《仙武大明,开局成为鬼修锦衣卫》 楔子 一切的开端 “我时常会做一个梦。” 躺在沙发上,耳边是时钟“嘀嗒嘀嗒”的声音,白忘冬闭着眼睛,整个身子都仿佛坠入到了深海。 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深邃且幽暗,就像是书中“伸手不见五指”的描述,他什么都看不见,这样的环境诡异般地让他觉得安心。 “我不记得那梦里的任何画面,关于这个梦里的一切,我每次都记不住半点,可就是觉得,它很熟悉。” “不是眼熟,也不是一见如故的那种熟,我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它很奇怪,来的特别莫名其妙,可我却从不觉得它违和。” “你知道吗?每一次当我做这个梦的时候,我的情绪总是丰富的,我仿佛很激动,很热血,很麻木,到最后……很悲伤。” “是悲伤,每一次醒来之后,残留在我脑海里的就只有悲伤。” “对,我能想起一双眼睛,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它长在一张模糊的脸上,我看不清那张脸啊,我只能看到那双眼睛,它回过头来看我,每一次,我总会在这个时候哭出来。” “他是谁?为什么见到他我会流泪?我为什么能够和他感同身受呢?” “我想不明白。” “对了。” 白忘冬突然睁开眼睛,他看向面前坐在桌子那头记录着什么的女人,微微一笑。 “我给它画了一张画。” 在女人有些讶然的目光中,白忘冬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了这房间的另一角。 他看着面前被幕布遮住的物件,眼中闪过了些许的迷离。 “您想要看看这幅画吗?” 白忘冬转过身看向女人,笑着说道。 女人放下手里的记录了半天的本子,朝着他点了点头:“如果方便的话。” 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刻,白忘冬一把抓住幕布的角,猛地用力一拽。 哗啦—— 幕布被白忘冬直接拉开。 一幅高高挂起,占据了几乎半面墙的油画就这样出现在了女人的眼前,那种初次见到这幅画的冲击感让她久久不能言语。 这是多么荒凉的一幅画。 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眸透过重重黑雾将目光朝着这边投来。 即便是隔着老远,可女人仍旧能够感觉到这双眼睛中久久不化的哀伤。 仅仅只是看着它,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那一刻,就连女人都想要弄清楚眼睛的主人想要叙述一件什么样的故事了。 她离开椅子,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这幅画的位置靠近。 但,就在她刚走了两步之后,她骤然停下了脚步。 俏脸瞬间变得雪白,整个人表情剧变,不敢置信和恐惧飞快爬上了她那张好看的脸蛋。 “程医生,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白忘冬回过头来,他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温和。 可即便是再温和的笑容此刻在程医生的眼中都没有了半点吸引力,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场景,冷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她的后背。 她吞咽着口水,手掌有些颤抖。 “我果然应该好好的休个假了。”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么离谱的幻觉。 透过她的视线,那眼眸中倒映着的,是一个个围绕在白忘冬周边的身影,它们将白忘冬包裹,同时也将他簇拥。 程医生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刚才见到的一切仿佛都是她的一场错觉。 不,肯定是错觉。 这一定是她最近连夜写论文熬出来的精神疲惫。 她深呼吸,抬起头,看向白忘冬,开口说道: “白先生……” …… “又送走了一个。” 白忘冬站在自己住所的阳台上,注视着程医生快步离开了这里。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送走的第四个心理医生了。 还是和上一个一样,在见到那幅画之后就莫名其妙地选择了逃走,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连带着看着他的眼神都那么的奇怪,一点实质性的建议都没给到。 这钱,算是白花了。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是混蛋老爹的钱,不花白不花。 至于这个梦…… “还是再找个医生吧。” 老是这么来来回回地被折腾,时间一长,他也有点吃不消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也不至于刚升大二就从宿舍里搬出来住。 “哦,对了,今天好像还约了个高空跳伞来着。” 白忘冬一拍脑袋,想起来下午的时间还有安排,他连忙转身,朝着房间里面走了回去。 即便是真的有病,也不能因此妨碍到他的正常生活。 他可是答应过妈妈的,要“及时行乐”。 …… “及时行乐……” 白忘冬捂着眼睛,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了。 他发誓,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绝对不会再玩高空跳伞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玩个跳伞也能触发传说中的穿越机制。 一般来说,不是只有跳崖,被雷劈,被卡车撞才有这个待遇的吗? 什么时候,穿越的业务已经普遍到极限运动这边了。 他才刚向白昼问完好,还没等落地呢,就出现在这里了。 看着眼前这个躺在地上,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尸体,白忘冬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即便是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情况。 他就是正正常常地眼睛一闭一睁,然后入眼所见就是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小院。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院的正中心躺着的那一具身穿古装的尸体,那尸体惨白的脸正对着他这边的方向,所以白忘冬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这人的外貌。 那是一张就算是他自己照镜子都不一定能复刻得这么相像的脸庞。 诡异,太诡异了。 诡异到他现在的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没办法将事情的前后逻辑给捋清楚。 但不管怎么样,他觉得,现在这个时候,最先要做的事情一定是保持冷静。 没吃过猪肉,他也见过猪跑。 处理现场的第一步,一定是要埋尸。 要不然就现在这个情况要是被人发现了,他绝对是妥妥的第一嫌疑人,就算是再怎么争辩都没办法解释清楚。 尤其他还是个穿越者。 身穿的那种。 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他喜提了个黑户的身份。 不管哪个世界,黑户都是最不讨好的人。 这开局就给上难度了。 他真搞不明白,为啥那么多人都向往着穿越了。 白忘冬费力地把那尸体给埋了,近距离接触那张脸,白忘冬心里的不得劲越来越浓郁,就像是自己在埋自己一样,诡异地让人心里发慌。 等把院子里处理的差不多之后,白忘冬直接跑到了屋子当中。 他要试着找一找自己能用得上的东西。 紧接着,没多久他就从像是书房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本宝贝。 那是一本正经人都不会写的东西。 日记。 于此刻而言,这就是实打实的宝贝啊。 俯瞰着这本被自己平放在书桌上的日记,白忘冬此刻的大脑清醒异常。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突然就回想起了挂在他房间墙上的那只金色的眼睛。 一个有些荒诞的想法瞬间从他的脑海深处跃出。 也许…… 第1章 黑风山上黑风寨 “嗯,李大爷,您多担待,三狗也到了快走的时候了,脾气暴躁一点也是正常的。” “诶,大娘,您放心,不就是两张烙饼吗?我明天就给您送过来。” “什么?三狗和你是这么说的吗?那他可有点太不是人了,我对他可是掏心掏肺的好。” “王婶,不是我不想护着您儿子,实在是大当家那边我的劝不住啊,我尽力,尽力好吧。” “放心,放心,在你们走之前我都会给你们安排好喽,差不了一点。” 黑风山黑风寨,这里算得上是应天府境内最大的一股土匪群。 白忘冬盘坐在寨子后山上一个人喃喃自语,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话其实这情况也没多诡异,但实在是架不住这人面前堆着的是一块块墓碑啊。 大晚上的不在寨子里待着,跑到乱葬岗上聊天,这画面,要多不正常就有多不正常。 眼见聊的尽兴了,白忘冬抬起头看了眼黑蒙蒙的夜色,然后伸着懒腰站了起来,鎏金色的眼眸收敛,重新变回到了原本黑白分明的样子。 “时间不早了,得回前面去了。” 今天晚上寨子里有个宴会,庆祝下山的队伍把县城里最有钱地主家的儿子给绑了回来,那脑残的大当家觉得这种事情也能隆重的庆祝一下,准备办个宴会。 他来后山前看到寨子里的人都在挂灯笼,这张灯结彩的,要不是他知道内幕,还以为这是绑了一个压寨夫人回来呢。 “说好了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这都快一个多月了,再不收网,我就真的快要坐到二当家的位置上了。” 白忘冬放下手臂,无奈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白玉玉佩。 “六扇门是真不靠谱啊,下一次再也不和这些兄弟部门搞合作了。” 再等三天,最多再等三天,三天之后六扇门的人再不行动,那他就提前动手了。 他自己的任务还拖着没完成呢,不想和这些人耗了。 白忘冬一边想着一边朝着寨子里面走了回去,后山这片乱葬岗距离寨子有一段距离,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所以白忘冬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之后才开始逐渐见到寨子里面的人。 “小白先生,晚上好啊。” “小白先生,快去大厅吧,大当家都等您好久了。” “小白先生,多吃点牛肉,那是俺老李今天亲自下的厨。” “小白先生,……” 看得出来,白忘冬在寨子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黑风寨里的人个个都是人才,性格热情,说话又好听,要不是白忘冬第一天被绑上来的时候差点被活劈了,恐怕现在也会认为这是一群善男信女。 这寨子里就没几个好人,基本上就连做饭的伙夫手上都沾着大把大把的人血。 可以说黑风寨能成为应天府最大最凶残的土匪窝不是没有道理的。 面对这些人的打招呼,白忘冬微笑着点头回应,倒也不怕麻烦,把每一个主动打招呼的人都给照顾到了。 黑风寨的人都知道,这个刚上山一个多月的小白先生是一个脾气温良的读书人,是山上少有的好人。 如果你犯了什么错惹怒了大当家的,去找小白先生求助,那么小白先生每一次都会帮你去和大当家的求情。 因为是山上少有的读书人,又是黑风寨学堂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大当家一般还真会给小白先生几分薄面,只要不是太严重的错误,最后都能小事化了。 和上一个被大当家砍了的老古板先生比起来,小白先生简直要好上太多。 白忘冬在一路的招呼下很顺利地就进入到了黑风寨的大厅。 今天的大厅张灯结彩的,还是那句话,要不是因为知道前因后果,白忘冬还真就要怀疑是不是这大当家的抢了个压寨夫人回来。 白忘冬进来的时候,大厅里已经人满为患,坐在首位上的黑脸大汉瞧见白忘冬这一袭白衣立马呲牙露出了一个豪放的笑容,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粗犷的声音霎时间传遍整个大厅:“白先生,快快快,坐到俺这边来。” 黑风寨大当家,黑旋风。 在靖难之役之前就已经是这一片有名的土匪头头了,后来趁着燕王靖难,应天大乱的时候,把黑风山上的所有土匪窝都给收编了,现在永乐二年,黑风寨已然成了应天府土匪行业的扛把子。 不得不说,能趁着乱世的时候抓住机会做大做强,黑旋风是有点本事的。 心肠狠,手段辣,又有野心。 这一点,从他让寨子里的大部分人手上都沾染了人命就能看的出来。 面对他的邀请,白忘冬没有迟疑,微笑地走上了上去,他能感觉到途中数十道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这目光里什么样的都有,有善意的,有不满的,有嫉妒的,有带着恨意的,活生生的一幅众生相。 他白忘冬就算真的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大好人,但也做不到让全世界的人都喜欢。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可能是他在黑风寨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了,所以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某些人的眼中的钉子。 就和他之前说的那句话一样,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真的快要坐上二当家的位置了。 白忘冬坐到黑旋风旁边的位置上,抬起头笑着看向黑旋风,倒是没有像寨子里其他人那么怕他,而是保持着小白先生一贯的温良儒雅,轻声对他说道。 “大当家的,小陀螺最近的课业做的很差劲,作为父亲,你得多上点心,要不然在下真的是有些无能为力啊。” 全黑风寨的孩子都在他的学堂里,这小陀螺作为黑旋风的儿子嚣张跋扈惯了,他管起来确实是有点费劲。 “哈哈哈哈。” 面对白忘冬的“告状”,黑旋风大笑着拍了拍白忘冬的肩膀:“白先生,你不用在乎俺老黑的面子,这小崽子要是不听话,你就把他吊起来打一顿,俺们山上的人皮糙肉厚,就是滋了血,盖点草叶子过两天也就没事了,别留手,那兔崽子随俺,不给他长个记性不听话。” 白忘冬闻言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太野蛮了,我辈读书人怎可行此野蛮之事,学生不听话,应当循循善诱,作为父亲,你也得耐心教导,万不可……” “白先生。” 黑旋风摆着手打断了白忘冬的话:“山里就是这个教法,你现在不适应是来的日子太短了,等你多待几年就知道俺们黑风寨的孩子该是个怎么教法了。” 白忘冬张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但黑旋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用力拍了拍白忘冬的肩膀,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要不是怕吓到白忘冬,黑旋风早就把自家小崽子之前的“战绩”给好好的讲上一讲了,他黑旋风的崽子,那当然不可能是个没吃过荤的小兔子了,他还指望着小陀螺接他的班呢,心狠手辣这种事,从小就得培养上。 不过光有心狠手辣还不行,绿林出身,黑旋风比谁都要明白识字习文有多重要,常听山下那些说书的人讲,什么大将军,江湖大侠都是要文武双全的,要是小陀螺不懂得识字怎么和这些人斗,他老黑是迟了,想学也学不懂了,但是他崽子可以啊,为此,就算是让他老黑对那些文绉绉的读书人尊敬点又怎么了? 上一个老头是因为瞧不起他们黑风寨这些大老粗,骂的话忒烦,所以他老黑才忍不住宰了的。 但白先生不一样,这个读书人他喜欢啊,虽然吧,有的时候也容易犯轴,但看他崽子那眼神不抵触啊。 听崽子说过,这白先生老是讲究一个“有教无类”啥的听不懂的话。 不过,管他听不听得懂,他就知道,白先生没有看不起他们,这就够了。 “来,白先生,快尝尝,这是俺特地让人给你宰的灵兽,肉特别嫩。” 一边制止着白忘冬说话,黑旋风一边把一盘肉给殷勤地递了上来。 那肉晶莹剔透的,看着就爽口。 可白忘冬这个时候却眉头紧皱:“按照大明律,捕杀灵兽者是要判死刑的。” “先生,咱们寨子里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大明律。”见到白忘冬皱眉,黑旋风又一次劝说道。“你就把山下那些东西都扔了吧,那玩意放到山上没用。” “灵兽终究有灵,有灵者……” “行行行,咱不吃就不吃,可别唠叨了。” 黑旋风一听白忘冬这架势就头疼,小白先生从头到尾一身的好,就是爱念叨人,能不听黑旋风也就不想听了。 “那不吃肉,咱喝酒总行了吧。” 黑旋风端起来一个小银壶就要往白忘冬碗里倒。 那银壶上面的花纹还蛮精致的,怕不是这匪人从哪个地方抢过来的战利品。 可面对黑旋风的二次热情…… “我不喝酒。” 白忘冬抬起头,淡淡的声音让整个宴会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能看到,黑旋风的脸色,开始发生变化了…… 第2章 土匪窝里的锦衣卫 “我不爱喝酒。” 白忘冬清朗的声音淡淡响起。 这倒不是他特地刁难黑旋风,他是真的不吃灵兽肉,灵兽这东西天生有灵,能够通人心,晓人性,灵智水平和人类差不多,更有甚者还能口吐人言,吃这种东西,他心里膈应。 而喝酒,倒没有啥别的原因,他就是纯粹的不喜欢。 可这接二连三的拒绝,就算是黑旋风再忍让白忘冬,这个时候心里也有些恼怒了。 他可是黑风山上的王,老被人拒绝算是怎么回事? “白先生,尝一口,老香了,就是放在应天府里也是一绝啊。” 黑旋风觉得,他还是再给白忘冬一个机会好了。 毕竟,这可是他的小白先生啊。 面对他的“机会”,白忘冬再次皱眉,抬起头看向了黑旋风:“大当家的,我不喝酒,这事你知道的。” 在刚来山上第一次开宴会的时候,白忘冬就说过这件事。 他当时就在席上说了,酒色伤身,他都不喜欢,别给他安排这种东西,这话就是冲着黑旋风说的。 可这个时候黑旋风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别的,他就光听到前几个字了。 “大当家,我不喝”了。 奶奶的,这小东西恃宠而骄了吧。 连续三次拒绝他黑爷。 这是喝不喝酒的意思吗?这明明就是在不给他老黑面子。 其实给不给他老黑面子这都是小事,但到了现在这小白先生还惦记着山下那一套,莫不是压根就没把心放在这山上不成。 不行! 这才是大事! 想到这里,黑旋风身上的气压一冷,他本来笑呵呵地脸色瞬间变化。 “俺再说一遍,白先生,俺想请你喝酒。” 白忘冬闻言没有开口说话。 “俺说了,俺要请你喝酒!” 毕竟这是他老黑心心念念不会歧视他的读书人,他还是想多给小白先生一些机会。 白忘冬低下头,一言不发。 “奶奶的!” 黑旋风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把酒碗给拍在了桌子上,那酒碗直接碎掉了。 没管手上的酒渍,黑旋风现在睚眦欲裂,两只眼睛瞪的像是俩大铃铛一样,他满身杀气这个时候直接灌满了整个大厅,大厅里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在这个时候惹祸上身被黑旋风给活撕了。 在这样的威压下,白忘冬身体像是被吓得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个时候,黑旋风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白先生,你就当是给俺老黑一个面子,喝了这碗酒,俺老黑以后啥都听你的。” 这话潜在的意思特别好懂,无非就是喝了这碗酒,让白忘冬打破自己的坚持,在心里彻底和山下的人生告别,以后安安稳稳地留在山上。 白忘冬多聪明的人啊,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但是…… “唉——” 他叹了口气,但这叹气的意义不明。 黑旋风眼见他这样子,怒火“噌噌”地就又上来了,他猛地站起身,身上灵力涌动。 “先生当真不给俺老黑这个面子……” 可还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完,他突然就感觉到了四肢无力,大脑一阵晕眩。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心中大惊的时候,他突然瞥到席间所有饮酒的黑风寨匪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他腿脚一软,也跌倒在了坐席上。 再然后,他就见到白先生站了起来。 他似乎是很烦躁了揉了揉头,然后开口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你这么一副舍不得下手的样子是什么鬼?我真没想走‘白月光’这种路线。” 白忘冬上前两步,来到了黑旋风的身前,他来回看了两眼桌面,然后把视线放在了那个银色酒壶上面。 紧接着,他一把拿起酒壶掂量了两下。 局面变化太快,这让黑旋风心里一时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那贫瘠的大脑有些不够支撑他理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了。 他瘫软地趴在桌子上,唯一能费力做到的事情,就只有目睹身前白忘冬的一系列举动。 白忘冬先是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白银酒壶,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壶里的酒尽数倒了出去。 截止到目前为止,白忘冬的举动都没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可就在下一秒,黑旋风的眼珠子骤然瞪大,因为他看见,自白忘冬身后,一个黑紫色的身影用两只锋利的爪子抓住白忘冬的肩膀,整个身体都凭着爪子的力量趴在了白忘冬的身上。 白忘冬倒酒的地方,正是这黑紫色身影的恐怖大嘴巴。 虽然黑旋风不知道这乌黑麻漆的东西到底是啥,但他凭自己多年的杀生经验,还是能感觉的出来,这绝对不是个活物。 而就在白忘冬把酒倒完的同一时间,这紫黑色身影瞬间消失在了白忘冬身后的空气里。 紧接着,白忘冬就一步一步朝着黑旋风这边走来。 黑旋风骤然感觉到一股不详的预感,白忘冬此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看着黑旋风,眼睛微微眯了几秒,然后一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白,先生……” 黑旋风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喊道。 可再回应他的可不是那个他心中文文弱弱,永远都笑得那么温良的“黑风寨白月光”,就在他还没看清楚白忘冬表情的时候,他心爱的白银酒壶在他的视线逐渐变大,然后…… “嘭——” 重重的击打声。 这一声还没有完全散去,紧接着,又是一声同样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声,一声,接着一声。 同时,白忘冬清脆冷厉的声音也伴随着这一声声击打声响了起来。 “都说了。” “不爱喝酒!” “不爱喝酒!” “不爱喝酒!” “不爱……” 每一个“不爱喝酒”都跟着一声重击声。 重击声里还稍微带着点些溅血的水花声,白忘冬每一次用力砸壶都有着一定的节奏感,要是光听这节奏,都他丫的蛮好听的。 不知道砸了多久,白忘冬收回手,黑旋风的脸已经彻底的血肉模糊。 他甩甩有些酸涩的手腕,把这白银酒壶扔到一边,然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已经神志不清的黑旋风。 本来就不堪入目的那张大黑脸这个时候皮开肉绽,彻彻底底看不出来个人样了。 白忘冬冷笑一声。 “脸都烂了,这面子就不要了吧。”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大量的脚步声冲进了大厅里面,看着那熟悉的弓兵打扮,白忘冬掏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迈步走下了台阶。 他的动作直接引起了这些弓兵的警惕,锋利的箭矢上弦对准了白忘冬,但白忘冬仍旧没有停下脚步。 紧接着,在这些士兵的后面,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身影大步迈出,他披着披风,目光看向朝着他走来的白忘冬,制止住了自己身旁部下的动作。 “五城兵马司,南城副指挥使,李正清。” 他向着白忘冬抱拳,报出了自己的职位。 听到他的名字,白忘冬抿抿嘴,直接把那块已经滚烫到不行的白玉玉佩摘下来朝着他扔了过去。 “锦衣卫北镇抚司试百户,白忘冬。” 终于,时隔一个月,总算是能结束这土匪窝里的卧底生涯了…… 第3章 路遇杀机 “锦衣卫北镇抚司试百户,白忘冬。” 李正清接过那块传信玉牌,刚要行礼,白忘冬的身影就如同魅影一般直接同他擦肩而过。 李正清眼眸微缩。 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白忘冬的动作! 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直起身的时候,白忘冬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到了他的耳朵里:“你替我给这次六扇门指挥行动的那人说一声,脑子不好就干点别的事情,别在六扇门虚度光阴了。”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的身影彻底虚化,消失在了这大厅当中。 他奶奶的,一个多月都在这黑风山上,总算是能走了,他可不得走的快一点。 听完白忘冬的话,李正清苦笑一声,他位卑官小的,哪里敢和六扇门那些大人们说这些话。 不过这次的行动他全程都参与到了,自然知道白忘冬的怨气来自于哪一个方面。 本来原定三天的潜入行动,生生变成了长达一个月的卧底生涯。 而且还不是白忘冬业务水平的问题,全都是因为指挥班子出现的矛盾。 他要是白忘冬他也有怨气。 不过,正是因为参与了这次行动的全过程,李正清才更加明白,白忘冬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把整个黑风寨上的据点和布置全都给摸了个清清楚楚,用传信玉牌传了回来。 如果不是这些情报,他们想要攻破黑风山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 现在大厅里这些倒的七零八散的黑风寨匪首也是他的手笔,要是强攻,这些匪徒又是一股强悍的战力。 要不是锦衣卫这一次有任务和六扇门任务重合,恐怕想要得到这尊大神的帮助根本不可能。 不过也对。 “十九岁的试百户。” 李正清感慨地看着这大厅里,一个个失去抵抗能力的土匪头头,感慨地叹了口气。 “这种怪物,放在哪里都是要当作宝贝的吧。” 天才这种存在,哪个部门都喜欢,虽然这类型人脾气性格大都有点怪,可宝贝就是宝贝啊。 “大人,检查完了,这些人都是中了毒,所以才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毒致命吗?” “短时间无碍,长时间会危及到生命。” “那就尽快带回城里吧。” 这些人暂时还不能死,尤其是黑旋风,他得当众斩首才能够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 不过,白忘冬不是以寒属性灵力闻名,在锦衣卫里被称为“寒水君”的吗?怎么现在开始用起毒来了? “大人……” 就在李正清走神的时候,有两个小卒架着一个壮硕的身影走了过来。 为首的小卒面色有些为难。 “怎么了?” 李正清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收尾阶段,他可不想见到有什么问题出现。 “大人,这位貌似是黑风寨匪首黑旋风。” “我知道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李正清的问话,那小卒颤颤巍巍地把黑旋风的脸给露了出来。 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说是个人脸绝对没有人信。 李正清背后一凉,他当然能看出来,这是有人用硬物一下一下砸成这样的。 这手法真凶残啊。 那位年轻的试百户这是同黑旋风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带下去让医师好好瞧瞧吧。” 李正清挥挥手。 “能治就治一下,最次,也要能让人认出来这就是黑旋风。” …… 而就在黑风寨的剿匪行动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白忘冬已经拿着自己的目标一溜烟的下山了。 锦衣卫和六扇门在这一次行动里的任务是不同的。 六扇门纯是为了剿匪,锦衣卫则是奉了皇命从这里取一件遗落在外的东西。 这东西对那个刚坐上帝王宝座没多久的前任燕王来说…… 特别的重要。 “建文帝的下落,能在这里面?” 左手牵着一匹从黑风寨上顺来拉车的老马,右手举着一个拇指大小,通体用白玉打造的玉简,白忘冬对着太阳仔细端详着这块玉简的每一寸位置。 怎么看,这也不像是有所玄妙的玩意啊。 镇抚使来之前还再三嘱咐过这次任务务必要成功,要是失手了,他白忘冬就可以直接掉头离开应天府逃亡天涯得了。 大明朝野上下谁不知道那个奉天靖难把自家侄子给靖没的新皇帝一直有个心病,就是他那想要掏心掏肺疼爱的宝贝侄子没了下落,他特别难过,难过到一想起就会心绪不宁的那种。 事关建文帝的消息在锦衣卫档案库里那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再这么认真对待都不为过。 可…… 除了能看出来打造这东西的材料价值连城之外,其他的,白忘冬是真的半点都看不出来。 还是眼力不够啊。 学海无涯,他不懂的东西还有好多。 “算了,不研究了,费眼睛。” 反正也不是他的东西,自己只管上交完成任务就行,奥妙什么的,还是交给他们镇抚使头疼去得了,他个人对建文帝的下落可没有半点兴趣。 他信奉兴趣至上主义,没兴趣的事情他一向都懒得关注。 突然他目光微颤,把玉简收回到自己腰带上镶嵌着的玉石当中,站定了脚步,抬起头,表情的模样有点无语: “我就知道回去的路上不可能一帆风顺,出来吧,发现你们了。” 他的话才刚说完,山道的另一边,就有两道身影缓缓地走出。 一个是个身披红色长袍的白面光头,一个则是一身素衣的中年汉子, 那光头闭着眼,端的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中年汉子表情倒是十分的认真,只不过那眼中的情绪有些强烈,看着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劫财还是劫色? 白忘冬瞧着,这两人好像不是单纯来劫道的啊。 松开左手握着的缰绳,白忘冬轻轻拍了拍老马的头,那老马就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样,屁颠屁颠地就朝着旁边跑了出去,远离了这边十多米。 不过现在并没有人关注马的情况,那一身素衣的中年汉子死死盯着白忘冬,率先开口:“白狗,半年之前,可是你杀了我师傅?” 啧,又来了,这都是这段时间第几个了? 白狗…… 这叫的可真难听。 白忘冬搓了搓手指,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谁啊?” “轩风门门主罗铮座下大弟子,陈家明。” “那我不认识。”白忘冬摊摊手。“冤有头债有主,你师傅也不可能是我杀的,劫杀锦衣卫可是大罪,回去吧,别找死。” 半年前,他都还没来这儿呢,这债不是他的。 “就知道你们这些官狗是敢做不敢认的小人。”陈家明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了,他满眼都是恨意。“一命偿一命,你今天必须要把命给留下。”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算了…… 爱咋咋地吧。 大不了再送两个人去往生。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缓缓浮现。 很好,四下无人,可以全力施为了。 第4章 交手 “道正大师,全都看您的了。” 陈家明对着旁边的光头沉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那被叫做“道正”的光头和尚睁开了眼睛:“只要酬金准备好,我自然会出手。” “陈某倾家荡产也会为大师准备好的。” “那便无恙。” 说完这句话,道正看向了白忘冬的方向,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北镇抚司寒水君,贫僧久仰了。” “火邪僧道正,你的臭名,本官也有所耳闻。” 白忘冬冷冷地注视着红衣和尚,这人的名字在北镇抚司是挂了号的。 火邪僧道正,被逐出佛门十三载,一身火云邪功极为诡异,是鬼市当中有名且恶名昭着的杀手。 巧了,白忘冬是叫“寒水君”,以一身霸道强悍的寒属性灵力闻名,而道正名号“火邪僧”,是以一身火属性灵力博得了现在的凶名。 一火一冰,天生的矛盾。 “大师莫要拖延,在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用白狗的首级去祭奠我的师傅了。” 要不说锦衣卫招人恨呢,这都已经是这三个月里的第几批了? 那家伙就不知道斩草除除根吗? 白忘冬叹了口气,心中满满的都是无奈。 “那贫僧就不再多话了。”道正的语气温文尔雅,实在是看不出这样一副样子的和尚会是个手上沾染了上千条人命的凶贼。 他朝前踏出一步,周围的温度猛然升高。 仔细看,道正脚下踩到的地方,两个翻滚着岩浆的脚印浮现,白忘冬能够感觉到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好强的火气。 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火云僧能够有今日的凶名,还真不是简简单单靠人命堆出来的。 陈家明找他来杀自己,恐怕也是觉得这股邪火能克制住他“寒水君”的寒气吧。 但…… 白忘冬黑白分明的眼珠骤然变为鎏金色的模样,他身边寒气翻涌,将那热浪隔绝在外。 一瞬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周身瞬间出现了无数的火球。 火球一出现就第一时间朝着他的位置冲了过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火焰炙烤着周边的地面,即便是坚硬的石块也被顷刻间融化。 这一招的声势真的很大。 可,火光散去,站在石坑当中的白忘冬轻轻抬起手掌,雪花飞散,没有受到半点的伤害。 而就在此时,道正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直接就是抬起一掌,火焰在他的手上燃烧,这一掌毫不留情地就朝着白忘冬的头顶拍了下来。 要是正面受了他这一掌,白忘冬怕不是半个脑袋都会被融化掉。 白忘冬抬起头,没有半点要退避的样子,他直视着落下来的这一掌,眼中鎏金色的光芒越发明亮,脚下无数根冰荆棘腾空而起,直直朝着冲过来的道正刺去。 火苗与冰屑飞舞,蓝色与红色交织。 白忘冬依旧站在原地,脚步没有丝毫后撤。 道正一掌不中,双手飞快结印,整个人全身上下燃起了浓烈的暗红色火焰,一瞬间,周围的气温再度猛升。 道正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小火球一样,直接一头撞入到了冰荆棘当中,触碰到道正的荆棘被一瞬间粉碎,白忘冬冷冷看着那朝着自己冲过来的道正,他响指轻打。 “噗嗤。” 那些散落在半空当中的冰晶瞬间汇聚成一柄柄寒冰利剑。 白忘冬一步跨出。 脚下寒气翻涌,似有似无中,一道冰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寒冰利剑就如同暴风雨一般,直接轰击在了道正的身上,冰剑锋利,道正一身火焰罡气居然被这利剑瞬间割破。 鲜血四溅,道正眼中的凶光越来越旺。 他全身上下灵力再度爆发,一团团火球围绕着他的身影而转动,冰剑与火球在半空中不断的撕扯。 道正嘴角咧出一道得意的笑容,可这笑容还没有持续片刻,他的眼眸就猛地紧缩了起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柄寒冰巨剑在他的头顶迅速成型。 轰—— 冰剑落下,径直砸在了道正的身上。 冰屑飞舞,庞大的寒气肆虐着周围。 道正站在原地,红衣破碎,全身上下都被裹了一层厚厚的冰层。 “不对,不对,不对劲。” 道正完全忽略了自己身上的伤势,他眼中浓浓的惊骇充斥着整个瞳孔。 太不对劲了! 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他来之前预演过和白忘冬的交手,同为擅长属性灵力,白忘冬同自己的交手应该会是以拳脚为主,灵力变化为辅才对。 而且,以他们两人的实力差距,即便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是现如今一边倒的局面。 从开始到现在,白忘冬只往前跨了一步,除此之外,自己甚至都没有触碰到他半分。 这场面太不对劲。 现在带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白忘冬准确预测到了他的每一个动作,并且很快就用冰法对他进行了一个限制。 束手束脚。 这是道正交手到现在唯一的感觉。 这太不对劲了!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 “这股寒气……不对,你的灵力?” “哦?发现了呀。” 听到道正的声音,白忘冬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道正眼眶紧缩,整个人化为一道火光迅速朝着身后退去,只是一个呼吸就重新出现在了陈家明的身边。 “大师,怎么了?” 陈家明见到道正惊惶的表情,连忙疑惑地问道。 按理来说,道正可比白忘冬成名久多了,才刚交手,不应该会如此失态才对。 道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思考这其中的不对:“他的灵力只有幽境第一重。” “不可能!”陈家明第一时间叫道。“他可是以灵力闻名的,怎么可能只有幽境一重!” 幽九境,玄五境,天一境。 灵力十五境,幽境一重那可是灵力最低的境界,要是白忘冬是以其他方面的能力闻名那也就算了,可“寒水君”这名号有一大半的因素都是他那一身寒属性灵力的啊,怎么可能才幽境一重。 等等! 陈家明看向白忘冬的目光越发的惊异,他发现了一个盲点。 若是只有幽境一重的话…… 白忘冬的冰怎么可能拦得住道正的火?? “快走!” 心头涌现出浓浓的不妙,道正一把抓住陈家明的衣领就要转身离开。 “桀桀桀,让你们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你觉得我会放你们离开吗?” 白忘冬的声音就如同鬼魅一般响起,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道正仍旧察觉到了有一股寒气在迅速逼近。 这股寒气……很强! “哗啦啦——” 天空之上,飘散下一片又一片的鹅毛大雪。 那每一片雪花上所带着的寒气都无比的强烈。 道正感觉到了浓浓的不安已经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最大的保命手段就是这强烈准确到如同预言一般的直觉。 他能够感觉到,如果自己真的碰到那雪花,恐怕自己的火焰是没办法把这雪给消融的。 调转全身灵力,道正的速度越来越快。 就当他快要脱离那大雪覆盖区域的一瞬间,他脸上的欣喜还没有表现出来哪怕是半秒,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着身后倒飞了出去。 欣喜的表情僵在了他的脸上。 他眼睁睁看着周围的景象极速向前飞去。 一道冰蓝色的身影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身影俯视着他,双目无喜无悲。 紧接着,凛冬将至。 第5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 道正眼前,出现的是一个长相精致到犹如瓷娃娃一般的美艳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裙飘在空中,看不到她的脚掌,她的表情很冷,就像是完全不会笑一样让人觉得瘆人,而她脸上最为与众不同的就是那双眼睛。 不对! 那不是眼睛。 这世间不会有人的眼睛是两块晶莹剔透的冰晶。 她只是伸着手,风雪就会从她的身后飞来,将他和陈家明的身体直接推后,摔倒在那片鹅毛大雪当中。 他体内的灵力被冻结,身体在一点一点的结冰。 “动起来!” 道正全身浴火,抵抗着这漫天的鹅毛大雪。 他全身肌肉绷紧,想要冲出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区域,但就在这个时候,那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玉手挥舞。 无数冰棱自她的身后出现。 冰棱锋锐,密密麻麻地铺盖在半空当中。 “唰——” 玉手挥下,这冰棱犹如暴雨一般向着道正冲了过去。 道正睚眦欲裂,双手猛地一拍,身后一个壮硕的身影猛地浮现。 “火云神!” 那身影全身上下沐浴着暗红色的火焰,一出现,便是火海滔天。 火海朝着那漫天的冰棱冲去,想要将冰棱全部吞没。 但,很显然,火海并不是冰棱的对手,冰棱直接撕破火幕,冲向了道正。 锋锐的冰棱在触碰到道正的第一瞬间就撕破了他的护体罡气,一根根粗壮的冰棱直接穿透了他的身躯,道正全身浴血,身体的气息一瞬萎靡。 就在他还想要反抗一下的时候,寒冰荆棘拔地而起,以极快的速度捆住了他的手臂,一道墨紫色的身影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突然出现的身影被大大的兜帽遮盖住了脸庞,看不清它的样貌,但它从袍子下伸出的爪子告诉道正,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类。 墨紫色的液体自爪子上滴下,毫无阻碍地落在了道正的眉心。 道正原本还在挣扎的身子猛地一僵,所有的反抗都在此刻变成了无用之功,灵力被侵蚀,身体在僵硬,鹅毛大雪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冰霜一点一点地在他的身上凝结。 噗通。 双脚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就像是一个物件一样,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周身弥散着黑色的气息,蹲下身子,看着表情惊恐的道正,鎏金色的眼睛就像是燃烧着淡淡的金色火苗,那笑容,看着十分的瘆人。 “真的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火邪僧道正,缺的就是你这种臭名昭着,无法无天的工具人。” “鬼炁,鬼灵,鬼修,你……不是,白忘冬。” 道正保持着自己最后的理智,一字一句断断续续地说道。 白忘冬的灵力修为绝对不可能会是幽境一重,他也绝对不会是个鬼修。 “回答错误,我叫了十九年的白忘冬,白忘冬还真是我。” 面对道正的遗言,白忘冬很贴心地回复道。 此时此刻,冰霜已经覆盖到了道正脖子的位置,他脸色黑紫,双目溃散,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只不过,你们说的那个‘寒水君’不是我罢了。” 白忘冬看向已经被彻底冰封,什么也感知不到的陈家明,缓缓开口:“我真的没有杀你师傅,我到这世界才五个月的时间,你真的找错了人,杀你师傅的那个人……你应该马上就能见到了。” 到时候,恩怨也好,因果也罢。 冤有头债有主,爱找谁找谁。 “咔嚓。” 话音落下,冰霜冲到了道正的头顶,彻底闭合。 道正的灵力也在此刻消弭不见。 本来白忘冬会觉得像道正这样的人会在临死之前苦苦哀求的,可没想到,居然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说。 难道是明白,他知道了自己最大的秘密,所以自己不会放过他吗? 真聪明,坏人大多都很聪明。 “可惜了,火邪僧这颗脑袋在鬼市上的价格可不低,要不是之后你的身份还用得着,真想去领了你的悬赏金。” 他现在可是老缺钱了。 两只鬼灵差点没把他吃的倾家荡产。 要是想炼出第三只鬼灵,新一轮的资金也得到位才行。 还好他找那玉简的时候从黑旋风的宝库里带了两件值钱的物件,应该能对付一下。 “融了他们两个吧,不要让任何人看出半点痕迹。”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来,手掌接着那从天而降的雪花,这能够将两个人生生冻死的雪花此时对白忘冬却造不成半点的影响。 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紫沼的身影就再一次出现。 在紫色兜帽遮掩下看不清她半点长相。 它伸出自己的爪子,爪子上面一滴滴紫色的水滴滴落,直直地落在了陈家明和道正的冰雕上。 冰雕在触碰到紫色液体的一瞬间直接开始腐烂。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两具冰雕就消失在了地上,无影无踪,根本看出不来这里曾经躺着两具尸体。 “早死早超生啊。” 白忘冬睁着鎏金色的双眼,看着面前的空气,用力挥袖。 紧接着,紫沼的身影消散在了原地,一开始出现的白裙女子从空中落下,手掌下压,原本肆虐的风雪骤然消失。 风雪消失的那一刻,女子也化为冰晶消散。 这是雪幽兰,他的第一只鬼灵。 白忘冬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掌心当中的雪花也已经随着风雪的消失缓缓融化。 他来了这世界五个月,好像已经快要熟悉这里的环境和生活节奏了。 “既然顶替了你的身份,受这些因果我自然不会有半点怨言,只不过……唉。” 白忘冬叹了口气。 五个月十九起,你这频率就不能稍微降低一些吗? 知道锦衣卫容易结仇,可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要不然,他还是回黑风寨待着算了。 哦,黑风寨已经被灭掉了啊,那没事了。 “来吧老马,带公子回家吧。” 白忘冬来到老马的旁边,摸了摸老马的身体,用力一跃,跳到了老马身后拉着的草垛上。 落下的同一时间,老马慢慢前行,朝着山路之外走去。 回京复命~ 第6章 永乐二年的外来人 归程,躺在草垛上,白忘冬抱着后脑勺仰头看向湛蓝色的天空,空中万里无云,清澈地就像是一块无瑕的蓝宝石一样,美的让人沉醉。 他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已经很难再见到这样的蓝天了。 没错,他不是这世界的人,他是个穿越者。 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仅仅五个月的时间。 和原世界大多数网文里的主角不一样的是,他不是魂穿,也没有转生,就是最朴实无华的身穿。 五个月前,他在原世界玩高空跳伞的时候,一不小心发生了意外,等到眼睛一闭一睁,晃过神来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一个小院里。 在那个小院里,白忘冬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是一具尸体,哇,尸体本身就已经很吓人了,可更吓人的是,那具尸体的脸……和他长的一模一样。 任谁看到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尸体躺在那里都会有些不知所措的吧。 他当时费了好大的劲才缓过来,强迫自己冷静之后,他才在那院子里到处翻找着这具尸体的信息。 巧了,这人的名字也和他一模一样,都是“白忘冬”。 锦衣卫北镇抚司试百户。 看到那腰牌的时候,白忘冬首先就断定自己是穿越到了明朝。 事实上这里也确实是明朝,只不过……现实和他当时想的那个明朝有那么亿丢丢的不一样罢了。 那院子里没有其他人生活过的痕迹,这个白忘冬有没有家人不知道,但基本上可以初步判定,他是一个人生活的。 这样很好,至少以这院子所在位置的偏僻,应该暂时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死过人。 虽然对现状仍旧一头雾水,但他觉得总要先处理一下这诡异的现场不是?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白忘冬觉得他大抵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 费力把那尸体给埋了之后,他就换上了衣柜里这个白忘冬的衣服,很合身,有点可怕的那种合身。 就算是他自己的衣服有些都不一定能合身到这个地步。 不过当时的白忘冬没来的及细想这些东西,他首先要确保的是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白忘冬。 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黑户都是最不好过的。 所以不管这里是什么世界,如果要在此过活,他大概率是要先顶着这个白忘冬的身份才行。 幸好,他从像是卧房的地方发现了一本日记。 这本日记的出现大大地降低了他搜寻信息的难度。 所以那一整晚,他都在翻看这本日记。 逐渐的,一个熟悉且立体的形象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白忘冬,十九岁,孤儿,从小在西安府锦衣卫千户所里长大,在应天府里没有任何亲人。 作为锦衣卫来说,专业水平很高,平日里性格有些孤傲,但对人温和,不爱交际,在其他人看来有些独来独往,比较孤僻。 其人人缘很好,但是却没有一个真正能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从来不参加多余的酒席宴会,就算是同僚家里有婚宴邀约也是送上礼金道声恭喜就会转身离开。 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个白忘冬……他同样不爱喝酒。 啧。 巧不巧? 就连年龄和性格都和他差不了多少。 太巧了,这么多的巧合堆起来就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个巧合了。 这本日记本里记载的内容很详细。 托它的福,白忘冬很轻易得就掌握了该如何扮演好这个世界白忘冬的秘诀。 核心只有一个。 本色出演就好。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如果不是因为院子里埋在梨花树下的尸体,恐怕白忘冬真的会认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恍惚。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大梦初醒,谁又能知道谁究竟是谁呢? 同样的,从那本日记当中,白忘冬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情况。 他猜的没错,这里确实是明朝,而且是永乐二年的明朝。 只不过,这个明朝的画风和他知道的那个有亿丢丢得不一样罢了。 当他看到日记中那些匪夷所思的内容时,一度怀疑写这日记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幻想症。 搬山填海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凭借一人之力达到。 撕龙斩凤这种词语真的能够说的出口? 这上面还写,在燕王奉天靖难打到应天的时候,那位黑衣宰相道衍大师居然真的在城头活撕了一条白龙。 要是不知道这是一本日记的话,白忘冬真的会觉得他是在读一本光怪陆离的小说。 有的时候世界观的崩塌与重塑就是来的如此的措手不及,白忘冬还没完全接受自己已经穿越了的事实,现在又要面对这个如此离谱的世界观。 所幸,他的接受能力向来不错。 一整晚的不眠不休,让他彻底的了解了现在的处境。 这里是大明,但却是一个有着妖鬼的大明,在这个大明之前的所有朝代都和他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包括那些历史人物也很少会有大的出入。 秦皇汉武三国晋,五代十国唐宋元。 明朝之前的所有朝代一个都不缺。 只要忽略掉什么“始皇帝泰山封禅镇神灵”,“冠军侯深入草原斩魔君”这样类似的记载,那些历史大事件也都与他的记忆相吻合。 远的不提,就明朝来说,开国皇帝仍旧是那个开局一个碗的洪武帝,懿文太子朱标依旧是没有坐上皇位就早早夭折,燕王奉天靖难,建文帝不知所踪,永乐年号直到现在才刚刚启用二年。 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对此,白忘冬也不知道能不能笑得出来。 历史没有大的变动与他而言是件好事,但身穿一个仙武世界对他来说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他是想要假扮锦衣卫白忘冬,可这个白忘冬即便是在北镇抚司那样高手如云的地方都是能算得上是天赋异禀的那种,寒水君这外号可不是凭空来的,那是用自己的战绩一点一点打出来的。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儿,能够在这个年纪混到试百户的位子,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优秀。 所以,白忘冬一时半会还真的不知道该不该按照之前的设想去顶替掉这个白忘冬了。 如果要继续之前的设想,那么首先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赶紧处理掉白忘冬的尸体。 这是当务之急。 因为,这世界有着能够让死人说话的手段。 尸体,并不保险。 所以,趁着天还朦胧亮,白忘冬将那具尸体又从土里挖了出来。 一把火,干干净净。 这把火下去,可就真的意味着自己要顶着锦衣卫的身份在这世界过活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正在被焚烧的尸体,白忘冬原本应该有所起伏的目光中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他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一把火不光是将过去的白忘冬烧的干干净净,也是将他原本的那个世界的白忘冬烧的干干净净。 无论怎么样,从这一刻开始,这个世界当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白忘冬。 第7章 系统当然是死了得才是最好的 而就在火焰将这个白忘冬的尸体焚烧到最后一刻的同一时间。 一个机械般的声音很突兀地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鬼帝系统”。 它是这样称呼它自己的。 哇塞,系统诶,金手指诶。 穿越者的标配呢。 这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刚还在思考该如何在短时间内解决自己实力上的问题,外挂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鬼帝系统,是属于完成任务就能够获得奖励,任务失败就会获得惩罚的那种最普通的系统。 它不会和你斗嘴,也不会和你讨价还价,更不会极为人性化地送你一份新手大礼包。 它会特别严苛地执行任务的奖励和惩罚,就像是在完成固定的程序。 第一天,白忘冬很顺利地在北镇抚司值了一天的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除了在亲眼见到北镇抚司地下诏狱的血腥后被引起很强烈的不适之外,其余的,并没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地方。 第二天,又是诏狱,诏狱一共有九十九层,他这一次在地下二十四层碰到了一个喜欢做人皮面具的女同僚,她的手法很凶残,白忘冬被近乎强迫着看完了她制作人皮面具的整个过程。 那一天他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忍住了呕吐的生理冲动,这让他意识到,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要用更加强烈的手段来逼迫自己接受目前环境的一切。 第三天,他又来了诏狱。 第四天,诏狱。 第五天,诏狱。 第六天,诏狱。 第七天…… 他亲手杀了一个人。 那是诏狱里一个被即将处死的死囚犯,他手上沾染着至少上千条无辜的人命,就算是死一百次都不会足惜。 杀他,是系统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一天的触感,当自己手中的刀划破他动脉的那一瞬间,出现在白忘冬心中的不再是恐惧亦或是不适,而是一种面对生命的漠然。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重量原来如此的轻薄。 他第一次明白,为什么文章中形容生命时总是会用上“脆弱”这个词。 当眼睁睁看着那人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白忘冬忽然明白,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活法。 那一个任务之后,自己获得了雪幽兰。 很巧的是,就在自己掌握雪幽兰之后的第二天,他被指派了第一个锦衣卫任务。 那个任务,他表现的很出色。 并且,在大多数人的眼前,成功用雪幽兰的能力伪造出了寒水君那一身霸道的冰术。 如果故事到现在就结束的话可就太无聊了。 一个月后。 在这一个月中,他想办法阅读了大量典籍,他从那海量的典籍中一点一点了解着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是一句谬言。 而就在整整一个月之后,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书海,找理由进入了锦衣卫的一处机要之地。 炼魂房。 他要炼魂,炼他自己的魂。 他用离魂水将自己的灵魂与肉身分离,然后毫不犹豫地就将自己的灵魂扔进了锦衣卫至宝,大明十大禁物之一的炼魂炉当中。 和他想的一样,在他那清澈无比的灵魂当中,混入了一个十分突兀的杂质。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那玩意,就是鬼帝系统。 炼魂炉能够炙烤灵魂,所有能够与灵魂相关的东西,它都能杀死。 是,没错,他这一次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系统。 穿越者的标配? 别开玩笑了。 穿越本身就已经够诡异了,他的情况更是诡异到了极点的那种诡异,现在还突然冒出来一个系统,能够随意地朝自己指派任务。 奖励和惩罚? 那是上位者才有资格做的的事情。 他当然需要金手指,可他不需要一个自己掌控不了的金手指。 他需要支配,他需要彻头彻尾的自主权。 如果不能平等的对话,那就把整个摊子都砸碎。 这一个月,他无时无刻不再寻找弄死这玩意的方法。 炼魂炉最凶险,但也最有效。 富贵险中求。 若是失败了,大不了就是魂飞魄散呗。 要是这系统真的能够凭借那么一小点的杂质比自己更能抗,那他白忘冬认了,魂飞魄散,就当是他赌输了的下场。 能在消亡之前来这异世界走一遭,他这辈子也不算亏。 于是,在那炼魂炉中,他的灵魂被炙烤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都是无比的酸爽,短短三天,他的灵魂崩解了足足一百八十一次。 如果不是他这人性格太过于傲慢,最讨厌丢脸,恐怕在开头几次的时候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吧。 三天后。 最后的胜者是谁,自然已经不用多说了。 踩着魂飞魄散的底线,他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赢家通吃。 他继承了鬼帝系统所有的遗产。 庞大的灵魂力,以及构成鬼帝系统最核心的东西。 《百鬼图录》。 这里面记载着九十九只不同鬼灵的炼制方法。 没有了系统发布任务作为奖励,想要炼制这些鬼灵就必须要用特别的方式来凝炼一种百鬼全录的独家产物。 鬼珠。 一枚鬼珠可以承载一只鬼灵。 点亮的鬼灵不能重复炼制。 就像是在玩一个收集角色图鉴的游戏一样。 果然,死了的系统才是最好的系统。 而凝炼鬼珠所需要的是大量的灵力,这股灵力如果光靠他这幽境一重的微薄之力来提供自然是不够的。 所以,想要凝炼鬼珠就必须要入手大量的灵晶。 为了这个,白忘冬把之前那个白忘冬名下除了小院之外的所有家产全部都变卖了,但这些钱对于鬼珠所需要的灵晶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也得亏是之后在逛鬼市的时候碰到个“大善人”,从那里捞了一波外快。 要不然光靠他每个月的俸禄,想要炼制出紫沼,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 不过还好,这一次黑风寨任务从山上拿了几样价值不菲的东西,这扔出去自己的资金压力恐怕又能好好的缓解一下。 真开心。 虽然被六扇门的傻子们给往后拖了一个月的归期。 但最后的收获颇丰,足以让他暂时忽略掉这些不愉快了。 这就是他这五个月极为丰富多彩的经历。 说真的,直到现在白忘冬也不觉得这次的穿越会是一个意外。 各式各样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事情放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可能只是巧合。 为此,白忘冬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其中的奥妙。 但有些事情,就是越想越不容易弄出答案。 所以后来,白忘冬也就暂且先把这件事给放到一边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在原本的世界里,他本身也了无牵挂,就算是在这异世当中走一遭,他也不会有任何的顾虑和担忧。 在这世界,他就是孤家寡人。 因为没有一个可以在乎的人,所以他比谁都要自在。 因为没有任何好怕的事情,所以他能比谁都要嚣张。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白忘冬,生来自由,就该嚣张。 “呵。” 思绪回归现实,回过头,看到近在咫尺的京城,白忘冬从干草垛上直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从马车上一跃而起,双手作喇叭状,朝着那城门高喊一声。 “早死早超生!” 第8章 北镇抚司 一进到应天城里面,白忘冬第一时间就牵着马朝着北镇抚司所在的地方去了。 锦衣卫条例,完成任务的锦衣卫务必在第一时间回去复命。 白忘冬估计,等这个任务一交,他差不多也就能把试百户的“试”字给去掉了。 锦衣卫衙门的位置有点偏僻,入城之后,白忘冬走了很长一段路程这才走到了衙门坐落的巷子。 牵着马走进大门,白忘冬直接推门而入。 这院子里面有不少人穿着制服来来往往,面对突然出现的白忘冬,并没有人多余地看上他一眼。 白忘冬打量了周围两眼,确认这里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之后,把那匹带他回来的老马拴在了柱子上,然后就迈步径直朝着内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北镇抚司衙门是分内外两层的。 外层那些穿着制服的人算是巡逻的卫兵,如果有外来人擅入北镇抚司,这些卫兵就是第一道防线。 而第二道防线,就是白忘冬面前的这扇门。 门上的漆是黑色的,上面的花纹精致,光是远远看去就知道绝非凡品。 白忘冬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这门上点了几下,很快,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就从这门上凹显了出来。 从腰间取下自己的腰牌,白忘冬直接把它塞到了那个暗格当中。 暗格之上,锋利的牙齿猛地钻出,一张钢铁大嘴将那腰牌一口吞下,紧接着,在白忘冬正脸的位置上,一颗活灵活现的眼珠子从门上面钻了出来。 在这眼珠子的注视下,白忘冬还朝着后面跳了两步,让它看清楚了自己的全身。 那眼珠扫视的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两三秒后,它合上眼皮,面前的黑金大门缓缓地开出了一道缝隙,原本暗格处的位置,锋利的牙齿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白忘冬的腰牌停放在那里。 穷奇门。 北镇抚司验明身份的至宝。 想要过这道门,本人加上腰牌缺一不可。 要是腰牌作假,那钢铁利齿就会第一时间一口咬断伪冒者的手臂。 而要是腰牌和本人匹配不上,现在在外围巡逻的这些锦衣卫就会第一时间收到警报,处理掉闯入者。 可不要小看那颗眼珠,它能看到的可不单单只是外貌这么简单,血脉,骨骼,心脏,这些每个人特有的东西它都能够一眼看穿。 所以,即便是伪装的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蒙混过关地进入到北镇抚司当中。 白忘冬第一次得知这东西的功用时,确实是被吓到了。 可他那个时候已经拿着这世界白忘冬的腰牌成功的进入到了内院当中,也就没有过分担心。 反而因为经过了穷奇门的检验,他的身份更加不可能被他人怀疑。 也算是件好事。 但这件事也侧面告诉了白忘冬,那个已经成为尸体的寒水君和自己到底有多么的相像。 他甚至怀疑,如果那个白忘冬有亲人的话,他们两个检验血脉纯度都可能顺利通过。 一个世界当中确实不可能会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但是两个世界就不一定了。 把腰牌重新挂在腰间。 白忘冬推开面前的穷奇门,大步走进到了内院当中。 真正的北镇抚司就在这里。 其实内院里面和外院的布置差不了多少,样式都是普普通通的宅院,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但实际上,这里只是办公的地方,北镇抚司真正的奥秘,全部都在他的脚下,在这深不见底的地底之中。 比如诏狱,比如炼魂房,这些锦衣卫里臭名昭着的地方全都建在地下。 这个世界的诏狱足足有九十九层,层数越往下,关着的犯人越穷凶极恶。 白忘冬来了这里五个多月,下过最深的一层就是地下五十六层。 那里关着的犯人,基本上手上最少也沾染了几万条人命。 要不是那个时候白忘冬已经把雪幽兰给炼了出来,他还真的不一定能承受得住那些凶恶之人的浓郁杀意。 这世界,杀意是可以成型的。 白忘冬一进入内院就直接朝着院子最深处的那间屋子走了过去。 他也想要赶紧交了任务回去休息一会儿。 尤其是那个玉简,他研究了一路也没有研究明白,留在他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还是早早的交出去吧。 他才刚刚靠近,那间屋子的门就自动打开。 白忘冬倒也没有迟疑,大步地就走进了房间当中。 一进门,左拐,一个伏在桌案上批改着文件的中年男人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位,可是北镇抚司的老大。 北镇抚司镇抚使罗睺,从四品的朝廷命官,更重要的是简在帝心,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天子信臣,白忘冬的直属上司,三十六岁就坐上了镇抚使位置的顶尖高手。 光是站在他面前,白忘冬就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位大佬的实力定然在他之上。 那是一种属于强者的压迫。 就像是一只凶猛的黑虎,那种暴力感和凶残的气息就算是再隐藏也会从骨子里不自觉地流出。 能够坐镇北镇抚司这样的暴力机关,让锦衣卫那些怪物都对他毕恭毕敬,由此可见就能知道罗睺到底有多强。 “锦衣卫北镇抚司试百户白忘冬参见大人。” 白忘冬抱拳作辑,朝着罗睺行礼。 罗睺闻声放下手中正在批改文件的毛笔,他抬起头看向白忘冬,左眼当中闪过了一丝欣慰和满意。 之所以是左眼而不是双眼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位镇抚使大人天生瞎了一只眼,平日里只能用左眼视人。 “你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即便是刑部那边对你的表现也是赞不绝口,倒是没有给我们北镇抚司丢人。” “卑职只是尽力而为。” 白忘冬放下手,抬起头,开口说道。 可能是因为惜才的缘故,这位镇抚使大人对白忘冬挺好的,自己在北镇抚司当中也算得上是罗党中距离罗睺比较亲密的一员,要不是因为这个因素,这次黑风寨的任务不一定能落到白忘冬这个试百户的手中。 “尽力而为?说这话的时候把脸上的得意收一收,鼻子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瞧见他这个样子,罗睺没好气地说道。 白忘冬的天赋,心性,能力都极为出色,即便是放眼整个北镇抚司也很难找出这么优秀的好材料。 这样的人,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是一定能成为北镇抚司未来的栋梁的。 可就是这性格,说孤傲也好,说桀骜也罢,总之,还是有些不太稳当。 “性格这么浮躁,真不知道该不该给你升这个百户。” 这话基本上也就算是确定了白忘冬这一次任务的奖赏了。 “反正到最后也是要升的,早升晚升都一样。” 白忘冬倒是没有在意官职的问题,没必要。 反正也不靠那点俸禄过活。 “啧,老子真想把你这百户给拦下来。”罗睺见他这样子,冷哼一声,随即抬起头,表情逐渐严肃。 “东西呢?” 第9章 白雕玉简 “东西呢?” 稍微寒暄几句之后,罗睺直接进入了正题。 白忘冬手掌一翻,从腰带当中取出了从黑风寨里拿到的那个玉简,他上前几步,把它放到了罗睺身前的桌子上。 “白雕玉简,就是此物。” 看到这个手指大小的玉简,罗睺目光凝重了几分。 事关建文帝下落的线索,这东西一定会引起皇帝陛下的注意的。 “可否确认过是真品?” “用档案中记载的方法试过,是真品。” 白雕玉简,寒酒擦拭,可泛幽光。 白忘冬用黑旋风的佳酿验证过了,确实是没有问题的。 罗睺点点头,别的不说,白忘冬的业务水平他还是相信的。 尤其是这几个月,做事越发的灵活小心,即便任务的难度再高,也已经超水平完成好几次了。 这几个月的表现,让原本就对其赋予重望的罗睺越发看重这个直系下属。 北镇抚司的下一代,是在茁壮开花的。 “有没有打听到黑旋风是怎么得到这块玉简的?” 将白雕玉简收起,罗睺继续问道。 当时锦衣卫的情报只知道这东西是在应天之战的时候从皇宫当中流出的,可具体是怎么流出的,为什么会到黑旋风手里,这些事情的答案仍旧是个未知。 白忘冬点点头,他套过黑旋风的话。 “黑旋风是从应天府一位玉石商人手中抢到的,那位商人姓张,在应天府开了家玉石铺子叫做‘玉东来’。” “此人可还在世?” 罗睺继续问道。 因为白忘冬用的是“战利品”,罗睺不确定这位张姓商人是破财免了灾,还是人财两空了。 “已经没了。” 白忘冬回答道。 他还在黑风寨后山的乱葬岗上看到过这位张商人的墓碑呢,只不过距离时间久远,他生前修为也不高,早就魂飞魄散很长时间,不然的话,以他能见鬼的灵目倒是可以从鬼魂口中问出一些什么。 “那就先去查查这家‘玉东来’。” 罗睺第一时间做出了指示。 虽然应天大乱的时候从皇宫当中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流出了许多珍宝,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罗睺的直觉告诉他,白雕玉简是不同的,这件事的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秘密存在。 “这件事交给你,暂时不给你定期限,但是你要记得,务必要记在心上,查到最后。” “属下明白。” 白忘冬点点头。 既然没有设置期限,那就说明只是个兼职,之后还是要以其他任务为主的。 “行,也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提点你了。”罗睺把白雕玉简收起,然后冲着白忘冬说道。“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我会和陛下说明,你的‘试’字这一次确实也该改掉了。” 对于白忘冬,罗睺是抱有期待的。 尤其是这一次,刑部两拨人在招安和剿匪上面争执不休,让原本三天的潜入任务生生延长到了一个多月,变成了卧底任务。 可就是这样的突发情况白忘冬仍旧处理的很好,光是这一次的任务就足以看出白忘冬的能力了。 北镇抚司不缺打手,缺的是有脑子的打手。 白忘冬就是后者。 得,这话也就差不多把白忘冬的奖励给定下了。 虽然白忘冬是比较倾向于多要一些金银赏赐的,不过升百户了,他的月俸也能多一些,细水长流好了。 “那卑职告退。” 白忘冬抱拳行礼,在罗睺的摆手下就要转身离去。 这次复命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将白雕玉简平安的交付到罗睺的手上。 他刚回来不久,这段时间如果人手不是很紧缺的话,罗睺应该是不会给他安排任务了。 这样的话,他就有大把的时间去研究一些自己的事情。 “对了。” 就在他回过身刚要离开的时候,白忘冬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朝着罗喉说道:“大人,卑职这一次带回来了一匹凌风血统的宝马……”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 “留在北镇抚司,会给你报酬的。” 罗睺一眼就看穿了白忘冬的小心思,摆摆手朝着他说道。 他也搞不清楚,为啥白忘冬突然就开始对财物感兴趣了。 要不然等下次锦衣卫抄家的时候算上他一个?到时候也能让他多捞一点。 反正应天府里潜在的建文余孽还有不少的。 听到这答复,白忘冬这下才满意的离开。 带有灵力血统的宝马在市面上可是极为稀罕的商品,就算是北镇抚司也搞不来多少,白忘冬就是冲着这个才把那匹老马带回来的。 投入使用浪费了,估计会作为种马在北镇抚司里安家落户,生一大堆马宝宝吧。 老马啊老马,把你从黑风山上带下来,爷没有亏待你吧。 你过你的性福生活,我呢,又会有一批资金入手。 嘿,两全其美。 他得琢磨琢磨该把这笔钱扔到什么地方了。 要不然再买两枚灵晶凝聚鬼珠? 还是说换两本仙法回来研究一下内容? 嗯…… 算了,他现在修炼的锦衣卫内部提炼灵力的功法《百炼诀》就已经够用了,更何况,他是鬼修,对于仙法方面的要求并不是很大。 学习这些,也只是为了契合原先那个白忘冬的身份。 要知道,除了寒属性灵力之外,那个白忘冬在锦衣卫三绝上的研究颇深。 锦衣卫三绝。 灵力仙法《百炼诀》,刀术仙术《斩灵刀》,身法仙术《踩影步》。 这三样可谓是锦衣卫的基本功,不熟练掌握的话很容易被人察觉到异常。 走出穷奇门,白忘冬伸了个懒腰。 真的是,总算是彻底结束掉卧底生涯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百香铺喝一杯青果酿了。 那东西,他在黑风山上可想的要紧死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好了,立刻马上。 可就在他刚放下胳膊的下一秒,白忘冬突然眼眸微缩,周身气温骤然落下,无数冰棱以他为中心围成圆形拔地而起。 紧接着,剑光闪过,冰棱破碎。 数不尽的碎片从他的眼前飞过,碎片擦着他的身子而散。 白忘冬表情依旧。 第10章 夜流霜 锋锐的剑光将白忘冬周身的冰棱一瞬斩碎,碎片飞溅,在即将靠近白忘冬那张唇红齿白,能吸引到一大票小姐姐的白面俊脸的时候被飞快分解,没有伤到他分毫。 剑光就只出现了这么一次,紧接着,白忘冬就听见了利剑入鞘的声音。 “你变弱了。” 清脆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很快,一个握着长剑的俏丽身影就大步朝着白忘冬这边走来。 在一个人人皆可修行的仙武世界当中,女性的身份地位可没有白忘冬原本封建历史当中的那么低微。 怎么说呢,北镇抚司地下九十九层诏狱里那些变态锦衣卫里有不少都是女性。 有的时候,这些女人的手段他无论看几次都会头皮发麻。 “是你变强了。” 白忘冬微笑地看着来人。 那是一个穿着干练便装,手持佩剑的长发美女。 她的目光很锋利,只是被她看上一眼皮肤都能够感觉到微微的刺痛感,这叫剑目,是剑修者修为深厚的一种表现。 走出来的这人把一头长发收拢,用发绳系在脑后,身材高挑,皮肤白嫩,一张俏脸美得动人心魄,配合上那直挺挺的腰板和一身剑势,颇有种英姿飒爽的气质。 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现任百户,夜流霜。 师从天剑山,实打实的剑道天才。 一手剑术即便是放在北镇抚司当中也能算得上是顶尖。 和白忘冬算是点头之交,但一个多月前两人有联手执行过一个任务,从那之后关系才算是“好”了起来。 只不过,那次任务两人的意见有些分歧,结果夜流霜那边出现了一些小问题,最后还是靠着白忘冬的计划顺利完成了整个任务。 在复命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罗睺在故意挑事,总之,夜流霜有些不服。 所以从那之后,两人的交流就逐渐多起来了。 “少拿你那假惺惺的笑脸对着我。”夜流霜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再朝着我这么笑,我就把你的脸给刮了。” “嚯,那你可要成为应天城无数女性的公敌了。” 白忘冬闻言轻轻打了个响指,周围的冰棱瞬间消散,他摸着自己的脸对夜流霜开口。 “就我这么一张堪比工艺品的脸,你也下得去手?” 好家伙,这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帅而不自知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那些知道自己很帅的人。 就白忘冬这条件,要是想在应天府当个浪荡公子,那可太容易了。 “你说巧不巧,我就喜欢把工艺品砸着玩。” 夜流霜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说这种话的人不是在自恋,就是在转移话题。 很显然,白忘冬就是后者。 联手组过一次任务,她可太了解白忘冬这人的性格了。 平时做任务的时候,他能做到千人千面,神态转换自如,可在任务之外,这是个比谁都嚣张的人。 就刚才白忘冬那笑容,基本上是那段任务期间夜流霜见到过白忘冬脸上最常见的表情,活脱脱的一个假笑模板,让人看的极为难受。 “听说你被六扇门那边坑了,感觉怎么样?” 夜流霜迈上台阶,一边点着穷奇门的暗格,一边和白忘冬聊天。 “不怎么样。”白忘冬老神在在地看向拴在外院里的那匹老马。“镇抚使大人说是指挥这次行动的两拨人意见相左,挺倒霉的。” “好歹升职了不是,也算是有点安慰了。” 夜流霜把腰牌放进暗格里,看着门上的眼珠没有转头。 “虽然说你完成任务后直接下山也是一样的奖励就是了。” “……” 啧,这话听得有点扎心。 说真的,白忘冬在黑风山上逗留的那段时间就是额外操作,他上山的任务就两个,一个是拿到白雕玉简,一个则是把黑风寨在黑风山上的各处布置都给用传信玉佩传回到六扇门当中。 前者他搞清楚黑旋风宝库的位置之后直接就能够得手,后者的话,乱葬岗里那些鬼魂就是他的活地图,一问就全知晓了。 这样的任务三天足矣,后面的一个月,全是白忘冬送六扇门的。 “总不能让镇抚使丢人吧。” 白忘冬靠在一边的柱子上,微微耸肩。 “六扇门任性就先捧着,没对比,怎么能让圣上看得出来北镇抚司的出色呢。” 这种事,最怕的就是对比,一对比,表现谁优谁劣看的清清楚楚。 “听说做总指挥的人可是刑部的新秀,第一回接手这种大场面就被妨碍到这种程度,估计也不是什么可堪大用的人才。” 穷奇门缓缓开启,夜流霜拿回腰牌之后倒也没着急进去,继续和白忘冬聊道。 “所以才说他蠢。” 白忘冬冷笑一声。 最讨厌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了,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还新秀,笑死个人。 对喽,现在这嘲讽的表情才是白忘冬该有的样子嘛。 刚才笑得那么温柔那个,看的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走了,我先进去复命去了。” 夜流霜斜瞥了白忘冬一眼。 没有等白忘冬回应,她就直接迈步跨过了穷奇门。 动作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练剑的,多多少少性格都有些直来直往的。 和夜流霜搭档那段时间,他对夜流霜这种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就直接离开的举动也还算是习惯了。 穷奇门缓缓合上,白忘冬支棱起身子。 这次的任务,别的不说,至少能让罗睺好好的嘲笑一下六扇门的那些大官。 毕竟同样是年轻一代的新秀,自己超额完成任务这么给力,你们那边被两边派系拖累表现的那么拉胯,这种笑话不讲他一整年简直就说不过去。 要是这位“新秀”以后功成名就了,那再把这件事时不时拉出来说两句,那说起来就更爽了。 妥妥的职业生涯黑历史啊。 六扇门和锦衣卫之间本来就是谁都瞧不上谁的关系,六扇门嫌锦衣卫名声不好,锦衣卫嫌六扇门一群弱鸡。 这次这么一搞,那六扇门的笑话一下子就有了。 “开心~” 白忘冬放下手臂,然后大步朝着北镇抚司衙门外面走去。 临走之前他还“情深意切”地看望了一下那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老马,认真检查了一下这老马的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他才放心的离开。 虽然这老马的唯一作用就是播种,可要是不健康的话,价钱是会大打折扣的。 等这笔报酬一下来,白忘冬的研究经费就一下子充足了。 哇靠,看来之前的那个鬼化设想是可以有机会实验一下了哇。 想想就兴奋。 不过现在的话,还是要去品尝一下青果酿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想到这个,白忘冬的脚步都不由得轻快了许多。 第11章 跟踪者 白忘冬前脚刚离开北镇抚司衙门,一道身影就从旁边钻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刚刚走远没有多久的白忘冬,没有选择贸然跟上去。 白忘冬的名声虽然在外面不大,但是在锦衣卫内部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一手寒属性灵力霸道无比,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超过不少老牌锦衣卫的实力,他的任务完成率在锦衣卫当中也是名列前茅的,至今为止,白忘冬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任务失利的责罚。 跟这样的人,刘庆荣可不觉得自己能跟的住。 到时候要是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先派人到他居住的地方守上一段时间吧。” 刘庆荣从身后取出了一个本本。 他看着上面记录的白忘冬的一些信息,呼出一口气。 以前些日子南镇抚司同僚的调查来看,白忘冬现在大概率是要先去城南那家“百香铺”坐上一段时间再说。 他可以先去那边试着瞅一瞅,万一要是有什么发现的话也可以早早做点准备。 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话…… 那可真就是太好了。 北镇抚司的怪物一个接着一个,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惹到北镇抚司的人。 要是最后捅了马蜂窝,那最后可就麻烦了。 把一些信息在脑子里面盘了一下之后,刘庆荣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北镇抚司这边,绕着另一条小路前往城南那家百香铺。 …… 白忘冬特别不爱喝酒,半点都不待见那种。 谁要是敢威胁他喝酒,不管是谁,黑旋风就是最典型的教材。 而可能是为了弥补白忘冬在这方面爱好的缺失,就在来到这世界的第十五天,白忘冬找到了一种特别心怡的饮品。 百香铺的青果酿。 一种味道特别合他味蕾的果汁。 这果汁是百香铺老板娘的独门手艺,整个应天也就只此一家。 自从发现了这个东西之后,白忘冬来百香铺的频率是大大增加,甚至还被北镇抚司的同僚调侃过是不是看上了百香铺里青春靓丽的老板娘。 说真的。 那些同僚真的是宁可相信这个理由,也不愿意相信真的有人会为了喝一口果汁经常跑到距离他家所在的城北最远的城南来。 哪个神经病会跨越整个城池只为了喝一口果汁的啊。 这不纯纯就是有病吗? 坐在百香铺的铺子里,白忘冬一脸幸福地喝着青果酿,看着外面的秦淮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百香铺的生意是很好的。 毕竟在白忘冬看来,这里集合到了一个火热店铺该有的全部因素。 上好的地段,独门的手艺,再加上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青春靓丽,俏皮可爱又不是很蠢的老板娘。 啧。 说真的,这店铺要是能开到他那个世界,恐怕没几年就能开一大堆连锁店出来。 然后等到他抢夺家产成功,大手一挥把所有的连锁店都包下来专卖青果酿。 啧啧,想想就让人觉得好玩。 不管是跟他那同父异母的蠢大哥抢家产,还是包下所有的青果酿这两件事都挺好玩。 “我知道,我知道,他已经跟了很久了,看不出来是什么来路,应该不是我仇家。” 白忘冬一个人轻声自言自语道。 “你就先盯着他,要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就直接毒死他,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人给他收尸,要是有的话,顺藤摸瓜摸过去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唉,这人啊,到底是有多想不开去跟踪一个鬼修的啊,啥?我没告诉过别人我是鬼修?那没事了。” 白忘冬忍不住微微一笑。 眼中的鎏金色光芒被瞬间收回。 这是灵目,类似于夜流霜的剑目,都是修道者在修行到一定程度之后会有的特征。 灵目的功能有两个,一个是能见鬼,一个则是能够将自己的视线和鬼灵视线的相链接。 跟在他身后那人从他一出北镇抚司就察觉到了。 本来还以为他就是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回了北镇抚司,没想到还真的特地绕了个路追到百香铺这边了。 他最近都在黑风寨上,应该也没得罪什么人才对。 哪一家的啊? “白公子,您要的第二壶青果酿。” 就在白忘冬还在发呆的时候,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在他而耳边轻快地响起。 白忘冬瞬间从出神的状态当中抽离,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姑娘。 这是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可爱小妹妹,每次面对客人都是这副特别阳光的笑容,让人一见到就觉得心情畅快。 白忘冬朝着她微微一笑:“给我装好吧,我一会儿带走。” “诶?不在铺子里喝了吗?” 小妹妹疑惑地问道。 白忘冬虽然来这里的时间仅仅只有三个个多月,但架不住频率够高啊,尤其是白忘冬面皮又俊,特别能给人带来记忆点。 后来他消失了一个多月,她还以为他是喝青果酿喝腻了,所以懒得朝这边跑了。 “今天可能会有些忙,时间上不够充裕,就带回家喝好了。” 白忘冬柔声说道。 小妹妹了然地点点头:“那我去给您包起来。” 白忘冬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向柜台那边的背影,从腰带中取出了几枚铜钱放在了桌子上。 紧接着,他就把目光隐晦地投向了某个地方。 他今天会很忙的,就不打算和那只老鼠玩捉迷藏了,快刀斩乱麻,趁早解决掉好了。 要不然他也不好往鬼市那边钻。 在紫沼的视线里,这家伙一直都坐在百香铺旁边不远处的一家茶肆当中,看得出来,跟踪技术挺专业的,应该是专门练过这方面的能力。 到底是哪一边的家伙呢? 六扇门?鬼市?流火帮? 白忘冬眯了眯眼睛。 他得罪过的人也不多啊。 莫非,又是那寒水君的旧债? “白公子,你的青果酿。” 清脆的声音在白忘冬耳边响起,从这个不知名的小妹妹手里把东西拿上,白忘冬站起身来,径直走出了百香铺,朝着城中心走去。 管他呢,是人是鬼,认识认识就知道了。 反正,两个他都不怕。 第12章 擒获 刘庆荣是看着白忘冬走出百香铺的。 其实他这个时候也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跟着。 就像是之前在北镇抚司外面选择了绕道一样,如果对白忘冬紧追不舍,很有可能会被他给发现。 可是,现在白忘冬的行动是超出他的预料的。 按照之前的调查,白忘冬在百香铺的行动很少有过变化,通常都是要在铺子当中饮完两壶青果酿之后才会离开。 这个习惯雷打不动,很少会有变动。 之前只有过两次变动,一次是北镇抚司的急召,还有一次则是踪迹不明。 这次刘庆荣任务就是要调查白忘冬所有“不明”的踪迹。 现在有这个机会,要是不跟上的话,是不是就要和这个机会错过了? 没时间留给他多想,只是短暂地思考了一下之后,刘庆荣就做出了决定。 像白忘冬这样对自己行为有着强烈控制欲的人,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很少会主动去打破自己的习惯。 而且,他离开应天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那件事真的是他做的,说不准会很着急去处理那边的事务。 不管了,就算最后是一场乌龙,那么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可就不见得会有下一次了。 再说,白忘冬在锦衣卫里的名声是用战力打出来的,他刘庆荣一生本事全在追踪上面,论起跟踪和反跟踪,白忘冬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把这些利弊全部整合,刘庆荣立马站起身来,悄悄跟上了离开百香铺的白忘冬。 白忘冬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他缓步走在街上,就像是在闲逛一样,漫无目的地走过一个个街摊,时不时还会和那些摆摊的小贩聊上两句。 刘庆荣可太熟悉这操作了。 在锦衣卫执行任务的时候,如果想要联络隐秘据点,那么现在的操作基本上就是在确定是否有跟踪者的典型操作。 刘庆荣几乎可以肯定地说,现在的白忘冬一定在用眼睛的余光去观测着他周围的人群,没有发现异常才会逐步的靠近目的地所在。 这么小心翼翼,这位北镇抚司的“寒水君”可能还真的会有些问题。 刘庆荣心中暗暗猜测道,同时,他已经把自己的身形掩藏在了其他路人的身后。 以白忘冬所在的位置朝这边看来,绝对看不到他半点身影。 在追踪一技之上,他颇有心得,像白忘冬现在表现出的技俩在他眼中简直就是雕虫小技。 躲过白忘冬的一波视线之后,刘庆荣不着痕迹地朝着另一处位置转移了过去。 所有的行动都是沿着白忘冬的视线死角进行的,他自信,白忘冬绝对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的。 在几次更换位置之后,刘庆荣微微喘息,心里稍稍生出些许的自得。 北镇抚司的天骄如何? 名声在外的“寒水君”又如何? 现在还不是被他的隐匿技术玩弄在鼓掌当中吗? 他这些年的努力看来也不是没用的。 刘庆荣一路跟着白忘冬,表现得很轻松。 而就在跟了有一段路之后,他突然发现,白忘冬的速度逐渐加快了。 这是…… 确认没人跟踪,要加紧前往目的地了吗? 想到这里,刘庆荣赶紧跟上。 后来的路程白忘冬抛弃了之前一路闲逛的姿态,远离了那些繁闹的街市,开始一头钻进小巷子当中。 这些小巷子七拐八折,路线极为复杂,要不是常走这边的人,很容易就会分不清该走哪边。 刘庆荣的放轻脚步,尽力让自己微弱的脚步声在巷子当中不要太过明显。 他的追踪技术真的很出众,即便是这么复杂的路线,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跟丢白忘冬半点。 然后,在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刘庆荣看到白忘冬的身影听到了一处宅院门前。 刘庆荣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忘冬那边的情况。 这是跟到头了吗? 这个白忘冬果然是有秘密的! 如果能确认白忘冬和那件事有关,他这次回去,就是大功一件,镇抚使大人一定会厚赏他的,就算是升个总旗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再度朝着白忘冬看去。 白忘冬已经迈出步伐,朝着宅院当中走了进去。 刘庆荣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最后看一看这处宅院的情况。 主要是确认里面有没有别人,要是没有其他人的话,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里是白忘冬的一个秘密据点了。 “我看看,是不是有其他人呢……” 刘庆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隔着门缝想要看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 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完全放轻松了。 实在是跟踪白忘冬太容易了,这位北镇抚司的天骄也没有传闻中那么离谱嘛。 听南镇抚司那些同僚们说,此人寒气修为深厚,远在百里之外就能够凝结出雪花,将人冻成冰雕,而且业务能力过硬,为人聪慧机敏,手段凶残毒辣。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过如此。 “看的这么费力,要不要进去看看啊。” “不用,在这儿就能看清楚。” 话刚说出口,刘庆荣的身体就猛地僵硬在了原地。 这是……谁在说话? 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他动作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身。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身后已经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人吃着手心里的果脯,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的玩味。 刘庆荣大脑飞速运转,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发现他的身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紧接着,他似乎才感觉到身上温度的降低。 那种刺骨的寒意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爬上了他的脊背,他奋力地张着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眨眼的时间,他已经变成了一座冰雕伫立在了宅院的门前。 白忘冬伸出一只手,紧接着,一道幽蓝色的身影缓缓从空气当中浮现,她漂浮在半空当中,看不到她的双脚。 雪幽兰。 她一出现右手就搭在白忘冬的掌心上,冰晶似德双目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冰雕。 下一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具冰雕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活了过来,一步一步地迈步朝着宅院当中走了进去。 白忘冬牵着她的手迈过门槛,缓步走进宅院。 身后,紫沼现身,用两只锋利的利爪将院门关起,然后身体虚化,消失不见。 谁都没有察觉到,原来在这偏僻的小巷当中,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一件事。 第13章 南镇抚司的同僚 “嘀嗒。” 当刘庆荣一脸茫然地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有着一滴水珠直直掉在了他的眉心。 感受着水珠带来的冰凉,他的意识瞬间回归,回忆起了昏睡之前的画面。 他貌似…… 被发现了。 完了,事情办砸了。 “全完了……” 他现在的声音特别的沙哑,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刺耳。 “什么全完了,能说给我听听吗?说不定我是可以帮帮你的。” 听到这个声音,刘庆荣脸色大变,彻底反应了过来,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白忘冬就这么翘着腿坐在一堆木箱子上面,托着下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脸上的笑容在这样昏暗的空间当中是那么的诡异。 刘庆荣这才看清楚,这里居然是一处冰窟。 四周都被厚厚的冰层覆盖,不断有冷气朝着他身上扑来。 刚才他感觉到的水珠,就是融化了一些的冰水。 “白忘冬,私自囚禁同僚,你这可是犯了大罪。” 刘庆荣强行镇定下来,朝着白忘冬率先发难。 听到“同僚”两个字,白忘冬脸色没有半点意外,之前通过紫沼的视角,他将刘庆荣追踪时的表现尽收眼底。 那动作挺熟悉的,看起来就是他们锦衣卫训练出来的。 所以,他倒是不奇怪刘庆荣锦衣卫的身份。 更何况…… 他从旁边拿起一个腰牌,仔细端详了两眼之后把腰牌上的刻的字念了出来:“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刘庆荣,我很好奇,南镇抚司的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如果说北镇抚司是针对外界的暴力机关,那么南镇抚司就是纠察他们本卫军纪的监察机关。 说真的,在锦衣卫里,南镇抚司的人并不是很受他们北镇抚司的待见。 只不过,白忘冬很好奇,到底是他做的哪一件事引起了南镇抚司的注意,还特地找人过来调查他。 “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你还不赶快放了我?” 刘庆荣身上打着寒颤,想要运转灵力缓解这份冰冷,可是却发现他体内灵力已然被完全冻结,根本没办法运转半分。 所以,面对白忘冬那让人心慌的目光,刘庆荣只能试图用自己的身份让自己稍微鼓起一点勇气。 对啊,残害同僚,这在锦衣卫当中可是大罪,白忘冬应该会在意的吧?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谁料白忘冬眉头微紧,语气有些不满地说道。 “请你老实回答我。” “抱歉,职责所在,不能透露。” “可是我想知道。” “我不能说,你还是赶快放了我吧。” “我说了,我想知道。” “你的权限不够。” “我都说了。” 白忘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木箱之上,刘庆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一眨眼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如既往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我想知道。” “……” 刘庆荣吞咽着口水,白忘冬的目光太平静了,平静地让人害怕。 他下意识低下头,小声喃喃道。 “我真的不能说。” 要是说了的话,他真的会被镇抚使给杀掉的。 “哦,给过你机会了。” 白忘冬语气冷淡,紧接着他就伸出一只手。 “噗嗤。” “啊——” 鲜血涌出,白忘冬手持一把寒冰短刀,狠狠地插进了刘庆荣的肩头,然后用力一扭,刘庆荣直接痛苦地嚎了出来。 “白忘冬,你真敢动手?你把锦衣卫的条例当什么了!” “你是小旗,我是是试百户。” 白忘冬收回手,手中又是一柄同样的冰刀凝结成型,他握紧冰刀,用力刺下。 同样的痛楚在刘庆荣另一个肩头上爆发。 刘庆荣再一次痛叫了出来。 白忘冬手持冰刀拍了拍他的脸:“你甚至都没有叫我一声‘大人’。” 刘庆荣垂下头,这两下太疼了,没有灵力护体,他有些挺不住。 “白忘冬,这次的命令是镇抚使大人亲自下的,我也只是个办事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多少,你何必为难我?” 白忘冬“啧”了一声,他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原先插在刘庆荣肩头上的两把冰刀瞬间爆开,刘庆荣血肉同样爆裂,无数的寒霜将他的两个肩膀覆盖,寒气爆发,冲击着刘庆荣的四肢百骸,那种刺痛感让刘庆荣的脸“唰”得一下彻底白了。 他身体微微抽搐,白忘冬却再一次将冰刀放在了他的耳朵上。 “再好好想想,你应该叫我什么?” “……” 刘庆荣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有吐血。 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咬着牙说道。 “白大人,求你放了我。” “噗嗤——” 白忘冬的冰刀很锋利,刘庆荣的耳朵没有多费半点力气就直接飞了出去,大量的血喷涌而出。 不出所料,刘庆荣的嚎叫声再一次响彻整个冰窟。 白忘冬一脚就踹到了他的胸口上,将他直接踹着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冰窟的墙壁上。 “我不想听这些,想要活命很简单,说点有用的东西。” 刘庆荣听到这句话,死死咬着牙。 他不断地摇着头,不再说一句话。 他不能说,说了的话,不止他要死,他的家人也绝对不可能活着。 “嗯~” 看着他这副硬骨头的模样,白忘冬活动了一下右手五指。 “我大概也能猜出来,这事不是南镇抚司的调令吧,是你们镇抚使的私事。” 要是正式的调查令,刘庆荣就不会这么死扛着了。 这件事应该是南镇抚司那位镇抚使悄悄安排下来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就是怕会招惹到他们罗老大。 他和南镇抚司的镇抚使有矛盾吗? 没有吧。 话说回来,南镇抚司现在的镇抚使是谁来着? 好像是叫……纪,纪,哦,想起来了,纪纲。 永乐二年。 这家伙现在还不是指挥使啊。 他没记得自己招惹过这人啊。 想到这里,白忘冬再次把目光看向了刘庆荣,歪了歪头。 这个人一定是知道具体内容的,得想办法让他开口。 “要不然,挖掉你一颗眼睛好了。” 白忘冬轻声说道。 刘庆荣听到这句话,全身猛地一颤,但是仍旧死死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 嚯,这都不怕? 看来这件事还不小。 算了,他懒得见血了。 墨紫色的身影在他的身旁出现,白忘冬转身走向木箱。 既然死都不怕,那就试试生不如死好了。 第14章 鬼灵 坐在木箱上,吃着原本揣在怀里的果脯,白忘冬甚至都懒得朝刘庆荣那边看上一眼。 刘庆荣这样的人很轻易就能让人看穿他的本性,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他眼中的求生欲简直爆棚到了极点。 之所以直到现在都守口如瓶,无非就是还没有达到他崩溃的底线,他在潜意识地权衡利弊将事实说出需要承受的代价和此时受到折磨到底哪一个更加让人接受不了。 可事实上,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很少会有人能够承受的住严酷的审讯,说与不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白忘冬相信紫沼的能力,在各种毒物的加持下,紫沼绝对有着能让人感觉到生不如死的手段。 这也是白忘冬为什么会用第二颗鬼珠炼成紫沼的原因。 在锦衣卫那种地方,要是不擅长审讯手段可是要吃大亏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接受不了这么凶残血腥的环境,可没办法,有的时候习惯就是这么可怕,更何况,他还是强制自己去习惯的。 北镇抚司的诏狱确实是一个很能磨练人心志的地方。 在那里值守的同僚手段才是真的残忍,好几次白忘冬都忍不住想要吐出来,可都被他强制性地忍了回去。 如果那种时候他真的吐了出来,那么恐怕下一秒他就会成为被严刑逼供的对象之一。 也就是逐渐的习惯了,现在他才真正适应了锦衣卫里的生存法则。 白忘冬将手心里最后一块果脯吃掉,他抬起头看向紫沼那边。 那边的惨叫声一直都在此起彼伏的响起,紫沼下毒的量是很精细地控制着的,每一次都能很好的卡住刘庆荣濒死的那条线,然后再用其他的毒物中和,以毒攻毒地把他从濒死线上拉回。 这种精细的控制,即便是修行界一等一的用毒高手也不见得能做到。 看着紫沼这边,白忘冬不由得有些出神。 百鬼全录当中收录着九十九只不同的鬼灵,这些鬼灵的样貌和能力都不一样。 他特地找了些典籍研究过这个世界鬼修的修行方式,也大概了解了其中的本质。 一个生灵是由两部分构成的,灵魂和肉体,两者结合才能算得上是“活着”。 在生灵死后,灵魂会脱离肉体,这个时候的灵魂不会立刻散去,他会徘徊在肉体周围,成为没有感情,不会表达情绪的一种存在,这个时候的灵魂就会被称做“鬼魂”。 在脱离了肉体之后,鬼魂会丧失掉所有的情感,然后逐步的将自己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忘却,等到记忆彻底消散的那一刻,它就会真正地在这世界消失。 虽然不知道这世界是不是有地府黄泉这么一说,但即便是真的有轮回,那么,没有了前世记忆作为根基,这也算不上是同一个人了。 毕竟有的时候,记忆就是属于一个生灵特有的印记。 如果是一般的普通人,记忆消逝的时间是非常快的,一天,两天,最多也就只有七天,七天,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极限。 可如果是修行者的话,这个时间还能再继续往后延。 灵力修为越高者,能够停留世间的时间越长,精神力越高者,甚至可以保留一些深刻的情感。 但是,注意,“鬼魂”是不能干涉现世的。 如果不是用特别的修行术法,生灵甚至看不到鬼魂的存在。 所以鬼道修行者的入门课程一般都是“见魂”。 各家各派在这方面的方式都不一样,白忘冬在大概研究了几家之后就放弃了在这上面深入研究,实在是太费时间。 然后,就是进入鬼道修行的正题了。 生前有过灵力修为的鬼魂一般都会残留一些生前的能力,鬼修的修炼方式,就是用特别的手法将中意的鬼魂炼制,这个时候,鬼魂会被转化为叫做“鬼灵”的存在,鬼灵和鬼魂一样,没有情感,在炼制的过程当中,也会将他残存的记忆给全部抹杀。 炼制的越早,鬼灵能继承下来的能力就越强,所以一般的鬼修都会选择在生灵刚死的时候进行炼制。 所以鬼修这一道,说实话并不是太招人喜欢。 可要是说起邪魔歪道的话,倒也算不上,在三千仙道当中,鬼修也是其中之一,以鬼修闻名的仙门也是不少的。 但是,百鬼全录的炼制方式真的有别于这世间任何一个鬼修仙门的术法。 之前也提到过,想要炼制出百鬼全录中的鬼灵,那么就必须要用大量的灵力去凝聚出鬼珠,可除了鬼珠之外,它所需要的还要有从白忘冬灵魂上切割下来的一缕不带有任何记忆的灵魂。 鬼珠是力量载体,这灵魂才是连接两者的锁链。 每一次分割的痛楚犹如有人用手术刀在你的大脑上来回划一样,那种感觉……酸爽的让人死死咬牙,甚至和炼魂炉都有一拼。 有两者加持,再加上百鬼全录独特的炼制手法,这才能够将这些鬼灵炼制出来。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有吞噬掉系统带来的强大灵魂力作为加持,恐怕白忘冬还真不一定受的住这种消耗。 无论是雪幽兰还是紫沼,它们都只有简单的神智,这种神智只能让它们听懂白忘冬的命令,而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就如现在的紫沼,它只会将刘庆荣折腾的死去活来,而不会说什么去询问刘庆荣半句问题。 当然,这两个鬼灵都不会说话就是了。 具体是只有它们两个不会说话,还是九十九个鬼灵都不会说话,这白忘冬就不知道了。 现在他手中的两个鬼灵。 雪幽兰,可控寒气,造风雪。 所以白忘冬第一个鬼灵就选的他,可能无论在哪一个世界,哪一个国家的“雪女”都拥有着“外表美艳”的特质吧,雪幽兰这个女鬼的样貌同样出彩。 紫沼,吸纳万毒,吐纳万毒。 有它在白忘冬就是百毒不侵之体,为了增强紫沼,白忘冬除了将自己变卖家产的资金买了灵晶之外,购买量最大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毒药了。 可以说,市面上能买到的毒药他都一口气喂给了紫沼。 这才有了紫沼现在这种程度的毒功。 比起外貌美艳的雪幽兰,紫沼兜帽下隐藏的脸是另一个极端,可能这就是它为什么一出现就自带的兜帽的原因吧。 白忘冬觉得,百鬼全录当中的每一只鬼灵也许都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这些故事会体现在他们的特征上,而这些特征就是组成它们的印记。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它们才会独一无二。 “呤呤。” 就在白忘冬回忆着自己之前研究内容的时候,他眼眸微颤,收到了来自于紫沼的反馈。 刘庆荣,要开口了。 第15章 前因后果 那个已经快要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刘庆荣终于是怂了。 他从怕死,到不怕死,然后再到现在的惧怕生不如死只度过了短短的半个时辰。 白忘冬跳下木箱,缓步朝着他躺着的位置走了过去,入眼所见的,是一个半张脸化作骷髅的刘庆荣。 眼珠停留在头骨骨架上,麻木且无神地盯着他。 这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神光。 白忘冬蹲在他的面前与他对视。 “想好怎么说了吗?” “镇抚使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刘庆荣的声音嘶哑难听地犹如坏掉的齿轮一样,看起来他的喉咙里也被紫沼的毒摧残过了。 “这个就不劳烦你担心了,我问你答,你要是有一次说谎,就再来一遍刚才的体验。” 听到“刚才的体验”这五个字,刘庆荣的目光被浓浓的惧怕灌满,他点点头,已经认命了。 坚持这种东西都有一个界限,只要突破了这个界限,其他的威胁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们镇抚使为什么要派人调查我?” 白忘冬问出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事情的关键。 “你在一个月前去过一趟鬼市,同一天,镇抚使手下的商人丢掉了一批货物,我是来找那批货物的。” 鬼市?商人?货物? 嚯,听得还真耳熟。 这事好像还真和他有点关系。 “鬼市的黄老板是你们镇抚使的人?” “是。” “他那批货物是什么?” “赤血龙参。” 那就没错了。 赤血龙参,据说是沾染过龙血的天材地宝,因为这种药材的稀有性,所以在市场上极为少见,可是就在一个月前,白忘冬去鬼市的时候,发现鬼市当中有人手里有大量的这东西。 鬼市当中来路不正的东西太多了,但赤血龙参可不是一句来路不正就能得到的。 当时他觉得有些异常,所以就跟上去看了看。 结果,还真让他看到了些让人气愤的事情。 白忘冬低头看着刘庆荣,脸上的笑容愈发冰冷。 “这位黄老板是贩卖人口的,这事,你知道吗?” 那一船的女人啊,最小的年龄才八岁。 八岁的孩子,他想要卖到哪去? 听到白忘冬的这个问题,刘庆荣没有回答,沉默了下来。 白忘冬看到他这个反应冷笑一声、 呵,还真知道啊。 还真tm的知道啊。 白忘冬一把拽住他的头发,直接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狠狠地把他的头砸在了冰窟的墙上。 那冰冷的寒气刺痛着他的伤口,让刘庆荣瞬间清醒了过来。 白忘冬此刻的目光就如同这冰窟一样的冰凉,他注视着刘庆荣,声音压的很低,但那语气中的血腥是怎么也压不住的。 “我问你,这生意也是你们镇抚使的吗?” 刘庆荣能被派出来寻找这批货物的下落,说明这人十有八九是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的亲信。 亲信都清楚,纪纲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现在就想要知道,这位锦衣卫的高层是不是始作俑者。 “不,不是。” 刘庆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人口生意不是我们镇抚使做的,是黄岭自己的生意,我们镇抚使虽然知道,但是从来没有插过手的。” 黄岭,这就是那被他弄死那黄老板的名字吗? “你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掳来的吗?” 那些女人白忘冬在安排完她们的去处之后也曾经问过他们的来历,但是这些人都来自于四面八方,整个大明好多地方都有。 白忘冬不相信黄岭的渠道能够遍布整个大明,一个鬼市的小老板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所以白忘冬也没能问出来这玩意的供给来源是在哪里。 他本来还以为这件事会放一段时间,等鬼市里出现第二个“黄老板”的时候才能再次调查,可没想到啊,这居然还有人特地撞上来了。 可面对白忘冬的这个问题,刘庆荣眼眸微闪,在犹豫了几秒之后,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刚才那眼神叫不知道? 白忘冬觉得这人在侮辱他。 不过没关系。 他会知道的。 白忘冬手掌从腰带当中划过,很快,一个红色的小玉瓶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看到这个玉瓶,刘庆荣眼底直接闪过一抹惊恐,他连忙挣扎,但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寒冰禁锢了四肢的他挣扎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他认识这瓶子是什么,整个锦衣卫的人都知道这瓶子是什么。 锦衣卫标配三件套。 飞鱼服,绣春刀,红鸾液。 前两者是上好的灵器,厮杀之时方显锋锐。 可红鸾液,这是锦衣卫的最后手段,这种液体一旦服用能够让修行者在短时间内灵力肉身得到大量的增幅,可是随之而来的副作用就是身体的感官将会在爆发期间极限放大。 可以这么说,如果喝下这东西,刘庆荣之后感觉到的痛感将会是之前的数倍。 数倍,数倍啊—— 一倍他就受不了,更何况数倍! “我真的不知道,白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刘庆荣看着那玉瓶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恐慌。 对于黄岭的货物渠道的具体信息他真的不清楚多少,他只是猜测过来源。 “你停下,我说,我全说——” 听到他的话,白忘冬手掌停顿了下来,但是那红鸾液却没有着急收回,他在等刘庆荣的答案。 “我说。” 刘庆荣见到他停手,大口喘息。 “我曾在无意中听到过黄岭训斥这些女人的话,他说,这些人都是家被毁了的废弃之人,然后我就猜测,这些人也许是来自于三灾出现过的地域。” 之所以不说出来,原因很简单,纪纲也许爱惜羽翼怕沾染到因果所以没有去收过这份“脏钱”,但是他收过啊。 那金灿灿的黄金就摆在他眼前,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甚至于,他还利用自己的权限给黄岭那艘货船行过不少的方便。 他怕白忘冬听完这些话后会直接动手杀了他。 既然他都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如果能活的话,他还是希望能活着的。 “三灾……” 白忘冬念着这两个字,眼光微闪。 寒水君的日记中很详细的描述过这个词语。 大明素来有“三灾两祸”的说法,三灾是三大天灾,两祸是两大祸害。 前者是诡秘,后者是生灵。 三灾没有固定的位置,没有固定发生的时间,它们能够出现在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佛国的佛影诵经,冥渊的伥鬼血行,海涡的噬天巨浪。 三灾所过之处,必定是生灵之难。 废弃之民。 确实有人会这样称呼这些家破人亡的流浪之人。 怪不得这么一个非法庞大的人口交易市场会这么难被人发现,大明有卖身一说,但像这样强制将弃民大量贩卖是绝对有违律法和人道的事情。 白忘冬从刘庆荣这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所有答案。 他呼出一口气,松开手,刘庆荣的尸体就这样顺着墙壁滑落下来。 刘庆荣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秒,他就眼见着白忘冬将手里的红鸾液扔给了那个墨紫色怪物,一句话不说直接转身朝着冰窟外面走了出去。 “不,不要……” 刘庆荣只能惊恐地看着紫沼一步一步地靠近。 紧接着,冰窟当中的哀嚎声再一次响起,直到他彻底安静下来。 第16章 鬼市 应天府的夜晚是绝美的,尤其是在秦淮河上那彻夜彻夜明亮的烛火,会将整片江水都点缀得如同天上的星河。 但秦淮河的夜晚不止是只有美丽一样特性是可以夸赞的。 在美丽的背后,秦淮河比白日里要不知道神秘了多少。 白忘冬背着一个大挎包来到一处桥头,这里停放着一艘艘无人的小舟。 他随便找了一艘小舟登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即便是这小舟无人驱动,可它还是自己动了起来。 白忘冬站在船头,抱着肩膀眺望着远处那一艘艘样式精致的花船,小舟从这些花船的身边划过,隔着船舱,白忘冬时不时都能够听到一些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要不然就是曲风淫靡的乐声。 总之,这里就不是正经人该待的地方。 白忘冬饶有兴致地将目光从这些花船上一一扫过。 传闻人的灵魂变成鬼魂之后,会丧失掉所有的感情,但如果精神力够强的话,却能够保留住最为深刻的情绪。 那么每天晚上都会流连这种地方的男子一旦死后,会不会将这种情绪保留下来呢? 那“色中饿鬼”一词,会不会就是从这里来的呢? 真是个让人感兴趣的话题。 说到底,这个问题的研究方向其实是鬼道修行者们的未解之谜之一。 因为他们只知道强大的鬼魂能够残留些生前较为深刻的感情,但是却没办法知晓这个感情具体的类型是什么。 在过往的案例当中,这个问题的答案五花八门。 有濒死前的执念,有对故去数十年母亲的思念,有对自己儿女的不舍。 最奇葩的就是某个对自己生前财产念念不忘的贪财鬼。 所以案例太多,类型也太杂,这个问题就愈发没办法找到答案了。 白忘冬也对这个课题有过一些浅薄的分析,但还是那句话,太浪费时间,被他搁置了下来。 等把手头的“鬼化”给研究明白了,再去想其他的内容好了。 他就是看的这些花船有些可惜。 这可都是活生生的研究资料啊,要是秦淮河能起个浪把这一大片的花船都给吞了,这得有多少鬼魂能用来做临床实验啊。 可惜了,秦淮河千年无浪。 自从秦朝之时,秦淮河中的龙气被始皇帝一手转移到长江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起过浪。 小舟行驶的速度很快,并没有在这种桃色之地停留太久,穿过这些花船密布的水域,小舟马不停蹄地继续朝着前方行驶。 慢慢的,水面之上的船只越来越少。 白忘冬抬起眼眸看向前方,一个庞大的船型轮廓在他的眼中逐渐放大。 那是一艘巨船。 有多巨呢? 就这么说吧,这样的一艘船能毫不憋屈地收纳下足足几万人。 更何况这还不是一艘简简单单的船,它通体打造所用材料都是极为昂贵的天地灵材,坚固程度,甚至能够比得过应天府的城墙。 小舟直直地朝着这艘巨船行驶过去。 眼见即将靠近巨船,白忘冬手掌在自己脸上轻轻一抹,黑色灵力化为一团雾气将他的面部彻底遮掩,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样貌半分。 就在小舟靠近巨船两米位置的时候,小船停了下来。 在巨船中心偏下的位置,一个黑洞洞的小门没有任何声响的出现。 紧接着,一条全部由灵力组成的光桥从小门的位置一直延伸到了白忘冬的脚下。 没有丝毫犹豫,白忘冬直接轻轻一跃,跳上了光桥。 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地方他来的次数快赶得上他去北镇抚司衙门当值的次数了,轻车熟路,没什么好担心的。 白忘冬顺着光桥一路向上,很快就走到了小门面前,他朝着小门一步迈出,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只是一个眨眼的时候,他就消失在了原地,同一时间,光桥消散,小门关闭,小舟直接沉入秦淮河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此时的白忘冬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原本的夜色秦淮消失的无影无踪。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模样极其热闹的街市和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里的人当真不少。 张灯结彩,花团锦簇。 传说中应天府最神秘的鬼市,就是这里了。 鬼市里什么都有卖的,这里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白忘冬当时是因为这里有着大批量的灵晶售卖,所以才会时不时来这里看上一眼,当然,如果手里有什么不好从正当渠道出手的宝物,拿到这里来当做商品也能够正常交易,只不过最后获得的报酬可能要比商品本身的价值少上一些罢了。 之前白忘冬弄死黄岭之后缴获的那一船赤血龙参就是在这里脱手的。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有那一船赤血龙参在,恐怕他想要凑齐第二颗鬼珠真的就是天方夜谭了。 在变卖完寒水君的全部家财之后,距离凝聚出紫沼的鬼珠还有一大截的差距。 那段时间,他穷的是叮当响。 还好遇到了黄岭慷慨解囊,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不得不说,黄老板真的是个大善人啊,因为他那一船的赤血龙参,他不光把房子给赎了回来,还在外面购置了好多处宅院用来当秘密基地。 之前关押刘庆荣的冰窟所在的宅院就是其中一家。 从穷光蛋一步跨越到经济自由,说真的,白忘冬无以为报,只能是把他的旧识故交带过来和他做伴了。 拍了拍身后挎着的大袋子,白忘冬目的明确地朝着鬼市当中的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个地方有些许的偏僻,白忘冬走了很久才走到。 看着面前的小店铺,白忘冬点点头。 还是一样的没有品味,明明是掌握了整个鬼市的无冕之王,但却始终愿意待在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铺当中,这些大人物们的想法真的有些难懂。 还没有等他走近,这店铺的门就缓缓地被打开。 白忘冬倒也不客气,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的环境很昏暗,昏暗到只能勉强看清楚里面的布置。 “你来做什么?” 黑暗当中,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传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来找你帮个忙。” “钱货两清,缘分已尽。” “缘分是尽了,但这因果不是找上门来了吗?” 白忘冬说着把身后背着的袋子给放了下来,打开袋口,露出了刘庆荣的尸体。 他残留在脸上的表情真的很吓人,半边脸都是白骨森森,要是一般人看到他现在这副惨样,说不定真的会引起生理上的不适。 “南镇抚司的人?” “呦呵,你认识?” 白忘冬回过身看向那道身影。 那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美艳妇人,她低头看着刘庆荣的尸体,语气十分的淡漠。 “你捅了大窟窿。” “还好吧。” 白忘冬上前几步,走到了桌椅那边,直接坐了下来。 “帮个忙,帮我把这人的尸体给处理了,不要让人找到我头上的程度就行。” “为什么帮你?” 美艳妇人抬起头,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变化。 “那批赤血龙参是南镇抚司的东西,你作为收购方,替我处理一点这些小问题应该没什么吧。” “南镇抚司……纪纲?” “你知道的好像不少。” 白忘冬眼睛微眯。 美艳妇人神色未变,开口说道:“鬼市,向来都是情报流通最快的地方。” “那批赤血龙参是你卖给我的,鬼市的规则说的很清楚,买家不问来路,因果卖家自担。” “好吧,好吧,看来是我强人所难了。” 这样说着,白忘冬在自己的腰带上轻轻一抹,一个黄铜色的铁片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白忘冬把这铁片往桌子上一放,瞬间就引起了那妇人的注意。 “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妇人上前几步,把铁片拿起,仔细端详。 “买家不问来路,这是你说的。”白忘冬身子朝后一仰,语气玩味。 妇人才没有搭理他的调笑,只是认真地开口问道:“你打算要什么?” “灵晶,灵石,还是老样子,当然,要是你能把那尸体帮我处理了,我可以减少两成的费用。” “三成。” “那就还是按照原价来吧,尸体不用你处理了。” “……” 妇人有点无语,生意是这么谈的吗? 这干脆的有点让人恼火。 “好,那就两成。” 两成也是一个很高的价格了。 白忘冬拿出来的那个铁片虽然是比不上那一船的赤血龙参,但价值相当的高,在那铁片当中,记载着一门上古仙诀,虽然等级没有多高,但胜就胜在它“老”啊。 越久远的东西放到现在越抢手。 尤其是在五胡乱华的时候,中原仙门经历了一次惨烈到近乎毁灭性的打击,仙门很多东西都失传了。 像这来自于久远历史之前的仙诀,不管等级高低,总会有大量的仙门进行抢夺,这些仙门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大肥羊。 不得不说,这就是眼界和知识的重要性,同样的铁片被白忘冬看出来是什么能在鬼市上售卖出一个高价,但是黑旋风就看不出来,所以只能把这种宝贝给放到宝库里吃灰。 要不是白忘冬眼尖,这宝贝可就真的要蒙尘了。 这可能也是黑旋风一心想要他儿子小陀螺念学堂的原因吧。 “真搞不懂你,明明你自己就可以处理的。” 这样的减价可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交易赤血龙参的时候,白忘冬就提出了可以用船上那些女人做交换,要是她能将这些被差点卖了的女人安排到不错的去向,他就把价格降下两成。 这一次同样如此,处理一个尸体对白忘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仍旧愿意用两成的报酬去换,实打实的赔本买卖。 “我只是怕浪费时间罢了。” 白忘冬笑了笑。 两件事都挺麻烦的,他懒得自己动手。 时间才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对于白忘冬,美艳妇人显然是有很多好奇的。 把铁片收起,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难道就真的不怕得罪纪纲吗?” 那可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镇抚使,就是在当今圣上面前都是能递的上话的红人,这等身份,就是放在应天府里都是能数得上号的角色。 可白忘冬这样子看上去却是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有半点的慌张,把纪纲亲信的尸体随便让她处理,对之前赤血龙参的去向也不曾关注过哪怕一句,现在居然还敢和她做新的交易。 这种不慌不忙的架势,真的让妇人有些好奇。 据她所知,白忘冬的背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庞大的势力吧。 “怕?” 白忘冬闻言微微有些疑惑,满脸的不解。 “怕什么?” “纪纲啊。” “啧。”白忘冬咂咂嘴。“我当然怕了,要是不怕为什么要找你过来处理尸体啊。” 找她过来处理尸体才是真的不怕的表现好吗? 看着口中口口声声说着害怕的白忘冬,妇人有些无语。 这表情,这神态,这表现,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在说着六个字。 “老子谁也不怕。” “东西已经给你了,灵晶放在老地方就行。” 白忘冬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妇人点点头:“明晚之前我会派人送达的。” “和你交易,我是很放心的。”白忘冬刚想要抬脚朝着外面走出去,但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一样,转过身看向妇人。 “当然,要是你们的好奇心没有那么重就更好了。” 听到这句话,妇人身体一僵:“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懂也好,不懂也罢,反正别搞‘下次还敢’这一套就行。” 白忘冬说着身体前探,脸颊距离妇人的脸就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妇人没有躲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白忘冬目光在妇人这张脸上扫视了几眼之后,蓦地一笑。 “这人偶做的蛮逼真的,手艺真好。”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直起腰,转身朝着铺子外面走了出去。 那妇人听到他那句话,那空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为人性化的情绪,那是震惊的神色。 她看着白忘冬的背影消失在铺子中,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 “北镇抚司……白忘冬。” 第17章 你在那头,我在这头 离开那位置偏僻的店铺之后,白忘冬在鬼市里转了一圈,想要看看有没有能让自己心仪的东西,但很可惜,虽然鬼市里的好东西不少,可能入他眼的真没有几个。 被他瞧上的那些,也是他现阶段用不到的东西。 这么一转,结果有些意味阑珊,所以白忘冬就直接离开了鬼市,走的和来的时候是一样的路径,光桥,小舟,花船。 等到小船靠岸,白忘冬这才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家去了。 他估计这段时间盯着他的眼睛不会少,锦衣卫里的派系本来就杂,纪纲手下的亲信绝对不会少,刘庆荣之前也如实交代了这里面具体的情况,被派来盯着白忘冬的人不止是只有他一个,现在在他住所的周围,已经被布置上了极为繁密的眼线。 这些眼线的任务不是抓他,就仅仅只是盯着他而已。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白忘冬杀了黄岭劫走了那一船的货物。 白忘冬只是在这个怀疑名单里排在前几位而已。 刘庆荣是专门调查他的,可他的死和“白忘冬”绝对不会扯上半点的关系。 总所周知,他白忘冬专修寒气,而刘庆荣是死于毒杀,他那几处购买下来的宅院用的也全都是匿名,不会有人查到他一个试百户手下有着这么多的房产,刘庆荣的死亡地点会有一个重新的选址,这个选址的地点白忘冬不清楚,但绝对不会和他扯上半点的关系。 鬼市虞夫人,就是刚才那家店铺的老板娘。 别看白忘冬找上的只是一家位置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小店铺,可是实际上,虞家的生意占据了鬼市的大半江山,甚至连那艘承载着整个鬼市的灵舟,虞家都有绝对掌控权。 虞夫人说是鬼市的无冕之王都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有她处理刘庆荣的事情,这件事会变得特别简单,在刘庆荣身上有关他白忘冬的所有可疑痕迹全部都会消失,南镇抚司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查到他的头上的。 更何况,他还特地给虞夫人找了个背锅侠。 一个在名义上还活着的死人,这是多好的替罪羊啊。 他现在只要默默地等着被虞夫人处理过的刘庆荣的尸体被人发现,这些人的视线会瞬间从他的身上转移。 刘庆荣的尸体,就是他洗刷嫌疑最大的工具。 “早死早超生。” 多好的祝愿啊。 …… 白忘冬的家位置几乎已经到了应天府的郊外,这里偏僻得比虞夫人的店铺还难找,几乎很难见到人烟。 从住所的位置来看,基本上就能猜到之前的那个白忘冬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了。 虽然自己也和他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来到熟悉的院门前,白忘冬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周围扫了一遍。 纪纲的人在这边安插不少啊。 基本上把整个院子的四面八方都能看个清楚。 随意地笑了笑,白忘冬没有在乎这些,他直接推开门走入了小院当中。 在黑风山待了一个多月,他还真的挺想念这里的。 可惜就是他的鬼灵想要维持实体必须需要他的灵力,不能离他周围太远,要不然的话,等以后他可以专门在家里放一只鬼灵看家,倒也不是为了防着什么坏人,就是单纯的想在他长时间离家的时候能帮着打扫一下院子。 这一走一个多月,院子里的灰尘累积的是真吓人。 白忘冬咂咂嘴,看来今天晚上是不能早早睡觉了,要是不把这些处理干净的话,他睡不着的。 视线在院子当中环视一周,但是当他看到那块立在梨花树下的无字碑时,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青果酿,缓步向着它走了过去。 “我回来了。” “我之前听说,你也不爱喝酒。” 白忘冬打开青果酿水壶的盖子,向下一转,壶里的青果酿垂直涌出朝着下面浇去。 “青果酿很合我的口味,所以我想,它应该也会招你的喜欢。” 白忘冬对着无字墓碑喃喃自语着。 这块无字碑下,埋着的是某个人的骨灰。 白忘冬其实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白忘冬还活着那会出现什么情况。 可能会被吓到吧。 毕竟这大概率是一个了解你能够堪比了解他自己的人。 “我本来以为,如果这里是平行世界的话,你应该会过的比我好的。” 白忘冬蹲下身子,双手托脸,和这无字碑平视。 “我总觉得,应该不会有比我更惨的白忘冬了。” “你说巧不巧,我也是孤儿,不过比你强一点,我至少是个父亲健在的孤儿,是不是每一个世界的白忘冬都活得这么惨呢?明明父母双全不应该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吗?” “对了,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日记里也没写。我名字是妈妈起的,她在某年冬天遇到了我那人渣父亲,后来就有了我,她说她想忘了那次相遇,于是就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你说她傻不傻,取这么个名字,那每叫我名字一次不就会想起来一次这名字的由来吗?这还怎么忘啊。” “老天爷蛮残忍的,我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可是在她最傻的时候让她遇见了那个超级大混蛋,后来把我生下来以后,又为我操了十几年的心,然后,到了最后,还落得一个红颜短命的下场,就感觉……挺不公平的。” “那混蛋老爹找上门的时候,我也想过,要不就直接跟着他回家,把他那宝贝如命的家产全都拿到手,然后我什么都不干,天天就是挥霍,当着他的面挥霍,我气死他。别看他总是把那蠢大哥夸到天上去,我要是想和他们抢,那个家里没一个人能抢的过我。” “啧,可后来吧,看到他们一家人那么幸福的样子,我突然就想开了,你懂吗,就是豁然开朗,跟顿悟了一样。对啊,人家一家四口那是一家人,我和妈妈是一家人,如果不是有这层血缘关系的话,我们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和一群陌生人置什么气,得过且过算了,真要玩,也挺没劲的。”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挺惨的,想要的人留不住,不想见的人天天都得见。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好像过的比我还要好一点,就一点。” 白忘冬把原本盛放着青果酿的壶放到一边,目光出神地看着面前的无字碑。 “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出来,是你把我搞到这世界来的,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但上来就是个神魂俱灭,这也太惨了。” “别误会啊,我没想着给你报仇,我猜猜,这大抵是你自己把自己搞成那样的吧,为了某个目的,为了某个……即便是赌上命也要完成的目的。” “虽然我猜不到这件事具体的原因,但说实话,对于你把我弄到这个世界来这件事,我一开始挺不开心的,我和这个世界的各种各样都不合群,我说个梗他们都听不明白。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感觉真不太好受。” “不过你也不用说对不起,反正我在原先的世界里也没什么好惦记的,到哪里都一样,来这么一趟,也算是见见世面了。” “不管你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样做,但我只会做我想做的事情,你没留下哪怕一张纸条作为嘱托,我想,应该是你猜到我的想法了对吧,又或者……你觉得我一定会帮你完成那件事,什么事啊,能让你这么自信。” “啧,有个这么了解自己的人真让人讨厌。” 白忘冬说着站起身,目光迷离地对着那无字碑又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呼出一口气,微微一笑。 但,还是那句话。 “早死早超生。” 多好的一句祝愿啊。 有人把自己的事情托付给了可以相信的对象,然后就一股脑什么都不想的躺到了土里面。 多任性的家伙才能做出来这么随便的事啊。 隔着一座坟。 你在那头。 我在这头。 一个放心解脱,不管不顾地走了。 一个一头雾水,啥也不知道的来了。 只能说,还真不愧是“白忘冬”。 白忘冬就喜欢任性。 任性是每一个白忘冬的固有属性。 站在夜风当中,白忘冬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那一篇篇记在心底的日记。 那是“白忘冬”存在过的痕迹。 “建文二年春,西安府锦衣卫千户所,我正式成为了锦衣卫,能留在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真的很开心,昨日的灵力修为突破了幽境七重,千户大人说我这是天赋异禀,这是整个西安府千户所的幸运,能见到他这么开心的样子,我好像也该笑一笑才对。” “建文二年冬,生辰这天,我又突破了,李姐姐给我做了长寿面,这面很香,要不是其他的哥哥姐姐们在外出任务没有回来,今天晚上我这里应该会很热闹吧。” “建文三年夏,我晋升小旗了,十六岁的小旗,就是放在千户所里也是独一份,外面还在打仗,听说燕王来势汹汹,这场战争恐怕还要持续很久,千户大人还在观望,我看得出来,他现在很纠结。” “建文三年秋,已经没有给千户大人纠结的空隙了,西安府遭了鬼难,所有的锦衣卫都被派出去寻找鬼难的源头了,我今天出发,大概,要很长时间见不到这些哥哥姐姐了。” “建文三年冬,我还在外面寻找鬼难的源头,大明境内,战争还在继续,西安府锦衣卫千户所貌似和京城方面失去了联系,面对这一次鬼难,千户大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现在只能不断祈求这不是冥渊降临的前兆。” “建文三年冬,今天,我发现了一个被屠掉的镇子,这镇子里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每一个尸体都被撕成了血块,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死状,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千户大人后,千户大人回信的语气很不正常,貌似,最坏的情况要发生了。” “建文三年冬,被屠掉的镇子越来越多了,冥渊降临的前兆越来越明显,可千户大人还没有和京城方面恢复联系。” “建文四年春,情况没有变好,鬼难越来越严重,西安府被伥鬼屠杀掉的地方越来越多,昨日,我灵力修为突破到了幽境九重,我能感觉到西安府的灵力当中,已经开始参杂血腥味了,哥哥姐姐,可千万不要有事。” “建文四年春,今日我心绪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是什么呢??” “建文四年春,杨姐姐……死了,我……” “建文四年春,刘大哥……殉职。” “建文四年春,李姐姐……殉职。” “建文四年春,王叔叔,王婶婶……” “夏,我回千户所了,这里躺满了尸体,这些人的脸都很熟悉,熟悉得没办法让人直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在这个时候露出什么表情,我只知道,千户大人脸上的表情很凝重,西安府孤立无援了,所有的锦衣卫都集合在了一处,千户大人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夏,这一天的天空很阴暗,住在我对面的文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找上了门来,她哭着和我说让我千万不要死,她哭的很厉害,我什么也不敢说,只能不停地安慰她我不会死。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死,人总有一死的吧,如果能和千户所的哥哥姐姐们死在一起,也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夏,冥渊……降临了。” “夏,……全死了。” “夏,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夏,为什么是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夏,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夏,居然不能死,老天是在折磨我吧。” “……” “夏,六月,战争结束了,然后,一切,也都结束了,西安府锦衣卫千户所……也不复存在了。” “……” “永乐元年,我,被调往了应天……” 第18章 年轻就要卷起来 这是睡到自然醒的一天。 刚刚交了任务,白忘冬自然是有几天假期的。 除了那个调查“玉东来”的长期兼职之外,罗睺再也没给他派过别的任务。 其实这任务就是罗睺给他放假的借口,身上有这任务在,他就算是不去北镇抚司衙门坐班打卡也没事。 所以,今天一天他的行程都格外的惬意。 早上起来就已经是正午时分,烈阳当头,起来之后给自己做了顿午饭,吃完以后去百香铺坐了一个时辰,从百香铺出来,又去秦淮河边找了个地方钓鱼,可惜空军了一下午也没钓上来一条,他一度怀疑是卖自己鱼饵那老头偷工减料损害了鱼饵的质量,要不然就凭他的实力,怎么可能坐一下午一条鱼也钓不上来。 钓完鱼以后,他特地找了个专门做全鱼宴的馆子吃了一顿,这里厨师的水平还不错,吃的他很解恨……哦,不,是很满意。 等从酒楼里出来,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他就慢慢散步,很久才回到家。 “外面的人还没有撤走,看来还要再等上几天。” 一关房门,白忘冬轻声呢喃道。 他住所周边那些纪纲手下的眼线还在,看起来虞夫人是打算把这件事往后再拖几天,今天在街上的时候,他还看到刘庆荣的身影出现过几次,那大概率是虞夫人连夜赶制出来的人偶,为的就是造成刘庆荣现在还活着的错觉。 至于尸体的话,她那边肯定也会做二次加工,不会让人察觉到刘庆荣真实的死亡时间。 两边一处理,白忘冬的嫌疑很轻松就能够被抹除。 不愧是虞夫人,一分钱一分货,和她合作真的挺让人省心。 可惜黑旋风的宝库里真正值钱的东西就只有白雕玉简和那个上古仙法,再来就是那匹有着凌风血统的老马。 黑风山最值钱的东西都被他给带了回来,其他的东西他也就没碰。 不过这两个东西一扔出去,他这段时间在资金和灵晶方面的问题大概是暂时不用愁了。 既然这样,那还不赶快操练起来? 睡觉? 睡什么睡,这个年纪怎么可能睡得着。 卷,往死里卷。 要是不卷,他怎么能用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就掌握这一身实力的,百鬼图录固然重要,但他的努力也不能忽视不是。 当然,他天赋异禀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了。 坐在书桌前,白忘冬一字一句仔细阅览着手里的典籍。 他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为了测试一些之前的设想。 众所周知,鬼修的修行路线极为驳杂,修行界里各式各样的鬼修都有,有门派的弟子可能修行方式能够统一一些,但是散修里面这各种法门就千奇百怪了。 所以鬼修其实是一个修行起来很自由的路线,大多数强悍的鬼修都有着自己的独家法门。 方式不统一呢,它就会混乱,而一混乱呢,它就容易遍地生花。 学术思想越不统一越是好事,这样这一行业的生命力才会越顽强,更容易有所突破。 白忘冬现在就想来那么一点突破。 这是来自于他的一个奇思妙想。 首先,你要先知道,鬼灵的活动并不是没有任何需求的。 就好像修行者运转仙法需要灵力一样,鬼修想要操作鬼灵,需要的是“鬼炁”,鬼炁由灵力转化而成,鬼灵的每一次活动都是需要鬼炁来支持的。 而如果没有鬼炁支持,鬼灵就会待在鬼修个人的本命鬼盅当中,为了加强对鬼灵的掌控程度,本命鬼盅一般都会与鬼修的心脉相连,鬼盅破,心脉伤,就算是最后侥幸能保住一条性命,但这辈子也不能再和修行扯上半点关系了,同样的,若是鬼修本人身死道消,那本命鬼盅的结果也绝对不会很好。 所以鬼修一道,就是与鬼灵紧紧相连。 在这上面的选择,白忘冬比一般的鬼修要疯狂许多。 他的本命鬼盅不是别的,是他的心脏。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反正都要紧密相联了,那倒不如直接生死与共得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总归都已经联系得这么密切了,那再进一步又有何妨。 如果白忘冬裸露出上本身,那就一定能很直接的发现在白忘冬心口处的位置,有着一个纹路十分特殊的黑色印记。 看起来会像是纹身,但那其实是标明了本命鬼盅所在。 当然,白忘冬这一次的设想和本命鬼盅没多大的关系。 他想要研究的是鬼灵的两个形态。 实体化和虚体化。 从这两个名字上也能很好理解这两种形态的不同。 实体化的鬼灵能够暂时拥有干涉现世的能力,也能将自己的能力最大幅度得施展出来。 而虚体化的鬼灵没办法干涉现世,同样的,现世也没办法干涉到它,对于物理攻击,虚体化状态下的鬼灵基本上都能够免疫。 虚体化状态下,鬼灵可以选择现身和隐匿两种状态。 所以虚体化一般用于侦查十分合适。 一个合格的鬼修,必须要能够极为精细地控制住这两种形态的转化才行。 这样的话,才能够在对敌当中,展现出无双的压制力。 尤其是对于体修而言,虚体化的存在简直就有着绝对的克制力。 而白忘冬这一次的设想就和“虚体化”有关。 这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 只是白忘冬在练习实体化和虚体化转化的时候,突然联想到,人体是否也能够进行同样的转化。 倒不是说隐身什么的。 那种效果,你去锦衣卫里能找到一万种方式实现。 虚体化最让人眼馋的是物理攻击全免疫这一条。 如果能实现人体虚化,那几乎就是一个能称得上是bug级别的技巧了。 正是基于以上的想法,白忘冬这才有了这一次名为“鬼化”实验的研究。 怎么说呢,这确实是一个天马行空的提案,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天马真的存在,也真的能在空中飞行。 既然来到了仙武世界,那就应该有仙武世界该有的思维。 在原本世界越离谱的想法,在这个世界也许都有方法能够完成。 为此,白忘冬在黑风寨那一个月里试想了各种各样的方式,可截止到目前为止都感觉差了点意思。 “直接改变灵力结构这个方案是能pass掉了。” 白忘冬在小本本上大笔一挥,把里面一个方案给彻底否决掉。 本来他想着也许能通过把灵力转化为鬼炁,然后再把鬼炁覆盖在身体上的方式能实现一个简单的“伪.鬼化”状态。 但是,不行,这个操作难度很大,而且对灵力消耗的要求太大了。 别说这条线走不通,就算是能走通,也是得不偿失的方案。 研究这条路,纯属是在浪费生命。 白忘冬感觉着自身灵力的变化,抬抬手把它给压制了下来,结束了这一趴的实验。 他的灵力修为只有幽境一重,算得上是低微,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就是个刚刚接触灵力修行不到三个月的修行界新人,就算是他天赋再高,有些东西还是需要时间的积累的。 不过战力和灵力修为不一定百分百划等号。 说白了,灵力就是燃料,燃料充足,那车自然跑的就远,可车跑的快不快,那就不是燃料能决定的事情了。 就像白忘冬,他的灵力修为比起原本的那个白忘冬来说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但是凭借雪幽兰,他仍旧能把“寒水君”这个形象装个七七八八不被人怀疑。 战力,才是修行界的关键。 这是大明,不是华夏历史的源头,修行界这么多年的进步,要是还靠着最原始的灵力压制来评判实力的高低,那这千年的历史还不如在原地踏步。 “所以,不能光靠鬼道上的知识。” 白忘冬站起身来,转身看向身后的那块木板,上面是白忘冬用毛笔写下之前的研究内容。 他视线在这上面停留了几秒之后,又拿起了桌子上的小本本。 右手五指在木桌上轻轻叩动。 也许,可以借用一些其他术法的原理。 例如,关押在诏狱三十七层的那个血魔擅长的暴血术,又例如,羽林前卫里有个千户熟练掌握了的兽化秘术。 不对,这些秘术走的都是锤炼人体极限的路子,并不适合他现在研究的这个课题。 如果说,真的有哪一个术法的原理可以为他提供一个新的思路的话…… “请仙术?” 白忘冬眼睛微眯,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记得,在诏狱十五层有个上了年纪的百户,他常年看守着诏狱十五层的犯人,一手请仙术,即便是放在整个高手如云的北镇抚司当中,都能算的上是顶尖中的顶尖。 他有幸跟着罗睺见到过一次这位老前辈发威。 那一次这位老百户请的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天尊脸谱一出现,九天雷霆应声而下,那种震撼人心的场面,真的是让人过上再久也会印象深刻。 而请仙术的关键就是请“仙”上身,这个仙当然不是真的仙人,而是那些在古老长河当中留下名字的大修行者,请的不是仙灵,而是他们一丝仙韵,是他们修行过的痕迹。 想要请仙成功,首要条件就是要将这位“仙灵”所走过的道路彻头彻尾的研究一遍。 每一位请仙术高超的修行者,绝大多数都是学富五车,知识渊博,而且集各家仙法于一身的绝对智者。 如果知道这些的话,是不是可以提出这么一个设想。 “如果把仙灵换作鬼灵,能不能‘请’鬼上身?” 白忘冬双眸眯得越来越小,他在脑中判断着这个想法的可能性。 请仙术请的是仙,要的是仙灵的仙韵,是一个虚无缥缈,要靠自己设想去完善的存在。 这样虚幻的存在都能够成功请上身,那自己的鬼灵存在如此的真实,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去来一次“鬼上身”呢? 当鬼上身之后,他的身体是否又会具备鬼灵虚体化的特性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人体的虚体化似乎也能够在合理范围之内完成。 “bingo!简直完美。” 这绝对是一个足够有趣的想法。 否决掉自己之前想要独立完成身体和灵力构造的转化,而是结合鬼灵来实现二次虚体化。 虽然中间多了一个媒介,但就像鬼灵的实体化和虚体化之前的转化练习一样,只要能够足够熟练,这个媒介就不会有任何阻滞的影响。 说干就干,不要把问题留在明天。 白忘冬直接打了个响指,自他的身后,雪幽兰的身影缓缓浮现,它和白忘冬心意相通,自然知道白忘冬现在想要做什么。 没有半点犹豫,她雪白的双手搭上了白忘冬的肩膀,身体朝着前面一靠,就要朝着白忘冬的身体当中钻进去。 白忘冬放开自己的心神,任凭雪幽兰与自己的身体进行展示性的融合。 那是一种极为独特的感觉。 白忘冬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犹如坠入到了冰窟当中,极寒的冷气爬上他的脊背,让他觉得有些寒冷。 但也仅仅只是觉得寒冷罢了,那些寒气自他的体内冒出,完全没有伤害到他分毫。 甚至于这一刻他眼中的世界,寒属性灵力变得如此清晰。 暂时先把这种感觉放下,白忘冬深吸一口气,心神镇定地控制着雪幽兰进行虚化。 白忘冬能感觉自己身体似乎在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变化,可当他看向双手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半点有虚化的迹象。 毫无疑问,这个设想……还是失败了。 白忘冬没有气馁,他早就知道,这个实验一时半会不可能成功。 只不过,能想到结合其他术法来进行深入研究,这就已经是一次很大的进步来,比起他之前总死抠鬼修那点知识要好太多。 而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白忘冬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又发生了变化,这是在朝着之前被改变前的状态进行一个恢复。 不出所料的,雪幽兰的身影从他的体内剥离,站在白忘冬的身前一动不动地等待新的指示。 “人体和鬼灵是有隔阂的。” 白忘冬回忆着之前的情况,得出了一个简单的结论。 鬼灵终究只是鬼灵,它代替不了灵魂与肉体相适应,所以它才没办法和人体彻底相合。 “有点意思。” 白忘冬打量着面前长相美艳的雪幽兰,嘴角微微勾起。 他好像又有想要研究的方向了。 探索这种事情,果然是永无止境。 “桀桀桀——” 卷起来,卷起来。 挑灯夜读,他要攻克新的难题。 呵,这个年纪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第19章 锦衣卫里最不缺的就是有故事的人 白忘冬这些天有些神神叨叨的。 这是夜流霜很直观的一个感觉,本来她以为在北镇抚司衙门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遇不到他的,但没想到才没过几天白忘冬就屁颠屁颠地回来坐班了。 坐班也就坐班吧,结果他还老朝诏狱那边跑。 这就让夜流霜有些好奇起来了,所以她今天决定去跟着白忘冬看一看,到底是什么能够吸引一个刚刚结束卧底任务的人放弃假期回来上班。 结果还没等她下到阴森森的十五层诏狱的时候,就在十五层诏狱的大门口看到了罗睺的身影。 他悄咪咪地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朝着里面打量,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夜流霜收敛气息,利用天剑山秘术将自己的一身灵力隐藏,悄悄地朝着罗睺的方向走去。 她倒要看看,能让罗镇抚使偷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还没等她走近,罗睺的声音就轻微地响了起来:“来了就过来,别蹑手蹑脚的。” 夜流霜泄气,不再小心翼翼地前进,大步走到了罗睺身后。 按道理来说,她这一身敛息术就算是放在天剑山里也是一等一的水平,就算是自己师父都不见得次次都能看破,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就是瞒不住罗睺,这人怕不是背后长了眼吧? “里面到底有什么?能让大人你看的这么入迷。” 在罗睺面前,夜流霜倒也没有多拘谨。 无论是她还是白忘冬从入了北镇抚司那一刻,身上其实就已经被打上“罗党”的印记了,这位是他们实打实的老大,只要不是在处理公事,态度稍微松弛一点没什么的。 罗睺闻言沉默了片刻:“你有没有觉得白忘冬这段时间有些不太对劲。” “您也注意到了吗?” 夜流霜微微一愣。 “大概是从三天前开始的吧,他整个人神神叨叨的,和他说话也不理人,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好像……还真的是中了邪了。” 罗睺沉吟地说道。 “???” 夜流霜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 罗睺侧开了身子,示意夜流霜上前。 夜流霜好奇地走上前去,透过门缝,朝着这间封闭式的牢房里面看去。 昏暗的房间里,白忘冬一个人盘腿坐在干草上,对着墙壁发呆,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有些瘆人的怪笑声。 这个场景,看着就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夜流霜张张嘴,她抬起头看了罗睺一眼,然后指了指房间。 罗睺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要不是每天都能收到穷奇门的报告,他都不知道白忘冬这几天都来了北镇抚司衙门坐班。 不过,结合诏狱十五层的情况,罗睺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什么。 “我们要不要把他给叫出来?” 夜流霜虽然和白忘冬是竞争关系,但身为同僚,她还是担心白忘冬这样下去会出什么问题的。 这场面看着就怪吓人的,尤其是白忘冬那几声笑,简直是“沁人心脾”的瘆人。 “夜百户最好不要这么做,要不然,白百户这几日的努力可就都要白费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夜流霜闻声转头,看到的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缓步走过来的老人。 他穿着锦衣卫的制服,面目有些可憎,那双狠戾阴骘的眼睛就像是恶狼一样,被他看上一眼,心里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抹寒意。 这个人夜流霜认识,但也不是很熟。 裴秀文,诏狱十五层的看管者,从洪武时期就已经加入了锦衣卫,这是真正的老前辈,一身实力据说很高,但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执意要待在诏狱当中看管十五层的犯人,所以即便资历够老,到了现在也就才只是一个百户。 夜流霜被裴秀文用那种凶狠的目光盯着,黛眉不着痕迹地微微皱起半分。 下意识得,她的玉手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搭到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虽然表面上看没有什么问题,但实际上,她的身体已经自主做出了警惕的姿态。 裴秀文目光在夜流霜握着剑柄的玉手上微微扫过,但是没有在意。 他上前几步,来到了罗睺的面前,双手抱拳,向着罗睺恭敬行礼:“下官裴秀文见过大人。” “裴老不必多礼。” 罗睺阻止了裴秀文想要弯腰的动作,他一把拖住裴秀文的手,将他原本弯下一半的腰给硬生生抬回到了原位。 感受着这股非同一般的蛮力,裴秀文眼中闪过些许的异色。 这位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实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 不愧是能直达天听,被当今圣上赋予众望的信臣能臣。 那份骨子里藏着的狠戾,让他能够想到当年的毛指挥使…… “敢问裴老,白百户现在的情况如何?” 罗睺将裴秀文抬起之后,就直接直奔主题。 他之前就已经猜到白忘冬来诏狱十五层的目的了,现在裴秀文的出现更是让他肯定了这个想法。 这小子,居然真的是在钻研请仙术! “白百户天资聪颖,我刻下的这面墙,被他三天看去了大半,这样的耳聪目慧,即便下官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裴秀文望着牢房里的白忘冬开口解释道,话里话外都是对白忘冬的赞叹。 “等到他将整面墙上的内容全部看完,白百户就能恢复如初,完好无损地走出这间牢房了。” “走出来,会如何?” 罗睺独眼当中闪过一丝精芒,沉声问道。 难不成白忘冬真的能借此学会请仙术? “不如何。” 裴秀文淡淡一笑,虽然他长着这么一张脸,即便是笑起来也很吓人,但比起之前那副能止小儿夜啼的凶狠之色已经好了许多。 “他什么都学不会的。” “看来是我异想天开了。” 罗睺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若是白忘冬能够学会请仙术,那么实力势必能够有进一步的提升,这无论对白忘冬还是他来说都是好事。 可,学习一种法门哪里有那么简单啊。 “那白忘冬进去是为了什么?” 站在两人身边的夜流霜此刻发现了盲点。 既然不是为了学艺,那白忘冬浪费自己的假期时间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裴秀文笑而不语,没有给她答案。 或者说,其实裴秀文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在五天前,白忘冬突然找到自己,想要和他请教请仙术的内容,当时他秉承同僚情义就帮着指点了几句,结果没过多久,白忘冬就又带着一大堆问题过来了。 裴秀文在请仙术上的修为很高,自然能够看出白忘冬是一个请仙术的小白。 一开始他确实没有过多的在意白忘冬的叨扰,这诏狱常年阴冷寂静,除了那些被关在牢房里的罪犯之外,很少有人会和他聊聊天,裴秀文虽然性格有些孤僻狠戾,但待久了也会对这冷寂的环境感到乏味。 有这么一个年轻后辈能来和他聊聊天,他心里也乐的满意。 可就在他解决完第一天的问题,在第二天等到白忘冬的时候,白忘冬再次问出的问题真的让他大吃一惊。 跨度太大了,比起第一天的基础,第二天的问题简直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若不是裴秀文能看出来白忘冬那热忱的求学之心,他真的会认为白忘冬在第一天是在消遣他。 他尝试着旁敲侧击试探了一下白忘冬的知识面是否真的达到了这个档次。 但得到的答案就是熟练中带着生疏。 从那一刻开始,裴秀文就知道,白忘冬不是冲着请仙术来的,而是为了请仙术当中的部分内容才会过来向他请教。 他的目的,极具针对性。 于是,他就打开了这间牢房,让白忘冬阅览起了他闲暇时刻在墙上的这些感悟。 这些感悟没有固定的体系,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但是他想,白忘冬应该能从这里面找到他想要了解的东西。 “裴百户,这墙上的内容,我能看吗?” 夜流霜听完裴秀文的解释后,思考几秒,开口问道。 裴秀文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笑容虽然难看,但是笑意却十分诚恳:“当然,这只是老头子我无聊时候刻下的东西,没什么价值,夜百户若是想一观,尽管进去就是了。” 这就是自谦了,一个请仙术水准登峰造极的强者,他写下的感悟怎么可能没有价值。 这一面墙,绝对能算得上是价值连城。 “多谢。” 夜流霜呼出一口气,极为真挚地向着裴秀文道了一声谢。 然后看向罗睺,罗睺朝着她微微点头。 夜流霜这才转身,朝着牢房当中走去。 她是主修剑法的,但剑之一道,修的就是剑的傲骨,请仙术于她而言增益不大,但她在听了裴秀文的话之后,心中也出现了一个想法,她也有了想要在这面墙里找到的东西。 “剑道仙韵的感悟全在东南角,你直接去找就行。” 夜流霜才刚一踏入牢房,就听到了白忘冬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一语道破了她的想法。 “你知道我们来了?” 夜流霜站在他身后,淡淡地问道。 “你们的声音很吵,我听的很清楚。” 白忘冬没有回头,目光一直都在墙上扫视着,整个人大脑都在保持一种极为亢奋的状态。 “镇抚使大人应该是有事要找你。” 夜流霜缓步走到了他的身旁,目光顺着白忘冬之前的指示看向了东南角那部分。 “大概是有任务要交给你。” “我猜到了。” 白忘冬点点头,飞快说道。 “不过看样子这个任务也不着急,两天,再有两天我就能把这面墙上的内容全都看完,如果能等的话,等我两天可好?” 这话声音不小,不是冲着夜流霜说的。 罗睺的回应很快就传了过来:“可以。” 就像白忘冬说得一样,这个任务根本不急。 别说是两天,就算是再拖上几天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是北镇抚司很少见到比较平和的任务了。 抓贼。 这两个字和北镇抚司那血淋淋的金字招牌一点都不搭配。 要不是这个贼人这几日的行径太过于猖獗,已经引起了陛下的注意,这件事应该是六扇门的工作才对。 “两日。” 罗睺将一卷卷轴放到了牢房的门口。 “既然误了两日,那么原定五天的期限给你缩短到三天,无论如何,五天之后,我都要看到你把人给带回来,而且,是要活的。” “属下知晓。” 白忘冬开口说道,语气恭敬,可搭配上他那怪异的音调,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 罗睺转身,看向裴秀文。 裴秀文立马心领神会,抱拳说道:“下官会照顾好两位百户大人的。” “辛苦裴老。” 罗睺点点头,然后就毫不迟疑,大步朝着诏狱十五层外面走了上去。 看着他消失,裴秀文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这位镇抚使大人带给他的压迫力真的很强,即便罗睺似乎已经有意的控制了他的气息,可那股在无意识间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野性却怎么也没办法压制住。 这才是锦衣卫里真正的怪物。 当今陛下能够降伏这样的怪物确实不凡。 对比有些孱弱的建文帝,裴秀文对于这位永乐帝的看法确实要好上不少,至少燕王殿下并没有侮辱自己这一身洪武爷的血脉。 至于建文帝…… 唉,虎父犬子,实在是令人感慨。 若是太子殿下还活着的话…… “那该多好啊。” 幽幽的叹息声在这寂静的诏狱十五层当中响起,裴秀文佝偻的身躯似乎被这一声叹息又给压弯了几分。 有的时候,追随一个人的身影就是一场赌博。 也许赌到最后,你的命会成为丢失的赌注,但如果只是命的话,其实或许不是最惨。 最惨的后果。 是输掉原本踌躇满志的那颗心。 有些人的魅力就是如此的强悍,他的死会将你的过往理想一同带走。 这诏狱十五层,也只是在关着一个丧失了理想的老头子。 罢了罢了。 反正只要这天下能够太平,现在在那金銮殿上坐着的人是谁他裴秀文都无所谓了。 不是那个人,这朝堂终究还是差点意思。 余孽? 他们这些太子遗党,可能才是这永乐朝真正的孤魂野鬼吧。 第20章 猫捉老鼠 “抓贼?” 白忘冬打开罗睺留给自己的卷轴,里面的内容倒是让他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虽然吧,他自从加入到锦衣卫里,也就执行过五六个任务,但每一次不是杀人就是夺宝,像抓贼戾气这么小的任务还是第一次见。 哪家的贼这么倒霉被锦衣卫给盯上了呀? “从六合到江浦,再到溧水,一路追到上元,这小偷是想要把整个应天府都给偷个遍吗?” 怪不得能引起永乐帝的注意,这么大张旗鼓的,不是在臭显摆,就是在找什么东西。 “哇,两个月的时间犯案四十二宗,平均三天偷两家,当真是业界劳模。” 这么嚣张,就不怕被官府盯上? 这是艺高人胆大,还是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不过这事应该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要仅仅只是这样的话,罗睺不会特地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还等着他在诏狱十五层多待了两天。 如果仅仅只是抓贼的话,锦衣卫里闲置的百户多的是,没必要特别交给他。 不是他自夸,交给他,说明这事得需要一个心细机敏的人去做。 看来还是另有隐情啊。 继续翻看卷轴,白忘冬看到了那个隐情。 在卷轴的最后一页上什么也没有写,而是画着一个图案,那是一个狮头青铜像,这东西白忘冬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但记忆很模糊,说明只是惊鸿一瞥,并不值得他关注。 忽然,就在白忘冬展开最后一页刚好一分钟的时候,那个狮头青铜像的图案上瞬间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火焰只出现一瞬,等再次定睛朝着卷轴看的时候,那个狮头青铜像的图案已经完全消失了。 嚯~难怪。 这是老罗自己有小心思啊。 看情况,是这狮头青铜像落到了这飞贼的手中,罗睺想要借着这个任务的机会把它拿到手。 怪不得要来找他呢。 白忘冬灵力涌动,用力一捏,手中的卷轴瞬间破碎,化为粉末消失在了原地。 给自己安排私活,这是不是也就说明着,他也能算得上是老罗的嫡系手下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看来自己也算是有了能够背刺镇抚使的资格了,也算是一种地位上的提升了吧。 “白百户,收获如何?” 就在白忘冬刚把任务卷轴给毁掉的下一秒,裴秀文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点卡的恰到好处,要说不是故意的,白忘冬是不信的。 “您这神出鬼没得,可真是吓了我一跳。”白忘冬用手扇着空中飞散的粉末,笑着说道。“看来就算是在身法上,您老也是颇有心得啊。” 裴秀文靠近,白忘冬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年纪大了,自然什么都会一点儿。”裴秀文脸上依旧挂着那可怖的笑容,他就这么站在白忘冬面前五米外的位置,也没有过来。 “如果白百户能在踩影步上多下点功夫,也能做到我现在这种程度的。” “踩影步?” “对,这部身法是集合了百家身法长处,不断完善出来的身法仙术,若论起精妙,咱们锦衣卫的踩影步绝对能进得了天下前三的行列。” “这倒是,素来未曾关注。” 锦衣卫三绝中,白忘冬现在能熟练掌握的也就一个百炼诀,至于其他的两门仙术,白忘冬都没有过深入研究,只是到了能够勉强用出来的程度。 如果踩影步真的这么高深的话,看来他还真的该试着练一下了。 跑得快总归是么有坏处的。 “多谢裴老,晚辈受教了,至于那面墙上的感悟,晚辈看了个七七八八,也算是找到了自己想要搞清楚的东西,这一次,真的多谢您老。” 白忘冬由衷地向着裴秀文感激道。 裴秀文笑着接受了他的感谢,随即摆摆手:“我这点微末伎俩不值一提,若是之后白百户还对请仙术上的问题有所疑问,在下倒是可以给白百户推荐一人。” “何人?” “在下师兄,孟秦川。” “孟秦川?” “他现在应该正在国子监任职,若是白百户想要拜访,只需报上在下的姓名,师兄想来是会给在下一些薄面的。” “那晚辈就记下了,若是有疑问一定会去叨扰。” 裴秀文点点头,笑而不语。 紧接着,他后撤两步,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能人。” 白忘冬看着裴秀文消失的地方,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锦衣卫里当真是藏龙卧虎,实力高深莫测的强者一抓一大把,指不定碰到的哪一个老前辈就是昔年修行界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就以裴秀文这等实力,白忘冬可不相信他过往名声会在大明寂寂无名。 按照老罗的透露,这位,应当是在洪武朝跟随过第一代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的老锦衣卫。 能在锦衣卫这种龙潭虎平安留到现在,这人的能力可想而知。 “真好,活的百科全书。” 白忘冬在心里默默给老前辈下了个定义之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牢房。 夜流霜那傻妞还在里面和裴秀文的剑道感悟耗着呢,说实话,裴秀文刻在墙上关于剑道的那部分内容太过于极端,白忘冬估计这会和天剑山的一些理念产生冲突,现在两边应该已经在夜流霜的脑海当中干起来了吧。 这个过程一时半会可过不去。夜流霜大概是要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好喽,该出去抓贼了。” 白忘冬把目光从夜流霜身上收回来,伸了一个懒腰。 发癫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该好好去工作了。 要不然……他又快要没钱了。 抓神偷诶,这任务听着油水就多。 …… 锦衣卫的眼睛在应天府一定是最多的。 这里是龙气汇集之处,天子端居之所,为了确保皇帝的安危,锦衣卫可谓是将整个应天府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给安排上了眼线。 虽然永乐帝才刚登基不久,但在锦衣卫上却投入了大笔的资源,尤其是永乐帝一手组建起来的北镇抚司,更是富得流油的那种,既然家大业大,那么北镇抚司花起钱来也就不用受束缚,直接大手大脚的将整个应天府都给布置上了眼线。 可以说,如果在应天府当中,有锦衣卫找不到的人,那么这个人不是能力超群,那么就是身后有着极为庞大的势力作靠山。 如果这两条都不是的话,那最后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这小贼没在应天。” 白忘冬看着从北镇抚司调出来的情报,很轻易的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个没在应天说的不是这贼人没在应天府,而是说他可能并没有在城中。 有人的地方才会有眼线,要是躲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自然就失去了监管。 没有监控的世界,想要在犯罪之后隐匿踪迹真的是一件不算太难的事情。 白忘冬坐在百香铺当中,一边倒着青果酿一边继续翻看着手里的情报。 上面记载这个人最后一起犯案的目标是一位从事布匹生意的富商,在那位富商的后宅里,他偷走了一个小妾的首饰。 那首饰是一件用紫馨玉打造的玉钗,价值虽然说不上连城,但也是极为罕见的物件。 在此之前,他偷的是本朝户部的一位五品官员,巧了,也是后宅,丢的是一幅掺杂了儒圣真言的字帖。 这东西价值可不低,比起玉钗这种首饰,这种物件才算上是真的值钱。 在往前倒,是一位军中千户的家,也是后宅失窃,丢的这家小女儿的一盆净水罗兰,看得出来,这贼眼力劲还挺好,偷得全都是价值极高的那种宝物。 总之,两个月,犯案四十二宗,所偷之人非富即贵,没有一次走空,带走的都是些极为罕见值钱的物件。 包括罗睺想要的狮头青铜像也在其中。 从锦衣卫整理的情报里,白忘冬找到了它的名字。 “阴狮像”。 失窃者的信息空白,只提供了失窃的物件和时间,白忘冬估计,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这个失窃者的来路也没有多干净。 这不是问题,反正这东西都已经被罗睺预定了,到时候自己只管把东西交上去就行。 把这四十二宗案件的内容一一看完,白忘冬从青果酿旁边的小盘子里拿起几枚果脯放入嘴里,感受着那酸甜的味道带给味蕾的刺激,适当的酸甜能让他的大脑细胞更加活跃。 从这些案件记载上看,白忘冬现在大概能暂时锁定几个共同点。 第一,失窃者家中非富即贵,第二,失窃的地点均是后宅,第三,失窃者无一伤亡。 “他有一个名单。” 白忘冬眼睛微眯,喃喃道。 这么大张旗鼓,毫不收敛的样子,一定是有目的性的,这些受害者身份非富即贵,这不是一个巧合,圈子和圈子之间即便是不重叠也会有着一定的关联性。 白忘冬想,这些失窃者之间一定是有一根线能将他们串联起来的,这个小偷就是因为这根将他们串联起来的线所以才会一一上门拜访。 同属应天府上流圈子,这些家庭之间绝对不可能全无交集,即便只是萍水相逢,那也是一定有所交流的。 例如,参加过同一场拍卖会,一起看过同一场戏剧,再来,入席过同一场酒宴也不一定。 这些零零碎碎,可能看起来只是巧合的交集,也许就是这个小偷的行窃目标。 但反过来讲,就是因为太过于零碎,所以才更不好判断。 想要找到这个事件只能凭借失窃者的记忆,可这种记忆是没办法让人印象深刻的,对于这群达官贵族来说,应酬交集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情,想要让他们想到与之相关的画面,这比登天还难。 “开始头疼了。” 白忘冬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忽略掉目的和下落,其实白忘冬现在比较想搞清楚的还有一件事。 如果只是一个地区犯案的话还能理解,但是跨地区犯案,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转移这么快的? 这不合理。 就算这是个修仙世界也不合理。 别说是他,就算是让罗睺来,也不可能凭借自身实力在短短的一天之内横跨两县。 莫不是有能够掌控空间法则的仙器在? 也不对。 应天城布置着能够封禁空间的大阵,除却皇宫中的那件禁物,其他的方法根本没办法在应天城池当中实现空间跃动,这一点尽可以排除。 那么,这家伙到底是如何实现短时间地区跨越的呢? 白忘冬眼睛微眯,右手五指不自觉地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 这可真的是一件让人感兴趣的事啊。 也许找到目标的关键,就在这件事的真相上了。 不过,他能想到的东西,六扇门的人同样也能想到。 虽然白忘冬确实瞧不上六扇门的某些人,可是不得不说,六扇门当中的能人同样也不少,至少在抓贼这方面,六扇门的业务能力特别过硬。 白忘冬只是看了案件的概述就能分析出这么多问题,同样的,他不相信六扇门之前处理这个案子的人会想不到他想到的这些东西。 可就是这样,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抓到人,甚至于有关这个人的任何信息都一无所获,眼见“神偷”的传闻在民间愈传愈烈,犯案仍在继续,但六扇门的调查还是一筹莫展。 这一次的对手,能力很强。 白忘冬将手里的卷宗给收回到腰间的玉石腰带当中。 他将面前盘子里的最后一块果脯给一口吞下,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光看卷宗看不出什么问题的,他得去失窃者的家里看一看。 如果活人问不出东西来,那就去问问死人。 至少,也要先知道这个对手哪怕一点点的信息才行。 是男是女,是高是低,是胖是瘦。 只要有一点信息就能顺藤摸瓜爬上去。 罗睺给他的期限是三天,要是三天之内还找不到这个人的下落,那恐怕也就说明他白忘冬的能力也就到这儿了。 啧。 猫捉老鼠的游戏。 有点无聊。 但…… 偶尔试一试也无妨。 第21章 狡兔三窟 “真tm的乱。” 这是白忘冬一路走下来唯一的想法。 虽然早知道“贵圈真乱”这词不是无的放矢,但没想到这些高门大户家里的故事能精彩到这种程度。 这一路下来,白忘冬见了足足几十只鬼魂,大都都是一些普通人,有的已经快要到了记忆完全消失的边缘。 这就说明,这几十只鬼魂都是这七天里新增的数量。 七天,六家,四十四个亡魂。 这真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啊。” 白忘冬靠在墙上,翻看着记在小本本上的内容。 抛却掉那些已经没有对话能力,即将消逝的亡魂之外,真正能提供信息的只有十七只鬼。 本来白忘冬认为,这个数目,多多少少也能有所收获、 可没想到,这十七只鬼居然一个见到这小偷的都没有。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尤其其中一个鬼魂还是丢了净水罗兰那个千户小姐的婢女,她的尸体就埋在她家后院的枯井里面。 按理来说,即便鬼魂不能离开尸体范围太远,可那个位置,应该是能将一切进入后宅的人都看清楚的。 为了以防万一,白忘冬还特地询问了这婢女死亡的时间,是四天之前,正好就是那小偷偷走净水罗兰的前一天,如果这婢女鬼魂真的看见了小偷的身影,那应该正是记忆最深刻的时候。 可为什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难不成是家贼? 鬼魂没有思考的能力,只能记住自己看到的一切,如果是家贼的话,白忘冬询问盗贼的信息确实是没办法给出反馈的。 但…… “不太可能。” 白忘冬暂且先否决了这个想法。 如果是家贼的话,这人又如何做到两个月四十二宗犯案的? 如果不是家贼,难道是障眼法?又或者是易容伪装? 这盗贼的手段能够选择的种类太多了,多到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确认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再者,还有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白忘冬眯眯眼。 “他为什么非要盗走一样东西呢?” 如果按照他之前的想法,这盗贼一定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的,既然如此,那这个盗贼完全可以不取一物的离开,只要不偷走其他的东西,现在这件事根本就不会闹得像如今这般沸沸扬扬。 能闷声发大财谁想被官府的人给盯上啊。 除非,第一种可能,他缺钱,第二种,如今这样的局面正是他故意促成的。 如果是第一种的还好说,只需要去应天府各种销赃的地方看上一眼,基本上就能找到那些丢失的物件,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到卖家,不管是倒了几手,最后想要找到最开始的那个卖家都是件简单的事情。 可如果是第二种的话,就又得猜一猜这盗贼的心思了。 线索太少,信息匮乏,这可真的是有些太难猜了。 会不会是他一开始就想错了? 这个盗贼就是为了求财,而且是急需,所以才这般大张旗鼓地一路偷到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把这些人串联起来的线? 不,不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没必要辗转多个地区,一路来到上元了。 可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啊? 打一枪换一个地,也许是在其他县待不下去了,所以才一直换地方的。 那他为什么不离开应天? 也许他家就在应天,不愿背井离乡也是人之常情。 “逻辑不通的猜测。” 白忘冬摇摇头,将这个想法彻底否决。 即便是隔着卷宗,白忘冬也能感觉到这个人那极为强烈的目的性。 三天两家,这种效率你说是一时起意根本就靠不住,他一定有一个名单。 找到这个名单,就能找到他犯案的规律性。 “今晚去鬼市一趟吧。” 虞夫人有一句话说得好,鬼市是应天府情报流通最快的地方,有的时候,锦衣卫没办法掌握到的东西,在鬼市当中说不定会有下落。 至于现在这个时间…… 白忘冬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按照现代二十四小时制来算的话,现在应该才是下午四点,距离鬼市开市还有一段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他还能做些别的事情。 想到这里,白忘冬把小本本收起来,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而就在两天前的秦淮河边,南镇抚司的锦衣卫看着岸边被冲上来的尸体,冷峻的脸上多出来一丝沉默。 眼见同僚身死,即便并不是相熟,但这种感觉仍旧让人觉得压抑。 “死者刘庆荣,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官,死亡原因,刀伤,于心口处一击毙命,死前经历过很残酷的折磨,全身上下的经脉都被灼伤,初步判定,应当是出自于带有火属性的灵力灌入才会出现这样的伤势。” “你确定是‘火’?” 为首的锦衣卫眉头微皱,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多此一问。 “我很确定。”他身后跟着的仵作坚定地点点头。“除了灵力灌入之外,想要形成这样的伤势别无他法。” “刘庆荣最近的一次任务是什么?” “大人,此事您无权过问。” 冷峻男子听到这句话转过头看向说话的那个锦衣卫,面对这双如同鹰目的眼睛,说话的锦衣卫没有半点的惧怕,他抬起头,直视冷峻男子的双眼:“刘庆荣的任务是镇抚使大人亲自的下达的。” 镇抚使大人…… 冷峻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么一说的话,他确实对刘庆荣有点印象了,这人貌似是纪镇抚使身边的人。 “那这件事我就不过问了。” 冷峻男子沉默了几秒之后,摇了摇头。 “你们自己处理吧。” “多谢大人。” 很快,刘庆荣的尸体就被这个锦衣卫带人拉走,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冷峻男子看着这群人离开的身影,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纪纲啊……” 貌似南镇抚司正在发生一些他没有察觉到的改变。 是及时止损,还是冷眼旁观? 这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而另一边,那队将刘庆荣尸体拉走的锦衣卫行到了一个小巷当中,他们动作熟练地将刘庆荣的尸体放下,其中一人蹲在刘庆荣尸体旁边,双手在刘庆荣的身上来回摸索,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刘庆荣锁骨的位置上。 他将手伸到背后,从腰间取下一把刀刃看上去极为锋利的小刀,右手握住刀柄,一刀下去,干脆利落地插在了刘庆荣的锁骨之上。 紧接着,她动作极为流畅的将刘庆荣锁骨位置的皮肉给划开,里面是一颗沙砾大小的珠子。 “刘庆荣留下了行凶者的信息。” 这个锦衣卫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 “里面的内容很杂乱,应当是在慌忙当中记录下来的。” “内容是什么?” 为首那人开口问道。 “是一张很模糊的脸,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比较有记忆点的红衣和禅杖。” “白面,红衣,禅杖,火属性灵力。这些标志已经把凶手的身份给标明清楚了,火邪僧道正,原来是他,江湖传闻此人的火云邪功已经到了瓶颈,怪不得会铤而走险去抢夺那一船的赤血龙参,把监视着其他人的同僚都叫回来吧,我们找到人了。” “好。” 找到人,接下来就是要抓人。 在大明,可还没有人能动了锦衣卫的东西不付出代价的。 只是他们此时并不知道,他们要抓的这个人也许永远都不会被他们找到了。 火邪僧道正会一路畏罪潜逃逃离应天府,最后在这件事彻底定下基调的时候以一个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方式,轰轰烈烈地死在大漠边疆。 还是那句话,只要报酬给到位,虞夫人能帮你处理好一切。 多完美的剧本,完美到纪纲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 时间回到现在。 白忘冬就是因为感觉到南镇抚司的眼线全都已经撤走,所以才会放心地来到这里。 狡兔三窟,抛却掉他现在住着的那处郊外小院,白忘冬在城里的房产一共有三处。 一处自然就是他审讯刘庆荣的那个冰窟所在的住宅,那地方巷子与巷子相连,地形交错复杂,最适合的就是摆脱跟踪者。 而第二处房产,就是他现在身处的这更小的宅院了。 这院子里面除了一间屋子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整个院子的光线昏暗到了极致,明明还是白天,却会给人一种夜晚的感觉。 颠倒巷。 这巷子里的环境终年昏暗,气候潮湿,灵力稀薄。 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一些住不起好房子的穷苦之人,或者是身份不正,没办法光明正大走在太阳底下的凶恶之徒。 黑夜能遮盖住一个城市的丑恶与不堪。 这个巷子就是这样的存在、 在应天府华丽外衣的包裹下,颠倒巷的存在简直就是被无数人默认,下意识选择遗忘掉的污点。 之所以将据点选在这里,其实就是为了方便和虞夫人那边交易。 鬼市的东西,大多数还是见不得光的,和这终年阴暗的颠倒巷结合在一起,简直再适合不过。 知道这处据点的人属于谁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白忘冬本人,一个就是虞夫人。 白忘冬也不打算把它告诉更多的人了,当初选择虞夫人作为唯一交易对象的原因有两个,一个自然是因为虞家在鬼市的实力够硬,只要能够和虞家建立起联系,那么基本上白忘冬想要从鬼市当中换取什么东西都能够凭虞夫人一个人完成。第二,也是因为虞家实力够硬,有的时候,实力方面的强弱也能代表口碑。 虞家能够将生意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如果不遵守他们自己定下来的鬼市规则,那么绝对不会有今天的成果。 别的不说,虞夫人在交易上的诚信至少还是能够保证的。 无论是一船的赤血龙参,还是这一次的上古仙诀,都是能够打动虞夫人的东西。 只要利益到位,他和虞夫人就会是永远不会背叛彼此的同伴。 如果真的有一天,白忘冬被虞夫人出卖了,那一定是有人开出了比白忘冬更高价格多的筹码。 他完全不怀疑虞夫人的狠心。 如果不能心狠手辣的话,虞家在鬼市也不可能占据半壁江山,甚至最后把承载着整个鬼市的灵舟都买了下来。 说真的,要不是只有鬼市这边能够在短时间内为他提供大量的灵晶,白忘冬真的不会以这样不牢靠的方式和虞夫人建立关系。 在他所拥有的三处据点中,颠倒巷这个最重要,但同样的,这个也最容易被他给舍弃掉。 来到颠倒巷的门前,白忘冬已经换上了一身漆黑色的长袍,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的,坚决不可能被其他人看出自己的身份。 他刚从腰间取出钥匙,就看到了隔壁院子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 走出来的是一个被小女孩搀扶着的老太太,老太太貌似眼睛是瞎得,双目无神,走起路来必须要小女孩搀扶着才能够正常行走。 这一老一小走出院子察觉到白忘冬的时候愣了一下。 白忘冬礼貌地和两人点点头。 他这一点头小女孩更愣住了,她努力踮起脚尖在老太太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老太太也愣住了。 在颠倒巷这地方,可没见过邻居之间打招呼的情况。 两人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同时点头朝着白忘冬这边回礼。 然后,这一老一小就互相搀扶着转身离开了这边,一句话都没有和白忘冬交谈。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白忘冬也没有在意。 颠倒巷这地方就算是遇到再奇怪的人也不为过。 盲眼老太加上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小女孩,这个组合要是放在修仙小说里,那绝绝对对是不简单的角色。 他作为邻居说不定某一天还能走一走什么,救二人一命,然后让两人欠下一个人情这样极为传统的剧情呢。 当然,欠人情可以,可千万不要搞什么老太太濒死,临死之前托孤的剧情。 他嫌麻烦,不喜欢。 推门而入,白忘冬径直朝着屋子里走了进去。 那里面,有虞夫人送来的交易物。 第22章 吞灵 白忘冬算得上是虞夫人从商多年以来见到过最为特殊的一个顾客了。 灵晶这种东西,虽然珍贵,而且蕴含极为浓郁的天地灵气,可对于寻常修行者来说压根就是无用之物。 灵晶里的天地灵气是没办法被人体吸收的,这东西一般只会在催动大型仙器圣物的时候当做能源来使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属于军用物资,普通的商家很难能够搞得到手。 要不是因为清楚白忘冬锦衣卫的身份,虞夫人还真的会认为这家伙囤积灵晶是为了造反。 不过造不造反的虞夫人也不关心,只要能给出她合适的价码,她就算是陪着别人造反都敢干的出来。 鬼市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奇奇怪怪的客人。 虞夫人和白忘冬亲自交易过两次,而每一次白忘冬的要求都是大量的灵晶。 颠倒巷宅院的两把钥匙分别被虞夫人和白忘冬两人持有,按照白忘冬提出的条件,灵晶会在交易次日的夜间送往这里,这处院子,本身就是一个交易的中转站。 白忘冬推开屋子的门,没有点灯,他径直走到了书柜旁的花瓶面前,将手里用来打开宅院门的钥匙扔进了这个花瓶当中。 “咔哒”一声响起。 紧接着,花瓶旁边的书柜缓缓平移露出了下面光洁的地板。 白忘冬蹲下身子,手指在地板上轻轻滑动,两三秒之后,他停下动作,手指停留在了地板上的某个位置,用力下按。 地板之上骤然裂开一道缝隙,地板朝着两边分开,一扇暗门就这样被打开。 暗门很小,同一时间堪堪就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身体。 白忘冬身后紫沼出现,化为一道流光率先下了暗门,等了几秒钟的时间之后,白忘冬这才从地上站起来,轻轻一跃,直接跳了下去。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房间当中,暗门就缓缓闭合,书柜也重新回到了原位,房间当中的布置没有半点变化,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不是幽蓝色的微光飞快闪过,那恐怕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曾经还进来过一个人。 …… 又是一个地下室。 白忘冬从上面跃下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就成功落地了,和上面光线昏暗的房间不一样,地下室里通体明亮。 挂在两边墙上的水晶叫做“空明石”。 虽然价格不菲,名字也好听,但其实真的没什么别的大用,只是能够散发出光亮这么一个有些鸡肋的作用而已。 它之所以价格高的原因就在于空明石一旦被灵力触发,那么它散发出的光芒会维持十年不散,除非被外力强制性毁掉,不然的话,它就能从始至终保持光亮。 修仙世界,奇奇怪怪的物件挺不少的。 这密室不小,基本上已经覆盖了整个房屋的地下,而在这房间当中,只有一堆用黑色幕布遮盖起来的东西。 白忘冬上前两步,一把将这块特别宽大的幕布给揭开。 霎时间,一堆五颜六色的晶石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面前,这些晶石已经堆成了一座山,白忘冬需要抬起头仰望才能够看到这堆晶石的顶点。 “一共一千三百六十块,还行,这个数量对得起那块上古仙法。” 白忘冬目光大概扫视了几眼,分清楚了这些灵晶的数量。 然后,他就伸出手,手心当中,一个黑色印记缓缓浮现,那是一个精致的鬼面印记,印记一出现,一股庞大的吞噬力就随之出现在了这个密室当中。 白忘冬眼睛都不眨一下,体内鬼炁翻涌,印记之上,那鬼面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从白忘冬的掌心当中一点一点的爬出,张开大嘴,一口咬上了面前的灵晶。 一瞬间,白忘冬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开始朝着体内灌入,然后又以一个飞快地速度跳过他的四肢百骸,直接涌入到了他的心脏当中。 “咚咚。” 白忘冬听到了清晰的心跳声。 那是他的心脏在欢呼雀跃的声音。 白忘冬能够感觉到,在他的心脏作为本命鬼盅的那部分里,有着一颗鬼珠正在缓缓凝结。 在鬼面的吞噬下,眼前的灵晶一块接着一块化为齑粉。消失在密室当中。 那一堆成山的灵晶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缩水,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灵晶山就被消耗了足足三分之一。 而白忘冬体内正在凝结的那块鬼珠却只到了五分之一的程度。 又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飞快闪过,眼前的灵晶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当最后一块灵晶化为齑粉消失,整个密室当中已经再也看不到半块灵晶的身影。 白忘冬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极为充盈的能量。 正在凝聚中的鬼珠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三的雏形,想要让它彻底成型,恐怕还得需要差不多数量的灵晶。 “又得赚钱。”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全力运转锦衣卫功法百炼诀,那些残留在他经脉当中没有被鬼盅吸收到的散落灵气瞬间朝着他气海当中涌入。 一股股精纯的灵力开始在他的气海当中盘旋,最终汇入这片灵力海洋当中。 白忘冬的灵力修为直直跨过幽境一重,进入到了幽境二重的程度。 “呼~” 再次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从白忘冬的嘴角冒出。 他睁开眼睛,全身上下神清气爽。 灵力突破到幽境二重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延长鬼灵现身的时间,还是那句话,灵力修为虽然不能直接决定战力高低,但一定能够决定续航时间。 和同火邪僧道正交手时的恣意不一样,一般在北镇抚司当中,白忘冬很少会展现出自己的灵力修为,只要靠着雪幽兰的冰术,他就能将寒水君的形态模仿个七七八八。 如果真让他全力施展鬼术,他现在的实力应该能够和夜流霜碰一碰吧。 收敛起最后一抹飘散的灵力,白忘冬迈步走向了密室里仅剩的两个箱子。 打开其中的一个,里面是一块块白花花的银子。 随便揣了两块放进腰间的白玉当中,白忘冬又打开了另一个箱子,这次里面则是金灿灿的一片。 一箱白银一箱金。 白忘冬的大部分资产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再次感谢黄岭黄老板的资助,让他能过上如今这富足的生活。 他随便从里面挑拣了一把金叶子,同样放进了腰间的白玉当中。 眼见白玉里的空间已经填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合上两个箱子,朝着密室外面走了出去。 走出密室,将这里的所有环境都布置回之前的模样,白忘冬最后检查了一下房子里的痕迹,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转身离开了这处宅院。 合上宅院的门,很巧的是,白忘冬又一次见到了那对老太太和小女孩的搭配。 白忘冬再次朝着两人点头行礼,对面的小女孩躬身回应。 随即白忘冬就直接转身朝着颠倒巷外面走了出去。 小女孩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忘冬离开的背影,然后就扶着老太太朝自家院子当中走了进去。 …… 熟悉的秦淮河,熟悉的水上花船,熟悉的巨大灵舟。 当白忘冬再一次进入鬼市的时候,他习惯性得用灵力遮住了自己的脸庞,然后就极有目的性地朝着鬼市里面某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这一次不去找虞夫人了。 虞夫人那边服务虽然到位,可价格太高,他这一趟所求给不了那么高的价钱。 这次他要找的是鬼市里一个松散的情报交易市场,没有固定的经营者,除了场地固定之外什么都会不断改变的一个情报交易聚集地。 那里常常会汇集很多来自于五湖四海的想要交易情报的人。 在那里找一些比较偏门的消息会来的更快一些。 “找到了。” 白忘冬根据自己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所在。 他之前来鬼市的时候经常会光顾这里,关于这世界的很多信息,大都是出自于这个地方。 在这里,只要你能给的起钱,你想问什么都会有答案。 虽然答案不一定能保证准确性,但确实是什么样的答案都有。 甚至有一段时间,这里还有人大胆到吹嘘自己知道建文帝的下落,还没等他把自己编好的故事给卖一个好价钱,这人就被北镇抚司的人给请到诏狱里喝茶去了。 反正,鬼市里最不缺的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人。 这里像是一处戏园,虽然看起来有点残破,但戏台上仍旧是有人在唱戏的。 戏台下面,坐着的是一个个面前放着木板的宾客,这些木板上写着各种各样的内容,有卖情报的,也有求买情报的。 白忘冬目光在这些木板上大致扫了一眼,没有发现这些人里有关于“神偷”的消息。 于是,他直接迈步,朝着戏园里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没多久,白忘冬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个坐在趴在桌子上正在酣睡的青年男子。 白忘冬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桌椅上,然后轻轻敲了敲桌面。 “咚咚。” 声音不大,但是足以把人从睡梦中叫起。 青年男子猛地直起腰来,看向声音的来源,一见到对面坐着的白忘冬,他身体骤然放松,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眸子:“是你啊,又来找我问什么?” 这可是老熟客了,有事没事就来光顾他的生意。 大多数问题都是千奇百怪的。 最有病的一次是这家伙拿了一块金子过来让他讲了足足两个时辰的话本故事,讲得他嗓子都快冒烟了才停了下来。 就这脑子有病到家的操作,他百里牧就算是记性再差也能对这人印象深刻。 要不是看他出手大方,百里牧早就不伺候了。 “应天这里,管贼籍的是哪个?” 白忘冬开口问道。 贼籍,顾名思义就是盗贼的籍贯,这东西只存在于一方鬼市当中,专门记载该地盗贼的信息。 管理贼籍的人一定会是上任贼王。 只要是上了贼籍的人,来鬼市中销赃会给予最大的方便。 管理贼籍的人会被设下最为狠毒的诅咒,如果一旦将贼籍内的信息给泄露出去,就会在第一时间全身溃烂而死。 这也是为什么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但锦衣卫却不把他收为己用的原因。 “贼籍?你是说《鬼手录》吧。” 百里牧听到白忘冬的话瞥了他一眼。 “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见你问正经的问题,拿这玩意的人我知道是谁,但想让我透露他的信息……” 百里牧搓了搓手,意思不言而喻。 白忘冬闻言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了一片金叶子,放到了桌子上。 百里牧见到金叶子,脸上一下子乐开了花。 “他叫罗永盛。” 只说了一个名字。 白忘冬继续往出掏金叶子。 “在鬼市东南角有一家铺子,铺子的名字叫‘罗家窑’,不过你去那里是找不到他人的。” 话音又在一个巧妙的地方停止。 第三片金叶子出手。 百里牧笑而不语。 白忘冬继续加价。 百里牧仍旧是一言不发。 第五片金叶子放到了桌子上,百里牧依然是那副“价码不够”的表情。 白忘冬眼睛微眯,直接伸手就要把第五片金叶子给取回,眼见他这么做,百里牧连忙伸手拦下了他的手。 “再来一片,就一片,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白忘冬不为所动,只是抬着眼睛看着他。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灵力,可百里牧还是察觉到了白忘冬视线中的不容置疑。 两人僵持了十几秒的时间,百里牧骤然泄气:“好了,五片就五片。” 白忘冬收回手,等着他的答案。 “罗永盛是应天上一代的贼王,金盆洗手之后,就管理起了鬼手录的事情,罗家窑就是给应天这些贼提供销赃的店铺,店铺是他两个弟子在管理,罗永盛本人一般情况下不会常驻店铺,你要是想找他,得去应天的问花楼。” 问花楼。 应天城里数一数二的青楼,绝绝对对的销金窟。 能长时间流连这里,看来这罗永盛的家底颇丰啊。 “他经常光顾问花楼的哪个姑娘?” 白忘冬继续问道。 百里牧嘿嘿一笑:“这个嘛,我还真委实清楚那么一丢丢,不过,五片就是五片的价格,这姑娘的情报,就要另外加码了。” 听到他的话,白忘冬直接了当地从袋子里拿出了两片金叶子,扔给了百里牧。 “老板阔气。” 百里牧怪叫一声。 然后凑近前来,用只有白忘冬和他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罗老头总爱缠绵四位姑娘,春夏秋冬四阁各有一位,春字阁的海棠,夏字阁的梦莲,秋字阁的香菊,冬字阁的雅梅,您要是要找人,寻这四位准没错。” “知晓了。” 白忘冬听完这些,直接站起身来就要离开这边的桌椅。 他时间有限,看来得在今晚去会一会这位上任贼王了。 “看在您出手阔绰的份上,我提醒您一句,在应天这地界,见鬼头是需要见面礼的。” “我懂。” 白忘冬点点头。 “我会准备好的。” “那就好。” 百里牧趴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恢复到了之前那懒散的模样。 白忘冬瞥了他一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停下了正要离开的脚步。 他俯下身子,凑近百里牧耳边,轻声说道。 “你讲故事讲的蛮好听的,所以下次不要再把我的消息随便卖给其他人了,要不然的话,我真害怕那七片金叶子会成为你的买命钱。” 话毕,白忘冬直起腰拍了拍百里牧的肩膀,随即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百里牧看着白忘冬离开的背影,先是愣了半响,然后洒然一笑,摸了摸怀里的金叶子。 “要是我的命能值这个价钱,好像……也不亏嘛。” 第23章 问花楼 白忘冬活了十九年,这还是第一次要有逛窑子的经历。 问花楼,即便是放眼整个应天城那都是数一数二的青楼,白忘冬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楼中仍旧淫靡之声不断,可见其生意兴隆。 站在楼前,光是看着装修布置,就能看得出来这问花楼幕后的东家确实是财大气粗。 门框用的是千金难求的紫曦木,门口铺着的是价值连城的九溪石,就连站在门前招揽客人的姑娘身上穿着的都是市面上价格极其高昂的流苏碧玉连纱裙。 这配置,也不怪问花楼的消费水平会这么高了。 “真舍得下本钱啊。” 白忘冬站在问花楼前啧啧称奇。 别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他主要是想先酝酿一下感情。 “我靠,要不然还是不要走正门了吧。” 白忘冬蹲在地上捂着脸。 不是他装清高,是他光看着问花楼门口那群花枝招展的妖精们就有点头皮发麻。 一想到他走过去的时候,这群人都会像花蝴蝶一样朝他身上扑过来,他就一阵冷麻。 真不是他搞歧视,实在是他有点接受不了这种热情的欢迎方式。 说真的,他蹲在这边看了半天,是真有点佩服那些大摇大摆,在一群女人簇拥下走进门里的那群人了。 尤其是他还见到一个面皮不错的俊良书生被那群姑娘们上摸下揉的,揩了一路的油,这要是换成他,他真的接受不了有人这么占他的便宜。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着了。” 白忘冬“蹭”的站起身来。 但紧接着,他就又蹲下了。 不行,他做不到。 你让他和黑旋风玩老师和家长那一套他还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可现在这情况真的会引起他整个人的心理不适。 “呦,少年,很苦恼嘛。” 就在白忘冬纠结该怎么进去的时候,他旁边传来了一阵娇媚的声音。 白忘冬转过头,一眼就见到了蹲在她身边的女人。 一身白衣,戴个斗笠,轻纱遮脸。 这打扮可和她那娇媚的声音不怎么相符合。 “救星。” 白忘冬一见到她,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真的,这一刻白忘冬真的就像是见到了天使一样。 “林医师,你真的来的太及时了。” 这是什么缘分,这是什么幸运,能让他在这个时候见到北镇抚司当中最不想见到的人排行榜榜首。 林昭月,北镇抚司专用医师,地位在北镇抚司可以说是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除了罗睺之外,林昭月在北镇抚司的话最好使。 之所以被排在了最不想见到的人排行榜榜首,就是因为她的身份。 在北镇抚司,你见到林昭月的场景大多情况下只有一个。 重伤到快要濒死的那种程度。 要不然的话,一般的小病小痛真的用不着林昭月出手。 虽然她是最不想见到的人排行榜榜首,可此时此刻,在白忘冬看来,林昭月的出现真的就像是救世主一样,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想见到林昭月。 “这么夸张,你这是在青楼门前蹲点?” 白忘冬这样子可太少见了,林昭月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忘冬的表情能这么丰富的。 本来她就是见到白忘冬蹲在问花楼前的样子有一丁点的好奇,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么稀奇的场景。 下次见了罗睺可得好好和他聊聊他这位精英下属的另一面。 …… “所以,你是想进问花楼?” 听白忘冬讲了半天,林昭月一下子就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白忘冬连连点头。 “但是面皮太薄,不敢进去?” 额……虽然这描述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出入,但大体意思没错,所以白忘冬再一次用力的点头。 “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啊?” “人生第一次。” “真可爱啊。” 林昭月感慨地说了一句。 锦衣卫里还有这么纯的小家伙吗?这要是北镇抚司那群老油条知道了,怕不是会把白忘冬当宝贝给供起来。 “走吧,跟我进去,” 林昭月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 “姐姐带你见见世面。” 听到这话,白忘冬双手合十,连忙道谢了一句:“实乃真救星也。” 林昭月走的不是问花楼的正门,她这一趟过来是受人所托给问花楼里一位姑娘来瞧病的,行踪当然是要略微隐蔽一点的,要不然让人知道了她医师的身份,会对问花楼的生意有所影响的。 这也是白忘冬第一次知道原来青楼的侧门是建在这个位置的。 长见识了,真是长见识了,下次再来这里的时候可以直接从这边翻进去,只要他动作够快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比起前院的热火朝天,问花楼的后院安静得简直就像不是一个地方一样。 林昭月一进门就被一个穿着看着像是管事的中年女人迎了过去,那女人不苟言笑,在见到林昭月的第一眼就连忙走了过来,目光在白忘冬的身上打量了一眼,转头看向林昭月。 “放心,是个嘴严的,不会出去乱嚼舌头。” 林昭月淡淡开口,语气当中全然没有之前面对白忘冬时的和声细语。 这样淡漠的姿态才和她这一身清冷的打扮相配。 在这中年女人打量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在这中年女人的身上飞快地扫视了一眼。 姿态端庄,步伐拘谨,一举一动在小心谨慎中又透露着“规矩”两个字。 这可不是青楼的人能培养出来的风格。 看样子,林昭月来看的这病人也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 中年女子听完林昭月的话之后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她就用眼神示意两人跟上。 从始至终,这女人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过。 跟着林昭月一路从后院走到前面,那嘈杂迷乱的声音再一次进入到了白忘冬的耳朵里,听着这些声音白忘冬没有了徘徊在楼前的拘谨,他不能接受的是那群姑娘们热情的招待,对于这些淫靡之声,白忘冬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一堆大好的实验素材啊。” “你刚才说什么?” 林昭月好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刚才貌似听到白忘冬说了一句什么,这里的声音太吵,她有些没听清楚。 “我说,我该去找人了。” 白忘冬回复道。 “这么快就要走?要不多陪姐姐一会儿,让你见见这问花楼第一绝色到底是什么模样。” “死了都是一个样。” 白忘冬眨眨眼。 “我现在更想去找辣个男人。” 找女人多没劲,还是去找贼有钱的男人比较有意义一些,万一就又是下一个资助帮扶他的大善人呢。 “那你知道路怎么走吗?” 林昭月指着问花楼这正正方方的四面格局说道。 “春字阁,夏字阁,秋字阁,冬字阁,春夏秋冬一共四季,阁中的房门上都挂着姑娘的花名,问花楼的姑娘不少,你要找人的话可能要多费一点时间了。” “明白,那林医师,就此别过了。” 林昭月没有回话,白忘冬的脚步在此处停下,目视着两个女人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前,然后,他就直接转身走向了春字阁的方向。 一个一个来吧。 只不过,这样的寻法为啥总让他有种正在捉奸的既视感啊。 …… “罗爷,这些天好久没见你,该不会是离了我们问花楼,去寻了新欢吧。” 女人的声音嗲嗲的,语气妩媚的不得了。 “要真是这样怎么办?”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光听这个声音,就知道说话这人应当是上了年纪。 “那一定是我的那三个好姐姐没有伺候好罗爷,让罗爷觉着不舒服了,不如让梅儿好好让爷高兴高兴,千万不要厌了我们问花楼才是。” “你个小滑头,怎么就把错全都推到你那三位姐姐身上了,就不能是你没伺候好爷,让爷心里不痛快了?” “哎呦,我的爷,爷这么喜欢梅儿,千错万错也不能是梅儿的错啊。” “嗯?那你倒是说说,爷喜欢你什么地方啊?” “那一定是……” “嗯哼。” “那一定是梅儿比其他姐姐都要骚啊。” “哈哈哈,小浪蹄子,你是真对爷胃口啊。” 在这对话之后,房间里紧接着传来的就是一阵浪叫声。 翻云覆雨之后,刚才的嘈杂戛然而止,事后的氛围安静的不得了。 女人躺在男人的怀里,一幅乖巧的模样,然后,她就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放心吧,爷这辈子就认准你们姐妹四个了,你们在哪儿爷就在哪儿,这些天着实是有些忙,没顾得上你们,等过了这阵子,爷天天陪着你们。” “要是真能天天陪着罗爷,梅儿会幸福死的,真希望……诶?这屋子里为何突然冷起来了。” 女人像是发现了些什么,从男人的身上爬了起来,好奇地朝着四周看去,她们问花楼的保暖设施做的很好的,就算是你光着身子走动也不会感觉到半点的寒风,像现在这样的温度真的是有些稀奇。 管着暖房的丫鬟偷懒了不成…… “好像确实是冷起来了。” 男人听到女人的话也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身材精瘦,脸上多是褶皱,看上去大概有五十多岁左右,抱着那大概只有双十年华的姑娘,要不是这副春宫图的样子,走在街上怕不是会被认为这是一对父女。 屋子里的气温越来越冷,本来两人还在啧啧称奇,可当温度降低到某个点的时候,那男人一下子发现了不对劲,整个人的眉头都紧皱了起来。 他直接朝着后面伸手,抓住了一柄短刀,语气沉闷开口说道。 “哪里来得朋友,不出来见一面可不礼貌?” “冬字阁,雅梅,怎么偏偏今天就是冬字呢,亏我找遍了其他三阁才找到这里来,真倒霉,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要不然还是早早回家去得了。” 淡淡的声音响起,让罗永盛的目光越来越凝重了起来,他一只手抱住已经因为害怕钻到他怀里的雅梅,一边为两人披上一件衣物,紧接着,他就见到一道身姿挺拔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稳稳地坐在了凳子上面。 见到这人的第一面,罗永盛眼眸微微一跳。 好俊俏的儿郎。 他就这么一身白衣坐在凳子上面,翘着二郎腿,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 那白衣上面绣着淡蓝色的纹路,不说面料,就光是那几根绣出纹路的丝线就已然是非凡之物,价格高昂。 这人很有钱。 这是罗永盛对这位不速之客的第二个印象。 “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公子?来找罗某又有何事?” 白忘冬听到他的话将目光转了过来,然后就见到了罗永盛已经坐在了床边,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用手拍着雅梅的肩膀,缓解着她的惊惶。 这个时候还能记着担心身旁的女人,这是和青楼的女子处出感情来了? 白忘冬微微歪头:“贼王罗永盛,是你吧。” “在下已经金盆洗手,贼王的称号已经被别人拿了。” 罗永盛连忙说道,他虽然目光一直在盯着白忘冬这边,可利用眼睛的余光,他一直都在打量周围的场景。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屋子里的门窗之上都已经爬满了厚厚的冰霜,将能够正常逃离这屋子的所有通道都给封了起来。 他可不记得他招惹过冰法如此出色的人物。 “这位公子有何事情尽管开口,要是罗某能够做到,绝对会尽全力相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罗永盛能在贼行耀武扬威这么多年还能金盆洗手,就是靠着一身的小心谨慎。 等挨过了这一阵让他走出问花楼,他一定想办法把这小白脸给挫骨扬灰。 “我听说见罗贼王是要有见面礼的。” 白忘冬笑着说道。 “在下身无长物,唯独只有这个东西貌似还能入一入人眼,要不然就送给贼王好了。” “哐当!” 一柄刀就这么被白忘冬从腰间取出扔在了桌子上。 罗永盛顺着声音朝着那把刀看去,本来一见到是把刀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可就当他的目光彻底落在那刀上的时候,他的脸“唰”的一下就拉了下来,全身上下灵力猛地爆发,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朝着墙的方向冲了过去。 白忘冬抬眼看来一眼那被扔在床上一脸惊慌的雅梅,不由摇了摇头。 有感情,但不多。 冰霜彻底将整个房间封禁,白忘冬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罗永盛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掌一掌盖在罗永盛的脸上。 白忘冬五指用力,全身灵力汇聚。 “嘭!” 落地,木屑飞溅,罗永盛的头被白忘冬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之上,那巨大的声响让魂不守舍的雅梅身体猛地一颤。 而此刻,桌子上的那把刀恰好就放置在罗永盛的眼前。 为什么一见到这把刀就要跑呢? 呵,原因太简单了。 这可是,绣春刀啊…… 第24章 半鬼化 飞鱼服,绣春刀,红鸾液下鬼见愁。 当罗永盛见到绣春刀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得就做出了逃跑的举动,这是刻在骨子的一种惧怕。 自明朝创立以来,锦衣卫的凶名是用一场又一场的血杀来深入人心的,尤其是罗永盛之前还是个贼,现在手里还掌握着鬼手录的名单,他比任何人都要惧怕锦衣卫的光临。 被白忘冬压在桌子上,他死死咬牙,灵力猛地迸发。 锋利的短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反手握住,向着白忘冬的方向猛地一刺,白忘冬身前冰霜闪过,冰墙瞬间出现,但只是维持了一瞬,就被那极为尖锐的一刀给直接撕碎。 白忘冬手下一松,罗永盛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趁这个机会从他的手下飞快溜走,只是几次闪身就和白忘冬拉开了距离。 好厉害的身法。 白忘冬抓了抓手,那一瞬间,罗永盛的身体就像化为一阵微风从他的手指缝隙中溜走,不快,但是够难抓。 罗永盛和白忘冬拉开距离的第一时间就是握紧自己手中的短刀,这把短刀上面雕着一个极为精致的狼头,刚才撕破冰墙的一瞬间,这颗狼头也是出现过的。 “幽狼匕,这东西原来是你偷得。” 白忘冬扫了一眼那把匕首,居然还有些眼熟。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东西是应天府某位出身大仙门的将军的贴身仙器,之前丢失的时候,还在京里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个时候白忘冬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这事是他后来执行某一次任务的时候无意间从六扇门的案宗里见到的,据说在那个时候,那位丢失了幽狼匕的将军被当做笑料被议论了好一阵子。 罗永盛没有说话,他现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逃脱之后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离开应天府了,被锦衣卫盯上,这应天府他是决计不能待了,想要逃命,只能往草原那边跑一段时间…… “告诉你个秘密。” 而就在罗永盛盘算这些的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在他耳边清晰响起,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他转头看向白忘冬,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给自己倒上了一碗茶水,笑眯眯的看着他,开口说道。 “我来找你,是想从你嘴里问点东西出来,但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把我想要听到的东西轻易告诉我,这样一来,我就只能对你暴力一些了。” 听着他的话,罗永盛眉头微皱,不知道白忘冬到底想要说什么。 “哦。”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白忘冬转过头,朝着他眨了眨眼。 “找上你的可不是锦衣卫,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北镇抚司那边全不知情,那这样的话也就是说……” “只要杀了你,今晚的事就能揭过去?” “真聪明。” 白忘冬一拍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罗永盛目光冰寒,杀气骤然腾起。 下一秒,他整个人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房间当中数十道幻影同时出现朝着白忘冬这边冲了过来,同一时间,一道道青色的尖刺在房间四面八方凝出,将白忘冬包围在内。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双目鎏金色腾起,右手抓住茶碗用力一泼,碗中茶水被尽数泼出,下一刹,这茶水瞬间成冰,这冰化为一块幕布,朝着前面冲向他的数十道幻影包裹过去。 白忘冬站在原地,雪幽兰在他的身后出现,双手交织,那冰幕就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极为灵动地包抄着罗永盛的每一道身影,同一时间,那万千青色尖刺落下,白忘冬周身腾起一块块冰墙,将这些尖刺给排斥在外。 “鬼修。” 见到雪幽兰的身影,数十个罗永盛同时说道,语气中是浓浓的忌惮。 紧接着,他的所有幻影在一瞬间爆开,铺天盖地的灵力潮汐朝着白忘冬这边包裹而来,这是打算直接对他本体下手吗? 白忘冬眼睛微眯,笑容越来越浓。 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试一试他鬼化实验失败后的产物。 真真正正的“鬼上身”。 “雪幽兰。” 白忘冬轻声呢喃,这声音一出,他身后的雪幽兰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玉手搭在白忘冬的肩膀之上。 “嘭。” 雪幽兰的身体一瞬裂开,化为一颗颗微小的冰晶朝着白忘冬身体当中涌入。 当冰晶消散的那一刻,白忘冬的左眼眼角位置一朵幽蓝色的兰花花纹浮现,将他整个人的气质衬托着分外冰凉。 这一刻,白忘冬第一次感觉到周围飘散着的寒属性灵力是如此的亲近。 和间接性掌握冰雪时的感觉不一样,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凭借自己的心意随意的掀起一阵能够覆盖住整个应天府的暴风雪。 不过,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恐怕他会在一瞬之间被抽干体内的灵力和血气,跳过尸体腐化的过程,直接变成一具干尸。 虽然灵力的消耗已经到了一个超频的速度,但这一瞬间,白忘冬觉得自己分外强大。 比单纯操纵雪幽兰的时候要更加强大。 “滚回去。” 目睹着那灵力潮汐的倾覆,白忘冬冷冷开口。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的具有寒意。 白忘冬上前一步,一时间,一根粗壮的冰柱直接从他的脚下斜着拔地而起,朝着灵力潮汐冲了过去。 冰柱与潮汐相撞,那原本气势汹汹的灵力潮汐直接停在了原地,一层层冰霜凝结,灵力之海被冻结成冰,白忘冬手掌一握。 咔嚓。 这冰海猛地爆开,飞溅的冰屑刚要朝着房间四周冲去,白忘冬手指一勾,这些冰晶就汇聚成了一只巨手,朝着某个地方用力盖去。 幽蓝色的狼头再一次现身,那狂暴野性的气息爆发,想要撕碎正在压过来的巨大冰手掌。 白忘冬眼中寒芒闪过,他飞快扭身,一把握住了桌子上绣春刀的刀柄,全身灵力朝着这把刀中疯狂的涌入。 握紧,拔刀,然后猛地掷出。 那飞出的绣春刀就像是划破黑夜的流星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一头扎进了幽蓝色狼头当中,绣春刀直击狼头的眉心位置。 就像是真的贯穿了一只灵狼的头颅一般,狼头哀嚎一声,化为碎片飘散,同一时间,那从天山盖下来的寒冰巨手也在这个时候抵达了罗永盛的头顶。 嘭—— 手掌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罗永盛即便是运转起全身灵力想要抵抗这一击也无济于事,那巨大的压制力把他狠狠地给压在了地上,如果不是这问花楼的地板够结实,那此刻的罗永盛早就掉到楼下去了,而不会只是单单被镶嵌在地板当中。 见到罗永盛被压制,白忘冬呼出一口气,眼角边的冰雪兰花花纹缓缓消失,雪幽兰在他的身后出现,但也很快隐于半空,不见身影。 白忘冬现在的脸色有些许的苍白。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这个状态用于实战当中,不得不说,强是真的强,可这消耗也是有些难以承受。 他的灵力修为始终是个大短板,即便是他的手段再多再强悍,但没有大量的灵力作为依托,终归没办法实现长时间的续航。 可以这么说,如果只是超短时间之内,他的实力放在北镇抚司也能够有一席之地,短时间内,应该比之火邪僧之流要强上许多,但要是放在一般时间和长时间…… “还是得多卷一卷啊。” 白忘冬摇着头感慨地说道。 虽然还有缺陷,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因为“鬼化”实验失败衍生出的“半鬼化”确实是达到了他一开始的设想。 比起间接性操纵鬼灵来说,这直接掌控鬼灵之力让他的战力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 灵力消耗是前者的十倍,但战力提升却是前者的三倍有余。 值了,值了,值大发了,这段时间的苦修果然是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啊。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古人诚不欺我。 “那么现在。” 白忘冬舒展身体,活动了一下那正在噼里啪啦响着的筋骨,他迈步朝着眼神复杂的罗永盛走去。 “乖,该到睡前故事的时间了。” 第25章 线索 从墙上把绣春刀给拔出,白忘冬用一旁的床幔好好地擦拭了一下刀锋。 那问花楼的雅梅姑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昏了过去,这样一来倒是省了白忘冬动手的功夫了。 “好隔音的房间,都打的那么激烈了,一点都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这问花楼的东家可真舍得花钱。” 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入大善人名单中当做备选。 “一见到绣春刀就跑,说说吧,这是犯什么事了。” 白忘冬将自己的绣春刀收入刀鞘当中,然后将其放回到了桌子上,他把凳子搬到了罗永盛躺着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罗永盛这个时候只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碎掉了,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他将头撇到一边,拒绝和白忘冬对视,同时,也拒绝回答白忘冬的问题。 见到他这么不配合,白忘冬倒也没有气恼,他只是翘着腿,两只手来回搓了搓:“你的反应很不正常,虽然你是贼王,但毕竟已经金盆洗手多年,若是见了官差不至于会吓到一见面就跑,更没有理由对我生出杀意,反应这么大,莫非是做贼心虚?” 罗永盛不说话,坚持将倔强进行到底。 “可我又不是六扇门的人,一般的小偷小摸可进不了锦衣卫的眼睛,你在应天厮混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个道理才对,可即便如此,你还是跑了,这说明什么?” 白忘冬放下手,俯下身子看向他:“你来说说,这说明什么啊?” 这么大的反应,这么毫不犹豫的杀意,这确实是做贼心虚才会有的表现。 可锦衣卫不是六扇门,两者各司其职,再是“王”的贼他也是贼,除非像现在这个肆虐应天府的神偷这么大张旗鼓,不然的话,一般来说盗窃方面的事情是进不了锦衣卫眼睛的。 而且看罗永盛那反应,这应该还不是一件陈年旧事,发生时间应该离最近这段时间不远。 而罗永盛已经金盆洗手多年,除了一个罗家窑,一个鬼手录,他也没什么别的特点了。 除非…… “你莫不是动了皇室的东西。” 白忘冬眼睛微眯,眼中精光一闪,一个猜测浮出水面。 听到他的话,罗永盛眼皮一跳,虽然动作微弱,但还是被白忘冬看在了眼里,捕捉得清清楚楚。 猜对了。 “是在你罗家窑经手卖出去的?” 罗永盛撇过头,显然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可白忘冬就像是被打开了思路一样。 最近流出,皇室珍宝。 这两个词让他突然联想到了某个东西。 虽然只是联想到,但试一试倒也不浪费时间。 “难道是……玉东来?” 听到这个名字,罗永盛目光微微一滞,但是很快就恢复到了正常。 “我不知道大人您在说些什么?” 芜湖,说话了,他说话了。 这人是不是蠢,憋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一听到玉东来就说话了,这不是心里有鬼白忘冬敢把旁边放着的绣春刀给吞了。 没想到啊,这一趟居然还能有意外之喜。 白雕玉简的上一手的交易居然就这么被他给找到了,真的,老罗快过来给他磕个头吧,他怕不是平日里积德行善太多才能有这样的运气。 果然,当个好人很重要,也不枉费他常常惦念着那些过去和未来资助他实验的“大善人”。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一定是这些人在天之灵在保佑他吧。 收敛起心中的欣喜,白忘冬脸上倒是没有露出半点的端倪,只不过,他看着罗永盛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我要说,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来找你的,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一些。” “……” 听到他这话,罗永盛艰难地转过头来,他看向白忘冬那人畜无害的目光,眼神几度确认。 白忘冬没有逃避,用自己最真诚的目光望着他,试图让他看到自己的真心。 这越看罗永盛心里面就越抽搐得厉害。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这天下第一大傻子。 “大人何必和草民开这种玩笑,我认了就是了。” “我没骗你,我真不是来查那白雕玉简的。” “草民确实和玉东来的老板有过一次交易,交易的时间就在半年之前。” “我是想找你问问最近那名满京城的神偷是何许人也。” “没错,那东西就是赃物,是鬼手录上的一个成员拿来罗家窑销赃的,草民认出了白雕玉简,但还是利欲熏心,将它给卖了出去。” “那小贼应该和你见过面吧,你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啊?” “我并不知晓……” “要是你能配合我回答那神偷的信息,我可以在白雕玉简的事情上给你向镇抚使大人求求情。” “此言当真?” 罗永盛目光一亮,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白忘冬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那样子,要多正经就有多正经。 说真的,白忘冬这张脸一旦认真起来,男女通杀,老少皆宜,看着他这副样子,罗永盛居然真的就鬼使神差地信了几分。 他沉吟几秒,随即动作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先是转过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雅梅,最终低下了头:“大人想问什么就问吧,草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罗永盛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他深知锦衣卫的手段是如何的酷烈,即便是这个时候不说,等到那一番审讯下来,他也就差不多都撂了,他可不觉得自己会是个能挺得住刑罚的硬骨头。 事关那个“神偷”的事情不会触及到鬼手录的禁制,说了也对他没什么影响。 既然这样,那还死扛着干嘛。 “把你知道的内容都说出来。” 白忘冬目光深邃。 只要这神偷和罗永盛扯上关系,那就一定是有所求,既然这样,那这人就不难找了。 和他想的一样,罗永盛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曾经有过一次交易,就在罗家窑,他想要销赃出卖一件仙器,我认出那东西的名字叫夜芳来,是最近京城神偷案丢失的一件东西。” 白瓶藏玉镜,夜里芳梦来。 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丢失的仙器。 “因为此人最近在应天府风头正盛,所以我们这些同行对他的关注度比较高,他一掏出那夜芳来我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最近应该很缺钱,出手仙器的时候完全不在意价格折损,就为了尽快拿到黄金,对,他还再三强调,只要黄金。” “因为他最近的名头太大,作为应天府鬼手行当的魁首,我觉着,要是能让他加入到鬼手录里面也不错,所以就缠了他几天,但寻了他好多次之后就把这人给跟丢了,为了这件事,我还特地让应天府的鬼手兄弟们去寻了寻他的下落,但最终的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罗永盛微微一顿,然后像是在炫耀什么一样对着白忘冬开口:“虽然其他方面我们比不上大人你们那么厉害,但论起寻人,我们这些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要是连我们都寻不到,恐怕这人的本事不是一般的高啊。” “再之后呢?” 白忘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腰间白玉里拿出了小本本记了起来,一边记,他一边开口问道。 “再之后,再之后我们就找不到他了啊。” “没有了吗?” 白忘冬抬起头来。 “没派人跟着他吗?” “派了,没跟上,这人的手段诡异的要紧,只是刚一出秦淮河,我们就见不到他的人影了,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找不到他的落脚地。” 罗永盛解释道。 “那,在这之后,他还来出手过手里的东西吗?” “有过一次,就在三天之前。” 这也是他为什么这几天这么忙,都忙到没时间来问花楼找他几位小心肝的原因。 “不对。”白忘冬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罗家窑不是专门是给鬼手录上登记过的人做销赃工作的地方吗?这人既然没有上鬼手录,你为什么会给他做事?” “因为……”罗永盛眼中闪过几道晦暗不明的光。“草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想拉拢他,所以自然而然就给他行了一些方便。” “这样啊。” 白忘冬眯眼看着他,突然洒然一笑,没在这上面做过多的纠结。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吗?” 白忘冬把本子上的内容看了个大慨,心里对这件事的一些脉络终于理顺了几分。 这既然还要靠罗家窑销赃那基本就可以否决他在京中有大势力做依靠的可能了,而他之所以每一次都顺手从失窃者家中顺走一件宝物的原因也找到了,因为这人缺钱,而且缺大量且快速到账的钱。 将这些东西大概分析了一下之后,白忘冬抬起头,入眼所见就是面色有些纠结的罗永盛。 “你还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那草民可就真的直说了。”罗永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呦呵,难道还有什么内幕不成。 “但说无妨。” 等到白忘冬的回应,罗永盛降低声音,靠近白忘冬这边,然后语气有些忐忑地开口道:“草民怀疑,这人的身份……可能是个妖。” 白忘冬眼睛瞬间眯得很紧。 妖! 妖族! 第26章 刑讯室 “妖族……” 白忘冬听到这个名称目光微微顿了一下。 因为真的很意外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词。 之前在说起“三灾”的时候有提到过,大明朝有着“三灾两祸”的说法,三灾是冥渊,佛国以及海涡,这是三大天灾,是至今都神秘至极的诡异。 而两祸不一样,这两大祸害指的是实实在在的生灵,一个是神域中沉睡的神灵,一个则是早些年覆灭掉的妖族。 神域的地点很少有人知道,据说那里沉睡着这世间最强的一个种族叫做神族,神族人丁稀少,但是每一尊神灵自出生开始就会携带庞大的神力,强悍至极。 而神灵正常情况下都是处于沉睡阶段,不会对这世间造成半点影响,但它之所以会被成为祸害,就是因为当神灵苏醒之后会不可避免的降临人世,届时,神灵所过之处会不受控制的被庞大的神力给破坏。 祸害之称,神族当仁不让。 至于妖族,那就是因为前尘往事了,妖族是被人族兴兵讨伐最终覆灭掉的,可覆灭掉的妖族并没有被斩草除根,这么多年以来,仍旧有着妖族余孽隐藏在世间,说他们是苟活于世也好,说他们是图谋不轨也罢,总之,这些年来,无论是前朝还是现在的大明,只要是人族王朝,都是这些妖族余孽针对的对象。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妖族平日里的行踪隐秘,会时不时出来搞一搞破坏,算是每一代王朝都极为头疼的对象。 为此,太祖生前对着锦衣卫下过死令,一旦发现大明境内有妖族活动的迹象,不问缘由,格杀勿论。 这条死令在永乐帝继位之后一直存在。 白忘冬是真的没想到会在一个抓贼的任务上听到妖族的信息。 “你如何确定,这人是个妖?” “不是确定,不是确定,只是怀疑,只是怀疑。” 罗永盛连忙解释道。 “草民只是察觉到了一点点不对劲而已。” “那就把你这一点点的不对劲同我说说。” “就是,一个巧合,真的就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草民无意间见到了他动手的场景,那个时候,他用出来的灵力给人的感觉很奇怪,里面的气息驳杂且具备很明显的野性,草民觉得,那应当不像是人族能修炼出来的灵力,反而是像……” “妖力?” 罗永盛疯狂点头,他当时就觉得像是妖力。 不同于灵力和鬼炁,妖力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没有被驯化过一样,充满了野性和自由的气息,这种特点正是妖力的标志之一。 而且,因为妖族天生气血强盛,所以灵力一般都会带着些驳杂的血腥味,当时罗永盛就是发现了这一点,这才绝了杀人夺货的心思,能光明正大地走在京城当中,这样的妖族,绝对不是好惹的主。 “妖族……” 白忘冬呢喃着这个名字。 他相信罗永盛的判断,这老小子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是好歹也在应天府混迹了这么多年,在鬼市也能够有一席之地,别的不说,眼界终归是有的,他既然觉得那是妖力,那十有八九就不会出错。 说实话,对于妖族,白忘冬并没有多么在意,说到底他不是这世界的人,这么多年妖族和人族之间的血腥争斗他也没有亲身经历过,想要共情,属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只不过,如果这小偷真的是妖,那这件事的棘手程度就要呈几倍的往上翻了。 啧,得加钱。 “大人,关于这件事,草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若是无其它事的话……功过相抵?” 罗永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语气弱弱地问道。 “呵呵。” 白忘冬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虽然笑容和煦,可罗永盛却只能感觉到有些瘆人。 “还是和我走一趟吧。” 右手用力搭上了他的肩膀,罗永盛还想要反抗,可下一秒,紫沼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墨紫色的液体滴落在他的眉心,只是一瞬间,罗永盛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全身瘫软,意识在逐渐远去,最后时刻,他艰难开口。 “骗子……” “唉,小笨笨,你哪里见过有当锦衣卫不撒谎的啊。” 白忘冬熟练地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一个单人大小的黑色麻袋,装人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看就是老手。 把装着罗永盛的麻袋背在身上,白忘冬呼出一口气。 “再说了,白某是白某,白忘冬是白忘冬,天底下那么多姓白的,总会有个不撒谎的,别太着相了。” 说完这话,他瞅了一眼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雅梅,要是这姑娘能聪明一点的话应该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希望不会有他第二次上门的机会了。 问花楼的姑娘要是突然暴毙了,也会是个麻烦。 “走喽,赶下一个场子去喽。” 说着,他便扛着麻袋离开了问花楼。 当然,走的还是后门。 …… 锦衣卫诏狱。 这地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值班,即便是现在的天色已经很晚,可值夜班的人仍旧精神抖擞。 这群人就是属猫头鹰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昼伏夜出的主,作息时间和正常人相比完全颠倒了过来,不得不说,这种活法也不知道到底是是好是坏。 白忘冬扛着麻袋进来的时候还特地跑到地下十五层去看了眼还在面壁悟道的夜流霜,如他所料,这姑娘确实是陷进去了,一身剑意紊乱至极,踩着走火入魔的红线疯狂跳舞,走错一步就是元气大伤的结果。 “倔强啊倔强。” 白忘冬吃着果脯摇头感慨道。 又不是人人都是像他这样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照猫画虎最不可取,等夜流霜出来之后就会发现,这一趟的收益和风险完全不成正比,要不是知道这姑娘性子刚直他拉不住,他多少得劝上几句。 “这是抓了个人回来?” 裴秀文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白忘冬差点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他回过身点了点头:“借您这边的刑讯室一用,得从他嘴里撬点东西出来。” “有文书?” “任务需要,等之后再找镇抚使大人去补。” “用不用找个人帮你。” “不用,绝密,我自己来就好。” “那你去吧,我让其他人离那边远点。” 白忘冬点点头,把掌心里最后一块果脯给吃完,然后就又一次扛起了装罗永盛的麻袋,朝着刑讯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诏狱九十九层,除了最后九层没有刑讯室之外,其余每一层的设施都挺完善的,就是方便随时把关着的那群穷凶极恶的罪犯给拉出来压榨。 至于为什么最后九层没有,原因很简单,因为最后九层关着的犯人没必要搞刑讯这一套。 那些人所犯之罪即便是死上几百次都绰绰有余,之所以还将他们留着,一则,是因为如果这些人死了,可能会有特殊的秘法将自己的传承流出,会带来不小的麻烦,二则是这些人还有着别的用处还不能弄死。 白忘冬没有到地下九十层下面看过,但据传闻,最下面那九层通体都是用禁灵石堆砌建成,如果没有专门用来防止禁灵磁场的物件,任何人都不能使用灵力,除了抑制灵力之外,也有压制肉身力量的手段,每一个犯人的手腕上都会有一个定期注射特制软经散的镣铐,犯人的力气只能保证正常饮食和休眠,再要求往上的事情就没办法满足了。 如果遇到鬼修,那就更有办法了,直接在入狱之前将他的本命鬼盅给毁掉,反正他只要能保证他活着就够了,那一身修为被废掉也无所谓。 如果遇到了像白忘冬这样特别的本命鬼盅,那还有另一套用来封印的手段。 为了保证这群人不自杀,那九层当中都洒满了灵兽九阴蛇,这种灵兽千年不眠,调教好了就是最好的狱卒,能够二十四小时盯着牢中犯人,若是有人想要自杀,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看守那九层的大修行者。 以那位驭蛇人的手段,这些人即便是动手再快,也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九阴蛇做出反应。 总之,落到这九层的人,生不得,死不能,那是真真正正的生不如死。 “欢迎来到你的新家,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白忘冬将罗永盛捆绑在了架子上,恰巧这个时候,罗永盛也睁开了迷迷瞪瞪的双眼,可能是因为前后差距太大的缘故,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白忘冬瞧见他这副样子,微微皱了皱眉。 然后,他就转身走到了水缸的旁边,从里面捞了一瓢水。 哗啦—— 这水猛地泼到了罗永盛的脸上。 冰冷刺骨的冰水让他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当他注意到周围景象的时候,罗永盛整个人都慌了。 就算是没见过,但他也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啊。 “白大人,草民,呸,小人,小人能说的都说了,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放我一马好吗?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我可以买命的,我那些钱都可以用来买命的……” 罗永盛奋力挣扎着,全身都在颤栗,他疯狂地朝着白忘冬这边求饶,那样子…… “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贼王该有的样子。” 白忘冬坐在一边的桌子上。 “能在一个行当混到‘王’的名号,无论怎么样,傲气总是有一些的吧,你现在这样子,倒是像条狗。” “小人可以做大人您的狗……” “可不敢要,可不敢要。”白忘冬听到这话连连摆手。“真的,我怕你哪一天跳起来咬我一口。” “只要大人能够放小人一马,从此之后,应天府鬼手行当,全都听大人调遣。” 罗永盛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地开口。 白忘冬眯着眼睛盯着他好一会儿,盯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这才重新张大了眼睛。 “这么用力做什么,戏太过了。” 白忘冬搓搓手,转过身,走到了一旁摆放刑具的地方。 “说真的,你演技不错,要是一般人可能还真就被你糊弄过去了,不过我嘛,前段时间和一同僚出任务的时候,她说我是千人千面,你说,这形容词落在我身上是在夸我哪方面的能力的。” “小人……” “嘘,你接下来要说,你听不懂我说什么,对吗?” 白忘冬从架子上取下来一个大钳子,这东西貌似是拔牙齿的,不知道要是用它能不能从肚子上撕块皮下来呢。 罗永盛被他的话给噎了一下,再要开口,结果白忘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又要说‘给小人断罪应当送往六扇门,而不是锦衣卫’,呵,果然,清醒过来了,开始疯狂思考要怎么样从我手上逃出去了。” “‘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小人绝对没有半点违逆之心啊’。” “‘大人要是有什么问题就问,小人绝对不会有半点隐瞒’。” 连续的三句话将罗永盛给搞懵住了,因为这三句话确确实实是他刚才心里面一瞬间想到的话语,虽然有个别字不对,但意思一模一样,他眼中带着惊诧看向白忘冬的方向,恰逢在这个时候,白忘冬也正巧转过了头。 与他对视的一瞬间,罗永盛鸡皮疙瘩一下子遍布全身。 那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黑白深邃,但是却如此的诡异,就像是在这双眼睛之下他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罗永盛张了七八次嘴,最终,他脸上的惊慌退去,表情逐渐平缓了下来。 “不演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个敢于对着锦衣卫动杀手的人,你觉得会是个软包?”白忘冬用手里的钳子轻轻敲击着桌子。“你装的太过了,人设反差这么大,能瞒过谁的眼睛?” “局势变化太快,我一时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尽力了。”罗永盛呼出一口气,他看着白忘冬缓缓问道。“所以,你一直都在陪着我演?” “当然。” 白忘冬笑了,笑得怪开心的。 “不配合你一点,怎么能听到你为了转移话题说出来的那些情报,虽然你目的不纯,但关于妖族神偷的事情是没掺半点水分的。” 罗永盛沉默了,听到这些,他已经知道白忘冬猜出来一些其他的事了。 是他鲁莽了,如果一开始就乖乖地配合好这个锦衣卫,他绝对猜不到白雕玉简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成王败寇,我认了,但你要是指望我说些什么,那我只能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又不乖了。” 白忘冬看着他硬气起来,提着那大钳子就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抬起头,望着被捆在架子上的罗永盛,他发现罗永盛的嘴一直在动,就像是在嘴里找什么东西一样。 “你是在找你嘴里藏着的毒吗?别找了,我取出来了。” 罗永盛神色一僵,舌头停止了运动。 他目光灰败地垂下头:“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是个硬骨头?” 罗永盛咬咬牙,没有说话。 “有意思。” 白忘冬提起手里的钳子,突然,猛地一挥。 “嘭——” 那铁钳重重地砸在了罗永盛的脸上,就这一下,鲜血飞溅。 罗永盛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看这样子,是要死扛了。 既然这样。 那他也就只好陪着他耗着了。 反正,夜还长,他之前学到的手段,还多的很。 “来人。” “百户大人。” “给我备上两壶青果酿,要温得。” 第27章 冰山一角 诏狱十五层的刑讯房今晚是热闹的,至少从里面传出来的嚎叫声让被勒令走远的锦衣卫狱卒们不得安宁,只能再退几米,试图彻底隔绝那边的声音。 看不出来,白百户平日里那么文文弱弱的样子,动起刑来是个这样的狠角色,只是隔着墙听这声音就能知道里面用上的手段有多吓人,按照他们的经验,今晚被审讯这人多半是活不下来了。 “嘎吱——” 就在他们正盘算着还有多久这哀嚎声才会停的时候,刑讯房的门总算是打开了。 白忘冬从里面探出头来,朝着他们这边摆了摆手。 “百户大人,有何吩咐?” 在远处候着的狱卒连忙跑过来开口问道。 “我的青果酿到了吗?” “已经到了,一直在热水中温着。” “拿给我。” 白忘冬用手帕擦着手,脸上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刚洗过脸的样子。 那名狱卒不敢怠慢,连忙一路小跑把买到好久的青果酿给端了过来,他到百香铺的时候已经正好赶上了快要关门的时候,差一点就拿不到这最后两壶青果酿了。 恭恭敬敬地把青果酿递到白忘冬手中,下一秒,他手里就出现了一大块银子。 他抬起头看向白忘冬连忙说道:“大人,多了。” “不多,连夜奔走,辛苦了。” 白忘冬摸了摸这温热的青果酿,朝着这小狱卒微微一笑。 “多谢。” “不敢。” 狱卒受宠若惊,目睹着白忘冬将门再次合上,他看着手里的银两,吞咽着口水。 这银两,能赶得上他半个月的月俸了。 白百户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嗯,管他是不是心狠手辣,反正出手大方的就是好人。 …… 刑讯室里,白忘冬把沾满血的手帕扔到了一旁的水盆里,旁边放着的都是血淋淋的刑具。 也懒得用杯子,白忘冬直接对壶饮了一口手里的青果酿。 熬夜过后,能来一口自己喜欢的饮品真的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本来还觉得如果你只是行盗窃之事的话,我这手段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可没想到你小子鼠目獐头的,手里居然堆着这么多人命,我就算是弄死你一百次都不过分吧。” 白忘冬看着被他记在簿子上属于罗永盛的口供,忍不住皱了皱眉。 本来以为就是个小偷小摸,没想到除了和白雕玉简有关之外,这人居然能和京中不少未解命案对上号,更有甚者,罗永盛的手里还沾染过妇女孩童的血,就这样的人也能成为建文逆党? 那这建文一脉恐怕是真的没救了。 没错,在白忘冬无师自通的刑讯手段下,罗永盛全撂了,他算是当初建文帝在位的时候在京城里埋下的暗桩,白雕玉简是从他手中流出来的,流到了玉东来掌柜的手里,之后再被黑旋风给夺走。 从他的口中,白忘冬得知白雕玉简流入罗家窑的上家是一个名号为“贾先生”的建文逆党上线,这人的身份罗永盛也不知道,甚至都不确定此人是否还在京城,他只能大概判断出来,这人是男性,年岁不小,把白雕玉简交给罗家窑之后什么也没说,只说让他正常拍卖出去就好。 据他所说,玉东来的掌柜在抢夺白雕玉简的时候十分卖力,由此可见,这玉东来的掌柜十有八九也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只有这掌柜有问题,还是整个玉东来都有问题了。 不管怎么样,玉东来得盯着,这事让老罗去安排,锦衣卫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能盯梢的好手。 罗永盛是半路入的建文逆党,那个时候,他已经距离退休不远,据说是那位“贾先生”救过他一命,从一家贵族当中保住了他的手,罗永盛知恩图报,于是就成了他的手下。 听他的意思,白忘冬合计,这位贾先生十有八九是给他洗过脑的,不过洗的不怎么彻底,算是半死忠的那种状态,要不然也不会和白忘冬拉扯到现在,最后受不了酷刑全都撂了。 白忘冬在诏狱观摩那段时间不是没见到过真的死忠分子,那嘴严实得,恐怕你就算是把他嘴唇割开都有牙齿护着。 白忘冬把这厚厚的一摞口供全了给大致扫了一遍。 总之,用那么几句话就能概括罗永盛的一生。 行窃无数,杀人过百。 传销分子救危难,知恩图报误终生。 与其说他是建文逆党,倒不如说是那位贾先生的部下。 “求你赐死……” 就在白忘冬放下那口供的同一时间,罗永盛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忘冬朝着他那边看去,这个时候的罗永盛已经不成样子了。 他全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身上还有不少被腐化掉的血肉,里面露出了森森白骨,各种各样的伤口都在他身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组合,显得特别有规律性。 他气息萎靡,但是却没办法送他自己最后一程,所以,他只能是求白忘冬……赐死。 白忘冬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紫沼在他的身后出现,伸出爪子轻轻解开了他脖子上的项圈。 这项圈是件仙器,可以用来压制诅咒,是锦衣卫专门找有名的炼器大师打造的。 “自己来吧,触发鬼手录的诅咒,你就可以解脱了。” 他来了这世界近半年的时间,还没有见到过诅咒是什么样子的呢,这也算是榨干罗永盛的最后一点点价值了。 罗永盛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 他眼中闪烁着的是对死亡的渴望,扛了这么久,他也算是对得住贾先生了。 当初贾先生救下了他的手,如今他把命还给他,这笔买卖倒也不算亏……个屁。 “亏大发了……” 他喃喃自语道。 下一秒,他的脸上一道道墨黑色的纹路浮现,白忘冬直起身子,目光认真地看向了那一条条像是手掌一样的纹路,那些手掌纹路出现在罗永盛脸上的第一时间,罗永盛的眼睛当中就流出了两行墨黑色的血泪,紧接着,鼻子,耳朵,嘴巴,一张张手掌出现,朝着这些位置伸了进去。 “噗嗤。” 罗永盛双目怒睁,紧接着,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几乎就是一瞬间,他的气息直接虚弱到了最低点。 最终,还没等他留下半句遗言,罗永盛最后一丝气息也就此散去了。 “早死早超生。” 白忘冬看着面前的死尸叹了口气,又饮了一口壶中的青果酿。 他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样,他在刑讯室里又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将最后一口青果酿喝干净他才拿起罗永盛的口供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 “这一次倒是歪打误撞,让你小子撞了个狗屎运。” 夜深,罗睺府邸,他身上披着一件单衣,翻看着白忘冬连夜送来的口供,眉头皱紧几秒后又舒展,最终也不得不感叹白忘冬这一次的运气真的好到吓人。 明明只是想要试试看顺着贼王这条线能不能找到那个小偷的下落,可没想到,让他逮住了这么一条大鱼。 这又是妖又是建文逆党的,一个小小的罗永盛居然能牵扯出这么一堆大事。 “一般一般,全都是仰仗了镇抚使大人。”白忘冬这个时候坐在罗睺下首,两条腿搭在桌子上,双手抱着后脑勺望着天花板。“镇抚使大人官运亨通,鸿运当头,下官只是沾了点大人的福气罢了。” “……” 罗睺听到这话都懒得搭理他,要是真想拍马屁那就认真点,说这话的时候这人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搞得跟阴阳怪气他一样。 罗睺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压下吐槽他的冲动,尽可能无视掉白忘冬这一系列换个上司就是在作死的姿态,继续开口问道:“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照常来就是了。” “那可是妖族余孽,要不要给你增派一些人手。” 白忘冬听到这话斜着看了他一眼:“要是您真打算派人的话,就不会这么问我了。” 他把腿从桌子上放下来:“放心吧大人,我应付得过来。” 听到他的回答,罗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目光。 白忘冬是他特别看好的一个后辈,下一代的北镇抚司十有八九就是他和夜流霜领头,虽然这货性格傲了一些,拽起来飘的不行,但业务水平能打,能力也确实出众,保持这个劲头走下去的话,过段时间也应该在陛下耳边提一提他的名字了。 “既然这样,那就三天时间不变,过了今晚,你就只剩下了两天的时间,抓紧一点,还是那句话,我要活的。” “是。” 白忘冬站起身来,抱拳回应道。 “该滚就滚,有点眼力劲,别让老子赶你。” 罗睺烦躁似得摆摆手,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半夜三更被吵醒,要不是他没有什么起床气,他早就把这小子给撕了。 明明这些事情明天一早报告也是可以的,也不知道是白忘冬真的就不懂变通,还是这小王八蛋存着什么别的心思。 就比如“我睡不了觉,你也别想睡”这种狗心思。 听到罗睺这杀气满满的话语,白忘冬淡淡一笑,就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摸了摸头,脚步平缓地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可就在他刚刚要跨过门槛的时候,罗睺的声音突然又一次响起。 “对了,你想好怎么和我解释自己走了鬼道的事情吗?” 白忘冬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脚步停在原地,脸上表情丝毫没乱,迎着罗睺的目光,白忘冬回过头来看向他:“被大人您发现了啊。” 即便事情突然,白忘冬的心态表情没有丝毫的慌乱,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罗睺,在很久之前,他就对眼前这一幕有过心理预期。 罗睺太强了,只是站在他面前,白忘冬就能察觉到他那一身如同凶兽一般的气息,如果罗睺认真起来,这股气息甚至能够直接用于杀人。 这是一个跟着永乐帝从燕京城一路起兵杀到应天的绝世凶人,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都是整个大明王朝最适合掌控北镇抚司这个大杀器的不二人选。 修行界中,给他的外号叫做“煞虎”,虎之凶煞,百兽惊惧。 终日在这样的一个绝世强者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白忘冬又如何能自信不会暴露鬼修的身份呢。 只不过,比起火邪僧这种一下子联想到寒水君不是本人的情况来说,有着穷奇门的认证,再加上他和寒水君超高的相似度,像罗睺这样谨慎的人反而才更不容易联想到这件事的本质。 因为他有一百个证据证明,眼前的白忘冬就是本人。 可即便是这样,罗睺仍旧过了这么久才点明鬼修这件事,怕不是已经在心里面确认过好多次之后才终于放心了吧。 不怕他点明,就怕他一言不发。 说出来了,也就代表着最后的审查他通过了。 “因为鬼修的我要比寒水君的我更强。”白忘冬扶着腰,淡淡说道。“这个理由,够了吗?” “为此不惜废掉自己辛苦多年修行出来的灵力?” 罗睺独眼目光微闪,沉声问道。 “可是我赌赢了。”白忘冬手心当中墨黑色的灵力一闪而过,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罗睺。“事实证明,我很适合修行鬼道。” 感受着那一闪即逝的气息,罗睺盯着他看了半响,白忘冬一言不发任由他看了半响。 最终,罗睺摆了摆手:“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要剑走偏锋,滚吧,下次别再晚上来找我,要不然老子就活撕了你。” 白忘冬微微一笑,转过身,表情重新变得淡然平静。 他跨过门槛,大步走出了罗睺的宅邸。 看着他的背影,罗睺独眼当中闪过了些许晦暗不明的光。 “长安鬼难的唯一幸存者……” 刚才那抹气息,确实很强,强到让人不敢相信这只是一个修行了不到半年的鬼修。 这样的造化,真的不得不让人把白忘冬档案上的这个记录和鬼修这个身份联系在一起。 不过,不管这份力量是不是和冥渊有关,总之,现在的白忘冬能够完完全全的掌控好它,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力量就是力量,是趁手的工具,只要握住工具的人没问题,那这工具的来源又何必搞得那么清楚呢? 锦衣夜行,压制得就是这大明朝水面之下蠢蠢欲动的暗影。 建文逆党,妖族余孽,这些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锦衣卫这把刀必须要更加锋利,才能够用鲜血告诉那些不怕死的东西,王朝盛世半点都容不下这群污垢滋生。 永乐朝,势必会是一个开端…… “盛世的开端。” 第28章 吞金兽 一夜无话。 好吧,是真的无话,甚至连梦话都没有,只有翻书的声音一直都在白忘冬小院里响起。 他把锦衣卫里关于妖族的记载全都搬回家了,熬了一整个通宵啊,就是在查这偷遍全城的妖族到底是什么品种的。 根据罗永盛提供的情报,这妖即便是亏损一些价钱也要用收取黄金作为交易物,拒绝银票,银两,玉石这些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作为货币进行交易,这也就说明了,这小偷之所以贩卖自己偷来的宝物并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因为对黄金有着极为庞大的需求。 按照被盗窃者家里的鬼魂说,它们在物品丢失前后完全没有目睹到行窃者的踪迹,这说明,这小偷应该是有着能够隐匿身形的能力或者仙器,白忘冬更加倾向于前者。 至于空间律动…… 白忘冬想了想还是在这条因素上写了个大大的问号。 还是那句话,京城的大阵是太祖时期耗费大量的资源建造而成,这世间除了被皇室收纳起来的那个禁物之外绝对不会有第二种方法可以在城内实现空间跳跃,即便是妖族也一样。 所以这一点,大抵应该还需要继续斟酌一下其中的奥秘才行。 查了一整晚的时间,白忘冬连合眼都没有合眼,即便是能用到的信息这么少,可还真就让他找出了点东西出来。 妖族列名一百七十二族中排行四十三,吞金兽。 此妖族靠吞食黄金作为修行手段,血脉天赋当中有着能够自由改变形体这一条,纵观整个妖族记载当中,这个族群是最符合已知情报的一种妖。 除了其他没有进入列名一百七十二族的小妖族族群,吞金兽差不多就是最终的答案了。 在找到答案之后,白忘冬趁着天刚刚亮的时间小小的眯了一会儿。 等到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过了正午时分。 而今天比起昨天,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陈侍郎家的水清珠,犯案时间是在昨天晚上子时?” 白忘冬看着罗睺差人送来的案件新进展,盘算了一下当时他正在干什么。 那个时间段的话,他应该是在刑讯室和罗永盛玩石头剪刀布来着。 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有一起案件发生,这货就不能有个休假的时候吗? “看来必须要尽快把那份名单给找到了。” 就和白忘冬一开始预测的一样,当这小偷的妖族身份给曝光,又大体确定对方偷窃并不是为了求财之后,这件事的主基调就已然确认了。 这就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有名单的连环失窃案。 这妖族小偷一定是在找某个东西,但他又不确定这东西在一伙人中的哪一个手里面,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家一家的找过去。 又因为这样东西大概率适用于女性,所以这才把目标始终盯在了这些人后宅的位置。 想要确认这小贼的下一步计划,这份名单必须要弄到手。 可是又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确定名单,但又不能确定获得者是谁的呢? 唉~ 母鸡啊。 弄不懂。 他才来了这世界不到半年的时间,好多东西都没见过,搞不明白啊。 看来只能请外援了。 啪—— 白忘冬感慨之际猛地一拍桌子。 “小爷的故事书呢。” …… 故事书,能在白忘冬这里得到如此殊荣的人整个应天府可能也就只有一个了吧。 月黑风高夜,他是鬼市戏园里的一个小小情报商,常常会有一个神经病一样的人花钱请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本来一开始他也是拒绝的,甚至于他义正言辞地说道:“要是想听故事去找个说书先生去啊。” 可是,看着那被他摆放在桌子上一片片金灿灿的金叶子的时候,他承认,他无耻地投降了,连那什么傲骨都给丢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无论是什么年头,只要给钱,那就是大爷。 没错。 “只要给钱,那您就是把我这摊子给掀了都没问题。” 百里牧穿着一身道袍,笑眯眯地朝白忘冬说道。 这是一个算卦的摊子,旁边还放着一个“神算子”的旗子,整的有模有样的。 没错,这就是百里牧白日里的工作地点和职业,一个粘上胡子冒充百年老道的老神棍。 “给钱啊?可以,不过你得先给我算个生辰八字。” 他笑眯眯,白忘冬笑得比他还眯眯。 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白忘冬递给百里牧,表情不动声色。 “你的生辰八字?” 百里牧接过那字条看了一眼。 “一位朋友的。” “哦,那我瞧瞧,先说好,不准也要钱。” “可以。” 瞧着白忘冬这般从容不迫的样子,百里牧心里面突然就有些发慌,他动作熟练地从袖子里掏出三枚铜币,双手将铜币包裹,在手里摇晃了起来。 “你这卦算得准吗?” “别开玩笑,师传正经仙门,我又天赋异禀,你可以说我情报不准,但我的卦就没有算得不准的时候。” 这话说的,好他娘的骄狂。 说话间,百里牧将手中的三枚铜币抛到了桌子上,突然,神色微顿,他抬起头好奇地问道:“这人谁啊?都已经归天了吧?这测不测的还有什么用。” “嗯哼。” 听到这话,白忘冬笑得更开心了。 “你昨天不还提到人家名字了吗?怎么,算个卦就不认识了。” “昨天?” 百里牧皱皱眉。 他昨天说什么了? 他只记得他昨天好像是从眼前这个人手里赚了几片金叶子来着…… 等等! “嘶——”百里牧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该不会是……罗老板?” “嗯哼。” “我去!你杀胚吧,昨天还在找人家说要求帮忙,一晚上的时间就把人给宰了,你们锦衣卫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百里牧从座椅上高高跳起,他知道白忘冬这意思了,这他娘的就是在警告他啊。 白忘冬从怀里掏出来几个铜板扔在了桌子上:“找你是来问你点事,白天的事情属于公干,我向来不给钱的。” “……” 听到这话,百里牧沉默半响。 “那,您能晚上再来找我吗?”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家伙是想白嫖啊。 “你说呢?” 白忘冬这眯眯眼的样子着实吓人,那被睫毛遮掩的眼眸看不出半点的情绪。 “算了,你问吧。” 百里牧一下子泄气了,他趴在桌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看他这装扮和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忘冬在欺负老弱病残呢。 见到他大抵是老实了之后,白忘冬将自己的所求一五一十地给说了出来。 “既要有名单,又不能让人知道自己买到什么东西的场合?” “有啊,还不少呢,盲拍不就是吗?” 盲拍? 白忘冬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目光清冷理性。 “同我说说,这盲拍……是什么东西?” 果然,还是得他的故事书登场啊。 第29章 盲拍 “你个锦衣卫不知道盲拍是什么?别装了,太假了。” 百里牧把那三枚散落在桌子上的铜钱一一捏起接连放回到了自己的袖子当中,随即抬起一只眼睛斜瞅着白忘冬。 “你不会是搁这儿诈我呢吧,我提前说好,盲拍什么的我是从来没有参与过的,了解这个,只是基于一个情报贩子的基本素养。” “嗯……你要是在这里不想说的话,我就带你换个场子,那边比较刺激一点。” 白忘冬摩挲着手指说道。 “正巧,我也想了解了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北镇抚司当值的。” 听到这话,百里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颤,他讪讪一笑,接着重新开口道:“不用劳烦您奔波了,我说,您想了解什么,我全都告诉您。” 白忘冬歪歪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盲拍嘛,顾名思义就是‘盲着拍’,这种拍卖会只会邀请特定的人家,所请之人的名单也就只会有组建方自己知道,盲拍进行期间,所有的人都会坐在特制的房间里面穿上特制的衣袍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就连拍品都会被罩上一层幕布,在盲拍进行期间,拍卖师会带着装有拍品的箱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光顾,然后将所有人的报价一一记下,价高者得,只有一次出价的机会,而且,是否拍到不会当场告知,在盲拍结束之后将拍品送到客人手上的时候才会知道最终的结果。” 说到这里,百里牧迟疑了一下,紧接着,他抬起头看向白忘冬那双无喜无悲的眼睛:“盲拍的拍品大多数都有些来路不正,提供这些拍品的人,一般都来自于鬼市……虞家。” 听到这句话,白忘冬的心里没有半分的惊讶。 这盲拍搞得这么严谨,一看就是心中有鬼,在应天府这个地头能搞到那么多不方便大大方方示人东西的势力本来也没几个,鬼市,就是其中可能性最大的那一个。 哦,不对,应该说是供应量最大的那一个才对。 不过,比起这个,他倒是比较关注另一个和他任务有关系的点。 “组建盲拍会的,又是哪一边的人?” “这个嘛,我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百里牧摇摇头,目光很认真,看得出来他没有撒谎。“实在是盲拍的举办方从来都不是固定的,而且能组建起一场盲拍也很不容易,这群人也不会把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但我可以肯定,每一个组建盲拍的举办方都会有一群固定的客源。” “你能查到一个人参与过哪一场盲拍吗?” “别闹。”百里牧听见这话一下子笑了。“我要是有这本事还用得着在这儿摆摊吗?白大人,您千万不要把我想的太神通广大了,而且……” 他身体前倾,靠近白忘冬。 “这里面的水深的很,怕是您一个百户兜不住的。” “水深啊。”白忘冬身体同样前倾,他将手肘放在桌子上,右手托着下巴和百里牧对视在一起。 “能淹死我吗?” “差不多吧。” “吼吼,瞧,真好,有趣的事情又变多了不是。” 瞧着白忘冬眉眼间的笑意,百里牧露出满脸疑惑,一头的问号。 是他没讲清楚还是这人理解有问题,又或者说,这货不会是个聋子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吧? 在他呆愣期间,白忘冬收回手臂,从他面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耽误你生意了,加油,等有机会让你给我算一卦。” 说完这话,白忘冬脚步轻快地就离开了这里。 百里牧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为啥……他觉得这人还有些小开心呢? 嘶—— 果然,师傅说的没错,锦衣卫里,没几个正常人。 还是山上好啊,起码不用和神经病打交道。 呜呜呜。 他有点想家了。 …… 离开百里牧的摊位,白忘冬立马确认了下一站的行程。 百里牧此人虽然来历神秘,但是从口中说出来的话有九成以上的准确度,只要他愿意告诉你一些消息,那么十有八九不是假的。 而且这个人的手段也神秘的要紧,他锦衣卫北镇抚司试百户的身份很大可能就是他告知虞夫人的,而他升百户还没几天,百里牧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这种情报获取的速度,说实话是有点厉害。 表面上很好拿捏,实际上也是个胸有成竹的主。 白忘冬怀疑,这人大概率是有仙门身份的。 他刚才说他有“正经师门传承”,这传承指的是那一身道袍,天下道家仙门多如牛毛,想要靠这个找出他的身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过,白忘冬对百里牧的身份倒也不怎么感兴趣。 好好的故事书纠结那么多干嘛,就算是知道了他身份也变不出花来,这件事不在他的兴趣名单之上。 现在嘛,还是先考虑一下盲拍的事情吧。 白忘冬想,百里牧之所以一开始就说出“盲拍”这件事就是因为这个答案最符合他的要求和描述,其余的选项可能性不大,如果不是这个答案,届时再让白忘冬来找他就可以了。 既然可能性这么大,那么就不如暂且先将这个当做是答案,以此去调查名单,就算是查到最后出了错误,那也能掉头重新再来。 是个笨办法,但面对这种情况很有效。 而且,想要确认是不是正确答案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比如…… “陈大人,在下确实叨扰了,但我提醒您一下,我的时间很紧张,要是再有半柱香的时间我还没办法从您这里得到答案,那我恐怕就要带着您一起去和我们罗镇抚使坐坐了。” 端着茶坐在座位上,白忘冬看都没看一眼坐在主位汗流浃背的那位工部侍郎。 六部侍郎,正三品的官员,就是老罗在这里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大人”来着,这要不是心里有鬼,何至于紧张成这个样子。 虽然吧,他们锦衣卫名声有些不大好听,但架不住这些年抄家抄的多啊,被锦衣卫给盯上,就算是再大的官员心里都要发怵,尤其是在永乐帝上位之后,亲手组建了北镇抚司这样名副其实的暴力机关,锦衣卫的凶名更盛。 面对锦衣卫,能不紧张的,恐怕也就只有两种官,一种是深得皇帝信赖的天子信臣,一种则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吏维良臣。 很显然,眼前的这位陈信良虽然名字里既带“信”字也带“良”字,但这两个条件在他身上是一个都不符合。 陈信良抿了几口杯中的茶水,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慌张,然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本官不知道白百户所说的‘盲拍’究竟是什么,但听闻,只是听闻,城西有家名为‘流芳阁’的书画铺子常常会聚众行一些神秘之事,工部有计划在那边修建一座石桥,若是白百户肯出手帮忙探查一下流芳阁那边的情况,陈某感激不尽。” 说话的艺术。 “明白了。” 白忘冬站起来,朝着他一拱手。 “多谢大人,告辞。” “慢走不送。” 之后,白忘冬连续走访了好几家被这小偷光临过的府邸,大部分人都和陈信良的说辞差不了多少,只有少数几家说的特别明白,当然,还有几家死不承认的,但他们的神态表现的特别明显,四舍五入也就算是承认了。 走访了十几家之后,白忘冬大概也确定了这些人确实都是参加过盲拍,而且,这些人中还有不少是和三四个盲拍举办方都是有联系的,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们的话语当中都还是提到了同一个名字。 流芳阁。 这是一家书画店,按照某个如实相告的大人的叙述,他们这些有资格参与盲拍的人在明面上都是这书画店的贵宾,每一次当流芳阁要举行盲拍的时候,都会差人把一幅字画送到府上来,那装画作的盒子中会有盲拍的邀请函,上面把时间和地点写的很清楚。 按照这位大人所说,盲拍举办方也不会将这些贵宾全部叫到场,他们会根据客人的身份,来确定当场拍卖的物品能引起哪些客人的注意,这才会拟订名单。 总之,举办一次盲拍是很浪费精力的。 当然,在浪费精力的同时也是暴赚就是了。 “现在看来,貌似就是这流芳阁的盲拍名单了。” 白忘冬把刚刚见过的那位将军说过的话给记在小本本上,和前面那些失窃者的记录一对比,这流芳阁基本上就已经成为最后的答案。 下一个目的地找到了。 只要能从流芳阁的手里搞到同时有这些失窃者名字的名单就能够确定这小偷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同时,只要能找到这名单流失的原因,也能找到一些线索。 这样的话,这妖族小偷应该也就无处遁形了。 嘿,今天搞名单,明天抓小偷,抓到了就能回北镇抚司衙门和罗睺复命,正好三天时间不多不少。 啧,剧本已然确定,现在就要开始下一步剧情了。 “流芳阁,买字画去喽。” 白忘冬收起小本本一路朝着城西的方向赶了过去,胜利就在眼前,马上就能见到曙光了。 说三天就三天,他可真棒。 可就在白忘冬兴高采烈想要忍不住敲锣打鼓庆祝一番的时候,现实终于给了他一个狠狠的嘴巴,告诉他半场开香槟到底是多么让人尴尬的一件事情。 站在熊熊燃烧的阁楼面前,白忘冬眯着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当中此刻变得幽邃阴寒,光是远远地望着他就能感觉周围的气压越来越冷。 只差一步。 第30章 有好多根线嘞 熊熊燃烧的阁楼在这夜色之下显得是那样的刺眼。 白忘冬站在原地眯着眼,双目当中金光忽隐忽现,冰雪自他的身旁飘散,他一步一步朝着那正在燃烧的流芳阁走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感受到后背的森寒回头一看,连忙给他让开了道路。 白忘冬一路走,寒冰就一路跟,前面围观的人就一路给他让开道路,就这样,白忘冬一步跨过了流芳阁正在被烈火肆虐的大门,直接进入到了火场当中。 雪幽兰的身影在他身旁一闪而过,顷刻,这大楼被瞬间冰封,那燃烧的火焰被一瞬扑灭,原本还是一座火楼的楼阁如今整个都被冰霜给覆盖,这一手看得外面的围观群众是连连称奇。 白忘冬站在被冰封的流芳阁内,抬起头朝着二楼,三楼,四楼的方向看去,鎏金色的灵目扫过这流芳阁中的每一个角落,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这流芳阁当中没有鬼魂,一个都没有。 明明尸体都在这里烧了个焦黑,可就是没见到一个鬼魂游荡。 和白忘冬预料的差不多,流芳阁的一切都被烧尽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踏踏踏——”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自他的身后传来,白忘冬回过头,见到了一群穿着制服的兵士。 这应当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在京城,消防方面的问题是他们负责管理的。 “敢问阁下是……” 为首的人见到白忘冬连忙恭敬问道。 别的不说,就凭眼前这一手冰封四层阁楼的手段,就值得他恭恭敬敬地问话。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转过身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自己的腰牌递给为首的兵士:“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白忘冬,这里的火灾不是意外而是贼人所为,我建议你们尽快通知六扇门,调查这些尸体的身份是否与流芳阁登记在册的伙计一致。” “小的知晓,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说话间,那带队的兵士检查完之后将白忘冬的腰牌双手奉还。 白忘冬接过腰牌,然后没有多说什么,整个人大步朝着流芳阁外面走了出去。 这条线索……算是断掉了 …… “只差一步,就差一步,到底是差在什么地方了呢……” 白忘冬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双目无神地目视着前方,嘴里不断地喃喃着这几句话。 明明一开始是敌明我暗,到底是从哪个地方开始暴露的? 他可不相信流芳阁在这个时间点被毁掉会是纯属的巧合,这件事一定是和他有关的。 复盘整个过程,他有些没有搞明白到底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错误。 百里牧?罗睺?还是他白日里拜访的那群失窃者? 说到底,流芳阁究竟为什么要自焚呢? 没错,六扇门那边的报告已经出来了,流芳阁里那些被烧焦的尸体并非是流芳阁原本那些伙计,放火的人应该是想要借这一点来瞒天过海,但是没有料想到白忘冬是个鬼修,而且是个已经修出灵目的鬼修,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不是刚刚才被烧死,准备的这么齐全,这场火灾一看就是流芳阁自己设计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流芳阁和那妖族余孽有关,从一开始就不会把那小偷要找到东西给当成盲拍的拍品。 可要是无关,那么为什么又在这个时间点选择了金蝉脱壳呢? 说到这个,那问题就又一次回到最开始的起点了。 流芳阁又是怎么知道有人查到他那里的呢? 啊啊啊啊,烦死了。 这一把火把流芳阁这条线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导致这条线索完全断掉了,距离罗睺给出的期限就剩下了一天,他难道又得重新开始不成? “这小朋友怎么了?” 就在白忘冬坐在椅子上一个人抓狂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进大厅,见到他这副模样直直地愣了一下。 随即把目光看向了坐在主位上品茶的罗睺。 是的,没错,月色如旧,地方也一样如旧。 白忘冬从流芳阁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到了罗睺这边,一进门啥也不说,就坐在椅子上发癫,这也就是罗睺见过大世面,要不然,怎么还能这么理智的地坐在上面喝茶呢。 罗睺见到来人,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安排给他的任务出了差错,一个人抽疯呢,别管他。” “这是个百户?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 男人走到白忘冬对面坐下,好奇的问道。 他的声音很温和,长相秀气得像是个女人,要不是他的喉结看起来有些明显,可能还真的会被人认为是个女人。 “新晋的百户,算是北镇抚司里比较出色的新人。”罗睺一边说着一边斜撇了白忘冬一眼。“就是性子有点傲,也得亏是在我手下当差,这要是放在南镇抚司,怕不是会被纪纲那老小子拼了命的打压。” “南镇抚司啊……” 男人皱皱眉。“我在外也听说过纪纲的行事手段,那边貌似都成了他的一言堂?” “只要不把手伸进北镇抚司,那就不用管他。”罗睺神色不变,淡淡说道。 说到底,北镇抚司才是锦衣卫的根本,在锦衣卫,别看罗睺的头上还有着一个指挥使,两个指挥同知,三个指挥佥事,但只要北镇抚司还是他直接领导,那么在锦衣卫里,话语权最重的人就一定是他。 他之所以被皇帝安排在镇抚使这个从四品的位置上,就是因为方便掌管北镇抚司,再来,就是因为北镇抚司需要一个能镇得住这群杀胚们的怪物主事,在永乐帝的旧班底当中,他最合适。 “你心里有数就行。”男人点点头。“总之,这个人是条毒蛇,圣眷不浅,他要在锦衣卫往上爬注定绕不过你,你得多提防。” “嗯,知道了。” 罗睺微微一笑,笑容居然是温和的。 要知道在北镇抚司当中,很少能见到这只老虎笑得这么开心。 “啪——”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地拍手声猛地响起,把罗睺和这男人的视线都给吸引了过去。 只见白忘冬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罗睺:“大人,要不然我们把那些失窃者全都给抓了吧,审一晚上,我绝对能把盲拍的名单给你弄出来。” “……” 听到他这话,罗睺左眼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你脑子不是有问题吧”的意思。 “别抽疯了,那些人里不少都是朝堂上的官员,你今晚抓了,明日早朝的时候朝堂得空一大块。” 罗睺话音刚一落紧接着就看到了白忘冬那极为阴暗的目光,他当即无语捂脸:“狗东西,你不会是把老子也怀疑了一遍吧?” “怎么会?”白忘冬连忙扭过头收回目光。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承认呢? 虽然他刚才确确实实是想了一下罗睺当内贼的可能,不过很快就被他排除掉了。 很快,真的很快,就连三分钟时间都没用。 “你自己没本事就不要瞎怀疑。” 罗睺放下手,同白忘冬说道。 “要不要我派个人帮你一下?看见坐你对面这人了没,北镇抚司千户,谢阴,有他帮忙,你这任务明天一早就能有结果。” “你好~” 坐在旁边目睹了两人对话全过程的秀气男子察觉到白忘冬的目光投来,还伸出手晃了晃,和他打了个招呼。 “谢大人。” 白忘冬特别有礼貌地站起身来,向谢阴行了个礼。 谢阴摆摆手,笑而不语。 之前这人和罗睺两人的对话他都听着呢,别的不说,他可以肯定这个叫谢阴的锦衣卫千户一定是罗睺实打实的心腹,比他和夜流霜要高出好几层楼的那种心腹,估计都快心到他细心管里那种程度。 在北镇抚司这几个月里,白忘冬见过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只有林昭月一个,现在看来,原来还不止一人,在这谢阴也是。 “不用镇抚使大人费心,放心,明日夜前,我必定把人带回来。” “你线索不都已经断了吗?” “谁说我就一条线能跟了?”白忘冬眉头一挑。“我有好多条线可以跟的好伐?” 流芳阁只是走的最顺的一条线罢了。 “那你还不快去?” 罗睺左眼一瞪,不怒自威,气势猛地朝他这边席卷过来。 白忘冬明显感觉到后背发凉,这种凉意,比雪幽兰的寒气还要冷。 这是煞气。 实实在在的煞气。 这一瞬间,白忘冬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跳动的心脏被人给冰冻了起来。 这就是“煞虎”吗? 罗老大,牛逼! 白忘冬心里默默地挥了个拳之后,朝着罗睺一抱拳:“是,属下这就去,两位大人,告辞。” 说完直接转身,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意思。 “这小家伙有点意思。” 谢阴看着白忘冬离开的背影,微笑着说道。 “面对你那煞气,他眼里压根就没有生出半点的恐惧。” 作为全天下最了解罗睺的人之一,谢阴对于罗睺的煞气有多强再了解不过,那可是认真起来能直接冲垮一个人心志的煞气,即便刚才罗睺没认真,但…… “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得。” “是吗?” 罗睺目光微闪。 “别是心飘了就好。” 那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的目光,可不算是件好事。 …… 又是鬼市。 白忘冬都觉得自己来这里都快和回家一样了。 除了流芳阁之外,白忘冬的第二条线就在这里了。 罗家窑! 之前罗永盛就说过,那小偷来罗家窑这边销过赃,只要从罗家窑下手,多多少少也能找出一点这小偷的蛛丝马迹。 只要有痕迹,不管多么微小,总能顺藤摸瓜摸上去。 而且…… “呼~” 白忘冬现在严重怀疑,罗永盛就是打草惊蛇的那个点。 就是因为他失踪了,所以流芳阁才会被烧。 虽然这两件事看起来毫无关联,但实际上,白忘冬在罗睺家里复盘了一下这两天抓贼的全部过程,找来找去也就只有罗永盛这么一个点是他无法掌握的。 百里牧也好,罗睺也好,这些人的行动逻辑没有半点的问题。 而那些被他一一造访过的失窃者一来没有充足的时间,二来,既然他们都愿意开口,明里暗里地给他指明流芳阁的身份,那就不会再做多余的事情画蛇添足。 只是参与盲拍,以他们的身份不会将这件事当成一回事的。 所以,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最符合的人选就成了罗永盛了。 可问题来了,罗永盛应该是建文逆党这边的人才对,流芳阁则是属于妖族余孽这边的任务线,两者怎么会相交呢? 呵。 “两者又怎么不会相交呢?” 白忘冬现在细细想来,貌似在那一晚问花楼罗永盛提到为什么要让鬼手录外的这个人在罗家窑销赃的时候,目光闪烁躲避了那么零点零零零九秒的时间。 回想起这个之后,白忘冬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流芳阁同样属于建文逆党,就是它介绍妖族余孽去罗家窑销赃的,盲拍的名单也是它交给妖族余孽的,这样一来,名单的来源弄清楚了。流芳阁为什么能提前逃跑的理由也弄清楚了,因为这背后的人深知,要是罗永盛被抓了,流芳阁被牵扯出来只是时间问题,为此,只能断尾求生。 如果,白忘冬是说如果,以上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话,那也就说明…… “建文逆党和妖族余孽联合了?” “果然……我是天才。” 白忘冬走在鬼市街上,笑容愈发灿烂,灿烂到那遮盖着他脸庞的灵力都快要被这灿烂的笑容给冲破了。 他张开双臂,感受着这一刻思绪贯通的舒爽。 这一刻他都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快冲回到罗睺家里告诉他,抓人的充分理由有了。 “这群人都为建文逆党提供过资金帮助。” 只要人连夜抓到诏狱,一个晚上的时间,什么盲拍的名单,什么盲拍的物件,他都能搞得清清楚楚。 不过嘛…… 他估计自己说出这话来,罗睺这次真的会把他从府里给扔出来,为了不让这丢脸的一幕发生,白忘冬还是选择压下了这个想法。 现在还是先专注于罗家窑这根线吧。 “啪。” 没有半点犹豫地把门踹开,白忘冬手比着枪的手势就冲进了罗家窑的铺子当中。 然后大喊一声。 “都举起手来别动,扫黄!” 第31章 罗家窑 看得出来,白忘冬这一手把罗家窑里的人都给搞得懵住了,他们呆愣地看着这个喊着“扫黄”然后大摇大摆冲进来的黑衣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个情况,两三秒之后,有一个八字胡男人从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这位……客人?” 说实话,八字胡男子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个客人,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怕不是来罗家窑找事的吧? 可这里是鬼市啊,在这里找事就不怕被虞家的执法队给绑了吗? “你是这里主事的吗?”白忘冬看着眼前说话的八字胡男人,直接了当地问道。 那八字胡点点头:“在下罗三,受家师之命暂代罗家窑主事一职,不知您是哪位鬼手?” 罗家窑的业务主抓销赃,每一位记录在鬼手录上的成员将自己的赃物拿到罗家窑,再由罗家窑负责,将这些东西销售给鬼市中的店铺和拍卖场,很少会有直接兜售给个人的情况出现。所以,一般来罗家窑的只能是那些鬼手,这些人就是罗家窑的客人。 “我现在时间很赶,就不多和你废话了。” 白忘冬直接了当地说道。 “找个房间,我们两个聊聊?” “您到底是……” “六扇门办案。” 白忘冬用只有他和罗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沉声道。 听到这话,罗三眼眸微缩,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轻轻点头:“我明白了,随我来吧。” 他先是掉头安抚了一下身后眼巴巴看着这边的客人,然后和旁边的随从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转过身看向白忘冬:“走吧。” 倒是冷静,看起来一点都没得了他师傅的真传。 白忘冬跟着他离开了罗家窑的前方大厅,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和他差不多的打扮,很难能从那脸上看到半点真容的特点,也许是为了进一步保护这些小偷们的隐私,这里面的光线昏暗到了极致,如果不是用灵力加持在眼睛上,很难在这昏暗的房间当中走多远。 罗三并没有带着白忘冬走很长的距离,只是走出大厅后,他就转身走进了后面的第一间房间里面。 白忘冬跟着走了进去。 这就是一间特别普通的屋子,本来白忘冬还以为能在这里见到一堆埋伏着的刀斧手呢,但现在看来,这罗三还挺识时务的。 “这位六扇门的大人,可否让我看一下你的腰牌?” 罗三进入房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白忘冬倒也没拒绝,真的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块六扇门捕快的腰牌扔了过去。 这东西是他从罗睺家里面顺的,腰牌等级从低到高一应俱全,他也没拿捕头的那块,直接挑了个差不多够用得就带出来了。 罗三把持着腰牌上下翻弄认真检查了许久这才把腰牌又重新递了回来:“刘捕快,不知道您来我们罗家窑有何贵干?” 虽然是面对官差,但罗三脸上丝毫没有慌张,在罗家窑,在鬼市,就算是官府想要抓人那也要掂量掂量后果,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则,鬼市当中遍地都是罪犯,但官府仍旧没有朝这里下手就足以证明,在潜规则内,鬼市对于他们而言,还是相对于安全的。 这人心态不弱。 即便是只说了几句话,但白忘冬还是看出了罗三那平静表面下一样平静的内心,怪不得罗永盛会把罗家窑交给他来打理,真的很合适。 白忘冬从他手里接回那块六扇门的腰牌,然后就直接坐到了一边放置的椅子上,抬手示意罗三一起坐下。 罗三很听话,他直接一屁股坐到了白忘冬的旁边,端起茶壶给白忘冬倒了一杯茶。 “你师傅罗永盛现在在我们那里。” 听到这话,罗三抓着壶把的手微微一顿,他把壶稳稳地放在了原位,面不改色:“师傅已金盆洗手多年,这一点,王捕头是知道的。” “不是因为犯事了,只是请过去协助我们调查一桩案子。” 白忘冬从怀里拿出小本本。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和你师傅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是夸张了,他师傅连七岁时候偷窥隔壁王寡妇会汉子的事情都抖露出来了,白忘冬可没指望罗三和罗永盛一样那么实诚。 “我师傅现在如何?” 罗三开口问道。 “他……就那样吧。” 模棱两可的答案。 白忘冬歪歪头:“过两天给你送回来,前提是,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吧,我尽量配合你。”罗三呼出一口气,终于知道这小捕快敢直接上罗家窑来,是有什么样的底气了。 还是个孝顺的徒弟啊…… 白忘冬偷偷眨眼。 这要是让他知道了他师傅现在的模样,这家伙会不会直接暴起朝他冲过来啊。 “咳。” 白忘冬战术咳嗽了一声,随即开口问道:“知道夜芳来吗?” “白瓶藏玉镜,夜里芳梦来,如此有名的仙器,我又怎能不知?” “听罗永盛说,这东西曾经送到过你们这里进行销赃?” “是。”罗三点点头,没有半点避讳。“不过它已经被兜售出去了,刘捕快要是想找回它应该会很难。” “不找它。”白忘冬摇摇头。“我找把它送到这里的人,你有见过这个人吗?”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就爱莫能助了。”罗三很干脆地摇头。“这个人一直都是我师傅负责接待的,我同他没有过一次直接接触。” 说到这里,罗三眉头微皱:“我师傅没有同你们说这件事吗?” “他说了很多,他甚至还说,你们派人追踪过这个人。”白忘冬抬起头瞅了他一眼,说出些干货打消罗三的疑虑。“他有没有和你提到过这个人的身份?” “这……”罗三张张口,迟疑了几秒。 “看样子是说过了。”白忘冬手指点了点桌面。“包庇妖族余孽可是重罪,你要想清楚要不要更诚实一点,要是你不诚实,下次来找你的恐怕就是锦衣卫了。”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罗三眼眸微颤,随即,他沉吟几秒后开口说道:“我知道的也就和师傅差不多,那人流露出妖族的灵力气息这件事是我发现的,当时师傅就只同我说那不要去管这件事,就当没看见就好,所以,包庇这么重的罪名我是担不上的,最多,也就是我们师徒俩知情不报罢了。” “你发现的啊?” 白忘冬听到这话微微一怔。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那你能分辨出这妖族是属于哪一个种族的吗?” “这个倒是从未了解过,我看不出来。” “那你具体描述一下你见到的灵力是什么样子的。” “红色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色,从那青色中,我能够感知到一股浓浓的……生命力,对,就是生命力。” 罗三细想几秒后给出了很详细的答案,详细到白忘冬眯着眼观察了他半天才确定这老子没和他说假话。 可…… “你确定是生命力?” “我很确定。”罗三点点头,对此他也不避讳。“我早年间修炼过一本名为‘噬生诀’的仙法,此术歹毒,就是要靠吸食旁人生命力来进行灵力转化,所以我对生命力的感知十分敏感,我很确定,那青色灵力中夹杂着的就是生命力的气息。” 瞧着罗三满脸严肃的样子,白忘冬咂咂嘴。 这人甚至都自曝修炼邪功了,那他也没办法反驳啊。 不过,生命力的话,这就很迷了。 吞金兽的灵力当中可没有生命力这么一说,按照书中的描述,吞金兽一族的灵力大部分都是金色当中夹杂着血色,现在突然跑出青色和生命力一出…… 白忘冬眯着眼睛思考着这新来的线索。 不对,这都已经不算是线索了,这就是明示。 他奶奶的。 这案子居然还是一出团伙作案? 那现在问题来了。 到底是双人成行,还是群魔乱舞? 这犯罪团伙到底有多少人? “你们派出去跟着他们的人最后跟到哪里跟丢对方的?” 白忘冬暂且把这个问题压在心底,问出了这一趟来这里他最想问出的问题。 “秦淮河岸边。” 罗三飞快回答,毫不犹豫。 他们这边派人跟出去三次,三次都是跟在了同一个地方消失不见,每一次当那运送客人前往鬼市大船的小舟一靠岸,这人的身影就会消失在原地,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特别的诡异。 第一次,他们觉得是大意就没太在意。 第二次,他们试图发现其中的奥妙,结果却一无所获。 第三次,他们甚至连探查踪迹的仙器都用上了,可最后还是在同一个地方跟丢了对方,为此,跟踪的兄弟备受打击,情绪低沉了有段时间才缓过来。 所以,对这件事,罗三印象可太深刻了。 “哪一处岸边?” 白忘冬很敏感地从这个故事中抓到了关键性的字眼。 “同一个”。 “我可以画出来。” 罗三说干就干,很准确地点出了地点在什么位置。 白忘冬看着那个地方,隐隐约约中仿佛抓到了什么。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及和罗三多说其他的话,大步就要离开房间。 “刘捕快!” 罗三高声叫喊。 “我师傅……” “明日午时,去六扇门领人。” 白忘冬背对着他挥挥手,连忙快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灵力笼罩下,他的眼眸灼灼耀眼。 他觉得,貌似不用等到明天了,今晚,他就给罗睺送上一个满意的答卷。 第32章 水下玄机 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这个案子最关键的要素居然会是罗三。 什么叫有心栽花花不开,什么又叫蓦然回首那人在灯火阑珊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证明昨天晚上罗永盛并没有将这件事全盘托出,还是有所保留。 不过没事,他不怪他。 就算他这般不真诚,白忘冬仍旧会奉上自己最真挚的祝愿,愿他早死早超生。 “我可真善良。” 白忘冬蹲在秦淮河的岸边,此时此刻,他已经换上了那一身白衣,犹如一个翩翩公子,光是待在这里,就能引动秦淮河上无数女子的侧目。 不过很可惜,这些女子的暗送秋波在这个时候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白忘冬死死地盯着水面,对周遭的一切都置之不理。 “善良的人一定会得到回报的,对吧?” 他喃喃自语道。 他现在心里面也没什么过分的愿望,就是想早一天时间把任务完成,然后把阴狮像甩到罗睺的脸上,让他看看自己的业务水平到底高不高。 就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愿望,那些被他祝福过的人一定是会满足他的吧。 他这么善良的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对吧? “芝麻芝麻快开门啊,妈妈妈妈要进来了。” 即便是白忘冬的意志已经深刻到贯穿了整条秦淮河,但愣是没有从水面之上发现半点的端倪。 这里居然没有任何玄机! 怎么可能? 难道又是他着相了? 这人每一次都在这个地方消失完完全全就只是一个巧合? “谁信啊。” 白忘冬手掌盖在地上,双目变成鎏金色的模样,在他身后,雪幽兰的身影一闪而逝,紧接着,这道幽蓝色的身影就一跃而下冲进了秦淮河当中。 既然水面上发现不了问题,那就再往下找找。 他就不信了,今天晚上还找不到那群妖族的下落。 灵目开,白忘冬的视角切换到了雪幽兰那边,雪幽兰一路深潜,朝着秦淮河下不断地深入。 它绕着岸边一遍又一遍地飞快游动,来来回回将这片水域搜索了个遍,可就是没有发现玄机。 白忘冬的眼睛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眯了起来,他目光幽邃,将眼中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扫过。 他的判断永远都不会出错,如果说到了现在答案都没有浮现,那么,一定是他忽略了某一个环节。 “哪一个妖族和水有关呢?” 白忘冬回忆着昨晚看完的妖族秘典,那妖族一百七十二族当中有哪一个是符合当前的情况的呢? 太多了。 多到数不胜数。 那么,换个角度去想。 有哪一个妖族是和水域有关,且又能够在悄无声息间将人的位置给转移掉的呢? 很好,缩小一部分范围了。 那么,继续去加限制条件。 综合上面的所有要求,再加上一条“事后能将痕迹隐藏或者抹除”。 那么最后的答案就会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结论是。 没有。 是的,没有。 妖族列名出的一百七十二大族当中,绝对没有一个妖族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思维发散之下,白忘冬却联想到了另一个东西。 “碧水明珠。” 好巧不巧,这东西,正是某个小妖族的圣物。 这个名为“水阴蛇”的族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已经灭绝了,而且是在人妖灭族之战前就已经在妖族的优胜劣汰当中成为了淘汰品,这一族的所有资源被那一百七十二大族瓜分,而作为该族圣物的“碧水明珠”也成为了某一个大族的战利品。 虽然水阴蛇一族的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圣物碧水明珠的功效还是很突出了,因为它本身所拥有的战略意义很大,所以编撰妖族秘典的作者特地将它给重点标明了出来。 碧水明珠,能够在水域之下制造水道,通过水道,能够实现两个地点隐蔽且迅速的通行,而且,这些水道在不开启的时候,是很难被察觉到了。 即便是像白忘冬这样灵魂力强大的修者也没办法找到水道所在的位置。 在早些年妖族和人族开战的时候,碧水明珠可是没少在奇袭战场上给人族这边添麻烦。 如果说白忘冬现在能够想到唯一一个能够符合当下情况的事物,恐怕也就只有这个碧水明珠了吧。 “是不是它试一试就知道了。” 白忘冬收回手掌,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碧水明珠的水道痕迹确实难以被发现,但是,那是指在“水”道的情况下啊。 “雪幽兰。” 白忘冬喃喃声空灵响起,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道幽蓝色的身影猛地冲出水面,直接化为冰晶跃入到了他的身体当中。 幽蓝色的兰花花纹在他的眼角浮现,白忘冬整个人周身飘散起了冰白色的雪花。 这股寒意瞬间吸引到了秦淮河岸上岸下无数道目光的注视,白忘冬无视这些目光,他上前一步,整个人身上似乎有着寒气在缓缓弥散。 半鬼化.雪幽兰。 这一刻,白忘冬感觉自己仿佛能够随意地把玩周围的一切寒属性灵气一般。 在这样的状态下,即便是冰封一小段河道,那也是能够做到的吧。 他缓缓睁开鎏金色的眼睛,将右手高高抬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手背上同样绽放开了一株兰花,那兰花带着根茎蔓延进他的袖子当中,看不清源头去往何处。 他心念一动,顷刻间,面前的水面上就开始缓缓结霜。 感受到这股庞大的威势,不少围观的人都识时务地远远离开了这边,隔着老远的位置隔空相望。 只是一眨眼,那寒霜便化为冰层,仅仅只是白忘冬面前十米宽的水域一瞬成冰。 秦淮河原本流动的河流在这一刻有了短暂的滞停。 白忘冬踩着寒冰一步步朝着冰面最中心的位置走去,灵魂力再一次深入冰面之下,探查着水中的每一个位置。 左边,右边,上边,下边。 几乎每一个角落的布局都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脑海当中。 突然,他神色一动,整个人的注意力飞快靠近某个位置。 在寒冰冻结的情况下,那处位置的扭曲程度简直明显的不要不要的。 “找到了。” 下一秒,白忘冬脚尖轻点冰面。 咔嚓—— 细微的裂缝自冰面上飞快地冒出,一眨眼,便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网模样。 “嘭——” 顷刻间,冰面破碎,庞大的水压直接冲破了白忘冬脚下的寒冰,秦淮河的江水猛地汹涌冒出,犹如一头噬人的凶兽,将白忘冬一口吞下。 一瞬间,白忘冬的身影坠入河中,完完全全消失在了水面之上。 这一幕再一次看呆了岸边围观的人员、 等到他们期待那位白衣公子能够破江而出的时候,白忘冬已经没入水中,去往了秦淮河的最底部位置。 秦淮河河面之上,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没多长时间就再一次被繁华热闹给打破,转变如此之快,就像是之前的那一幕像是一场落幕的戏法一般。 …… 秦淮河水底,白忘冬运转灵力暂时性封存了他的呼吸。 因为上辈子特地学过潜水的缘故,白忘冬在水底的活动还算是顺畅。 这个时候,他眼角的幽兰印记已经消散,说明他退出了半鬼化的状态。 毕竟,半鬼化对灵力的消耗那么大,使用这一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精打细算才行。 游了很久,白忘冬终于到了之前察觉到的那个扭曲之处,按照他记在脑海中画面,白忘冬手掌覆盖在了上面,灵力灌入,这条水道的轮廓逐渐从水中浮现了出来,他双脚一蹬,身体游动,一头扎进到了这条水道当中。 冲破一层厚厚的水幕,白忘冬面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这就像是一个正在流动的管道一般,白忘冬能够察觉到,只要他稍微一用力,整个身体就会朝着前面飞快疾驰。 这就是碧水明珠水道的特别之处。 如果在战场之上,出现这样一条水道,那么只需要送进去一队奇兵,那就可以实现远距离高速隐蔽的奇袭战略。 对于战争来说,这就是一个大杀器。 白忘冬一边无脑跟着水道游动,一边思考着这条水道的作用。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脱身,那么这条水道可就太浪费了。 在确认了碧水明珠这个可能之后,白忘冬的思绪豁然开朗。 他貌似发现了之前一直都不解的那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小偷是如何实现在短时间内横跨多个区域进行超短时间内的作案了。 不需要有空间跳跃的手段,只要在提前建立好的水道当中,就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进行奔驰。 但这还远远不够。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时间同样会十分紧凑,很难完成那么高频率的犯案。 除非…… 这一队妖族团伙当中,不只有一只吞金兽存在。 这是一个吞金兽团体,按照白忘冬的估计,想要完成整个过程,最少也要有三只吞金兽存在,三只吞金兽不间断地接连犯案,在应天各处奔走,这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场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现在所处的这条水道,就是这个团伙的成员为了给这几只吞金兽运送食用的黄金所建立的。 那岂不是说…… “水道的尽头,就是终点?” 白忘冬抬起眼眸,深邃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前面,嘴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勾了起来,笑意森寒。 哇塞。 剧情的最高潮部分,终于是要来了。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我要进来喽~” 第33章 妖族之人 城东水岸。 谁也不知道,在这偏僻的丛林当中会藏着一处外人极其难以察觉到的秘密仓库。 这仓库临水而建,用丛林遮挡,整体外貌破旧不堪,没有半点新奇的地方,如果不是有意为之,很少有人能够找到这里。 小船停岸,四道身影一个接着一个地从船舱当中走出,没有半点停顿地朝着岸上走去。 四道身影通体都被黑色斗篷笼罩,在夜色的遮掩下,很难看清楚他们的行踪。 “老大,我们这次为什么不走水道啊?” 其中一道身影脱下头上的兜帽,揉了揉自己蓬松的金色短发,好奇地朝着旁边的人问道。 “走水道我们早就到了,坐船也太浪费时间了。” “这是树先生要求的,具体原因你回去以后问他。” 被叫做“老大”的人声音沉闷,回答着他的问题。 “这事我知道。” 四人队伍里另外一个跳脱的声音响了起来:“听柳嬷嬷说,树先生前几次去鬼市的时候被鬼市的人跟了,树先生觉着最近应该低调一点,所以才把水道给藏起来的。” “切,要我说,就鬼市里那群臭鱼烂虾,就算是让他们瞧见了也没事,真要是敢跟过来,小爷我还能尝尝鲜呢。” “尝个屁鲜?毛都没长齐呢,还想着吃人,等你过了三十岁生日以后再说吧。”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你吃过一样,别说是你了,就连老大都没有尝过人肉是什么滋味的吧?反正小爷一定要赶在你们两个前面,到时候,咱们吞金三人组里,我就是老大了!” “能当老大的吞金族可不会连毛都没有长齐,呀~我突然想起来,金三的毛好像有六毫……” “金二!你给小爷闭嘴啊!!” “不闭不闭就不闭,有本事你就把我的嘴给堵上啊~” 前面两个人打打闹闹,后面两个人安静异常。 被叫做“老大”的那个人隔着兜帽看着打闹的两人,那双木讷的眼眸中隐隐约约闪现出来了一丝丝的柔和。 “对了。” 就在这个时候,金二突然回过头来看向了待在金大身边的那个男子。 “蟒先生是吃过人的吧?味道真的和老太爷说的一样好吗?” 听到他的问题,蟒先生斗篷下狰狞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很好吃,尤其是那些修行者的血肉,常年被灵力滋养,是真正的大补之物。” “味道呢?” 金三忍不住插嘴问道,他一边问着,一边推开了仓库的大门。 “十五岁以下的人类肉质最好,嫩嫩的,撒上些盐巴烤着吃会特别入味,六十岁以上的就不怎么样了,太硬,不好入口。” 迈过仓库的大门,蟒先生跟着三个吞金兽一起走进了黑漆漆的仓库当中,说着自己啖食人肉的经验,越说,他就越来劲。想当初他也和金二金三一样听父亲说过人肉的爽口从而抱有期待,但这种事情,如果不亲自尝试一下的话,很难能够明白其中的美妙,真正尝过之后,才知道真实体验比他父亲说的还要夸张。 “那种感觉,就像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蟒先生?” 就在三只吞金兽疑惑之际,他突然打了个响指。 黑漆漆的仓库一瞬明亮,墙上一个个火把飞快燃烧,将整个仓库都照的没有一丝阴暗,一刹那,仓库中闪起了金灿灿的光芒。 知道什么叫做金山金海吗? 此刻在这仓库当中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成吨,成吨的黄金堆积在这小小的仓库里面,这些黄金甚至已经可以买下半座城。 可此时此刻,蟒先生满是凝重的三角眼并没有在那些黄金上停留一眼,而是径直朝上,直直朝着那金山最上方看去。 那里,坐着一个人。 “呀,被发现了啊。” 这人翘着二郎腿坐在金山顶上,右手托着下巴俯视着下面的四个妖族,微笑着说道:“surprise!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我可是凹着造型等了你们足足两刻钟的时间,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给吓到。” 听着他的话,蟒先生没有半点反应,他的视线始终都集中在这人穿着的那套衣服上。 锦衣生鳞华贵,飞鱼张牙舞爪。 在这套衣服的衬托下,本来就是白面俊脸的来人此刻显得更加冷硬几分。 “锦衣卫。” “呦呵,看出来了啊?” 白忘冬抬了抬胳膊。 “我上岸以后专门换上的,据说这衣服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要是不换上就进来我心里有点没底,毕竟,你们这里有一二三……诶?怎么少了一个?” “人类,拿命来!” 怒吼声在白忘冬的身后猛地炸响,巨大的阴影将他的身形彻底笼罩,白忘冬没有回头,只是双眼瞬间化为鎏金,一道冰蓝色的倩影飞快浮现,刹那间,寒冰巨手一瞬而成,飞快朝着那巨大阴影的本体盖去。 巨手直接抓住了那巨大化金毛狮子的脑袋上,五指猛地收缩,庞大的抓力将那金毛狮头给稳稳地抓住,然后,逐渐用力,用力,再用力。 咔嚓。 这貌似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那庞大的金毛雄狮飞快缩小,寒冰巨手同样一点一点的融化缩小。 只是眨眼之间,雪幽兰的手中就出现了一只半人大小的金毛小兽,它睚眦欲裂地死死瞪着白忘冬的方向,眼中的不服气简直都快要溢出眼眶了。 “原来是在这里。” 雪幽兰提着这只吞金兽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白忘冬伸出手想要摸摸这小兽的头,但很显然,这只吞金兽的脾气很不好,张嘴就要朝着他的手咬过来,还好他躲得快,要不然多少让紫沼往自己手上淬点毒,让这小玩意知道知道乱吃东西到底为什么不是个好习惯。 “金三!” 金二惊叫一声,这一刻,金大全身上下气势瞬间升腾,兜帽脱落,露出了他满脸络腮胡的硬汉脸,他满带杀意地看向白忘冬的方向,身体绷紧已然蓄势待发。 蟒先生抬手,拦在了金大的面前,示意他先冷静下来,然后,他脱下帽子,抬头看向白忘冬,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漂浮在他身旁的雪幽兰身上扫了一眼。 “你既然不着急动手,那一定就是有所求,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蟒先生的声音同他的长相一样,阴沉的很,这声音说起来就像是什么奸邪小人一样,白忘冬听得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了。 不过,这是个明白妖啊。 “我就是有些好奇,你们偷来的东西都藏在哪里了?我把这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些藏起来的宝贝,要不然你好心,告诉告诉我?” 一边说着,白忘冬一边操纵着雪幽兰的手掌用力,金三的痛叫声很快就引起了下面三人的反应。 白忘冬目光平和地与蟒先生那阴寒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雪幽兰的手掌越发用力,金三甚至都开始翻起了白眼。 “在树先生那里。” 金二忍不住了,率先开口。 “这里只用来放置黄金,柳嬷嬷和树先生才负责管理那些偷来的东西。” 柳嬷嬷,树先生。 吼。 原来还有两条大鱼。 “那你们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在他看来,阴狮像可比这三只吞金兽重要多了,那可是能直接甩在罗睺脸上,让他看看自己业务能力到底强不强的宝贝。 扬眉吐气,就看这一遭了。 “可以。” 金二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只要你放了金三,我马上带你去找他们。” “那不行,人质要在达成目的之后才能放走这可是做绑匪的第一准则,怎么能轻易还给你们?” 白忘冬控制着雪幽兰稍稍松了松手,让这晕死过去的暴躁小吞金兽稍微舒服了一丢丢。 “那你跟我们来吧。” 金二本来还想继续讨价还价,但蟒先生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蟒先生看着白忘冬,淡淡说道:“你带着金三和我们一起去找树先生,这样可以了吧?” “ok,我没问题。” 白忘冬从金山上站起来,他脚下微微一踩,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一眨眼就出现在了金山山脚。 踩影步,锦衣卫的独门身法,主打的就是一个神出鬼没。 按照裴秀文的话,这身法仙术即便是放眼整个大明,那也是能位列前三的存在,精妙程度世所罕见。 雪幽兰提着金三从天而降,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 白忘冬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三妖同时掉头,朝着身后走去,白忘冬跟在他们身后。 然而,就在刚迈出两步之后,金大和蟒先生同时对视一眼。 “动手!” 蟒先生的怒吼声猛地炸响,他整个人身高飞快暴涨,全身上下蛇鳞骤然增生,一条庞大的暗黑色巨蟒就在这样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白忘冬的位置猛地咬了过来,同一时间,金色的一虎一豹骤然出现,化为两道金色流光猛地冲向了雪幽兰的方向。 一瞬间,狂暴的气势将整个仓库都笼罩在内。 “就知道你们不会老实!” 金三身上冰层覆盖,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内放在了地上。 白忘冬一步踩出,整个人全身上下鬼炁飞涌,雪幽兰在其身后双手结印,一道道粗壮尖锐的冰棱瞬间拔地而起。 冰棱刺向那一虎一豹的腹部,巨蟒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庞大的身躯朝着那些冰棱上面猛地一撞,冰棱全部碎裂。 白忘冬眼眸当中鎏金色越来越亮,整个人精神高度集中,极为认真地操纵着身边的雪幽兰一举一动。 一瞬间,仓库当中大雪纷飞。 金色猛虎怒吼一声,全身上下毛发炸开,金色的火焰随之而起,火焰来势汹汹,想要将漫天大雪全部焚烧融化,但就在他刚要仰天怒吼的下一秒,墨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锋利的爪子就像是钢铁一般划开了他的皮肤,墨紫色的液体朝着它的体内滴入,猛虎哀嚎一声,金色火焰收回,焚烧着已然变为紫色的伤口,他尾巴化为巨锤,朝着紫沼猛地砸去,紫沼身体虚化,消失在了眼前。 下一刻,寒雪落下,落在了每一个只妖的身上。 金色豹子受到了极为明显的影响,动作变得迟缓起来,猛虎虽然有金色火焰护体,但此刻正在处理体内的毒液显然也被限制在了原地,此刻,真正不受任何影响冲上来的,也就只有蟒先生一人而已。 巨蟒那如同钢铁一般身躯没有半点收力地朝着白忘冬抽了过来,那铁尾,如同攻城锥一般,将拔地而起的一面面冰墙全部撕碎,直直砸向了白忘冬的面部。 白忘冬手掌伸前,寒气涌动。 刹那间,一张寒冰伞面瞬间出现在了巨蟒铁尾的前面与铁尾触碰在了一起,雪幽兰挡在白忘冬身前,紧紧握住伞柄,巨大的冲击力让雪幽兰以及白忘冬同时后撤。 但是即便是面对这般庞大的冲击力,但寒冰伞仍旧没有破碎。 鬼术,幽寒伞。 雪幽兰最强的防御招式。 铁尾的冲击力在持续了两三秒之后缓缓撤销,但还没等白忘冬松一口气,无数蛇影就已然包围了他的四面八方。 白忘冬四顾一眼,双手结印,雪幽兰瞬间有了反应。 冰柱拔地而起,直接带着白忘冬一飞冲天,在漫天蛇影扑上来的同一秒直接冲出了包围圈,来到了空中。 蛇影冲向冰柱,冰柱只坚持了一瞬就直接碎掉,漫天冰屑飞舞,白忘冬踩着那冰柱碎片,从半空中落下,就在他抬头的那一秒钟,白忘冬突然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他看向身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蟒先生那张血盆大口已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愧是吃过人的嘴,就是臭不可闻。” 白忘冬冷冷说道,他眼中鎏金色越来越浓,身上鬼炁飞溅。 下一秒,他右手手臂上鳞片滋生,墨紫色的液体从他的手臂之上流出漂浮在半空当中。 冰雪消融,毒沼腾空。 这一刻,白忘冬的右臂已然全部被墨紫色的液体覆盖,一身毒气冲天。 半鬼化.紫沼! 第34章 好大一棵树 半鬼化.紫沼。 和雪幽兰上身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白忘冬此刻只觉得对周围的天地灵气失去了感应,取而代之的,是对体内那各种各样毒液的控制权。 他站在冰屑之上,身上鬼炁翻腾,右手周围,墨紫色的液体流出,在半空当中悬浮。 直面那朝着他冲过来的血盆大口,以及那蛇口当中喷出来的毒液,白忘冬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他猛地一跳,踩影步在第一时间发动,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直直地跃入到了巨蟒的口中。 脚踩下颚,两只手稳稳地抓在了蟒先生两颗吓人的毒牙之上。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光芒越来越亮。 鬼术.毒沼吞灵。 那毒牙之上盘旋着的毒雾就像是疯了一样,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白忘冬身体周围飞快汇聚,但就是没办法浸入白忘冬身体半分。 蟒先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白忘冬这边的异常,他蛇瞳微缩,上下两颚用力收合,巨大的咬合力就像钳子一样将死死顶着的白忘冬给稳稳固定住,紧接着,他身体极速扭动,直接一头撞向了那堆金山之上, 嘭!嘭!嘭! 连续的撞击声在仓库当中不断地响起,白忘冬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被蟒先生带着一路横冲直撞,背部位置,一块块厚重的黄金猛地砸来。 白忘冬两旁的发丝飞舞,劲风就如同利刃一般划过他的两旁,他能够感觉到身体的失重感越来越强,这样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原世界坐过山车时候的体验,那可真的是…… 太让他喜欢了! “啊哈哈,再快一点啊!” 白忘冬身上毒雾猛地爆发,那些向着他砸过来的黄金一瞬之间就被腐化,化为水汽消失在了半空,根本没办法靠近白忘冬身体哪怕一毫米的距离,紧接着,这些毒雾,就像是在蟒先生的嘴巴当中幻化成了一柄柄利剑,这些利剑在白忘冬的身体周围盘踞。 “唰”的一声,刚刚凝聚而成的数十把利剑就猛地朝着四面八方飞溅,那些毒雾在触碰到蟒先生口腔的一瞬间,就融入了进去,再然后…… “啊啊啊——” 毒液腐蚀口腔,蟒先生的哀嚎声如约响起,一时间,他身体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白忘冬感受着这庞大的冲击力,整个人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快,他右脚猛地一踏,再一踏,再一踏,再一踏,每一脚都踩在了蟒先生口中被腐蚀的地方。 一脚接着一脚,蟒先生的声音也越来越高昂。 一只毒蛇,居然会被毒给欺负成这样,这简直就是最大的侮辱。 “滚下去!” 就在白忘冬踩得越来越起兴的时候,自那血盆大口当中,一根厚重的蛇信子猛地甩了过来,这一击的重量,足以让人粉身碎骨。 “少嚣张!” 白忘冬冷喝一声,双手猛地放下,右手鳞爪毫不犹豫张开,朝着那冲过来的舌头狠狠一抓,锋利的爪子就像是五把刀刃,这一爪下去,带起来无数蛇血,白忘冬双脚用力,整个人身体极速朝着身后跃去。 嘭—— 蟒先生上下两颚猛地闭合,就如同是落下的断头台一般,声势浩大。 白忘冬卡着最后一秒的时间离开了他的嘴巴,全身而退,整个人身影极速朝着身后撤去,身体滞留在半空当中,他双手用力合十,清脆的声音在半空当中响起。 “啪。” 拍掌声清脆地进入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紧接着,他的身体在半空中高速旋转,那之前盘旋在他身体周围的墨紫色毒液开始从他的身上不断地甩出,朝着四面八方,朝着上下左右,朝着这仓库里的每一个地方。 这一场毒雨来得是如此的突然,打了妖族三人一个措手不及。 毒液飞溅到每一个人的身上,不管是那边刚刚从寒气中脱身的金二,还是顶着中毒之躯冲上来的金大,又或者是皮最厚但却离着白忘冬最近的蟒先生都成了毒液覆盖的对象。 腐蚀的声音在这仓库中毫无中断的响起,紫沼的独家毒液的腐蚀力真的很强,只要沾染上一点,那就会第一时间发挥作用,也许肉身强悍,灵力雄厚的强者能够将延缓这毒液发作的时间,但很显然,在场三妖还没有够着那条线。 “蟒先生,后撤!” 就在这毒雨落下刚刚还没有几秒钟的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金大首次怒吼着开口,蟒先生迟疑不到一秒的时间,整个人身体就朝着后方飞快撤去,而同一时间,白忘冬突然感觉到了背后发凉,似乎有着无数道杀意冲着他的脊背瞄准。 他飞快扭头,眼眸瞬间微缩。 仓库中的金山金海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已然漂浮在半空当中一瞬成型的刀枪剑戟,金闪闪的寒光在显示着这每一柄武器的锋利,而这些黄金武器,此刻都对准了他的方向。 “去死吧!” 金大和金二同时怒吼一声,两人同时抬起的手掌在这一刻同时落下,那漫天的刀剑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猛地冲出。 吞金兽一族秘术,化金成刃。 这金灿灿的漫天刀剑就如同从空中倾灌而下的暴雨,直接将白忘冬那毫不起眼的身影给完全覆盖,白忘冬就像是被巨兽吞食一般,彻底消失在了三妖的眼前。 这一击确实惊人到了极点。 蟒先生此刻已然恢复人形落在了两只吞金兽的身边,他脸色极度苍白,即便是以他的百年修为,仍旧无法抵御紫沼那霸道毒气的侵蚀。 人族真的是得天独厚,只是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就已然有了能够让他中招的毒功。 眼见着白忘冬被那黄金剑雨给吞没,在场三妖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一抹轻松。 但这轻松还没有维持哪怕两秒钟的时间就僵硬在了脸上,在他们的视线当中,那黄金剑雨之上开始被覆盖上了一抹抹冰霜。 哗啦——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无数的寒冰就再一次主导了战场。 白忘冬的身影在那寒冰当中显得是那般刺眼,他站在原地,眼角已经爬上了幽蓝色的花纹,同样的花纹在他的左手右手手背上同样出现。他单手持着一把巨大的寒冰折扇,就这样站在冰柱之上俯瞰着下面的三人,目光幽寒当中带着几分轻蔑。 此时此刻,一种无力感瞬间爬上了三妖的全身。 他们真的找不到该如何制服面前的这个人类了,或者说,他们现在甚至找不到该如何从白忘冬手中逃脱的方法。 因为…… 此时坍塌的仓库四周,已然被铸上了一层寒冰的牢笼。 这牢笼遮天蔽月,直接封锁了他们逃走的所有路线。 “你们快走,我来给你们断后!” 蟒先生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直接大喊一声,身上燃烧起来血红色的火焰。 “蟒先生,不要!” 金大金二惊叫道。 这般玉石俱焚的气势,明显是只有自爆妖丹的时候才会出现。 “快走!” 蟒先生怒喝道,整个人已然化为一个血红色的火球,朝着白忘冬所在的方向猛地砸了过去。 金二还在嘶吼,但金大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泪流满面地抓住金二的肩膀,制止住了他的动作,低吼一声:“走!” “走的了吗?” 可就在他们即将有所动作的时候,白忘冬清朗的声音再一次在这空间当中再度响起。 金大金二顺着声音看去,目光所及,白忘冬已然到了蟒先生的面前,面对蟒先生那视死如归的表情,白忘冬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他总会觉得自己走的是反派路线呢? 这种热血的剧情貌似应该出现在他这种天选穿越者身上才对吧?可为毛自从正式成为锦衣卫之后,这画风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可真的是…… “畜生一样的东西,搁这玩什么爱与正义呢。” 他的手掌覆盖冰层,直直插入到了蟒先生的心口,蟒先生身体微微一顿,面色僵硬起来。白忘冬手掌猛地一握,无数寒气自手心传来,冰冻了它整个心口,然后…… 噗嗤—— 手掌直接穿透蟒先生身体,自心口而入,自背部而出,一颗幽绿色的妖丹就这样被白忘冬握在了手中,那妖丹之上还燃烧着血红色火焰,可是被寒气一冻结,就被迅速扑灭。 蟒先生的表情彻底的僵住了,他双目中的神光一点一点的消散。白忘冬手掌猛地一抽,虽然溅起了不少蛇血,但有着寒气护体,并没有沾染到他身上半分。 白忘冬端详着自己手中的这颗妖丹,啧啧称奇。 玉石俱焚的前提,是要实力相差不多,但这碾压局,你搞什么自爆这一套呢,一开始都说了,让你带路又不打算杀你,活着不好吗? 目睹着蟒先生的陨落,金大和金二咬牙切齿地看着那边的白忘冬。 白忘冬感受着这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很俏皮地眨了眨眼:“虽然,他死了,但别忘了,你们还有个弟弟在我手里呢,要是你们不打算要他的话,尽可以一样选择自爆啊。” 玛德,这反派发言是说的越来越顺口了。 但是,面对把人类当成食物的畜生,白忘冬觉得,这正义的立场一下子就坚定起来了。 即便这是三个还没有开过荤的妖族小宝宝,但那又如何,邪恶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趁着他们没有作恶之前就让他们早点超生,那是为了他们好。 阿弥陀佛。 他一个鬼修居然这么善良,真的,哭死。 手指在蟒先生那冻结成冰雕的身上轻轻一戳,冰雕应声倒下四分五裂。 白忘冬眼角花纹散去,雪幽兰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感受着这巨大的消耗,白忘冬稍稍松了口气, 半鬼化对灵力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刚才在转化雪幽兰的时候为了防止这些人跑掉顺便开了个大,建了那么一处冰雪牢笼,光是这一下就已经抽走他三分之一的灵力了。 一刻钟,这大抵就是现在这幽境二重灵力修为能维持半鬼化的时间。 不行,要在灵力修行上多费点功夫了。 可是可是,他还有好多没完成的课题呢,哪里有这个时间。 比如全鬼化啦,踩影步啦,斩灵刀啦……等等等等,这些都很费时间的。 诶?等等。 哇塞,之前还没发现,他以为他就是一般卷,可没想到他原来这么卷的吗?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面对白忘冬的胡思乱想,金大金二此刻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们只能见到面前这个人类锦衣卫在那里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都没打算转过头看他们一眼。 难道是在想处理他们的方式? 又或者说,这人类突然变卦了,不打算放过他们了吗? 如果现在他们也自爆的话,会不会像蟒先生一样来不及,被这家伙中途打断啊? 对了,还有金三,金三的话…… 好吧,这货大抵是在冰块里睡舒服了,脸上一点凝重都没有,表情安详的很。 就在两人头脑风暴的时候,突然,他们神色一顿,眼睛随之就亮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神色变化,白忘冬从出神状态当中苏醒,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紧接着,他像是似有所感一样,一把将金三的冰雕拉到了他的身边,然后转过身看向了某个方向,眼睛微微眯起。 咔嚓—— 没有任何铺垫,那寒冰牢笼被猛地撞碎,一根根枝条从那缺口当中延伸。 白忘冬抬起头,看向了高处,那里,有着一双巨大的眼珠在俯瞰着牢笼里的所有人。 哇塞,好大,好高。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大的树木。 这才是真正的参天大树吧。 而且,这股威压。 “好强。” 白忘冬眼睛咪得越来越紧。 蟒先生大抵是个百年大妖,以他为参考,那这个强度的话,三百年?五百年?不! 应该是已经过了千年的修为。 一尊妖王? “搞不过啊。” 白忘冬叹了一口气。 果然,这天下,比他强的人多如牛毛,他还是不够卷。 将雪幽兰收回到本命鬼盅当中,白忘冬彻底放弃了抵抗。 抵抗个毛,反正也打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要么待着等死,要么…… “我不玩了,谢大人,该你出场了。” 寂静的丛林中,一道有些秀气的身影从暗影当中缓步走出,他面带微笑,笑得是那样的腼腆。 “被发现了。” 两个选择。 要么等死,要么看戏。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第35章 一挂更比一挂强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谢阴从阴影当中走出,他笑得还是一如既往的腼腆,这羞涩的样子真的会衬着他那张秀气的脸庞更像是女孩子。 “我没发现啊,您的潜行术这么厉害,我怎么可能发现的了。” 白忘冬摆摆手。 “我就是随便试着喊了喊,没想到您还真在啊。” 他是真的没发现谢阴跟着他,只不过就是种直觉罢了,这任务在他向罗睺汇报和妖族余孽有关之后,强度就增加了不知道多少倍,用游戏里的话说,这玩意直接从b级任务干到s级来了,就这种情况,罗睺要是真的就放心让他一个人过来,那属实是对他有些太放心了,白忘冬自问好像自己还没有那么得让老罗放心。 所以,他就试着了喊这一嗓子,看看有没有人在。 有人的话,看戏。 没人的话,等死。 二选一,反正人生嘛,处处都是选择。 谢阴深深地看了白忘冬一眼。 他算是发现了,这小家伙的胆子比他想的还要大。 “你可真是……” 嘭—— 谢阴话还没有说完,白忘冬的眼眸就猛地紧缩了起来。 一切来得太快,那千年妖树的树藤就像是穿透了空间一般,以一个极为隐蔽和迅速的姿态毫无征兆地落在了谢阴的头上,没有半点犹豫,那粗壮的树藤直接穿透了谢阴的头颅,大片大片的鲜红闯入到了白忘冬的视线,刚才还在和他谈笑风生的谢阴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男尸。 白忘冬伸出手,摸了摸因为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没挡住,从而溅射到他脸上谢阴的鲜血。这血是温温热的,这般真实的触感,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一幕绝非是自己的幻觉。 是的,他的天兵天将刚一登场就被人爆了头,这种伤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得死的透透的。 戏剧还没有开场就已经结束了? 白忘冬张张嘴,刚从震惊当中缓过劲来,结果,还没等他说出第一句话,他的眼睛瞬间瞪大。 “我靠,我靠,我靠……什么鬼?” 他看到了什么? 这绝对是白忘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小心脏跳动的最快的几秒钟,在他那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谢阴的无头尸体开始发生极为明显的变化。 血肉从断裂的脖子当中涌出,鲜血在一点一点的灌入,皮肉在同一时间马不停蹄的恢复,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原本破碎的头颅就已然恢复到了七八成的样子,谢阴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后脖颈,稍稍活动了一下脖子。 “不管来几十次都适应不了这个感觉啊,脑袋炸掉的体验感真的差。” 恢复完毕,谢阴吐槽着开口说道,他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白忘冬这边,随即脸上就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啊,白百户,真是抱歉啊,是不是吓到你了?” 吓到? 开什么玩笑? 玛德,这都快把他魂给惊出来了。 白忘冬以为自己的挂开的就已经够大了,结果真的就是应了那句话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挂的上面还有挂。这不死之身哪里来的逆天buff,这真的是目前这个版本能出来的东西吗? 把他这五个月翻看的所有书拿出来也找不到这么一个没天理的玩意啊。 “看来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等我先把这只老畜生给处理了,再和你好好聊。” 谢阴左手猛地伸出,在自己心口前用力一握。 咔嚓。 一根树藤直接从空间中显现,出现在了谢阴的手中,树藤用力挣扎,想要挣脱谢阴的手掌,可谢阴连加力都没有加力,树藤始终被握在手中,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千年的魔灵树妖,这趟回京没想到还能碰到这样的宝贝,大补啊。” 谢阴扭扭头,原本腼腆羞涩的笑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白忘冬目睹着这表情的飞速变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给老夫放开!” 千年魔灵树妖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半空当中响起,白忘冬后撤几步,来到了早已经被吓呆的金大和金二身边,这两人身上的伤不小,白忘冬没费多大的力气就将这两人控制了起来,兄弟三人正式组成冰雕三人组出道,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旁,安安静静地陪着白忘冬看戏。 面对,千年魔灵树妖那能够震慑灵魂的声响,谢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左手猛地用力,那根被他握在手中的树藤被一把捏断,千年魔灵树妖痛叫一声,那双巨大的眼睛当中更是凶气冲天。 谢阴抓着那半截被捏断的树藤,呼出一口气。 一时间,血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上涌现,只是一眨眼,那半截树藤就迅速枯萎,在白忘冬的灵目之下,他能够看到有着一股极为磅礴的生命力顺着谢阴的左手臂进入到了谢阴的身体当中消失不见。 谢阴舔了舔嘴唇,那张秀气苍白的脸庞瞬间红润了不少。 “邪异的小子,老夫就不信,你真的能不死!” 千年魔灵树妖大吼一声,无数树藤从天空之上猛地冲了下来,谢阴上前迈出一步,他的身边,一根根血红色同样像是藤条一样的东西猛地从地上钻出,拔地而起,朝着空中冲了过去。 咚—— 那血红色藤条与千年魔灵树妖的藤条短兵相接,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和想象中金戈碰撞,直冒火星的画面不一样,谢阴的血红色藤条直接穿透了千年魔灵树妖的树藤,下一秒,连一点前奏都没有,那些树藤直接枯萎了下来。 “怎么可能!你到底修行了什么邪功?” 千年魔灵树妖彻底绷不住了,他大吼着想要将自己的树藤给撤回,但谢阴又岂能让他如愿,那血红色木藤直接顺着他的树藤一路向上,朝着他的身体延伸了过去。 千年魔灵树妖不断地挣扎,但此时此刻已然无济于事,那血红色木藤已经爬上了他的身体,将他的树干给紧紧包裹。 谢阴的表情很平静,但平静之下,白忘冬貌似从里面看到了一丝的欢愉。 庞大的生命力就像是不要钱一样一股接着一股地灌入到谢阴的体内,与之相反的是,千年魔灵树妖那原本充沛的犹如海洋一般的生命力此刻却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不断减少。 邪功。 这绝对是邪功。 白忘冬现在可以肯定,这位谢千户一定是一位强悍程度爆表的邪修大能,这种手段,实在是太让人惊骇了。 一位有着千年修为的妖王啊,这才刚出场就直接被碾压吸成了这样。 白忘冬看着那妖王从挣扎到无力,从愤慨到求饶,最后再到谩骂和绝望,在那些诡异的血色藤条控制下,他甚至连自爆妖丹的能力都没有。 这位千年妖王,此刻就像是成了谢阴手中的小玩偶一样。 这样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是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那千年魔灵树妖就已然化为了一具干枯得不能再干枯的树干,直到一丝生命力都不剩,谢阴脸上这才满意地露出了笑容,血红色藤条从那枯萎的树木上缓缓收回,两三秒的时间,那血红色木藤就化为光点消散在了半空当中。 谢阴就像是饱餐了一顿一样,一脸的满足。 “解决了。” 他转过头来,脸上的狰狞全部消失不见,又重新恢复到了最开始那温和腼腆的样子。 白忘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眼里的光芒简直都要能够噬人了:“教练,我想要学这个!” 不死之身诶,屌炸天了! 这还研究什么身体全鬼化,鬼化能力再虚化能有这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开启的被动能力强吗?要是能学会这玩意,他能直接在这世界横着走好吧。 “教练?什么意思?不过你是想学我的功法?” 谢阴被他这热情的模样给一下子搞懵住了,但大体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所以这才弱弱地问道。 “嗯嗯。” 白忘冬连忙点头。 “你学不了的。”谢阴笑着说道。“我这功法修炼起来要求极为苛刻,你不合适。” “苛刻?能有多苛刻?” 白忘冬好奇地问道。 谢阴一脸的高深莫测:“自上古时期开天辟地以来,学会的人,就只有我一个。” 嘶—— 白忘冬倒吸一口凉气。 他奶奶的,居然还是专属buff,这位爷怕不是才是时代主角吧? “那千户大人,能否稍微透露一下原理呢?”白忘冬还是有些好奇,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当然,如果是不传之秘的话就当我没问。” “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谢阴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擦肩而过,他走到了那三只吞金兽的面前,弯下腰细细端详着这三尊完美无瑕的冰雕。 “那,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白忘冬转过身继续问道。“您和镇抚使大人比起来,谁要更强一些?” 这是他一直好奇的问题。 他知道罗睺很强,甚至于放眼整个大明都是万中无一的强者,可具体有多强,以他现在的实力真的没办法感觉出来,现在有这么一个明晃晃的参照,当然要借着这个机会搞清楚摸摸底了。 “我和老罗吗?” 谢阴听到这个问题,脸上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抹极为温和的笑容,他直起身,侧过头看向白忘冬。 “要是我比他强,那现在坐在镇抚使位子上的人就是我了。” 以一己之力镇压整个北镇抚司,这句话可绝绝对对不是在夸张,煞虎的名称,只有那些死在罗睺手上的人才最有感触,作为从年少时就一直跟着罗睺闯荡四方的谢阴,对于罗睺那变态的战力最是深有体会,这是一尊真正强到让人心颤的怪物。 听到谢阴的话,白忘冬眼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眯了起来。 他真的是个很幸运的穿越者,能够在穿越之初就见到这个世界天花板级别的人物之一。 怎么说呢,这卷起来的动力这不一下子就有了吗? “那之后的事情还需要我出手吗?” 简单的聊了两句之后,谢阴直奔主题。 这个任务已经涉及到了千年妖王这样层次的强者,很显然,强度已经超出了白忘冬能够应对的范畴,也得亏罗睺拜托他走了这么一遭,这要是他没来的话,恐怕明天天亮之前,白忘冬殉职的消息就能出现在北镇抚司镇抚使房间的桌案上了。 “这个团伙里做主的貌似是一公一母两位树妖,那个树先生已经被大人镇杀,还剩下一个柳嬷嬷,大抵……已经跑了吧。” 白忘冬缓缓说道。 “为何?” 白忘冬说的这么肯定,这倒是让谢阴有些疑惑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然不是这种理由。”白忘冬从自己腰带上的白玉中取出三个麻袋缓缓抖开,谢阴很体贴地走上前来,帮着他将那麻袋撑开,套在那三个冰雕的上面。 “我只是觉得,这些人盗窃的目的性很强烈,大概背后还有着什么大的隐情,既然树先生都死掉了,柳嬷嬷绝对不会待在原地等着我们去抓,保守秘密可要比玉石俱焚更要重要。” “所以,她会逃走?” 谢阴蹲下将装着三个冰雕的麻袋用绳子系好,直起身来,朝着白忘冬开口问道。 “我觉得是这样。” 白忘冬点点头。 “那东西呢?那些被盗走的东西会被放在什么地方?” “要是我,我会直接放在水道当中,设置上三四个点位,分开装放,这样一来,既能方便交易,又能够保证绝对的安全,所以……谢大人,还请借碧水明珠一用。” 听完他的话,谢阴定定地看着伸出手的白忘冬几秒,最后洒然一笑,将自己腰上别着的紫色玉佩给摘了下来朝着白忘冬扔了过去:“用完之后不用还我,直接给老罗就好。” 啧,光听上半句还以为自己能捡个便宜呢,原来还要给老罗啊。 “既然这样,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走一步了。早点升到千户,我看好你,有机会再见。” 谢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等白忘冬道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无痕无迹。 白忘冬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 真的,等这次回去,就把研究踩影步的计划提上日程,这么帅的仙术,不练就浪费了啊。 “天快亮了,赶紧把阴狮像拿到,回去补觉。” 伸着懒腰,白忘冬又一次朝着水岸走去。 第36章 未浮出水面的阴影 “犯人,赃物,还有你要的阴狮像,全都在这儿了。” 北镇抚司衙门镇抚使的房间里,白忘冬将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在地上,对着罗睺一字一句的说道。 “来,老大,告诉我,今天是第几天?” 听着他这满满都是扬眉吐气语气的声音,罗睺就当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案宗,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所谓的装聋作哑,大抵就是罗睺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白忘冬眉头微挑,看着坐在那边不动如山的罗睺,灵目开启,双眼顿时变成了鎏金色的样子,他目光在那看起来就很壮实的身体上认真扫过,视线当中,罗睺身上的每一寸经脉骨骼都已然透现出来。 别的不说,就光看这每一处极为活跃的血肉,就能看出来这具肉身的强度到了如何一个变态的程度。 可以这么说,如果罗睺现在全力轰出一拳,这一拳稳稳的落在白忘冬的身体上面,那么无论白忘冬是否用灵力防御,只要不动用鬼灵,那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毙命。 这样的肉身本身就已经能够和最高品质的仙器媲美了。 妥妥的人形核武啊。 咚—— 就在白忘冬看得正尽兴的时候,一股庞大的煞气突然灌满了他整个眼球,一只血红色的恶虎猛地朝着他扑来,白忘冬及时闭上眼睛,将视线与恶虎隔离,他只感觉到似乎有着一阵飓风从他的两鬓划过,然后他的心跳就漏了一拍,再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白忘冬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如同之前别无二致。 他稍稍呼出一口气,手掌忍不住放在了心口的位置,那里,心脏的跳动已经恢复了平静,可是刚才的那种窒息感却残留在了他的心底。 这就是罗睺的煞气! 和之前无意间流露出的不一样,这一次应该已经到了稍稍认真的程度。 到底要杀掉多少人才能凝聚起这般骇人的煞气啊? “看够了?” 罗睺这个时候已经放下了案宗,抬起头看着白忘冬揶揄着说道。 “没看够的话可以再看看。” “不了不了。”白忘冬连连摆手。“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真的是差不多了,以他现在的知识水平,从罗睺身上能看懂的东西根本没有多少。 “鬼修的灵目确实是个很方便的能力。” 罗睺的目光在白忘冬那双刚刚收回鎏金色的眼睛上扫了一眼,然后赞叹地说道。 灵目之下,能够见鬼,如果是看活物,那么一个生灵最基本的灵魂和肉身都会像透视一般被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能力要是放在解剖室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要不是白忘冬作为一线的业务水平还行,罗睺真想把这臭屁的小子给调到诏狱里去。 “这次的事情我都听谢阴说了,见到妖王还不跑,也不知道你小子是蠢还是太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跑不了,所以这才站着一动不动。” 罗睺从座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 白忘冬侧身站在一旁,给罗睺让开了通道:“也许,我是胸有成竹呢?” “成竹个屁,千年魔灵树妖,你拿头和人家刚啊?” “我主要是对您有信心。” 白忘冬笑呵呵地说道。 罗睺懒得搭理他,直接越过那堆赃物和阴狮像,走到了三具冰雕的面前,他看着被冰封的三只吞金兽,即便是隔着冰层也能感觉到那微弱的生机。 很好,看来这货还没忘了他要活人的要求。 “罗绫。”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身着锦衣卫制服的女子就出现在了房间当中,她的脸庞被前面凌乱的发丝给遮挡着,只能隐隐约约隔着长发看到她那双略显空洞的眼睛。 见到她,白忘冬抬手悄悄和她打了个招呼,女子见到他挥手,微不可察地朝着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个叫“罗绫”的女子白忘冬还是蛮熟的,之前就说过,他在诏狱地下二十四层碰到了一个喜欢做人皮面具的女同僚,就是眼前这位,严格意义来说,这一位其实能算得上是白忘冬的半个老师,白忘冬现在大部分的刑讯手段都是从这位身上学过来的。 “这三个妖族交给你,无论用什么办法,三日之后,我要知道我应该知道的所有内容。” “生?死?” 罗绫的声音还是蛮好听的,只不过就是语气过于平淡,导致平淡到了让人浑身发冷的程度。 “是死是活随便你,我只看结果。” 罗睺淡淡说道。 “明白了。” 罗绫点点头,随即二话不说,直接将那三座冰雕给拉走,离开了罗睺的房间,罗睺房间当中就又剩下了白忘冬和罗睺二人。 “好不好奇我要阴狮像是要做什么?” 罗睺转过身,走向了阴狮像的位置,随即淡淡问道。 白忘冬摇摇头:“不好奇。” 反正这玩意他也用不到,好奇这个也没用。 之前调查到阴狮像名字的时候,白忘冬就想起来之前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有类似的东西了,那是在研究全鬼化的时候,他查阅了大量能够借鉴的仙门术法,其中就有羽林前卫里有个千户修炼的兽化秘术,那个千户出身于一个名为“万兽门”的大仙门,这个仙门当中所有的秘术都被一种特别的青铜像给封存着。 从龙虎到鼠虫,这样的青铜像一共是一千八百三十二个。 阴狮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其中之一。 这东西,是玩兽化的,和他的鬼道沾不了多少的边。 “不好奇是对的。”罗睺拍了拍那狮头,微笑着说道。“对上官好奇的人,注定爬不了太高,你得学会克制。” 虽然白忘冬总觉得罗睺是误会了什么,但是算了,无伤大雅。要不是因为顶了寒水君白忘冬的身份,他也不会来当锦衣卫,至于往上爬什么的,这种东西顺势而为就好,反正,他比较感兴趣的还是他那些未完成,越研究越多的课题。 “关于这次这个任务,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觉得,这些妖族余孽大概率是还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我估计也找的差不多了,盲拍的名单应该也快要见了底,他们是不会就此放弃的。” 白忘冬眯着眼睛,认真说道。 “再然后,就是建文逆党的事情了,这件事里建文逆党一定是有所参与的,就是不知道具体参与到了哪个程度,我估摸着,之后这两波势力大概率会有一次合作,而且,场面会很大。” 听着白忘冬的分析,罗睺微微点头:“尽快查吧,如果能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自然是好事,但如果……”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他熟悉的陛下貌似不是个喜欢避着的主,也许,引蛇出洞,一网打尽,才是顺了圣心。 这件事,还是等和陛下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吧。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那就滚吧,别在这边碍眼。” 白忘冬悄悄翻了个白眼,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被“赶出”了罗睺的房间。 历时二十七个时辰,他总算是把这次的任务给交待了。 “去打壶青果酿吧。” 然后,回家补觉。 …… 此时此刻,在应天城的某个角落当中。 一个老妪跪倒在一道身影面前,整个人全身颤栗,卑微地低着脑袋:“公主殿下,老奴办事不力,还请公主殿下责罚。” “无事,你站起来吧。” 这声音清脆的很,特别好听。 “树伯伯他们已经把名单上的人都查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几家里,应该已经有了重点关注的对象了吧?” “是。” “谁?” “城东王家。” “皇商啊,嗯……金大他们被抓,吞金兽那边一时间也调不开人手。”这位公主殿下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不要再搞什么偷窃了,直接杀干净吧,尽快把东西给带回来,姑姑可等不了太久了。” “是。” 老妪点点头,恭敬答应。 随即,这位公主殿下摆摆手,老妪很懂事地跪着离开了房间。 面对这幽暗的空间,叹息声随之响起。 “呵,妖国都亡了,哪里还有什么公主殿下啊。” 第37章 要不就说人生如戏呢 夜幕初开,华灯已上。 白忘冬左手提着一壶青果酿,右手揉着自己的眼眶走进了白凤楼当中,对于这家全京城好评平均成绩四点九的吃货打卡地白忘冬之前一直是有计划来一趟的,但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距离他计划日期的前三天,他突然就被罗睺安排到了黑风山寻找白雕玉简,这一来一回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件事也就被耽搁下来了,要不是今天有人请客,他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来这儿。 “听说了吗?城东做香料生意的那个王家,一家子人在回乡省亲的路上被盗匪给劫杀了,全家四十二口人,一个也没有幸免。” “听说了,皇商啊,多风光,他家的生意平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呢,这么一遭难,这才没几天,家里的资产被瓜分的七七八八,算是彻底破败喽。也是六扇门的人不顶用,到现在都没查出来凶犯是谁。要我说啊,这就是王家的对家雇人干的,你就看吧,今年的皇商名额落在哪一家头上,哪一家就最有嫌疑。” “不管怎么说,这么一伙来历不明的凶徒就在京城附近,想想就觉得吓人。最近还是减少些外出好了。” “言之有理……” “白公子,白公子?” 侧耳听着这两人的言语闲谈,白忘冬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旁边还站着人,直到酒楼的侍女第三次叫他,白忘冬这才回过神来,朝着旁边看去。 “您的包厢在三楼天字二号,请随我来。” 被人无视,这侍女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恼怒,她仍旧面带笑容,态度温和地朝着白忘冬说道。 “抱歉,真的抱歉。” 白忘冬第一时间向她双手合十,极为诚恳地道歉。 “我一时间听得入了迷,有些失礼了。” 他这突然的举动让那侍女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但好在她业务水平不低,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原本的表情,俏脸之上笑容依旧:“无妨,请随我来。” 说完就转身朝着楼梯走了过去。 白忘冬放下手跟在她的身后,目光在白凤楼里来回打量。 只能说不愧是京城当中名声不小的大酒楼,墙壁上镶嵌的都是上好的白沉玉,和之前见过的问花楼的装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主打的就是一个财大气粗。 楼梯是紫锦木打造的,两边的栏杆用上了一丢丢的月迷玉髓,在好看的同时能够保证不会脚滑,这楼梯,除非你是故意摔倒,不然的话,就算是覆盖上一层冰霜都会在第一时间消弭,主打的就是一个安全到不被碰瓷,这材料,可比科技世界观来得要高级多了。 三楼虽然很高,但没走多久就到了。 那领着白忘冬过来的侍女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包厢前面,朝着他微微一鞠躬,一句话都没说,但就是让你体验到了被尊重的感觉。 白忘冬眉头微挑,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京城里的高端服务行业怕不是都被那些王公贵族,勋贵世家给垄断了。不管是低俗的还是这日常的,貌似每一家名声显赫的产业背后都有着这些人的影子。 问花楼是这样,现在这白凤楼貌似也是这样。 靖难之役杀了那么多的人,可总会有一群人是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一动都不带动的那种,要是有机会能抄一次这般显赫的人家,那他说不准能一下子攒齐点亮至少两个鬼灵需要的资源。 要不然,下回和老罗申请申请,找两个不顺眼的家族查查罪证,看看有没有机会打一波地主? “带到了就先下楼去吧,我们这边不喜欢有人待着。” 和那侍女擦肩而过,白忘冬直接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去。 那侍女听到白忘冬的话一声不吭默默地消失在了包厢的门口,看这悄咪咪的样子,大抵还是用了什么身法的。 迈过门槛,白忘冬的眼前瞬间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这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江景,貌似是在出神。 白忘冬合上门,大步朝着她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将手里提着的那壶青果酿放上桌,白忘冬毫不客气地就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翘起腿,同样看向了外面江景。 应天这地方没别的,就是水多。 “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了?无事献殷勤,可是会让人多想的。” 白忘冬后背靠在椅子上,淡淡说道。 听到他的声音,请客的人瞬间回神,语气微冷:“只是为了谢谢你的指引,给我省下了不少时间。” “那也算指引?” 白忘冬眉头微挑。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做事总是会认真过头?” “很多人都这么说,但什么该谢,什么不该谢,我心里自然有判断,旁人说的,与我何干?” “哇塞,好锋利,看你一眼,刺的我眼睛都疼。” 白忘冬撇了撇头,朝着旁边这女人看了一眼。 还是那般英姿飒爽,还是那般美眸清明。 从那面墙前走出的夜流霜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可实际上,即便是隔着一个桌子,白忘冬仍旧能感觉得到这人貌似比之前更加锐利的几分,看来裴秀文留下的剑道感悟非但没有成为夜流霜心境上的阻碍,反而成了夜流霜证自己剑道的磨刀石,如果说之前夜流霜的剑意像是“我什么都能够斩断”一样,那现在夜流霜的剑意,反而有了些“谁都斩不断我”的意思。 换句话说,就是“老娘最屌”。 虽然有些粗俗,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要说谢,你最该谢的人是裴老前辈。” 那一面墙上的东西,可都是这位请仙术大佬一生修行的精华,这要是拿出去,怕不是会引起整个大明修行界上下的哄抢。 “我知道,已经谢过了,但那位前辈把谢礼给退了回来。” 好吧,和他一样。 白忘冬在事后也带了东西想要谢谢这位大佬的无私教导,为此,他甚至想过把碧水明珠塞给老人家,但裴秀文很坚定地拒绝了,那态度,坚定到甚至白忘冬觉得如果再继续感谢下去,那就是在侮辱他老人家了,最后,裴秀文从他手里拿了一壶刚打上的青果酿,说用那个当做谢礼就好。 真的高风亮节。 他要是不在诏狱里就职,放在修行界当中,一定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夜流霜突然转过头看向白忘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听镇抚使大人说,你废了自己的修为,改修了鬼道?” “嚯~你觉得这种问题这么直接问出口,真的合适吗?” 边界感啊少女,问的这么直接,搞得我们关系好像很好一样。 给自己斟了一杯青果酿,白忘冬手掌一翻,手心当中多了一颗圆润的石子,他端着盛放着青果酿的杯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穿过窗户旁边的门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面,对着那湖面轻轻一抛,那石子就直直落在了那江面上面,远远看去,荡漾起了一层层的涟漪,在华灯的照耀下,显的波光粼粼,特别好看。 “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没错,我现在确实是个鬼修,水平还不错,至少把灵目给修出来了。” “古往今来,鬼修在修行界能走到高处的真的很少。”听着他的话,夜流霜没有半点迟疑,开口说道。“如果说天下强者十分,那么有五分都是以灵力着称,两分研术法,两分铸肉身,还有一分修得是神魂,你之前的灵力修为已经越过了幽玄关隘,寒属性灵力更是掌握的十分熟练,现在突然废掉灵力修为改修鬼道,这无异于是在自损前程。” “貌似是吧。” 白忘冬抿了口杯子里的青果酿,语气满不在乎。 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他又没得选。 再说了,鬼道修行,貌似比主修灵力来得有意思的太多了。 他这个人天生叛逆,就喜欢给自己找点挑战,比起主流的灵力修行,白忘冬倒是觉得鬼道这种偏门小道更适合他。 这可能也是他和那个寒水君最大的不同吧。 说到底…… “我们两个是亲戚吗?” 白忘冬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看向夜流霜。 “或者说,你爹认识我那渣爹,我们两个之间是世交,再不然,就是你有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恰巧也认识我?” “都不是。” “哦,都不是。”白忘冬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显得会有点没良心,但是我还是想说……” “姐姐啊,我的事,貌似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说真的,白忘冬那一秒还真有点糊涂了,那寒水君的日记里也没写在京城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同僚啊。 夜流霜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差点让他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未知的情报。 看到白忘冬这个样子,夜流霜倒也没有气恼,她只是微微低头,语气有些低沉:“我只是觉得有些……失落。” 是的,她说这些的原因并不是为了白忘冬,她只是自私的觉得,白忘冬不该这样。 他们两人算是同一批进入京城锦衣卫的,之前的时候,夜流霜就知道,在北镇抚司试百户当中,有着一个寒水君,一身寒属性灵力极强,在锦衣卫新兴一代当中,只有她和白忘冬两个人脱颖而出。 之前因为两人交集很少的缘故,所以她并不了解白忘冬,自从几个月前的那次联手之后,他们两个才算是正式认识了。 在那个任务里,她的方案出现了纰漏,最后全靠白忘冬的方案力挽狂澜,最后才算是顺利收场。 也就是那一次,让夜流霜真正看到了白忘冬的实力。 在下山的时候,她师父和她说过,只有用手中的剑去战胜一个个同为天骄的强敌,才能够将她的剑给磨的越来越锋利。 在此之前,她斩落过很多仙门的天骄,但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本来她认为白忘冬可能会是一个接近正确的答案的,可惜…… “抱歉,是我自以为是了。” 夜流霜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随即抬起了头。 那双眼眸仍旧明亮,明亮到让白忘冬一头问号,他歪着头看着夜流霜。 说真的,除了五个月前刚来这世界的时候,他脑子还是第一次迷,他觉得自己貌似有点看不懂这姑娘。 怎么说呢,这货的脑回路和他了解的所有种类都不同。 换句话说,这就是个奇葩。 就算是全世界奇葩都站在一起,她也能是奇葩里的奇葩。 先说好,他没有任何人身攻击和职业歧视的意思啊。 就只是说,剑修的脑回路,是不是都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嗯……不对劲呢? 玛德。 他刚才居然从这丫的眼里看到了一块磨刀石,就贼离谱! “不用道歉,不用道歉。” 白忘冬摆摆手,把手里的石子一股脑地都给扔到了后面的江湖当中。 “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职业选择的错。 “那,既然这样……” 夜流霜站起身来,朝着他伸出手。 “交个朋友?” 看着面前这只犹如白玉般的纤纤玉手,白忘冬眼睛微眯,心中突然有根弦狠狠地绷了一下。 呵。 他好像猜到什么了。 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击着,这敲击声在这幽静的环境当中显得是那般的清晰。 他伸出手,与夜流霜的指尖轻轻握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分开了。 “当然……不行。” 白忘冬直接越过窗户,和夜流霜擦肩而过,看都没看她的脸色。 他回到原先的座位,给自己空了的杯子里又续满了一杯青果酿,然后抬起头,看向已经收回手的夜流霜:“不是要请客的吗?饿了,上菜吧。” “好。” 夜流霜不动声色转过身,拉了一下窗户旁挂着的绳铃。 紧接着,包厢当中,侍女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很快,空荡荡的桌子上就被摆满了菜肴。 白忘冬闻着这些美食的味道,脸上的笑容愈来愈烈,可心里却已然骂了起来。 玛德,罗睺那货属狗的吧,做事这么狗。 什么请客,什么答谢,还交个朋友? 自己之前的判断完全出错了! 那狗东西是真会迷惑人,也许之前只是信了九点九分,可只要有一丢丢的怀疑,那就绝对不能算是完全信任,只要不完全,就得考验,真不愧是北镇抚司的头头啊。 也不知道,今天这次算不算是最后一关。 白忘冬笑眯眯地看着夜流霜。 真是个好演员。 要不就说这人生,处处都是戏剧呢。 人生如戏啊~ 第38章 江面杀机 “差不多也就到这个程度了。” 站在三楼的栏杆前,夜流霜望着越走越远的白忘冬,对着手边的白纸说道。 “我觉得他应该是发现了,不过,就目前而言,我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从性格到习惯,他和记录上的别无二致。谈起改修鬼道的时候,他也给出了合适的反应,这些东西都不是能装出来的。我旁敲侧击地问询了一些你查到的那些私人问题,他答的都很准确,同时,他对寒气的敏感程度也正同记录上的数据一样,并无出处,所以我的判断是,白忘冬没问题。” 说完这些,夜流霜双指并起,淡薄的灵力自指尖显现,放在她身旁的那张白纸随之而动,自己折了起来,夜流霜手指在空气中划动几下,一个复杂的符号就这样出现在了半空当中,她手指微动,这符号霎时凝结化为一颗光点落在了她的面前。 这个时候,那纸张也已经折成了一只飞鸟的样子,夜流霜手指一划,将那小光点放入到了纸鸟的身上,灵力注入,那纸鸟一下子就像是活了一样,翅膀扇动,从白凤楼三楼飞出,就着夜幕向着北镇抚司衙门的方向飞去。 夜流霜呼出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她是真的不适合做这样的工作,比起悄悄地观察一个人,她更擅长直截了当一剑斩了对方。 这次也是可惜了,从诏狱出来之后,她一直藏了一剑,本来她还想着如果白忘冬有问题的话,这一剑就直接留给他,但是她观察了半天也没发现异常,所以这一剑也就搁置在鞘中一直放着了。 “败强敌以证道,见恶鬼以明心。” 这句话是她离开天剑山的时候她师父送给她的一句话。 师父说,锦衣卫眼中的世界处处都是恶鬼,只有见到了这些沉没在大明水面之下的阴暗,才能够明白手中的剑到底该斩向何方,所以,她才带着师父的手书找到了罗睺,加入到了锦衣卫当中。 仔细想想,到目前为止,她好像已经在这一行当中待了足足两年的时间。 待的越久,她反而越有些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鬼。 有的人手上明明没有沾过半条人命,可家中堆着的却全都是别人的血汗骨膏,而有的人明明手中有着万把条的人命,却有着监察天下之职。 人心贪婪者比之恶鬼更甚,而背负孽债者站在高处却在心忧天下太平? 这是多么荒谬的世道,若是剑上不沾染半点血迹,那反而还没办法压制住这天下人心中的鬼蜮? 多可笑。 就这么慢慢的,她觉得自己也像是是个鬼了。 所以嘛。 “是不是鬼又如何呢?” 夜流霜靠在栏杆上,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温酒。 “能斩鬼不就好了。” 真是个好荒唐的任务。 …… “真是够荒唐的,连夜流霜小姐姐这么耿直的剑修都拉出来演戏,老罗啊老罗,你是真的狗啊。” 盘腿坐在画舫上,白忘冬待在船头,手里拿着钓竿,就在这江中心夜钓。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平日里对夜流霜有点了解,白忘冬今天还真不至于差点着了道。 按照白忘冬对夜流霜的印象,这姑娘是个典型的剑修,直来直去,虽然智商不低,但道德感太高,玩不了什么阴谋诡计,就算是执行任务大多用的也都是阳谋,上次和他联手的那次任务之所以在她那里出现纰漏,其实就是因为这一点。 说实话,白忘冬其实还蛮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的,至少和她一起前后走,她不会背刺你。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原本的印象,就今天的这场饭局来看,白忘冬发现自己可能还真的是小觑天下人了。 无论是罗睺还是夜流霜,都超过了他原先的判断。 后者的感谢是真的,请客也是真的,甚至到“交个朋友”那里也都是真的。 可就是在这样真的不能再真的情况下,她居然整个饭局都在旁敲侧击地试探他,真的本质下面居然还有着一层假,用真心来掩盖假意,不得不说,会玩。 他现在严重有理由怀疑,这是罗睺给支的招,一个根正苗红的仙门天骄就这么被这老阴逼给带坏了,天剑山的长老们知道了会不会下山砍死这丫的啊。 再说前者,在上个任务时候,罗睺特地交给了他一个私活,本来白忘冬还觉着这是罗睺已经彻底解除对他的怀疑,要正式把他给纳入到罗党当中了。 结果没想到,这货主打的就是一个“虽然我怀疑你,但该用你的时候还是得用”的套路。 阴狮像的作用是什么? 现在想起这个问题来,白忘冬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除了罗睺本身就想要那玩意之外,阴狮像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给他放烟雾弹的,而且,他好像还真的中招了。 要不是这世界的白忘冬和他的各种细节都太过相像,恐怕今天就是他被送到诏狱里被罗绫解剖的日子。 “啊呵呵。” 白忘冬捂着自己的额头,突然就想笑。 果然,总把别人当傻子这个习惯太不好了。 这世间的聪明人一堆又一堆,他的身份放在这个世界里玩的就是个心跳,看来以后还是得小心一点才好。 “要不然,弄个猎杀计划搞搞好了。” 白忘冬突然支棱起身子,放下手,盯着那夜晚的江面,目光有些幽邃晦暗。 那可是罗睺诶,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本世界战力天花板级别的人物,妥妥的t1战力阶层。 直接刚那是绝对刚不过的,想要猎杀这种核弹级的怪物,需要的东西那可复杂太多了,这又是个大工程。 啧,怎么办,莫名其妙有些心动了。 这得是个多有挑战性的事情啊。 要是完成了,那成就感岂不是会“唰唰”从心里往出冒啊。 “呼,冷静,冷静。” 在情绪激荡之际,白忘冬的手爬上心口,轻轻抚平着那因为激动跳动频率突然升高的小心脏。 这事急不得。 至少现在还不能急。 罗睺虽然有点狗,但待在现在的位置上却是尽职尽责,北镇抚司没了他是不行的,甚至于整个永乐朝没了他都能算得上是损失惨重。 要是真想完成“罗睺猎杀计划”这个课题,首先得先考虑要如何将罗睺噶掉之后的影响给降到最低,他可不想见到纪纲那种玩意成为锦衣卫的领导,那会让他特别膈应的。 所以,保持冷静,先把这份计划往后放放,等彻底完善了再拿出来。 “嗯,就是这样。” 白忘冬一拍手,突然感觉自己现在神清气爽。 果然,人啊,还是得忙起来,课题这种东西只会越做越多,充实感才是最大的安全感啊。 突然,鱼竿下压,白忘冬眼睛猛地一亮,灵力涌动,直接灌入双臂当中。 “嘭!” 双臂用力,鱼竿被高高挑起,一道身影就这样从水中跃出,重重地摔到了白忘冬的船上。 好大的一条……嗯?? “人?” 白忘冬见到这么大块的家伙,眉头猛地就皱了起来。 他蹲下身子,来到了这不可名状物的身边。 这莫非是个人鱼?或者是个鱼妖? “啧。” 确认完毕,白忘冬不爽咂嘴。 好吧,这确实是个人,和鱼扯不上半点的关系。 不是吧? 莫非这一晚上的夜钓又要空军?? 就当他垂目叹息之际,一抹寒光乍起,直接冲着他的脖子位置而来。 白忘冬手指微微敲击膝盖,一只锋利的鳞爪直接划破空间,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身前。 墨紫色的毒液飞溅,瞬间溅射到了这人的手腕之上。 哐当。 匕首落地,这人一击不中,毫不犹豫地从船上跳起,想要飞快撤离。 但下一秒,船上寒气涌起,一层冰霜瞬间爬上了他的脚腕,他离开的动作就这样被打断,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白忘冬看着面前这位带着面罩的瘦干男子歪了歪头。 很好,确认了,不是他认识的人。 难不成,又是寒水君老大哥的老仇人? “你是谁?来自什么地方?来这里做什么?” 开局就是人生三问。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来,平视着这人问道。 瘦干男子一句话不说,主打的就是一个沉默。 白忘冬觉得这世界真的挺有意思的,大多数人总是要真正经历之后才会做出选择,永远不懂得给别人节省些时间,体谅一下受害人的想法。 “你想杀我,可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白忘冬缓步走向他,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总没有错吧。” 所以…… 咔嚓—— 白忘冬猛地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关节处,骨头断裂的声音极为清晰地在这夜间的江面上响起。 瘦干男子一下跪倒在原地,猛地咬住牙,一声都不吭。 他的双手已经被墨紫色毒液给侵染,双脚被寒冰封锁,已经彻底被废掉了手脚。 来到他的正面,白忘冬见到的是满脸冒汗,但却无比平静的一张脸,从那双眼睛中,白忘冬能见到空洞和麻木。 这是一个对世界已经感到麻木的人。 罗绫老师说过,这样的人很难从他嘴里撬出来什么,除非……要先让他对这世界燃起希望,哪怕只是一丢丢也好。 “你来杀我,必然是为了什么。” 这是一句废话,除了小脑萎缩,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想杀一个人。 即便是“看你不爽”这样的原因,那也是一个正当理由。 “为了报仇?” 男子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好吧,不是。 白忘冬手中冰刀浮现。 噗呲一刀,插进了男子的肩膀,男子表情抽动一下,没有反应。 有痛感就好,有痛感说明还没有丧失作为人的本质。 “那……为了任务?” 还是没有反应。 白忘冬眉头微挑。 又是一把冰刀,插进了另一个肩膀,鲜血四溅,但男子仍旧在死扛。 “那就是为了钱财。” 白忘冬笃定地说道。 眼神没有抽动,但在灵目的注视下,白忘冬见到了他的心脏好像快了那么一拍。 看来就是钱财。 可杀他能赚钱?他自己本人为毛都不知道? 那一个对世界都感到麻木的男人要钱财是要做什么呢? 家人?这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家人的样子。 那答案,大概就那一个了。 “为了女人吧。” 轰—— 黑红色的灵力突然冲破了墨紫色毒液的封锁,直接在白忘冬面前暴起,化为一条灵蛇朝着他的面上冲了过来。 白忘冬目光不变,表情冷静到了极点。 一面冰墙挡在他的身前,直接将这条蛇影挡在了原地。 挥袖,冰墙破碎,他猛地向前迈出一步,手掌之上覆盖灵力,一把盖在了男子的脸上,五指用力,抓住他的脑袋向下猛地一砸。 嘭—— 船上瞬间多了一个窟窿,男子的脑袋被镶嵌在船上,白忘冬用膝盖顶着他挣扎的身子,然后冷冷说道:“我任职北镇抚司,你觉得,有你这张脸在,我能不能知道你的所有信息。” 听到这句话,男子被江水浸泡的脸上终于是有了表情:“不,不要,我说!有人在鬼市上用五百两黄金买你的人头,我只是接了悬赏的杀手。” 杀手? 白忘冬眯眯眼。 松开了抓着他脑袋的手,此刻船上已经被江水浸泡了一层。 白忘冬猛地一脚,踩在了男子的头上,这一脚的力道特别的大,大到让一个职业杀手瞬间就晕了过去。 “能不能活,看你自己的造化。” 白忘冬擦擦手。 这人能在水下待这么长的时间,说明要不是水性特别好,要不就是修了避水的仙法。 不管是哪个,要是能在溺死之前醒过来,他就能活,要是在这之后,那就还是超生去吧。 早死早超生,这当然是一句祝福。 但…… 既然有一个事物能把他这样对世界都麻木的人牵绊在原地,早死对他来说,未必算得上是超生。 所以,到底如何,看他自己的选择吧。 白忘冬觉得,善良如他应该给迷茫的人一个选择。 至于那个买他命的人…… “趁着天色还早,走趟鬼市吧。” 他就说了吧,鬼市,那是他第二个家。 白忘冬踩着阴影消失在了江面之上,只留下了一艘即将沉没的小船还在江中心停留。 第39章 这世界……是疯的 登上大船,白忘冬再一次来到了鬼市。 这地方他可太熟了,这五个月来,除了他家之外,鬼市就是他第二个打卡地,登录频率比北镇抚司衙门都要高一截,在去执行黑风山任务之前,白忘冬几乎每过几天就要来这里一次,听百里牧讲故事,他能这么快的融入这世界,百里牧的作用功不可没。 这么想想,他的资源最大供应商是鬼市的,情报最大供应商也是鬼市的。 哇塞,这亲切感一下子不就上来了吗? 那他说鬼市是他第二个家应该没人反对吧。 所以嘛…… “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干嘛要杀我呢?” 坐在罗家窑深处的房间里,白忘冬的一只脚踩在罗三的肩膀上,低头俯身看着他。 “你就说,你师傅我有没有放?有没有好好地交到你的手里?为了让他看起来气色好一点,我还特地给他洗了个澡,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结果你还要花五百两黄金买我的人头,五百两,好多钱啊,有这闲钱你倒是资助一下我啊。” “疯子。” 罗三脸上血肉模糊,他抬起头看着现在一脸委屈的白忘冬,目带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 要不是他亲眼见到了师父的尸体,恐怕还真的会被他现在的样子给打动。 那是被足足凌迟了七十二刀的尸体啊,要不是他与师父日夜相伴多年,他都险些认不出那尸体是自家师父了。 而所有的罪魁祸首都是他,都是眼前这个人! “啧,你现在这眼神是在搞什么啊?” 嘭—— 白忘冬抬起脚猛地砸下,又一次重重地踩在了罗三肩膀的伤口上,罗三脸色一白,死死咬牙扛住。 “你不会觉得自己很委屈吧?” 白忘冬身子前倾,靠近罗三,之前那一脸委屈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歪头看着他,笑容有些阴寒:“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还幻想着要善终不成?你这一辈子背了多少孽债你亲自数过吗?你师傅老老实实把自己这辈子干过的混账事全都说出来了,垃圾,你知道吗?自从来了这世界之后,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不知好歹的东西。” 收脚,猛地踹出。 嘭—— 罗三的身体直接被踹倒在了地上,他刚想要站起身反抗,结果一把椅子猛地就朝着他的头顶砸了下来。 那椅子上携带着极为浓郁的灵力,只是这一下,他的脑袋就阵阵发懵了起来。 那椅子四分五裂,碎在他的身边。 白忘冬上前两步,又是一脚极为用力地蹬在了他的心口,脚掌狠狠地踩着他伤口处的位置,任凭那血往出冒:“说实话,你们修行界的规矩我没什么反感的,都在同一条路上走着,谁想往上爬那就得把上面的人拽下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杀人放火金腰带,你不管是为了功名利禄,还是为了求道证道,把命赌上,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好说的,但是……” 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白忘冬的脚掌更加用力。 “噬生诀,你大爷的,练过这玩意你还挺骄傲是吧?听你说了这仙法之后,我回去还真的特地查了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找到点你小子的丰功伟绩啊。” “十年前的白玉村血案是你做的吧?” “八年前的干尸案也是你吧?” “六年前把一家普通农户全家上下十二口全都屠光,伪装成‘血魔案’这件事也是你做的吧?别给老子否认,为了确认这事,老子特地下了趟三十七层诏狱找那血魔本尊聊了聊,那混账虽然也不是个东西,但好歹会说实话。” “除了这些,我想起来了,罗永盛说过,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在五年前吧,你和罗永盛两个人联手作案被路人看到,你直接吸光了他的全部血气,为了防止那家人报案,你直接找上人家家门,把一家三口全都吞了。自那之后,你貌似得到了别的仙法,噬生诀被你弃掉了,所以六扇门那群低能儿这才没找到你。” “你小子,修行者没杀多少,这普通人你倒是吃的挺开心啊,幽境九重,你这得吃了多少人才能混到这个境界?” “同为修行之人……你在意这些?” 罗三被踩着,声音虚弱的说道,他貌似有些神志不清了,说话的时候脸上全是癫笑。 “哦,对了,你是天才,就算是懈怠也能随随便便突破,可我不一样,不靠噬生诀,师傅甚至都不会看到我,你现在这么居高临下,大义凛然地和我说这些,可你真的懂我吗?虚伪。” “那你就吃人?” “他们能用命铸就我的道,这是他们的荣幸。” 罗三用力地扭过头,即便是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可他仍旧没有停下。 他转过头看向白忘冬,那双眼眸中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是那般的热烈:“凡人,究其一生,也没办法看清楚这世界精彩的万分之一,我吃了他们,他们就和我融为一体了,这样一来,我目之所见,就是他们能看到的风景。你说!他们……是不是还得感谢我才是?” 俯视着神色已然癫狂的罗三,白忘冬居然一时间有些呆愣住了。 他突然想到了刚接触这世界修行体系之前看到的第一本书,那本书自上古流传,越过春秋战国,跨过夏侯商周,历史悠久到不知道具体到了哪个位置,它没有署名,没有名字,被修行界叫做“典”,被尊称为仙道的起源。 那本书开篇第一页上留有这样一句话。 “行道者,皆为疯癫。” 意思很简单,就是说,修仙道修得越久就会离人道越来越远,观念也好,理念也罢,也许到最后回过头来,过去身去看未来身,你会觉得他已然疯癫。 原来如此。 这个世界……是疯的。 “啊哈哈……” 白忘冬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停不下来的那种。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现在心里的想法,真的,他头一次觉得,在这样的世界里,封建王朝的存在真的不是个错误,若是没有朝堂,没有律法,没有功名利禄,没有世间荣华,这世界到底会疯狂成什么样子? 求道? 求道。 “啊~呵,乏了。” 在罗三满眼惊疑的目光中,白忘冬从他身上收回了脚。 他得感谢罗三,让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认识到,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 捂着眼睛,白忘冬摇头笑着向房间外面走了出去。 罗三从地上爬起来,目睹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忘冬突然就没了兴致,但能保住命,这就是值得欣喜的事情。 等今夜过后出去躲一段时间,然后再找机会去鬼市悬赏处把赏金翻上几倍,到时候自然能报了师父的仇。 这样想着,他咬着牙从地上坐起,可就在他刚刚起身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中就飘进了一片雪花。 他惊异地抬起头,结果发现在房间当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冰蓝色的身影。 下一秒,冰蓝色的灵力光柱自鬼市当中冲天而起,漫天的大雪淹没了整个罗家窑。 白忘冬从罗家窑当中缓步走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几秒之后,一道道身影破空而来,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身边,长枪的枪头就这样对准白忘冬的脖颈。 白忘冬抬眸看了一眼这些泛着寒光的尖锐枪头。 他摘下兜帽,撤销了脸上的灵力。 “走吧,带我去见虞夫人。” 唉,生活不易,即便是心情再emo,还是得去谈生意啊。 第40章 第三次交易 “当着整个鬼市的人公然动手,你是真的打算以后不来了吗?” 还是熟悉的那间小铺子,也还是熟悉的那个美妇人。 白忘冬趴在柜台上听着虞夫人的指责,脸上没有半点动容:“大不了下次来得时候我换一身装扮,谁又能认得我呢?” “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这是在挑衅鬼市,挑衅虞家?” 虞夫人语气阴沉。 白忘冬叹了口气,从柜面上爬起来,靠在椅背上,仰头倒着看向身后的虞夫人:“能说点真话吗?我怎么觉着你现在心里老开心了。” 不费吹灰之力地又能抢占一部分市场,距离虞家独霸鬼市的路线又迈出了一小步,他要是虞夫人,做梦都能笑醒。 “你懂个屁。” 虞夫人上前两步,坐到了白忘冬的身边。 “虞家之所以能在三教九流当中成为鬼市的话事人,就是因为这些年维持鬼市秩序的执法队从未出现过错误,而且,罗家窑和虞家是有很密切的交易关系的,你把它给毁了,虞家只会遭受损失。” “那你想怎么做?把我给绑了,扔到秦淮河里喂鱼?” “要真这么做了,我怕罗睺杀过来。” “所以嘛。”白忘冬嘴角勾起。“你呢,也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在这里卖乖了,这事对你好不好的,我还不清楚吗?想压价就直说,别整这一套。” 这女人在这里故弄玄虚的,要是不清楚的人还真以为她吃了多大亏呢。 罗家窑负责的盗贼赃物供应渠道在鬼市当中也是一部分不小的市场,这些小偷们是真的能从各种各样的地方找到一些千金难求的好东西,虞家对这些东西的需求量可不小,要不是因为鬼手录的隐秘性,虞家压根就不会待见罗家窑这种狂赚中介费的供应商。 当然,罗永盛也好,罗三也好,这些人在虞家的面前只能算是小咖,要是想杀这些人,虞家根本不会费太大的力气。 但是不行啊,虞家根本不能这么做。 鬼市之所以能把这些活在阴沟里的老鼠给聚在一起,就是因为这里能成为他们的避祸乡,要是作为鬼市话事人,无冕之王的虞家为了一己私利灭掉罗家窑,那鬼市的特殊性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一个不会被孤魂野鬼们相信的鬼市那还能是鬼市吗? 所以,虽然不喜欢罗家窑这样中介商的存在,但虞家还是为了鬼市的和平忍了下来。 而白忘冬今天这一闹,到底是好是坏呢? 虞夫人个人觉得会是前者。 毕竟…… “罗永盛死透了,鬼手录也该找下一个继承人了。” 白忘冬摆着头晃来晃去。 “就凭这事,你得给我加价。” “你确定?” “我确定,那老头死的透透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额……算了,反正他绝对是没了。” 一说起“天王老子来了”这句话他就能想到谢阴。 有的时候,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的比较好,毕竟这天底下的挂多如牛毛,说不准哪一天就出来比不死之身更逆天的玩意了。 他这种只有九十九只鬼灵的卑微鬼修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比较好。 “你这次来是打算卖什么?” 虞夫人突然很有兴致地问道。 好家伙,这话题转的,是绝口不提加价的事情啊。 不过,算了。 白忘冬直起身子,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从emo的状态里完美剥离了出来。 “一堆黄金打造的武器,老帅了。” 没错,白忘冬这一次带来的商品,就是那一整个仓库的黄金打造出来的漫天刀剑。 在吞金兽这个任务当中,值钱的东西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最值钱的碧水明珠是谢阴拜托上交给罗睺的,这东西不能动,至于那些个赃物,白忘冬有自己的职业素养,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府官员,他怎么可能会在任务指标上动手脚呢?那样不光不地道,更重要的是会被罗睺那货给嘲讽的。 这绝对是他不能忍的事情。 其他的像蟒先生妖丹啥的,那是白忘冬打算留下做研究的东西,自然也不好卖喽。 所以,为了这一趟不白忙活。 白忘冬只能含泪把那些黄金武器给装进储物仙器当中了,真的,忙了一晚上,孩子差点都没给累出黑眼圈来。 “这你要是还压我的价,那咱俩趁早一拍两散得了。” 看着正在研究其中一把黄金长枪的虞夫人,白忘冬语气坚定地说道。 “吞金兽一族特有的化金成刃,虽然注入灵力稀薄,但这种精妙的变化手段确实有着独到之处。” 虞夫人戴着手套,手指在枪尖上面轻轻划过。 “你带来的量有多少?” “填满你这铺子差不多。” “那就按上次交易的四成价格来算,不讲价。” 虞夫人淡淡说道。 白忘冬耸耸肩:“没问题。” 四成啊,比他想的还多了一丢丢。 毕竟像上古仙诀那种稀世珍宝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些黄金武器虽然看起来挺珍贵的,但其实都算是量产货,要不是近几年吞金兽一族人员凋敝,鲜少亮世,这吞金兽一族的秘法极为少见,恐怕虞夫人也不会给出这么高的价格。 所以嘛,白忘冬一直觉得那些妖族没有商业头脑,有这技术还卖什么赃物啊,让人顺着线找过来吧。 他要是树先生,那些赃物一概不拿,搞上一小批黄金,让那金头金脑三兄弟一边作案,一边轮流去打造武器,这加工一下倒买倒卖,日常口粮不就有了吗?还不用大张旗鼓得被锦衣卫察觉到。 所以说,这些妖族,脑子有坑。 “你这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吗?” 将长枪放在一边,虞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白忘冬闻言翻了个白眼:“都这个价格了,就不要想着压我的价了。” “那下次请多带些有价值的东西来。” 虞夫人冷淡说道。 “如果再没有好物件的话,这铺子可能就不会放你进来了。” 这一对一的待遇只有能常常带来好东西的人才可以拥有。 “我尽量。” 白忘冬站起身,从腰间白玉中取出了一块腰牌,扔到了柜台上面。 “这是给你的交待。” 虞夫人将那腰牌拿起:“六扇门?” “罗三,干尸案,血魔案,白玉村灭门惨案。背景给你了,故事自己编,尽量编的好听一点,我过段时间过来抽查。” 说完这些话,白忘冬摆摆手。 “走了,别送,灵晶加点紧,这两天我就要。” 没等虞夫人的回应,他就大步离开了这铺子。 虞夫人摩挲着手里的令牌,目光微闪。 到头来,还得她来收尾。 她讨厌这种任性又没有边界感的客人。 …… 戏园。 白忘冬久违地来这里听故事了。 但是,来了这里之后,他才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计划赶不上变化,世界永远不可能围着你一个人转。 有的时候,失落感来得就是这么的突然。 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桌椅,白忘冬抿了抿嘴。 啧,他那么大的一本故事书呢? 第41章 民间藏高人啊 辣么大的一本故事书就这么找不到了。 那他今晚要怎么样才能够安然入睡呢? 白忘冬皱了皱鼻子,觉得有点不太开心了,他当然不会要求整个世界都会围着他转,但这种计划落空的空虚感让他心里特别的不舒服。 “睡前小游戏什么的真的挺烦的。” 白忘冬搓搓手。 但没办法,今天要是找不到那本故事书,白忘冬绝对会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 所以…… 他直接从腰间白玉当中拿出了一块银锭,放在了百里牧的固定座位上面,紧接着,用力地拍了两下桌子。 “来,在场的全体人员向我看齐。” 清朗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遍了戏园的每一个角落,戏园中那些贩卖情报的零售商们飞快转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察觉到差不多所有人都看过来的时候,白忘冬手指一划,又从腰间白玉里取出了一块同样大小的银元宝。 然后,一块,又一块,再一块,一块一块又一块。 当足足十块五两的银锭摆在百里牧桌子上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发直了。 常驻在戏园里贩卖情报的大多都是一些街溜子,这些人没什么大本事,卖的情报也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碰上需要的大主顾那自然能大赚一笔,但更多的时候都是零零碎碎的赚上那么一丢丢。 鬼市的情报流通确实快,但这不意味着每一个情报都能赚到它本身的价值。 在戏园里这些小贩们就是属于情报流通中下层的那种。 五十两银子,虽然不是没见过,但真的算是一笔高昂的报酬了。 “十块银锭,十个答案,多了就没有了。” 白忘冬坐在桌子上,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开始跃跃欲试的人淡淡开口。 “我的问题很简单,谁知道每天晚上待在这里的这人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一个正确答案五两银子,思考时间三秒钟,现在开始答题。” “我知道,他白天会在青花巷摆摊算命。” “这个我也知道,不算。” “他叫百里牧。” “我没问名字。” “我曾经在城东的一家没名字的小酒铺里见到过他四次。” “很聪明,你的。” 听到这条消息,白忘冬拿起一块银锭就朝着说话那小贩给抛了过去,小贩手忙脚乱地把银锭接过,脸上瞬间笑开了花。 见到第一个吃到螃蟹的人出现,在场这些人更加热情了。 “那人去过城东的青楼。” “那人去过南山巷。” “那人的小摊不用的时候是停在福运客栈的。” “他认识青云镖局的总镖头。” 一道道信息就像是潮水一般涌入到了白忘冬的耳朵里,白忘冬目光在这些说话的人身上一一扫过,分辨着谁的话是真话谁的话是假话,然后把桌子上的银锭一块接着一块的朝着人群当中抛出。 这个过程真的没有用了多少时间,虽然有用的东西不多,但好在一个大概的百里牧行动轨迹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没过几分钟的时间,桌子上的十块银锭就全都被抛了出去。 当最后一块银锭被扔出之后,在场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眼巴巴地瞅着白忘冬,眼睛中的渴望和贪念简直都来不及隐藏半分。 白忘冬一拍手,朝着他们微微一笑。 “没有啦,都各回各家吧。” 闻言,这群人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还在盯着白忘冬一动不动。 白来的富贵谁不想要? 这种机会错过了可就很难有下次了。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白忘冬理都懒得理他们,他从桌子上翻下身来,拍拍身上的灰,然后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可就在他刚没有迈出两步,眼眸就猛地缩了一下,转过头朝着人群最后方的某个方向看去。 芜湖~ 他貌似被其他人的敌意给锁定了。 特别敏感地察觉到周围气氛的细微变化,那些情报小贩们很有眼力劲地连忙跑开,一时间,白忘冬眼前的区域瞬间空旷了起来,而那道死死盯着他的身影也就这样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那是一道特别魁梧,差不多能顶上两个半他大小魁梧的身影,他脸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只露出了那双瞪圆了的眼睛,他站在原地,那一身极为凶悍的气息特别坚定地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压了过来。 白忘冬感受着这股霸道的气息眉头微挑,然后,迈出一步。 顷刻间,就如同恶鬼哭嚎,一道道阴魂似乎从地狱中爬出,无数鬼魂瞬间凭空浮现,周围的气场猛地变化,就犹如置身于无边炼狱当中。 只是这么一步,那霸道的气息就被压制到了最低点。 很好,众所周知,只要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那就代表着胜利的天平已经朝着这边压倒一半了。 “你是什么人?” 感受到这股阴森的鬼气,那白布壮汉目光猛地凝重起来,开口问道,声音就如同他的长相一般,粗犷的很,真的就是声如其人。 “你这么恶狠狠地盯着我,然后问我是谁,这画面多少有些搞笑了。” 白忘冬抱着肩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认识百里牧?” “他是我恩人。” 壮汉开口说道。 “那你一定和他很熟,知道他现在去哪儿了吗?” “我不知道。” “连他去哪儿了你都不知道,看来你们两个关系也不怎么样嘛。”白忘冬歪歪头。“你说他有恩于你,你居然都不跟着他照看一下他的安全,万一他走夜路碰到鬼呢,看来这恩也就是个小恩,不值一提啊。” “胡说,救命之恩,就算是用命来报,那也……” 壮汉刚说了一半就住了口,然后就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朝着白忘冬恶狠狠地看去。 “你找他做什么?” 呦呵。 看这样子,这里面貌似还有什么故事? 白忘冬眨了眨眼,脚下轻轻一踩,然后整个人就如同化为一道暗影飞快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直接出现在了壮汉的面前。 壮汉眼眸一缩,刚要还手,结果就被白忘冬出声制止住了。 “先停。” 周围的鬼气散去,白忘冬站在他面前摊开了手:“我是百里牧他债主,他欠了我七片金叶子,要是他真的是你恩人,那就劳烦你把钱给还一下吧。” “七片……金叶子?” “嗯,七片。” 白忘冬弯弯手。 “救命之恩,还个钱不过分吧?” “……” 壮汉突然有些哑了嘴。 救命之恩用钱来还这当然不过分,但现在不是用不用钱来还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他也没有这么多钱啊。 “可以先欠着吗?就当是把债转到我的头上,两年之内,我一定想办法还清。” “哼哼。”白忘冬被他这话逗笑了。“你觉着呢?要不然这样,你现在杀了我,这账也算是清了。” 壮汉更不说话了。 白忘冬能看出来,这壮汉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人,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 这种人大抵就是那种,只要占理,就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趾高气昂,蛮不讲理的那种,俗称,老实人。 “我不会杀你,这钱我会想办法替恩公还上的。” “不行。”白忘冬摇摇头。“你要不然就杀了我,要不然现在就还。” “我不杀你。” “那就还钱。” “等我几日。” “那就杀我。” “我不杀你!” “还钱。” “没钱。” “杀了我。” “……” 壮汉张张口,一时间有些不太敢说话了,他好像碰见神经病了。 百里牧为啥会欠这种人的钱啊。 “要不然这样,你和我说说,他怎么救得你的命。” 白忘冬眼见他沉默,终于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只要你能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就给他减去一片金叶子,还会推迟要账的时间,怎么样?” “我不能说,恩公说了,这事必须要保密。” 壮汉摇摇头,特别坚定。 “那就还是还钱吧,要不然你就弄死我。” “……” 壮汉快疯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了,悄悄地找到百里牧让他连夜跑了不好吗?为啥要出这个头啊。 “反正百里牧之所以不让你说出去,无非就是要保密。” 白忘冬突然很严肃地说道。 “你应该听过这样一句话,一件事情只要有两个人知道,那就不再是秘密了,既然这样,两个和三个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放心告诉我,我这人就喜欢听故事,不喜欢讲故事,只要告诉我,我绝对守口如瓶,不会朝任何人泄露半个字。” “这……” 壮汉听着他的话,感受着白忘冬话语中的决心,他一时间居然有些迟疑了。 “一片金叶子啊,唉,这得攒多久才可以……” “你真的不会泄露出去?” 壮汉打断白忘冬的叹息,直接了当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白忘冬眨眨眼,一脸的义正言辞:“那当然,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听到这句保证,壮汉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告诉你。” 哇塞诶,这就是传说中的憨批吗? 居然真的上钩了。 两个世界的人生加起来,这也是白忘冬见到过最好骗的家伙。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来到桌子前,白忘冬首先问道。 留个名字,当做纪念。 “路奎。” 壮汉回答道。 “好,没问题了,接下来请说出你的故事。” 把名字记下,白忘冬伸出手,示意他开始讲述。 路奎很听话地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这是两年前的事,恩公在这里给我算了一卦。” 两年前百里牧就在鬼市扎根了吗? “他同我说,三日之内我会有血光之灾,而且必定会祸及到生命,九死一生。” “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这不就是神棍骗子最擅长的把戏吗? 他到六扇门查档案的时候可在里面见到不少这类型的案例,看来就是不管在哪个世界这玩意都能混的开,卦术在修行界算是最为神秘的一种仙法,除非来自于家学渊源,传承悠久的势力,不然的话,一般人很少能弄懂这玩意。 “我没信。” 路奎的回答倒是出乎白忘冬的意料,他还以为这憨批会直接信了呢。 “如果当时我能直接信了就好了。” 路奎语气沉重地说道:“当时恩公为我算了一卦之后,再三劝阻我三日之内不要离开鬼市,但我没有把这话当成一回事,于是恩公就送给我一块玉佩,让我将其戴上,我当时觉着能白得一块玉佩也算是件美事,于是就听他的话,随身携带了。” “之后,我离开鬼市去找仇家寻仇,结果,误入陷阱,真的就是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也就是在我将死之际,恩公送我的那块玉佩起了作用,这才让我捡回来半条命。” 路奎苦笑一声。 “你说,这是不是救命之恩?” “什么玉佩,能救你半条命?” 白忘冬眼睛微眯,开口问道。 “那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水灵玉。” “水灵玉……” 这东西就是烂大街的玩意,除了能够避火之外,没有半点作用。 如果说,这东西能够救命的话,那也就是说…… 白忘冬脑海当中灵光一闪,双眸微缩,看向路奎脸上手上捆绑着的绷带。 “没错。” 察觉到他的目光,路奎苦笑着抬起手掌抚上了自己的脸。 “烈火滔天,命保住了,这一身的肤肉,全都毁了。” 一块最普通不过的水灵玉,却保住了一个人的一条命,好玄乎的故事。 能如此精准地预测到火难,百里牧的卦术居然真的有这般高? 民间藏高人,古人诚不欺我啊。 这可真是件……太有趣的事情了。 白忘冬嘴角勾起,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拍了拍路奎的肩膀:“谢谢你的故事,说到做到,这七片金叶子,我给他免去一片。” “那你现在还要去找恩公吗?” 路奎高声问道。 “当然。” 白忘冬转过身摆手朝着戏园外面走去。 “今晚见不到他,我睡不着觉的。” “呵,你也不想见着我失眠对吧?” 声音清朗,鬼炁笼罩。 白忘冬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鬼市,朝着他自己脑海当中分析出来的那个位置赶去。 七片金叶子,还有六片。 希望百里牧手里留有足够买他命的钱,要不然…… 呵,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本故事书来着。 撕了,很可惜的。 第42章 这到底是谁疯了? 百里牧现如今身在何处呢? “嗨,我也不知道。” 白忘冬踩着夜色蹦蹦跳跳地走在大街上,旁边是越发萧条的民居小巷。 虽然不知道这人具体在什么地方,但只看戏园子里那群情报商小贩的话,可以从那些白忘冬觉得可信的情报中找到一个共同点。 城东。 这个词在那群密密麻麻,不论真假的情报当中出现的频率次数最高。 城东的酒铺,城东的青楼,南山巷是城东的一条街巷,福运客栈也是开在城东方向的一家普通客栈,至于青云镖局,这在京城也是个排的上号的大镖局,白忘冬记得,它应该是在城西,不过按照说出这条信息的小贩的原话,百里牧只是和这家镖局的总镖头有些交情,既然这样,那就不能当做参考条件,只能是到了最后白忘冬真的找不到百里牧之后,才会作为后备条件登门拜访。 不过,白忘冬不觉得会在城东找不到百里牧就是了。 按照那些小贩的话来说,这个人的社交,生活,娱乐,都在这片区域,那么这片区域就是他给自己心中划定的一块领地,如果没有什么别的特别因素存在,他一般情况下都会逗留在这里。 当然,城东很大,大到白忘冬就是找上一晚上都不一定能够找到百里牧的一根头发丝。 但是,没有关系。 只要把那些小贩们说的那些个据点在城东区域图上用连线连接起来形成闭环,然后再把不符合百里牧活动逻辑和生活档次的区域在这个闭合区域中给刨除掉,最后剩下的区域里,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可以找到百里牧居住的地方。 哼,这么费心费力地去找一个人,那不是爱的深沉,就是恨得牙疼。 至于白忘冬的话,唉,就属于是两个都有一丢丢吧。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嗯?有消息了?这么快。” 白忘冬停下蹦蹦跳跳的脚步,灵目当中闪过一丝涟漪。 他原本真的打算找一晚上的,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鬼魂见到了百里牧的去向,这可真是印证了那句话,善良的人就算光是在街上走着都能碰到好运,善有善报,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消息是紫沼那边传回来的,提供者是一个被丈夫家暴刚死了没几天的女鬼魂,她告诉紫沼,就在不久之前见到了百里牧的身影朝着城东快靠近城外的地方走过去了,她还告诉紫沼,那一片的街巷叫做落尘巷,虽然算不上贫民窟,但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待着的地方,百里牧去那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朝着那边跑上一次,久而久之,她也就对百里牧这位年轻的算卦先生有所眼熟了。 既然目标已经找到,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去找他,然后请他去看桥,看花,看大河。 哦,去之前还能给他准备点伴手礼。 …… 落尘巷。 这里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民居街巷,因为距离京城中心位置比较偏远,所以这里的房价自然不会很高,而且,住在这里的人虽然算不上贫民,但大多数也都是些苦命人。 落尘落尘,跌落尘土当中,又如何不是一身污渍,在泥沼当中打混呢。 白忘冬来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宵禁快到了的缘故,这边已经剩不下多少人了,白忘冬坐在一处早点摊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把带来的伴手礼放在了地上,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向那边。 说实话,自从认识百里牧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百里牧这样狼狈的样子。 他站在一处小院门前,踌躇不敢靠近,而院门大开,他却只敢把一个包裹给放到门槛上面,对着门那头的女孩说着什么。 女孩很不客气地将那包裹扔了出来,一句话不说,就要关上院门。 但不知道是不是见到百里牧那低着头的模样起了恻隐之心,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不要再来了,这里没有人会欢迎你。” “我知道。” 百里牧喃喃道。 “但这些东西,你要收下,你们一定会需要的。” “我们不会要你的东西的。”女孩咬了咬嘴唇,虽然可能因为平日里劳作的关系,她的皮肤有些粗糙,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那张脸蛋的俊俏。“百里公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抱歉,你真的不用再来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把东西收下。” 百里牧就像是没听到女孩的话一样,继续说道,他这样子,执拗的很,看得白忘冬忍不住挑眉,这可一点都不像是那个在鬼市里打混,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样子的情报商人,现在的百里牧,真的很像是一条狗。 别误会,白忘冬没有任何辱骂百里牧的意思,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比喻。 不光是像条狗,还像是一只暴雨天被打湿的落水狗。 “你总是这样。”女孩黛眉狠狠皱起,从门上把手放下来,叉上腰。“你是不是觉得我最好欺负,所以每一次都来找我,你为什么不去找那边住着的葛奶奶啊。” “我不敢。” 百里牧撇开脸,讪讪说道。 “你倒是诚实。”女孩被他给气笑了。“那下次你要是再敢来,我就用扫把给你打出去。” “别……” “怎么,你还真想再来啊?” 女孩表情一收,认真地看着他。 “算我求你,百里公子,你别再来了,你一来,我们都不会开心。” “……”听着这话,百里牧沉默片刻,然后才继续开口。“东西,你收下。” “好,我收下。”女孩点头。“但不会有人要的,等到有一天你后悔了,再来这里找我们,我保证,原数奉还。” 说完这句话,女孩直接将门槛上的包裹拿起来,用力地关上了院门,结束了这一场对话,朝着院子当中转身而去。 百里牧苦笑一声,转身也要离开,但一转身,他就见到了那个坐在早点摊长凳上笑着和他挥手打招呼的白忘冬。 一瞬间,他身上气势骤变。 白忘冬只感觉一股庞大的灵力从百里牧身上涌出,百里牧的眼神骤然变化,一股凌厉狠绝的目光朝着他这边投射而来。 玄境一重天,灵力充沛且纯正。 真人不露相啊,这小神棍居然还是个灵力破了玄境的正统修行者,而且,就在灵力涌出的一刹那,白忘冬敏锐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一闪而逝的威势,这人还不是主修灵力的,有这样的实力,怪不得能在鬼市中混迹两年还完好无损。 “嘘——” 白忘冬手指停留在唇前,嘴角勾起。 “已经都到睡点了,吵醒其他人不好,把灵力收了吧。” 听到这话,百里牧目光凝结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珠向着身后方向移动微毫,他松开了攥紧拳头的双手,灵力顷刻散去,然后大步朝着这边走来,脸上已然重新带上来笑容:“呦,这不是白老板吗?怎么?这是想听故事了,所以来找小的了?但您也见到了,小的今日有家事,就不打算开张了。” 变脸变得可真快。 白忘冬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说你在处理家事?怎么,刚才那位姑娘可是你的家人?” “如假包换。” 百里牧坐在了白忘冬对面,笑着说道。 “我不信。”白忘冬摇摇头。“我倒是看你们两个像仇人。” “舍妹只是平日里喜欢与我胡闹,让白老板见笑了。”百里牧虽然在同白忘冬调笑,但那眼底的警惕却是明显的很。 感受到这警惕到他祖宗十八代的眼神,白忘冬没有半点在意,他从地上把那被包起来的伴手礼给拿起来,放在了桌子上:“你说舍妹就舍妹吧,对了,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这不就见外了吗?咱俩什么关系,来就来了,还带礼物干嘛。”百里牧咧嘴笑了起来。“让我看看,白老板这么大的生意人总不能抠搜吧?” 百里牧将那包裹拆开,当看到包裹里的东西时,他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在了原地:“白老板,是不是拿错了啊?” “没拿错啊。” 白忘冬将那没拆完的包裹给一把拉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出现在了桌子上。 这是一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死的挺不瞑目的。 毕竟,他死前听到的理由蛮离谱的,有谁会为了还鬼魂的人情动杀手的呢? “这男人叫温泽明,挺好听的一个名字,可惜就是喜欢搞家暴这一套,因为与他妻子成婚十年,未有一子,所以天天都把气撒在他妻子身上,就想着如果把他现在这位明媒正娶的发妻给打死了,能接他外宅的那位小媳妇到家里来。啧啧,可惜了,应该再有个几天就能如愿来着。” 白忘冬说着还拍了拍温泽明的脑袋。 这人百里牧有点印象,他每次到落尘巷这边来得时候总会路过他家门口,也算是个脸熟:“这般恶人,自是当杀,白百户做得好。” “我杀他又不是因为他作了恶。” 白忘冬用手帕擦着自己手上的血,嗤笑着说道。 “我讨厌渣男,特别讨厌的那种,再加上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想找个方式泄泄愤,这才把他脑袋给摘下来的,哪有那么多大义凛然的原因。” “这样啊……”百里牧尬笑道。“白大人也是个性情中人,就是不知道这么大老远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你欠了我的钱,原本是七片金叶子,路奎给你还了一片,现在还有六片,你能拿的出来吗?” “欠钱?什么玩意?”百里牧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还七片……” 等等! 七片金叶子?! 当这个关键词出来的一瞬间,百里牧的记忆终于是苏醒了过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关于七片金叶子这事确实是有过这样一段故事的。 就在前不久白忘冬向他询问罗永盛的事情时,付给他七片金叶子,在临走的时候,这人貌似说了这样一句话。 “下次不要再把我的消息随便卖给其他人了,要不然的话,我真害怕那七片金叶子会成了你的买命钱”。 “嘶——”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白忘冬翘着腿,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罗三悬赏令上的画像是你给的吧,整个鬼市,也就你能画的那么准,不过你这事做的两边不厚道,没把我锦衣卫的身份告诉他,让他主动凑过来找死。” “那人……” “死了,我埋的。” 雪埋也是埋。 好一个杀胚。 百里牧嘴角抽了两下,他算是发现了,白忘冬杀人从来不过夜,只要有了念头,那执行力强的有些吓人。 “那你现在要杀我?” “本来是这么想的。” 要不然他今天晚上会一直惦念这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但是吧…… “我改变主意了。” 白忘冬站起身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感谢你的‘舍妹’吧,她让我心情好了不少,所以,给你几天凑钱,六片金叶子,一片不能少,我过几日去你那边拿。”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听到涉及到了那个女孩,百里牧眉头猛地皱起,高声问道。 “喂!你声音这么大干嘛,吵到我耳朵了。” 白忘冬被吓了一跳,他最受不了这种一惊一乍的了。 “放心,我对你那‘舍妹’没半点兴趣,只是看到你被她骂不还口的样子有点小兴奋,所以,我开心了,你没事了,就这么简单,走了,别吵了。” 白忘冬只是单纯的察觉到了那女孩的体内没有半点灵力,是一个世人口中不折不扣的“凡人”,而百里牧是个玄境一重的灵力修行天才。 也许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故事,让这两人成了如今的关系。 但这不重要。 生灵就是生灵,修行者是生灵,凡人亦是。 用什么“助我成仙,荣耀无边”这种失心疯一般的理由让自己心安理得,这样的世界只会让白忘冬觉得厌恶。 所幸,这一夜之间,让他见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 啧啧。 罗三也好,百里牧也好,白忘冬不知道哪一种才是修行界的主流思想,但他可以确定,他讨厌前者,十分讨厌。 他对世界,貌似又理解了几分。 这样就够了,回去睡个好觉,然后,又是崭新的一天。 “等等。” 可就在这个时候,百里牧的声音在他身后清晰响起。 “我给你算了一卦。” “嗯?” “你这几日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嗯?!” “会九死一生。” “嗯???” 白忘冬回过身看向他,那目光,是百里牧说不上来的一种怪异,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道:“至于破解之法……” “住嘴!” 白忘冬目光灼灼,连忙将百里牧接下来要脱口而出的话给拦了下来。 “不许影响我的游戏体验!” 玛德。 来了这么久,终于要来一波大的了吗? 他眼中光芒明亮,整个人有些跃跃欲试。 搞这一出,今天晚上岂不是又要兴奋的睡不着! 看着他这逐渐兴奋起来的表情,百里牧张张嘴,一时间有些迷茫。 他应该没说错才对吧。 为啥这人现在的样子就和那些中了福卦的人一样呢。 嘶—— 这到底是谁疯了? 第43章 诸人 “今天一整晚发生了很多事儿。” 小院里,白忘冬穿着灰布围裙将一个自制的木制画架给放在梨花树的旁边,他站在画架前,一个人朝着身旁的无字墓碑自言自语。 “罗睺还是怀疑我的身份,他让夜流霜来试探我,我自信,她不会发现什么问题,但即便如此,也没办法完全打消罗睺的怀疑,这样的试探未来还是会有。” 他提着一桶桶颜色不同的颜料放在了脚边,看着画板上铺开的洁白的宣纸,他拿着画笔甩了两下放在一边。 这些东西都是他在闲来无事的时候特地研究做出来的,是他在修行界找了很久,用各种各种灵物靠感觉一点一点凑出来的配方,为此花费了他不少的时间。 别小看这些颜料都只是这么一小桶的量,就光购买这些颜料的原材料,白忘冬就花了足足三片金叶子,都已经快抵得上百里牧的半条命了。 目光在这一桶一桶的颜料上轻轻扫过,白忘冬提起黑色的那桶颜料,然后,将它直接举起,一把泼出,黑色的颜料瞬间覆盖了整个画板,白忘冬把桶放下,从一旁拿起了刮刀,在黑色上一点一点的刮着。 “罗三这个人我不是很喜欢,他就像是修行界一个极端的缩影,这个世界像他那样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有点不太理解修行者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典上说,行道者,皆为疯癫,近仙道者远人道。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会变成罗三那个样子,说实话,我有些不太乐意。” 把刮刀放下,白忘冬目光打量着画板,直接把手伸进了颜料桶,右手被白色颜料沾满,他张着五指,然后将手放在了画纸上轻轻的来回摩擦,手掌在黑色的纸张上不断地移动,将白色颜料留在了上面,白忘冬目光迷离,就着手掌摩擦画纸的声音继续淡淡说道。 “百里牧的事情真是个惊喜,一个晚上能让我见到修行者不同的两面真的是有些戏剧性,真的,托他的福,也托那位‘舍妹’的福,好像暂时对这个世界也不用那么失望了,好事。哦,对了,那家伙居然说我这段时间有血光之灾,还是九死一生的那种,故事书变副本进入提醒器,百里牧的含金量好像越来越高了。” 放下手,拿起画笔,白忘冬开始了他的勾勒。他一手托着调色板,一手拿着画笔在画纸上轻轻地勾画着,他目光随着笔尖一点一点的动着,脑海当中的画面逐渐一点一点的清晰投射在画纸之上,一边画,他一边继续自言自语。 “第三只鬼灵也快要弄出来了,只要等把这次送来的灵晶给吃掉,那就距离凝聚出它来不远了,那剩下的九十七只鬼灵里点亮哪一个会比较好呢?这一点倒是需要好好想想了,毕竟选项太多了,哪个合适现在的阶段真的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沙沙声在安静底小院中显得是那般的清晰,在白忘冬不说话的时候,这画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就是这院子当中唯一的主基调。 白忘冬的眼神很认真地投射在画纸之上,在他的笔下,画像逐渐清晰。 他没有很系统的学过画画,只是在小的时候,跟着妈妈在她的画室当中待过一段时间,说来也很奇怪,每当他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或者遇到什么难题的时候,只要握住画笔,都会静下心来,所以,画画也就成了他用来静心的一种方法,和他这不纯粹的目的比起来,他妈妈画画的样子就显得纯粹了很多,他直到现在都能够记得妈妈画画时的样子,从那每一笔色彩里,白忘冬能够感觉到发自内心的热爱,那是他永远都没办法做到的。 所以,对于白忘冬而言,画画就只是画画。 也许是一种静心的方式,也许是一种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娱乐,也许也会是一种心绪的表达。 至少,在画作当中,他能够将自己的情绪给完全的跃于纸上。 就比如…… 现在这样。 拿着笔,白忘冬退后两步,他眯着眼看着面前的这张成形的画作,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真混乱啊。” 一面黑墨一面白,半是疯魔半是仙。 啧啧,满是惊疑。 究竟谁是疯癫? …… “此次太平经在顺德府出世之事,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京城某间屋子当中,八道身影围坐在桌前,其中一人淡淡开口说道。 “这件事在顺德府都流传多少年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一次是真的出世,要我说,这一次的消息也未必为真。” “这一次不一样。”之前开口那人淡淡回应道。“有人见到了太平天雷留下的痕迹,与典籍当中记载无二,这次的出世可能性非常高。” “痕迹或是人为制造?” “那意义何在?” “看不清楚就应该再观望一段时间。” “那若是此事为真,岂不是会误了取宝时机?” “这……” 几人争吵,最终,还是有人看向了坐在下首的那位沉默寡言的身影。 “罗镇抚使怎么看?” 没错,坐在那里的人就是罗睺,现在聚集在这房间当中围坐着的八人,就是整个锦衣卫身份最为尊崇的八人。 一位指挥使,两位指挥同知,三位指挥佥事,两位镇抚使皆在此处。 听到锦衣卫现任指挥使赵曦的点名,罗睺独眼微闪,淡淡开口:“太平经,必须要拿到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目光在在场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各位莫要忘了,圣上为什么会对《文献大成》感到不满意,就是因为其中所包含仙法数量不足,无法涉及到各式各类的仙法。我可以告诉各位,此次编纂不可能因为一次失败而停下,圣上已经着手钦点道衍大师来负责此事,这一次,编纂之事必须要准备得当,不只是太平经,天下仙法,锦衣卫都要想办法得到手。” “诸位,可懂?” 他的话一出,在场诸人瞬间沉默了下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们这些人中除了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之外还是感觉到了和罗睺之间的差距,尤其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赵曦,他虽然名义上掌管着整个锦衣卫,但实际上,北镇抚司只会听从罗睺一人的调令,当今圣上也只会时不时唤罗睺和纪纲进宫问话,他这个指挥使反而就像是个摆设一样,他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那几个锦衣卫同知和佥事了。 朝堂就是如此,想要看一个人的权势如何看得不单单只是官位品阶,更多的还有天子圣眷,而罗睺和纪纲,就是满朝堂圣眷排在前列的二人。赵曦甚至可以预见,等到未来他退位之时,便是这二人之一来接手他指挥使的位置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罗大人说得好。” 就在房间当中安静片刻之后,一个有些沉闷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说话的人坐在罗睺的对面,他右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痕,面带笑容,看着罗睺。 “既然是京城之事,不知道罗大人心中可否有了远调顺德府的人选?” “已有。” “何人?” “北镇抚司百户,白忘冬。” 罗睺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个名字,纪纲面色微微一愣,有些惊讶地说道:“太平经可是昔年一流仙门太平道的仙法,若是此次真的现世恐怕会有不少仙门注意到,一个百户,当真靠谱?” “靠谱。” 罗睺淡淡道。 “他是个很让人省心的下属。” 说出这话的时候,罗睺总觉得自己有些违心,但没办法,白忘冬是他一早就选定的人,这件事只能他去。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纪纲见到罗睺态度坚定,随即收起了脸上的惊讶。“南镇抚司会做好这一次顺德府之行的记录的。” 简而言之,就是要看白忘冬有没有中饱私囊,借着任务之便为自己从中牟利。 罗睺点点头,然后就什么也没有再说。 会议还在继续,房间中的讨论声一直都没有停下。 良久,等到会议真正结束之后,八人接连离开房间。 罗睺走出小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林昭月在门外等着他。 “怎么确定了白百户?流霜最近不也闲着吗?这种千里奔袭的任务应该更适合她才对吧。” 林昭月看着手里的会议记录,好奇地问道。 她倒不是说因为更亲近夜流霜,所以对这个决议有所不满,只是从她一个医师对锦衣卫各个人员的身体情况记录来看,夜流霜的身体素质要比白忘冬更加适合这类型千里奔袭的任务。 毕竟,无论是从如今的灵力总量上来看,还是原本的肉身数据上来看,夜流霜的耐力水平都要比白忘冬要强,这也就是说,两人在赶路上,必然是夜流霜更胜一筹。调查太平经这种任务,赶路越快,那就越能节省时间,自然会更加适合一点。 “太平经现世的痕迹现如今也只是昙花一现,即便是赶路慢些也没有问题。”罗睺走在她的身边,出声解释道。 “慢一点,也许到了之后反而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还是不对。”林昭月将目光才会议记录上移开,满是怀疑地看向罗睺。“总觉得你好像隐瞒了什么关键原因,说,到底怎么回事?” 感受到她那无比灼烈的目光,罗睺下意识地侧开脸:“其实就是像让这小子最近离我远一点,刚好碰到了这么个任务,用来打发他出京最好。” “嗯?为啥?他惹到你了?” “惹倒是没有,就是吧……”罗睺眉头微皱,独眼当中闪过一丝疑虑。“最近他看我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好像就是从那晚让夜流霜试探了一下之后,每天白忘冬到北镇抚司衙门坐班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让他觉得特别的不对劲。 既不是觉得自己被怀疑的气愤,也不是说觉得自己被背叛之后的冷漠,白忘冬就像是没有将那晚的事情放在心上一样,面对他时候的样子没有半点改变,就是有时候盯着他的目光有一丢丢的奇怪罢了,不是恶意,也不是善意,就像是单纯的在看一个……罗睺形容不来这种感觉,总之就是很不对劲就是了。 所以,这个长途任务只能是白忘冬去,绝对不能是第二个人选,让那小子出京冷静冷静,也让他少被那诡异的眼神盯着两天。 “呵,那我倒要看看,是这么个不对劲法了。”林昭月听着罗睺的理由,俏脸上不经意地带上了笑容,她余光习惯性朝着旁边看去,结果就入眼了一道熟悉的人影,随即,她将目光回正,看似随意地和罗睺说道。 “纪纲看着你呢。” “早发现了。”罗睺淡淡道,他对目光这种东西极为敏感。“让他看吧,都看了快两年了,北镇抚司没落到他的手上,让他眼红了。” “小心他对你下手。”林昭月平静说道。“我知道你不怕,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被这么一只豺狼盯着,可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就让谢阴走一趟,把他人头给摘了。” “不用。” 罗睺摇摇头。 “毕竟是天子信臣,他不动我,我不动他。” 他们这些人,若是真的要出手,必须要十拿九稳,若不能以雷霆之势将对方的势力全部拿下,那么轻易动手,只会交出把柄。 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更何况,从圣上将北镇抚司交给他这件事来看,就知道究竟是谁的圣眷更加浓厚一些了。 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纪纲真的敢在他面前蹦哒,那煞虎这只老虎,可是真的能咬死人的。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纪纲看着罗睺离开,那满脸笑容缓缓收回,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纪纲转过身,看向了来人,笑容再一次升起。 “看来你想清楚了啊。” “指挥使大人。” 第44章 顺德府之行 颠倒巷,白忘冬又一次来了这里。 距离和虞夫人交易那日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天的时间,他估摸着新约定好的这批灵晶应该是已经到账了,灵晶这东西走非官方途径并不是很好弄,整个京城恐怕也就只有鬼市虞家能够有这个效率,这也是为什么白忘冬这么喜欢和虞夫人做交易的原因,即便虞夫人每一次开的价钱其实都要比市面上的正常价格少许多也没关系,有的时候,资源和人脉同样需要明码标价。 挎着一个果篮,白忘冬进入到了颠倒巷里面,直奔自己的小宅院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机,白忘冬又见到了那对老婆婆和小女孩的组合。 这两人应该刚刚从外面回来,见到白忘冬的时候,那小女孩的目光也很意外,因为这次白忘冬并没有打扮的很严密,而是穿着一身湛蓝色流苏衣衫,整个人气质温润如玉,看起来像极了一位世家公子。 如果不是因为白忘冬主动朝着她摆手打招呼,小女孩真的不觉得这人和上回那个打扮严密的黑衣人是同一个人。 “哦,对了,你们回来的正好。” 白忘冬打完招呼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将挎在臂弯上的果篮给取了下来,递向了小女孩的方向。 “初次见面,好像也不是初次了,总之,虽然我经常不在家,但我已经搬过来有段时间了,作为新邻居,还是要请二位多多照顾。”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果篮递了过去,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极其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面对他的示好,小女孩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惊讶。 怎么说呢,她在颠倒巷待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像正常邻居一样上门送礼的呢。 她拉了拉旁边瞎眼老婆婆的衣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忘冬的话老婆婆全程都在听着,她虽然看不到白忘冬的样子,但光听声音也知道面前这小家伙大抵是位皮相很出色的公子。但颠倒巷里大多都是穷凶极恶或是穷困潦倒之人,在这个地方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外表,越好看的生灵越会骗人。 老婆婆感觉到旁边小女孩的无措,立马淡淡开口:“小幽,收下吧。” 小女孩听到老婆婆的指令,这才将果篮从白忘冬的手中接了过来,紧接着,老婆婆第一时间将脸转向了白忘冬的方向,开口说道。 “阁下放心,你的事情,我们祖孙不会探究,若是无事,老身就先带着孙女回家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白忘冬心里瘪瘪嘴,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和新邻居打个招呼而已。 可惜,在颠倒巷这个地方,没有人会相信像他这么人畜无害的天真美少年真的存在。 唉,心中藏恶鬼,眼中无良人,这世界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多上一点点的爱,让它变成人人都期盼的美好明天呢? “那我就不叨扰您了。” 白忘冬点点头,本来还想伸手摸摸那小幽脑袋的手也不得不收了回来,真的是可惜了。 简单的几句对话刚一结束,那祖孙俩就毫不留恋地转身朝着自己的宅院当中走了回去。 白忘冬目睹着二人的身影被院门隔绝,鎏金色的双目瞬间恢复到了黑白分明的样子。 “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地方,难不成真是我公式套错了?” 白忘冬喃喃自语道。 按照原世界诸多作品的剧情推进公式来看,在颠倒巷这种地方,遇到这么特殊神秘的组合搭配,这两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才对。可是,在白忘冬灵目之下的这两具躯体真的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两人体内连灵力波动的痕迹都没有,这么普通,不是他猜错了,就是他看错了。 不过,既然人家老奶奶都明说了,她们无意探究自己这边的事情,那就没什么好着急的了,慢慢观察,如果真的是狐狸,那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 算了。 还是先去吃灵晶吧。 这次吃完之后,那么距离搞出第三只鬼灵就只差最后一丢丢了,这才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开饭。” 白忘冬伸了个懒腰,大步朝着院子当中走了进去。 要不然这些天主动找老罗讨两个任务?任务大小没关系,主要是要有油水捞。抓紧时间把剩下的灵晶凑齐,这样的话,游戏才有新体验不是。 嗯,决定了。 大不了,这段时间就先不盯着他就是了。 反正,“大老虎狩猎计划”什么的,距离完成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的,不能着急啊~ …… “啧,我确实是这么想过。” 白忘冬看着手里的卷轴,一时间有些凌乱。 “我最近也的确很闲,想和大人你讨几个任务玩玩,但是……” 他抬起头,死死盯住罗睺。 “大人,你就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是不是要给我穿小鞋了。” “咳咳。”正在喝茶的罗睺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话,一下子差点没忍住把嘴里的茶水给吐出来,他放下茶杯,没好气地朝着白忘冬开口:“你这狗东西说什么浑话呢,太平经这么重要的任务老子都扔给你了,你还挑个屁,你要是不想去,老子就让夜流霜去。” “那你让夜流霜去吧。” 白忘冬听到这话,眼睛一下亮了,双手托着卷轴就要朝罗睺递上去。 顺德府,那么远,鬼才想去那地方打混。 走那么长时间,怕不是百香铺的青春靓丽老板娘都要忘记有他这么一个忠实顾客了,她忘了不要紧,但她的青果酿不能忘了他啊,那可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是他在这红尘里打滚的最大精神寄托。 要让他离开有青果酿的应天府,这得是多大的折磨。 罗睺啊罗睺,你个狠心肠的坏东西,你也真真狠的下心。 “滚蛋。” 罗睺看他这两眼放光的样子毫不犹豫直接怒骂道。 “你的提名是通过锦衣卫高层决议的,改不了了,要是不想去就把自己腿给打断,你要是狠不下心,那就老子给你代劳。” “啊这……”白忘冬迟疑了,当然,他并不是为了是否接下这个任务而感到迟疑,他只是在想到底用何种方式打断腿疼痛感会更加小一些,这么说可能和他的现实表现有些不妥帖,但事实就是,他蛮怕疼的,能少疼一点就是一点。 “你给老子滚!”罗睺看出了他的心思,心头怒火是噌噌地往上冒。“明天必须出发,你要是敢不走,老子革了你的职。” “唉,明白了,明白了,别叫的那么大声啊。” 白忘冬捂着耳朵,他怀疑罗睺练过声波仙术,吼的这两声震得他脑瓜子疼。 不过,打趣归打趣,开玩笑归开玩笑,他也不能真的不去,锦衣卫是个令行禁止的地方,在这里,上级的命令是绝对的,除非白忘冬真的不想在北镇抚司衙门里混了,想要一个人远走高飞了,不然的话,这任务他没办法拒绝。 当然,这里的远走高飞是指被整个北镇抚司通缉的那种。 在锦衣卫这种部门,除非有天子恩典,不然的话,一待就得是一辈子的时间,就算是你到了养老的年纪也得在这里发挥最后的余热,比如裴秀文老先生,这就是典型的例子,明明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得待在诏狱当中当看守者,时不时还会被罗睺拉出来当一波壮丁,若不是刚来这世界的时候实在没办法,白忘冬还真的不一定会选择进入到锦衣卫当中。 唉,一入此门误终生啊。 “不开玩笑了。” 白忘冬表情恢复到了严肃的样子。 “我看了卷轴上的内容,这太平经现世的消息来得特别模糊,若是到了最后我没有找到实物,那该如何?” “那就用证据来证实它并不存在。” 罗睺淡淡道。 “不管怎么样,你这一趟顺德府之行必须要有个明确的结果,有则带回,没有则让这件事彻底的尘埃落定,这其中的分寸,你应当知道该如何掌握。” 分寸? 白忘冬手指轻轻点击着卷轴的侧面,他目光微闪,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总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若是太平经真的出世了,那此物必须得归朝廷所有,但若是没有出世,那太平经仍旧失传的消息也得捶死,让这部仙法彻底地成为历史的尘埃。 《文献大成》,或者说是未来的《永乐大典》之上,绝对不能允许有没有录入的仙法典籍存在。 “你到了顺德府之后,可以借用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一切力量当作助力,务必要将此事做好。” 罗睺指了指白忘冬手中的卷轴。 “此物之上盖有我的私印,将它交给千户所的管事千户,他就会明白你的身份了。” “我知道了。” “去吧,明日一早,离开京城。” “属下遵命。” 白忘冬双手抱拳,向着罗睺恭敬行礼,紧接着,直接转身而去,离开了这间屋子,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罗睺看着他离开了背影,有些头疼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真的是,差点就让这货发现他的小心思了。 不过还好,最后的结果皆大欢喜,他总算是能把这小子给弄出去一段时间了,为此,今天晚上当浮一大白。 不过,让人头疼的事情数不胜数,光是他现在手中的这件事,就让他从中察觉到了似乎有着一片阴云在朝着京城这边遮盖而来。 这是六扇门前些天送来了一份密档,内容涉及到了前些日子被劫匪屠门的皇商王家。 密档当中,记载着王家所丢失之物,其中,有一件物品,让六扇门注意到,第一时间就送到了锦衣卫这边来。 “青帝化生盏。” 这样东西,可与诏狱九十一层里的一位囚犯有着特别重大的干系。 罗睺的直觉告诉他,王家灭门这件事,十有八九就和此物有关。 若真是如此,那恐怕最近一段时间就要有人对诏狱下手了。 “头疼。”罗睺皱着眉看着这份密档,手指在桌子上来回敲击。 “罗绫。” 他的声音刚刚响起,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间当中,来得如同鬼魅一般,让人猝不及防。 但罗睺已然习惯了她的出场方式,没有半点意外,他独眼看向罗绫,下达指令:“从诏狱地下九十一层把青璃天给提上来审一审,青丘妖狐一族皇室究竟还有多少人在世。” “生?死?” “留活口,不强求,只是试一试而已。” 罗睺皱皱眉,青璃天就是属于诏狱当中暂时还不能死的那一波囚犯,为了保证让她活着,得找个人看着点罗绫才行。 “你去找昭月,让她陪着你一起,务必保住青璃天的命。” “好。” 罗绫淡淡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把她审完之后,送到九十五层,她的看管等级要进行上调,务必要在这段时间将她看管好,若是出现差错,你们知道后果。” “是。” 罗绫不单单只是负责诏狱的刑讯,在职位上,她还挂着一个副典狱长的名头的,实实在在的诏狱管理层成员之一,若是青璃天这等要犯在诏狱里出了什么问题,那她确实难辞其咎。 命令下达完毕,罗睺摆摆手,示意罗绫先下去。 就和来的时候一样,罗绫离开的过程也是那般悄无声息,这一前一后,房间当中安静到就如同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罗睺继续看着手中的密档,独眼当中凝重越来越满。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份记录,总会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妖族余孽,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前段时间,白忘冬查的那个吞金兽盗窃案,貌似也有要妖族余孽的参与。 若是这两件事有关…… “建文逆党。” 罗睺呼出一口气。 若是真的有关,那恐怕这件事当中涉及到得不单单只会是青丘妖狐一族,而是整个妖族余孽与建文逆党的联手。 想到这里,他立马从座椅上站起,拿起外袍,快步朝着北镇抚司衙门外面走去。 他要进宫面圣。 必须要和陛下好好商量商量修改一下之前制定好的那份计划了。 这一次,貌似还真的能逮住一条大鱼。 第45章 凤阳府求教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懒散地躺在牛车上,白忘冬看着天空中逐渐飘远的白云,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果然,选择牛车是对的,这玩意可比马车要稳得多,在车上铺上稻草,然后再这么轻轻往上面一躺。 这舒爽,简直不敢相信。 至于赶路的速度和时间? 嗨,谁在乎。 反正顺德府那边的事情到现在还是一团浆糊,只是有人发现了太平经内标志性仙术太平天雷现世的痕迹,所以这才有了怀疑,但实际上,直到现在顺德府那边也没送回来新的消息,白忘冬说实话,他就算是这个时候赶过去了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总不能成天就待在顺德府千户所里喝茶吐泡泡吧。 所以,能多在外面浪就多在外面浪一段时间,顺德府千户所那边每日都有新的飞鸽传信过来,等时局有了新的变化之后,他再赶过去也不迟。 而且…… “我怎么觉着现在最应该着急的是太平道呢?” 白忘冬睁开眼,从腰间白玉中取出临走前在锦衣卫档案室里调出来的文件,上面特别清楚地记载着仙门太平道和太平经之间的关系。 简而言之就是,此太平道是从东汉太平道衍生而来,在如今的修行界当中,算得上是道法仙门中比较有分量的一支,但虽然名字相同,传承来历也相同,可作为构成太平道最为核心的太平经却随着东汉末年黄巾起义被剿灭之后下落全无。 这千年来,太平道的传承更迭换了一代又一代,仙门教义,仙法核心通过各种的东拼西凑来的内容也算是有了一套相对于完整的修行体系。 从无到有,从落魄到再度辉煌,这当然是个很励志的故事。可是,与事实相反,太平道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修行界的一个笑柄。 没办法,对于一个仙门来说,源头真的很重要,源头代表着开始,代表着一个仙门从出生以来一直走过的路,若是源头找不到了,那这条路就没有了一开始的起点,所谓传承,也就成笑话了。 太平经,就是太平道的源头。 修行界中有一句话专门用来讽刺太平道就是“没有太平经的太平道,还好意思叫太平道吗?” 所以,这些年来,寻找太平经下落这件事,对于太平道而言就是无比重要的头等大事。 白忘冬可以肯定,这趟顺德府之行,别的不敢保证,但太平道一定会是重要参与者之一。 不过说真的,白忘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太平天雷是太平经这部仙法当中的一道仙术,那现在顺德府发现了太平天雷造成的痕迹,那岂不是说,太平经已经被人修炼了吗? 这样一来,现存太平道的正统地位,好像还真的在摇摇欲坠了。 啧啧。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修炼了太平经的人才算得上是太平道人,还是现在继承了太平道这个名字的仙门之人算得上是太平道人呢? 白忘冬将文件放在稻草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不光是太平道,修行界那些道法仙门谁又没在关注着这些稀世仙法的现世呢?除了正统仙门之外,还有邪魔歪道,还有那些草莽出身的散修。 太平经就像是一块肉,会把太多的鬣狗给吸引到顺德府来。 这趟顺德府之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不会安生。 促成这个局面的人也许是无心,也许是有意,但不管他是否有着别的目的,其实对朝廷来说都没什么,锦衣卫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为永乐朝编纂巨着收集齐足够的仙法。 明确方向很重要。 白忘冬这一趟出行只会冲着太平经去,这点一定要谨记才行。 可是…… “啊啊啊,我好难受。” 白忘冬像只蛆一样在稻草上扭来扭去。 离开青果酿的第一天,想它,想它,真的想它。 下一次再也不要出外勤了,这才刚离开应天府境内没多久,他就有点想回去了,说起来,再过几个月的时间永乐二年差不多也就快要结束了,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能不能赶上过年。 这还是他在这世界过的第一个年,虽然大概率还是他一个人过,但过年就是过年,全世界的人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这融入感一下子不就上来了吗? 所以,给自己立一个小目标,他要在过年之前回京。 闹腾了半天之后,白忘冬靠在牛车边上,他伸手摸了摸这只花了不少银子买来的健硕青牛,目光越发温柔。 他觉得自己有些罪恶了。 因为在摸着这青牛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有些想吃牛肉了。 阿弥陀佛。 罪过罪过。 等到了下个城镇之后,赶紧找家店来盘牛肉吃,这样才能压制住心中的歹念。 …… 凤阳府。 牛车稳归稳,但速度真的不敢恭维。 白忘冬在进入凤阳府境内的时候,已经距离离开京城过了整整五天。 这五天里,白忘冬收到了顺德府那边五次传信,太平经的事情仍旧没有进展,那施展出太平天雷的神秘人就像是失踪了一样,留下的痕迹断的干干净净,顺德府千户所已然尽了自己的最大的努力,可仍旧没有发现这神秘人的下落。 而且,不出白忘冬所料,太平道的人果然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事发地,这些天一直都在附近徘徊,也是一个束手无策的境况。 本来还指望能跟着这些人能找到些线索,但现在看来,这边怕是指望不上了。 将手里的纸条泡进装满清水的碗里,白忘冬靠在酒楼的窗边,看着下面的人潮涌动。 之所以会在凤阳府停留是有原因的。 之前,在和裴老先生请教踩影步的时候,他给白忘冬推荐过一个人。 按照裴秀文的话来说,此人虽然实力不强,但一生修为全都集中在了踩影步的上面,在踩影步上,这人的研究深度可谓是排在锦衣卫前三行列。 而且,这个前三都是谦虚之后的说法。 白忘冬这一趟在凤阳府停留,有二分之一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人。 “别动,你已经死了。” 而就在白忘冬怔怔出神的时候,一柄冰冷的刀刃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贴在了白忘冬的喉咙的位置,故作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虽然已经尽力去伪装,但仍旧能听出来这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白忘冬感受着铁骑和皮肤接触的冰凉触感他没有半点多余的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他只是贴着那刀刃,默默地转过头看向身后来人。 “我要的东西带过来了?” “你现在都死了,不许说话。” “那和一死人对话,你也怕不是脑子有问题。”白忘冬挑挑眉看着她。“怎么着,难不成你不想跟着李百户了,想和我一样修鬼道?别闹,我这边不收脑子有问题的学员,会传染。” “白忘冬,你是真的嘴毒啊。” “哐当”一声响起,一把匕首就这么被扔到了桌子上。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白忘冬身后越过,一屁股坐在了白忘冬对面的座位上,抱着肩膀不爽地看着他。 白忘冬没有搭理她,而是伸出手指在那匕首上轻轻划过。 可只是这么轻轻一划,他的指肚上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刺痛感,他抬起手朝着手指上看去,那里已经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真够锋利的。” “那当然。” 娇小女孩开口说道。 “这可是刺神锋,神锋门如今能在仙门里有现在的名声,这东西的作用起码占了有一半以上,要不是前些日子我们刚抓了一个神锋门的弟子,这东西可不好弄。” “嗯,有劳了。” 白忘冬把这刺神锋给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然后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女孩。 “另外一个东西呢?” “你是真的半点都不听别人说话啊。” 女孩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伸手在手腕的手镯上轻轻一划,一个玉牌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手心当中。 “诺,神锋门的身份玉牌,按照你的要求找的,这人刚拜入神锋门长老长孙默座下没多久,也算是个生面孔了,你编起故事来可以随意乱说。” 白忘冬接过玉牌,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古辰风。 不算是难听的名字。 “不过,你真的要顶着神锋门弟子的身份去找杨老师傅吗?直接用你锦衣卫百户的腰牌拜见,相信他不敢不见你的。” 白忘冬将这白玉腰牌收起来,抬起头看向她,缓缓开口:“你知道锦衣卫如今的名声有多难听吗?顶着锦衣卫的身份去,我学不到真东西的。” 他来凤阳府只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为了和眼前这个叫紫云儿的女百户的师傅,那位同为凤阳府百户的李沐风学习踩影步,另外一个,就是找凤阳府那位以刀法名扬大明的老先生杨霸山,请教锦衣卫刀法斩灵刀的问题。 前者是一个机构里共事的同僚,学的又是自家机构里的专属教材,所以找上门去求教也不会觉得不合适,但后者,说实话,这位虽然这些年老了以后有些好为人师,但说真的,就以锦衣卫如今在大明的名声,白忘冬还真不觉得杨霸山能一视同仁,所以,套个皮去,会更加合适一些。 至于为什么要选神锋门,完全是因为这一仙门的刀法素来以短刀为主,特点就是挥刀干净利落,精准刁钻,完全相合斩灵刀的特点,如果以这一门弟子的身份去上门求教,应当会有所斩获。 “你和流霜姐真的不一样。”紫云儿突然摇摇头,开口说道。“要是流霜姐想要上门去讨教,一定会光明正大的表明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像你这样藏着掖着。” “废话。”白忘冬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夜流霜就算是当几十年锦衣卫人家也有天剑山嫡传的身份在的,算是根正苗红的仙门弟子,我能一样吗?” 就白忘冬这身份来说,从小就在锦衣卫衙门中长大,在北镇抚司不存在的时候就已经是锦衣卫了,主打的就是一个锦衣卫里的根正苗红,他这身份,注定就不会被仙门中人待见。 真的是,这孩子脑瓜子看着小,没想到里面的脑子也不大。 自从昨天来了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见到紫云儿的第一眼起,白忘冬就深深地察觉到了这小姑娘那明晃晃一点都懒得隐藏的属性,这就是一个妥妥的夜流霜脑残粉,也不知道夜流霜给这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白忘冬估计,整个锦衣卫里,除了她师傅李沐风的话之外,也就夜流霜的话最管用了,就是罗睺来了都得往后排。 而不巧,白忘冬在北镇抚司当中恰好就有一个“夜流霜最大竞争对手”的名头,一般来说,说起他们这一代的时候,他和夜流霜总是会放在一起比较的,所以,自从昨天开始,白忘冬一见到这丫头就是这副臭屁的模样。 “脸长的挺可爱的,就不要用这种拽的不行的表情了。” 白忘冬靠在椅子上,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你不适合这表情,很丑。” 他这人就是典型的喜欢实话实说,从来不整那虚头巴脑的东西,说真的,紫云儿现在这表情真的蛮丑的,再这么下去,白忘冬真的想往这张可爱的小脸蛋上泼一杯硫酸了,丑不是错,但美的东西丑起来了,那就一定是犯了错。 纠正这种错误,在他心里,是一种行善积德。 “哼。”紫云儿听到他这话也没生气,而是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我祝你被杨老师傅从府里给扔出来。” “感谢祝福。” 白忘冬拱拱手。 “到时候,我一定报夜流霜的名字。” 说着,他的身影突然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紫云儿眼眸微凝,刚要说话,但下一秒,白忘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他消失的同一时间,紫云儿的手掌也出现在了白忘冬原来的位置上。 握了握手,紫云儿眼中闪过了浓浓的惊骇。 踩影步…… 白忘冬昨天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精湛的水平啊。 只是一晚上的时间,就提升到了这种程度。 这可真的是有些不可思议啊…… 不过,等等! 他为啥跑了啊?! 紫云儿突然将目光放在了眼前这一桌极为丰盛的菜肴上面,她眨眨眼,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混蛋,不会没结账吧…… 就在她这个念头刚出来的下一秒,一个酒楼中的伙计就如愿般地来到了她的旁边,笑眯眯地给她递上了账单。 “嘶——” 看着那一连串的数字,紫云儿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白忘冬! 你是真混蛋啊! 第46章 杨霸山 “这镯子做工可真糙,赶下回见了那姑娘送她个好看的,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审美。” 白忘冬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抛着手里的镯子。 他白忘冬是那种吃饭让客人结账的主吗?那当然不是了,为了防止紫云儿会太热情地帮他付钱,白忘冬很贴心地把她的储物仙器给拿了过来,暂且由他保管。 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好心的人啊。 真的,没话说,哭死。 白忘冬一边摇着头,一边把紫云儿的镯子给收了起来。 其实吧,他也不是很讨厌紫云儿,这姑娘年纪不大,比他还小两岁,要是放在他那世界里就是个未成年,但这么小的年纪就成了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百户,别的不说,能力还是有的。 他打听过,紫云儿之所以能升得这么快,主要还是在半年之前的一次讨伐邪教的任务中,三日连续奔波数千里,把重要情报给及时送回到千户所指挥总部的手中,那份情报甚至重要到能够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如果不是她送回来的及时,错过了那个时间也许锦衣卫这边的损失会超乎想象的高。 也就是凭着这份功绩,紫云儿连升两级,一举跨过试百户的官阶,直升百户,成为锦衣卫历史上最年轻的百户之一,即便是夜流霜和白忘冬都在年龄上都差了这姑娘一截。 三日奔波数千里啊,灵血宝马跑到一半就已经噶掉了,剩下的一半路程,全都是紫云儿靠着一双腿给撑下来的。 这份心性和意志力,常人少有。 要不是这货当脑残粉当的有些过了头,这应该会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的。 什么? 紫云儿针对的人只有他一个? 那就算了。 完全就是个很讨厌的小鬼好吧。 也不知道李沐风那么文质彬彬的一个小老头为啥会教出这么一个拽小鬼,等下次见了面和他唠一唠这件事好了。 至于现在…… 当然还是眼前的事要紧一些啦。 白忘冬站在杨府门前,看着这华贵程度中规中矩的府邸,认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为了符合神锋门弟子的气质,他今天特地换上了一身墨紫色的衣袍,整个人看上去气质一下子精干锋利了不少。 刀修,目光一定要对。 白忘冬回忆着夜流霜这个天才剑修的目光,稍稍微调着自己的视物的眼神,紧接着,他将刺神锋收入袖中,然后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身体微微站直,调整着姿势仪态。 他缓缓闭上眼睛。 几秒之后。 猛地张开。 ok,一切准备就绪,上舞台。 他前迈几步,来到了杨府门前,轻轻地敲响府门。 等了几秒之后,府门缓缓打开,一个精瘦的小老头从门中伸出头来,朝着白忘冬看去:“敢问您是?” “神锋门长孙默座下弟子古辰风前来拜见杨老先生,晚辈刀法不精,近日修炼疑惑重重,迫不得已,前来求杨老前辈指点,还请杨老先生能见晚辈一面。” 白忘冬抱拳,声音清朗,目光神俊,端得一副少年英杰的模样。 那精瘦老头一听到白忘冬这话,连忙从抱拳回礼:“待在下去禀告老爷一声,还请古少侠能在外等候少许。” “多谢。” 说完,精瘦老人连忙转身朝着杨府当中走去,白忘冬看着他健步如飞的背影,眼眸微微眯起几分。 这几步,别的看不出来,但稳是一定的。 白忘冬估计这老仆说不定也是个刀修,境界高不高不知道,但一定受过杨霸山的指导。 好为人师杨刀王,这杨霸山晚年的称号倒是一点都没有叫错。 老人刚走,一个家丁打扮的少年就接替他的位置来到了府门这边,他盯着白忘冬一句话不说,可从他的眼睛里,白忘冬却感觉到了他有很多话要问。 白忘冬和他伸手打了打招呼,但这少年的目光却在第一时间移开,像是有些害羞,但又像是不擅同人交谈。 是个内向的人啊。 白忘冬观察着这少年,心里暗暗说道。 “这位小公子,有什么话想问的吗?” 白忘冬很阳光地朝他笑着问道。 他现在的人设就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属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最讨老头老太太喜欢的那种,面对自卑内向的小男孩,他当然要表达出自己足够的关心才行啊。 听到他的话,那少年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头就撇的更远了:“我,我不是小公子,我是杨府的家丁。” “所以呢?”白忘冬很礼貌地没有跨过府门的门槛,隔着缝隙同他说道。“这就是你不愿同我说说话的理由吗?我们两个就这样待着很无聊的,就当是同我解解闷,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会如实回答你的。” “真的吗?” 少年的声音很小,但白忘冬还是听到了。 “真的。”白忘冬点点头。“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当然,比较私密的问题可不行。” “我,我就是想问问。”听到他这话,少年终于是回过一点点头来,抿着嘴问道。“仙门是什么样子的?” 仙门是什么样子的? 白忘冬表示,我也母鸡啊,他又没有见过。 不过,没吃过猪肉,光看过猪跑也是可以的,这问题,照着教科书念就可以了嘛。 “我入神锋门比较晚,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仙门,但光说我们神锋门的话,是在怀庆府的,那里的风景很美,山脉绵延,地势辽阔,我每日从门中醒来第一眼就能见到一望无际的连绵大山,虽然已经看了一年有余,但每一次看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白忘冬回忆着锦衣卫档案上的内容,稍加修缮就照本宣科地念了出来。 “我们神锋门弟子很多的,光是我师傅座下亲传弟子算上我也有足足二十七位,虽然竞争不少,但是师兄弟之间相处起来还是蛮融洽的,尤其是我大师兄,那是典型的一个面冷心热的人,神锋门一门的刀法主要讲究狠戾,所以平常看起来,他会有些不好相处,但实际上,最关心我们这些师弟师妹的人就是他,你知道吗?我之前还见到过他半夜起来给我们盖被子呢。” 白忘冬越说越开心。 “还有我三师姐,她可是名满修行界的超级天骄,修行界里的人都叫她冷玉美人的,但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三师姐和二师兄是一对恋人,他们两个待在一起的时候,别说冷玉美人了,怕是连暖玉都装不下她的笑,两个人已经商量着要成婚了,估计等今年年底二师兄就会上三师姐家里提亲,明年的时候就能吃到他们的喜酒。” “还有……哦,抱歉。” 白忘冬就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一样,连忙朝着已经听呆了的少年道歉。 “你问得是仙门,但我好像全都是在讲我师姐师兄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 “没,没事。” 少年连连摇头,他目光很干净,眼中闪烁着的全是憧憬。 “我喜欢听你说这些,仙门……可真好。” 仙门真的很好,可是这辈子都和他无缘。 “杨府不好吗?”听到他这话,白忘冬轻声问道。“杨老前辈可是昔日大明的五大刀王之一,我听闻他素来喜欢指导后辈刀法,你常年居于杨府,想必杨老前辈经常指导你吧?” “老爷从来没有指导过我。” 少年摇摇头。 “他指导过府上很多人,但其中并没有我,想来,是我的资质入不了老爷的眼吧。” “是这样吗?” 白忘冬张张口。 “抱歉,我好像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少年摇头。“我已经习惯了,不过你不要误会,老爷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的,平日里也常常有像你一样上门请教他刀法的仙门弟子,老爷每一次指导得都很认真,你放心,你今日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那我就放心了。” 白忘冬看着他,手指背在身后轻轻敲击关节。 “对了,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我叫古辰风,你叫什么?” “陆杨,老爷给我起的名字。” 说起名字的时候,白忘冬从对话开始到现在第一次见到了这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白忘冬点点头,刚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那精瘦老头匆匆赶了回来。 “古少侠,让你久等了,我家老爷请您进府一叙。” “好。” 白忘冬点点头,然后一步跨入杨府,他朝着陆杨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那精瘦老人朝着府中走去了。 陆杨上前去关府门。 走着走着,白忘冬突然心有所感,回过头朝着来路看去。 那陆杨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关好门,回过头来,一脸平静地站在原地。 白忘冬眼睛微眯,看着他那平静的目光,看似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发生,但是却又感觉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这个人…… “古少侠,老爷就在前面了。” 精瘦老人的声音响起,白忘冬回过头,不再去关注陆杨的事情。 反正,再不对又怎么样,来杨府的是神锋门弟子古辰风,关他锦衣卫百户白忘冬什么事,他今日前来,就为了讨教刀法。 跟着精瘦老人来到了会客厅,那老人将白忘冬领到这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白忘冬站在会客厅里,样子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然后,没过多长时间,一阵沉闷地脚步声“咚咚咚”地从白忘冬身后传来。 白忘冬转过身朝着脚步声的来源看去,下一秒,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白眉,白胡,一头白发,身形佝偻,满脸皱纹。 这就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瘦小老人,从外貌上看,完全没办法和昔日那个名扬大明的刀王杨霸山联系起来。 可就在白忘冬目光默默转移到他的眼睛时,眼眸瞬间微缩,一股极为浓郁的霸道威压瞬间从老人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中涌现出来,只是这一眼,白忘冬似乎就感觉到了有一柄宽厚的大刀猛地从空中斩下,朝着那巍峨山峰挥出能够劈裂天地的一刀。 这一刀,足以碎山。 “你说你叫古辰风?” 杨霸山见到白忘冬的第一眼,就出声说道。 白忘冬回过神来,朝着他抱拳行礼:“辰风见过前辈。” “长孙默的弟子?” “是。” “没想到啊没想到。”杨霸山听到这个名字,居然嗤笑了几声,他前迈几步,越过白忘冬朝着主位上走去,三两步就坐到了那座位上面。 白忘冬回过头看着他给他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抿了一口。 “没想到这老小子年纪越大,眼睛越不好使。” “前辈这是何意?”白忘冬皱起眉。“家师可不曾同我说过与前辈有所过节。” 管他有没有,反正就是没说。 没说就是不知道,不知道那就等同于没有。 “怎么,他眼瞎还不让老头子说了?” 杨霸山放下茶杯看着白忘冬,表情越来越黑。 这把白忘冬搞懵逼了。 这小老头是生的什么气? 难不成这两人还真有什么过节不成。 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档案里没有写啊。 啧,情报网还是不够全面,得整改。 回去就和罗睺提这事。 面对杨霸山的黑脸,白忘冬一边皱着眉看似心有不悦,一边思索着该怎么搞定面前这情况。 但紧接着,杨霸山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他收了你这样的废料,难道还不是眼瞎?” 废……废料? 白忘冬看着他,一脸“你脑子没病吧?”的表情。 这老头在说啥呢? 他咋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难道自己没发觉吗?” 杨霸山语气毫不客气,他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 “你啊,练不了刀。” 练不了刀? 白忘冬抬起手,五指收拢。 不对啊,这能握住刀啊。 只要能握住,何谈练不了? “你不行的,回去吧。” 杨霸山淡淡说道,语气中的不容置疑显而易见。 白忘冬放下手,脸上并没有多少失落或者生气,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杨霸山,双手抱拳。 “晚辈古辰风,请杨老前辈指点我刀法。” 他丫的。 说谁不行呢? 难道他不知道吗? 男人最不能听得就是“你不行”。 他白忘冬优点有十箩筐,而其中恰好就有一个是“不信邪”。 不行? 呵。 来啊,让小爷体验体验绝望是啥感觉。 第47章 大力出奇迹 踩影步和斩灵刀,这两部仙术是锦衣卫从创立之初就一直在不断进行升级和完善的两部仙术,这么多年以来,在这两部仙术的提升上,锦衣卫可谓是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即便是到了现在,也还有一部分下了一线的老锦衣卫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威力,消耗,特性深入。 这些都是一部仙术进步的方向。 综合了百家之长,又在此基础上不断地精简提升,提炼精华,这两部仙术可以说是做到了即便放眼整个修行界,都是能够出类拔萃的存在。 自从被裴秀文提醒,白忘冬就特地将修炼这两部仙术纳入到了他自己的学习计划当中,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晚上,他都在和这两部仙术做着顽强的斗争。 然后,白忘冬就发现了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两部仙术的进度已经完全拉开距离了。 踩影步按理来说比起斩灵刀还要精妙复杂许多,可白忘冬的修行进度却快的吓人,当然,这在白忘冬看来是件挺正常的事情,他都这么卷了,要是还没点收获,那可就真是怪事了。 紫云儿觉得白忘冬是在一夜之间提升如此迅速,其实这个说法只对了一半。 在来到凤阳府请教李沐风之前,白忘冬对于踩影步的理解其实就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了,只是有个别几个关键问题没有解开,所以才卡在原地没有收获,这几个问题在李沐风那里得到了答案,那白忘冬就跟醍醐灌顶了一样,进步实际表现当然会“咔咔”地往上提升一大截。 但斩灵刀不一样,这部刀法截止到目前为止,白忘冬的状态就是,能看懂,也能理解,理论方面完全没有半点疑惑,可一旦实操起来,白忘冬总觉得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着他一样,让他挥刀的时候,动作不流畅到了极点。 简而言之,能用,但效果连这部仙术应该呈现出来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遇到了这样的瓶颈,所以白忘冬这一趟出来才会特地在凤阳府停留,来凤阳府两大目的,李沐风只是个支线任务,杨霸山这边,才是主线。 所以…… “还请杨老前辈指点。” 白忘冬抱拳,一脸严肃地说道。 杨霸山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了他半响,最终皱了皱眉:“刺神锋带了吗?” “当然。” 白忘冬手腕一翻,袖中的刺神锋飞快滑出,被他握在了手心里。 杨霸山目光在那把刺神锋上打量了几眼,然后缓缓开口:“神锋门的刀法我之前也接触过一些,你说说,哪里有惑?” “神锋经刀法第三十二篇,破罡。” 白忘冬语气很正常地说出了这一名字。 为什么是神锋经的破罡呢? 那当然是因为…… 斩灵刀和这一招真的有不小的关系。 怎么说呢,大家也知道,锦衣卫建立的年头真的不多,尤其是比起那些已然传承千年的仙门来说,锦衣卫的年龄简直就像是个新生儿一样,所以,斩灵刀初创之时,参考了不少以刀法着称的仙门的典籍。 很不幸,神锋门就成为了其中比较核心的成员之一,被洪武时期的锦衣卫派人盗走了不少的仙术。 一切的缘由都有迹可循。 白忘冬今天之所以套了个神锋门弟子的皮过来,十成里有七成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破罡。 就是斩灵刀的核心秘诀之一,而且是十分重要的那种。 “用我给您老演示一下吗?” 白忘冬眨眨眼,对着杨霸山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白忘冬对神锋经是半点都不了解,要是真的演示,怕不是要找个理由骗一骗这小老头了。 杨霸山冷哼一声,直接摇头:“用不着,你的问题,老头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看着白忘冬,眉头越皱越紧:“知道为什么说你是块废料吗?” “晚辈不知,但前辈这么说肯定有前辈的道理。”阳光男孩再度上线,他特别开朗地看着杨霸山。 “要不然前辈给我好好说说?” “倒是个心态好的。”杨霸山的语气属实是不怎么友善,这老头是典型的严师类型,根本不和你搞好言好语那一套,每一句话的语气都带着点刺人的意思。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白忘冬走了过来。 白忘冬一动不动,想要看看他要做什么。 杨霸山走到白忘冬面前,仔细打量着白忘冬的双臂:“惯用手是右手?” “对。” “那就好。” 杨霸山突然抬起手,朝着白忘冬的手臂抓去,动作飞快,快到白忘冬目光甚至都没有捕捉到他是什么时候伸出的手,等到白忘冬反应过来的时候,杨霸山的手已经抓在了他的右臂关节处位置上。 “咔嚓。” 白忘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臂突然就被杨霸山一扭,整个右臂都向外弯了过去。 “看到了吗?” 杨霸山用手捏了捏那鼓起的关节。 “灵活度不够,你们神锋门的刀法特点就是快,若是这个位置没办法让它变得灵动起来,那你就算是挥刀一千遍也会觉得有所阻碍,如果你真的想要在刀道一途走的更远,那我建议,你可以改修其他仙门的刀法,至于神锋门这边,长孙默会帮你解释的。” 说完,杨霸山就放开了白忘冬的手臂,一句话没有再说,朝着白忘冬摆摆手,径直越过他朝着会客厅外面走了出去。 “说到底,你这副根骨就不适合练刀,趁着自己年轻,好好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改修灵力吧,在这方面,你是能有建树的。” 说完,他就彻底离开了会客厅,就像是再也懒得和白忘冬说一句废话。 白忘冬看着他走远,眉头微微皱起。 居然会是体质的问题。 说实话,之前他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另一个白忘冬在斩灵刀上的修为并不算弱,所以白忘冬也就自然而然没有朝着这方面多想。 但现在看来,这是寒水君想到了解决自己肉身限制的办法,但这事在日记里没写,大概是在西安府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不过。 即便是写了,白忘冬估计自己现在也用不上。 毕竟,另一个白忘冬是直接就着锦衣卫少年班上来的根正苗红的锦衣卫,斩灵刀估计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修炼了,就算是解决问题,也是解决得小时候那具可以随意揉捏,可塑性极高的幼年身。 他这都十九岁了,肉身各部分都差不多定了型,以前的办法大抵是用不上的。 “唉,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限于天赋上的问题。” 白忘冬舒展着身体,无奈地叹了口气。 纵使他能卷,但身体天赋这种事情靠卷是半点作用都没有的,也许就和杨霸山说的一样,在刀道修行上,白忘冬这具肉身真的就是“废料”一块,嗯,还是一大块。 “那只能是放弃斩灵刀了……吗?” 开玩笑。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白忘冬低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的眼睛在发亮,眼底的执拗都快要像潮水一样溢出眼眶了。 他丫的。 他是白忘冬,这点小事这么可能难得倒他。 既然不适合练刀法,那就不练,但斩灵刀这一招他是一定要学会的,而且一定要练得特别纯熟。 玛德,一个锦衣卫不会斩灵刀,这说出去简直就是在打北镇抚司的脸。 “我想想。”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击着头的侧面,思考着刚才杨霸山说的每一句话。 “关节的问题。” “灵活度不够。” “还有什么来着?哦,对,要快,快是吧。” 大脑飞快转动,一道道思绪在他的脑海当中就像是疯了一样来回扫过。 白忘冬抿着嘴,坐在座位上,脚后跟来回踩踏着地板。 不管是手指敲击侧脑的声音,还是靴子踩踏地板的声音,现在在这安静的会客厅里,都显得如此明显。 “啪。” 突然,白忘冬一个拍手,将一切的声音都给打断。 脚不踏了,头不敲了。 他的目光灼灼发亮,就像是两颗正在燃烧的太阳,火热得有些吓人。 他想到了。 他想到办法了。 斩灵刀说到底只有一刀,一刀下去,破灵罡,斩灵命。 这一刀想要快,那握刀的那只手臂的关节就要灵活,而且只需要那一只手臂灵活即可,和其他的身体部位没有半点重要的关系。 而他现在的根骨做不到那么快。 那么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白忘冬目光猛地发狠,他左手之上灵力猛地冒出,几乎毫不犹豫,一把抓在了右臂之上。 “咔嚓。” “嘶哈——” 白忘冬脖子之上瞬间青筋暴起,他死死咬牙,感受着右臂那里传来了剧痛。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几十米长的钢筋贯穿胳膊,然后不打麻药,一点一点拉出去一样,剧痛是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白忘冬脖子上都出汗了。 没错。 这就是白忘冬的办法。 既然现在的身体条件不允许,那就打碎重来,不破不立,只需要让它重新生长,那就有了能够调整改变的机会。 正所谓,大力出奇迹嘛。 生生捏碎骨头,这种体验白忘冬还是第一次有。 说实话。 还蛮新奇的。 “啊,真疼啊。” 白忘冬缓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好着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疼得都冒汗了好吧。 要不是怕丢了北镇抚司脸,他这么一个怕疼的奶油小生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回去以后老罗必须要给他加俸禄,双倍双倍的加才行。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又露出了那古辰风标志性的阳光笑容。 他耷拉着右臂,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古某感谢杨老前辈指点迷津,已得收获,便不再打扰前辈休息,晚辈告辞。” 坚持把人设维持到底,白忘冬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朝着杨府大门走了出去。 走过小路,白忘冬没见到那精瘦老头,大门处现在待着的人仍是那个陆杨。 见到白忘冬,陆杨抬起头,一脸的关切:“你流了好多的汗,没事吧?” “无事。” 白忘冬回答道。 “只是不知道城中哪里有医术精湛的大夫,我这边可能需要去瞧个伤。” “城西郊外有一处草庐,那里住着一位神医,你可以去找他。”陆杨回复道。 白忘冬点点头:“多谢。” “没事。” 陆杨给白忘冬推开府门。 “要不是我走不开,我就陪你一起去了。” 听到这话,白忘冬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陆杨神色自若,目光平静得很。 白忘冬眼睛微眯,回过头,一步跨出了杨府的大门。 “那我走了,回见。” “回见。” 府门关闭,陆杨看着白忘冬的背影消失在他眼前,轻轻一笑,走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目光当中,似乎又发生了什么微小的变化。 白忘冬走出府门的第一时间就见到了紫云儿这货。 这姑娘本来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但一见到白忘冬那耷拉着的胳膊,她的怒火尽散,眉头猛地皱起。 “杨霸山干的?” 紫云儿冷声道。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码人。” 这姑娘起杀意了。 他奶奶的。 虽然她确实不怎么喜欢白忘冬,但白忘冬毕竟是他同僚,在凤阳府这地界把他伤成这样,这就是在活生生打她们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脸。 管他什么刀王不刀王呢。 一个字,弄他。 “哇塞,我好感动啊。” 白忘冬朝她翻了个白眼。 “还码人,你倒是现在冲进去给我报仇啊。” 还知道自己干不过要找人过来,这看上去也没多生气啊。 他从身上把紫云儿那镯子给拿出来,远远抛给她,然后走下台阶。 “走吧,赶紧带我去看大夫,要不然这手就废了。” 想法蹦出来,脑子一热就下手了,应该等到了医馆那里再捏碎的。 冲动了,草率了,下次一定要记住这次教训。 紫云儿接过镯子,也没检查里面有没有丢失什么,随手戴在手腕上,继续问道:“真不用码人?” “不用。” 白忘冬走到她身边,拍拍胸脯,一脸自信地说道。 “爷们自己下的手。” “啥?” 紫云儿微微一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这货说啥呢? 他自己…… 行吧,懂了。 怪不得找大夫呢。 看脑子嘛。 第48章 医庐 “银月婆婆的医庐在城里还是很有名的,有时候我们要是受的伤重了,也会来找她。” 紫云儿带着白忘冬一路出城,来到了城西郊外陆杨说的那家医庐。 “还需要找外面的大夫?”白忘冬好奇地问道。“你们千户所的医师水平不行?” “你说话要不要总是这么直接,什么叫水平不行,丫丫只是还没熟练怎么治重伤,她的医术是没问题的。” 紫云儿没好气地说道。 “再说了,你以为哪里的千户所都像你们京城啊,有林昭月那么一位圣手中的圣手镇着,就算是再严重的伤都能救回来。” 林昭月确实是个大牛。 这姐姐号称“只要不死,那就能活”,传闻当年有一身中七十箭,箭箭淬毒,送过来的时候最多还有半分钟就要咽气的将军到了她手里,在场那些将军亲卫几乎没一个相信自家将军还能活下来的。 结果这姐们就看了一眼,然后在这仅剩的三十秒里贼拉装逼的洗了个手,连带着冲了脸,最后上手的时候连十五秒都不到。 但结果就是,十五秒以后,这将军被吊住了命,三天之后,这将军彻底从鬼门关把那跨过去的十分之九的身子给收了回来。 说真的,直到现在京城里都有人在传林昭月有起死回生之术。 要不白忘冬在北镇抚司谁也不服就服这姐呢,就单单说这靠实力装逼的水平,白忘冬就觉得自己拍马不及,还需要继续精研。 三十秒,生死时速,先洗手,再冲脸。 这得对自己医术多有自信啊。 帅呆了好吧。 装逼这事没啥,谁都会,但要装得帅,最后还能装得让全天下都惊呆了地说一句“哇槽”的,少之又少,凤毛麟角。 林昭月,林医师。 吾辈楷模。 白忘冬叫别的人“姐”那是在逢场作戏,但叫这位一声“姐”,那是真的发自内心。 “不过,一个医师治不了重伤?你们千户所养着当吉祥物呢?” “什么是吉祥物?” “就是特别卡哇伊,但又没啥用的那种东西。” “你才没用呢,找一趟刀王能把自己的骨头给捏碎。”一提到这“丫丫没用”,紫云儿就呲牙了,白忘冬觉着要不是自己现在受着重伤,这姑娘说不准能跳起来咬他一口。 不过,只是片刻,紫云儿的表情就低落了下来。 “你不知晓这里面的内情,就不要说这么讨厌的话,我们千户所本来是有一位很厉害的医师的,虽然比不了你们那边的林昭月,但在凤阳府也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只不过后来,他……没了,所以这才让丫丫继承他位置的。” “继承?” “他是丫丫的父亲,一位很好很好,全天下第一好的大夫,要不是入了锦衣卫当医师,他也不会英年早逝。” 紫云儿语气有些低沉。 “我师傅说了,我们整个千户所都欠他的。丫丫的娘亲很早就没了,让她当医师也是我们想多照顾她一些,不过,你信我,她自小学医,她的医术绝对没问题,只是当初她父亲的死对她打击太大,所以才治不了重伤,要是……” 说到这里,紫云儿停下了。 要是什么?要怎么做? 她也不知道。 “那也是傻。” 根本煽情不了一点。 白忘冬还是觉得这决定做的蛮傻的,即便是背后有着再怎么感人的故事,但医师那样重要的职位随便交给一个有心理障碍的人,做这个决定的人怕不是脑子让门给挤了。 “是有点傻。”紫云儿嗤笑两声,也没反驳。 她也觉得千户大人做这个决定有点傻,可就是这么傻的决定却被整个凤阳府千户所的锦衣卫都同意了,说到底,傻子老大带出来的也只能是一群傻子。 紫云儿喜欢傻子。 “也还好城中还有一位银月婆婆在,这些年倒也没有因为这件事造成多大的影响,要是再等一段时间丫丫还是调整不过来,到时候我们千户大人应该会换下她吧。” “应该啊。” 白忘冬瞥了她一眼,紫云儿讪讪一笑。 “应该”就是说她也不确定,就凭他们千户大人那个脑回路,紫云儿就算是跟了他这么多年也弄不清他那肌肉脑袋里在想什么,你能和一只大猩猩感同身受吗?在紫云儿看来,大猩猩都要比他们家千户大人要聪明一点。 “到了到了,快不要聊了,赶紧处理你的伤要紧。” 紫云儿远远得就看到了远处那处不起眼的医庐,连忙打断了白忘冬接下来的话。 和另一个地方的同僚讨论自家老大的智商问题,就算是紫云儿这脑残粉也会觉得丢人的好吧。 听到她的话,白忘冬朝着那医庐远远看去。 那医庐还是满冷清的,稀稀拉拉得没多少病人。 不过也是,郊外这么远的地方,除非是遇到了什么大伤大病,又或是什么疑难杂症,不然的话,很少会有人会来这么偏远的地方瞧病的。 把医庐开在这里,这位银月婆婆莫非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倒也不全是这样。” 听到白忘冬的问题,紫云儿摇了摇头。 “这处医庐是银月婆婆的师父传下来的,她师父的墓就安置在医庐后面,银月婆婆在这里,更多是为了守墓。” 推开草庐的门,紫云儿带着白忘冬朝着医庐里面走去。 白忘冬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很平常,没有半点特别的地方,根本看不出来这里会有着一位医术精湛的圣手大夫。 走进院子当中,白忘冬看到了很多躺在担架上的病人。 这些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大多数都是受了伤,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看了一眼,白忘冬就从这些人身上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前面的草庐。 紫云儿很熟稔的带着白忘冬踩着石板路一路走进了草庐里面,这里的布置看起来素静淡雅,让人觉得舒服的很。 “小云儿来了。” 就在两人刚踏进这草庐的第一时间,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就在白忘冬耳边响了起来。 白忘冬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笑起来很和善的老婆婆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紫云儿见到她脸上立刻展露出甜甜的笑容。 活久见,白忘冬来了凤阳府一天多,这还是第一次见紫云儿能笑得这么甜的。 要不是手头没什么相机之类的东西,白忘冬早就把这照片拍下来盖到她脑门上了。 “婆婆,您快帮他看看胳膊,伤的很严重。” 虽然这姑娘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他,但做起事来也不会小心眼,见到银月婆婆的第一时间就立马说道。 银月婆婆闻言朝着白忘冬手臂看了一眼,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过这边来坐。” 一边说着,一边健步如飞地走到了桌子前,示意两人来这边来。 白忘冬很听话地坐在了银月婆婆指定地座位上,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银月婆婆检查着白忘冬的右臂,语气有些凝重。 “伤他的人这是和他有多大的仇?下手如此狠毒,几乎将他整个右臂的骨头全都捏碎了,可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你其他地方反而没事呢?” 听到这话,紫云儿抬头望天,一句话都不想说。 “伤我的是位皮相极为俊俏的美男子。” 紫云儿不说,白忘冬说。 “你自己动的手?” “婆婆慧眼识珠!” 银月婆婆话语刚落,白忘冬眼睛猛地一亮,连忙说道。 但是下一秒,他的表情瞬间就狰狞了起来,整个人全身绷直。 “嘶哦——” 银月婆婆不知道捏在了右臂的哪个位置,白忘冬本来都习惯的疼痛程度再次飙升,差点没把他魂给疼出来。 “婆婆……” “为什么要自己伤自己?” “好玩……嘶,疼疼疼疼疼,婆婆……” 一旁的紫云儿看着白忘冬喊疼的样子简直心情舒爽。 恶有恶报,这恶人总算是被制裁了。 “婆婆,他这伤还能好吗?” 紫云儿出声询问道。 银月婆婆从白忘冬右臂上收回手:“可以,但要废不少的灵药。” “那就好。” 紫云儿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北镇抚司百户当中的主要战力之一,几年以后,说不定就升千户了,这要是废掉了,镇抚使大人得心疼死。 “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白忘冬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她,开口说道。 紫云儿个子是真的小,白忘冬坐着,头顶都能够到她下巴。 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这个头怕是不正常,该不会不长了吧?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紫云儿感受到他那恶意满满的目光,一脸不爽地说道。 白忘冬耸耸左肩膀,移开了目光。 看不到,应该就感觉不到了吧。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银月婆婆已经将把需要的灵药都给写在了纸上,递给了白忘冬。 白忘冬看着纸上那些五花八门的灵药,挑了挑眉。 好多。 但他看不懂。 来了这世界五个多月,白忘冬还真没仔细研究过这些灵药,主要是是没时间啊,他就算是再卷一天也就只有二十四个小时。 于是,他把这清单递给紫云儿,紫云儿接过来大致看了一眼。 “怎么样,这些药家里有吗?” “应该都有。” 紫云儿看完最后一个字,开口说道。 “我跑一趟,给你取过来。” “拜托了。” 白忘冬很想要双手合十,来一个感谢的动作。 但很可惜,他的右臂抬不起来,于是,只能用眼神来表示自己的感谢。 “呵。” 紫云儿冷笑一声,那表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要不是这货自己整幺蛾子,哪里用得着这么一出啊。 把清单放到镯子里,紫云儿和银月婆婆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就转身朝着医庐外面走了出去。 动作飞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白忘冬眼前,不愧是李沐风的弟子,就刚才那一瞬间展露出来的踩影步修为,白忘冬就自愧不如。 不过也是,别说是他,就算是放眼整个锦衣卫都不见得能找出来几个能在踩影步上超过紫云儿的人。 这可是从小就练就的童子功,放弃了其他方面的进度,一心一意扑在这上面沉浸十年左右的修为,要用几个月的时间去超过紫云儿,白忘冬可没昏头昏到这种地步。 “你不是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人吧。” 银月婆婆在给一个病人拔了身上的银针之后,来到跨坐在椅子上一脸无聊的白忘冬身边问道。 白忘冬点点头:“在下神锋门弟子古辰风,和紫姑娘有些交情,得知婆婆这般神医在此,所以这才求助她带我来寻您问诊。” 满口跑火车,就是在说的像白忘冬这样的人。 “神锋门的弟子?” 银月婆婆手掌顿了顿。 “你家师父是谁?” “长孙默。” “是他啊。” 银月婆婆叹了口气,然后目光在白忘冬身上打量几眼。 “你刚从杨府出来?” 哇塞诶。 这位婆婆开天眼了? 白忘冬眨眨眼:“婆婆怎么知道的?” “练刀的人来凤阳,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冲着那老东西的名头来得。” 银月婆婆摇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眉头紧紧皱起。 “你的手臂是在他指点下废掉得?” “不全是。” 白忘冬继续眨眼。 他貌似察觉到一丢丢银月婆婆和杨霸山之间有些耐人寻味的关系了。 莫不是又能听故事了不成? “那老东西。”银月婆婆语气不善,刚要张口开骂,但又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他提议的,那也许对你来说,这确实是最正确的做法。” 就像是在替杨霸山解释一样,银月婆婆耐心说道。 “别的不好说,但在刀道一途,你是可以放心信任他的。” 这话说的…… 白忘冬都在脑子里脑补出好多段爱恨纠缠了。 不过,就在白忘冬刚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一段轻盈的脚步声在草庐当中响起。 香风流转,一道俏丽的身影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越过白忘冬搂住了银月婆婆的胳膊,然后,清脆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 “他在说谎。” 第49章 玲珑心 “他在说谎。” 清脆的声音在医庐当中响起,一道倩影飞快越过白忘冬挎住了银月婆婆的胳膊,然后看向了白忘冬。 这是长的很好看的一个女孩。 见到她的第一眼,白忘冬心里就有了这个印象,如果说世间枯骨生皮相,那这姑娘的皮应该是属于第一等的那种。 除了这张脸之外。 眼睛灵动,看起来不算太蠢。 表情娇俏,算不上飞扬跋扈。 一头长发被发绳绑在身后,看起来干净利落,腰挺得笔直,应该是练了什么外功,一身劲装之上绣着的丝线都是都是极为稀贵的料子,要不是家底殷实,那就是仙门弟子。 或者说,两者皆是也不一定。 说一句题外话,这货衣品不错。 不过,就算以上条件都成立,那也不能随便污蔑得别人啊。 难道她不知道随随便便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吗? “我说什么谎了?婆婆,我没说谎。” 看看他这愤怒且真挚的小眼神,婆婆难道你就不动动恻隐之心吗? 白忘冬可不觉得自己的演技会出什么问题。 可,谁知道自从这女子出现在医庐开始,银月婆婆脸上就挂上了浅浅的笑容,对着他笑而不语。 那眼神说的特别清楚,这是信了这女子的话。 “说什么谎?哈,从一开始你就没几句真话。”女子轻笑一声,淡然自若地开口。“你不是神锋门的弟子,也不叫古辰风,你和紫云儿不是朋友的关系,来月奶奶这里不是从紫云儿那里的听说的,哦,你真的去过杨府,但杨爷爷没有指点你捏碎自己的骨头,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是假的,你这人也忒假了吧。” 卧槽! 要不是白忘冬平日里培养出来的职业素养还在,他现在说不准真的就从这椅子上蹦起来了。 这他丫的才是个开天眼的吧。 全说准了,没一句有差的。 白忘冬好笑地看着她,他强烈的自尊心让他不允许就这么放弃。 “你凭什么这么说,有证据?” 虽然一般来说,在影视剧里说出这话的时候,基本上离崩盘也就不远了,但白忘冬还是想要再坚持一下。 “我的话,就是证据。” 这么不要脸的话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白忘冬眉头微挑,眼里满满地都是迷惑。 可让他更迷的是,这女人说这话的时候,银月婆婆居然会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白忘冬眼睛微眯,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好吧,婆婆,我承认,我说谎了。” 白忘冬看向银月婆婆,一脸诚恳地说道。 “其实我叫白忘冬,是残刀门的弟子。” “名字是真的,身份又是假的……嗯?你在试探我?” 女子话刚说出口就反应了过来。 果然。 白忘冬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人果然是有能够识辨真假话的能力。 是仙法?还是说天赋? “你这人,月奶奶治病可是不收诊金的,就这样,都不值得你说句真话啊?” “我说真话了啊。” 白忘冬朝她眨眨眼。 “我说了,我叫白忘冬,你也说了,这是真的。” “……” 女子被他这话给噎住了。 还这是说了句真话啊。 虽然只有一句。 银月婆婆见此拍了拍女子的胳膊,朝她笑着摇了摇头:“婆婆治病什么时候问过身份啊,这小兄弟不愿意说那就不用说,云儿带来的人,婆婆还是能放心的。” “哦。” 听到银月婆婆的话,女子特别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趁着银月婆婆去给其他病人拔针的时候,回过头恶狠狠地看了白忘冬一眼。 白忘冬直接迎着她的视线左指上脸,舌头吐出,朝她做了个鬼脸。 “切。” 女子理都没理他,上前两步坐在了白忘冬对面的椅子上,就这么托着腮看着银月婆婆瞧病。 一下子医庐中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白忘冬无聊地在心理盘算着自己的胳膊之后该如何重新塑形,灵力的出现让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并不会成为空谈,只要在骨头恢复期间用灵力慢慢温养,就能够借此来改变原本挥刀呆滞的问题。 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改变天赋的方法了吧。 其实这种方法在修行界中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白忘冬之前在研究锦衣卫档案室过往案例的时候就曾经见到过不少狠心的父母和师父,为了改变后辈修行的天赋,将孩子的一身骨头给全部敲碎,然后重塑筋骨。 不说远的,锦衣卫内部就有这样的师父。 这也是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听罗绫老师说的,锦衣卫某千户为了强行提升自己一批手下的修行天赋将他们全部扔进碎骨台中,然后再用海量的灵药来治愈他们的伤势,来实现天赋资质上的提升。 只不过这种方法有两个弊端,一是提升的程度有限,二来,则是失败率比较高。 失败了的人,就算是活着,一辈子也就只能瘫在床上了,说白了,和死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白忘冬这边只是碎了一条胳膊,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副作用,最多,嗨,最多就是右手臂以后抬不起来了呗。 反正只要脑袋在,就不影响他操纵鬼灵。 “我回来了。” 就在白忘冬将大概方案拟订好没过多久,紫云儿的声音就元气满满地响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速度是真快,来去仅仅只用了半个时辰,而且最费时间的环节应该是清点药材,真正花费在路上的时间怕不是连五分钟都不到。 不愧能三天奔袭千里,神速。 “我师父说了,这是要记账的。” 她一进来就把一个扳指扔到了桌子上。 “会通知你老大。” “啧。” 白忘冬抽抽鼻子,一时间为自己的俸禄感到担忧了。 虽然他不认识那清单上的一个个名字,但他也知道这些药材是银月婆婆为了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所以选择的最佳也是最费钱的方案。 怕不是他未来几年的俸禄都要填进去了。 那岂不是说,他要给罗睺打几年的白工? 阿这…… 虽然他目前来说确实不怎么缺用于日常的钱财,但这工作没工资什么的,就觉得会很没有动力。 “我走自己的账不行吗?” “哼哼。”紫云儿甜甜一笑,然后猛地拉下脸。“不行。” 拒绝的老快了,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们家库存里的东西每年都是要往上报的,要是缺了少了的,上面会来查。” 没错,查这事的,就是南镇抚司。 要不就说两大镇抚司不对付呢,就这职务对立的关系,能和睦相处就有鬼了。 “徐小姐,你来了啊。” 紫云儿刚把扳指交给银月婆婆,然后就一眼见到了坐在白忘冬对面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听到紫云儿的声音,瞬间就从出神的状态中抽了出来,转头一看到紫云儿,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明媚了起来。 “小云儿~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了,不见好,说明我没受伤。” 她和这位主最大的交集点就是银月婆婆这家医庐,每次来这医庐要不就是她重伤,要不就是她们千户所的同僚受伤,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她确实还蛮不想见到这女人的。 “你们认识?” 白忘冬适当插话。 “徐小姐是银月婆婆这里的常客,我们来这里的时候经常会见到。” 紫云儿回答道。 “哦。” 白忘冬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那女子。 “所以你姓徐?嘶,哪个徐?” 白忘冬突然想到了什么。 说实话,凤阳府这边,还这有个“徐”挺有名的。 “你说呢。” 徐小姐笑吟吟地看着他。 好了,这表情,没跑了,就是他想的那个“徐”。 比起永乐朝的名将凋敝,洪武朝就富裕得多了,可即便是在那名将如花的朝堂上,还是有人能从中脱颖而出,成为那百花之首。 中山王徐达。 凤阳府是他的老家,也是洪武帝的老家。 嗯。 对了,当今皇后也是这徐达的大女儿来着。 “徐家主家?” “主的不能再主了。” “中山王……” “我爹。” “皇后……” “我姐。” “所以你是……” “徐家女中排行第三,徐妙锦,就是在下。” 哇塞诶。 真的,凤阳这地方比京城还不得了,随便这么一碰就碰到这种门第的世家小姐了。 说真的,白忘冬之前考察当地特色的时候,曾经在京城某个小白脸圈子里做过调研,他们这些来自于大江南北的有志青年来京城其实都是冲着京城没脑子富婆多的名头来得,所以京城的市场最是爆满。 要白忘冬说,不如来凤阳,龙兴之地啊,回来祭祖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皇家子弟。 权贵多如牛毛。 中皇都,名不虚传。 “失敬失敬,原来如此。”白忘冬眯着眼,看向徐妙锦。 他对权贵不权贵什么的倒是不怎么在意,但一说徐妙锦,白忘冬在京城还真听过这人的名头。 徐家第三女,天生玲珑心。 玲珑心,又名佛心。 识真假,辨虚实。 确实是这玲珑心的拿手好戏。 怪不得他的谎话会被那么轻易的识破。 “天生佛心……” 佛宗在三千仙道当中是极为特殊的一脉,这一脉的仙门在修行界中都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这份地位不是来自于它那成千上万的虔诚教众,而是来自于三灾中的佛国。 佛国出世,佛影诵经。 佛国是三灾里明面上看起来带来破坏最小的一个,比起冥渊伥鬼横行的血腥以及海涡那遮天蔽日的巨浪,佛国把人带走的方式很简单。 那是一种直达灵魂的灾难。 佛国出现的地方,总会有大片大片的生灵无缘无故的失踪,有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亲口描述过那副诡异的场景,巨大的金佛光影在半空中伫立,源源不断的诵经声不管怎么样都会进入到你的耳中,然后,被这些佛音入脑的人,就会像提线木偶一样,一脸虔诚地朝着佛影的方向行走。 佛国消失,这些人也会跟着消失,从此之后,这世间再也找不到失踪之人的半点踪影。 更可怕的是,冥渊的伥鬼可以杀死,海涡的巨浪可以建立工事拦截,可佛影却不受这些的影响,不管是多强的修行者,只要被佛音入了耳,都会成为一具走向佛国的行尸走肉。 而唯一能够抗衡佛国佛音的,就只有佛宗的秘法。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权能,佛宗在修行界的地位才会如此之高,千年以来,皆是如此,和其他的仙门的教义不一样,佛宗弟子,一生皆是为了对抗佛国而行。 天生佛心,这是最适合成佛的天赋。 这玩意的含金量,怕不是要高的离谱。 白忘冬看着徐妙锦那一头的秀发,最终摇了摇头。 可惜了,怪好看的一头长发。 “你这是什么眼神?”徐妙锦很敏锐地就发现了白忘冬的视线。“我又不打算入佛宗,不剃发。” “天生佛心,不入佛门?” “没人规定我就一定就要出家啊。”徐妙锦淡淡道。“佛宗,不适合我。” “哪里不适合?就因为要你剃光头?” “对,就是因为不喜欢光头。” 徐妙锦摸了摸自己绑在身后的秀丽长发。 这么一头长发,要是剃了的话,岂不是可惜的很。 小的时候,有位师太因为玲珑心的事情还特地找到了他们府上,徐妙锦就多余问了一句,结果那位师太说了,“不断发就断不干净红尘中的欲,于佛宗仙法而言,不利,佛心是修佛最好的天赋,岂能因为这一点点的因素而成为仙道之上的瑕疵?” 瞧,说的多有道理啊。 那时候的徐妙锦就在想,不断发就修不好佛,那她就不修了呗。 谁规定有玲珑心的人就一定要修佛,玲珑心长在她身上,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秀发很好,她舍不得断掉。 所谓理由,从来都不需要复杂不是。 “蛮有道理的。” 白忘冬摸了摸自己这长了五个多月的头发,点头赞同。 “话说,紫云儿呢?” 突然想到了某个小豆丁,白忘冬猛地反应了过来,朝着四周看去。 嗯? 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就悄悄没了呢? 第50章 邪教教徒 “紫云儿呢?” “没看见啊。” 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呢? 能消失的这么悄无声息,八成是这货自己跑了。 但不和他们两个人说一声就擅自离开,这可不是紫云儿的作风。 “紫沼,找到她。” 白忘冬心里默念一声,墨紫色的身影自鬼盅当中悄然飘出,离开了医庐。 徐妙锦眼波微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你能看见?” 白忘冬敏锐地察觉到了徐妙锦的目光变化,开口问道。 “看不见。” 徐妙锦摇摇头,但下一秒,她就紧接着好奇问道。 “你是鬼修?” 这还叫看不见? 白忘冬眼睛微眯,直愣愣地看着她。 “真看不见。” 徐妙锦摇头解释道。 “只是能稍微察觉到那里刚才有过什么东西。” 这也是玲珑心的能力? 白忘冬眼睛眯得越来越紧了,这种能力简直专克鬼灵的虚体化,说真的,从这个人的身上,白忘冬察觉到了一丢丢源于本质的威胁。 这种威胁比当初遇到谢阴的时候,见到那bug级别的不死之身外挂都要浓郁得多。 要不然,就现在,把她给…… “想杀我的话,在这里动手可不明智。” 徐妙锦的声音响了起来,白忘冬抬头向着她看去,那双水盈盈的美眸平静的很,就像是看透了白忘冬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银月婆婆可不会看着你杀我,她的修为很高的,你打不过她。” “别瞎说,我可没想杀你。” 白忘冬松开背在身后的左手,手中鬼炁消散。 “我从来不会因为这种理由杀人。” “诶?” 徐妙锦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因为,这居然是一句真话。 可刚才她特别清晰地察觉到了白忘冬那浓烈到简直能成型的恶意,那种恶意,不是杀意是什么? “我只是稍微想了想,要不要把你的眼球给摘下来,舌头给割掉,只要你看不见说不了,那不就没事了吗?” 白忘冬指着自己的眼睛和舌头,就这么直接了当地说出了心里话。 “但不行啊,要是我真这样做了的话,不就说明我怕了你的玲珑心了吗?” 是真话。 可就是真话,才会显得如此的毛骨悚然。 摘下眼球,割掉舌头,就缺一个刺穿耳朵了。 也不知道是他忘了,还是好心大发打算给她留下一个听觉方便生活。 但不管怎么样,徐妙锦现在确定了,眼前这人,确实不是啥好人。 “你就这么说出来了?不怕我先下手为强?” 徐妙锦戏谑地问道。 开玩笑,大明这地方,她徐家也是有一二三七八分实力的好吧,这人这么说话这么嚣张,就不怕走夜路被敲棒子吗? “随便你。” 白忘冬笑得特别开心。 “你要是真打算这么干,那我还真的会蛮高兴的。” 这理由不就一下子来了吗? 至于自己做不做得到,能不能和魏国公府掰掰手腕这不重要,就算是那位徐皇后同样朝着他发难他又有什么怕的呢? 人越多越有意思。 还是那句话,老子谁也不怕。 “奇怪的人。” 徐妙锦目光在白忘冬身上认真看了几眼之后,最终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 白忘冬耸耸肩。 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就当是徐妙锦在夸他了。 就在两人和和气气聊着天的时候,在医庐之外,紫沼已经找到了离开了的紫云儿。 这姑娘蹲在医庐外的草丛里,视线始终锁定着医庐小院中,躺在担架上闭目眼神的那群人。 算上那个没啥伤口,靠着木桩坐在他们这些人旁边打鼾的中年男人,这群人加起来一共有七个。 白忘冬那边已经通过灵目知道了紫沼已经找到了紫云儿,看着这小东西没啥事,白忘冬操纵着紫沼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我靠!” 被紫沼这突然的出现给吓了一跳,紫云儿差点没惊叫出来。 叫声过后,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朝着目标看去,发现那些人没有察觉到她,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紫沼,一下子明白了它的身份。 “你是白忘冬的鬼灵?” 紫沼点点头。 “那就好,我以为我被发现了呢。” 紫云儿彻底放下心来,和紫沼对话。 “告诉你主人,我现在有公务在身,就不陪着他了,银月婆婆值得信赖,交给她我放心。” 说完这话,她就继续转过头盯着那群人。 灵目那边,白忘冬听到她的话之后下意识眨了眨眼。 嘶,怎么说呢? 虽然白忘冬很不想这么打击紫云儿,但她难道真的就没发现吗? 她已经被发现了啊。 “怎么了?” 瞧见他这表情,坐在他对面的徐妙锦好奇地问道。 “找到紫云儿了。” 白忘冬如实相告。 “你帮我盯着点药,我马上回来。” 说完,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不是,我为啥要帮你盯着啊?” 徐妙锦看着他干净利落,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好看的嘴角微微抽动。 不是,这人脸这么大的吗? 刚才才说了要把她变成瞎了眼的哑巴,现在就找她帮忙,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徐妙锦都被他给气笑了。 “那就给你药里下点毒,让你长长记性,知道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要说出口的。” 手掌在左手手链上一抹,一个小瓷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掌心,攥紧这瓷瓶,徐妙锦脚步轻快地朝着正在熬药的银月婆婆那边走去。 “月奶奶,我来帮你。” …… 医庐之外,白忘冬跨过门槛,直接坐在了台阶上面。 躲在草丛里的紫云儿看到他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继续自己的盯梢。 但白忘冬却直接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这动作明显的,紫云儿就算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藏身地点被暴露,紫云儿一脸无语地从草丛里站起来朝着他看了过来:“你干嘛?” “别藏了,都被人反着盯了半天了。” 白忘冬放下左手,摸了摸被固定在胸前的右手,淡淡说道。 紫云儿闻言怔了一下,随即立马掉头环顾四周,但最终确实一无所获。 她不觉得白忘冬是在危言耸听,既然这样,那也就是说…… “这人,是个鬼修。” 白忘冬指着那个靠在木桩上打鼾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没几秒,那中年男人的眼睛就缓缓睁开,鼾声立马停止,朝着白忘冬这边看了过来。 紫云儿立马反应过来,叹了口气。 还以为自己藏的挺好的,应该不会被发现。 没想到,这群人里居然会有个鬼修在。 估计从一开始,这鬼修就把自己的鬼灵给散布到这四周警戒了,然后他再假装一直在睡觉,实则是在通过鬼灵的视角一直在盯着周围,那也就是说,自己之前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人收入眼中,看得清清楚楚。 丢脸了。 紫云儿捂着脸从草丛中走出,一个闪身就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一句话也不想说。 好尴尬。 一想到她刚才还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她就特别想给自己来上两巴掌。 “不知道我们是哪里惹到了两位?” 中年男子开口说道,他站起身来,皱着眉向白忘冬两人看过来。 同一时间,那些躺在担架上的人也都睁开了眼,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是啊,他们是哪里有问题呢? 白忘冬也不晓得。 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紫云儿。 紫云儿俯下身子,靠近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些人都是邪教的人,看不出来是哪一家,但应该就是千户大人这次追的那一伙。” 邪教啊。 白忘冬昨天来到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之后本来是要按照惯例拜访一下这里的千户的,但不巧,这几天这位千户恰好有公务在身,并不在千户所当中,所以白忘冬也就没有见到那位紫云儿口中的大猩猩千户穆远漠。 而这位千户这几日的任务就是在外面追捕一群散落在民间的邪教教徒。 “你怎么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白忘冬轻声问道。 有点好奇。 面对邪教教徒之所以会棘手,就是因为这些人的身份特别难以分辨,只要躲在百姓当中,很难找出他们的下落。 “他们身上被抹了丫丫特制的追命散,最近就只有千户大人带出去过。” 懂了,那就实锤了呗。 他们两个在这儿说悄悄话,那中年男人也没有干等着,他低下头和那六个同伴对视一眼,做了下简单的交流,然后这些人就不着痕迹地握住了旁边的刀。 他们也不管白忘冬和紫云儿是什么身份,反正这敌对立场已然明了,那直接先下手为强。 “嘘。” 就在这些人打算动手的前一刻,白忘冬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 他左手食指停留在唇前,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些人。 “哐当。” 本来刚站起来的一个人,手掌一松,钢刀落地,身体直接又倒在了担架上。 然后,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那躺在担架上的六个人刚站起来就又倒了回去,这一幕把中年男人看呆了。 包括紫云儿,也稍稍地惊讶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这些人的表现明显是中毒了,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白忘冬是怎么把毒下好的呢? “让紫沼找你的时候啊。” 白忘冬淡淡道。 墨紫色的斗篷鬼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他的身旁,白忘冬摸摸她的头,随即指向了中年男人那里。 “哦,那个没伤,不好悄悄下,所以就没倒。” 谁问你这个了? 紫云儿呼出一口气。 所以,原本二对六的局面,一眨眼就变成了二对一? 这攻守异形得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吧? 中年男人在惊疑过后以最快的速度反应了过来,他直接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罗盘,然后张开五指,罗盘之上瞬间鬼炁翻腾。 一道道人影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身体周围,将他保护在内。 一共五道,也就是说,这居然还是个有着五个鬼灵的鬼修? 卧槽! 我都才两个! 白忘冬眯眯眼,一下子看这老小子不爽了。 虽然这五个加起来也不如他家宝贝们一根汗毛珍贵,但这有五个啊,这都能开黑来把五排了。 “杀了他们!” 中年男人的声音大声响起。 那五道鬼灵收到指令瞬间就动了起来,这一刻鬼炁翻腾,朝着白忘冬和紫云儿的方向瞬间就扑了过来。 凶悍的煞气在这五只鬼灵身上不断地盘旋,这样血腥的气息即便是在医庐中熬药的徐妙锦和银月婆婆都感觉到了。 徐妙锦黛眉微皱,刚要转身,就被银月婆婆给拉住了手腕。 “这是锦衣卫的公事,我们不便插手。” “可这是在您的医庐。” “那孩子有分寸的,放心吧。” 银月婆婆笑着说道。 当大夫当久了就喜欢观察那些病人,不光是白忘冬一进来在观察她,她也在习惯性地观察白忘冬。 虽然说,这孩子做事比较离谱,但实际上,每一个地方都保持在一个恰当好处的范围,比如捏碎的胳膊留给了足够充足的救治时间,在动手之前,也想清楚了这条胳膊能够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在得知徐妙锦玲珑心的能力之后,对话中要不就是避而不答,要不就是如实相告,没有再说过一句谎话。 包括面对她的时候,虽然说了慌,但没有一句是奔着有恶意去的,也许是因为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开玩笑,但也可能是他也知道,不应该在治病的时候得罪大夫。 总之,虽然白忘冬的表现有些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他应该很清醒的知道一件事…… “啧,混账东西。” 面对那扑上来的五只鬼灵,白忘冬摸着脖子站起身来,笑容有些狰狞。 “小爷的药还在里面炼着呢啊……” 叫这么大声,吵到里面炼药的人怎么办? 赶紧让他们冷静冷静,快点闭嘴吧。 寒风起,冰霜落。 幽兰花纹在白忘冬的眼角缓缓浮现,他左手一招,一把巨大的寒冰折扇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嘘——” “噤声。” 第51章 实验 鬼术.雀寒翎。 白忘冬手持一人高的寒冰折扇站在原地,那幽兰花纹眼角透露着一股阴寒的凛冽。 五只鬼灵此时已经猛地扑了上来,白忘冬左手手持巨扇用力挥出。 嘭—— 就像是面对冲过来的棒球,这一棒击中一定能打出空前绝好的成绩。 五只鬼灵被这一扇击退几步,刚稳定住身体,就见到那把寒冰折扇张开,犹如雀羽展屏般在白忘冬胸前横立。 没有半点的迟疑,白忘冬猛地挥扇。 寒风起,冰雪至。 暴烈的寒气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像疯了一样朝着那五只鬼灵猛地冲去。 中年男人见此冷哼一声,左手托着罗盘,右手在空气中勾画符文,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符文就这样冲进了罗盘当中。 顷刻间,那五只鬼灵身上鬼炁猛地爆发,五只鬼灵瞬间融为一体,一只巨大的狮头出现在寒风之前,朝着白忘冬和紫云儿张开了血盆大口。 寒风与狮头相碰撞,狮头之上瞬间凝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但只是片刻,那冰霜碎裂,狮头双目通红,直接朝着白忘冬和紫云儿的方向撞了过来,那锋利的钢牙想要将两人给彻底咬碎。 紫云儿双手搭在腰间,两柄短刀就这样握在了她的手中。 可就在她刚要拔刀的时候,白忘冬却适时制止了她的动作。 开玩笑,他这个一线战斗员在这里,哪里轮的着让紫云儿这么个后勤人员出手。 白忘冬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冲过来的狮头,左手食指在那扇柄处位置轻轻一点。 咔嚓。 一瞬间,那些半空中被震碎的冰霜飞快涌动,首尾相连。 哐—— 狮头的前冲姿态生生停下,一道道犹如雀羽样式的寒冰组成了一根根锁链,将整个狂暴的狮头都给封锁在了原地,让它没办法再前移哪怕半毫米的距离。 狮头在嘶吼,在挣扎,但它越是反抗,那锁链就缩得越紧。 白忘冬看着那挣扎着的狮头,嘴角轻轻挑起,手指再次点击扇柄。 哗啦。 锁链应声缩紧到极限,开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在狮头上面飞快流动,寒冰雀羽就犹如一把把锋锐的刀片刺入狮头当中不断地划过它的每一块血肉。 凌迟。 嘭—— 没过几秒,这狮头猛地炸开,五只鬼灵散落出现,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身上的鬼炁波动剧烈下降,再也没有一开始的强势和凶悍。 中年男人狠狠咬牙,全身上下灵力猛地增生,灵力源源不断地朝着罗盘当中不停地注入。 白忘冬看都没有再看他,只是轻轻地合上折扇。 嘭—— 顷刻间,那五只鬼灵的身上冒出一丛又一丛的幽兰,冰霜自他们身上不停的冒出,同一时间,中年男人手中的罗盘也停止了转动,被寒冰冻结。 男人死死盯着白忘冬,目睹着白忘冬手中的雀寒翎消失不见,眼角的幽兰花纹慢慢褪去。 他咬着牙,果断转身,想要逃离这里。 可还没等他多走几步,一只锋利的鳞爪就这样穿透了他的胸膛,男人的脚步瞬间停在了原地。 “那个是……” 紫云儿看着出现在中年男人身后的那道身影,惊叫一声,认出了那是之前找到自己的那个鬼灵。 紫沼的爪子穿透男人的胸膛,墨紫色的毒液猛地从爪尖涌出。 咚咚。 男人的心跳声无比清晰地剧烈响起。 他的心脏一胀一胀的,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欲,暂时,应该是死不掉了。 目光在地上的五座冰雕还有这进入短暂性昏厥的男人身上扫过,白忘冬眯眯眼,露出了满意的目光。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过来送枕头啊。 “呐,我的药还有很久才能好吗?” 白忘冬扶着门框探头朝里面熬药的两个人喊道。 “着什么急,大概还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吧,记得把院子给打扫干净。” 徐妙锦高声回应道。 “ok。” 白忘冬收回脑袋,然后拍了拍旁边全场都在打酱油的紫云儿的肩膀。 “徐小姐说的,让你把院子给打扫干净。” “……” 当她聋了是吗? 她可没听到徐妙锦特别的指名道姓只让她一个人打扫。 不过,算了。 谁让她啥也没干,光在这里站了半天呢。 “你真的只修了不到半年的鬼道?” 紫云儿一脸惊奇地看着白忘冬。 就这水平,说是只有半年修为,那怕不是要让全天下九成九以上的鬼修们都要汗颜了。 “我有挂,不一样。” 白忘冬甩了甩左手。 他也不晓得罗睺是个啥子意思,自从他修鬼道的事摊牌之后,几乎整个锦衣卫上下都知道了他从灵力改修鬼道的事情。 锤的这么死,他都有点弄不清楚罗睺在想啥了。 “哦,对了,这个人,还有这五只鬼,我暂借一下。” 白忘冬一边甩着手,一边朝那一人五鬼身边走去。 “不保证最后能不能活,能保证把该问的给你问出来。” 紫云儿皱了皱鼻子。 借是这样的吗?这明明就是通知。 她就算是不同意还能咋地啊,虽然同样是百户,但白忘冬这百户的含金量可比她要高得多,白忘冬就算是再断一只手她都不见得能打得过他。 “蛮横,不讲理,比不上流霜姐半点。” 她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了。 索性这里还有六个活口,保住这六个,也够用了。 还是先让所里的人过来拉人吧。 紫云儿从镯子里拿出传信灵火,用力一拉,带着锦衣卫标识的灵火瞬间飞上了天。 估计没多久,千户所里的那些人就能赶过来了。 现在,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把这被弄乱的院子给收拾一下吧。 另一边,白忘冬在前面开路,紫沼用爪子拽着中年鬼修男的头发拉扯着他紧跟着白忘冬,雪幽兰悬浮在半空当中,控制着那五只鬼灵冰雕一步步跟着他们向前走。 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了一处无人的空地。 白忘冬让雪幽兰去外面绕了一圈,没有发现周边有任何生灵存在,这才让紫沼把那中年鬼修男给放了下来。 “弄醒他。” 白忘冬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从腰间白玉里取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和笔。 他看着自己断掉的右臂眨了眨眼,然后果断从石头上站起来,蹲在一边把本本放在了石头上。 得亏他大一时候滑雪把自己右胳膊摔骨折过一段时间,养成了左手也能正常写字的好习惯,要不然的话,这一下子还多少有点不适应了。 紫沼接到白忘冬的指令之后,第一时间就动了手。 墨紫色的毒液自爪尖滴落,滴在了男人的眉心之上,那男人就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样,猛地睁开眼睛,然后大口喘息。 他睁开眼第一时间就见到了面前的紫沼和蹲在石头旁的白忘冬。 “这世间鬼修如此稀少,鬼修何必为难鬼修。” 中年男人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就这般真情流露地说道。 “你若是不杀我,往后,我为你炼制鬼灵,一身杀孽全都归于我身,我做你的鬼仆。” 这就开始谈条件了? 可白忘冬找他来不是提条件的啊。 “让他闭嘴。” 冰霜出现,封住了他的嘴。 好不容易碰到个还算是有点实力的鬼修,哪能让他当鬼仆这么浪费掉呢。 “鬼化研究实验第一次开始。” 白忘冬张开手心,那鬼面印记缓缓浮现,下一秒,鬼面爬出手心,直接冲向了那被冰封的五只鬼灵,鬼面张开大嘴,将其中一只鬼灵一口吞下,然后第一时间掉头,朝着那鬼修冲去。 鬼面直接冲向鬼修的身体,透体而出。 白忘冬仔细观察着这男人的一举一动。 男人在不住颤抖,就像是有着什么东西在他身体当中乱撞一样,他面色有些发青,脖子上青筋暴起。 白忘冬心中默默地记着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 嘭! 鬼修的手臂突然猛地爆开,血肉飞溅。 白忘冬灵目开启,看着他体内本来正在和他融合的鬼灵一点一点的消散。 似乎是鬼灵成分不够? 白忘冬将刚才看到的内容都给记在小本本上,然后继续操控鬼面朝着旁边的冰雕冲了过去。 鬼修男人满脸地惊恐,满眼抗拒着鬼面的到来。 但……没有任何卵用。 鬼面依旧穿透了他的身体,这一次,往里面注入的是两只鬼灵。 白忘冬看着那男人的眼球凸起,整个人身体在地上不断地蠕动,他眉头微皱:“紫沼。” 紫沼应声而动,指尖滴出毒液,滴在了他的眉心。 这毒是白忘冬特地从鬼市里淘换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兴奋死,能吊住一时半刻的命,让全身上下的生命潜力在短时间内爆发,但是半个时辰之后,就算是大罗神仙到了,也得亲自带着他去见阎罗王。 这药用在将死之人身上是能让他留下遗言的灵药,而用在气血旺盛的人身上,就是毒得不能再毒的毒药。 命剩的越长,这效果就越好。 咚咚。 果然,在用毒液起效之后,这人的心跳声一下子有力很多。 白忘冬看着他全身上下数个位置凸起又干瘪,凸起又干瘪,灵目死死地盯着每一个环节。 最终,白忘冬看到了那过剩的鬼灵成分在不断地吞噬着他的血肉,只是片刻,鬼修男的另一只胳膊就干瘪了下来。 太多了也不行? 白忘冬把这次的结果给记在本本上,皱了皱眉。 可他觉得,这大概不是分量的问题,或者说,不仅仅是分量的问题。 鬼灵和鬼灵之间亦有差距,就说自己的鬼灵比起这鬼修的鬼灵来说,雪幽兰一个人能打他们五个。 所以,他应该是还没有找到解决全鬼化问题的关键。 这压根就不是身体里能装下几个的问题。 难道一开始他的想法就出错了? 虽然,鬼上身能带来半鬼化的效果,让鬼修与鬼灵能够有一个最近距离的接触,可想要达成和鬼灵虚体化一样的效果,却是有着不小的沟堑。 “呜呜!” 就在白忘冬思考的时候,那边突然响起的“呜呜”声直接把他从沉思当中拉了出来。 白忘冬转头看去,结果就发现这鬼修男的眉心突然多出一个朱点,然后他整个人眼角处出现了一层薄薄的血色眼影,看起来整个人一下子邪魅许多。 这个造型…… “全鬼化没试出来,居然还让你学会半鬼化了。” 这造型看着就像是那五只鬼灵之一。 白忘冬将他的变化给记在本本上,咂了咂嘴。 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如果在半鬼化状态的前提下进行全鬼化,那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情况出现呢? “开始第三次实验吧。” 鬼面直接熟练地吞下一座冰雕,再一次朝着那半鬼化状态下的鬼修男那边冲了过去。 一样的方式,那鬼灵再一次进入到了鬼修男的体内。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声直接剧烈响起,跳动频率越来越猛,越来越猛。 白忘冬直接从地上站起身,目光直直朝着鬼修男看去,表情逐渐欣喜起来。 有反应了,有不一样的反应了! 另一只鬼灵在和他继续融合,两只鬼灵都能够和他融合在一起。 那么…… 嘭! 血肉爆破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鬼修男整个身体都炸开了,血肉四溅。 在血肉即将触碰到白忘冬的那一瞬间,雪幽兰展开幽寒伞挡在了他的面前,白忘冬呆站在原地,有点没反应过来。 几秒之后,他逐渐回神,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 失败了。 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了,这炸开的速度甚至都让他来不及反应。 真的是…… 可惜了。 蹲下身子,把这一次的情况给记在小本本上,白忘冬将它收回到了腰间白玉当中。 算了,失败就失败了吧。 失败的次数多了,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白忘冬走到那些爆开的尸块旁边,弯下腰用手绢包着溅起一块用灵目认真检查起来。 这血肉当中的情况将刚才失败的原因表现的十分明显。 一山不容二虎啊。 等等! “我靠,吹出去的牛皮要完成不了了。” 白忘冬突然想起来了刚才把人带走的时候和紫云儿说的话了。 还问点什么出来? 人都成这样了,问个der吧。 要不然,问问鬼魂? 白忘冬朝着这鬼修死去的位置看去,突然,眼眸微凝。 没有鬼魂! 魂飞魄散? 我去,这失败的有点太彻底了吧。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叹了口气。 “唉。” 回去接受紫云儿的嘲讽吧。 他转过身,直接离开了现场。 至于这些痕迹,一会儿还是交给锦衣卫那边专业的人给处理吧。 第52章 月神教 “我回来啦。” 等白忘冬调皮地从草丛里蹦出来的时候,医庐院子里被毒倒的那六个邪教教徒都已经被千户所的人打包带走了,紫云儿抱着肩膀站在院子里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人呢?” “跑了吧。” “你觉得一不小心弄死了和他在你手里跑掉了,哪个理由更丢人一点?” “啊哈哈。” 白忘冬尴尬地笑了两声,侧开脸。 哪个都挺丢人的。 “本来也没指望你。”紫云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听过去处理现场的同僚说,那情况极其血腥,被白忘冬带走的那个鬼修连一处完整的器官都找不到,整个现场全都是被炸开的血肉,也不知道白忘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失误,这次真的就是失误。” 白忘冬迈步走到门前,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面。 本来在他的原计划里,等做完实验以后接着审完全没有问题,但谁成想最后那一波爆炸来得如此突然,白忘冬就算是反应再快也没来得及出手干预。 所幸雪幽兰开伞开的及时,要不然他现在就是带着一身的血块和肉沫来找紫云儿了。 “人问出来是哪一边的了吗?” “月神教,就是那个一到月圆之日就跑出来兴风作浪的那个。” 紫云儿一脸嫌弃地说着这个名字。 天下邪门数不胜数,有大的,有小的,有成教的,也有建宗的,有教义门规简单的,也有教义门规高深莫测的。 月神教只是这众多邪门里偏中等偏下的那种,这一教虽然不大,只在凤阳府一部分地区活动,而且从来也不会搞什么大型破坏活动,但架不住它的教义恶心人啊。 信仰血月,每到月圆之夜,就会献祭活人染红月亮,血月期间,只要诚心祈祷,那么就能得到月神的回复。 说真的,就这种离谱的教义居然都能整合起一大堆信教徒,紫云儿真的是完全理解不了这些人在想些什么。 而且,别看教义简单,但具体要求其实不少的。 献祭之人必须得是月圆之夜所生,而且必须得是父母双全,在献祭前一天杀掉祭品的父母,放他们的血去给祭品沐浴,然后再用秘法将祭品封存在这至亲之血凝成的血晶当中,送到指定位置,接受万人膜拜,如此一来,那月神就能感知到有人在向它祈愿,降下神迹。 “有点子变态。” 白忘冬听着紫云儿的讲述,呲了呲牙。 每一次献祭至少就得要一家三口的人命,虽然这个人数比起那些大邪教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不得不说,听着确实让人觉得有点恶心。 “还变态?”紫云儿冷笑一声。“这都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活生生的全都是畜生。” “那,那个月神真的会给他们回复吗?” 白忘冬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道。 这世界是真有神灵存在的,三灾两祸里的两祸之一就是神灵降世,虽然此神非彼神,但神灵天生强大,完成一些普通人和实力不高的修行者的愿望还是很简单的,那这样一来,这个月神? “神域里的神灵睡得香着呢,哪里有工夫管他们的疯念。” 紫云儿否认道。 “要是用这种方式就能唤醒一尊神灵,那大明上下的大修行者们有的忙了。” 神祸,那每一次都是钦天监预测到降临时间和地点之后,调集修行界的顶尖强者们前去讨伐的。 每一尊神灵的强度不同,钦天监会根据他醒来时候造成的灵力波动去算出他的实力高低,然后再择选适合的人去讨伐。 只不过,神祸出现的频率不高,几年都不见得能遇到一次。 上一次神祸降临的时候还是洪武,那个时候去讨伐神灵的,是顶尖仙门剑仙门的掌教,当时神祸降临预兆一出,钦天监就向剑仙门发布了讨伐令,剑仙门掌教二话不说放下了正在炼制的一批绝世灵丹,直接带着门中长老前往神灵降临之地。 那一战,据说战得昏天地暗,最终结果当然是神灵被斩首,不过,每次读到这里的时候,白忘冬就不得不感慨神灵这种生物不愧是天道亲儿子。 神灵被斩首之后并不是说就会就此消亡,而是会重新回到神域再一次成为幼儿,在沉睡中重新长大,虽然上一世的记忆会被清空,但神灵还是同一个神灵。 够离谱吧。 这世界离谱的事情太多了。 妖族总说人族是天道宠儿,但这神灵一族才像是真真正正的亲儿子吧。 “那这一次月神教出动是又到了献祭的时间了?” 仔细算算,好像也差不了几天了。 “对。”紫云儿点点头。“所以这几天千户大人才会一直在外面追查。” 可惜了,即便是穆远漠这样的强者也没办法将这月神教一举剿灭,邪宗尚有山门,虽然大多隐秘但尚有踪迹可寻,可邪教不一样,它的教徒有可能是这世间的每一个人,普通人,散修,仙门弟子,甚至锦衣卫,高门大户,达官贵人,都有可能。 想找到全部的邪教教徒实在是太难了,他们往人群里一藏,根本分辨不出哪一个是会是抓捕的对象。 不过,白忘冬还是要说一句,谁要是信了这月神教,那纯粹就是脑子被吞掉了,你瞧瞧人家那些被朝廷严打的大教,哪个不是奔着改朝换代去的。 再看看这月神教,啧,真他娘的拉胯。 “喂,你的药好了,过来拿吧。” 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的声音医庐里面传了出来。 白忘冬从台阶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然后就朝着医庐里面走了回去,紫云儿跟在他身后,把剩余下来的灵药给拿了回来。 能省一点是一点,锦衣卫是财大气粗,但灵药这种东西总归是稀缺货,存货多点没坏处。 “一共二十一支。” 白忘冬进来之后,没见到什么汤药,看到的是徐妙锦手里装着二十一根银针的锦盒。 她合上盖子,递给白忘冬,然后替已经到一旁给病人瞧病的银月婆婆转述使用说明。 “每天三支,早中晚各一次,扎在你右臂居中位置的经脉上,针要入肉九分长,也不用扎太久,一个呼吸的时间把它取出来就行。” 这玩意,有点子高级啊。 白忘冬看着手里的盒子,感慨地咂了咂嘴。 就光这么一看,白忘冬就能感觉到那被特殊仙术封存在银针当中的药液是何等的精华。 “要是我一不小心弄丢一根两根得呢?” 白忘冬好奇问道。 “弄丢?” 徐妙锦冷笑一声。 “自己的胳膊自己不爱护,谁管你。” “这话说的,谁还没有个意外呢。” 就在刚刚,他这不才遇到一出意外吗? “放心好了。”银月婆婆走过来,笑着说道。“七天只是保守估计,其实这伤只要坚持用药五天就能好的差不多,后面的,你每日用灵力温养也能养好。” “多谢婆婆。” 白忘冬朝着银月婆婆诚心感谢道。 能遇到这样一位好大夫,确实是白忘冬的幸运。 银月婆婆只是笑笑,能收到病人的感谢,对她的医道而言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你怎么不谢谢我?” 徐妙锦指了指自己,眉眼弯弯。 “我也帮着月奶奶炼药来着。” “谢你?”白忘冬一听这话,表情瞬间嘲讽了起来。“我谢你给我药里加料吗?” 真以为他啥也不知道啊,要不是银月婆婆拦住了她,现在这药里就掺了小毒,虽然不致命,但是会让人很难受。 可惜了,白忘冬还真想着徐妙锦把这药给扔进去呢。 这样一来,他也能有个挖眼珠子的正当理由。 至于毒,你猜他第二个鬼灵为什么要选紫沼? 听到他这话,徐妙锦嘿嘿一笑,直接就想萌混过关了。 “不过,你今晚还是要留一下的。” 就在白忘冬把锦盒给收回到腰间白玉之后,银月婆婆接着开口说道。 “你这伤一开始处理的方式不太对,留一晚上,我给你扎扎针,重新处理一下,这样才能用交给你的药。” “那就拜托您了。” 白忘冬朝着她点点头。 “那我就先回千户所。” 紫云儿踮起脚尖拍了拍白忘冬肩膀。 “那边还有活要做。” 她得和在外奔波的千户大人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才行。 “去吧去吧。” 白忘冬摆摆手。 紫云儿点点头,同银月婆婆和徐妙锦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医庐。 白忘冬看着那排列整齐的病床。 来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住院呢。 虽然只有一晚。 “最右边靠里的那张床是我的,你就不要惦记了。” 察觉到白忘冬的视线所在,徐妙锦直接开口说道。 “固定床位?” “那当然,专属。” 嚯。 还是个常客。 “你不回家能行吗?你家里人不担心?” 这可是徐家三小姐,真正的贵女,就这么在外留宿? “有月奶奶在,我怕什么?” 徐妙锦闻言微微一笑,一把拉住了银月婆婆的手臂。 “月奶奶可是真正的高手。” 是吗? 白忘冬眼睛微眯,朝着始终保持着和蔼笑容的银月婆婆看去。 医武双修? 真人不露相啊。 第53章 夜事惊起 “月奶奶和杨爷爷当年在凤阳府很有名的。” 夜晚,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让徐妙锦这女人有了聊天的兴致,即便是隔着一张空床,她的声音还是传到了白忘冬的耳朵里。 而且分寸把控的非常好,只到他的位置就停下,一点都没影响到白忘冬身后的病人。 有人讲故事,白忘冬当然乐的听,本来就怀疑那俩老人家的关系,现在这知情人一讲,貌似已经要奔着实锤去了。 “月奶奶练剑,杨爷爷练刀,两个人水平相当,当时年轻的时候在凤阳府这边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一刀一剑,刀剑共舞。 “他们二位是夫妻?” “对啊,你不知道吗?”徐妙锦好奇地问道。“这在凤阳府是常识。” “那他们两人为什么分开住了?” 白忘冬抱着枕头撑着胳膊,满眼都是对“八卦”的求知欲。 “这我不能说。”徐妙锦摇摇头。“这是秘密。” 讲故事归讲故事,但那也不是什么都能说的。 “那……”白忘冬想了想,继续问道。“婆婆一开始就是学医的吗?” “当然不是。”徐妙锦摇了摇头。“月奶奶是残剑宗的弟子,怎么可能会一开始就学医呢?她是半路出家,到了四十五岁的时候才拜了这医庐前任主人为师,学习医道,到现在七十三岁,已经学了二十八年了。” 二十八年,虽然入门迟,但是水平却是一点都不差,说明银月婆婆在医道上面确实是有一定的天赋的。 不过,按照徐妙锦的说法。 银月婆婆之前在剑道之上也很有天赋,能让她弃剑从医,说真的,白忘冬真的想不到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对了。” 白忘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掉过头,看向徐妙锦的俏脸,好奇地问道。 “你和他们夫妻俩都很熟?” “算是很熟吧。”徐妙锦点点头。“小的时候,我来月奶奶这里看过病,一来二去,也就算是熟了。” “那你知道杨府有个家丁,叫做陆杨的吗?” 白忘冬开口问道。 陆杨,这个人确实让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既然现在有个知情人在,那白忘冬自然要多问一问了。 “陆杨?”徐妙锦听到这个名字语气顿了一下。“你是说杨陆吧?” “杨陆?” “对,杨爷爷和月奶奶的孙子,我和他不是很熟,也只是见过几面。” 徐妙锦解释道。 “他性格有些孤僻,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你能见到他还真是难得。” 难得吗? 白忘冬眯着眼。 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睛? 他在演戏,没想到有人比他演的还入戏。 家丁? 这明明就是杨府的少爷。 可是…… “你确定,杨府没有陆杨?” “我确定,没有。”徐妙锦语气特别坚定。“入了杨府,所有的家丁都会被冠上杨姓,根本不会有人姓陆,这个名字,只能是杨陆。” “啧。” 白忘冬咂咂嘴。 那这么说来,他还真的被杨陆那人畜无害的样子给蒙了眼不成。 可是,白忘冬总觉得陆杨那样子并不是装出来的啊,他在这上面有新心得,夜流霜说他“千人千面”不是没有道理。 连他都看不出来…… 这小子大有前途啊。 前途无亮了好吧。 离开凤阳府之前就做掉他。 哈,开个玩笑。 毕竟银月婆婆帮了他的忙,他不可能因为在“骗人的同时被别人骗了”这么双标的理由就要去要了一少年的命。 这样不好。 “话说,你不是不待见我吗?怎么开始和我聊开天了?” 白忘冬左手撑着脸,好奇地朝徐妙锦问道。 徐妙锦一开始刚进屋的时候,那嫌弃和厌恶简直都写在脸上了好吧,当然,原因可能是因为她目睹了自己“诈骗”一个七十多岁老太太的全过程就是了。 “就是有点稀奇。”徐妙锦眨眨眼。“平时这里就我一个人在,其他人的要不就是专心养病的人,要不就是年龄差距有点大,聊不到一块,好不容易碰上个同龄人,多聊两句可以解解闷。” “银月婆婆不陪你?” “月奶奶要研究医书的。” 徐妙锦说着指了指那边正在挑灯夜读的银月婆婆,即便是七十三岁的高龄,但这份好学之心仍旧没有减弱。 白忘冬坐起身,看着那边一脸认真翻看着医书的银月婆婆:“一晚上啊?” “嗯,整整一晚上。” 徐妙锦也坐了起来,语气特别感慨地说道。 哇塞。 没想到,不光年轻人要卷,老人家也要卷,竞争真的是激烈啊。 要不是他现在有伤在身,说不准高低也会来起来研究研究鬼道知识提升一下自己。 不过…… 白忘冬看着那心无旁骛,一脸严肃的银月婆婆。 这位这样子可不是因为好学,他瞧着,银月婆婆这看书的样子倒像是带着一份执念。 这份执念的背后,恐怕并不是个能让人笑得起来的欢快故事。 徐妙锦看着白忘冬发神的侧脸,耸了耸肩。 其实,她之所以愿意和白忘冬多聊两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知道了她有着玲珑心之后,白忘冬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一句假话。 她遇到过很多不信邪的人,或者说下意识就要会说谎的人,即便是知道了她能够看出每一句谎话,可就是不死心的想要试一试。 说真的,这样的人,在徐妙锦看来比真的骗子还要讨厌。 哦,真骗子也挺讨厌的就是了。 反正她都不是很喜欢。 最重要的是,她玲珑心的能力十二个时辰一秒钟都不会休息,关又关不了,所以有时候见到有人说谎的话,真的让她高兴不起来。 她之所以和白忘冬聊天,也是抱着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和她说谎的态度去的。 至于原因? 没别的,就是好玩。 而就在医庐当中越发安静下来的时候,正在发神的白忘冬目光突然凝起,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大步朝着医庐门口走去。 银月婆婆和徐妙锦被他这动作给吓了一跳。 但是下一秒钟,两人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接连站起。 白忘冬走到门前,猛地拉开屋门,朝着不远处看去。 那边,一道道身影在极速朝着这边赶来,那浓郁到极点的血腥味,简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都能够传入到他的鼻子当中。 银月婆婆和徐妙锦来到了白忘冬身边,眨眼间,那群人为首的两人就已经进入到了院子的大门。 “白忘冬。” 人群中有一娇小的身影语气特别慌张的喊道。 白忘冬目光冷静,第一时间从她的肩膀上面把那道极为壮硕的身影给接了过来,银月婆婆掉头朝着医庐中走去,徐妙锦跟在她的身后,帮她去打下手。 白忘冬带着那身影快步走进医庐当中,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大块头,络腮胡,这特征…… “穆千户?” 白忘冬掉头朝着紫云儿看去,紫云儿双腿打着颤,目光有些惊慌,看着穆远漠那心口位置的圆洞,她耳边什么都听不见。 白忘冬眉头一皱,手掌覆盖冰霜,没有半点迟疑,一手盖在了紫云儿的后脖颈。 紫云儿瞬间哆嗦一下,整个人目光骤然清明。 她有些迷糊地看了一眼四周,当发现这里是银月婆婆的医庐之后,整个人双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 白忘冬左手很及时地抓住她,冷冷问道:“发生了什么?说情况,能节省看伤的时间。” 这个时候,银月婆婆带着徐妙锦已经走了过来,紫云儿听到白忘冬的话,立马回复道:“心口,心口被流光锥刺穿了,用了,用了九转留魂丹,还来得及,对吧?婆婆,还来得及……” 银月婆婆已经上了手,只是一上手她就意识到了这到底是多么严重的伤势,穆远漠的心脏被直接刺穿的一半,要不是强大的灵力修为和肉身活性,就算是有十颗九转留魂丹那都不可能吊住这口气。 可即便是如此,这伤势还是棘手得很,她也做不到有完全的把握救回穆远漠的命。 “千户大人!千户大人!” 就在不到两分钟之后,一道道身影紧随其后出现在了医庐当中。 这是白忘冬远远看去跟着紫云儿和穆远漠的那群人。 这些人一进来就要往穆远漠的病床这里涌过来,银月婆婆一皱眉,冷声道:“白忘冬,带他们出去。” 白忘冬二话不说,一步向前,冰冷的寒气瞬间朝着前面涌去。 庞大的鬼炁从地下钻出,一瞬间,这医庐当中就仿佛进入了无尽炼狱。 这庞大的鬼炁和寒意让那些朝着穆远漠涌过来的锦衣卫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们看向白忘冬,虽然是生面孔,但大概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白忘冬一手拉住紫云儿,一边朝着这群人面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这些人就朝着后面退一步。 “咣当。” 等到房门关闭,这群人才收回了目光,一脸的焦急与沮丧。 白忘冬站在门前呼出一口气,将紫云儿拉到了他的面前,沉声问道。 “仔细说,发生了什么?” 第54章 请君入瓮 一个时辰前,城内。 当紫云儿见到穆远漠的时候是在刘府。 穆远漠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的石桌上,两只脚踩着石凳,闭目养神。 “千户大人。” 紫云儿声音恭敬,来到穆远漠的面前,她站在台阶下,朝着穆远漠行礼。 穆远漠闻言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当中凶悍之色尽显,面对这样气势全开的穆远漠就像是在面对一只凶兽。 “小云儿啊,这次辛苦了,要不是你抓住那些逃散的月神教教徒,老子都不知道这群狗娘养的居然把算盘都打到老子身边了。” 穆远漠声音洪亮,他看着紫云儿,眼中尽是赞赏。 “回去之后,给你功劳簿上记上一笔。想要什么尽管和大人说,只要是咱千户所有的,大人全给你送过去。” 刘府,这是穆远漠的舅父家,穆远漠自小父母双亡,是舅父舅母将他一手抚养长大,紫云儿在银月婆婆医庐发现的那几个月神教教徒被带回千户所大牢之后,在严刑逼供之下终于说出了这次月圆之夜的祭品目标。 好巧不巧,就是刘府小姐,穆远漠那位嫡亲表妹一岁多的儿子。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紫云儿第一时间就传信给了在外搜寻月神教下落的穆远漠,不出所料,穆远漠大怒,直接带着锦衣卫人马就来到了刘府这边布防。 别看这院子里只有穆远漠一个人,但实际上,这刘府周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知道潜藏了多少的锦衣卫同僚。 “下官不敢独揽全功,这次能够抓获月神教教徒,白百户功不可没。” “白百户?哦,镇抚使大人手下的那个小崽子是吧?” 穆远漠猛地一拍腿,大笑一声。 “好!既然你这般说,那就算他一功,等把这群杂碎给弄死了,老子请他喝好酒。” “多谢大人。” “行了,这边危险,你先下去吧,听老胡的吩咐,等抓住人,你率队把他们给送回去。” 穆远漠摆摆手,示意紫云儿先退下。 紫云儿没有反驳,更没有逞强。 她的战力确实不高,若是留在这边和那些一线同僚一同潜伏,只会绊手绊脚,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去找胡副千户,做好后勤的事情。 紫云儿这般想着,便退到了刘府后院。 见到她退下,穆远漠再度闭上了眼睛,刘府当中再一次清静了下来。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很久很久,等到月色慢起,夜幕遮盖,万物寂灭无声之时,一只白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刘府房梁之上,啼鸣之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天边的万分宁静。 这一秒,穆远漠猛地张开双眼,脸上瞬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没有半点犹豫,他猛地从石桌上站起,身后庞大的金光巨像拔地而起,四臂三面,怒目金刚,那巨像双手合十,一手持剑,猛地朝着那房顶之上横劈过去。 一瞬间,飞沙走石,那房顶之上瓦片被这庞大的威压给尽数掀起,白雀哀鸣一声,整个身子猛地胀大,顷刻间,一道人形浮现而出,一头白发,模样俊美,站在月下,就仿若天上谪仙人。 “狗杂碎,你们还真敢来啊!” 穆远漠狠笑着,整个人全身上下灵力骤然升腾,那金色巨剑就这般落在了那突然出现的男子身上,男子身上月辉亮起,身后一双灵力羽翼猛地张开,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包裹。 嘭—— 巨剑落下,男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羽翼被顷刻间斩碎,他整个人瞬间化为一片片羽毛,消失在了原地。 咚! 就这样,穆远漠含怒出手的一击就被这样躲开了。 不对,也不是躲开。 等到羽毛再度聚集之时,那男子嘴角溢着一缕血丝,明显是在这一击上面受了伤。 “穆千户的不动明王金身名不虚传,不愧是密宗带发弟子,这等手段,当真暴烈无双。” “你是哪个狗东西?报个名字上来。” 穆远漠站在石桌上,朝着那男子轻蔑问道。 “月神教新任教主,鹤留声,正是在下。” 男子礼貌躬身,模样优雅至极。 若是白忘冬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叹“这是好一个装逼犯”。 “新任教主?”穆远漠皱皱眉。“柳残那老头子呢?” “您也说是老头子了,当然应该退出舞台,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鹤留声即便是受了伤也没有半分露怯。 “千户放心,我带领的月神教,绝对不会比那老东西更让您省心,哦,不对,今晚过后,您就算是想不省心,那恐怕都做不到了。” 穆远漠听到这话一下子笑了。 “你不会是想杀老子吧?” “为什么不呢?” 鹤留声浅笑着说道。 “在凤阳府杀了你,可比祈愿一万个月亮都要管用的多。” “哈哈哈哈,现在的小崽子是真的了不得了。” 穆远漠彻底憋不住了,狂放地笑了起来。 他目光凶恶,跳下石桌。 “老子这般人物,也是你这毛都没长齐的狗玩意能杀的了的吗?” 话音一落,他全身上下血气猛地飙升,全身上下灵力翻腾,和血气融合在了一起,凶悍的气息席卷着整个刘府。 凤阳府千户穆远漠,仙法源自密宗,肉身金刚不坏,主打的就是一个纯莽夫路线。 “哼。”面对这样凶悍的气息,鹤留声冷哼一声,他一甩袖,无数道身影从刘府四面八方涌进。 “杀了他。” 声音当中杀意浓浓。 这数百道身影就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朝着穆远漠扑了过去。 为什么会放这些人进来? 穆远漠看到这群人的出现眉头狠皱。 是外围的锦衣卫出问题了吗? “艹!” 这怎么看这也像是一盘瓮中捉鳖。 但是…… 穆远漠怒骂一声,然后直接冲向了这人群。 老子可不是鳖,是能咬死人的鲨鱼。 穆远漠一入人群就犹如猛虎下山,所过之地,尽是血气滔天,他的一双铁拳生生砸碎了不知道多少个头颅,抓起,捏爆,抓起,再捏爆。 这些月神教教徒在他手中就如同是小鸡崽一样,伸手就能捏死一堆。 可是,即便是触之即死的情况,但这些人就像是中了魔一样,疯狂的朝着穆远漠冲了过去,刀剑枪戟,锋利的武器朝着穆远漠身上狠狠划过,可即便是人再多,都无法击碎穆远漠周身的罡气。 可以这么说,若是只论肉身灵罡,穆远漠在整个锦衣卫中都能排进前十行列。 而这个前十,还是把罗睺给算上的情况。 下面的战况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虐杀,鹤留声就这样站在房顶上,注视着穆远漠的一举一动。 “真的强的就像是个怪物。” 鹤留声喃喃道。 但那又怎么样,今晚怪物必须死! 人群中,穆远漠杀得越来越嗨了,他的下手越发狠辣,数百人在他面前很快就死的差不了多少。 穆远漠看着房顶上站着笔直的鹤留声,狞笑表情越来越明显。 “给老子,死下来!” 大日鸿天,不动明王! 不动明王金身再度浮现,它脚踩下面那一堆不要命冲上来的月神教教徒,四只铁拳猛地朝着鹤留声砸了过去。 鹤留声眼中像是有着一轮弯月出现,他整个人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想要从房顶之上脱离。 但…… 一个巨大的金钟在他的头顶出现,一刹那,鹤留声的动作戛然而止,停在了原地。 四只金光铁拳就这样落在了鹤留声的身上。 咚! 房顶被生生砸碎,鹤留声的身影被猛地击穿房顶落在了地上,全身上下羽毛包裹,死死咬牙抵住金身的四只铁拳。 穆远漠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冷笑一声。 不知天高地厚,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他穆远漠之所以能坐镇这么多年的凤阳府,你以为靠的是什么? “表哥!” 可就在穆远漠踏着尸体,一步一步朝着鹤留声走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穆远漠回过头,看向从后院宅邸当中跑出来的男人,眉头紧皱:“你出来干什么?回去护着莲儿。” “表哥,后面,后面来了好多的贼人,莲儿莲儿被抓了!” “什么?” 穆远漠心头一震。 怎么可能? 那边可是留了不少锦衣卫的好手,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等纰漏。 难道是…… 穆远漠扭头朝着躺在地上半生不死的鹤留声看去,鹤留声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就这样侧着头看着穆远漠。 “狗东西!” 穆远漠大怒,二话不说就要朝着鹤留声走去。 擒贼先擒王,只要把这小畜生给拿下来,那就能占据主动权。 但是…… “噗嗤。” 穆远漠双目瞪圆,身体一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从后背插进来一柄短剑。 破灵剑,专破灵罡。 “狗东西……” 穆远漠扭过头,看向身后那一脸惶恐的男人。 这是他的妹夫…… “表哥,我,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 “都是你,都是你,老子不是入赘,老子又不是入赘!只要没有你,莲儿就没有底气和我作对了,她就不会反抗我了,我们就能恩恩爱爱一辈子!” 他目光阴狠地看着穆远漠。 “表哥,求你去死吧!” “你死一百遍,老子都不会死!” 一柄破灵剑就想要了他的命? 不就是灵罡吗?就算是一百刀斩灵刀上身,他也不怕! “滚一边去。” 穆远漠猛地按住他的头,全身用力,一把就将他从原地丢了出去,男人被狠狠砸进了废墟当中,生死不知。 穆远漠将背后的破灵剑一下子拔出,他看向依旧在那里诡笑着的鹤留声,心中突然响起了警示的钟声,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种感觉…… 嗖—— 破空声在这夜间清晰响起,一根长锥就这样从远处而来,如同世间最飞快的流光,瞬间没入了他的心口,直直穿透。 穆远漠身子一顿,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 他呆呆地抬起头,朝着远处看去,一道倩影笔直地站立在房顶上,手持烈焰长弓,朝着他投来极为冷漠的目光。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了画面,紧接着…… 噗通。 他的身体直直向后倒下,就这样躺在地上,双目神光飞速溃散。 那倩影射出这一箭之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狼狈模样的鹤留声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肉身无敌?金刚不坏?” 鹤留声一脸嘲讽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穆远漠。 “只要破了你的灵罡,再强的肉身,又如何能敌得过这流光锥的威力。” 破灵剑,专破灵罡。 流光锥,专透肉身。 两者相加,只要抓住合适的时机,就能要了这位威震凤阳府的千户的命。 “要怪就怪你识人不明,找了那样的一个人当妹夫吧。” 若不是对亲近之人没有设防,那破灵剑又如何能如此轻易地刺破他的灵罡,灵罡不散,又如何能射穿他的肉身呢? 呵,心狠手辣的锦衣卫,终究还是败给了世间温情。 “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鹤留声灵力化刀,就要朝着穆远漠走去。 “镜花水月要散了,必须马上走。” 扶着他的女子黛眉一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立马出声。 外面都是布防的锦衣卫,若是镜花水月结界一散,那他们二人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以从那包围圈中冲出去了。 “就差一点了……” 鹤留声刚想要反抗一下,但一见到女子那冷漠的目光,他狠狠咬牙,手中灵刀散去。 “罢了,我就不信,他这样还能活。” 话音落下,鹤留声化为一堆羽毛,直接爆开,消失在了原地。 那手持烈焰长弓的女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穆远漠,最终美眸微低,转身迈步,化为一道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刘府外面赶去。 就在两人前脚刚走没有多久,周围的景色就如同镜面裂开,一道道裂纹朝着四周飞快扩散。 咔嚓,嘭。 镜面彻底爆开,一道道身影朝着院子当中飞快涌了进来。 当看到地上成堆成堆的尸体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所谓的“布下天罗地网”这一刻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而当他们的目光停留在穆远漠身上时…… “大人!千户大人!” 紫云儿运转踩影步,直接破空出现在了穆远漠的身体旁边,她看着心口处被穿透的穆远漠,满眼都是慌张和不敢置信。 这可是穆远漠,于他们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而言,穆远漠就代表了无敌。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倒下呢? “九转留魂丹,我这里有九转留魂丹。” 刘府的千金小姐刘琴莲颤抖着手,从自己的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一枚丹药。 九转留魂丹,极品丹药,救命药中的神丹,这丹药,还是她表哥在她产子的时候,怕她出事亲手交给她的。 紫云儿这一刻也顾不上身份尊卑了,她一把从刘琴莲手中拿过九转留魂丹塞到了穆远漠的口中,但即便是如此神丹也没有半分的起效,穆远漠的气息依旧是这般虚弱,弱到已经到了即将完全消失的边界。 “我带千户大人去找银月婆婆。” 紫云儿当机立断,直接将穆远漠从地上扛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中,她的身法修为最高,速度最快,由她来,能保证最快速度到达银月婆婆那里。 说完这句话,她二话不说直接在原地消失,以最快的速度开始了奔走。 她一走,无数道身影跟着她同时消失,虽然他们没有紫云儿速度够快,但这一路上也能够跟在身后,保护好紫云儿和穆远漠,防止月神教那群人再度袭击。 眼见消失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人连忙从人群中走出,拦下了其他的人。 “打扫战场,把埋在刘府地下的观去石取出来,我要看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话的人叫胡为,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副千户,千户所的第三把交椅。 他现在面色阴沉,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不好到了极点。 穆远漠奄奄一息,这简直就是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大噩耗,现在不单单要只担心一个月神教了,穆远漠出事,凤阳府不知道还要有多少牛鬼神蛇会趁着这个时候蹦出来。 “回去告诉陈副千户,全所整备,戒严。” “是。” 看着那远去传信的人走远,胡为狠狠咬牙,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 玛德。 这么多人布防,居然让自家老大伤成这样,其他人还在外面两眼发懵。 布防? 布了个鸟蛋。 丢他娘的大人了。 “老穆,千万千万不能嗝屁啊。” 你要扛不下来,老子就真没脸回去见老陈了。 胡为死死闭着眼,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现在失态的目光。 他它娘的想杀人,超想的那种。 …… “就是这样。” 紫云儿瘫坐在台阶上,为白忘冬细细讲完了整个过程。 其余跟着她和穆远漠来到这里的锦衣卫们同样无力瘫坐着,在等待着房间中的结果出来。 白忘冬能看的出来,这群人的心气散了。 穆远漠就像是整个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行军的旗帜,两军交战,旗帜断了,士气还能剩的下多久了。 什么报仇,什么雪恨,那都是在结果确定之后才会做的事情。 在里面的人生死不明的情况下,所有人心中留有的只会是焦急和慌张。 白忘冬站在台阶上呼出一口气。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穆远漠在整个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心中的地位,就和罗睺于北镇抚司一样,若是罗睺有一天倒了,那整个北镇抚司的心至少会塌一半,另外的一半,没了罗睺压着,那恐怕就要冲着群魔乱舞去了。 “破灵剑,流光锥,这明显就是冲着穆千户去的。”白忘冬冷冷说道。“从一开始在医庐,这就是一个局。” 镜花水月这结界仙器是布置在刘府的,那些突然出现的月神教教徒十有八九也是提前藏在刘府的,所以刘府压根就是月神教为穆远漠准备的一个捉鳖的瓮。 只是,他的胳膊是临时起意断掉的,若不是送他来,那紫云儿根本不会到银月婆婆这里,这样的话,那七个月神教教徒也不会暴露,那这消息也就不会传到穆远漠的耳朵里,让他在今夜提前去刘府布防。 所以…… 杨府有鬼? “杨霸山是鬼?” 不对。 给自己指路银月婆婆的是陆杨,或者说那杨府少爷杨陆。 “所以杨陆是鬼?” 不一定。 紫云儿和银月婆婆相熟,就算是没有杨陆提醒,那他也会被紫云儿带到银月婆婆这里来。 那他锦衣卫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 又是谁知道他和紫云儿相熟的? 锦衣卫里有鬼? 也不全对。 他唯一一次和紫云儿在外有所交集的地方是那个酒楼,紫云儿锦衣卫的身份城里人知道的人不少,如果在那个酒楼里被人瞧到了话…… 会明确知道他们相熟的人。 那个伙计? 玛德。 怎么感觉身边全是鬼?! 要不然全埋了得了。 但不管怎么样。 “查杨霸山。” 白忘冬冷声和紫云儿说道。 “杨府一定有问题。” 想要有足够的时间在银月婆婆这里布置,那杨府中人只会是唯一的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的声音在白忘冬身后响起,她打开门,手里端着盆血水,脸色有些苍白地回绝道。 “杨府的人不可能会和月神教有所勾结。” “你凭什么这么说?” 白忘冬皱眉道。 可这一次,即便是紫云儿也是摇了摇头:“整个凤阳府,谁都有可能,唯独杨府没有这个可能。” “原因。” “因为,杨陆,就是十七年前月神教祭祀的祭品。” 徐妙锦淡然开口。 “他的父母,全都死于月神教之手。” “杨陆是被千户大人救下来的,从那之后,月神教就成了杨刀王和银月婆婆最大的血敌,杨府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杨老前辈亲自考察的,他的眼光,不会有错。” 紫云儿接口道。 “杨府,不太可能。” “不太?可能?” 白忘冬看着她,冷笑一声。 “只要有一点的可能,就必须查。” 他目光灼灼,整个人气息越发森冷。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问题就简单了,紫百户,传信胡副千户,就说是我建议的,不光查杨府,连带着杨府周边那一条街上的所有人都要查,这鬼,一定就在这些人里面。” 白忘冬仰着头看向徐妙锦,笑得特别薄凉。 “就让我们看看,杨府,到底是不是个铁桶,呵呵,说真的,要是这人真在杨府,我还真想瞧瞧那杨老前辈的脸上到底会是什么表情呢?” 多嘲讽啊。 徐妙锦低头看着他,目光冷淡至极,她不发一言,直接转身,重新回到了医庐当中。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这是玲珑心的直觉。 白忘冬眼睁睁看着这门闭上,他淡笑一声,但目光却越发的发狠。 呵呵。 连我都给利用上了,这人可真有意思。 撕了他。 绝对。 第55章 谁来给我讲个故事 今晚的凤阳府真的特别的热闹,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锦衣卫缇骑四出的场景了。 杨府所在的街道,整条街都被锦衣卫带人封锁,就连凤阳府的知府都被这气势汹汹的锦衣卫给吓到了,连夜派人来这边问询了具体情况,得知穆远漠现如今生死不明,这位知府大人很识趣地回到了卧室,继续闭目休息。 开玩笑,对于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那群杀胚来说,穆远漠在他们心里也就比他们爹娘的地位低那么一丢丢,现在是生死不明,要是真的死了,恐怕就不是封一条街这么简单了。 睡觉睡觉,有什么事情等他一觉醒来以后再说。 杨府,杨霸山披着外袍走到院子当中,外面的老仆快步朝他走来,汇报前院的情况:“老爷,胡副千户亲自来了。” “我知道了。”杨霸山点点头,炯炯有神的双眼在月光下亮的吓人,他把身上的袍子扔下来,大步朝着前院走去。 此时此刻,大批的锦衣卫已经将整个院子都给围了起来,杨府里的所有人都被集中在了前院当中,只能说不愧是经常被刀王指点的家仆,这群人里很少有人露出胆怯和惊慌的神色。 “胡大人,还请稍等片刻,我们老爷稍后就到。” “麻烦了,杨管家。” 胡为点点头,面色深沉,不露任何情绪。 他的目光在眼前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眸在仔细分辨着院子当中的每一个人。 小云儿说那个从京城来的白百户怀疑杨府以及周边区域中有月神教的探子,说实话,这建议在凤阳府这地界就是个笑话。 只要是听过十六年前杨府惨案的故事,就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如果是平常时候,胡为可能还真的会一笑了之,但今晚不一样。 宁错信,不放过,今天晚上,只要是和月神教沾边的人,就算只是往上倒十八代是同一个祖宗的那种,胡为也得把他放到大牢里走上一遭。 “胡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杨霸山从后院健步如飞地走来,他眼睛亮的很,完全没有在乎那些站在院子中接受审讯的家仆,他只是来到胡为的面前,中气十足地问了一句:“锦衣卫这一次是真的要下定决心剿灭月神教了吗?” “杨老,从一开始,月神教就是锦衣卫剿灭的对象。” 胡为认真说道,但心里默默吐槽。 这老头是真的不会问,他那种问法倒像是显得锦衣卫这些年一直在消极怠工一样。 可实际上,真的是有心而力不足,毕竟月神教的活动虽然凶残,但实际上就是小打小闹,想要抓人,不容易的很。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他们朝着老穆下手了,这就代表着他们的目光已经不再单单局限于搞什么月神祭祀这种恶心的小活动,他们想要朝着大型邪教的方向转型,要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上了。 老穆,其实就是他们给大明朝廷的第一份挑战书。 “好,好啊!”杨霸山大笑一声,笑声中是说不出的狠戾,这么多年了,终于让他给等到了。 当年那件事之后,他和妻子发动了两人全部的人脉,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一直都在追杀月神教,即便是散尽家财,欠下了一箩筐的人情,他们也没有在乎。 可月神教就像是死而不僵的毒虫,无论他怎么杀都没办法将它连根拔起。 他知道,是他还不够强,是他的势力还不够大。 如今,锦衣卫这个庞然大物亲自下场,那这一次,总算是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杨府上下,你尽管查。” 杨霸山抬起手,高声说道。 “若是发现谁有端倪,尽可以格杀勿论。” “多谢。” 胡为抱拳道谢,然后将目光看向站着的那群人。 杨家家仆个个挺胸抬头,没有一个露怯,堕了刀王府的名声。 胡为抬起手,身后大量锦衣卫涌出,朝着这些人走去,一个个将他们带离,分开询问。 只有一个人走到了杨霸山的身边,直直地看向了胡为。 “胡大人,今晚我能跟着你们走吗?” 如果白忘冬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来,这人就是之前和他相谈甚欢的陆杨。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他褪下了那一身家丁的服饰,身着华服,身上再也没有了那种内向的感觉,整个人身上锋芒毕露的,就像是一匹小狼。 “锦衣卫内部之事,不方便外人插手。” 胡为冷声道,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认识这少年,杨霸山的孙子,杨府现如今唯一的独苗,且不说锦衣卫的事很少允许外人参与,就说杨陆这身份,胡为也不能带他出去浪,不是不敢,但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谁又想要平白惹上麻烦呢? “月神教的事,我不是外人。” 杨陆咬着牙,眼睛充血发狠。 “我爹娘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的,我有血海深仇,胡大人,我练刀,我刀法很好,我能帮上你们的忙,带上我,我求您了。” “杨老。” 胡为皱着眉,看向杨霸山,意思很明确。 你咋不拦一下呢? 杨霸山摇摇头:“也算是我老头子的请求,带上他吧,要是他真的死在月神教的人手里,老头子绝对不会对胡大人说一句坏话。” 月神教三个字就像是笼罩在杨府头上的一层阴霾,从老到小,没有一个人被这个名字困着的。 他看着胡为,语气真挚。 “就当是带着他替老头子我走上一遭吧。” 即便曾经贵为名满江湖的刀王,可仍旧还是抵不过中年丧子的悲痛,很少有人知道,自从三年追杀无果之后,杨霸山的一身修为就慢慢废掉了。 仙道崩塌,心中的念散了,人也就废了。 “这……” 面对杨霸山的请求,胡为张张口,还是想要拒绝。 “让他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胡为身后响起。 “这责任我来背。” 所有人同一时间向着杨府大门处看去,紧接着,一个吊着右臂的俊美少年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高一低两位俏佳人。 远远看去,别的不说,真是颜值好高的三人组。 “你是……” 杨霸山见到白忘冬,目光微微恍惚。 这位不是神锋门弟子吗? “在下锦衣卫百户白忘冬,先前隐姓埋名,以小人之心度前辈君子之腹,实乃不该,还望前辈宽恕。” 白忘冬微微俯身,开口说道。 虽然他是想抱拳来着,但没办法,硬件不允许。 “无妨。” 杨霸山摆摆手,这话说的有些心虚了。 说实话,若是当初白忘冬真的以锦衣卫的名头来,他还真的不一定会见他,抛却锦衣卫名声不好的缘故,更大的因素其实是对锦衣卫这些年在月神教事上不作为这一点有所怨气。 所以,怎么说呢,站在白忘冬的角度上来看,隐姓埋名,确实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白忘冬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胡为:“胡大人,杨老于我有指点之恩,就让杨少爷跟着我们吧,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我们?你也要来?” 胡为目光在他右臂上扫过,皱着眉问道。 “自然。” 白忘冬点点头。 “同僚受难,在下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就在他这句话刚说出口的同一时间,站在他旁边的徐妙锦目光怪异地朝着他看了一眼,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怎么说呢? 这货表现的可真自然啊。 “那好,多谢了。” 胡为点点头,同意了下来。 毕竟是京城来使,镇抚使心腹,这点面子还是能给的。 不过…… “老穆……怎么样了。” 等了半天,胡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问的声音很小声,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 “气息忽上忽下,银月婆婆每隔半个时辰就要为穆大人吊一次命,我们来这儿也是因为一个时辰后会缺药,银月婆婆让我们来取。” 白忘冬淡淡道。 命还是没有完全保住,一半生,一半死,银月婆婆现在每吊一次命都是在赌、 “明白了。”胡为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让小云儿去吧,顺便带上丫丫,她也许能帮得上忙。” “知道了。” 紫云儿点点头,她心情低沉,并不是很想说话。 除了千户所的药之外…… “杨爷爷,月奶奶让我来取那株黑海仙芝。” 徐妙锦看着杨霸山开口说道。 这是徐妙锦这个打下手的跟着白忘冬来杨府的原因。 黑海仙芝,稀世神药,传说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虽说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但药效确实顶,倒是谁也不知道杨府还有这样的宝贝。 “我知道了。” 杨霸山点点头没有半分迟疑,直接转身朝着后院走去,去取那株神药。 这么干脆的反应,也让胡为眼中闪过浓浓的感谢,这对老夫妻的恩情,千户所是一定要记在心里的。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白忘冬目光在沉默寡言好半天的杨陆身上扫过,倒没太在意这啄他眼睛的小鬼,而是眼中鎏金色涌出,朝着四周看去。 谁能来给我讲个故事呢? 第56章 来听一个狗血的故事 正好徐妙锦跟着来了,倒是能趁这个机会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鬼炁升腾,不少人看着一个个孤魂野鬼从地下爬出,围拢在了白忘冬的身旁,他的目光扫过杨府周围的所有方向,在寻找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鬼魂。 谁能来给他讲个故事呢? 还真的有人能。 白忘冬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轻轻的呢喃声,这个呢喃声死去不久,仅仅只有五天,可是她的声音讲述得却是一个三十多年以前的故事。 从前,杨府有个少爷,叫做杨青,青天的青。 这个少爷有个当刀王的父亲,有个剑道天骄的母亲,他一生下来便是倍受期待。 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开了个玩笑,这个父母都是修行界知名人士的少爷在修行之上却并没有太出色的天赋。 无论是父亲的刀,还是母亲的剑,他都没有继承他们的半点优秀。 少爷的父母很好,他们并不会因为孩子的平凡而觉得失望,就和全天下无数普通父母一样,他们只想要孩子活的开心就好。 可是生在这样的家庭,平凡,又怎么能够开心的起来呢? 所以,他开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拼了命的修行,别人吃饭的时候他练刀,别人睡觉的时候他练刀,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只有两个时辰休息的时间。 因为他想要看到父母眼中的期待,想要听到外面的人在他父母面前夸赞他的优秀。 而那个时候少爷的父母因为名声大噪,在不断应付着无数闻名而来的挑战者,忙碌之下,并没有发现少爷这拼命的苦修。 于是,终于有一天,少爷在修行当中走火入魔,一身筋骨废了七七八八,双腿瘫痪,成了个残疾人。 可即便是如此,少爷仍旧没有放弃。 但上天并不会眷顾每一个努力的人,少爷在修行之上,确实没有天赋,这种无力感让他整个人心情都变得很糟,即便是府中那些看着他长大的老人,都有时候不敢靠近他。 除了……阿瑶。 她是从小就被发卖到杨府的丫鬟,家中姓陆,叫陆瑶。 她自小跟在少爷的身边,从小陪着少爷一起长大,即便是少爷双腿残废她也没有离开少爷一步。 在少爷性格大变的那几年中,只有阿瑶没有放弃少爷。 所以,他们后来成婚的时候,我才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阿瑶,少爷逐渐笑起来了,他们还有了一个孩子,叫做杨陆,少爷也不争了,他觉得,就这样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也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能见到以前那个阳光的少爷回来,我开心极了。 但是,无论是阿瑶还是少爷都不知道,在他们背后,还有着一个人一直在盯着他们。 阿倩,另外一个跟着少爷长大的丫鬟。 她的喜欢比阿瑶更加明显,但却并不坚定。 在少爷最阴郁的那几年中,她做出了和阿瑶不一样的选择,她去到了夫人的身边,远离了少爷,她安排得很巧妙,巧妙到甚至让我们当时认为,她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少爷。 若不是那一次,我偷偷看到她做了少奶奶的娃娃,在上面一针一针的去扎时那副恶毒的样子,我真的会一辈子都认为,这是一个明媚的姑娘。 少爷苦,少奶奶也苦,即便是到了最幸福的时候,都有人在背后这样诅咒着他们。 我恨我自己,若是当时能够鼓起勇气戳穿阿倩的这面目,或者是直接将那个娃娃给偷偷扔掉,那少爷少奶奶就不会因为诅咒而死了。 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 “都是我!!!” “都是你个鬼啊。” 白忘冬一把抓住那个朝着他冲过来的鬼魂,那强烈的情绪波动让这鬼魂居然有了朝厉鬼发展的趋势,虽然还差很远,但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恨自己能恨出这般怨气的鬼魂,封建迷信要不得啊宝贝。 “你还是超生去吧。” 白忘冬手中鬼炁缓缓流转,那鬼魂的身影在空气中慢慢散去。 这半天,听了一个狗血的爱情故事,自暴自弃,性情大变的男一,青梅竹马,救赎男一的女一,还有一个自私自利,又心胸狭隘的女二。 说真的,这人设一听就有那个味道了。 果然是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里处处都是艺术。 绝了。 但是! 别说狗血的剧情就没有用,“老套”换句话就是出现频率高,再换个角度,这就是妥妥的经验模板好嘛?十个里头出九个,这概率,还用得着继续猜? 白忘冬这个时候就想叉着腰,来上一句“还有谁”! 那么多故事,为什么就要听这个故事呢,那当然是因为故事里面有答案呗。 白忘冬克制着自己的嘴角,尽量不要半场开香槟,装逼这种事,最怕的就是突然打脸。 他咳嗽一声,朝着徐妙锦看去。 “不好意思,徐小姐,看来你的玲珑心也不是万能的嘛。” “?” 徐妙锦一头问号,这人突然说这话是啥意思? 找到人了? 白忘冬收回鬼炁,没等徐妙锦的答复就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管家:“问一下,贵府府上应该是有一个阿倩的吧?” “阿倩?”听到这个名字,管家微微一愣。“确实有。” 看吧,看吧,就说了,就是杨府的人。 小爷赢了。 已经可以得瑟起来了好吧。 “但她已经离开我们府有十几年了,大人是要找她?” “……” 白忘冬眨眨眼,把差点翘起来的嘴角给生生收了回去。 “嗯……她,现在不在杨府了吗?” 这货不会是在包庇罪犯吧? “不在了。” 管家很确信地点点头。 “真的?” “真的。” “不再好好想想了?” “我确定,大人。” 管家都无语了,连忙说道。 “当初她出府的时候还是我送的呢,我都记着,那是个下雨天,小雨,不大的那种。” “……” 面对管家的暴走,白忘冬沉默了。 “噗嗤。” 徐妙锦忍不住笑了出来。 或者说这一声就是她故意笑出来的,嘲讽意义十足。 这一刻,白忘冬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嘶—— 唉,算了。 虽然剧情错了,但答案没错啊。 白忘冬眯着眼,轻笑一声。 “可我觉得她没完全走啊。” “什么意思?” 管家微微一愣,开口说道。 白忘冬转过身,看向胡为。 “抓到人了。” “在哪儿?” 白忘冬响指轻轻一打,紫沼的身影就这样从身后走了进来,手中还拽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拖着她一步步走进杨府当中。 管家一见到这个人立马一惊:“这不是街角卖豆腐的那个阿花吗?” “岁月如刀啊。” 紫沼拖着她来到白忘冬的身边消失不见,白忘冬蹲下身子,看着这个面容沧桑的中年女人,摇了摇头。 按照刚才那鬼魂的说法,这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来着。 所以说,红颜枯骨,皮相一张。 留不住,留不住的。 “这是阿倩?” 徐妙锦站在白忘冬身旁看着这个女人,淡淡道。 白忘冬话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这个管家口中卖豆腐的阿花,就是那个阿倩。 “嗯,我觉着是。” 没啥证据,但就是让紫沼和雪幽兰在外面找人的时候稍微注意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人符合那鬼魂口中阿倩的相貌。 只能说还是他慧眼识珠,一眼就认出了贼眉鼠眼,做贼心虚的贼人就是当初的阿倩。 没啥根据,就是直觉。 毕竟这货这些年变化有些太大了,就是杨府这些老人都认不出来,不靠直觉靠嘛啊。 要这人不是阿倩的话,他就把左胳膊废了向她赔礼道歉。 左手之上寒冰涌动,白忘冬直接盖在了这人的眼睛上面,女人瞬间清醒,刚一反应过来就对上了白忘冬的眼睛。 “说,你是不是阿倩?” “我不是!” 白忘冬第一时间就扭过头看向了徐妙锦。 测谎机,测谎机,呼叫测谎机。 徐妙锦黛眉狠皱,冷笑一声,点了点头。 好嘞。 “带走吧,就是这人。” 白忘冬站起身来,摆摆手,两旁立刻有人上前拽住了女人的双臂。 “不要,我不是阿倩,我是阿花,阿花啊,大人……” 阿倩就这样被带走了。 说实话,白忘冬脑海当中已经脑补出了这个狗血故事的后面。 恶毒女二心生怨恨,誓要让那幸福的男女主付出代价,于是恶向胆边生,最终做出了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从此以后,放不下,不敢拿,悔恨终生。 嫉妒心使人丑恶,说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你有点东西。” 徐妙锦看着习惯性走神的白忘冬笑着说道。 “不过好像这一次,是我赢了。” “谁说的?”白忘冬转头看向她,眉头挑起。“你敢说,阿倩曾经不是杨府的人吗?” “耍赖就不好了吧?敢输不敢认?” “我没输。” “嘴硬的……鸭子?” “说破天我也没输。” 白忘冬切了一声,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 “最多……算是平局?” “呵呵。”徐妙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翻了个很好看的白眼。“随便你吧,小屁孩。” “……” 算了,还是保持沉默吧。 第57章 迷路的鹤留声小朋友~ 大牢,女人的哀嚎声传遍了整个走道。 声音如此清晰,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杨陆站在牢房门外,听着这声音,低头沉默不语。 “第一次见?” 白忘冬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杨陆默默地点点头,一言不发。 “看多了就习惯了,哦,不过你是杨老的孙子,倒也不用学这个。” 白忘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袋剥好的板栗,挂在腰上,时不时掏一个出来扔到嘴里。 这大晚上的,要是没点吃食就熬夜,他嘴里会寡淡的很。 “嘎吱。” 就在这个时候,刑讯室的大门被用力推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八字胡中年男人。 尚明,千户所里活最好的试百户。 就是靠着这一手出色的刑讯手段,他才升到了现在的位置。 “没得问了?” 白忘冬看到他出来时候的表情,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尚明点点头:“能审出来的都审了,这个叫阿倩的确实知道的不多,当了十六年的教徒,也就知道月神教的几个窝点,估计没多长时间,副千户就能带着人回来了。” 这阿倩是属海绵的,不用力就挤不出水来,给消息也是一阵一阵的,就这么长的时间,胡为都派出去好几波人手了。 尚明说完这些,突然就将目光调转到了旁边的杨陆身上。 “杨少爷,我觉得,你应该看一下这份口供。” 说着,尚明从身后取出一沓纸,递向了杨陆。 杨陆伸手接过,然后看了起来。 白忘冬用余光大概瞅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之后就收回了目光。 和他想的一样,十六年前的杨家惨案的导火线就是这女人,她将杨陆的生辰告诉了月神教,本来月神教那时候就在急于寻找接下来祭祀的祭品,趁着杨霸山和银月没有在凤阳府,直接就动了手。 事后,这娘们居然后悔了,可再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她也不敢再待在杨府,就寻了个理由,借着杨家夫妇二人心情低沉之际出府去了,结果即便是出了府,她还是觉得心中难安,也许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活在悔恨当中,她直接就信了月神教,成了一名真真正正的月神教教徒。 说真的,这人活的忒别扭。 当好人不愿意,当坏人又狠不下心,怪不得会把自己折磨成现在这副模样。 杨陆很快就看完了这份口供,那薄薄的几张纸,却记录了困住他们一家人十多年的原因,真的挺讽刺的。 “多谢。” 杨陆把这几张纸折好,放进了怀中。 他得把这份口供给爷爷和奶奶带回去才行。 尚明摇摇头,没有说话,紧接着,牢房之外就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三人朝着入口处看去,然后就见到一堆人押着大批的囚犯走了进来。 为首当头的就是胡为。 “看来尚大人还得加班。” “甘之如饴。” 尚明呼出一口气,去那边接人去了。 胡为走了过来,朝着白忘冬摇了摇头:“这么一堆人,就没有一个是知道那鹤留声现在身在何处的。” 阿倩已经确认就是将白忘冬和紫云儿要去银月婆婆那里的消息传递给月神教窝点的人,而这个窝点再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转告给鹤留声。 按道理来说,这窝点应该是有和鹤留声直接联系的方式的。 可是胡为抓到人的时候,那窝点的负责人已经吞药自杀了,整个窝点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该如何联系到鹤留声。 “也不知道这鹤留声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胡为恨恨地说道。“从尸体来看,这人死亡的时间应该正是在鹤留声围攻老穆离开之后不到一刻钟。” 也就是说,按照一般人的思维,他根本就没有去死的必要。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及时的过了头。 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却是恰到好处的隐瞒住了鹤留声的踪迹。 线索断掉了。 “那就专心去挖别的据点吧。”白忘冬笑了笑。“我们这一次的目标是整个月神教,又不是只找到一个鹤留声就够了,至于这崽种,还是按照之前我说的办法来吧。” “真的可行?” 胡为有些犹豫。 “可不可行,我说了算。” 白忘冬拍拍他的肩膀,笑容温和。 “把东西给我准备好,一柱香以后,我上戏台。” 说完这话,白忘冬转身离去,杨陆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胡为深吸一口气,招招手,叫了几个人来。 “去吧,和老陈说,没办法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今晚的凤阳府,估计要十分热闹了。 …… 今晚的凤阳府,不是热,是要闹。 说好的一炷香,一分一秒都不会差。 白忘冬盘腿坐在府衙某个房间里,身后站着一大批锦衣卫,杨陆站在他旁边,好奇地朝着眼前的那样仙器看去。 “没见过吧?” 白忘冬指着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镂空金球开口说道。 杨陆摇摇头:“没有,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介绍。”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也不知道这仙器是谁设计的,真败家啊。” 光是就这么看了一眼,白忘冬就认出了好几种在鬼市上被炒到天价的灵材,就这么拳头大点的东西,真要论起价值来,能抵得上大明一城半年的税收。 而这东西,几乎在大明每一座城池当中都有设置。 四面奏歌。 就是这东西的名字。 这属于官用仙器,具体功效蛮鸡肋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内将声音扩散到整个城池,每一次动用耗费不小,只有遇到极为严重的情况,需要通知全城百姓的时候,才会被知府启用。 “唉,我们大明也有属于自己的广播站啊。” 白忘冬从凳子上跳下来,来到了这枚四面奏歌的面前,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千户所提供的灵晶。 看着这枚晶莹剔透,灵力极为充裕的灵晶,白忘冬说实话是有点子馋的,但比起撕了某个崽种这种能让他心情舒畅的事情来说,这点口腹之欲压根就不算是什么。 “应该就是这么用的吧。” 白忘冬在上面摸索了几分钟之后,把那灵晶直接给抛进了那镂空金球下面的坛子当中,顷刻间,镂空金球之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白忘冬能感觉到有着一股庞大的波动在不间断地一直朝着四周扩散。 ok,看来是能用。 于是,下一秒,整个城池当中,就响起了这样的一个声音。 “喂喂,麦克测试,麦克测试,能听见吗?” “城中各位百姓,很抱歉,打扰到了你们的休息,天亮之后,官府会发放布告告知具体情况,今晚城中,全体戒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请务必不要在宵禁时间内外出。” 城中灯火瞬间亮起。 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被这声音吵醒。 在城中的另一个极为偏僻的院子地下,俊美男子包扎着身上的伤口,听着这个声音,眉头微微皱起。 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官府的每一个举动都有可能是针对着他来的。 就像是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样,白忘冬的声音不慌不忙地再一次响了起来。 “鹤留声小朋友,鹤留声小朋友,你的爸爸们正在到处找你,如果听到声音请赶快到锦衣卫千户所报道。” “激将法?” 鹤留声眉头舒展。 这么拙劣,那群傻子锦衣卫怕不是已经穷途末路,拿他没有办法了吧。 “哦,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是拿你没办法了?不好意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穆爸爸现在已经活过来了,你那研究了好久的计划全部失败,穆远漠没有死,你们月神教还是垃圾。” “危言耸听。” “你是不是觉得这是在危言耸听?放心,白某一生从不说谎,也不知道你那贫瘠的小脑知不知道黑海仙芝?算了,管你信不信,反正等他能活蹦乱跳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花那么大的力气,死了那么多的人,我听说你还被你穆爸爸按在地上朝着脸锤了几拳,最后就落得这么一个结果,你说你是不是个笑话,哦,这下子是不是整个凤阳都要知道你的笑话了,不用感谢我,谁让我是你长辈呢。” “这人说话,有些难听。” 高挑女子站在他的旁边,默默地说了一句。 鹤留声本来舒展的眉头又一次狠狠皱在了一起,倒不是因为白忘冬的脏话,更多的是因为白忘冬说的这件事。 穆远漠真的没事?? 伤成那样都没事,这他丫的还是人吗? 他不信。 但是,正如这个人说的一样,他花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杀穆远漠,穆远漠死了,这次的行动才会是完美的,月神教也能实现真正的转型。 但若是穆远漠没死…… 鹤留声眉头越皱越紧。 要是真的让穆远漠活过来,那月神教面对的将会是那个怪物带领的锦衣卫疯狂的报复。 若真是这样,才会是得不偿失。 “去查一下,到底怎么样了?” “查哪里?” “银月的医庐。” “医庐那边就别去了,没人,早就转移了。” 就在鹤留声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白忘冬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难道我们会等着你去杀人?别开玩笑了,你是觉得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同你一般愚笨吗?” “那就千户所……” “不会要去查千户所了吧?” 白忘冬的笑声就像是魔音贯耳一样,让鹤留声觉得特别的烦躁。 “傻子才会在这种时候把人送回千户所,你要是真猜这里,我真的能笑你一辈子。” “……” 高挑女子目光怪异地看张张嘴把话憋回去的鹤留声。 这话说的忒歹毒,她想估计鹤留声前半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像今天这般耻辱过吧。 现在使用着四面奏歌的这个白某到底是谁?为何在之前从未在凤阳府听说过这个名字? “穆府,陈府,胡府,徐府,杨府,懒得一个个嘲讽你,我差不多把你能猜到的这几个地方全都说出来吧,告诉你,这些都不是正确答案。今晚就算是你掘地三尺,你也绝对是找不到他的,所以,现在该着急的人是你,你还敢躲在狗窝里悠哉悠哉地藏着?别开玩笑了,滚出来,不怕告诉你,开四面奏歌说这件事就是在激你,整个千户所都在等你,你还敢出来吗?你能出来吗?你出来以后能找得到你穆爹吗?老鼠,就好好待在老鼠沟里吧,你不光今晚会成为笑话,你这一辈子都会是个笑话。” “今晚,你要是出来了,我们等着,你要是不敢出来,那就你等着。” “就这样,不说别的了,城中的所有百姓,晚安,今晚打扰到各位,实属抱歉,爱你们哦,拜拜。” 呲啦—— 一道微不可闻到极点的呲啦声在鹤留声耳边响起。 他知道,这是四面奏歌被关闭的声音。 高挑女子看着鹤留声那难看至极的表情,此时此刻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不得不说,锦衣卫那边已经把鹤留声的想法摸透了,今晚刺杀穆远漠本身就是鹤留声意在将月神教转型做出的第一件功绩,若是穆远漠真的死了,那月神教能够凭着这个事迹在凤阳府当中威名远扬,这样的威名可不是原先那种小打小闹,让人恶心的恶名可以比的。 鹤留声有野心,有想法,所以这些年来才会蛰伏在老教主的身边,悄悄摸清楚了月神教所有的底细之后,这才下了手。 他不甘心月神教只是一个偷孩子,绑架父母的二流邪门,他想要和那些大邪教一样,参与到改朝换代的行列当中。 所以,才会策划今天晚上刺杀穆远漠的事情。 可若是穆远漠没有死…… 高挑女子眼皮微颤。 成不成为笑话,这是鹤留声在意的事。 而对那些依附在鹤留声麾下的月神教教徒来说,真的让穆远漠缓过来,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穆远漠,那是什么人?那是从洪武年就一直在凤阳府担任锦衣卫千户到现在的杀神,他的名声是实实在在用血和战绩杀上去的。 让他缓过来,再带上千户所的那一群杀胚,疯狂报复之下,没有一个人不会犯怵。 想要不被报复,除非离开凤阳府。 但按照鹤留声制定的未来十年的计划,月神教的活动场所仍旧是在凤阳,月神教离不开凤阳的…… 就像是那个白某说的一样,现在该着急的人并不是千户所,而是鹤留声。 一边是正在全城搜捕,蓄势而待的锦衣卫,一边是暂且蛰伏,远离王图霸业梦的落魄人生。 鹤留声会选择哪一个呢? “呵,呵呵。” 鹤留声突然笑出了声,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小拇指,即便是咬出血来,也没有松口,血从嘴角流出,沾染在了他的脸上,他十指用力扣住脸,力气之大,整张脸都发生了变形。 “呼~” 突然,他十指松开,用力地呼出一口气,随即整张印着指印的脸上露出了温润的笑容。 “悦然。” “我在。” “告诉下面的人,我们不走,凤阳是他们的家,哪里有让追随我的人背井离乡的道理。” “好。” 别叫做“悦然”的高挑女人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还用的着再说吗?”鹤留声微笑着看向她。“当然是再杀一遍穆远漠了。” “笑话?我倒要看看,要是穆远漠死在今晚,到底谁会成为笑话。” 这人以为自己很聪明是吧? 以为摸透了他全部的想法了是吧? 难道他不知道,要是玩脱了,今晚的这场嘲讽就会一点不少地落在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身上吗? 正好,他要感谢这个人,让他做的事进入到了城里每一个百姓的耳中,助他名扬天下。 “真以为我没办法找到穆远漠的下落吗?” 他的手段,可比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 “你这样,真的能激月神教的人出来吗?” 杨陆站在白忘冬身边,忍不住开口问道。 “十有八九吧。” 白忘冬将面前的四面奏歌关闭,取出那块已然黯淡无光的灵晶,一阵肉疼。 说真的,这破玩意到底是谁发明的,这也太败家了。 就这块高品质灵晶,够他凝出十分之一的鬼珠了。 “你这么自信?” “不是我自信,是他自大。”白忘冬把灵晶收回到腰间白玉当中,淡淡说道。“一个想出名想疯了的疯子,现在就站在悬崖两边,前面是被人当做笑料,耻辱逃窜,后面是奋力一搏,一世威名,你觉得他会选哪一个?” “在凤阳府刺杀穆千户,本身就已经兵行险招,既然都险了一次了,那逼他险个第二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忘冬笑了一声。 “你瞧,他今晚在这个城里直接就出名了,等明天白天城一开,整个凤阳府都知道他的名字了,这么费力为他宣传,你觉着他是不是应该谢谢我一声啊。” “那穆千户现在真的渡过难关了吗?” “那当然。”白忘冬点点头。“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那就好,那就好。” 杨陆松了一口气。 “只要穆千户没事,那对凤阳府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白忘冬耸耸肩,对这话不做评价。 永乐元年,穆远漠杀的人不少,里面的人有好有坏,你要说穆远漠真的就是个大好人,谁信啊。 “行了,早点去睡吧。” 白忘冬伸了个懒腰。 “城里有千户所的人盯着,只要他一露头,基本上就没跑了,你要是想去抓人,就和胡大人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 白忘冬放下手臂,叉着腰看向杨陆。 “怎么说呢,你爷爷那边的指点之恩我算是还了,你悠着点,过完今晚就没事了。” “我知道了,多谢。”杨陆淡漠开口,他就是这性子,热情不起来。 “白忘冬,你怎么还不走啊。” 就在这个时候,紫云儿推开门走了进来。 “刘府离这边很远的,要是你再不走,一会儿徐姐姐该念叨你了。” “念叨念叨呗。” 白忘冬挑挑眉。 “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那我就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情,找其他人安排吧。” 白忘冬打了个哈欠,和杨陆说了一声,然后就朝着紫沼走了过去。 “困死,等到了我一定得先补一觉。” 看着白忘冬和紫沼渐行渐远的身影,杨陆默默抬起头,露出了那被发丝遮挡着的眼眸。 这一次,也许真的能覆灭月神教也说不定。 …… 夜晚,当所有人都睡得差不多的时候,杨陆一个人走出了千户所的院子,来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 他将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从储物仙器中拿出,然后对着旁边墙上站着的白雀招了招手。 那白雀就像是看懂了他的手势一样从墙上一跃而下,来到了他的掌心当中。 杨陆扳开白雀的嘴,将这小竹筒给放到了它的嘴里,然后轻轻合上。 “走吧,” 白雀就这样被扔了出去,它身上羽毛一瞬变黑,融入到了夜色里面,消失不见。 “越来越近了。” 杨陆看着自己刚才托着白雀的手心,喃喃自语道。 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的。 寂静的夜,就如同他的心,一样的清冷。 “哇,送出去了?” 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但这一声落在杨陆耳中就如同惊雷一般。 他眼眸猛缩,全身上下灵力猛地爆发,手中仙刀浮现,没有半分犹豫,直接用尽全身力量朝着身后猛地砍去。 一瞬间,刀意狂暴,仿若修罗。 “欺负一个残疾人,你也做的出来。” 寒风起,霜雪出。 墨色的鬼炁直接化为流水盘旋半空,杨陆就这样看着自己那全力的一刀被一把巨大的折扇给挡住。 紧接着,一只覆盖着鬼炁的手掌就这样用最快的速度盖在了他的脸上,五指用力,狠狠一推。 杨陆的身体被这庞大的力量给直接带着朝着后面砸去。 嘭—— 这是石头破碎的声音。 “抓到你喽~” 杨陆的头被狠狠砸进了墙里,他脸抵着一只左手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了来人。 “为……什么?” “为什么?你在问我?” 白忘冬歪了歪头。 “怎么说呢?一个被救下来的月神教祭品,怎么看你也是整个故事链里最奇怪的那一个吧。” 他从一开始就说了吧。 是他赢了。 最多,也只能算是平手。 看着抓在手里的杨陆,白忘冬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高,目光越发深邃混沌。 在夜色之下,这样的白忘冬给杨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要怎么样剖了你好呢?” “呵,一体双魂。” 杨陆呆住了。 第58章 戏台的大幕缓缓拉开 “要怎么样解剖了你好呢?” “呵,一体双魂。” 白忘冬的话就如同惊雷一般在杨陆的心头炸响,他表情不敢置信地看向白忘冬,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就是知道。” 白忘冬用调笑的语气轻轻开口,他死死按着杨陆的头,把他朝墙里面狠狠地碾着,尖锐的石子摩擦着杨陆的皮肤,血从他的额头上不停的涌出,看起来特别吓人。 一体双魂。 这种特殊的体质虽然比不上徐妙锦的玲珑心那般千年难得一见,可也是修行界中极为稀少的一种的特殊体质。 这种体质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是得天独厚的天赋,而是一种先天疾病。 一个肉身只能配备一个灵魂,这是常识,所以一体双魂不是两个灵魂,而是一个灵魂在生产的过程中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从而形成了两种不同的灵魂特质以及两个不同的人格。 这两部分灵魂单独拿出来都没办法称之为是独立的灵魂,只能够相互依附才能够共同存在,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是一个人,但从思维上来看,他们却又是两个人。 瞧,多有意思的灵魂,见到这种好玩的东西,只要是个鬼修就会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他很好奇。 特别好奇。 所以…… “乖乖得别动,让我拆了你。” 白忘冬手中鬼炁翻腾得越发汹涌,他的手掌在一点一点的侵入杨陆的血肉,杨陆死死咬着牙,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苦,他看着白忘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想,得,美。” 轰—— 庞大的灵力骤然爆发,白忘冬的手掌被猛地弹开,他眼睁睁看着杨陆的肉身化为钢块,全身上下都被灰色的灵力所笼罩。 这是什么? 好特别的灵力。 只是单纯的钢铁化?还是说是金属性灵力。 这力量和刚才那股杀气腾腾的刀势可完全不一样。 “喂喂喂,这是个什么原理啊!” 被白忘冬放开的杨陆抓住空隙,第一时间朝着白忘冬一拳挥了过来。 铁拳近在咫尺,但白忘冬的表情却越发狂喜,他的知识储备是如此的浅薄,这世界上他弄不懂的东西可真多。 拳头第一时间来到他的面前,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光芒发亮,以最快的速度侧开了头,那钢铁之拳就这样擦过了墨色发丝,与白忘冬的脑袋擦肩而过。 紧接着,白忘冬一拳就轰击在了杨陆的腹部。 只听到“咚”的一声,白忘冬感觉自己似乎一拳打在了铁板之上。 全身钢铁化? “你是陆杨!” 白忘冬眯着眼,开口说道。 杨陆,或者说陆杨一言不发,身上第一时间冒出无数尖刺,朝着白忘冬冲了过来。 “一个主修刀法,一个主修灵力,居然能做到两者之间互不干扰。” 白忘冬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在陆杨身上扫过,他能够看的出来,陆杨的功法运行和杨陆简直没有半点相像。 肉体本能呢?条件反射呢? 两个不同的人格在同一具肉身上真的能做到如此风格迥异的共存吗? 这世界可真大,有好多他没办法理解的事情,他的知识还是太过于浅薄。 “古公子,能不能放我走?你是个好人,我……” “你个屁,好人用你说?”白忘冬没有半点犹豫,身上鬼炁翻腾,直接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一根铁刺。 “干嘛要反抗呢?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让我看看你的内在不好吗?” 内在美才是真的美。 这孩子难道就不知道,在茫茫人海中,能遇到他这么一个喜欢透过皮囊看本质的人是有多不容易吗? 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咔嚓。 在鬼炁的加持之下,白忘冬一把掰断了手中的那根铁刺,手臂翻动,鬼炁立马蔓延到了铁刺之上,紧接着,白忘冬反握着铁刺,用力一斩。 唰—— 所有铁刺被一瞬斩断,铁刺漫天飞舞,惊呆了陆杨的双眸。 松开铁刺,白忘冬左手一招,雀寒翎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没有展开,白忘冬只是将雀寒翎握紧,紧接着寒冰锁链飞快绑在了雀寒翎之上,巨大折扇的顶部出现了一个尖锐的冰雕枪头,白忘冬直接握紧雀寒翎,一枪朝着陆杨的肩膀扎了过去。 陆杨低吼一声,全身钢块再度加厚,枪头猛地砸在了陆杨的身上,瞬间破碎。 可就在下一秒,那破碎的枪头就出现在了陆杨的身后,再然后,一条寒冰锁链浮现,连接枪头和雀寒翎两端,直接诡异地穿透了陆杨的肩膀,陆杨痛叫一声,一时间,血花飞溅,那刚硬的钢铁之躯终究还是破了防。 白忘冬猛地一抽,锁链绷直,陆杨身体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捏碎手中雀寒翎,那冰晶飞散,一柄手术刀就这样出现在了白忘冬的手中,他低头看着陆杨,手术刀在这钢铁之躯上划过。 真硬。 这种硬度,若不是他用了些特别的方法,还真不一定能破了这家伙的防。 只不过,比起杨陆那凌厉的刀势来说,陆杨的攻击力太弱了,这两人的能力就像是有着各自的侧重点一样,一个擅长攻,一个擅长防,但同样,一个不擅长攻,一个不擅长防。 两个偏科生啊。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是一体双魂?” 白忘冬手术刀一路向上划,来到了陆杨的眼珠子前,陆杨第一时间闭上眼,不敢去看。 “你瞧,多明显的差异啊。” 这两人虽然都是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那种,但有别于一个是真的内向,一个则是实在的孤僻。 之前在杨府的时候,他虽然发现了这家伙的不对劲,可是却没有往双重人格上面想,直到他听了那个杨家女鬼的故事之后,才突然想清楚了,为什么是陆杨和杨陆。 他爹姓杨,杨家少爷,所以杨陆也是少爷。 他娘姓陆,丫鬟出身,所以陆杨才是家丁。 用父母的身份特别将两个名字作为区分,如此直观的分割感,就是为了方便区分这是两个人。 所以,白忘冬才会有“一体双魂”的猜测。 后来,把杨陆带在身边观察了一段时间,他慢慢从那些细微之处找到了他和陆杨的区别,这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幸好你真的寄出了那封信,要不然,我还真不太好意思对你下手。” 毕竟今天一天都在和他爷爷奶奶打交道,那两位老人家对他善意挺足的,现在确定了这小子确实和月神教有关,那就当是给那二位清理门户了。 “好啦,就聊到这里吧。” 白忘冬眨眨眼。 “我要开始了。” 白忘冬握住手术刀,直接对准杨陆的后脑壳。 三,二,一。 挥刀。 “等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杨陆突然出声,白忘冬眉头微皱,手中的刀还是落了下去。 你让我等我就等,那多没面子啊。 这一刀直接砍在杨陆后脑勺上面,划开了一道口子。 “说,怎么了?” 白忘冬刀刃在杨陆头皮里面轻轻挑动 ,杨陆身子已经疼得抖了起来面,但他还是抬起头,看向白忘冬,脸上满是纠结。 那凶狠的眼神,好了,是杨陆。 两人换回来了。 “我可以帮你抓鹤留声。” 杨陆冷声说道。 这就是杨陆和陆杨最大的区别,一个心中有些怯懦,若是面对这种情况会选择闭上眼睛承受,而另一个则是敢直面白忘冬,眼中没有半分的恐惧。 “不需要,我自己能找到他。” 白忘冬笑着对他说。 “况且,你让我相信一个帮助杀父仇人的人,你觉得我就这么爱你吗?” 人的道德底线是有持平性的,白忘冬可不觉得一个会忘记杀父之仇,助纣为虐的逆子其他方面的道德水平有多高。 听到白忘冬的话,杨陆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缓缓开口。 “如果我说,我是无可奈何,你会相信吗?” “如果我说,我现在剖了你也是无可奈何,你信吗?” 白忘冬笑着说道,他眯着眼。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是被鹤留声控制的,没有办法反抗,所以才会这样做,实际上,你们还有另外的一套方案让穆远漠知道刘府的事情,只不过恰好碰上了我这么个好机会,所以才顺手推舟,把人送到了银月婆婆那里。” “你知道?” “这东西,我用屁股都猜的到。”白忘冬把手术刀从杨陆头上拿开。“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可没办法说服我,你得想一些别的东西。” 毕竟一个被控制的傀儡又能帮他做成什么事呢?不可控性实在是太高了。 白忘冬喜欢往偏锋上走是因为走的人是他自己,可让他相信别人也有这个能力?呵,不可能。 “他只能控制一个人。” 杨陆没有半点意外,他冷静地开口。 “那个人是陆杨,不是我。” 白忘冬眯眯眼:“所以,鹤留声小朋友不知道你是一体双魂?”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爷爷奶奶。”杨陆死死看着他。“除非你怀疑他们也和月神教有染。” 这个倒是不至于。 虽然白忘冬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逻辑链断的太多,猜测成立不了。 “可你现在已经把信给寄出去了。” 白忘冬挑挑眉。 “只要他去了刘府,那他就一定跑不了,你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吧?” “你不了解鹤留声。”杨陆深吸一口气。“当然,我也不了解他,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从控制陆杨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在我们面前,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你觉得,这样一个谨慎的人,会那么相信我的情报吗?” 白忘冬眯眯眼。 “所以你要当双面间谍?” “不!” 说到这个,杨陆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我想杀他,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杀他,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杀了他。” 他的眼中似乎有着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记得他,我记得那一晚上的所有事情,他杀了我父母,又用月神贴控制了陆杨,虽然他戴着面具,但是我知道,那个人一定就是他。” “我要杀他,所以我必须要找到他,只要找到他,到了他身边,我才能趁其不备杀了他,只有我亲手杀了他,月神贴才能够解除,我为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杨陆趴在地上,样子特别狼狈,但是现在的表情在白忘冬眼中却是有趣的很。 那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那满腔的怒火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给烧成灰烬。 这是白忘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头一次见到如此浓烈的恨意。 就像是为灰白电影染上了彩色,杨陆在白忘冬的眼中开始变得一点一点有趣起来。 一个满腔恨意被扭曲的灵魂。 白忘冬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这样的本质。 “为此,你牺牲了穆远漠。” “对!” “你就一点都没有愧疚吗?” “若是事后我还活着,我用命来赔他。” “你不为了苟活?” “我只为复仇和自由。” 有意思起来了。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杨陆,表情越发欣喜。 他不要实验品了。 今天晚上,他现在更想要一个能够在这场午夜悲情剧中担任男主角的角色。 他搭好了戏台,只等一个合适的演员,来燃烧自己的全部,让他见到最精彩的戏码。 “敢赌上自己的命吗?” 听着这个问题,杨陆微微一愣。 这问题不是之前问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问上一遍。 但无论问多少次,他都会说。 “我敢。” 月神贴只能亲手杀了下贴人才可以解除,他必须要确保鹤留声是死在他的手中的。 为了这次的事情,他不惜伤害毫不相关的穆远漠,在寄出那封信之前,他又不惜将整个锦衣卫的布置全部打破。 将自己的道德和底线扔在地上不断地摩擦,就是为了能够有一个解放自己的机会。 他即便是死,也要毫无束缚的去死。 听到这坚定的答案,白忘冬闭上了眼睛。 “多么明艳且闪亮的少年啊,朝着烈火中走去。” 这意象,绝了。 大幕缓缓拉开。 是时候有请主角上场了。 这条连接了月神教和杨家十多年因果的故事链,将会由杨陆亲手画上句点。 白忘冬手中冰剑缓缓凝结,剑尖朝下,对准了杨陆的心口。 “那你就去死吧。” 噗嗤。 冰剑落下,血潮涌出。 有人的眼睛,失去了光亮。 第59章 风景依旧 夜色中,白忘冬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怔怔出神。 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又是红鸾液,又是三息绝,他要是真的死了,你这场戏还怎么唱得下去?” “他要是真死了,也就做不了主角了。” 白忘冬微微侧头,看向了来人。 陈同。 整个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领导班子里唯一的一个文明人,在其他两位都是满口“卧槽”的前提下,陈副千户与之共事多年,言行举止当中,半点都没有沾染到他们的恶习,实属罕见。 他背着手看着白忘冬前面那大滩的血迹,眼眸微动。 “能活?” “看天命。” 白忘冬转过身,眸子清冷。 “看那位鹤留声小朋友有没有这个能力和决心,也看看这位杨府少爷有没有活下来的价值。” “靠赌?这可不是一开始说好的。” 陈同望着他,这位锦衣卫副千户虽然已是年过四十,但岁月留下的痕迹却没有给他那张白面俊脸造成半点的减分,反而即便是看起来有些沧桑,却比白忘冬多出了一份成熟的气质。 这张脸在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出众,放在穆远漠和胡为那两个大老粗的身边,可惜了。 “赌什么的,大人你可不要污蔑我,我这人一贯不碰黄赌毒。” 他搓了搓手,轻轻一笑。 “放心,结局会如你所料的,耐心看着就好。” “最好如此。” “哦,对了。”白忘冬突然把手朝着前面一递。“大人带手帕了吗?劳驾帮我擦拭一下,这一手血怪难受的。” “你怎么不自己……” 陈同的话在看到白忘冬那吊着的右臂之后戛然而止,他盯着看了几秒之后,默默地从自己的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一方手帕,握住白忘冬的手擦了起来。 哇塞,居然是个老实人。 白忘冬眼睛一亮,语调都飙高了。 “陈大人,我的红鸾液都用在杨陆身上了,你们千户所这边应该是有库存的吧,给我准备两瓶呗,顺德府那边很危险的。” “走账。” 陈同放下擦干净的手,淡淡说道。 “和之前那批灵药一起算。” “别啊。” 白忘冬收回手,蹦蹦跳跳地来到了陈同身边。 “和那枚超贵的灵晶算到一起,走公账呗。”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灵晶呢?” “我要是说用干净了,你信吗?” “你觉着呢。” “拜托,熬了一晚上了,总不能让我白打工吧……”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逐渐的远离了这边。 而就在不远处的街道,墨紫色的身影将自己扛着的人丢在了地上,随即就化作了一道暗光消失在了原地。 杨陆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感觉着眼前的光亮在一点一点从他眼中流走。 他用尽全身力气,在地上用力地爬着,朝前方移动位置。 “再一点……” 声音越来越虚。 最终,他手指落地,眼中的光彻底消散,瘫软在了地上,绝了气息。 不多时,一只白雀从夜空中落下,蹦跳两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白雀啄了两下他的头,甩甩羽毛,然后就转身飞走了。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从街道两旁冲出,将杨陆给围了起来,大概两分钟左右,这些身影肩上就各自多了一个人形大小的麻袋。 所有身影朝着四周分散,只是一秒,就全部消失地无影无踪。 夜幕下,幽蓝色身影将一切尽收眼底,随即一闪而过,消失在了原地。 …… 还是那处偏僻的小院地下。 鹤留声看着纸条上的小字怔怔出神,直到开门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朝着来人看去。 “他怎么样了?” “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是把命给保住了。” 赵悦然淡淡道。 “这个月傀值得你为他浪费那么多的灵药吗?月神教的资金可被你用的差不多了。” “他是杨霸山的独孙,留着他,对那对老东西会有奇效。”鹤留声放下纸条,回答道。“再说了,就目前而言,我总得确认一下纸上的内容是真是假才行。” 穆远漠在刘府。 这是之前杨陆塞到白雀嘴里的纸条上写着的内容。 但这纸条前脚刚寄出,那边就收到了杨陆奄奄一息被扔到街上的消息,这让鹤留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情报的真假了。 “随便你,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快要没钱了。” 赵悦然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去了。 鹤留声表情一僵,随即也跟着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没多久,他就推开了另外一间屋子的门。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杨陆时,他的嘴角缓缓勾起。 十几年前的一次无心之举,结果在今日却成为了他手中有力的一张牌,看着杨陆,鹤留声成就感十足。 “他不会突然跳起来砍你一刀吧?” 赵悦然神出鬼没的,没发出一点脚步声就来到了鹤留声的身后,靠着门抱着肩膀揶揄道。 “不会的。” 鹤留声目光痴迷地看着眼前的杨陆。 “月神贴的效果,你比我更清楚。” 赵悦然目光微顿,缓缓低下了头。 月神贴。 这是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三个字。 她的前半生有一半的时间都处于一个浑浑噩噩,不受控制的状态,那种感觉真的特别的恶心。 如果不是鹤留声的话,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从柳残的手中解脱,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如此死心塌地地跟着鹤留声,哪怕他现在走着的是一条绝路也没关系。 有的时候她也在想,她体内的月神贴确实是消失了,但却好像又被一条名为“恩情”的枷锁再次拴在了原地,也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是刚出坑就又进了一个新的大坑,或许她的一生就注定了要这样活着。 “那你可更要小心了。” 赵悦然淡笑一声。 “你不懂,能亲手杀死下帖人,对月傀来说会有多爽。” “哼。” 鹤留声轻轻哼了一声,随即抬起手,手背之上,一个半月图案缓缓出现。 下一秒,在杨陆的眉心,同样有着一个半月浮现,杨陆抬起头,目光呆滞,整个人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穆远漠真的在刘府?” 鹤留声开口问道。 “是。” 杨陆呆呆答道。 灯下黑,这地方倒是选的巧。 鹤留声微微皱眉:“那你月傀的身份暴露了吗?” “没有。”杨陆接着开口。“白忘冬只是发现了我在传递消息。” “白忘冬?” 原来那个“白某”是叫这个名字的吗? 很陌生。 “他是什么人?” “从京城来的锦衣卫百户。” “他为什么会盯上你?” “因为阿倩是杨府的老人,他怀疑杨府和月神教有染,所以把十六年前身为祭品的我带在身边,一路观察。” 阿倩吗? 因为一个小虾米影响到自己的一条大鱼,早知道当初就不派她去盯着杨府了。 鹤留声皱皱眉。 本来陈同和胡为就不好对付了,现在又出来这样一个从京城来的锦衣卫百户,想要再继续杀穆远漠,难度又一次升级了。 不过,即便难度再大,也要杀。 只要不是百分百不行,那就有拼一把的必要。 “不要忘了一件事。” 赵悦然适时出声,开口提醒道。 “锦衣卫把人丢出来的时候是活的。” 发现杨陆是内奸之后,没有把杨陆给杀了,反而是留了他一口气任由让他们救走,这本身就是最大一个异常点,要是不清楚背后的原因,他们这边只会吃大亏。 “你确定他身上真的没有被下定位的仙术对吧?” 鹤留声侧目看向赵悦然,开口问道。 赵悦然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仙术,鬼术,蛊术,妖术,只要是能够定位的术法,留在身体当中一定会和被定位者的灵力产生排异,只要再往被定位者的体内注入一股新的灵力,那这术法就会在第一时间显现,这方法百试百灵,不可能出错。” “锦衣卫也知道,所以他们不会蠢到用定位这种方式来利用杨陆,唯一的可能,就是想要利用他来误导我们。” 鹤留声收回目光,继续朝着杨陆问道。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穆远漠在刘府的?” “紫云儿和白忘冬说,徐妙锦在刘府等他们,黑海仙芝是徐妙锦取走的,所以我觉得穆远漠在刘府。” “你瞧,这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鹤留声脸上露出笑容,他摊摊手,和一脸疑惑的赵悦然解释道。 “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发现杨陆有问题了,所以用一种巧妙的方式将这个消息告诉杨陆,然后再让他用白雀传信过来。这样一来,我就会认为穆远漠就在刘府,但紧接着,他们又将活的杨陆扔出来,让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穆远漠就在刘府,如果只是为了让我坚信穆远漠真的在刘府的话,后面这次举动就有些太过于多余了。” “那个白忘冬是个很喜欢猜人心里在想什么的家伙,我想,他把杨陆扔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多疑,让我反着想,让我觉得,穆远漠一定不在刘府,之前紫云儿的话也好,杨陆的传信也好,就是为了引我们入刘府,进入他们陷阱的局。” 鹤留声冷笑一声。 “他一定想不到,同样的方法我也能想到。” “所以呢?” 赵悦然听着他这长篇大论有些头疼,她懒得去分析鹤留声是怎么想的了,直接听结果就好了。 “所以。” 鹤留声放下手,转身看向赵悦然。 “穆远漠一定就还是在刘府。” “……”赵悦然眨眨眼,捂着头说道。“等等等等,我有些绕。”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只是单纯地为了告诉你穆远漠没有在刘府吗?这是不是有些太多此一举了?如果不是这月傀的传信,我们也想不到穆远漠在刘府啊。” 鹤留声微微一愣。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难道…… “真的是那紫云儿说漏了嘴,之后的一切都只是白忘冬在补救不成?” “那他直接在月傀传信之前将他杀掉不就好了?”赵悦然皱着眉。“那样既干脆又利落。” “这……” 鹤留声眉头死死皱着。 有道理啊。 太有道理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了,要不是赵悦然提醒,恐怕他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那,反过来想?他就是想让我们去刘府,而穆远漠真的没有在那里?” “十有八九。” 赵悦然点点头,开口说道。 “恐怕刘府已然被布下了陷阱,就等着我们往里面跳了。” 鹤留声咬了咬嘴唇:“先派一队人去查看一下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也说了,我们没多少钱了,能少几张吃饭的嘴也是好事。” “好。” 赵悦然点点头。 “我现在安排。” “可这样一来。”鹤留声把目光转移到了杨陆的身上。“他到底为什么要把杨陆再送出来呢?” 好烦啊。 这姓白的王八蛋到底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不能直接说吗? 搞这一套。 故意把刘府这个地方给露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嘶—— 头疼起来了。 他之前筹谋着杀柳残的时候也没这么头疼过。 但,当务之急是应该先找到穆远漠所在。 只有杀了穆远漠,今天晚上的一切事情才都能结束。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鹤留声紧紧皱着眉头,思考着白忘冬的所有想法,那一举一动的目的究竟指向什么方向。 紫云儿,刘府,传信,杨陆…… 越来越混乱了。 这些东西,到最后究竟能组成什么呢? 等等! 阿倩?!! 就像是灵光一闪,鹤留声的脑海当中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之前一直都被忽视掉的地方。 他就算是找遍整个凤阳府,都不会去找的那个地方。 “哈,哈哈哈。” 鹤留声的眼睛在冒光,他笑得是那般的肆意张狂。 白忘冬啊白忘冬。 饶你机关算尽。 但这一次,是他赢了! …… “为什么要把谜底藏的这么深?” 坐在阿倩的豆腐店里,白忘冬把玩着手里的绣春刀,淡淡说道。 “就和杨陆说的一样,鹤留声太多疑了,就算是月傀说的话,他都不一定会信。所以,这个答案,必须要让他绞尽脑汁的猜到,他才会深信不疑。” “十句话里九句半都是真的,只有那一句我是因为‘阿倩和杨府的关系,才猜到杨陆有问题’是假的,为的就是要让他想到,还有阿倩这么个人存在,顺着这个关系,找到我们现在待着的这个地方。” 白忘冬轻轻一笑。 “现在的鹤留声小朋友一定会很开心吧,能开心得蹦起来的那种,但是……” 白忘冬放下刀,朝着旁边看去。 “能在您府邸门前挥出这最后一刀,我觉着,您应该会比他更加开心,所以,这一次,就全看您的了……” “杨老前辈。” 旁边,磨刀声在一点一点地持续响起,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穿透暗夜,仿佛有着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复仇的火焰会焚干净的不止是敌人的未来,还有着自己的余生。 将毕生所有修行都在此刻榨干,赌上全部的心血和生机。 昔日的刀王,将挥出此生最后的一刀。 那一定,会是很美的风景。 第60章 飞花映月,紫火照空 月神教的试探来得极为猛烈,大批的月神教教徒就像是疯了一般,再一次涌入到了刘府当中,这一次,没有镜花水月的结界,锦衣卫的绣春刀终于在夜色之下绽放出了该有的寒光。 刀落,人头落。 刀收,血海流。 这个原本就被血水冲刷过一遍府邸,再一次被鲜血浸染,月光之下,胡为带着千户所的锦衣卫站在那尸山血海当中,满脸血污下,尽是狠戾的狞笑。 他它娘的都忍了一个晚上了,总算是能把心中的郁气稍微释放出来那么一丢丢了。 “刚才放出去的人能追的上吗?” “定位没丢,可以。” “那还在等什么?” 胡为脸上笑容越发狰狞。 “走啊,跟着老子去杀人。” 今晚过后,要在城中再也找不到半个月神教的教徒。 杀,杀个干干净净,还给凤阳府一个干净的月圆之夜。 …… 而就在城中某处高楼之上,一道高挑倩影俯视着下面的街道,她手里托着一只白雀,在对着它喃喃自语。 “人都被埋伏的锦衣卫杀光了,胡为故意放出去几个钉子,应该是要顺着他们去找月神教其他的据点,可以确定,穆远漠没有在刘府,你的猜测没有错。” “那就在杨府门前集合。” 和之前的白雀都不一样,赵悦然手中的这一只身体里居然传出了鹤留声的声音。 它小眼睛灵动至极,小嘴一张一合,开口说道。 赵悦然点点头:“小心一点,记得带上你的月傀,杨府门前,靠他能够拿捏杨霸山那位老刀王。” 昔日的五大刀王。 这个称呼就已然说明了当年杨霸山在刀道之上是何等的出彩,那可是修行界中刀道能够排进前十的存在,人老但威犹在。 “我晓得。” 鹤留声喃喃道。 “过往成败,全看今夜一举。” 成,一飞冲天,败,全军覆灭。 古今多少人,王图霸业梦。 鹤留声不信,自己不是那圆梦之人。 已然魔怔了。 赵悦然听着鹤留声的声音心中这般想道,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张张口,刚想要说话,但目光就在第一时间微微凝结了起来。 那远处的街道之上,有着一个身穿飞鱼服的小豆丁遥遥望着自己,那目光,虽然没有半分狠戾,但是却坚定锐利得吓人。 赵悦然就这样与她对视在一起,将手中白雀用力捏碎。 白雀化为淡淡灵力消散在了空气当中,看着那纯白色的灵力光点,赵悦然呼出了一口气,身形第一时间消失在了高楼之上。 同一时间,紫云儿的身影紧随其后,一同消失。 两道身影在城中的街道屋顶之上不断地穿梭闪回,一个在逃,一个在追,但始终都保持着三十米以上的距离。 被咬死了。 这是赵悦然如今唯一的想法。 紫云儿,她知道这个锦衣卫的情报。 锦衣卫百户李沐风的唯一弟子,现如今整个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身法修为第一人,她来咬死自己,九成以上是在等着千户所的强者出手,将她拿下。 随着数次尝试,赵悦然目光越来越凝重。 身法第一人,她终于明白这个称呼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了。 逃不了,根本逃不了。 即便是再变换方位,再进行加速和闪回,但身后的紫云儿就是能做到始终和她保持三十米以上的距离。 既然跑不掉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站定了身子,转身看向了紫云儿。 “那对不起,只能将你杀掉了。” 没赶到鹤留声身边之前,她还不能被拿下。 紫云儿站在她的对面,与之遥遥相望,像是感应到了赵悦然的目光,她握住了自己腰后绑着的两柄短刀。 在她等着的人到来之前,她绝不能跟丢这个人半步。 下一秒,漫天紫花飞舞,烈火之月冉冉升起。 飞花映月,紫火照空。 追逃双方,攻守异形。 …… “白大人,你就一点都不紧张吗?” 豆腐店里,白忘冬哼着小曲,黑暗当中,有着一个怯生生的弱懦声音响了起来。 白忘冬侧过头,朝着他旁边坐着,一直在调药的小姑娘看了过去。 那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身形大小比之紫云儿也差不了多少,众所周知,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专产小豆丁。 丫丫,或者说,崔娅。 这个就是之前紫云儿说过的那位有着严重心理疾病,治不了重伤的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专用医师。 把她调过来,就是为了让杨霸山这位老人有能够再度出手的机会。 “紧张?为什么?” 白忘冬柔声问道。 他怕说话一大声了会吓到这姑娘,之前杨霸山那老头就是这样,一见面,声如洪钟,吓得这丫头直往他身后钻。 连他这么一个陌生人都能当做屏障,可想而知,她当时确实是被吓到了。 “你不是说,一会儿,月神教会有很多人要来吗?” 丫丫抿着嘴,弱弱开口。 “可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没错,被白忘冬选中当成最终舞台的豆腐店,现如今其实就只有三个人在。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小丫头,一个行将就木,一身暗伤的退休小老头,然后就是他这个直到现在还吊着一根胳膊,默默朝着上面扎针的十九岁美少年。 说真的,什么叫老弱病残。 全在这儿了。 “这不是没人了吗?”白忘冬解释道。“剿灭月神教据点那可是脏活累活,大部队全都在那边,大本营千户所又不能没人守着,也得分一波人出去,穆千户那边虽然安置得够妥当,但以防万一,也不能没人看着,这么一来二去,能剩下个我就已经不错了,再说了……” 白忘冬抬抬头,示意崔娅去看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正在默默磨刀的小老头。 “这不是还有位刀王在呢嘛,刀王诶,修行界顶天的人物,有他在,你怕什么?” 杨霸山听到他的话,磨刀的动作微微一顿,但也没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反驳的话。 “可……”丫丫看着手里的药,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是炼药的人,自然知道手里的药是什么玩意,要是杨霸山真的吃了这药的话,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会无力回天。 “没关系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小丫头眼中的不忍和哀伤,杨霸山那总是臭臭的脸上很少见地露出了一抹柔和的微笑。 “死得其所。” 说的可真直接啊。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说的这么明白,只会让小姑娘更加难受。 他算是看出来了,千户所的人真的把丫丫保护的很好,锦衣卫该有的东西从她身上是一点都看不到。 也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算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看着丫丫又一次抿嘴,白忘冬手指微顿,将手从绣春刀的刀柄上拿开,看向了丫丫:“你不要觉得为难,什么因为你的药害死了一个人什么的,这种想法可千万不要有,你要知道,有的人的执念就是火焰,将自己焚烧干净本身就是他的归宿,这是他的愿望,你在帮他。” 他可不想见到今晚过后她心里又增添一道新的心理阴影,要不然的话,他怕被整个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人给联手撕掉。 就穆远漠那不动明王金身,怕不是三两下就把他给捏碎了。 他身子骨弱,受不了那般摧残。 “他说得对。” 杨霸山开口了,他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想要去揉一揉丫丫的头顶,但是手刚一伸出就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到,似乎这么多年,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去揉过自家孙子的头顶。 十六年前的那件事终究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连带着对杨陆的态度也发生了些许的偏颇。 这么多年以来,他有没有一次因为杨陆的生日是在月圆之夜而迁怒于那位小孙子呢? 杨霸山有些不明白。 似乎他虽然已然这般苍老,但是却从来没有当过一个合格的长辈,从前作为父亲他不合格,现在作为爷爷也不合格。 “你在帮我。” 杨霸山看着丫丫,和眉善目地轻轻一笑。 “老头子这些年活得就像是个行尸走肉,能在最后几年还能体验一把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白忘冬听着他的话,眉头微挑。 杨霸山,这位传奇刀王的一生你可以说他成功,也可以说他失败。 作为刀王,名扬整个修行界,他无疑是走在了追求仙道的最前端。 可作为父亲,他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断腿却无能为力,然后夫妻二人,一个选择了弃剑学医,画地为牢二十多年,一个成为了修行界人尽皆知的“好为人师”,也被愧疚关在了笼子里。 再然后,等到儿子儿媳身死的消息传到他们耳朵里之时,他们还在千里之外,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赶回,余生只能被复仇的执念包裹,活的麻木且冷清。 白忘冬不知道这一切的因果到底是来自于什么地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完整个故事之后,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句话。 寻仙道者,远人道也。 行道者,皆为疯癫。 一心追求仙道之远,最终落得如此下场,这莫非也是贵属于代价的行列吗? 白忘冬弄不明白。 不过…… “快点长大吧。” 白忘冬伸出手,摸了摸丫丫的头,语气有些唏嘘。 “今夜过后,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执念散了,离入土,还能剩下多远呢? 杨霸山是这样,那位银月婆婆又何尝不是呢? 杨家的故事,本身就是一场从头到尾的悲剧。 被白忘冬摸着头,丫丫那双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解,她有些不太理解白忘冬这句话中的含义,但是她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忘冬一定是带着善意的。 突然,就在豆腐店里的对话还要继续的时候,白忘冬眼皮一跳,黑白分明的双目瞬间被染成了鎏金色的模样,一旁的杨霸山磨刀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了豆腐店外。 那墙头之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影。 白忘冬透过窗户朝着外面看去,那个一身纯白的俊美男子就这样站在c位,背着手俯瞰着下面的豆腐店,似乎一切都胜券在握。 看着他,白忘冬眯眯眼,突然侧过头,对着丫丫开口。 “你觉着,我和他谁长的好看?” “?” “我觉着,我长的比他俊多了。” 白忘冬站起身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上前两步,将豆腐店的门给推开,将自己的身影完完全全暴露给了外面的鹤留声。 “白忘冬。” 即便素未谋面,可鹤留声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眼前之人是谁。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爱的深沉呢? 白忘冬抬起头,与他对视在一起,淡淡一笑:“丑人多作怪。” 丑人多作怪?!! 鹤留声刚要继续说话,可下一秒,白忘冬就侧开身靠在了门上,对着他摊了摊手,轻声说道。 “surprise。” 什么意思? 鹤留声心底突然就升起了一抹强烈的不安。 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刀光在他的眼前猛地亮起,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在了原地,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刀光所淹没。 没有半点的蓄力,也没有半点的煽情。 店里站着的杨霸山就只是将丫丫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紧接着,就如同过往日常练习一般,他挥出了这无比普通的一刀。 可这一刀,却足够惊艳。 白忘冬站在原地,感受着那锋锐霸道的刀意擦过了他的脸颊,留下淡淡的刺痛感。 同一时间,在整个城池当中,一道仿佛能够劈斩天穹的刀光直冲云霄,让全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此。 远处,赵悦然看着这刀光所在的方向,美眸微凝,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烈焰长弓。 “鹤留声……” 不行,她必须马上脱身。 转过身,看着那已然遍体鳞伤的紫云儿,赵悦然眼中闪过浓浓的冰寒。 就差一点了。 搭箭,拉弓。 烈焰再一次涌起。 她看着紫云儿,喃喃道:“别怪我。” 烈焰箭矢瞬间飞出,带着无穷烈火,朝着紫云儿射去。 紫云儿看着这一箭,刚想要运行踩影步躲开,但下一秒,小腿断裂的骨头就告诉她,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到此为止了吗?” “是的,到此为止了。” 一道身影就像是流星划过一般,直接冲进了那火焰,来到了紫云儿的面前。 他单手背后,一只手用力一握。 所有的烈火都在顷刻间散去。 赵悦然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全身汗毛就瞬间炸了起来,一股浓浓的寒意直接涌上了心头。 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二把手。 陈同。 大局已定。 第61章 极端的忠心 “陈同……” 赵悦然看着眼前这个一手背后,一手立于身前化为玉石的的男人,她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就升起了浓浓的寒意。 这种寒意和面对穆远漠的时候不一样,对赵悦然来说,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刻在骨子的里的畏惧。 这个男人…… “副千户。” 紫云儿轻咳一声,伸手抹去了自己嘴角溢出的血迹,开口叫道。 陈同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收回手,温和问道:“没事吧?” “无碍。” 紫云儿咬着牙直起身子。 虽然现在赵悦然毫发无损,她全身是伤。 但只要能坚持到陈同过来,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大半了。 整个千户所中,紫云儿追踪术第一,身法第一,想要找到赵悦然这位现如今月神教的二号人物,并且将她给死死盯住,整个千户所在役的成员中,就只有她能够做到。 陈同目光在那冲上云霄的亮眼刀光之上微微扫过。 即便是隔着老远,但仍旧能够感觉到那股刀势中的霸道与狂暴,若是盯得久了,居然还会刺得他眼睛生疼。 这是何等精深的刀道修为,杨霸山,真不愧是曾经名震整个修行界的大前辈。 只可惜,这样的刀,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你貌似很着急。” 陈同目光在赵悦然身上轻轻扫过。 “但你先别急,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赵悦然下意识握紧自己手里的长弓,冷冷注视着陈同,开口说道。 这语气…… 果然。 “我们应该是在哪里见过才对。” 陈同看着她,淡淡说道。 他对眼前这个女孩有点印象,但是不多。 大概只是到了萍水相逢的程度,要不是他的记性向来不错,恐怕也没办法记起这份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胡言乱语。” 赵悦然闻言,眼中瞬间冒火,二话不说就举起手中长弓,以最快的速度拉弓搭箭。 暴烈的火焰在空气中瞬间燃起,没有半句废话,那火焰箭矢猛地冲出,朝着陈同射了过去。 箭矢离弓的一瞬间就化为一轮烈焰明月,明月之上,似乎有着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那身影睁开眼睛,双眸当中,没有半点的情绪。 下一秒,狂暴的烈焰就犹如吞噬世界的海浪,朝着正前方的陈同和紫云儿冲了过去。 同一时间,赵悦然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想要离开这里,朝着刀光亮起的地方赶去。 “这么着急?” 陈同的声音就犹如鬼魅一般在赵悦然的耳边响起。 “是因为愧疚吗?对那位被你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月神教教主。” 赵悦然眼眸狠狠一缩,第一时间手中结印,掉头,朝着身后猛地拍出一掌。 烈火滔天。 可是却没有半分的强势。 她的手掌被一只白玉之手给握在手中,陈同那张白净的俊脸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赵悦然第一时间朝着陈同原先在的那个位置看去。 在那里,紫云儿盘腿坐着在调理气海灵力,而在她面前,一面面玉石盾牌悬浮在半空当中,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淬玉手陈同。 赵悦然不由得想到了陈同在修行界中的外号。 而就在她的手腕被第一时间捏在陈同手中的时候,陈同没有半点犹豫,灵力快速涌动,手掌用力一掰。 咔嚓一声响起,赵悦然就感觉自己的手臂失去了知觉。 紧接着,陈同抬起脚,一脚踹在了赵悦然的右腿之上。 又是咔嚓一声。 赵悦然就这样跪倒在了地上。 可是,即便是如此,赵悦然仍旧没有半点想要妥协的意思,她就着舌尖狠狠一咬,紧接着,血箭吐出,溅在了地上。 轰—— 火柱拔地而起,朝着陈同顺势而上。 咚! 陈同另一只手同样化为白玉,直接将那火柱给切断。 但就在火花飞溅的时候,一条火蛇猛地从火焰当中窜出,直接缠在了陈同的手臂之上,然后朝着陈同的脖子咬去。 陈同全身灵力律动,狠狠一甩,那火蛇顷刻间就化为了蛇形玉石,被直接甩碎,散落在了地上。 而就趁着陈同分神之际,赵悦然的手臂化为灵火,直接从陈同手中逃脱。 她身形闪现几次,拉开了和陈同之间的距离。 虽然仍旧是跪倒在地,但已是脱离了陈同的掌控。 “我劝你不要跑。” 陈同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他看着那又有了想要离开这里趋势的赵悦然,飞快说道。 “鹤留声那边已经尘埃落定了,他翻不了身,想要救他,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听到这话,赵悦然本来即将消失的身影瞬间凝实,她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可就是这么一犹豫,就让陈同抓到了机会。 几乎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无数白玉灵剑瞬间从空气当中浮出,在赵悦然头顶悬浮。 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不过,赵悦然现在也没有想走的念头了,她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发丝杂乱地从头上耷拉下来,遮盖住了她的左眼。 看着她这样子,陈同微微一愣,脑海当中,似乎有着什么记忆在苏醒。 “看来陈大人想起来了。” 赵悦然冷冷一笑,开口说道。 陈同看着她,当即开口:“你姓赵?” “赵悦然。” “怪不得。”陈同脑海当中飞快划过一道道思绪,之前困扰他的一些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是你,只能是你,是啦,没错,这样一来,也就都能说清了,为什么那流光锥会偏了半寸了,原来真的不是老穆命大,而是源于过往因果。”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按照银月婆婆的话来说,若是那流光锥再偏离半寸,那么就能击碎穆远漠的整个心脏,这半寸虽然没办法直接决定穆远漠能够活下来,可却是在十死无生当中,施舍给了他一点点的生机。 鹤留声如此周密的计划,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偏差。 当时陈同就有所怀疑是这射箭者的一点小心思,后来银月婆婆说穆远漠的心脏当中留存着一缕散不去的心火,那个时候,陈同就将所有的怀疑都放在了这个月神教如今的二把手身上。 只是没有想到,到头来是这么荒谬的一份缘分。 穆远漠一生血债,唯独的就那一次的手软,结果还就真的有了善报。 “赵家上下一百五十六口。” 赵悦然看着恍然大悟的陈同,咬牙切齿地开口。 “现在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陈大人,你有想过我母亲吗?” “说实话,没有。” 陈同很淡定地摇了摇头。 “我手上沾的血太多,你们家的事,我确实不怎么记得了。” 赵家,昔日在凤阳府也算是有点脸面的家族,若不是在洪武朝的时候涉及到了一桩大型贪墨案,也不会被就此灭门。 那一次是他带的队,那时候他还只是个百户,赵悦然的母亲,是他儿时的玩伴,若是当初他没有外出闯荡的话,说不定此时此刻他也在父母之命下与之成婚生子了。 但很可惜,也许是造化弄人,让她死在了他的手里。 当时的百户陈同确实有过一段神伤,毕竟哪个熟人死在自己手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怅然,但这么多年以来,陈同的心早就和他的玉石一样的冷硬了,这样的回忆,只能被遗忘,留在心里,对他自己没有半点用处。 “果然,你就是个冷血的刽子手。” 赵悦然嘲讽地说道。 之前对这人还抱有了一丝丝期待什么的,真的就是她犯蠢了。 凤阳府的人都说穆远漠才是锦衣卫千户所中最凶残的那个人,可他们谁知道,眼前这个一脸温和,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才是千户所最冷血的那个。 那年她六岁,亲眼看着陈同将整个赵家的人一个一个的斩首。 最后只剩下她的时候,若不是恰巧路过的穆远漠给她遮掩了一下,恐怕她也会是陈同的刀下亡魂。 月夜,血海,刽子手。 这一直都是她心底最大的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和这个人扯半句的皮:“想要穆远漠活命,那就放鹤留声走。” 她吊住穆远漠的命,目的也没有那般的纯粹。 要报救命之恩,或许有,但不多。 她只是想要给鹤留声留一条后路。 “你既然知道是我做的手脚,想必也发现了那缕心火,心火不散,银月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放手医治,穆远漠是活着,但他也可以只是活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有意识,一辈子只能靠大夫给他吊着命。” 赵悦然呼出一口气,戏谑地看着陈同,她笑得是那般的嘲讽。 “陈大人,想要见到你的好兄弟这样活着吗?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你能狠的下心让穆远漠去死,可你们凤阳府锦衣卫真的能缺少穆远漠这个人吗?” “用鹤留声换一个穆远漠,不亏吧。” “明明可以杀了穆远漠,完成鹤留声的计划,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再有今夜之事,但你却没有,反而在留下穆远漠的命后,用这条命当成筹码,又去换鹤留声的命。”陈同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个叛徒当的可真有意思。” 这前后矛盾未免也太大了。 你说赵悦然忠于鹤留声,但是却没有严格遵守鹤留声的指令,但你要说赵悦然背叛了鹤留声,此时此刻的要求又显得是那般的可笑。 说真的,陈同一时间居然都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想的了。 “能给我解个惑吗?” 陈同好奇地问道。 他想要听一听赵悦然的原因。 赵悦然站在屋顶之上,抬起头看着那皎洁的明月,一时间目光有些迷离。 多么漂亮的月亮啊,却总有人要用它当成借口来做一些恶心的事情。 “这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 赵悦然开口了。 “王图霸业终究只会是一场梦,鹤留声他魔怔了,他看不清楚若是穆远漠真的死了以后,他会面临什么。把月神教做大做强?在天下邪门当中分一杯羹?” “呵呵,不对的,要是穆远漠真的死了,今天晚上的城中断不会这般安静,你们这群疯狗一定会像疯了一样的去寻找他的下落。” 赵悦然歪着头看向陈同。 “我对月神教无感,我对王图霸业也无感,鹤留声救了我,我就得让他活着,即便是落魄一生,也好过死在幻想当中。也许,只有让月神教全军覆灭,他才能真的意识到,所有的一切到头来都只会是一场空。” 忠心? 这东西是她最厌烦的玩意。 她因为月神贴对柳残保持了大半辈子的忠心,忠心忠得她都快要吐了。 所以,她不可能再对任何一个人投入忠心这样的感情。 她只是单纯的在报恩,让鹤留声活下去,就是她的报恩。 即便,代价是将他的理想,将他的谋划,将他努力了半辈子的事业全部毁掉,那也没有半点问题。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陈同认真听着她的一字一句,看着她那双美眸之下掩藏着的极端。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今晚角逐的就不单单只是月神教和锦衣卫。 整个月神教里最疯狂的人不是鹤留声,而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既清醒,又癫狂。 既忠心,又极端。 一切谋划落空,全部都是源自于她的手笔。 也不知道若是让鹤留声知道了,当初还会不会救下她。 也许,今天晚上,唯一一个能够达成所愿的人就是她。 “紫百户,还能动吗?” 陈同淡笑一声,开口说道。 紫云儿第一时间从地上蹦起,直直站立。 “请大人下令。” “麻烦你跑一趟,去告诉白忘冬,鹤留声的命,锦衣卫不要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让他不要杀鹤留声。” “是。” 紫云儿没有半分质疑,第一时间化为一道阴影,消失在了原地。 “走吧,去见见你的筹码。” 陈同一挥手,半空中的玉剑全部碎裂,化为一个镣铐铐在了赵悦然的手上。 “等到你收到鹤留声平安的消息,我们的交易也就完成了。” 赵悦然淡淡一笑,没有回话。 她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夜空。 她这一辈子…… “可真像是个笑话啊。” 第62章 万事转头空 刀光散去。 鹤留声两颊流血,抓着杨陆的后脖颈,满目呆滞地站在原地,心有余悸。 好快,好强,好霸道的刀意,究竟是要将刀道走上多远才能够斩出这样的一刀呢? 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刻,他将杨陆抓到了身前,那么这一刀就会完完整整地劈砍在他的身上,若是这样…… 想到这里,他双目瞬间回神,连忙朝着两旁看去。 刚才还站满人的墙上,此刻只剩下了一个个被劈砍开的半截身子。 看着这血淋淋的场面,即便是鹤留声此刻心中也升起了浓浓的寒意以及……无力感。 这便是大修行者们的伟力,面对这样的一刀,他压根就没办法生出半点反抗的心思,或者说,还没等他想要反抗,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 “杨霸山啊杨霸山,看来比起死人的仇,你还是更在乎活着的孙子。” 鹤留声笑了一声,拍拍杨陆的后背,朝着下面的豆腐店看去。 原本还精气神十足的杨霸山此刻全身上下都只剩下了一身皮包骨,他手中的刀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落在了地上,杨霸山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嘴角溢出的鲜血红赤赤地告诉所有人,这一刀的代价是什么。 丫丫扶着他的胳膊,眼中闪过了浓浓的不忍。 原本可能还有十年,二十年寿龄的杨霸山,此时此刻就只剩不到半年的寿命了,这一刀很帅,但代价却沉重到让人难以接受。 全部心血熬成这么一刀,就是为了复仇。 可是…… 鹤留声轻轻咳了几声,单手抚上心口。 虽然也被那避开的刀光波及到了几分,但大体来说,无碍,还能杀的动。 “你想要杀谁?” 就在这个时候,靠在门框上的白忘冬开口了。 他看着杨霸山被丫丫扶着坐在了凳子上,随即调转目光,看向了鹤留声。 “杀我,还是杀他,亦或是她?” 手掌在他自己、杨霸山和丫丫三人身上扫过,白忘冬歪了歪头。 “你想杀的人,可不在这儿。” “不可能!” 鹤留声一把把杨陆拽到身后。 比起他的伤势,杨陆身上毫发无损,由此可见,杨霸山对刀术的把控力有多强。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穆远漠就在你身后这家店里,你要是想活命,就乖乖把他给交出来,要不然的话,你们三个,都得给他陪葬。” 鹤留声瞪着眼睛,表情狠戾地说道。 “一个半死人换你们三条命,怎么着,这买卖不会算?” 白忘冬看着他现在这副样子,眼中闪过几丝感叹,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 在见到杨霸山那贯穿天穹的一刀之后,鹤留声怎么可能不明白这里也只是一个陷阱,可什么都明白的他却不敢去承认这个现实。 “穆远漠没有在这里。” 白忘冬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在这里的人就只有我们三个,所以,你是想杀我,还是想杀他,亦或者是她?” 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鹤留声的表情从扭曲,到僵硬,然后再到落寞。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等到白忘冬眨了个眼,鹤留声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已经完全了解了现在的处境,他冷冷地注视着白忘冬,将这口气给呼了出来。 没有穆远漠在,那么他就没有动手的必要。 没必要将多余的精力浪费在这里。 “白忘冬,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鹤留声淡淡道。 “今晚算我输了,但我不服,你记住了,下一次,我会赢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要转身离去。 可还没等他运行灵力的时间超过两秒,他的脸色一变,整个人身子一直,一下子半跪在了墙上,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只能任凭灵力在他的四肢百骸中乱撞。 这种感觉…… 鹤留声狠狠咬牙。 “乱灵散。” “嗯~不止呢。” 白忘冬不慌不忙地上前两步,坐到了门槛上面,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到。 “七步倒,玉蛇清,散血露,四转去生丹,哦,还有你熟悉的三息绝,好歹也是个教主,怎么着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不是,光一个乱灵散,那多瞧不起人啊。” “可是,什么时候……” 鹤留声的话停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是这个吗? 杨霸山破开他灵罡留下的刀伤。 可,怎么可能?那是杨霸山,一代宗师,他的脾气鹤留声研究了不下三年,那样一个性子骄傲且执拗的人,怎么会在自己的刀上淬毒? 这不可能! “丧子之痛,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白忘冬像是看出了他的震惊,淡淡说道。 他把腿伸直,手撑着门槛,看向远处,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前日因,今日果。因果报应,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所以啊,修行者这一辈子啊,既要和天道证仙道,又要和因果争对错,还要和岁月抢一个快慢的胜负。 累,但又乐此不疲,可回头一看,竟不知为何而累,乐在何处。 “万事转头空。” “万事转头空……” 就像是被戳中了心里面的哪个地方,鹤留声微微一愣,呆呆说道。 这一愣,甚至就连运行灵力去化解体内剧毒的动作都停下了下来。 他在这边发愣,白忘冬则是一个人在心里碎碎念。 啧,这人怎么还不来。 白忘冬看着远处的夜色,念叨了一遍又一遍。 他可不想陪着这货在这里月下谈心,伤春悲秋。 这多没劲啊,他还等着看戏呢。 就像是听到了白忘冬心里面的呼唤,一道身穿飞鱼服的身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划破夜空,直接俯冲,从别人家的屋顶跳到了白忘冬的面前。 来者是个白忘冬很熟悉的小豆丁。 紫云儿一来到之类,就见到了墙上那堆血淋淋的尸体,她连忙加快脚步,终于见到了坐在门槛上抬头望月的白忘冬。 “他就是鹤留声?” 转过头看向正在发愣的鹤留声,紫云儿冷冷开口道。 就是这个人,险些要了他们千户大人的命。 “嗯,大概吧。” 白忘冬点点头。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鹤留声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一直在喃喃自语着“万事转头空”这五个字。 这样子,要不是魔怔了,就是悟道了。 反正白忘冬的判断更倾向于前者。 “怎么样,心火的问题解决了?” “是。” 紫云儿点点头。 “但有条件。” “放他走?” 白忘冬指了指鹤留声,开口道。 紫云儿再次点头,没有说话。 虽然她并不是很想见着这个最大凶手逃脱,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他们千户大人的命,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放。 “陈同的意思是什么?”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的命,锦衣卫不要了。” “晓得了。” 白忘冬站起身来。 此刻在墙上,鹤留声呆滞的状态被两人的交谈声给打断。 他本来都已经绝望了,开始回顾自己的前半生了,但没想到到了现在还能够峰回路转。 柳暗花明又一村。 白忘冬响指一打,鹤留声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就被紫沼扛着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福大命大,恭喜发财。” “看来我还有机会找你报今日之恨。” 鹤留声看着他,嘴角翘了起来,那眼神有些亮,亮的就像是见到了光。 白忘冬耸耸肩。 “也许吧。” 紫沼上身,白忘冬的手臂化为鳞爪,一把抓在了鹤留声的手臂之上。 他着看着鹤留声那逐渐得意起来的表情,微微一笑。 紧接着,他紧紧一握,手臂猛地用力。 噗嗤—— 在紫云儿和丫丫惊骇的目光下,血花飞溅,那刺眼的红色直接没有任何阻碍地溅射到了白忘冬的身上,一瞬间,一只手臂就这样凌空飞起,被白忘冬扔在了地上。 鹤留声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剧痛感就已经向着全身上下侵袭,他痛苦的嚎叫声猛地在这院子当中响起。 “白忘冬!!!” “嗯,我在。” 面对鹤留声的大叫,白忘冬很贴心地回应了一声。 他用手绢擦着脸上的血,重重的一脚就踹在了鹤留声的肚子上,鹤留声身子猛地翻了个面,他怨毒的目光直直地射向白忘冬就像是在看他的杀父仇人。 “你说说你,当时为什么不按照原计划来呢,临时起意可不是个好习惯。” 白忘冬俯视着他,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之上,狠狠地碾着。 用力程度,让鹤留声险些绝了气。 “你利用我胳膊受伤去钓穆远漠,现在我要你一根胳膊,这也叫因果报应,我爽了,所以就不杀你了,这道理弄得清吗?” “你……” 嘭—— 还没等鹤留声把那个“死”字说出口,白忘冬就猛地在他胸口位置踏了一脚。 鹤留声一个呛声,把接下来的话给咽了回去。 “还不赶快说声谢谢?” 白忘冬目光冰冷。 这一撕,他等了整整一晚上。 要不是为了之后的大戏,一条胳膊怎么能够? “白忘冬……” 紫云儿黛眉微皱,忍不住提醒道。 “放心,我有分寸。” 白忘冬松开脚,鳞爪之上,有着墨紫色毒液滴下,直直滴落在了鹤留声的嘴里。 “时间半刻钟,半刻钟之后你身上的毒全部都会解,滚,再让老子看到你,你一定得是个死人。” 鹤留声没有逞口舌之快,他只是恶狠狠地将白忘冬记在了心里。 今日之事,他有的是时间蓄谋报复。 只要月神教还在,那他就不算是失败。 “月傀,走。” 杨陆额头之上,似乎有着什么花纹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就从墙上闪现到了鹤留声的身边,一把抱起鹤留声,一言不发地就消失在了原地。 白忘冬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睛微眯。 对很多人来说,今晚的一切都结束了,可对他来说,今晚最有意思的剧情才刚刚开始。 “一条手臂,也算是平衡了一下战力了吧。” 白忘冬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 站在他旁边的紫云儿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 白忘冬单手脱下被鹤留声血液浸染的外袍,扔在了地上。 “你和崔丫丫把杨老爷子送回府,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你要去做什么?” 对着他的背影,紫云儿大声问道。 “看戏。” “看戏?” “少爷我亲自导的戏。” 白忘冬声音清朗。 “这是第一部,要是质量过关,下次绝对请你看。” 说完这句话,他就运转灵力,动用踩影步消失在了原地。 再迟一些,那可就赶不上开场了。 “他在说啥?” 为啥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紫云儿转过头和丫丫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不解。 “算了。” 紫云儿耸耸肩。 “先送杨老师傅回府,然后我带你去找千户大人。” 很快,剩下的三人也离开了这院子。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唯有那满墙的尸身,还在叙述,这里发生过什么。 …… “万事转头空,万事转头空,万事转头空……” 鹤留声被杨陆抱着极速朝着城外离去,一边赶路,一边不断地念着五个字。 “杨陆,你说,万事转头空,是不是在说,人这一辈子,无论怎么样,到了最后都会是一场空。” 杨陆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一个劲地赶路。 鹤留声也没有指望他会回答,他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既然这样,那不管我怎么去拼都没关系了,反正到了最后都会是空。不搏一搏,站在那高处看一看上面的风景,那我就算是死也会死的不开心。” “月神教就算是毁了也无妨,我就算是伤了一根胳膊也无妨,只要能去拼一把,那就去拼一把,反正到了最后都会是空。” 说着,他拍了拍杨陆的胳膊。 虽然他断臂了很疼,可现在他却顾不上在伤口上想太多。 他现在必须要将月神教的旧部给整合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够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在这些人里,首先要联系的,当然就是赵悦然了。 也不知道她是靠什么让锦衣卫放了他一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赵悦然的辅佐。 感受着灵力恢复正常,鹤留声手中凝聚出一只白雀,一道道字符打在它身上,在书写着一段话。 “无事,速回,老地方见。” 做完这些之后,那白雀就朝着远处飞走了。 看着那飞走的白雀,鹤留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想笑。 是那种畅意的笑,若是之前,他可能真的会因为这次失败而想不通,但白忘冬那一句“万事转头空”真的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他开始发现,这世间一切都不是很重要了。 就算是失败一万次,那也没事,失败和成功都只是体验,到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既然这样,那不断的尝试,就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 等今夜过后,他就带着赵悦然和杨陆去找一家规模中等的邪门,只要混上几年,总能有机会再来一次月神教之变。 届时,他一定会再找到白忘冬,报今日断臂之仇。 “杨陆,你觉得,这天下哪一家邪门会比较适合我们?” 心绪通畅之后,鹤留声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又和旁边的杨陆聊起天来。 本来以为这月傀还会和之前一样,一言不发。 但,出乎鹤留声的预料,这一次,杨陆有了反应。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哪一家邪门?说出来听听,让我当做参考。” “邪门不知道,但适合你去的地方,还真有一个。” “哪里?” “阎罗殿。” 刀光亮,泛起涟漪。 第63章 给过去画上句点 杨陆从小就知道,他不讨爷爷奶奶的喜欢。 那两个人看他的眼神是特别复杂的那种,里面的情绪复杂到直到现在他都没办法去完全的理解。 他偷偷听府里的下人谈论过,他爹娘是因他而死。 如果不是他恰好出生在月圆之夜,那么月神教就不会盯上他们一家,他爹娘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成为月神教的刀下亡魂,这样一来,爷爷奶奶也就不会承受丧子之痛,分居两处。 杨府,绝对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被月神教掳走当做祭品那年才只有一岁,可他却能够记起那一天所有的画面。 血红的月亮,癫狂的人群,站在高台上神神叨叨跳着舞的老头,还有就是那个举着被放置在爹娘血液浇筑而成的血晶棺材里的他的神秘面具男。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已经七岁的杨陆,记忆早就模糊起来了,他只知道,自己被锦衣卫的穆千户救了下来,再然后,就是他爹娘死了,那个面具男亲手下的刀。 那个人,就是弑杀他父母的仇敌。 血海深仇。 爷爷说了,这份仇怨,迟早要亲自讨回来。 “诶?诚叔去哪儿了?” 回过神来,小杨陆这才发现,他好像和领着他出府的管家走散了。 没有诚叔在的话,他想买的东西就没办法付钱了。 这可怎么办? “唉,看来今天只能先回去了。” 小杨陆抽了抽鼻子,然后就要转身朝着杨府那边回去。 他今年七岁了,当然认识回家的路。 可就在他刚走了几步没多久,后面就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把他叫住。 “喂,小朋友,想要吃糖吗?” 吃糖? 是在和他说吗? 杨陆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超爱吃糖的。 顺着声音转过身,杨陆刚想要说话,结果下一秒就愣在了原地。 他额头之上突然出现一个半月形状的印记,紧接着,他的整个心神就仿佛坠入到了一片无尽的黑暗当中。 他招手,想要冲着那眼前的光亮叫喊。 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回音。 他只能在这黑暗当中不断地沉沦。 直到…… “我来吧。” 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一道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身影轻轻伸手拍在了他的肩上,下一秒,他的身体后退,那道身影径直朝着上面的光亮游去。 再然后,再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街上仍旧车水马龙,与之前别无二致,可即便是在这闹市当中,他的全身上下仍旧被冰寒所包裹。 一眼,就一眼,他只记起了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眼。 但是,就算是见到它的时间再短,杨陆都能无比准确地认出他是谁。 那个如同刀刻斧凿般印在他脑海中的面具。 “鹤留声……” 他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眉心。 他被人绑上的牵丝线,他成为了某个人的笼中鸟,他的灵魂之上,多了一道让他觉得无比恶心,无比反胃的枷锁。 他被人夺走了自由。 而这个人,亲手杀了他爹娘。 “杀了他。” 这是年仅七岁的小杨陆第一次连续说出这三个字。 “必须要找到他,亲手杀了他。” 他狠狠咬着牙,那双眼睛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泛出了血丝,他紧紧握着拳,任凭指甲陷入到肉里,让血液沾湿他的手心。 压抑的恨意,在这一瞬间爆发。 男孩心中燃烧起了复仇的火焰。 “你会帮我的吧,陆杨?” “嗯,我听你的。” …… 暴烈的刀气在一瞬间爆发,鹤留声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柄寒光凛凛的仙器宝刀就已经到了他脖子的位置,只要再深入一点,就能够取下他的头颅。 但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化为了漫天的白色羽毛,消失在原地。 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几步之外。 可还没等他喘息半口气,那雪亮的刀光就在他的面门前亮起,这一刀,直直就是冲着将他劈砍成两半来得。 鹤留声忍着刚被解毒之后气海中的不适强行催动灵力,两只巨大的翅膀猛地在他的身后张开,第一时间收拢将他包裹。 刀光凌厉,但劈砍在羽翼之上的一瞬间就被这坚固的防御给生生崩碎。 就当鹤留声以为能够稍微能喘口气,让他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的时候,羽翼之外,那仙刀就像是疯了一般,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一刀一刀劈砍在了他的翅膀上面。 鹤留声目光瞬间冰寒。 虽然他今晚吃了一晚上的瘪,可他好歹也是月神教的教主,怎么可能让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贼这样欺负。 “滚开!” 羽翼在一瞬间爆炸,无数翎羽在他周身悬浮,他手掌一挥,那漫天的翎羽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直直朝着前方的目标冲了过去。 巨大的铁盾一瞬而成,翎羽轰击在那铁盾之上,只是稍微留下了些许的的损痕,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鹤留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铁盾,眉头猛地皱起。 “你是谁?” 铁盾消失不见。 从它身后,缓步走出了一道年轻瘦削的身影。 他直直看着鹤留声,手中的刀握得越来越紧,即便是隔着老远,也能够感觉到那双眼眸当中涌现出来的浓浓恨意。 “嗯?杨陆?” 看清楚他是谁之后,鹤留声的第一反应不出杨陆所料。 他第一时间就催动月神贴,但是却发现,那月神贴的印记仍旧在杨陆的眉心闪烁着光芒,可杨陆的眼神却没有半点变化。 “失效了?不可能啊。” 鹤留声眉头皱得是越来越紧,他看着自己的手背。 他能够感应到月神贴仍旧在杨陆的体内,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精神上却和杨陆断掉了联系。 这好像还是月神贴自柳残创造出来之后,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所以,之前你一直都在假装被我控制?” 杨陆沉默不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停下来不是因为想要和鹤留声聊天,他只是单纯地被打乱了攻击的节奏,所以在寻找鹤留声的破绽罢了。 “我去,绝了。” 鹤留声没有得到答案,但从杨陆的表现上来看,答案已经特别的清晰了。 他有点想不明白,难道他这个月神教教主当的就真的有这么失败吗?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有小心思。 本来他就对赵悦然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保住他一命有所疑问,现在最能信任的月傀也是个二五仔。 奶奶的。 当个屁的领导,干脆单干算了。 “你是怎么……算了,问你也不会老实说,还是先把你给废了以后慢慢研究吧。” 鹤留声冷声道,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化为一团白羽消失在了原地。 杨陆眼眸微缩,在这一瞬间找到了鹤留声的一丝破绽,整个人瞬间化为一道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握紧手中刀刃,朝着鹤留声消失的地方冲了过去。 嘭—— 刀狠狠地挥出,原本应该消失在原地的鹤留声再一次出现在了刚才的位置,两只翅膀交叠,挡住了杨陆的刀。 可还没等杨陆收刀斩出第二击的时候,一只翅膀就抽出,狠狠朝着杨陆的方向刺去。 翅尖锋利,而且裹挟着大量的灵力,若是杨陆被这一下给刺中,以他那纸糊般的防御手段,怕不是会被立刻重伤。 所以,杨陆当机立断,整个人的身形立刻后撤,躲开了鹤留声这一击。 可鹤留声怎么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的放走他,他伸出那仅剩的左手,在半空中虚握,一条以白色翎羽组成的锁链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同一时间,一张天罗地网在杨陆身后浮现,杨陆只感觉自己的后背靠在了一层软绵绵的墙上,紧接着,他的身形就不受控制地极速朝着前面俯冲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鹤留声背后那锋利的翅膀已经扭曲,变形为一个锋利的枪头,停在了他的身前,就等着杨陆朝着上面撞上去。 杨陆狠狠咬牙,双眸神色出现微弱的变化。 紧接着,他全身上下就被钢铁所覆盖,双手置于身前,交叠,结印。 咚,咚,咚,咚,咚。 五面铁墙拔地而起,拦在了杨陆的身前,杨陆猛地一招手,那五面铁墙就立刻朝着鹤留声撞了上去。 枪头撕碎了一面又一面的墙壁。 但那破碎的铁块却并没有一同消散,杨陆手掌一握,那些碎片就如同潮水一般汇聚,朝着羽翼长枪之上凝结上去。 同一时间,杨陆也到达了那长枪身前,但此刻的长枪被铁块所包裹,杨陆单手掐指,一道仙术咒印在他的手指之上一闪而过。 那铁块瞬间胀大,一面墙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杨陆双脚在上面一蹬,身形猛地扭转,眼神再度变化,仙刀重新回到手中,他直接借助铁墙这个平台,转身,握刀,猛地挥出。 轰—— 耀眼的刀光再度亮起。 那羽翼织成的天罗地网瞬间被斩断,漫天白羽飞舞,杨陆沐浴着这些羽毛,双手持刀,再度在半空当中扭转身体,朝着身前的鹤留声猛地斩去。 铁块飞散。 在鹤留声惊讶的目光中,这一刀仿若化为流光,以一个快到了极点的速度,迎着那破碎散落的铁片,直接砍在了鹤留声的胸前。 唰—— 血花飞溅。 鹤留声看着自己胸前出现的伤痕,一时间有些发愣。 这是整场战局开始以来,他第一次被杨陆砍中。 “真的是被白忘冬的毒给搞废了,就这样的一刀,居然险些破了我的灵罡。” 但鹤留声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只是皮外伤而已,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这也就说明,杨陆的极限也就到这里了。 不过,他之所以愣神,被杨陆砍住这一刀,还有别的原因。 就在杨陆刚才化为钢铁之躯的一瞬间,他居然察觉到月神贴的控制恢复了正常,虽然只有一瞬,但,这就说明…… “你还是那个月傀!” 他欣喜地叫道。 杨陆眼眸微凝,眼底当中,有着怒火和凶光在不断地浮现。 月傀!月傀!月傀! “不许用这个称呼叫我!” 杨陆双眸霎时变得通红,手中刀刃直接调转方向,携带着全身灵力,猛地上劈。 “就叫!” 鹤留声看着暴怒的杨陆,整个人心情大好。 “怎么着,被你最大的仇人炼制成傀儡,你的心情是不是很不好啊,哈哈哈,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给你半点脱离控制的机会。” 他身体之上,一根根羽毛冒出,只是眨眼之间,就白色翎羽就已然覆盖了他半个身躯,同一时间,他的左手变成了锋利的雀爪,朝着杨陆猛地挥下。 他目光阴寒,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杀意。 “你就在耻辱中给我的活过这一辈子吧。” 咚!!! 刀锋与利爪相撞,杨陆脸色一白。 鹤留声表情淡然。 虽然他被白忘冬断去了一臂,身体中又有很多毒素没有清理干净,可那又怎么样,被杨霸山欺负欺负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能在杨陆手里吃瘪? 那他也就不配在弑杀柳残之后,成为月神教的教主了。 适不适合先两说,但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凭借的就只有一点。 实力! “给我跪下。” 利爪之上灵力越发浓郁。 明显冲破了幽玄关隘,跨过玄境一层,进入到了玄境二层的地步。 “不可能!” 杨陆死死咬着牙,因为太用力,血液从他的牙缝里流出。 天知道他为了这一天等了多久,这十年来,他永远都在做着两件事。 一,寻找鹤留声的下落,只要能够到了他身边,那他就可以下手。 二,练刀,他在脑海模拟了几万次和鹤留声的对决,就是为了今日之战。 十七岁的他面对三十多岁的鹤留声,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当然知道。 所以,想要超越这个超长的距离,他就必须要另辟蹊径,这个办法他找了好久好久,但好在,他找到了。 双目霎时被血红色所包裹。 杨陆握着刀的那只手臂上面瞬间青筋暴起,仙刀之上,一条条血色荆棘浮现,没有半点迟疑地捆绑在了他的手臂上面。 一刀,他只有一刀的机会。 这一刀,必须要斩断他的所有过往与枷锁。 “血刀经,第七十九术。” 杨陆轻声呢喃。 “血祭屠龙。” 嘭—— 他的手臂猛地炸开,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所有的血肉都被那血色荆棘全部吞食,同一时间,杨陆握着的仙刀之上,血色的火焰猛地燃起。 只是一瞬间,杨陆身上的气息骤然增高。 鹤留声眼眸猛地紧缩,一股强烈的威胁感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突然有了想要逃离这里的想法。 可…… 已经晚了。 那一刻,杨陆的血刀就像是一道血色的闪电,切断了他的雀爪,以一个他绝对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砍向了他的脖颈。 鹤留声眼中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抬起手,表情狰狞,全身灵力在此刻全部爆发,身后羽翼朝着杨陆直接刺了过去。 羽翼和刀锋同时行动。 现在就是在比一个谁快谁慢的问题。 杨陆心无旁骛,半点都没有去看那刺向他的羽翼,他眼中只有鹤留声的这颗人头。 噗嗤—— 眨眼之间,血花四射。 无数的血液喷涌,冲向空中,又缓缓落下。 杨陆站在原地,被血雨淋溅,保持着挥刀的动作,全身上下都在不住的颤抖。 一颗人头就这样飞出,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没有反应过来就从脖颈之上分离。 鹤留声,被斩首! 嘭—— 下一秒,羽翼爆开。 一条血色惊龙在杨陆周身盘旋一瞬,瞬间消失不见,杨陆就这样站在羽毛与血水混合的雨滴当中,大口地喘着气。 他只有一刀的机会,这一刀,必须要极度地靠近鹤留声才行。 那一刻,不是最好的时刻,但却是他能做到最好的时刻,挥刀,就是一场赌。 所幸,他赌赢了。 一切的枷锁和仇怨,都被这一刀斩的干干净净。 从今日开始,不会再有任何东西能够将他束缚。 他解脱了…… 哐当。 血刀脱手,杨陆抬起头看着天空。 “呵,呵呵……” 他咧嘴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湿润的水滴就从他的眼角划过,直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终于结束了。 这场持续了十六年的诅咒。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吼叫声刺穿了整个夜幕。 悲痛,伤心,快意,宣泄,愧疚…… 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声吼声当中汇聚而出。 白忘冬坐在树上,看着下面仰天哭吼的杨陆,没有半点表情。 他掰着指头数着时间。 等到那吼声消散,他的身影第一时间就消失在了树上,来到了他的身边。 面对他的出现,杨陆没有半点反应,他只是死死盯着鹤留声那具无头尸体,仿佛丢了魂。 这一刻,他反而有些空虚了起来。 就仿佛,一切尘埃落定,失去了所有的方向一般。 “我只是过来提醒你一下。” 白忘冬来到鹤留声尸体面前,手指在他胸前轻轻一推。 啪叽。 这尸体就倒在了血泊当中。 “你还有笔债没有还完,还了债,你的故事才算是真的结束了。” 听到他的话。 杨陆麻木地点了点头。 “走吧,我跟你去还债。” 第64章 做我的儿子吧! “你要带我去哪儿?” 走着走着,杨陆突然问道。 他有点迷,因为白忘冬带的路距离城中越来越远,再这么走下去,就要到荒郊野岭了。 可穆远漠是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的。 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锦衣卫和月神教所有的博弈都在围绕着“藏匿处”这个核心点吗? 就是因为穆远漠那么严重的伤势,必须要安置在一个封闭且安全的地方才能够进行最好的救治,转移位置本身就已经是犯了一次迫不得已的大错,若是再将他放在这夜风环绕的郊外,那穆远漠就算是本来能不死,这下也不能不死了。 所以,鹤留声才会那么笃定穆远漠就在城中。 而城中,论起情报核实,他们月神教又如何会输呢? 今夜的所有角逐,其实就是一场“我要找到你”的游戏。 鹤留声要找到穆远漠,趁着他重伤,拼上全部家底都要把他给杀掉,而锦衣卫则是要用穆远漠所在地的消息当做鱼饵将鹤留声从藏匿地给钓出来,达成刚才的结局。 而以上所有的战场都在城中进行。 若是穆远漠真的在城外,那鹤留声今晚可就真的是…… “少年啊,不要被你的无知限制了你的眼界。” 白忘冬站定脚步,杨陆站在他身后,目光越过他的身体,看向了前面那条河。 只见白忘冬缓缓回身,手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颗碧蓝色的珠子。 白忘冬微微一笑。 “你要相信,这世界很大,魔法,真的存在。” 轰—— 滔天的巨浪在白忘冬的身后涌起,就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朝着两边分开,一颗巨大的水球就这样在出现在了河道中心。 杨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一切来的太快太壮观,让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白忘冬没有等他回话,然后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踩影步瞬时发动,两人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噗通。 这是跃入水面的声音。 当脚掌稳稳落在地上之后,杨陆睁开了因为入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这里是……” 清澈的水流在周围盘旋,却始终没有沾染到他身上半分。 一条完全用水流铸成的通道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碧水明珠。” 白忘冬手持珠子,开口说道。 你猜他凭什么敢不慌不忙地四处游荡,可以保证自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顺德府呢? 临走之前把这玩意从罗睺手里借过来可真是个无比明智的决定。 虽然罗睺当时太过于爽快的样子有点可疑,但没办法,除非他不想在北镇抚司里混了,不然的话,这任务该出还是得出。 就是早知道老罗这么爽快,就把北镇抚司府库里那杆洞神枪给搞过来玩一玩了。 那才是真正的大杀器,据说做出来就是为了预防神祸的。 要是有那东西在手,只要不怕被吸干,白忘冬敢带着它去把这次在顺德府集合的所有仙门成员给一枪轰死。 到时候看看,谁还敢和他争夺太平经? 啧。 唉,可惜了,可惜了啊。 要是他脸皮能再厚一点的话,现在就很可能有新玩具把着玩了。 “碧水明珠不是妖族圣物吗?” 杨陆疑惑问道。 “怎么会到了你们锦衣卫的手里?” “这问题问的,真难绷。”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那除了拿东西的妖死了,还有别的答案吗?” 在面对妖族的问题上,所有历代人族王朝的态度都很坚决,格杀勿论。 大明的锦衣卫更是其中的主力军,这些年除了一些身份特殊,能力特别的妖族,基本上妖族身份一旦核实,那就直接可以开杀了。 说个笑话,妖族的圣物到了锦衣卫的手里,难不成还是有人主动送过来的吗? “妖族的圣物就一定永远在妖族吗?”白忘冬侧侧头。“鹤留声就是如你这般想,所以才会从头到尾都被我们遛着玩。” 要是他能够想到半点碧水明珠的可能性,今晚的剧情,也许还会出现一丢丢偏差。 “这种可能性谁能想得到。” 杨陆撇撇嘴,反驳道。 全世界仅此一件的东西,而且这玩意的归属还是公认的,到底要怎么想才能想到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呢? “我就能啊。”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笑意凛然。 他一这么笑,杨陆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全身发凉。 他记得,白忘冬说要解剖他时候的表情也是这个样子的。 下意识得,他朝着白忘冬那边默默地移开了几分距离。 太吓人了。 对杨陆的小动作,白忘冬没有发现,他自顾自地走在前面,试着把自己代入到鹤留声的角度。 “要换我的话,别说碧水明珠了,就是遮影袍和青帝噬痕瓶我都敢想。” 他奶奶的,老子在凤阳这么多年,养了那么多人。 一个想法一个想法的验证怎么了? 教徒这种东西,不就是消耗品吗?不扔出去蹚路难道还要留着这群东西过年? 他要是鹤留声,首先做的就是先把整个城里城外全都犁上一遍,要是这样还找不到穆远漠的下落,那就直接让人去袭杀知府家,成不成功先两说,重点是把自己的态度表明啊。 邪门之所以会被叫做邪门,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邪门的人行事比较极端,做事风格向来疯狂。 你看看那几个大邪教里,哪个不是疯子变态凑一堆。 所以说,从月神教决定摒弃原先作风转而成为鹤留声追寻权力的工具时,它就已经不能算是个邪教了,顶多算是一股小逆党。 “白大人,白大人……” 就在白忘冬陷入邪教教主模拟器里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杨陆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将他的思绪一下子给拉了回来。 “前面没路了。” 见到他回神,杨陆指着前面黑漆漆的水幕开口说道。 “没路了?那就是到了呗。” 白忘冬手持自己的腰牌,直接伸进了水幕当中。 穿过水幕,白忘冬感觉自己手中的腰牌被别人给拿走,然后就两三秒的时间,腰牌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紧接着,碧水明珠一闪,那水幕缓缓打开。 水幕一开,两人的眼前一下子就出现了很多很多的人。 陈同,崔娅,紫云儿,徐妙锦,连同那些守在这里的锦衣卫。 而端坐在最后方的,是已经清醒过来的穆远漠,和在一旁施针的银月婆婆。 “嗨~” 白忘冬抬起手,和这些人打了个招呼。 可没想到,在场没一个人将目光转向他,而是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站在他旁边表情有些纠结的杨陆。 仇视。 这是在场所有锦衣卫眼中都有着的一种眼神。 毕竟,无法否认的是,杨陆也是参与这次猎杀穆远漠计划中的一员。 被人无视,白忘冬倒也没有在意,只是瘪瘪嘴,默默放下手,将目光投向了那边坐着的穆远漠。 黑海仙芝不愧是外伤神药,在解决掉赵悦然留下的那缕心火之后,靠着这药和银月婆婆长达数个时辰的持续医治,穆远漠的伤势在肉眼可见的好转,算是刚刚从奈何桥上把自己那半个身子给收回来了。 “让他过来吧。” 穆远漠的声音虚弱响起。 所有的锦衣卫第一时间让开一条路。 杨陆知道,这个“他”说的就是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缓缓迈步,朝着穆远漠的方向走去。 从他谋划一切开始,他就已经想好这个结局了。 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将这位于他而言有着救命之恩的男人当成他见到鹤留声的筹码,杨陆心中有愧,但是不多,反正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要如何偿还。 白忘冬看着那决绝的背影,轻轻一笑。 “今天晚上的戏可曾看尽兴了?” 陈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淡淡问道。 “这不是还差一个结局来着吗?” 白忘冬努努嘴,示意他看着那边的两人说话。 “要不要猜一下,老穆会怎么做?” “无非就是杀和不杀两个结局。”白忘冬想了想。“穆千户虽然是个暴脾气,但也不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黑海仙芝和银月婆婆今晚拉回了他的命,就冲这一点,杨陆今晚也死不了,最多,应该会被弄残或者送到牢里吧。” 毕竟,私通月神教残害朝廷官员也是个不小的罪名。 “哼哼。” 听到白忘冬的回答,陈同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怎么?我猜错了?” 白忘冬眯眯眼。 “难道穆千户会直接弄死他报仇?” “你看着就知道了。”陈同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结局,一定会让你意想不到的。” “吼~” 白忘冬闻言一下子来了兴致。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而就在陈同和白忘冬的对话接近尾声的时候,杨陆已经来到了穆远漠的身前。 银月婆婆看着他那只剩下莹莹白骨的右臂,眼中闪过了浓浓的心疼,这毕竟是自己的孙子啊。 “穆千户……” “奶奶。” 银月婆婆一张嘴,杨陆就立马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抬着头,与坐着的穆远漠平视在了一起。 “不要求情,做了错事,就该付出代价。” 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从储物仙器当中抽出自己的佩刀,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它双手托起,单膝下跪,跪倒在了穆远漠的身前,把刀递向了穆远漠。 “穆大人,一命偿一命,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您救下来的,黑海仙芝抵了您的救命之恩,现在,您可以亲手来取我的命,报您今晚命悬一线之仇。” “这么想死?” 穆远漠沉声道。 杨陆这话说的很有意思,他说,用黑海仙芝来抵当年救命之恩,其实换个意思说,就是你可以不用顾忌黑海仙芝和我奶奶的恩情,直接报仇就是了。 一命偿一命,救命还救命。 现在的我们,之间只有仇怨。 杨陆没有说话,他只是又往前递了递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吧,他就是想死。 穆远漠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银月婆婆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孩子自小没有爷爷奶奶的教导,但也长成了很好的模样啊。 “你长大了。” 良久,穆远漠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伸出手拍了拍杨陆的肩膀,然后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把刀。 “这是……要杀?” 白忘冬眯眯眼,猜测道。 陈同仍旧笑而不语。 下一秒,穆远漠握住刀柄,整个人全身气势猛地爆发,一股极为浓郁的杀意瞬间弥散。 杨陆闭上眼睛,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唰—— 刀光一闪。 紧接着,杨陆就听到了刀锋入鞘的声音。 “?” 他茫然地抬起头,一脸不解地朝着穆远漠看去。 “为什么?” “小子,死,是这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穆远漠虽然声音还很虚弱,但那份狠戾却半点都没有减弱。“让你就这么死了,实在是有些太便宜你了,我听老陈说了,你不是一直都在向往着自由吗?那正好,就换个方式让你难受一下吧。” 他低下身子,脸颊迅速与杨陆靠近。 那张冷酷的络腮胡脸上挂了一双极为冷漠的眼睛。 “给老子加入锦衣卫,从现在开始,你就又被锁上了。想要自由?可以。等你真的哪天杀了老子再说。” “锦衣卫……” 杨陆呆呆地念着这三个字。 加入锦衣卫,就意味着他这一生都要与血相伴。 “不愿意?” “我愿意。” 杨陆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 “我来做你的刀。” 虽然出乎意料,但既然穆远漠这么说了,他就这么做好了。 反正死也是把命给他,活着,也是把命给他。 就当从今天开始,他已经死了吧。 “谁要你做刀了。”穆远漠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接下来的这句话,简直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喂,你小子,要不要来当我的弟子啊。” “?????” 这下子,不光是杨陆愣了,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都愣了,只有陈同的嘴角勾起了一道浅浅的笑容。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抽动。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的既视感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那个吧,就是那个吧。 “做我的儿子吧!” 淦! 他今晚导的这场戏是复仇悲情剧,不是他奶奶的热血漫啊! “毁了,全tm毁了。” 白忘冬一下子捂住脸,蹲在了地上。 旁边的紫云儿等人刚刚回神,就把奇怪的目光投向了他。 唯一知道内幕的陈同站在他旁边,笑得更开心了。 …… 等到众人回到地面上之后天已经蒙蒙亮。 今晚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就算是工作强度较大的锦衣卫都一时间有些恍惚。 月神教是清理不完的,但经此一事,恐怕是元气大伤,想要再成气候,没个三五年是不可能的了。 “不是说好了不杀鹤留声吗?” 紫云儿好奇对着陈同地问道。 “不是说,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吗?” “对啊,锦衣卫的仇就算是消了,但杀他的人又不是锦衣卫,杨陆有他自己的仇。” 陈同温和地回复道。 也不对,现在杨陆也算是锦衣卫了。 “所以,从一开始,副千户大人就决定好了要让杨陆动手?” “白忘冬的要求。” 陈同回忆着那一晚上,他和白忘冬的交谈。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感叹,这一晚上的事情中,几乎全部都在白忘冬所编写的剧情之内,虽然有些地方一丢丢的出入,但大致来说没有半点出错的地方。 “罗睺养了个好属下。” 怪不得会把碧水明珠这般珍贵的东西交给白忘冬呢,这不是信重又是什么? 说起来,他们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三位领头人其实都不是罗睺的亲信,毕竟北镇抚司新建,罗睺才主理这个位置没两年的时间,手下的亲信能有多少? 他们三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蒋瓛蒋指挥使提拔上来的部下。 永乐朝一开,他们也就自动成了中立的立场。 白忘冬这一来,也正好提醒了他一下,是不是该找个机会上京去见一见这位怪物一样的镇抚使大人呢? “对了,白忘冬呢?” 听陈同这么一说,紫云儿一下子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道。 陈同环顾四周,好像也找不到白忘冬的身影了。 人呢? “他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出现在紫云儿的旁边,开口说道。 “收了一封信,然后就急匆匆地找他的牛去了。” “走了啊……”紫云儿一时间有些怅然,虽然只是相处了两天的时间,但这两天过的有些太刺激,每一个环节都有白忘冬的参与,这让她一下子没有适应白忘冬的离去。 算了。 不辞而别的人不值得说一声再见。 就给他来一句。 “一路顺风。” 这就够了。 …… 而此时的白忘冬正坐在牛车之上,看着手里的枝条,咂了咂嘴。 “顺德府有变,速来。” 比他预想得早了一些。 啧,熬了一个大夜,刚想补个觉来着。 “话说回来,我今晚是不是打了一晚上的白工啊。” 白忘冬突然惊觉。 好像到了最后,他啥也没捞到。 也就只有那小半枚灵晶和从千户所顺走的三瓶红鸾液可以安慰他那受伤的小心灵了。 想到这里,他取出那枚灵晶,朝着天上一抛,鬼面印记一闪而过,将它一口吞下。 就当是赚了个零食钱好了。 催动手中的碧水明珠,眼前的河流骤然分散,一条水道缓缓浮出,大开道门迎接着牛车的前进。 “算了。” 白忘冬伸了懒腰。 他慵懒地靠在牛车上,轻轻一笑。 不管怎么样,这一晚…… “爽了就行。” 水道吞没,牛车就这样消失在了原地,无声无息。 第65章 今日花丛初相见 “快点,再快点,用力一点,对,就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顺德府最有名的花楼叫做问情处,在这里,就算是满楼都有这样的声音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不过…… 如果忽略现在是日上三竿的话。 说实话,大中午的就搞这些,虽然多少有些影响不好,但架不住这位恩客给的价钱高啊。 只要有钱,你别说日上三竿了,就算是连轴转都能接受的了。 “这都已经是第三日了吧” 在问情处的楼上,一堆姑娘们趴在栏杆上一脸惊奇地看着二楼的那个房间,开口闲聊道。 “还差半个时辰。” “啧啧,还真的从早到晚一步也没有出过问情处,这位小郎君该不会是打算在我们这里常住吧?” “常住还不好吗?那大把大把的金叶子,看的柳妈妈喜笑颜开的,他要是走了,柳妈妈得心疼好一阵子。” 一说到柳妈妈心疼的样子,说话的那位姑娘就忍不住“咯吱咯吱”笑了出来,她一笑,就像是打开了什么闸门,围在这边的姑娘们都笑了起来。 她们是都见到过柳妈妈抠门的样子的,在柳妈妈的观点里,每一个走掉的客人都是在从她的钱包里把钱拿走,你说这能不心疼吗? “听说前几天谢姑娘也进去了一趟,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谢姑娘从顶层下来呢。” “哼哼,那是你眼皮子薄,看不到,我就见到谢姑娘从楼上下来好几次,只不过,在这位小郎君的房间里待的时间最长而已。” “小郎君长的好看啊。” “那倒是。” “……” 可就在姑娘们聊的正开心的时候,突然,轰隆轰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就进入了她们耳中,她们惊疑地朝着问情处的大门看去。 咔哒。 原本紧闭的问情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道道身着飞鱼服的身影鱼贯而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站满了整个一楼的过道。 锦衣卫! 姑娘们见到这副场景都吓呆了,没呆住的姑娘们连忙跑到后面去找她们口中的那位“柳妈妈”。 咔哒,咔哒,咔哒。 这是靴子踩地的声音。 一道英姿飒爽的倩影从大门外大步走来,和旁边站着的锦衣卫的飞鱼服装扮不同,她穿着的是一身看起来极为精干贴身的劲装。 她一头短发,长相不算是特别漂亮,至少比起楼上这些容貌精致的姑娘们要差上一些,整张脸只能算是比较漂亮的程度,但她只要站在那里,无论是再漂亮的姑娘都会觉得自己比之矮上一头。 这是气质上的碾压。 霸道,精明,强势。 这就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人在哪?” “二楼左边第一个房间。” 听到手下的回话,女人眉毛一挑,额头皱起。 “一到顺德府就跑到这寻花问柳的地方来了,看不出来,这还是个小色鬼,他在这里呆了几天?” “三,三,貌似,是三天……” 说这话的时候,那男性锦衣卫的额头上都紧张地冒出汗来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短发女人的表情。 果不其然,那女人的脸上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三天,呵,都到了三天啦,你们今天才发现他进了顺德府,我手底下怎么全是你这种草包。” “请千户大人责罚。” “千户大人!” 这位手下刚说完责罚,那边就传来了一个嗲嗲的声音。 从问情处的后院,一个成熟的美妇人一扭一扭地快步走了过来。 一见到短发女人,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连忙走上前来,柔声细语地问道:“不知千户大人来我们这里有何要事,我们这里姑娘都是好姑娘,不会犯事的,您说说您找谁,我们绝对配合。”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半点娇媚的样子都不敢往外露。 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千户,蔺楠。 这可是名满整个顺德府的人物,当然,这年头,当锦衣卫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没有什么好名声,这位的凶名更是早早就在外流传了好几年了,再加上她又是女子之身,所以顺德府的人就悄悄给她取了一个“喰血蟒”的称呼。 柳妈妈之前在公共场合见到过蔺楠几次,她知道,蔺楠最讨厌的就是她们楼里那一套矫揉造作的姿态,之前就是有另外一个楼的妈妈朝她敬酒的时候,习惯用上了平日里对待宾客的样子,结果那个妈妈当场就被泼了一脸的酒。 这件事在她们这小圈子里传了好久,所以,一见到蔺楠,柳妈妈就下意识地收起来平日里那套作风了。 “我找人。” 蔺楠也不废话,直接伸出手,指了指二楼的那个房间。 “我现在可以上去吗?” 虽然顺德府的人都觉得她霸道蛮横不讲理,可她本人还是觉得自己很有礼貌的。 以前有个人同她说过,越是站到高位,就越要约束自己,只有这样,方才可以守得住本心。虽然这人现在已经不在了,但他的话,蔺楠始终都能听得进去,礼貌,是她最基本的素养。 “当然可以。” 柳妈妈一听不是来找自家这些能赚钱的姑娘们的,一下子喜笑颜开了起来,直接抬手,对着蔺楠说道。 “我来给您带路。” “不用。” 蔺楠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和她擦肩而过,朝着二楼走了上去。 被蔺楠拒绝,柳妈妈也没有生气,直接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蔺楠的脚步很快,只是几个呼吸,就到了那个房间的门口。 从房间当中传出来的,是一个清朗的声音。 “求求了,柔姐姐,再坚持半柱香的时间,就半柱香……” 嘭—— 没有半点犹豫,蔺楠直接一把推开了房间的门,然后朝着房间里面看去。 开门声很大,把房间里面的一对男女给吓了一跳。 看着里面的场景,蔺楠的眼神从平静到戏谑,然后再到疑问,最后甚至有些惊讶了起来。 嘶—— 这和她想的场景有些个不一样啊。 为啥这两人的衣服都穿的好好的呢? 为啥两人离了那么长一段距离呢? 为啥这人站在一块板子前面,身上全都是五颜六色的花斑点呢?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做这些?!!” 蔺楠第一时间转过头朝着柳妈妈问道。 柳妈妈尬笑两声。 “是的,大人。” 不信是吧? 她也不信啊!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奇奇怪怪的声音是不少,但就是没有实质性的业务展开。 进这房间的姑娘换了一批又一批,要不是这人出手阔绰,柳妈妈早就把他给赶出去了。 房间里,被蔺楠吓到的那个姑娘原本还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结果这巨大的开门声炸响,把她那端正了好久的姿势一下子在惊慌中给打乱了。 站在画板前的男子揉了揉后脖颈,从画纸上把目光抽离,转头看向了门外的蔺楠。 “来得有点晚了啊。蔺千户。” 他把画笔扔到一边,然后把沾染上不少颜料的外袍给脱了下来,大步走到了床前,认真将它折叠起来。 那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姑娘在得到柳妈妈的眼神示意之后,连忙小跑着走出了房间。 “白百户来了顺德府也不先到千户所报道一下,要不是手下人机灵,看到了传信鸽朝着问情处这边飞过来,我竟不知白百户还有如此的闲情雅致。” 蔺楠挥挥手,示意柳妈妈也退下去。 柳妈妈早想走了,一得到蔺楠的指示,连忙转身朝着楼下小跑了下去,腾空了所有在楼上看戏的姑娘们,将整个二楼都留给了这两人。 是的,和蔺楠说话这人就是来了顺德府已经三天的白忘冬。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有些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遥想当初在京城之时,他站在问花楼前那纠结的模样,白忘冬不得不感叹,什么叫做世事变迁。 林医师,你看到了吗? 你带进问花楼的那个少年,已经能够独自一人在花楼里住上整整三天的时间了。 真想要赶紧飞鸽传书回京城,让林昭月知道这个消息,想必这位姐姐会很欣慰的吧。 只不过,可能有某些事情会和她想的有些出入就是了。 “没能及时和大人说明,是下官的过失,抱歉抱歉。” 白忘冬在收好那件外袍之后,披上了一件新的袍子,转过身朝着蔺楠抱拳笑着说道。 “下官任凭千户大人责罚。” “责罚不敢当。”蔺楠迈着紧致浑圆的大长腿一步走进到了屋子里,直接坐到了刚才那位“柔姐姐”坐过的椅子上,抱着肩膀说道。 “白百户这一次可是作为特使出行的顺德府,镇抚使大人亲自下令,让整个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都听从你的调令,责罚你,我的职权可做不到。” “是吗?我手里这东西这么牛逼的吗?” 白忘冬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已经多出了一个卷轴。 他笑吟吟地看着蔺楠:“难道千户大人,也要听从我的调令不成?” “理论上来说,是的。” “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没有实际上。”蔺楠冷淡地抬起下巴,看向他。“你就当这调令是个摆设好了。” 好家伙,这么直言直语的吗? 这话说的,他小心肝都颤起来了。 白忘冬打了个哈欠,舒展了一下身体:“没办法让千户大人帮忙,是下官的无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上前两步,搬起凳子,直接来到了蔺楠的身前,坐了下来。 他直接翘起腿,和蔺楠平视在一起。 “那就请蔺千户来解释一下,这纸条上写的‘有变’是什么意思吧?” 声音清冷,表情微寒。 白忘冬的笑容就像是突然从他脸上溜走的一样,蔺楠还没反应过来,白忘冬完成了迅速的表情变化,手指当中夹上了一张纸条。 他就是因为这张纸条才急匆匆赶到顺德府来得,可是…… “发现了?” 蔺楠眉毛一挑,玩味地说道。 “是啊。”白忘冬把那张纸条给放在桌子上。“顺德府这些天安静的很,别说太平经了,就连小贼都没有几个,仙门弟子平静得就像是来这里度假的一样,这就是你说的‘顺德府有变,速来’吗?” 玛德,就因为这张纸条,他环游大明的计划直接破灭了。 结果现在来了这里才发现,这件事压根子虚乌有。 心态崩了好吧。 “哦,原来如此。” 蔺楠没有率先回答他的话,而是突然想明白了件事。 “这些都是你从问情处这里的姑娘们问到的?” “不止呢。” 白忘冬眨眨眼。 “我听了足足三天的故事。” 从行政官员到军营里的各个将军,从本土仙门到混迹市井的三教九流。 整个顺德府从上到下有名的人物他听了个遍,可以这么说,虽然不能说是完全熟知,但至少顺德府这边表面上的大小情况他确实是全部收集到了。 “有点本事啊。” 蔺楠轻笑一声。 “怪不得会让你来。” “你说得对,我就是骗你的,太平经的消息我们这边暂时还没有掌握,让你来就是想提前认认人,总不能你一来就让我们配合你做这个做那个的吧。” “理解。” 面对蔺楠的话,白忘冬第一时间重新笑了出来。 “毕竟太平经事关重大,当然要认真对待。” “没错,一切为了大明。” “一切为了大明。” 蔺楠和白忘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同时笑了出来,两个人笑得越来越开心,就像是一对好多年没有见面的老友。 “不过,虽说千户所这边没有消息,但我在问情处待了这么多天,好像还真找到一点太平经的下落呢。” “哦?” 蔺楠闻言,好奇地看向白忘冬。 “不知道白百户听到了什么传闻?” “传闻谈不上,只是那天碰到了个人,灌了他几杯酒,然后问出了些话,觉得蛮有意思的。” 白忘冬站起身,就像是懊恼似的一拍手。 “哎,我怎么给忘了,算了,要不然还是让他亲自和你说吧。”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就在蔺楠疑问的目光下,径直走到了一旁的柜子那里。 他动作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拉开柜子。 噗通。 一个被捆绑着的身影就这样从柜子里面跌了出来。 “呦,路兄,这两天睡得还舒服吗?” 同一时间,当蔺楠的目光停留在那被捆着的男人身上一瞬间的时候,她目光微微一顿,紧接着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她死死盯住白忘冬淡淡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对啊,他是什么人来着,瞧我这记性,我记着他和我说过啊。” 白忘冬貌似一脸疑惑的揉了揉眉心,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猛地一拍手。 “对,我想起来了。” 身体缓缓回过,白忘冬脸上挂上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看着蔺楠那阴沉的表情,不收半点影响地缓缓开口。 “这人,好像是……知府家的傻儿子?” 啧。 蔺楠阴沉的表情瞬间冷漠,手指猛地抬起。 轰—— 庞大的灵力爆发。 锋利的气流直接划过白忘冬的脸颊,但却半点没有影响到他脸上的笑容。 这一刻,两人目光碰撞。 针锋相对。 今日花丛初相见,亮锋芒。 第66章 我也不知道啦 狂暴的灵力就犹如锋锐的刀锋在这房间当中瞬间肆虐,白忘冬和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的蔺楠对视在一起,双方的目光同样冰冷。 针锋相对,蓄势待发。 房间中的气氛霎时无比凝重。 但。 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突然把手里的卷轴给举起,挡在了自己的眼前,隔离了蔺楠和他对视在一起的视线。 “别,别这样,哒咩!no!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白忘冬的声音突然就轻快了起来,把那卷轴稍稍朝着上面移开几分,露出了自己的左眼。 “蔺千户,你瞧,我现在这样子像谁啊。” “……” 蔺楠眼皮微跳。 这小东西在拿罗睺威胁她? “要是你真的想动手,我确实是打不过你。” 白忘冬把拿着卷轴的手放下来,朝着蔺楠说道。 同为主理一方的千户,蔺楠的实力比之穆远漠差不了多少,虽然他没有和穆远漠动过手,但也知道,那霸道的不动明王金身要是真想撕了他,根本费不了多大的事。 同理,要是蔺楠这条喰血蟒真的想要拿下他,白忘冬也反抗不了。 但是…… “太平经有多重要,蔺千户心里应该有数,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给我添堵比较好。” 太平经事关巨着修纂,对于那位雄心壮志,想要大干一场来证明自己就是天命真龙的永乐帝来说,这本书就是他向整个大明来昭示自己能力的成果之一,他必须要做到尽善尽美。 太平经出世可是能够让整个锦衣卫高层专门开会商讨的一件事,可想而知,这部仙法在修行界中的地位如何,若是能够将它编入到巨着当中,又会是一种何等的成就,不提太平经本身的价值,光是这份影响力,就已然足够引起高层的注视了。 所以这一次的任务,罗睺才会将能够调动整个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的权力交付于他。 “可现在添堵的人是你。” 蔺楠目光中的凌厉没有半点的缓和,她盯着白忘冬冷冷开口。 “添堵?” 白忘冬一下子忍不住笑了。 “我添什么堵了?” “路苓是路森的独子,你动他,只会让我难做。” “难做?”白忘冬看着她,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蔺千户,你是聋了吗?还是说脑子不好,没办法听明白我说的话。” “我说了,路苓知道太平经的线索。” “你在逗我?整个顺德府上下都在找太平经的下落,锦衣卫,仙门,邪门,哪一边不是派出了众多弟子,但就是一无所获。你现在告诉我,这么一个纨绔知道太平经的下落?” 蔺楠放下抱肩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 “找事就找事,用这种借口,只会显得你很蠢。” “是啊,太蠢了。” 白忘冬眯眯眼,紧接着,笑脸瞬冷。 在蔺楠没有反应过来到一瞬间,直接一脚狠狠地踩在了路苓的腿上。 咔嚓。 “啊——” 路苓瞬间被这剧痛刺激苏醒,猛地睁开眼睛,整个身体都在抽搐。 “路兄,再把你昨天晚上同我说的话和我们蔺千户说一遍。” “我说,我说,我全说。” 路苓不住地惊叫着,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王福,一个女人,受伤,会雷法……” 虽然他的话很乱,甚至连不到一起,但蔺楠还是从中择取出了几个关键信息,稍微联想延伸一下就是。 王福那里,有一个受伤的女人,这女人会雷法。 蔺楠没有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天下会雷法的人多了去,不一定就是目标”这样的傻话。 因为那个留下太平天雷痕迹的人确实有伤,他们在天雷痕迹处发现了大滩血迹,这说明这人不止有伤,而且还会是重伤。 王福这个人她也知道,这就是在市井里混迹的一个大地痞,靠着和路苓这纨绔有些关系,拢络了数量不少的小弟,经常会替路苓处理一些脏事杂事。 啧。 所以,这货还真的和这件事有关? “整个顺德府都找不到的人,偏偏人家就知道在哪儿。” 白忘冬摊摊手。 “蔺千户,你说,蠢的到底是谁啊。” “……” 蔺楠身上气势一泄,虽然白忘冬的话有些难听,但蔺楠还真的没法反驳。 虽然蔺楠对太平经这件事的上心程度确实不怎么高,但只说路苓这个突破口,却是找了这么多天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有问题,反而是白忘冬这个刚来了顺德府才三天的外来客一到就找到了这条线索。 就这么一对比,蔺楠现在实在是没办法说出半句硬话来了。 没别的,丢人。 “呼~” 蔺楠呼出一口气,原本充斥在这房间中的威压尽数散去。 她不发一言,直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白忘冬耸耸肩,知道这算是蔺楠变相的认了输。 没办法,事实就摆在眼前,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在白忘冬找到路苓的那一刻被比较得一无是处。 能力不行,就该站着挨打。 蔺楠无话可说。 白忘冬没有继续在房子里停留,而是抬脚跟着蔺楠走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白忘冬就见到了那些悄悄待在二楼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的姑娘们,里面有不少都是熟人。 白忘冬笑着和她们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然后就跟着蔺楠走到了一楼。 “去,把上面那个蠢东西给我带下来,顺便再去找个人去趟路府,告诉路大人,他儿子的事犯了,让他来锦衣卫问话。” 对着手下说完这些,蔺楠朝着自己身后的白忘冬瞅了一眼,然后伸出手用大拇指指了指他。 “这位,是京城来的北镇抚司白百户,都认认人,别搞错了。” 白忘冬从她身后探出头来,朝着面前这群人挥了挥手,笑容温和,看起来就很好相处。 蔺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这人是属狗的吧,变脸变得这么快。 “走,回家。” 蔺楠话音一落下,在场所有锦衣卫同时转身,朝着外面小跑了出去。 好大的排场。 白忘冬站直身子,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转过身朝着身后看去。 问情处顶层之上,一道倩影站立,俯视着下面的人群,美眸当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忘冬看到她之后,第一时间抬起手,朝着她那边挥了挥。 “我走了。” 他的声音清朗而又清晰,在这问情处当中回荡。 那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后,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蔺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没有在此刻多说什么,大步迈出,朝着问情处之外走去。 白忘冬回过身,抬脚跟上。 两人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问情处当中。 顶层之上,那女子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些许晦暗不明的光芒。 不久,一个老妪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开口说道。 “圣女,王福那边已经安排好人了,是不是现在动手?” “让他们撤回来吧,没必要守着了。” 女子淡淡道。 “蔺楠已经知道这件事,我们要是再出手,会惹上这条大蟒蛇的。” “可……” “放心,太平经没有那么好拿。” 女子冷冷一笑。 “那个会用太平天雷的女人,可不是个善茬,就先让锦衣卫去探探路,等局势明朗一些了,我们再做打算。” “是。” 老妪退下。 而女子则是站在栏杆处久久不去。 “白忘冬……” 这可真是个妙人。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取下他的脑袋。 …… “嘶~” 走在街上,白忘冬后背一冷,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总觉得有人想要害我。” “刚才那女子是?” 蔺楠走在他旁边,淡淡开口问道。 “别闹,你能不知道?”白忘冬感觉到那股寒意散去,连忙挺直腰板,回复蔺楠的问题。“彼岸门圣女,谢采纭,这种人物不应该是一进顺德府就要登录在册的吗?” 彼岸门,天下邪门之一,和月神教那样的邪教不一样,彼岸门可是有着正经山门的大邪门,并不在大明的狩猎名单之上。 其实人们对邪门的印象是有一个错觉的,似乎觉得所有的邪门都是朝廷的敌人,都应该被剿灭。 其实这个印象是错的。 邪门当中,其实大概分两种类型,一种自然就是像月神教那样,无论是改革前的变态风格,还是改革后的乱党风格,都是不被朝廷所接受,会对朝廷的统治产生影响,必须要剿灭掉的类型。 还有一种,就是修行界中,修行邪道,脱离三千仙道,寻找新的仙道的势力,这类型的邪门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仙门,但是,所行之道与正统仙门相悖,所以才被划分到了邪门的类型当中。 这类邪门一般都是仙门的敌对方,并不把剑锋指向朝廷,对于这些邪门的存在,朝廷方面也是乐成其见,所以一般都会将这些邪门的名字登录在册,划分到“在册邪门”的行列,和仙门享受同等待遇。 只要不威胁到朝廷,那朝廷就不会对他们下手,更何况,若是仙门势力被削弱,这也是朝廷想要看到的结果。 总而言之,第一类邪门,是由朝廷官方划定的,第二类邪门,则是修行界仙门自己划定的。 彼岸门就是属于在册邪门当中名列前茅的存在。 “谢采纭,原来是她。” 蔺楠听到这个名字,瞬间了然。 “你真不知道?” 白忘冬微微皱眉,看向她。 这种情报都不知道,顺德府的锦衣卫水平已经烂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前段时间在养伤,这样的消息一般都是交给下面人去处理的。”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蔺楠开口解释道。 “谢采纭应该就是在这段时间来得顺德府。” “你为什么会和她有交情?” “可能是一见如故?”白忘冬笑了一声,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话说回来,更让蔺楠觉得疑问的是…… “你为什么一来就去了问情处?” 若是白忘冬是个色中饿鬼,那也就罢了,可他在问情处住了三天,从白天住到晚上,愣是没有进行过一次问情处的主要业务,甚至于据说他进问情处都是走的后门。 这样子可绝对不是冲着满足自己的欲望来的,可如果是这样的话,白忘冬又因何第一时间就进了问情处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 “因为这里人多啊。” 白忘冬如实回答道。 “再说了,这问情处本来就是彼岸门收集情报的场所,我去这里,就是为了调查太平经的下落。” “那你又如何得知,问情处是彼岸门的势力?” 这事即便是顺德府本地人都不一定知晓,白忘冬一个外来者,他为何能得知? “嗯……” 白忘冬眨眨眼。 “秘密?” 嘶—— 不知道为什么,蔺楠总觉得这背后的原因会让她有些牙疼。 还是不问好了。 总而言之,这么一说,蔺楠也大概搞清楚白忘冬这来到顺德府的行动轨迹了。 先是去问情处,他说他在这里听了三天的故事,那大抵就是从那些姑娘的嘴里在探查情报。 问情处本身就是彼岸门的情报据点,那些姑娘们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后的东家具体是谁,但也受到一些不太正规的专业训练,会在日常工作的时候从客人口中套话,然后在固定的时间将这些话告诉柳妈妈。 所以,这些姑娘们本身就知道不少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白忘冬把她们一个个分开叫进来聊天,听“故事”,其实就是相当于率先截胡了彼岸门的情报网,只要话术水平够,再配上白忘冬这张脸,基本上一些明面上的消息都能够套的出来。 不用工作,只要讲故事就有钱拿,问情处的姑娘们可不是会前仆后继地进白忘冬的房间吗? 然后就在昨天,他碰上了路苓这么个坑爹货,也许是从哪个伺候过他的姑娘的口中知道了太平天雷使用者的下落,所以这才有了之后的所有事情。 “呼~” 分析完这些之后,蔺楠下意识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个草包。 当时听到特使是一位百户的时候,蔺楠心里其实是比较怀疑白忘冬的水平的。 在她看来,这样重要的任务,怎么着也得是谢阴出手吧。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白百户不算是什么草包,应该撑得起“镇抚使亲派特使”的身份。 “那么,接下来,你想要做什么?” 对着白忘冬,蔺楠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白忘冬脚步站定,眼睛微眯。 “那当然是……” “我也不知道啦~” 第67章 始末 “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啊。” 看着这人眨眼卖萌的样子,蔺楠脚步一顿:“我还以为你已经有计划了呢。” “拜托,蔺千户,我才刚来顺德府三天,截止到昨天为止我都是个残疾人,还要一边和问情处的姐姐们打探太平天雷的下落,我是有多少精力能再制定出一个完整的计划?” 白忘冬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自己的右手。 赶路两天,问情处又待了三天,昨天晚上白忘冬才扎完第五天的针,虽然现在看起来能够正常活动,但实际上还是有些肌无力,还需要再扎两天的针来进行调理,届时才算是完全恢复。 所以,至于接下来要先做些什么…… “等从这个王福那里找到人以后再说吧。” 虽然白忘冬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不一定能抓到就是了。 不过,除却这些,现在他倒是还有一个疑惑没有解开。 “既然这人是受了重伤,那伤她的又是何人呢?这人可曾留下什么痕迹?” “现场只有太平天雷的痕迹,而且从痕迹上残留的灵力来看,只属于一个人。” “一个人……那她为什么要用出太平天雷呢?” 难不成还能是嫌天色太暗,搞出来两道天雷来照个亮吗? “这一点,我们也不清楚。”蔺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理解。 当时千户所的下属把报告交上来的时候,蔺楠也有同样的疑问。 既然只有一个人的灵力痕迹,那么这太平天雷用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证明身份?用作威吓?” 白忘冬抿抿嘴。 “有没有可能这现场被人处理过呢?” “基本上没有可能。” 蔺楠虽然说的是“基本上”,但那语气显然是在说“绝对”。 “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太平天雷一出现的时候,几乎响彻了整座城池,府衙的人从出动到到达现场一共都没有用了半炷香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处理得只剩下一个人的痕迹。” 处理现场是个精细活,如果是处理到半点痕迹都没有,那倒是简单,但如果是在两个人动手的现场将其中一个人的痕迹全部抹除的话,半柱香的时间,就算是锦衣卫里最擅长此道的高手都没办法做到。 “那么,也许是这样。” 白忘冬快走两步,转身来到了蔺楠的面前,一边倒走一边抬手朝着蔺楠演示。 “也许当时是有两个以上的人,这位会使用太平天雷的女子很信任这个人,但是他们走到现场的时候,这另外一个人突然暴起,趁其不备,直接动用兵刃刺穿了她的心口。” 白忘冬虚比着一把刀刃,扎在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这女子重伤,动用太平天雷还击,逼退对方,然后逃走。” 这样还合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得是多么信任的关系,才能够让这女子连灵罡都不布,大大咧咧的将后背亮给这个人。” 蔺楠提出疑问。 “再说,既然都已经到了需要一击致命的程度,那为何不直接动用灵力,力求一击必杀呢?” “他觊觎太平经,想要留活口?” “那也有些说不过去,还是那句话,若是动用灵力,会有更好的效果。” 那个现场最大的问题就是只有一个人的灵力痕迹。 “或是为了隐瞒身份?” “我觉着不太可能。” 白忘冬停下脚步,他微微皱眉。 “所以,他应该要有一个不能动用灵力的理由。” “可是,你怎么就肯定,一定有这样一个人呢?” 蔺楠也停下脚步,站在他面前,淡淡说道。 “这只是你的猜测,事实上,现场只有一个人的痕迹。” 这倒是实话。 白忘冬只是想要探寻一下有没有别的什么可能。 实在是现在能用的线索太少了,要不然的话,他何至于在这里靠着自己的臆测来推断呢? “有点想不明白了。” “那就先别想了。”蔺楠与之擦肩而过。“先回千户所,我给你安排好住处,然后再设宴给你接风洗尘。” “嗯?” 白忘冬闻言眨眨眼,转过身。 “额……” 听到他这迟疑的声音,蔺楠再一次站住脚,回过头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我没想回千户所啊。” 白忘冬直接开口说道。 “嗯?” 蔺楠也愣了。 “你不回千户所,你去哪儿啊?” “那自然有我要去的地方。” “那你和我走了这一路是……” “我以为你喜欢散步呢。” “……”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说实话,这一刻蔺楠是有些想要骂人的,但她作为千户的素养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 所以,她呼出一口气,语气特别冷淡地说道。 “那你自便。” “等等,等等。” 白忘冬连忙叫住她。 “还有事没说完呢。” “说。” “第一,王福那边有收获了及时告诉我一声,用传信灵鸽。” “好,第二呢?” “第二,给我备好一队人,不需要多,只要十个,我随时有用。” “十个够吗?” “感谢您的贴心,十个足够。” “第三呢?” “没有第三了。” 白忘冬摇摇头。 “目前就这两件事,再有其他的要求,我会再提的。” “那……我可以走了?” 蔺楠面色不变,冷淡问道。 “您请。” 白忘冬抬手,示意蔺楠先行。 蔺楠闻言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转头迈步,朝着前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忘冬站在后面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女人身上确实有伤,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这伤看起来不算是太老,但也没有很新。 她如果不是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展现出来,白忘冬可能真的会想一想这也许是太平天雷留下的伤势。 但…… “应该不太可能。” 白忘冬自己否决掉了这个想法。 毕竟,从蔺楠的伤势当中,白忘冬没有看到半点雷法的痕迹。 既然她展现的如此大方,那受伤的整个经过应该也都有着极为详细,能说得过去的过程。 如果是这样的话,蔺楠这个名字可以暂时先在他的小本本上划掉了。 “接下来去找哪一个呢?” 白忘冬看着自己小本本上列举出来的名单,沉思几秒。 “太平道?” …… 就在白忘冬打算按照自己小本本上的名单一个一个找过去的时候,蔺楠安排的人已经到了王福这边。 当带队的百户将绣春刀架在王福脖子上的时候,这才知道,他们的目标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这里,不知去向。 王福都被吓尿了。 他就是个混迹市井的地痞流氓,何曾想过有一天会被锦衣卫光顾上门。 “她去了什么地方?” 百户狠狠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 王福惊慌失措地说道,目光触及到百户那泛着凶光的眼神时,他整个人全身都在发冷哆嗦。 “她从来不告诉我这些的,我不敢问她去哪儿。” “撒谎!她都在你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了,要不是信任你,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转移?说,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百户一边说着,一边把刀在王福的脖子上磨了磨。 感受着那冰冷且锋锐的刀刃,王福闭着眼睛,哭丧着脸:“官爷,爷爷,祖宗,我真不知道,我之前都不认识她,要不是她威胁我,说要是敢把她的事说出去,就把我全家都杀了,我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把她留下啊。” “她是什么时候住到你这里的,伤在了什么地方,伤势有多重?” “就,二十天前,她倒在了我家门口,我出于好心……” “嗯!” 百户把刀又凑近几分。 王福瞬间改口:“不对不对不对,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是看她长的好看,才把她带进家的,谁知道她一进我家就醒过来了,一巴掌就把我给拍地上了。我打不过她,她还当着我的面,废掉了二狗一条腿,然后她和我说,她就在我这里待几天的时间,养好伤以后救走,要是我帮她保密,她就给我留下一本仙法,要是我敢说出去,她就要杀我全家。” 王福睁开眼睛,跪在那百户面前,哭的是满脸都是鼻涕。 “官爷,我真的是没办法,那杀神真的能杀我全家,我整个帮派的兄弟加起来都没办法和她作对,官爷,我真的会死不敢报官,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 百户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紧皱。 他看不出来王福有任何撒谎的迹象,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说明这条线索真的就在这里断掉了? “我再问你几个问题,表现的好的话,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好好,您问,您问。” 王福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福音一样,连忙说道。 “她现在的伤势有多严重?” “已经好了大半,自由行动,不是问题。” 王福好歹也是给常给路苓处理一些脏事的人,大概也能猜到百户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她是怎么知道要提前跑路的?” “因为路少。” “路苓?” “对。”王福点点头,如实说道。“路少说了今天早上要来找她,可这都日上三竿了,也没见到路少的人影,所以她就起了疑心,没和我说就直接跳窗户走了。” “路苓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百户冷声问道。 “没,没多大关系。”王福迟疑了几秒之后,开口说道。 他一说完就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百户,发现百户那脸上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之后,他这才连忙解释道。 “真的没多大关系,路少是三天前来找我的时候碰到她的,她生的好看,路少一见到她就起了心思了,然后就和我问她的事,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结果,结果路少和她说,要是不从了他,他就把这件事告诉官府。” “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个女人就和路少说,让他今天再来,那个时候,她一定答应他的要求。” “同意了?” 百户皱眉。 他可不觉得这女人会是个善茬,路苓敢这么威胁她,属实是脑子让狗给吃了。 “同意了。” 王福说。 “但也不算是同意了,路少一走,这女人脸就拉下来了,我估摸着,她原本今天就打算要走,假意答应路少就是想在走之前把他给……弄死。” 那女杀神,绝对干的出来这种事。 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路苓那种纨绔能碰的了她。 那是一只母狮子,凶残到家了。 “还好。” 听完王福的话,百户松了口气。 路苓和这件事牵扯的不深,要不然的话,即便是犯了罪,那路森路大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怕不是会把这笔债记在他们千户的头上。 如果只是现在这点牵扯的话,那路森捞人也好捞一些,他们千户大人还能借这个机会,卖给路森一个人情。 对了。 “她叫什么名字,有和你说过吗” “没有。”王福连忙摇头。“她没告诉过我。” 百户听到王福的答案之后,深吸一口气。 看来王福这条线也就到这里了,这女人很谨慎,几乎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留下,她这一走,基本上也就代表着这条线断掉了。 百户收刀,摆摆手,两个手下飞快来到他身边,将王福给架了起来。 “把他带回去,问一问这女人长什么样子,看看能不能把通缉令给画出来。” “是。” 说罢,这两人就带着王福离开了这里。 百户的目光在面前这屋子上扫过几秒,然后迈步,进入到了屋子当中。 这二十多天,这女人就是住在这个地方的。 不知道有没有在这里留下什么东西呢? 百户的手指在这个房间的每一寸滑过,试图找到留在这里的灵力痕迹。 不过,看起来是他想多了。 这房间里的灵力微弱的很,怕是找不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而就在百户收手打算离去的时候。 他突然愣了一下。 紧接着,眉头皱起。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心头。 他立马转过身,死死地顶住那张床榻。 是这张床有问题吗?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床榻那边移动,很快就到了那边。 用绣春刀将床榻上的东西挑起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莫非是这些天熬夜加班加的有点累了,感觉错了吗? 百户刚这样想到,结果下一秒,他一转身,眼眸就猛地紧缩起来。 暴烈的雷霆在他的眼前越来越闪亮,雷光当中,有一道倩影沐浴着光芒,直接冲出,手持雷电,直接盖在了他的头上。 嘭。 百户第一时间就飞了出去。 紧接着,那暴烈的雷霆就再一次从空中落下,朝着这房屋猛地劈落。 房屋瞬间坍塌。 院子当中的锦衣卫第一时间严阵以待。 而就在那房子的废墟当中,一道倩影踩着雷霆,缓步走出,左手当中还手持这那百户的人头。 看着院子中这些如临大敌的锦衣卫。 那女子轻蔑一笑。 好多的狗。 看来,今天能杀个开心了。 第68章 新的马甲已经出现 天空一声巨响。 这一响直接震动了全城百姓,几乎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暴烈的雷霆响彻云霄,天空之上,似乎有着乌云在飞快的汇聚。 “这就是……太平天雷?” 有人惊骇抬头,望着那乌云所在的地方,二话不说直接将手里的书卷给收起,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院子当中,朝着那乌云之下的地方赶去。 同一时间,整座城池当中,一道道身影穿梭,都在朝着那个地方极速奔走。 此时此刻,王福的小院已经化为了废墟,在那废墟当中,一道倩影单手提着之前进到屋里的那位百户的头颅,一步步走出。 “站住。” 百户已死,这支队伍的指挥权落在了旁边的试百户头上。 感受着那暴烈雷霆的恐怖威压,他硬着头皮,手持绣春刀出声呵斥道。 “这人是你们这里面最强的吧?” 女子提着百户的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他都死了,你还敢狗吠?” 试百户没有和她斗嘴,他只是手掌抬起,给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 唰—— 踩影步催动、 身后的数十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闪现过后,将这女子团团围起。 “还真不怕死啊。” 女子将百户的人头给扔到一边,她冷漠注视着这数十人,双手当中,再一次亮起了雷霆。 “结阵。” 试百户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女子却瞬间化为一道电光,穿过了试百户面前的所有人群,就仿佛鬼魅般出现在了试百户的面前,试百户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女子握着雷霆的手掌一把盖在了他的脸上。 嘭—— 头颅爆开。 那试百户瞬间绝了气息。 那数十个锦衣卫瞬间回神,看向女子的目光中带上了浓浓的惊骇。 太快了,这速度简直快到了极点。 他们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试百户就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上。 这女人,好恐怖。 “强弩之末罢了。” 同一时间,这小院周围的屋顶上已经围满了人。 一个个修行者接连到场。 说话者鹰眉虎目,面相极为狠厉,他抱着肩膀,俯视着下面的战局冷冷说道。 “气息悬浮,脚步不稳,这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无极师兄好眼力。” 清朗的声音响起,白衣少年站在另一边笑着回话。 “不过,这太平经当真是玄妙,无论是身法还是攻伐,都有着其独到之处。” “若是没有独到之处,那也就不值得我等跑上这一趟了。” 这次说话的又是另外一个人。 她身着一身紫衣,巧笑嫣然,怀中还抱着一把长剑。 “只是没想到,这一趟来的人竟是这般多,我们都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了吧。” “差不多……半年?” 炎宗炎无极,白鸟山雀乘风,紫霞门李芊悦。 现在说话的这几人都是现如今修行界仙门中的天骄翘楚,算得上是修行界如今这一代中的中流砥柱。 “半不半年的,现在说没用。” 炎无极很直接地打断了雀乘风和李芊悦想要叙叙旧的想法,他目光在其他那些一言不发的仙门弟子身上扫过,然后接又着看向了下面那个使用太平天雷的女子。 “这人现在伤势不轻,若是此刻动手,拿下她的把握有八成以上,没有人想要试试看吗?” “炎师兄若是想要动手,那我们紫霞门绝对不会阻拦。”李芊悦第一个表态,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笑着说道。 态度别提有多好了。 但这个时候,雀乘风却开口了:“无极师兄,在场的人里没有一个是傻瓜,就不要整这种没有意义的拱火了,现在若是动手,锦衣卫还在一边看着,到时候,这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雀乘风把弄着手里的折扇,俯瞰着下面僵持着的双方。 “要我说,动手,可以。要不就是等这女人把在场的锦衣卫给杀光,要不然,还是乖乖看着她突破围剿,然后我们再跟上去吧。” “哼。” 听完雀乘风的话,炎无极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雀乘风和李芊悦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别看炎无极浓眉大眼的,但这人面相就透露着七分狠戾,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心眼多着呢。 以前在仙门大会的时候,他们可没少吃过这老阴比的亏。 久而久之,这人说起话来,在他们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可信度了。 说实话,做人做到这份上,其实已经可以去买块豆腐撞死自己了。 “就是没想到,这一次天师府的人也会来。” 雀乘风靠近李芊悦小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了待在偏僻角落当中,一言不发的那些人。 别看这些人看起来低调,但实际上,论起仙门实力,天师府绝对是修行界中的第一档的存在,只不过,这一门素来喜静,一般来说,像现在这样夺取机缘的事情,天师府的人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参与的,所以雀乘风才会对天师府的人到来而感到惊讶。 太平经莫非真的有如此的吸引力。 让这些道士们都起了贪念? “不止呢。” 李芊悦努努嘴,示意他看向另外一边。 同样是角落,同样是一群低调的不起眼的家伙,可当雀乘风见到他们身着的外袍时,整个人也愣住了。 “天衍山……这群神棍居然也下山了?” 比起天师府的喜静,天衍山的到来就更匪夷所思了,这一门的教义向来讲究闭门研修,感受天道。就算是靖难之役都没能敲开他们的山门,可这一次却派了足足五个人一同下山。 这也是为了……太平经? 雀乘风抿抿嘴。 他发现这部仙法的含金量这是在朝着他预想的高度之上继续疯涨啊。 “诶。” 雀乘风突然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朝着四周看去。 他的目光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看遍了所有的仙门弟子,但最终却没有找到他想要寻找的那个目标。 嘶—— 他狠狠皱眉。 “太平道呢?” 这最该出现的人为何反而不在场呢? 睡过头了? …… 而就在上面的仙门弟子们看戏看的正开心的时候,下面的把这女子围起来的锦衣卫却是无比紧张。 杀百户的时候,他们没有看见,但这瞬杀试百户的画面,他们可都亲眼目睹了。 尤其是这女人手里的雷霆还在不断地流散,光是隔着距离感受,就已然能够知晓这其中的恐怖。 该不该冲上去呢? 这是在场所有锦衣卫心中的想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自动接替了那位试百户位置的锦衣卫面色微微一顿,目光当中闪过一丝了然,但很快就隐藏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 “甲字三号刀阵,抓。” 锵—— 这一刻,绣春刀上瞬间亮起了刀光。 数十把绣春刀在第一时间同时挥动,朝着女人横劈了过去。 女人冷哼一声。 看来威吓对这些人是不管用了。 强行动手,牵扯到了她的伤势,她本来就是打算的能不打就不打的想法才雷霆出手,看来这个方法是没用了。 她能感觉到现在周围有着无数道目光在盯着她。 恐怕这个时候,她已然成为了一群人心心念念的猎物。 必须要尽快突围。 她目光当中闪过些许寒芒,不再有半分的克制,直接全身上下雷霆冒出,电弧跳动之下,让她看上去就是全身都沐浴在雷海当中。 轰隆—— 在她周身,突然无数道雷霆从天而降。 那集体攻向她的绣春刀停顿一瞬,被那狂暴的雷霆被直接轰开。 但是,这数十个锦衣卫默契十足,在雷霆攻下来的一瞬间,就变换了位置,躲开雷霆,朝着女子继续挥刀。 女子抓住那个空隙,双手结印。 吼—— 一条雷龙在她身后瞬间浮现,雷龙绕着她,朝着周边的人不断嘶吼。 刀挥了下来,但雷龙直接盘旋甩尾,数十把绣春刀直接被轰开。 锦衣卫们被击退数米。 女子一手抓住龙头,一手将雷龙的身子扛在自己的肩膀之上。 雷龙在她的身上盘旋围绕,女子抓住龙头,朝着正前方,猛地蓄力。 那蓝色的雷霆增长的数量越来越明显,女子体内的灵力顺着雷龙的身体猛地朝着龙头的位置灌入。 轰—— 紧接着,还没等锦衣卫那些人反应过来,那极为绚烂的雷柱,直接就径直轰了出去。 雷柱轰碎了面前的一切阻碍,直直的给女子开出了一条无人的道路。 暂时担任领队的锦衣卫看着那被轰开的道路,眼眸紧缩,下意识就咽了口唾沫。 那残破焦黑的废墟之上,有着无数的电弧跳动,还有着被炙烤的痕迹在一直表达着毁灭的想法。 若是正面接了这一击。 恐怕在场的锦衣卫中没有一个人能好好的站着。 甚至于,能不能留下一个全尸都会是个问题。 而此刻,在女子身上的雷龙缓缓消散,她深吸一口气,环视周围那些一直在盯着她的目光。 虽然她看不到这些人现在在哪里,但她知道两件事。 第一,数量很多。 第二,他们已经跃跃欲试,绝对不会让她顺利脱身。 “那就看看,你们能跟得上吗?” 女子说出这句话之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动用全身灵力。 蓝色的电弧在她的身上一瞬闪过。 嗖—— 这一瞬间,女子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原地,直接就是冲向了前方开出来的那条道路。 电光真的很快。 房顶上的雀乘风等人还没有从那雷龙一炮上反应过来,就直接看到了女子想要逃离的画面。 “追!” 雀乘风直接一招手,也不管炎无极和李芊悦,带着人就是往下冲。 同一时间,之前观战的仙门弟子也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就跳下了屋顶,朝着女子所在的方向追了过去。 女子很快,但这些人的身法修为也不是开玩笑的。 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女子的身影就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女子在城池中奔跑,全身电弧越发地跳脱,她双手当中,无尽的雷霆四射,朝着身后轰击而去。 “姑娘,我们不会伤你,只是想和你聊聊。” 炎无极的声音猛地响了起来。 紧接着,天空之上就像是有着岩浆倒灌一样,直接冲向了下面的女子。 女子冷笑一声。 “谁会信你的鬼话。” 她双手飞快结印。 无数雷霆自下而上,拔地而起,直接朝着上面的岩浆冲了过去。 岩浆犹如淹没世界的滔天巨浪,看起来声势极为吓人,雷霆在与之碰撞的一瞬间,就压制在了原地。 这是灵力修为差距的压制。 但…… 即便是此时此刻,太平天雷仍旧靠着自身的精妙,将那倾灌下来的岩浆给挡在了原地。 见到这一幕,炎无极目光再次升温。 这便是太平天雷,这便是太平经。 如此仙法,又岂能不入我炎宗呢?!! “给我压死!” 轰—— 眨眼间,周围的一切都被火焰点燃。 火焰将女子包围,愤怒的炎魔就像是想要撕碎她一样,朝着她猛地扑了过来。 “滚开!” 吼—— 雷龙再度出现。 携带着大量的雷霆,雷龙直接将那炎魔给冲破。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女子猛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那原本还在追着她的仙门弟子无比突兀地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鸟见群花。” 一瞬间,遍地花开,无数的白鸟在天空之上飞舞,朝着女子猛地冲去。 女子手臂一挥。 那雷龙直接冲了过来。 撕咬,吞食,怎么凶残就怎么来。 一瞬间,半空中血雾弥漫,白雀的鲜血从空中飞快洒落。 女子脚下重重一踏。 那群花飞溅,化为灵力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弱爆了,滚开。” 女子冷声说道。 可这个时候,雀乘风却笑了起来。 “花香蝶自来。” 突然,女子眼眸猛地一颤,她看着手臂之上的血点一个接着一个的变成血蝴蝶朝着她身上扑了过来。 女子用雷霆一遍又一遍的冲洗着这血蝴蝶,但没有半点效果,反而还让这些蝴蝶越来越多了起来。 虽然这些血蝴蝶没有冲破她的灵罡,没有对她造成半点伤害,可是,他的身体却被这些血蝴蝶缠绕,没办法脱离半步。 此时,又有不少人冲了过来。 雀乘风感觉到这些人的到来,没有半点犹豫,朝着女子冲了过去。 只要他能够先得手,那么一切都好说。 女子眼睁睁看着雀乘风的身影飞快靠近,整个人心底越发的焦急。 动起来,动起来啊! 她心底不断地开口道。 可此时此刻,即便是能够动起来,那也没有半点意义了。 因为雀乘风已然到了她的面前,只有一步,只差一步的距离。 哗—— 可就在这个时候,漫天冰雪飞舞。 雀乘风眼眸猛地一缩,下一秒,紧急收回手,而就在他收回手之后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一把锋利的冰剑直接从天而降,挡在了他的身前。 “谁!哪一家的?” 雀乘风见到这一幕,一下子火了起来,大声吼道。 而就在下一秒,一道身影闪现到了女子的身后,手掌搭在了女子的肩膀之上,他就这般遥遥望着雀乘风,鎏金色的眼眸当中,满满地都是冷漠。 他站在原地,将手中的寒冰折扇插在地上。 迎接着那一个个仙门弟子的到来。 然后…… “太平道弟子罗正,师弟这厢有礼了。” 没错。 新的马甲又出现了。 第69章 英雄救美? 漫天飞雪,数十把冰剑从天而落,插在了雀乘风的面前,拦住了他伸出了手掌。 紧接着,一道身影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了女子的身后。 同一时间,那紧随其后的炎无极等人也接连出现,看着陌生的来人,眼中闪过了些许的疑问。 这是谁? 哪一家的? “太平道弟子罗正,见过各位师兄师姐。” 白忘冬把雀寒翎插在地上,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师弟这厢有礼了。” 太平道? 因为只差一步就被拦在原地,现在有些恼怒的雀乘风听到这三个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目光凌厉地看向了他。 “就算是太平道那也得公平竞争吧,你这样横插一脚,可算是破坏了我们之前的协定。” 协定? 白忘冬默默将这两个字给记在了心里。 这群仙门挺无聊啊,这种你争我抢的事情都要立下什么协定,锦衣卫也参与了这次的太平经争夺赛,为啥没有人通知他要去商量制定什么协定啊。 他们朝廷不要面子的啊。 白忘冬不动声色,微微一笑。 “若此次太平道只是为了太平经而来,那么师弟自然会将人相让给师兄。” 白忘冬清朗的声音在在场所有人耳中响起,一边说着,他手中灵力一边倾覆,朝着旁边被血色蝴蝶包裹的女子肩上拍去。 雀乘风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皱眉叫道。 “你做什么?” 灵力涌动,瞬间将女子身上一部分的血蝴蝶给撕开。 暴烈的雷霆随之亮起,冰墙拔地而出,挡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白忘冬沐浴在雷海当中,感受着那雷霆与他擦脸而过,表情没有半点想要躲避的意思。 将两人围起来的众多仙门天骄下意识抬起手,抵挡着这雷霆掀起来的气浪。 而下一秒,白忘冬的手掌就一把抓在了女子的手腕之上:“你现在气血不平,还是少动手些比较好。” “滚开!” 女子雷罡一震,白忘冬的手被猛地震开。 好家伙,还是个暴脾气。 白忘冬手指放在唇上,表情一瞬冰冷。 “嘘,安静。” 女子微微一愣,下一秒,她身上电流似乎虚弱几分,紧接着,她俏脸一白,身子稍稍摇晃几下,险些倒地。 “你……” 女子暴怒张口,却失了声。 白忘冬随即转过身,看向了周围其他人,又一次挂上笑脸,朗声说道。 “太平道全体弟子奉道主令,来接小师姑回家。” 啥?? 这一声直接给炎无极,雀乘风等人给干傻了。 这货说了啥。 小师姑? 太平道道主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吧。 玛德。 这太平道是连脸都不要了。 …… 半个时辰之前。 太平道所在的小院。 白忘冬坐在外面的树下,天空之上,还漂浮着虚体化之后的雪幽兰。 白忘冬闭着眼睛,灵目与雪幽兰视角相连接,俯视着院子当中忙忙碌碌的太平道弟子。 太平道这一趟来的人不少,光是白忘冬看到不同的面孔就足足有三十多人。 这个数量比起其他仙门来说,至少已经超出了一半左右。 这还不算现在待在房间当中,一直没有出来的气息特别强劲的那三人。 不得不说,太平道这一次真的是下了血本。 不过也能理解。 毕竟现在整个天下,最想要得到太平经的人就是他们,就算是着急想要将巨着完成的朝廷,这迫切度都要差上好大一截。 正统地位,这绝对是东拼西凑起来的太平道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白忘冬张开眼,朝着城中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估计,再有最多两刻钟,这城中应该就会热闹起来,他也是时候去那边绕一圈了。 “可惜,太平道这边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啊。” 白忘冬手指微动。 下一秒,一只白鸽就从空中缓缓飞下,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他的手心当中。 白忘冬用手抚了抚它的羽毛,然后将一个小竹简绑在它的腿上:“慢点,不着急。” 白鸽歪了两下头,似乎是对他的话有些不太理解。 下一秒,展翅高飞,离开了这里。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 “先去买串糖人吃吧。” 嘴馋了。 说着,他转身而去,这里又一次恢复了无人的状态。 直到,两刻钟之后。 轰隆—— 暴烈的雷霆几乎震动了整座城池。 太平道的弟子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城中某个方向的乌云汇聚。 房间当中,那三道身影瞬间张开眼睛,相互对视一眼,没有开口半句,三人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冲出小院,大声喊到:“所有人立刻集合,赶往天雷所在之地,我与两位师兄先行一步,你们赶快跟上来。” “是。” 太平道众位弟子同时回应。 那三人首当其冲,一步迈出,眨眼间就到了院门口,一把拉开了院子的门。 可这三人脚步刚要迈出,就生生停在了原地。 一道道身着飞鱼服的身影站在他们面前,手掌搭在腰间的绣春刀之上,头颅微低,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三人。 锦衣卫! “让开,我们有……” 三人当中站在最左边的人第一时间暴喝出声,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中间站在最前方的身影抬手拦住。 “几位大人,所为何事?” 他沉稳问道。 站在这十人小队最前方的,是一名女子。 左眉断眉,俏脸冰寒。 虽然太平道为首的这位弟子没有见过她,但是从这外貌之上,也大致猜到了来这是谁。 自从来了顺德府之后,他可没少听到过这个名字。 蔺冉冉。 顺德府锦衣卫千户蔺楠的义女,蔺楠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现如今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百户中,最杰出的那个。 她亲自登门,又是所为何事? “张传风,是你吧?” 蔺冉冉虽然名字叫冉冉,但这行事作为可没有半点柔弱意思,她俏脸冰冷,朝着说话的人开口问道。 “没错,正是在下。” 张传风点点头,一边说着,眼睛的余光一边朝着远处的雷云看去。 虽然心中焦急,但他此刻却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耐,而是一脸和气地回答着蔺冉冉的问题。 “那就行。” 蔺冉冉听到他回应,立马说道。 “带上你的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凭什么!”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弟子第一时间回怼道。 “我们还有事,你们别挡路。” “传默。” 张传风侧过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师兄,只不过就是几个官狗,我们何必……” 张传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自家师兄那想要杀人的目光,他连忙住口,把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官狗?好样的。你叫张传默?话这么多,这名字可真不适合你。” 蔺冉冉冷笑一声。 “本来只是怀疑你们窝藏罪犯,想要你们配合调查,但现在再给你加一条罪名,辱骂朝廷官员,你跟我回去好好聊聊吧。” 张传风闻言紧紧咬牙。 那边太平经好不容易才刚刚现世,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找到太平经的下落。 他们这趟下山,就是为了太平经。 若是没有把太平经带回去,太平道可就真的要成了一个笑话了。 为了这个,锦衣卫又如何? 只要能拿到太平经,即便最后被抓进牢狱当中,那也是死得其所。 所以…… “动手,要清楚后果。” 就在张传风身上灵力凝聚起来的第一时间,蔺冉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如果你们还想要出顺德府的话。” 听到这句话,张传风气息一窒,挣扎几秒,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也许蔺冉冉不是他对手,可在那千户所中,还有着一条随时能吃掉他的喰血蟒,那才是他无法反抗的理由。 “罢了。” 张传风身子一软,转头看了那边汇聚了半响的乌云。 现在也来不及了。 “拦下我们,是锦衣卫想要做什么吗?” 他也想清楚了,那边太平经的踪迹刚一出现,锦衣卫后脚就上了门,这要说是个巧合的话,打死他都不会信。 “不,你们只是窝藏了罪犯。” 蔺冉冉再三强调着最后这五个字。 然后她挥挥手,身后那九人立马冲进小院,将所有人包围。 紧接着,蔺冉冉转身,就要带着这些人走。 刚迈出第一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身看向张传风:“对了,张道长,你们太平道每一个进入顺德府的人,锦衣卫都有记录,这要是跑掉一个的话,窝藏罪犯的名头,那可就真的实锤了。” “我明白。” 张传风点点头,手背在身后,缓缓握紧。 那原本站在张传风右边不发一言,想要动用仙术悄悄溜走的另一位太平道领头人见到他撤回手势,连忙回到了原位,默默地跟在张传风身后没了动作。 蔺冉冉嘴角微弯,重新转过身去,朝着前方迈步。 配合调查只能拖延最多三刻钟的时间,白百户那边,可要抓紧了。 这边太平道的弟子被带走,白忘冬已经带着糖人来到了太平天雷汇聚的小院之外。 他看着王福被锦衣卫其他人给急忙带走,然后又把视线放在了院子当中。 此时此刻,映入白忘冬眼帘的正是那使用太平天雷的女子,一手轰碎那试百户头颅的画面。 见到这一幕,白忘冬眉头微皱。 随即,那场面气氛就僵持了起来。 那女子因为身上有伤,所以想要靠着威吓让其他锦衣卫撤走,而其他锦衣卫则是在想要如何才能够拿下她。 两边都不肯退,周边墙上,还有着其他仙门的天骄在观战。 这个局面,对他来说可算不上是好。 所以,他向着现如今发号施令的那个锦衣卫秘密传音。 “放开一个口子,让她冲出来。” 只有她冲出来,才会被仙门追杀,只有追杀,才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出场机会。 那锦衣卫听到了他的传音,在表情稍稍一僵之后,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甲字三号刀阵,抓。” 甲字三号刀阵。 锦衣卫里的刀阵法分甲乙丙丁四种不同的阵法,而这四种阵法当中,一号刀阵是为了击杀目标,二号刀阵是为了生擒对方,而三号刀阵法则是专门为了更好的放跑对方所设计出来的刀阵。 所以,那女子第一时间就冲出了锦衣卫的包围圈。 那道雷柱,白忘冬看的都觉得离谱。 这一击的爆发力简直强到没边了好吧。 而此刻,那女子已经冲出了锦衣卫的包围圈,再然后,炎宗的那个炎无极一马当先,开始了追逐。 白忘冬还见到了,白鸟山那个雀乘风鸡贼的绕小道朝着女子奔逃的最前方穿了过去。 再然后,炎无极失手,雀乘风拦住对方。 血蝴蝶将女子全身上下都给包裹起来,硬生生在不突破对方灵罡的情况下,覆盖在了她的身上,原本还无比强势和霸道的女子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办法再活动半下。 此时此刻,正是属于她的危急存亡之际。 然…… “到了我出场的时候了。” 雪幽兰上身,半鬼化第一时间开启,一瞬间,漫天飞雪,入目冰封。 无数冰剑落下,在最关键的时刻挡在了雀乘风的身前。 这一刻,白忘冬闪亮登场。 “我今天就要带她走,我看谁敢拦我。” 英雄救美的画面,就这般而成。 白忘冬手持雀寒翎,双目寒气逼人。 雀乘风看着他,全身上下灵力疯狂涌动。 只差一步,他又如何会想要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太平道弟子给抢了人头呢? 同一时间,炎无极身上的灵力也在涌动,蓄势待发。 既然这人还没有明确的归属,那他就还有争抢的机会。 抱着这样想法的天骄们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灵力同时涌动了起来。 哇靠。 以一敌百诶,要不要这么刺激? 看着蠢蠢欲动,已经摩拳擦掌的天骄们,白忘冬淡淡一笑。 他一把握住插在地上的雀寒翎,然后用力一拽。 呼啦,这是锁链碰撞的声音。 粗壮的锁链就像是一条巨蟒一般,从地下被抽出,同一时间,这地面之上,裂开了一道道裂缝。 紧接着,一道粗壮的水柱直接冲出地面,将白忘冬和那女子一同给笼罩在内。 白忘冬手持碧水明珠,朝着在场所有人挥了挥手。 “拜拜~” “拦住他们!” 所有仙门弟子一拥而上。 可白忘冬头顶出现了一个水流漩涡。 噗通。 那漩涡罩下,一口将白忘冬和那女子吞噬。 一瞬间,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雀乘风冲进水柱,扑了个空。 他狠狠咬牙,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 心头暴怒。 太平道! “罗正!!!” 第70章 心怀鬼胎的两人 噗通。 水球跃出河面,然后猛地炸开。 两道身影骤然出现在了河岸之上,炸开的水球变成一颗颗水珠从半空中落下,浸湿了两人的发丝。 白忘冬从鼻尖上的水珠身上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了旁边停留在他喉结处位置不到三厘米,闪烁着雷霆的玉手之上。 “小师姑,已经安全了。” “谁是你的小师姑!” 那女子冷喝一声,手上雷光越发的浓烈。 “我根本不认识你,你还给我下毒……” 天地良心。 白忘冬现在是真想翻个白眼。 自他出道以来,就从来没有一次下毒下的这么轻的,就连挑选要下哪一种药他都想了半天,生怕一不小心下重了会适得其反。 唉~ 这年头,想要骗个人是真难。 “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反而在纠结他为什么要给我下毒,人世间……” “闭嘴。” 玉手前探,雷光只差一点点的距离就能够轰碎白忘冬的脖子。 “说点我能听懂的。” “ok。” 感受着那距离鬼门关只差0.0001毫米的距离,白忘冬转过头,看着这女子说道。 “刚才的情况小师姑你也见到了,我要是不先毒倒你,你会跟我跑吗?你一定会和那一大堆仙门弟子硬拼的,咱们一共就两个人,打不过人家的。” 刚才那情况,白忘冬是真觉得这姑娘要奔着“要打一百个”去了。 头铁,属实是头铁。 不药翻她,根本就不会老老实实跟他走。 再说了。 “我一进水道里就把毒给你解开了,小师姑,你拍拍胸脯问问你自己,从头到尾,我有任何想要伤害你的意思吗?” “我说了,我不是你小师姑。” 女子虽然还是冷言冷语,但她的手却下意识收回了半分,看来白忘冬的话还是起了作用的。 “你就是小师姑。” 白忘冬笑嘻嘻地说道。 “我们道主亲自下的命令,我这个弟子实在是不能违背,小师姑,和我回太平道吧,回了太平道,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听到这句话,女子冷笑一声,放下了手:“说的好听,你们不也是冲着我的功法来的吗?换个说法和理由就能够隐藏你们那恶心的目的了吗?虚伪。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不要你的命,你走吧。” 说完这句话,女子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她才刚一迈步,脸色就猛地涨红。 “噗——” 大口鲜血吐出,她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白忘冬看着她,叹了口气:“不想回那就先不回,我们找个地方养好伤,再聊要不要跟我回太平道的事情。” “谁要跟你一道。” 女人猛地推开白忘冬伸出的手。 “你们这些外面的人全都是坏人。”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脾气超暴,一路杀伐霸道的女人语气里居然带上了一丢丢的委屈。 白忘冬很敏感地注意到了她这句话里的关键点。 “外面的人?” 什么的外面? 那里面又是什么? 白忘冬眨眨眼,就当作没听见她的话一样,不动声色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原本这女子还要反抗,但白忘冬的态度很强硬:“要是你还拒绝帮忙,我就再把你给药倒。” 这话一说,女子……当然没有妥协。 她全身雷弧翻腾,但在灵力紊乱,气血不稳的情况下,那雷霆很轻松就被白忘冬给打散了。 看着她这副倔强的模样,白忘冬没有再多说什么,紫沼在其身后一扫而过,墨紫色的液体就像是凭空落下一样,滴在了她的眉心,女子身子一软,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白忘冬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将其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面。 虽然紫沼的毒功确实很强,可如果不是这女人现在伤势过重,那这毒一定没办法突破她的雷罡。 “小师姑,我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把伤养好。” “别叫我小师姑……” “小师姑,你现在饿吗?我储物仙器里还有干粮。” “不许叫我小师姑……” “对了,小师姑,我叫罗正,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要叫我小师姑啦!!” …… 藏身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太过于豪华。 白忘冬将这女子带到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里面,这茅屋荒废许久,所处位置极为偏僻,背靠山林,一般情况下很少会有人来此,作为藏身之地简直再适合不过。 不要问白忘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得,问就是巧合。 “小师姑,要喝水吗?” 把女子安置在简易的木板床上,白忘冬从身后取出一个水袋,向着她递了过去。 听到白忘冬的称呼,女子已经懒得去纠正了,反正纠正了一路一点作用也没有,纯纯在浪费口舌。 她一把接过白忘冬手中的水袋,大大地饮了一口。 值得一提的是,白忘冬套出了这姑娘的名字。 张月英。 怎么说呢,经过这一路的试探,白忘冬大致也稍微摸清楚了张月英的一丢丢本性。 这姑娘不蠢,但有些不谙世事。 倒不是说她天真无邪,主要是感觉张月英对修行界的一些常识有些迷茫。 就比如太平道与太平经的渊源,这是整个修行界都知道的事情,就算是没有深入了解过,也会作为饭后谈资,当成个故事听一听。 再比如,白忘冬还讲了天师府的雷法,讲了天衍山的天机术,讲了天剑山剑主一剑斩边关的故事。 诸如此类的故事,白忘冬一路上讲了很多,有些张月英貌似是听过,但有些却让她眼中露出了些许的迷茫。 这种迷茫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修行者的身上。 就连白忘冬这个修行不足半年的人都能听到的故事,张月英这等修为的修行者又如何没有听过呢? 基于这个情况,白忘冬大概有两种猜测。 要不然,就是张月英之前一直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对修行界不甚了解。 要不然,就是张月英一直与世隔绝,直到最近才开始接触这个社会。 两个可能,结合那个“外面的人”,白忘冬的判断更加倾向于后者。 莫非是哪个家族秘密培养的天骄,这是刚放出来历练的吗? 白忘冬猜测道。 “也就是说,你们太平道是源自于东汉黄巾军地公将军一脉?” 将水袋放下,张月英开口说道。 “是。” 白忘冬点点头。 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反正太平道对外就是这么说的。 奉天公将军之教义,承地公将军之血脉,感人公将军之心法。 组成了现在的太平道。 “那你们也会太平经?” “并不会。” “可是地公将军会。” “这不是失传了嘛。”白忘冬坐在她旁边,随口说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传承断代也是能说得过去的吧。” “所以,你救我,就是为了要拿我的太平经对吗?” 这话问的有些直接了。 “小师姑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也不否认。”白忘冬点点头。“但你也不用警惕我,道主下的命令是把你安全的带回去,我只是在完成我的职责,至于太平经你要不要给,那不关我的事。” “……” 张月英沉默了下来。 她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再一个人乱闯,那想必很快就会落在那些对她穷追不舍的仙门和邪门手中。 太平道,一听这个名字,就和她所修功法有关联。 若是能够接触一下,也许对她这一次出来的任务也有帮助。 至少,按照白忘冬的话来听,他们的源头大抵来自于同一人。 “你为何不姓张?” 就在沉默了大概几分钟之后,张月英再次开口问道。 白忘冬就像是早知道她要问这个问题一样,教科书般的标准自嘲一笑,然后摇了摇头:“像我们这般外门弟子,是没有姓张的资格的,在太平道,能得到张姓的弟子,只有那些自小就生活在山上,从小培养出来的师兄师姐,我是被师父领上山的,入不了内门。” “规矩如此苛刻?” 张月英讶然。 “是啊。”白忘冬靠着柱子,侧头看向她。“这不,你我年岁相同,但我仍旧要唤你一声小师姑。” “你大可不必。”张月英表示,自己拒绝这个称呼。 白忘冬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但在张月英眼中,这一笑中,貌似有些许的落寞。 也是。 虽然白忘冬没有实实在在的动手,但就凭刚才在那一群天骄当中把她救出来的本事,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这般有能力的人却因为门规限制,没办法出人头地,想必心中是有些阴郁的吧。 “你就没想着要从我手里拿到太平经,然后回宗复命吗?”张月英看似无意地说道。“若是有这般功绩,你说不定能往上爬很高一段距离。” 白忘冬闻言转过头,直直地看向他。 张月英手掌背在后面,在蓄着灵力,但她表情不变,和白忘冬对视在了一起。 两秒之后,白忘冬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怪异起来,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开口说道:“小师姑你莫非是脑中有疾不成?你现在是在诱惑我对你下手诶。” 脑中有疾…… 说的这么文绉绉的干嘛。 直接说脑子有病不就好了? 张月英呼吸一滞,轻咳两声,悄悄松开了手。 “我就是考验考验你。” “考验我啥?会不会对你下手?”白忘冬摇摇头。“放心吧,我就是太平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能完成道主交给我的任务就可以了,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去管,也没有那能力去管。” 听着这话,张月英呼出一口气。 虽然心中还没有完全放下对白忘冬的警惕,但她现在大概也得出了判断,可以和这个人暂时联手。 只要等到她伤势好转,恢复一部分实力,到时候再脱身,就有了能够自保的能力。 至少比起其他仙门的弟子,这个太平道对她的处理方式似乎温和许多。 可以利用一下。 “我暂时还不想离开顺德府。”张月英翻了个身,露出后背,将正面对向了房间里面。“你要是想跟着我就跟着吧。” “为什么不离开顺德府,这里这么多人都想要抓你。” 白忘冬不解地问道。 “回到太平道的话……” “闭嘴,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张月英冷冷说道。 “你要是想跟着就跟,不想跟着就走,要不然咱们两个就鱼死网破,看看你的毒还能不能再毒倒我一次。” 这咋说的说的还急了呢。 白忘冬淡淡一笑:“好吧,全听小师姑的,你想咋办就咋办吧,反正只要不跟丢你,我就算是没有辜负道主所托。” 不离开顺德府才好嘞。 她要是想离开的话,白忘冬说不定要找蔺楠来安排一场大追捕才能行。 现在就这样在顺德府游荡挺好的,能多往出掏一掏这女人的干货。 至少,得知道太平经的仙法原本在哪里。 从一开始,白忘冬就没指望说抓到张月英就算是结束,想要找到太平经,必须要找到记载着修行功法的仙法原本或拓本才行。 光靠张月英,完全不靠谱。 这么一个性情刚烈的人,若是让她来亲自写下太平经的内容的话,只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强硬拒绝,宁死不从,第二种则是耍小聪明,故意写错某些地方。 要是真的往错处写,一部仙法那么多字,一时半会还真找到不到底错在什么地方。 至于搜魂术。 这倒是个办法。 可就怕她来一手玉石俱焚,张月英的修为可不低,要是真的想死,一般人压根拦不住。 所以,这事就不能强硬着来。 找到太平经仙法原本,才是他这次任务的真正内容。 只不过…… “总觉得这事会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白忘冬盘腿坐在地上,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张月英。 她虽然生的好看,但皮肤却显得有些粗糙,完全不像是在大家族里养大的样子。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还是说,之前他的猜测出了错,其实这就是个运气好,获得机缘的散修。 好吧,想想也不可能。 最主要的是。 这货逗留在顺德府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忘冬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顺德府的夜晚有些过分的阴冷了。 熟悉的气息在弥散…… 第71章 白忘冬的小秘密 今日,顺德府,空气微凉,有秋风至。 白忘冬坐在门前,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嗯~ 当此秋高气爽之际,若是能够来上一壶青果酿的话,那简直会足够惬意。 但是……莫有。 难受。 心里难受的那种。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小师姑,你能行吗?要不然我还是进城给你找个大夫好了。” 白忘冬双手撑着地,仰着头朝身后坐在木板床上闭目盘膝,正在用灵力压制伤势的张月英说道。 “用不着。” 张月英声音微冷,但下一秒,她俏脸一涨。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气海中原本聚起来的那股灵力飞快散去,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灵力就散去了七七八八。 张月英脸色苍白,整个人气息又一次萎靡了下来。 “嘴硬的人最会吃亏。” 白忘冬靠在门框上,语气玩味地说道。 “还是请个大夫过来吧。” “我说了,不用!” 即便伤势已然这般严重,但张月英这发怒时候的语气可半点都没有中气不足,她恶狠狠地看着白忘冬,满脸的倔强。 “我能行。” 原来不止男人不爱说不行,女人也不爱啊。 白忘冬无奈地摇摇头。 见过头铁的,没见过这么头铁的。 “再不找大夫,你就真的要一命呜呼了,小师姑,你好歹替我考虑考虑,我回宗门的时候总不能带着一具棺材回去吧。” “给我闭嘴。”张月英呼出一口郁气,闭上眼睛,再次调动起灵力。“都是你的错,不许再打扰我。” 人菜就人菜,还要甩锅怪别人。 唉,白忘冬最讨厌和这种人组队双排了。 不过,也不怪张月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传说太平经当中不止包含了雷法,甚至于说雷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内容罢了。 传说中的太平经,雷法,卦术,医术,鬼术,阴阳术,均有涉猎,而且内容极为高深,每一样单独拿出来都是修行界中顶尖的仙法。 白忘冬出发之前特地去找过关于太平经的所有情报。 此仙法出现自东汉末年,首次出现,是源于东汉大修行者于吉之手,然后自于吉始,便一直有人在不断地扩充这本仙法当中的内容。 从一开始的样子,最终变为一部囊括了数种类型仙法的旷世奇书。 也就是说,这本仙法,根本就不是出自于一位大修行者之手,参与编纂这本仙法的修行者数量至今也不明确。 但可以肯定的是,太平经最后落在了大贤良师张角的手中,以他之手,在东汉末年那个时代,在修行界中大放光彩。 传闻大贤良师行走之处,身前阴阳开道,身后枯木逢春,顶上有天雷轰轰,周身有阴兵百万。 那个时代,张角这个名字,就代表了“恐怖”二字。 那是一种谁的没办法触及到的境界,有人曾说,这个人也许真的触碰到了仙道尽头也说不定。 可惜,盛极必衰,也许是造化弄人,让这样的一个大修行者死于了疾病。 但,不管怎么样,太平经这部仙法当中确实是有着医术的内容存在的,现在的张月英就是在催动这一部分的内容来压制自己的伤势。 只不过…… “噗——”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张月英原本稍微缓和一些的气息再次萎靡了下来,她美眸暗淡,气血不稳得就像是有个小人在她的经脉中跳舞一般,看的白忘冬眉头直是挑起。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太平经医篇的内容不行,还是张月英的学术不精。 反正白忘冬的看法是比较偏后者的。 “怎么样?还要试?再这么试下去,小师姑你的命能不能保住可就不一定了。” 听着白忘冬的话,张月英美眸微凝,粉唇抿起,目光似乎是有些不甘。 但,这样的不甘只持续了几秒就全部消散,她抬起头看向白忘冬,只是看着,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去找大夫?”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询问道。 张月英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动作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最终,张月英还是妥协了,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木牌 :“去找到这个地方,然后把木牌给他,自然会有大夫跟着你过来的。” 白忘冬接过木牌。 上面除了几个字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木牌正反两面都有字。 背面书写张氏医馆,正面只有“十一”二字。 “张氏医馆?小师姑……” “不许多问。” 张月英冷声道。 “你只管去找人,其他的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 这话说的极为强硬,白忘冬知道,无论他如何问,张月英对这件事都会闭口不答。 如果不是这伤势过于严重,那么张月英绝对不会将这个木牌交给自己。 “那小师姑就暂且先在此处等候,我去去就来。” 白忘冬将木牌收起,对着张月英轻轻说道。 张月英微微点头,看着白忘冬转身离开。 等到白忘冬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她这才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嘴角位置,又一次有着鲜血溢出。 …… “哎,要是再多挺一会儿的话,就要被发现了。” 白忘冬走出茅屋,捏着手里的木牌自己一个人喃喃自语道。 张月英太能挺了,差一点就过了白忘冬预想中的那个时间。 真以为白忘冬是那种乖乖等着剧情发生的那种玩家啊,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张月英的体内就被他留下的一丝丝紫沼的毒液,这抹毒液极其难以被发现,它只会游走于张月英的经脉当中,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效果,只是单纯地在用微量到无法估计的毒素去阻碍张月英治愈自己的伤势而已。 这方法不耐用,等到时间一长,张月英就能够发现其中的异常,然后联想到他的身上。 只能说好人有好报,善良的人永远都有好运气。 踩着白忘冬快要收回那缕毒液的点,张月英是终于挺不住了。 “张氏医馆。” 白忘冬手指在这木牌上缓缓摩挲着。 这就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牌,在这上面没有半点灵力的痕迹,就连刻在那木牌上的几个字都是用刻刀特别潦草地刻在上面的。 这块木牌本身没有任何的价值,有价值的,也许是这家医馆。 拿到木牌之后,白忘冬马不停蹄地朝着城内赶去。 刚一入城,那熟悉的传信灵鸽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紧接着,白忘冬就见到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人呢?” 这人刚一出现,就皱着黛眉问道。 “在外面养伤呢。” 白忘冬随口回答道,然后就肩扛鸽子走到了一旁的酒肆那边坐下。 那女子跟着他一路走去,两人坐在了最外面的座位上。 来者是蔺冉冉,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百户,蔺楠的义女,一身血灵仙术深的蔺楠的真传,白忘冬一开始也没想到蔺楠会这么大方把这个人给划分到他要求的那十人小分队当中。 但不得不说,这人的办事效率很高。 至少在之前拦截太平道的任务上,一点都没有掉链子,处理得特别好。 哦,对了,不说差点忘了。 “太平道的人现如今如何了?” “放出来了。” 蔺冉冉用壶里的清水涮了涮面前的碗,开口回答道。 “无凭无据得,总不能一直扣着人家,锦衣卫里也是有太平道昔日的弟子的,虽然不多,但也不能不讲道理。” “放出来就放出来吧。” 白忘冬无所谓地笑了笑。 “反正总归也是个大仙门,这样对人家也不好。” 听到这话,蔺冉冉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货,是不是忘了一开始是谁下令要把人家给关进去的啊? “你把人给带走了,就没有带回来?” 话题又重新回到了张月英的身上。 “时候不到,莫要着急。” 白忘冬回答道。 “对了,现在那群仙门的人怎么样了?有没有满世界得找我?” “差不多吧。” 蔺冉冉冷笑一声。 “这群仙门弟子都快把城里给闹翻天了,太平道那边我和张传风聊过,他说了,会帮你隐瞒身份。” “条件呢?” “他没说,只说了要与你面谈。” 面谈个der,谁想和他面谈啊。 无非就是冲着太平经来得呗,谈来谈去最后总归是谈不到一块去的。 再说了,给北镇抚司打工那是因为朝廷会给他发俸禄,这货一言不发就想让他打白工,真当这个身份有这么重要啊。 要不是因为太平道的名头在张月英那边更容易取信对方,他才懒得搁这儿玩间谍游戏呢? “和他说,我没空,让他抓紧提条件,这样我也能早点拒绝。” 说的……有些太直白了吧。 蔺冉冉眼皮一跳,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在她看来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们锦衣卫的人在前面冲锋陷阵,太平道只是帮忙隐瞒一下身份就想要在之后分一杯羹,这未免也有些太不合道理了吧。 反正,按照蔺冉冉的想法,妥协是绝对不能妥协的。 只不过白忘冬比她想的更绝,直接从见面这个环节就给推掉了。 “这样好吗?平凉府的千户就是出身于太平道,你就不怕把太平道给得罪了以后,得罪这些太平道出身的同僚吗?” 听到蔺冉冉这话,白忘冬一下子笑了。 拜托。 “我从京城来,我大佬是罗睺,我二哥是谢阴,我大姐是林昭月,你觉得,我用得着怕得罪一个天高地远的千户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没办法,他身上早就被罗睺给印上了“罗党”的标志,现在整个锦衣卫都知道他白忘冬从了罗睺,是罗睺的人。 整个锦衣卫百户当中,白忘冬好像也就只见到过他和夜流霜两个人有这般殊荣。 呵。 玛德,罗睺未来千户工具人预备役有了。 怕不是等谢阴干不动了,就是他和夜流霜顶上的时候。 据说谢阴执行任务都是按照年来计算的,每半年才能够回京城一次,只能说,罗睺真是不把这位有着不死之身的老哥当成人啊,社畜,这就是社畜吧! 惊恐。 “喂,喂,喂,想什么呢?说话啊。” 蔺冉冉都惊了,原本还聊的好好的呢,结果一转眼白忘冬就走神去了,叫了半天都没有叫醒。 “第一,我不叫喂。” 白忘冬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反驳道。 “第二,我在想我的未来。” 劳模的未来。 “……” 蔺冉冉沉默片刻。 “我有时候真的会弄不懂你在搞什么。” “要是让你弄懂了,那白忘冬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白忘冬坐在长凳上仰着身子,一晃一晃得。 “我喜欢秘密,要是我身上没有秘密了,那人设可是会单薄的很的。” “对了,还得再麻烦你一件事。” 白忘冬停止了摇晃,一脸认真地看向她。 “你说。” 蔺冉冉见他认真起来,下意识直起腰,等待差遣。 “把张月英现在在哪里的消息悄悄地告诉那些仙门弟子,要不留痕迹,让他们发现不了是我干的。” “你想要张月英继续被追杀?” “对啊,这样一来,才更容易获得信任嘛。” “嗯~” “有话直说。” “怎么说呢?” 蔺冉冉皱了皱鼻子。 “你该不会是……看上张月英了吧?” 我靠,越看越像。 让人假装来袭击,然后自己再来一套英雄救美,这不就是顺德府公子哥们经常用来泡妞的手段吗? 她记得当时她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以后,还不屑一顾地当成个笑谈就过去了。 谁知道,天道好轮回,现在事情落在了她的身上。 “呵,开什么玩笑。”白忘冬从座椅上站起来。“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记得把我交代好的事情都给整好了。” “放心,没问题的。” 不就是散布个谣言吗? 这事他们锦衣卫门清。 白忘冬和她点点头,然后一句鼓励性的话都没有说出,直接转身,迈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聊天也聊够了。 现在该去办正事了。 张氏医馆。 第72章 医馆里的老头 张氏医馆。 这医馆在城里面并不怎么出名,白忘冬还是走了好几家医馆以后,才从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那里得知了它的地址。 位置很偏僻,但客流量却不少。 至少,要比之前在凤阳府的时候,在银月婆婆那里见到的多。 白忘冬来到这里的时候,队伍排了长长的一串。 作为大明的良好公民,白忘冬很自觉地就选择了排队,他是吃朝廷的饭的,当然不能做不守规矩的无良之人给自家单位抹黑,虽然那边还有个人在等着自己救命就是了。 啧啧。 “也不知道蔺冉冉那边效果怎么样,那些仙门的小可爱们有没有找到张月英的下落。” 希望小师姑能多挺一会儿,最好卡在快要闭眼,生死一线的时候自己再登场。 这样的话,那效果,一定会杠杠的棒。 哇塞诶。 这么想想还觉得有点小罪恶呢,自己这么搞,算不算是在欺骗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啊? 虽然这个小姑娘是能够单手碎颅的那种。 不过放心,他这人素来只喜欢骗财,不喜欢骗色。 只要搞到太平经他就收手。 “你是……右臂有伤?” 就在白忘冬随波逐流般老神在在地排着队的时候,一道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白忘冬瞬间回神,下意识朝着两边看了一眼。 哦,原来到我了。 “只是看了一眼,您就看出来了?” 白忘冬看着面前这老大夫,好奇地问道。 “你这右臂受过重伤,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已经被其他大夫看过了,这位大夫的医术水平很高,最多再有一天的时间,你手臂的伤势基本上就能够痊愈了。” 老大夫迟疑了几秒以后,开口说道。 哇塞,神了,这都能看得出来? 白忘冬侧着身子坐在桌子前的长凳上,翘起腿眯着眼看向这老大夫。 “那能麻烦老先生您给瞧瞧,我身体其他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全身体检。 老大夫闻言微微一愣,他朝着白忘冬身后那长长的队伍看了一眼。 随即将目光又重新转移回了白忘冬的身上。 “你的身体很健康,除了心部那边有点特殊之外,其他的地方……抱歉,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当“心部”这两个字出来的一瞬间,白忘冬的眼皮下意识地就跳动了一下。 不是有病,是特殊。 也就是说,这老头是能够看得出来他心脏的特别之处的。 也许他并不知道那是他的本命鬼盅,但是,至少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这可不是一般的大夫能做到的。 白忘冬眼睛眯得越来越紧,他就这般盯着老大夫看着,老大夫神情自若,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半点都没有将白忘冬的目光放在眼里。 这样的凝视大概持续了十几秒左右。 白忘冬洒然一笑。 从怀中取出了张月英交给他的那块木牌,放在了桌子上:“老先生,瞧一眼这个吧。” “嗯?” 老大夫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朝着他手里的东西看去。 可只是这么一眼,白忘冬就敏锐地发现,老大夫的瞳孔紧缩了那么极为短暂的一瞬间,然后就恢复了原状。 悄悄地将灵目撤去,白忘冬不动声色地朝着他微微一笑。 老大夫将那木牌极为顺手地收回到了袖子当中,朝着他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说完以后,就招呼着旁边站着的年轻学徒来顶替他的位置,然后他直接转身朝着医馆当中走去。 白忘冬站起身来,随手将几个铜板放在了桌子上面,跟着他一道离开。 …… 前堂的热闹依然,但后面的安静也是格外明显。 堂前堂后就如同两个不同的世界,这种差异感显得特别明确。 白忘冬好奇地扫了一眼后堂的布置。 很平常,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老先生……” 白忘冬转过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可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身上汗毛乍起,一股庞大的灵力猛地在他的身后爆发。 白忘冬二话不说,身体在第一时间条件反射般得侧过身子。 那裹满了黑色灵力的手掌直接穿过了白忘冬的残影,白忘冬身子扭转,踩影步发动,身子接连闪现,向后移动数米,和那手掌的主人拉开了距离。 “老先生,您这是?” 白忘冬站稳之后,第一时间朝着动手的人看去。 没别人,正是领着他进入后堂的那位老人。 老人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黑气,这种气息白忘冬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鬼炁。 这位张氏医馆的大夫居然还是名鬼修? 可是…… 白忘冬灵目开启,鎏金色的眼眸在他身上来回扫过。 问题出现了。 从这老人的身上,白忘冬没有见到半点鬼灵的影子,甚至于老人的身上都没有本命鬼盅。 那这鬼炁从何而来? “这木牌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也许是见一击不中,没办法将白忘冬给拿下,老人主动开口表达了自己想要谈谈的想法。 “张月英托我来给您带句话。” 白忘冬站在原地,揉了揉自己那还受着伤的右臂。 “张月英是谁?我不认识。” 老人淡淡说道,说的就好像是真的似的。 “不管您认不认识,我只管把话给带到。” 白忘冬放下手,开口说道。 “什么话?” “嗯~具体内容忘了,大抵就是她快要死了,你要是还不快去救她,那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白忘冬语气轻快,但这话里的内容却让老人瞬间变了脸。 他眉头狠皱,原本那慈眉善目的白眉老爷爷一下子表情变成了苦瓜:“很严重?” “伤及心脉,命不久矣,大概……” 白忘冬想了想,左右两根食指在空气中拉开大约五厘米的距离。 “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可活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因为我也是不想让她死的人中的一员啊。” “你是谁?” “太平道弟子,罗正。” “太平道吗?” 老人眼眸微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身上的鬼炁尽数消散。 “带路,走后门。” 转身转的干脆利落。 白忘冬耸耸肩。 按照这个时间来看,不出意外的话,张月英的命大抵是保住了。 要多坚持一会儿啊,小师姑,我马上就带着救你的人回来了。 这般想着,白忘冬抬起脚,跟着那老头一起走出了房间。 …… 茅屋。 张月英的气息越来越萎靡,她尽力用灵力吊着自己的命,但效果并不是很好,虽然很微弱,但仍旧能够感觉到她的伤势在一步一步的增进。 其实吧。 要是没有白忘冬从中作祟,这个阶段来得可能还会再晚上一些。 太平经当得起旷世奇书的评价,能够让一个伤势如此之重的人苟延残喘至今,这已经算得上是医学奇迹了好吧。 尽可能降低自己的活动需求,张月英将自己全身上下的精力都放在了调动灵力之上。 “怎么还不回来?” 张月英心中腹诽。 这个时间赶到张氏医馆去绝对是绰绰有余的,难不成是罗正那家伙太呆,让六羊爷爷给怀疑扣下了吗? 可千万别是这样,她现在真的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步步走到尽头。 死亡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踏上黄泉,可却半点办法都没有,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月英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有什么声音。 她连忙张开眼,忍着自己身体的剧痛,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按照那牧民指的路,应该就是这边。” 这声音有些熟悉,张月英貌似在哪里听到过。 “诶,那边有个茅屋,会不会是在那里。” 听到这句话,张月英瞳孔微缩,忍着疼痛将身体绷紧,体内灵力调动。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张月英感觉自己生命力又少了很大一截。 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月英用气息隐秘地感知着外面的情况。 一共三人,实力都不弱,应该是一伙的。 为首的那个,很强。 如果动手,张月英保证不了一击必杀。 可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杀掉对方,那么拖着这副残破的身子厮杀,那只能是在找死。 “你们两个去那边找,我进屋。” 声音越来越清晰。 张月英屏住呼吸,眼中已经开始有着雷电在闪动了。 “哎!这不是无极师兄吗?你们也来这边了啊。” 就在门即将被推开的那一刻,另一道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张月英的感知范围当中,这里又来了四个人。 为首的人气息很熟悉,就是那个用血蝴蝶困住自己的人。 张月英记得他的名字应该是…… 雀乘风。 那之前那个,应该就是罗正说的“炎无极”了。 当时拦住自己的人是他们两个,现在找到自己的也是他们两个。 这一刻,张月英是真想弄死这两个和她命格绝对犯冲的人。 忍住,忍住。 张月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现在的局势。 罗正带着木牌去城里找六羊爷爷去了,就算是再磨蹭,这个时间段应该也该带着六羊爷爷从城里赶了过来。 所以,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要和他们两个汇合。 必须要避开外面的七个人。 “雀乘风,炎师兄?” 就在张月英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又一道女声响了起来。 好巧不巧,正是当初那在墙上聊的最欢的三人组。 紫霞门,李芊悦。 等等,紫霞门? 张月英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记得,昨天晚上罗正给她介绍这些仙门弟子的时候说过,紫霞门最擅长的就是…… “呀,这茅屋里怎么有个人啊。” 张月英眼眸紧缩,全身灵力骤然爆发,下一秒,暴烈的火焰瞬间冲破了屋子的大门,将整个茅屋点燃,一道身影踏火出现。 张月英全身上下雷霆爆发,化作一道电光朝着外面冲去。 但还没等她跃出火海,一只只白鸟就再一次出现,朝着她俯冲了下来。 “滚!” 张月英握紧拳头,拳头之上雷光绽放。 轰—— 暴烈的雷霆撕扯着她的胸膛,这一拳轰出,雷光冲破了火海将那些空中的白鸟瞬间击碎,血肉模糊之下,一道白衣身影在半空当中缓缓浮现。 “下去吧。” 迎接张月英的是凌厉到极点的一脚,张月英狠狠咬牙,双臂交叠在面部。 紧接着,这一脚猛地踢下。 咚! 张月英的身体被直接从半空中击落。 “噗——” 后背与地面接触,这强烈的冲击感让张月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就仿佛化为一只凶残的炎魔,朝着张月英猛地扑了过来。 张月英用力一拍地,整个身体凌空而起。 下一秒,她的周身无数雷霆闪烁,一道道相同的身影眨眼间现身。 雷霆化幻身。 这些雷霆分神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朝着前方被火焰席卷,如同炎魔一般的炎无极冲了过去。 炎无极冷哼一声,手掌猛地握住。 呼—— 火焰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它们张开大口朝着张月英猛地冲去。 嘭。 张月英的身体撞上了炎魔,整个人身体极速后撤。 那炽热的火焰炙烤着她的胳膊。 张月英脚步站稳,美眸当中似乎有着雷丝流转。 她一只手抓住了那火焰炎魔的头部,一只手中一只巴掌大小的雷龙爬出,雷龙口部一颗暴烈的雷球瞬间蓄力完成。 咚。 轰—— 雷球被砸出,直接了当地砸穿了炎魔的身体。 同一时间,那冲向炎无极本人的数道雷霆分身一同炸开。 炎无极直接被击退了半米有余。 “雀乘风,李芊悦,你们要是再不动手,就又要让她给跑了。” 这话话音刚落,两道极强的气息就猛地炸开。 感受着这两人的气息,炎无极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这下子,看你还挡不挡得住。 “镇炎经.仙术。” 咚—— 炎无极身后,似乎有着一颗烈阳拔地而起。 “大日煌煌!” 烈阳悬空,无数道流火就如同暴雨一般,从这颗烈阳之上猛地落下,冲向了张月英。 仙术.大日煌煌。 “白鸟化百鸟。” 同一时间,雀乘风的声音响起。 他在半空当中,踩着一只白鹤,俯视着下面的火海,他周身,数百只白鸟现身。 雀乘风摆手,这些白鸟骤然化为锋利的刀刃。 他将手给放下。 嗖—— 这些刀刃直接划破空间,朝着下面冲了过去。 仙术.白鸟化百鸟。 比起两人这边的花里胡哨,李芊悦那边就素朴得多了。 她拔出剑来的一刹那,剑上就已经被覆上了紫光,她双目顷刻间化为紫色。 紫霞剑诀。 第一式。 拔剑。 唰—— 锋利的紫霞刀刃瞬间变大,这一刀,直接拦腰朝着那被火焰吞噬掉的茅屋斩去。 这一刻,这三个在修行界中威名赫赫的仙门天骄,终于全力出手。 张月英感受着这窒息般的压迫力,她狠狠咬牙。 此时此刻,除了拼命,没有别的选项了。 太平经.仙术.九十九天雷显化神君真身。 众所周知,名字越长的招式越屌。 张月英全身上下被雷光覆盖,原本蓝色的雷霆在这一刻尽数被染上了金色,张月英眼中似乎有着金光闪动。 这一刻,她气息强的仿佛真的像是一尊神君。 正在赶过来的白忘冬感觉到这凌厉的三股气息,忍不住咂了咂嘴:“呦呦,好可怕啊,他们这些仙门天骄,都强的跟怪物一样。” 说话间,雪幽兰上身,半鬼化开启。 凛冽的冰雪从空中而落,这一刻,新的气息加入了战场。 第73章 鬼修的克星 四面楚歌。 这便是张月英如今的感受。 无论是天空上的百鸟,还是那落下的火焰,亦或是那色彩艳丽,美艳中暗藏着凶猛杀机的剑芒,都让她感觉到了浓浓的死亡威胁。 如果她现在没有身受重伤,那么这三人即便是再联手,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是,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如果。 虎落平阳被犬欺。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金色的雷霆将浑身浴血的张月英衬托得犹如神明一般,面对逼近的死亡,张月英心中的不甘简直快要冲破她的胸膛。 当时,要是能够再警惕一些的话。 又怎么可能会有今日的下场。 “村长爷爷,十一先去了,祝您能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祝福。 既然已经是残命一条,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都给我,死——” 轰隆隆隆。 金色的雷霆骤然爆发,张月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然,如她这般性情,怎么可能引颈就戮,束手就擒被他人活捉。 想要太平经? 去地府里找她要去吧。 “太平经.仙术.九十九天雷显化神君真身。” “不好,她要拼命!” 大日煌煌之下,炎无极第一时间发现了张月英的不对劲,那金色弥散,仿佛能够将一切邪祟都给摧毁的雷霆中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然。 这一刻,张月英原本萎靡的气息直接冲破了临界点,到达了一个新的层次。 这种状态,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拦住她!” 炎无极大吼。 “来不及了。” 雀乘风冷静说道。 这一刻,三人的仙术已然全部出手,根本没有办法收回,再加上张月英此刻的爆发,似乎张月英的身死已成定局。 那既然这样,不如让她死的更彻底一些。 原本还在张口大吼的炎无极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目光阴冷地注视着那金色雷海中的身影,心中已经有了另外的想法。 谁说,人死了就不能开口了。 “小伙纸,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就在这个时候,轻飘飘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无比清晰的响起。 炎无极瞳孔一缩,连忙转头朝着旁边看去。 可是他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人影,紧接着,那雷海当中,就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年。 罗正! 炎无极猛地一怔,他记得,这人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真是的,小师姑,我不在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多难看啊。” 虽然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得就是了。 张月英听到这个声音,脑子懵住了,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抬起头隔着垂落在眼前的发丝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白忘冬就这样扛着一把冰伞站在雷海当中,任凭金色的雷海在他那张俊秀的脸蛋上留下痕迹。 他朝着张月英微微一笑。 下一秒,他掉转头,将那柄张开的冰伞缓缓置于身前。 深吸一口气,白忘冬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虽然这个时间点卡的恰当好处,可这迎面而来的压力可真够沉重的啊。 “呼~” 白忘冬身上鬼炁翻涌,他握住伞柄,缓缓呼出这口气。 “鬼术.幽寒伞。” 嘭。 他手中的冰伞猛地炸开。 伞面华为一片片幽兰花瓣凭空悬浮,白忘冬用力一捏,手中的伞柄瞬间就仿佛被切开了一般,一个个扁平小圆柱在他身前悬浮,缓缓地朝着上空的寒冰花瓣飘去。 同一时间,那三人的攻击猛然落下。 白忘冬站在张月英的身前,抬起手臂,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吼出一句“炽天覆七重圆环”。 但莫滴办法,没有那个时间。 伸出的手掌单手结印,白忘冬眼中鎏金色目光越发明亮。 电光火石之间,三朵含苞欲放的庞大冰花在半空中绽放,此刻,流火落下,击碎了第一朵冰花,白忘冬脸色一白,但目光却越发明亮。 紧接着,那百鸟俯冲,第二朵冰花应声而碎,白忘冬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抬起的手臂就像是承受了极为庞大的压力,开始不住的颤抖。 而后跟着的紫霞一剑,稳准狠地轰在了第三朵冰花的上面。 白忘冬身子一颤,整个人猛地一震,手臂终于是支撑不住,直接甩开,心口一种剧烈的绞痛感猛地涌了上来。 果然,勉勉强强。 这三位仙门天骄的攻势终归不是那么好挡下的。 “你怎么样?” 张月英虚弱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白忘冬摇摇头:“小师姑,比起担心我来,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的命怎么看也比我要少啊。” 张月英此刻的状态真的算不上好,原本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里多出了不知道多少白头发。 就白忘冬的感知当中,张月英的生命力从原本的五厘米一下子就缩减到了不到一毫米的长度,这种程度,真的已经到了要死的地步。 从白忘冬出现一直到现在,其实都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等到仙门三人的攻势散去,他们这才意识到,有那么一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了张月英的面前,用最短的时间用出了能够同时拦下他们三人攻势的招式。 时间,强度,损耗。 全部都做到了最恰当的地步。 好强。 这是炎无极三人心中同一时间响起的一个声音。 太平道中真的有如此强劲的外姓弟子吗? 炎无极刚想要开口,可是下一秒,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就猛地爬上了脊背。 “你闻起来好香啊。” 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炎无极刚想要转过头去朝着声音来源看上一眼,但是紧接着下一秒,一只枯槁的手掌就按在了他的头颅之上。 “没错,我没闻错。” 张六羊的声音里多出了一份欣喜。 “你是个鬼修吧。” 嗡—— 炎无极大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整个人瞬间懵逼。 这可是他最大的秘密。 “为什么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按住他头颅的手掌就猛地握紧,炎无极身上烈火炎炎,想要反抗,但那手掌之上鬼炁瞬间升腾。 那一刻,就像是烈火遇到了暴雨,炎无极身上的火焰被瞬间扑灭。 在这只手掌之下,他就如同一个娇弱的孩童一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下一秒,一个木筒从他的怀中飞出。 一只凶猛的饿虎瞬间从那木筒当中冲出,朝着张六羊冲了过去。 “果然有鬼灵,可惜就只有一只。” 张六羊见到那饿虎的一刹那,脸上一下子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他看着那饿虎,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这样子,和白忘冬之前在张氏医馆见到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完全找不到半点的相似。 这才是那位医者仁心的的老大夫真正的样子吗? 饿虎出现的那一瞬间,几乎全场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雀乘风和李芊悦两个人,他们能够感觉得到,这只鬼灵很强,强到几乎能够与炎无极本身的实力比肩,可就是这样一只实力强悍的鬼灵,炎无极却从来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拿出来过。 他们更是从来未曾得知,炎无极除了那一身霸道的炎功之外,居然还是一名鬼修…… 灵鬼双修,这真的能够做到吗? “这不是你的鬼灵吧。” 眼见着那饿虎朝着他扑来,张六羊没有半点的慌忙,他只是松开炎无极的脑袋,冷笑着说道。 炎无极被放开的一瞬间,整个人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大口喘着气,就像是溺水的人呼吸到了空气一样,他一脸惊悸地看着身旁的这个老人。 这是他无法逾越的强度。 跑! 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这想法一出,他整个人就立刻化为一团烈火,直接闪现数米,朝着远处遁走。 张六羊看着他离开,也没有阻拦,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跃入眼帘,近在咫尺的饿虎,然后…… 咚—— 张六羊只是很平常地伸出手,这只饿虎就到了他的手里。 再然后…… 咔嚓。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一次震惊的人中包含了一直默默不语的白忘冬。 一口,是的,就是一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张六羊一口就咬在了那饿虎的脖子上。 饿虎立马痛叫一声,整个身体在张六羊的手中疯狂挣扎,但是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张六羊的动作看起来优雅,可速度却半点都不慢。 炎无极亲眼目睹着那只鬼灵被张六羊一口一口地吞食,他整个人身体颤抖,居然一时间迈不开步伐了。 是的,他是鬼修,又不算是鬼修。 因为这只鬼灵根本就不是他的,木筒是他学着鬼修的方式炼制出来的本命鬼盅,但是灵鬼双修,必须要有一个主修,他当然不可能放弃掉自己那修炼了二十多年的灵力去转修鬼道。 可他又眼馋鬼灵那强大的实力。 所以…… 他找了个鬼修恋人。 这只鬼灵,就是她的。 可现在,这鬼灵却在被那老头一口一口的吃掉。 阻止他,必须要阻止他,要不然的话,安晴会受到反噬的。 可是,看着张六羊,炎无极迈不开腿。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懦弱。 “真香。” 张六羊吃掉最后一口鬼灵,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朝着白忘冬这边微微瞥了一眼。 白忘冬此刻目光凝重地看着他,眼睛已经眯到了最紧的程度。 怪不得,张六羊的体内会有那么庞大的鬼炁。 吞食鬼灵,这简直就是鬼修克星。 和徐妙锦的玲珑心不一样,玲珑心只是对虚体化有着一定的克制效果,可这个张六羊,却是直接在克制着鬼修整个群体。 白忘冬目光越发阴冷,他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威胁,这股威胁来自于张六羊扫向他的那个眼神,那眼神中的垂涎简直毫不掩饰。 他就是在说“我盯上你了”。 这个人…… 留不得。 看着白忘冬脸上的淡淡笑容,张六羊撇了撇嘴,他能闻到白忘冬身上有一股好闻到极点的香味,他的鬼灵,一定会是最好吃的那种。 不过,他才刚帮了小十一,那就先放他一马,让他的鬼灵晚一点再到自己的肚子里来吧。 他撇开头。 可就是撇头这一瞬间,白忘冬的表情立马拉下,原本脸上挂着的温和笑容直接变成了冰冷的模样。 他目光混沌而又癫狂。 庞大的冲动涌上了他的大脑。 杀了他,杀了他,必须要杀了他。 不是急迫,不是焦急,更不会是慌乱。 而是一种面对巨大威胁之下,白忘冬被调动起来的……狂喜? 是啦。 就是狂喜。 手指轻轻抹过嘴角,沾染上淡淡的血丝。 这一刻,他确定了一件事。 “顺德府的第一个猎物……找到了。” 噗嗤—— 这可真是一件值得令人笑出声的事情。 站在他的身后,张月英突然觉得,在那一瞬间,白忘冬带给她的感觉出现了短暂的异样,就仿佛和她认知中的他有了明显的偏差,但这种偏差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让张月英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元气大伤,所以产生了幻觉。 “我们走。” 完整地目睹了张六羊吞食鬼灵的过程之后,雀乘风直接招手,对着白鸟山的弟子说道。 这老头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了的存在了,若是还想要夺取太平经,可能得需要门中长老亲自来。 雀乘风离开,李芊悦也没有多做挽留。 他们都看出来了,现在这情况,压根就不是他们能解决的范畴。 炎无极还在挣扎犹豫,但雀乘风和李芊悦的离开就像是给了他一个宣泄口,他颓废般地招了招手,炎宗的弟子当即反应过来,扶住他缓步离开了这里。 张六羊没有阻止他们离开,他只是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张月英的身旁,位置正好隔绝了白忘冬看向张月英的视线。 白忘冬轻轻一笑,很识相地远离这边,给两人腾出了场地。 “六羊爷爷。” 张月英虚弱地叫了一声。 “不许说话。”张六羊看着早生华发的张月英,眼中闪过了一丝心疼。“很快就能没事了。” “不把这些人杀了真的好吗?他们会暴露爷爷你的身份的。” “放心好了,村长本身就有了调我回村的心思,我在城里停不了多久的,杀了这些人,说不定会引来一群硬点子,到时候于村长的安排无益。” “我知道了。” 张月英了然地点点头。 “知道了就闭上嘴,老头子我要开始医治了。” 说着,手上鬼炁涌动,朝着张月英的眉心点了过去。 白忘冬站在不远处,看着张六羊在给张月英进行医治。 虽然他来得晚,但是架不住他正好听到了张月英回光返照时的喃喃自语。 “村长……” 白忘冬眯眯眼,忍不住咂舌。 “该不会,修行了太平经的人,有整整一个村子吧。” 啧,这任务,越看越棘手了。 等回到京城就好好找罗睺聊聊。 这工作量。 得加钱。 第74章 又见白月光? 又到了晚上。 白忘冬坐在破烂到绝对看不出来这里以前有间茅屋的废墟里,一脸无聊地抬头看着夜空,在数星星。 他身后,是用破旧的木板搭起来的一个简易密封木棚,木棚当中只有两个身影盘腿而坐。 这疗伤疗了整整一天也不见张月英的气息有多少的好转,只是暂且被吊住了命,只要不再随意动手,大抵就是死不了的那种程度。 白忘冬很好奇,张六羊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暴起出手。 要知道,就他们两人现在这种情况,只要白忘冬全力一击,即便张六羊的修为再高,实力再强都绝对会被伤到元气。 他是不在乎? 还是觉得,即便白忘冬出手,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白忘冬眯着眼睛,看着木棚里还在疗伤的两人,不知道为啥,突然有想给这木棚来一刀的想法。 “最后一针了。” 白忘冬把银月婆婆炼制出来的药针扎在了右臂之上。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用灵力去温养矫正自己右臂骨骼,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已经达到了自己设想中的样子。 但具体能不能行,还是要试过以后才知道。 不行的话也没关系。 大不了就再捏碎一次,试到合适为止就好。 总之,这斩灵刀他是练定了,耶稣来了也拦不住他。 “你是叫罗正对吧?” 而就在白忘冬构思着如何完美修炼斩灵刀的时候,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白忘冬瞬间回神,朝着身后看去。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木棚中已经只剩下了一道身影,张六羊来到他的身边,一脸和蔼地对着他说道。 要不是之前亲眼目睹过这老登生吞鬼灵时候的阴诡表情,白忘冬真的会觉得这是个慈眉善目老爷爷。 人都说面由心生,可是从这张脸上,半点都找不出狠辣邪异的半点踪影。 “你的事情我听小十一和我说了,她让我向你转告一句,谢谢。” “不必客气。”白忘冬微微一笑。“毕竟我的目的也不是很单纯,只不过现在有前辈坐镇,这样一来,我想要带走小师姑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哈哈,你倒是识趣。” 张六羊笑了一声。 “不过,你也别放弃,我很快就会离开了,你还是有机会带小十一走的。” 嗯? 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忘冬心头微动。 这话可太有意思了,后半句那带着“有机会”三个字的鬼话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这句话里最值得白忘冬注意的只有一个点,那就是张六羊很快就会离开。 看得出来,张六羊和张月英之间的关系很亲厚,可张月英现在这般境地,张六羊却仍旧要离开,这得是多大的事情才能让他这般做啊。 或者说,也许…… “还是算了,左右不过是因为道主令,我一个外门弟子,何必顶着被前辈这般强者追杀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白忘冬摇摇头。 “当回报和付出不成正比,那会做这件事的人除了疯子就是傻子,恰好,这两个我都不是。” “说到底,要是一开始就知道小师姑的背后有您这样的长辈,那恐怕这一趟来顺德府的就不是我们这些年轻弟子了,不是我的活,我也不怎么想揽,就这样吧,我明天一早就启程回太平道。” 看着白忘冬这一副摆烂了的样子,张六羊嘴角微抽。 “你就不想学太平经?” “想啊。” 白忘冬咂咂嘴,一脸唏嘘地说道。 “那可是太平经,就算是学不会,但哪怕只是瞧上一眼,也会让修行之人受益匪浅,可是……” 白忘冬转头看向他,又朝着盘坐在木棚里的张月英看了一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高,太平经这种世间珍宝,我守不住的。” “你倒是看得通透。” 张六羊“吧唧吧唧”嘴。 他讨厌这份通透。 为啥这小东西就这么不好骗呢? 就不能有一丢丢这个年纪该有的热血和野望吗?年轻人,大胆一点,他奶奶的,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整天都想着怎么当村长,虽然最后被人按在地上打服帖了,可至少有过梦想啊。 梦你个大头鬼! 白忘冬脸上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但是心里已经冷笑上了。 狗东西,画饼画到老子身上来了,还“想学太平经吗”,这是吃鬼吃多了,没两句就要蹦出一句鬼话来是吧,这话你说给狗听,狗都要滋你一脸的尿,也好意思拿出来哄骗小孩。 呸。 老逼登,脸都不要了你。 不过,看这样子,貌似这老登也会太平经? 玛德,不会真让他给猜着了吧? 张月英的身后,是一个全员都会太平经的势力,若真的是这样,这潭水那可就有点深不见底的意思了。 一个这般年轻的张月英都有如此实力,那那些修炼太平经大半辈子的老人,实力又会强到什么地步?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能够命令张六羊这老登的“村长”,能够统领这个村子,这个人又得是什么实力。 嘶—— 白忘冬面不改色,但背地里却悄悄地吸了一口凉气。 这副本难度有点子大啊。 这真的是他现在这个修为能参与的副本吗?他现在严重怀疑罗睺是想要找个机会把他留在顺德府造福一方田地。 虽然他知道,罗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上的可能不知道这太平村的存在,但这重要吗?这不重要,只要把这帽子给他扣上就行了,这个梁子,没个百八十块灵晶可解决不了。 哇塞诶。 误打误撞,好像自己第四颗鬼珠的口粮有着落了啊。 虽然副本难度超频,但白忘冬也没打算就这么灰溜溜地滚出顺德府,众所周知,他白忘冬打游戏是耍技术的,他就喜欢打逆风局。 所以…… “老先生,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继续跟着小师姑吧?” 白忘冬一语道破张六羊的心思。 张六羊眼皮一跳,讪讪说道:“猜到了?” “您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就算是想猜不到也难啊。” 白忘冬摊摊手,这老登对自己的演技是真的一点逼数都没有。 “我实话和你说吧,我要走了,小十一的情况没人护着,我不放心,但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虽然你这小子我也不信,但你救了小十一两次,小十一倒是挺相信你的。” 张六羊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和蔼,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白忘冬。 “所以,你再继续护她一段时间,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既然她都这样了,那为何,您不带她回家呢?” 白忘冬抿了抿嘴,好奇问道。 “因为,她还不能回。” 张六羊没说别的,只是说出了这么一个模模糊糊的理由。 是不能回? 还是…… 白忘冬眯眯眼。 心里面突然就蹦出来了一个猜测。 说实话,现在这个情况是完全不对劲的,如果光凭现如今的情报来看,张六羊将张月英独自一人留在城中显然是一件不符合逻辑链的事情。 但如果你将那些空白到断裂的链条给适当补充,不需要有多么精确的内容,只需要有一个大概的概念。 例如。 who? why? what? 角色,理由,事件。 第一者是太平村的高层,第三者是让重伤的张月英留在城中。 然后再加上一个太平经暴露的背景。 那么会不会生出一个这样的答案呢? 那就是…… “他们需要张月英留在城中转移视线。” 白忘冬脑海当中灵光一闪。 现在的张月英,似乎只有一个这样的价值。 嚯~ 要真是这样的话。 白忘冬眯起眼睛,目光隐晦地在张六羊的身上扫过一遍。 太平村莫不是在准备着什么其他的不能暴露的事情? 白忘冬用力呼出一口气:“我可以答应您的请求,但这不是为了您的谢礼,我只是……” 白忘冬迟疑了几秒,那一刻,他将自己这辈子伤心的事情都想了遍,这才做到了眼中含有淡淡忧伤的出彩效果。 他攥紧拳头,眼眸低垂,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个有故事的少年郎。 “我只是,知道有家不能回是什么感觉罢了,为了让小师姑能平平安安的回家,我可以再陪她一段时间。” “如果您非要给报酬才能够让您安心的话。” 白忘冬淡淡一笑。 “那您就随便送几块灵石过来好了,我修行太平道秘术的时候用的到。” 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这副样子。 再听听他那微不足道的要求。 张六羊不由得想给自己一巴掌,只是因为感同身受就再一次留在了危险重重的张月英身边,这样一个心思纯真的少年,自己居然还想着威逼利诱,骗取他的信任,更畜生的是,他事后真的没打算给白忘冬半点的好处,打算来个过河拆桥来着。 看着白忘冬那正常且忧伤的眼神,张六羊少见得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畜生。 “谢谢,你是个好人。” 在沉默了几秒之后,张六羊诚真意切地开口说道。 居然被发了好人卡? 白忘冬眨眨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接下来会带着小师姑进城中躲着,有前辈这一次的震慑,相信那些仙门弟子短时间内是不会来找麻烦了,城里的条件好,小师姑养起伤来也能更快一些。” “我在城中有处宅院,位置很偏僻,很少有人能找到,这是钥匙。” 张六羊从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一把钥匙,递了过来。 白忘冬接过,想都没想就放到了自己的腰间白玉当中。 “还有,小十一的伤虽然被我用灵力给压下了,但这手段并不稳妥,我这里有个方子,你进城之后,找个机会去张氏医馆取到这些药材,具体的熬制方法我在方子上有些,你照着做就行。” 张六羊又取出一张写好的药方递了上来,白忘冬又收起来,放回到了腰间白玉当中。 他眼巴巴地看着张六羊,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别的话。 张六羊没有注意他的眼神,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轻轻一拍脑门:“对了,在医馆后堂里,我放置了一颗上好的灵石,你不是修炼秘术要用吗?不如就先把那颗拿走好了,具体的位置你到了医馆找刘小峰,他是医馆的学徒,他知道那块灵石在哪。” 很好,看来这老登还是有定金意识的。 “那晚辈就不推辞了。” 白忘冬抱拳行礼,一副礼仪端正的样子。 张六羊朝着他点点头,看着他的目光闪过了一丝的感慨。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越是做的坏事多了,就越喜欢这般心思纯真的少年。 看着那双眸清澈的白忘冬,张六羊真的觉得这少年越来越讨人喜欢了起来。 “你……对我修行的功法有兴趣吗?” 鬼使神差得,张六羊这句话脱口而出。 刚一说出口,他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我自己所创立的功法,只要能够吞食鬼灵或者鬼魂,那就能够提升自己的修为,我见你是鬼修,对鬼炁应该不陌生,这样吧,用你的鬼灵同我换,我可以将功法倾囊相授。” 在张六羊看来,用两只鬼灵去换取一门绝世功法,这简直就是再值当不过的买卖。 “不用了。” 白忘冬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一脸坚定。 “这两只鬼灵陪伴了我许久,我舍不下。” “愚蠢。” 张六羊狠狠皱眉,猛地说道。 但一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话是否有些太重了。 他连忙找补。 “鬼修终究自身弱,若是学了我的功法,那就不用在事事依靠鬼灵,提高自身,这才是仙道正途。” 白忘冬还是摇摇头:“多谢好意,但……可能我就是个蠢人吧。” 张六羊听到他这话,微微一愣。 是啦,一个不在乎太平经,又因为共情留下来的人,又如何能舍得下那朝夕相伴的鬼灵呢? 蠢是蠢,但却真。 张六羊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了。 唉~ 张家村里,这样的人,为何一个都没有了呢? 算了。 既然这样也就不强求了。 张六羊朝着他点了点头:“那我便先走了,保护好你自己和小十一。” “我会的。” 白忘冬笑着说道。 看着他的笑容,张六羊有些恍惚。 遥想当年,这样清朗的笑容,他也是有过的。 所以,他不再多言,直接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他离开的位置,白忘冬脸上的表情瞬间收回,逐渐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这感觉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莫非……又要走白月光路线? 嘶—— 他真的没想这样的。 难绷。 第75章 萝卜开会 “那个老人真的很强,即便是我们三人联手,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福仁客栈, 这里几天都没有其他的住客,几乎所有的仙门弟子都汇聚在了此处,听着雀乘风在讲述那一天的事情。 “所以我提议,竞争结束,我们所有人,一同联手吧。” “联手?” 辰阳门领队弟子李天沐眉头微挑。 “那最后太平经算是谁的,我想在坐各位没有一家愿意把自己的收获拿出来和所有人分享的吧?” “先将东西拿到手,事后再谈归属的问题。” “呵,归属?那敢问雀小公子,这归属者当有几人啊?” “自是一人。”雀乘风平静地说道。“大家之后各凭本事,谁能力强,太平经归谁。” “哦~所以雀小公子,你的意思是我们所有人都要为一家白忙活喽。” 李天沐笑声嘲讽,他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这都是多老掉牙的招数了,也就只有你这样天真无邪的小可爱才会用吧,说到底,太平经到底归谁,这事先两说,大家一起联手,总不能到了最后只有一家得利,其余的人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捞不着吧。” “你什么意思?” 雀乘风眉头紧皱,他看着李天沐。 辰阳门就在顺德府境内,李天沐就是这里的地头蛇,要不是仙门之间有着协定在,那么这一趟夺取太平经,辰阳门怕不是会全门出动。 “难不成到了最后,全部人都一无所得,你才觉得满意?” “我可没这么说。”李天沐摊摊手。“可大家联手这件事就是不公平,要是围攻那老头的时候,再死上几个人,那就更不公平了,所以要联手,你们去联,我辰阳门不接这一茬。” 李天沐的话一说完,周围那些仙门弟子顿时交头接耳起来,原本还算是安静的客栈大厅当中,霎时嘈杂一片。 说实话,虽然在场的各位都对自家的实力有一定的自信,但李天沐这话也的的确确地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之上。 若是到了最后,只有一家得利,那在场的各位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平衡。 看到局面有所失控,雀乘风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他目光看向李天沐,却发现这纨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抬头看向天花板,哼起了小调。 “莫师兄,他这般胡闹,你便不管一下吗?” 雀乘风将目光转向了坐在李天沐旁边的那个男子身上,冷声问道。 那位“莫师兄”只是温雅一笑,随即摇了摇头,意思十分明确。 他同意李天沐的看法。 “啧。” 雀乘风有点烦躁。 李天沐这个人其实说实话是有些入不了他们这些仙门天骄的眼的,这人就是一仙二代,要不是他父亲是辰阳门的门主,今日这聚会,李天沐根本就没有入场的资格。 灵力低微,肉身孱弱,技法笨拙,就连辰阳门的内功心法,李天沐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掌握。 这人,简直就是辰阳门的耻辱。 可也正是这样的人,当起搅屎棍来才更会让人无可奈何。 雀乘风稍微冷静了一下,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意,然后继续板着张脸开口说道:“可现在的问题就是,太平经单凭任何我们一家是没办法拿到的,若是不联手,难道各位还有其他的办法?” “谁说单凭一家拿不到?” 李天沐又开口了。 他低下头,和雀乘风平视在了一起。 “你白鸟山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 “哦?怎么?难不成你辰阳门有这个自信?” 雀乘风将目光转向他,淡淡道。 “还是说,你李天沐有这个能力?”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李天沐是个废物一样。 李天沐很猖狂地大笑一声,随即开口道。 “那当然……做不到了,但你是不是忘了,人家天师府还在这里呢,怎么,你拿你白鸟山的那群歪瓜裂枣和小天师他们相比,是不是有些太鼠目寸光了。” “你!” 雀乘风额头之上,青筋暴起,他一拍桌子就想要愤而起身,可他刚一有动作,那位“莫师兄”就笑眯眯地挡在了李天沐的身前,看着雀乘风一句话不说。 感受着莫师兄那磅礴的灵力,雀乘风再一次被激怒的心境霎时冷静下来。 莫成宇,辰阳门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一身灵力修为恐入玄境二重巅峰,只差一步就能够进入三重行列。 最重要的是,他那一手焚阳诀霸道无比,真的动手,即便是雀乘风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另一边的天师府众人现在一脸懵逼。 为啥他们就只是安静坐着都能被人点到啊,这趟顺德府之行他们可是够低调的了。 “天师府不参与太平经的争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气质有些清冷,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了别的表示,低下头,继续钻研自己手中的经书。 小天师,张宇霄。 此人虽然很少出手,但实力在如今的仙门年轻一代当中毋庸置疑,甚至于有能够以下克上的能力,别说是雀乘风,就算是炎无极在他面前都傲慢不起来。 “天衍山亦然。” 就在张宇霄开口之后,一道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朝着说话那人看去。 长相俊朗,气质温雅,只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天衍山,君陌。 关于他的消息,修行界中很少流传,但天衍山本身就是玩神秘主义的代表,这样的情况也不足为奇。 君陌的身上灵力波动并不明显,但这不代表就能够小瞧这个人,天衍山的大衍算术神秘的很,若是掉以轻心,怕不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夺了天机,失了性命。 在这两家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继续说不参与了。 李天沐抱着后脑勺满是好奇地看着两人:“不为太平经,那你们来顺德府是干嘛来了?” “秘密。” 君陌神秘兮兮地说道。 但这话就等于什么都没说。 张宇霄更是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 见到两人这副模样,李天沐抽抽嘴,随即转过头,一眼就见到了雀乘风那玩味的眼神。 “咳。” 草率了。 李天沐用咳嗽缓解着尴尬,他前脚刚点了天师府,人家后脚就明确告诉你不参与,这就是妥妥地在打他李少爷的脸。 不过虽然他不学无术,但这并不代表他这人就傻。 雀乘风想顶着玩那就顶了,反正他也打不过自家大师兄。但张宇霄可不一样,这货强的一批,又极其不爱讲道理,惹了他,今天他就别想站着走出这福仁客栈了。 “那还有太平道呢。” 李天沐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直接开口说道。 “人家可是一早就把人安排在那太平经的身边了,怎么着,你让人家和你联手,这得是多爱你才愿意为你吃这么大的亏啊?” 张传风听到这话脸都黑了。 他奶奶的,他就知道肯定有这一趴。 那位“罗正”几乎是当着全客栈所有人的面把那使用太平天雷的女子给带走的,还用的是他们太平道的名头。 张传风感觉自己背上背了一口好大的锅。 可这话他能说吗? 一想到蔺冉冉那凛冽的目光,他就忍不住想打寒颤。 喰血蟒的义女,你觉得会是个善类? 别开玩笑了,这姑娘走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路线好吧。 牢狱当中,他可没少亲眼目睹这女人的手段。 凶残的嘞。 所以…… “哼。” 张传风冷哼一声,没有开口辩解。 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好了,等回了太平道,这事自然会有人给他做主。 “你到底要做什么??” 雀乘风都抓狂了。 这王八蛋不当搅屎棍子能死是吧,他说一句话顶他十句,再这么下去,原本还有联手意向的仙门也要迟疑了,那雀乘风绝对会忍不住把这货给活剥了的。 感受到雀乘风这危险的目光,李天沐往莫成宇的身后缩了缩,随即,朝着雀乘风做了个鬼脸。 “切,既然你雀小公子不待见我,那我走就是了。” 李天沐特别识相地从椅子上蹦起来,他拍了拍莫成宇的肩膀,开口说道:“师兄你留着,我就先走了。” 莫成宇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李天沐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表情不善的雀乘风,朝着他又做了一次鬼脸:“老子去逛花楼,怎么着,雀小公子去不去?” “滚——” 雀乘风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怕李天沐要是再不走的话,他就真的要动手了,到时候,看莫成宇拦不拦得住一个暴怒的他。 李天沐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随即,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转身,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福仁客栈外面冲了出去。 那样子,可半点嚣张跋扈都见不到了。 “欺软怕硬的玩意。” 雀乘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 但不得不说,李天沐这么一走,让他觉得整个福仁客栈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啊。 鉴定完毕。 李天沐有口臭。 …… 可李天沐刚一走出福仁客栈,二话不说就转身朝着旁边的小摊走了过去,目的性极强。 来到小摊,他径直坐到了一张椅子上,看着面前英姿飒爽的俏丽佳人淡淡开口:“蔺百户,你交代给我的话我都照原样说了,但好像没什么用,那些人该联手还是得联手,你们这招不管用啊。” “管不管用用你说?” 蔺冉冉抿了一口茶碗中的清水,冷淡说道。 “只要你照做就行,效果怎么样,用不着你关心。” “我只是好心提醒。”李天沐轻蔑一笑。“所以,答应我们的事情,你也应该做到吧。” “明日午时,去庆山巷领人。” 蔺冉冉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 “哼。” 李天沐冷哼一声,没有再说别的话,直接站起身来,迈步离开了茶摊。 他离开,蔺冉冉看都没看上一眼。 是的,没错,李天沐在福仁客栈里的发言有一半以上都是措好稿子的,而这份稿子,就是来自于她现在暂时的上司,那位京城特使,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白忘冬。 虽然搞不明白白忘冬这是为了什么,但蔺冉冉还是从千户所的牢狱当中找到了前些日子犯了案的辰阳门弟子,拿他和李天沐做了个交易。 这才有了刚才客栈里李天沐怒怼雀乘风的画面。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谁是白干,谁是赢家,但至少可以肯定,辰阳门是赚了的。 将碗里的茶水一口饮尽,蔺冉冉招了招手,然后,一只雪白色的鸽子就落在了她的手心。 …… 京城某处位置偏僻的小院当中。 白忘冬拿着扫把,清理着院子里面的落叶和灰尘。 张月英仍旧还在房间里盘膝坐着,在用灵力和术法调养着她的身体。 效果微乎其微,但确实是在以蜗牛爬行的速度一点一点的修复着那密密麻麻的伤口。 白忘冬问过张月英这么慢的速度,到底要多久才能够恢复如初。 张月英解释,这只是在伤势最重的时候进展有些缓慢罢了,等到了后面,伤口不多以后,速度一下子就快起来了。 太平经,当真玄妙。 扑腾。 就在这个时候,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天空当中响起。 白忘冬抬起头,一抹雪白的身影径直就从空中朝着下面落了下来,直直的落在了白忘冬的手心当中。 一只传信鸽。 是蔺冉冉的那只。 白忘冬从它脚上取下竹简,从里面取出了那张小纸条。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单纯的在禀告他关于仙门弟子联手的事情。 果然,如他所料,那三人虽然怕了张六羊,可却没有半点想要放弃的心思。 尤其是雀乘风,这货简直就是头铁的代表,也就比房子里的张月英强了那么一点。 “啧啧,群英荟萃,萝卜开会,这些仙门弟子真有意思。” “谁的信鸽?” 就在白忘冬刚要销毁手里的纸条时,房间当中,一道微冷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转头看去,张月英房间的门窗都关的好好的。 “你是怎么看到的?” “谁的信鸽?” 张月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着自己的问题。 “太平道,我师兄张传风。” 白忘冬举起纸条,朝着张月英的方向亮了亮。 紧接着,张月英就沉默下来,一句话也不说了。 白忘冬耸耸肩。 随即将这纸条销毁。 不过…… 白忘冬微微侧目,朝着张月英的房间悄悄瞅了一眼。 到底是怎么看到的呢? 啧啧。 盲生,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华点。 第76章 尽职尽责白忘冬 “所以,当时在场的仙门里,就只有天师府和天衍山明确说了不参与太平经的争夺是吗?” 又是茶摊,白忘冬坐在蔺冉冉的对面,用手撑着侧脸,目光出神地看着自己茶碗里漂浮着的茶沫,开口问道。 蔺冉冉点点头:“只有这两家,其他的仙门,虽然有些没有参与白鸟山牵头的联盟,但看样子,还是不打算放弃对太平经的追逐。” “有法子能弄清楚那两家来顺德府的目的吗?” “难。” 蔺冉冉轻轻摇头。 “天师府在修行界中的地位毕竟不一般,天衍山又太过于神秘,要查这两家,一是不太好下手,二是太浪费时间,我不建议这么做。” 说到这里,蔺冉冉顿了一下,黛眉微皱。 “说到底,你这么安排,究竟意欲何为?” 之前不去问,那是基于一个称职锦衣卫的基本素养,现在问,那是基于自己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百户的身份。 她被蔺楠划分给白忘冬暂时管辖那是为了太平经,可如果白忘冬有别的目的,那就恕她不能从命了。 所以这个,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当然是为了太平经。” 白忘冬听出了蔺冉冉的意思,淡淡开口。 他抬起眼眸看了蔺冉冉一眼:“只不过,这事吧,我也没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再和你说吧。” “那你什么时候能想明白?” “这话问的。” 都给爷逗笑了。 “蔺百户,你能知道自己下一次拉肚子是在什么时候吗?” “……也许,今天?” “呵。”白忘冬翻了个白眼。“那你就等拉完肚子以后再来问我吧。” 都懒得和这货说了。 好的不学学坏的,蔺楠身上的那一套故弄玄虚学的是十成十的像。 “可现在的进度太慢了。” 蔺冉冉忽略掉白忘冬话语中的不满,直接生硬地将话题又拉回到了正轨。 “明明张月英就在我们手里,可太平经的消息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挖到,照这样下去,张月英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想要抓她又要费不少功夫。” 之前因为不了解张月英的实力,他们锦衣卫直接被弄死一个百户和一个试百户。 那个时候的张月英还是在重伤在身,好了不到一半的情况下。 可据白忘冬提供的最新情报,张月英现在已经开始极为稳步地修补伤势,过不了多久就能够回到当时在王福小院里面,斩杀那百户的程度。 届时,想要活捉到她,这得投入多少人手才行? “快了,快了。” 白忘冬眯眯眼,声音有些飘忽。 其实他现在的进度已经够快了,你见北镇抚司有几个执行任务的锦衣卫能一开局就混到目标人物的身边啊。 甚至于就这么几天的时间,白忘冬都已经策划过两次英雄救美的事件了,英雄救美再加上编一个能让人产生共情的背景故事,张月英虽然对他仍旧有所怀疑,但,就目前来说,还是比一般人多出来那么亿丢丢信任的。 蔺冉冉觉得慢,只是因为现阶段卡在了这个地方,进度条不动了而已。 “对了,张六羊的踪迹你们查到了吗?” 说起这个,白忘冬突然就想到了那个笑面虎。 他这边可也是一条线。 “找不到。” 说起这个名字,蔺冉冉的语气瞬间凝重了起来。 “张氏医馆我们派人进去悄悄进去查探了很多次,根本就没找到关于张六羊的任何蛛丝马迹,若不是你亲眼见到他和张月英有关系,我们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人会是一位实力不俗的修行者。至于踪迹,从你送回消息来的第一时间,我就派人去跟着他了,但只是跟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派去追踪的人就失去了他的下落。” 蔺冉冉抬起美眸,极为认真地看向白忘冬。 “我怀疑,这城里不止有一个‘太平村’的人。” 预料之中…… 白忘冬听到蔺冉冉这句话,呼出一口气。 张六羊绝非是个特例,他现在对这个太平村的目的是越来越好奇了。 “算了,就先这样吧。” 白忘冬突然活动了一下身体,直起腰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接下来你们费点事,把仙门这边盯一下,张月英那边,随时等我消息。” “好。” 蔺冉冉没有站起,她只是点点头。 “辛苦了。” “嗯哼。” 白忘冬耸耸肩,提起放在脚边一篮子的蔬菜就直接离开了茶摊。 是啦,他这趟出来,是来买菜来着。 今天晚上给小师姑做点什么呢? 白忘冬一边走着一边想。 要不然转道去买两块肉吧。 …… “……” 张月英看着桌子上的那盘肉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 怎么说呢? 她觉得应该是自己敏感了。 “这是什么肉?” 她指着那盘肉冷淡问道。 “羊肉啊。” 白忘冬笑嘻嘻地看着她,一脸的单纯。 “那为什么是六块?” “因为只买了这么多啊。” “你在点我?” “小师姑你想多了。” “你就是在点我。” “都说了,你想多了。” 白忘冬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了张月英的碗里。 “趁热吃,我也好久没做过这道菜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小师姑帮我尝尝。” 张月英抬起头,将视线转移到了白忘冬的脸上。 白忘冬仍旧是那一副天真烂漫的憨憨表情,面对张月英的目光,白忘冬眨眨眼,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让她看着。 “呼~” 良久,张月英呼出一口气,她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看向他。 “说吧,你想问什么?” “我没什么想问的啊。” 白忘冬目光漂移,就像是有些心虚的样子。 张月英冷笑一声:“你确定?机会只有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给你下次机会。” “其实吧,我就是想问问……小师姑的爷爷多久能回来。” 白忘冬叹了口气,同样放下了碗筷。 “这些天的信鸽你也见到了,传风师兄一直在催我回去,这一次的道主令多半是要废掉了,换句话说……小师姑,我要走了。” 白忘冬抬起头,抿了抿嘴,一副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 张月英沉默几秒。 “是因为六羊爷爷吗?” “是也不是。”白忘冬轻轻摇头。“我们道主当初之所以会下这道命令,就是因为当时出现的只有小师姑你一个人,可六羊前辈一现身,性质就不一样了,道主怀疑,小师姑你身后已经有一方势力了,所以,之前的道主令……唉。” 白忘冬没有把话说完,但后面的内容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张月英记得,罗正一开始出现的时候说的是“奉道主令来接小师姑回家”,说穿了就是那位道主想要欺负她孤家寡人,用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抓她的就是了。 可现在突然知晓,她身后还有长辈,那么这个借口就不能用了。 接下来,如果太平道还想要太平经的话,十有八九会直接强取豪夺,如果牵扯到身后势力,会直接开战也不一定。 和其他的仙门没那么坚定的意志不一样,对于太平经,太平道绝对不会有半点退让。 至于自家村子能不能挡得住太平道这件事,张月英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 “要不然……” 张月英刚说出这三个字就停了下来。 她微微一愣,随即连忙摇头。 “算了,随你的便吧。” “???” 白忘冬一头雾水。 随便嘛呀,我在问你张六羊什么时候回来啊。 “所以,六羊前辈……” “我也不知道。”张月英摇头。“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你,六羊爷爷的行踪是机密,我不能说的,换个问题吧。” “可我好像没什么其他想问的了。” 白忘冬咬着嘴唇想了想,然后开口问道。 “不行,你必须得问。” 张月英黛眉微皱,冷冷说道。 “可我真的……” 白忘冬又想要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瞅见了张月英满是威胁的目光。 “咳,好吧,那就权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小师姑,和我说说你家是什么样子的吧。” “……” 回应白忘冬的是那有些尴尬的沉默。 白忘冬抽抽嘴角,看着目光闪烁的张月英,干笑一声。 “也不能说吗?” “嗯。” 张月英“嗯”了一声,那声调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那总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受伤的吧?” “额……” 张月英张张口,最终舔了舔香唇,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好吧,我懂,算了,就这样吧,吃饭,吃饭。”白忘冬温和一笑,脸上没有露出半分不满。 但不知道是不是张月英的错觉,在那一瞬间,她仿佛从白忘冬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黯然。 那黯然中带着三分失落,三分委屈,三分难过,还有一分的可怜兮兮。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白忘冬脸上露出的温和表情,她心中居然升起了一丢丢的小愧疚。 说起来,她欠了白忘冬良多,可她却…… “我是被人从背后偷袭的。” 就在白忘冬拿起筷子的下一秒,张月英的声音淡淡响起。 “那人从背后捅了我心口一刀,要不是我及时反应过来,错开了那么一点距离,这一刀应当是能够直接要了我命的。” “诶~这人是谁?能从背后袭击,是小师姑家里的人吗?” 白忘冬疑惑地看向她。 这也是当初他和蔺楠讨论的时候,一直疑惑的那个问题。 “不是。” 张月英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就是一个卑鄙无耻,背信弃义的小人,等我养好伤,我一定会去宰了他。” “我帮你啊。” 白忘冬脱口说道。 张月英眼波微动,但她还是冷哼一声:“才不用你们任何人帮忙,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一想起那贯穿心脉的一刀,张月英心中的恨意就忍不住的往上涌。 若是真的让她再见到那个卑鄙小人,她一定把他千刀万剐,以解她心头之恨。 “只是,我还是有点不太懂诶。” 白忘冬两只手一只抓一根筷子。 “之前小师姑疗伤的时候,我看过你的伤口,那个距离,若是下手的人能在刀上覆上一层灵力,那小师姑你就算是躲得再快,也不可能活的下来,可为什么……哦,难道对小师姑你下手的是一个普通人?” 白忘冬一脸像是找到了“华点”的样子,自信满满地说道。 张月英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普通人的力道能破的了我的雷罡吗?这明显下手的就是一个肉身修为不弱的家伙,他之所以没有用灵力只是单纯的用不了罢了。” “用不了?” “是。”张月英点点头。“太平经里有一个小技巧名为‘灵感’,需要太平经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够掌握,有这个技巧在,我周身十米范围内只要有灵力活动的迹象,我都能够在第一时间感应的到,那卑鄙小人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这才会舍弃灵力,单纯用肉身力量来给我一刀,若不然……呵。” 张月英冷笑一声。 “若不然,怕不是他动手的第一时间就会被我给拧下脑袋。” “原来是这样……” 白忘冬一脸明悟地点点头。 怪不得,张月英能隔着厚厚的门窗第一时间发现信鸽的存在。 锦衣卫的信鸽虽然不是灵兽,不能提炼灵力,可为了让这些信鸽能够长途跋涉的送信,锦衣卫一直都是用上好的灵物去滋养它们的。 啧,玛德,人不如鸽系列。 所以,这些信鸽的体内都夹杂着或多或少的灵力,张月英应该就是感应到了这份灵力,然后从灵力的形状上看出了是只信鸽,这才判断了出来。 很好,又解开了一个问题。 “那你……” 就在白忘冬问完,拿起碗筷要继续吃饭的时候,张月英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走啊。” “别误会,我就是想送送你,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 张月英前脚刚说出上句话,后脚就立马开始找补。 白忘冬看着她移开的目光,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谁说我要走了?” “嗯?”张月英微微一愣。“你刚才不是说……” “哈,小师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有听过我师兄的话。”白忘冬笑得更开心了。“他叫我回去,我偏不回去,再说了……” 白忘冬眼眸低垂,柔和一笑。 “我得送你回家。” 噗通。 张月英微微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 没由来得,她眼眶有些湿润了起来。 受伤的孩子,最能明白“回家”两个字的杀伤力有多么的大。 “谢谢。” “吃饭吧。” 白忘冬笑得是那般的宠溺。 但是,眼底深处却升起那一抹久久不散的冰凉。 当然得送你回家了,要不然,他要去哪里搞太平经啊。 尽职尽责白忘冬。 第77章 内鬼竟在我身边? 众仙门联手和分散之间的区别,无非就在于行动更有了规划性。 白忘冬站在城中最高的楼顶上,双目鎏金,将灵力全部汇聚于眼部位置,观测着下面那群仙门弟子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人海战术有的时候虽然略显笨拙,但不得不说,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如果不是张六羊给他们准备的宅院位置过于偏僻,那恐怕现在两人的踪迹就已经被发现了。 白忘冬猜想,张六羊的那处宅院十有八九是他给他自己留得一条后路,就是为了应对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出现。 但是,就算那宅院的位置再隐蔽,可照这群仙门弟子的搜法,恐怕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够抓到他和张月英的尾巴。 “你们的事情,已经开始有人过问了。” 这一次,站在白忘冬身边的不再单单只是蔺冉冉,蔺冉冉站在一旁做警戒,和白忘冬说话的人,是已经许久没有露过面的蔺楠。 蔺楠现在的气色比起和白忘冬初次见面的时候好了不少。 她抱着肩膀站在白忘冬的身边,同样俯瞰着下面的城池。 “哦?是谁?” “路森。” “这名字我听过不少次了,怎么,这位知府大人又有什么话要说?” “‘太平经之事在顺德府持续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再继续下去,只会影响到城中居民的日常生活,所以,本官恳求蔺千户,尽快了结此事’,大概就是这么说的吧,那笑面虎虽然没明说,但实际上已经是在给我施压了,你现在能在这里慢吞吞地和那位张姑娘你侬我侬,可全都是我在给你顶着。” “哎呀~什么你侬我侬,别这么说,还怪害羞的。” 白忘冬捂着脸做出一个害羞的动作,但察觉到旁边那头母大蛇冰寒的目光,他飞快放下手掌,露出脸上平淡的表情。 “顶压什么的,你去找罗睺啊,他个子高,天塌下来都能顶得住。我就是一小百户,您和我说这个可是说不着。” “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蔺楠冷声道。 “张月英现在就在你身边,抓住她,从她嘴里撬出太平经的内容,这件事也就到此结束了,你回京复命,顺德府就此安生,这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是我还不想走诶。” 白忘冬眨眨眼。 “我答应过问情处的小姐姐,要请她去顺德府最大的酒楼吃席的,现在还没到时间,我得多留几日才行。” “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蔺楠话音落下,白忘冬瞳孔瞬间微缩,他感觉到一股极为森冷的气息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爬上了他的脊背。 白忘冬转过头,一根鲜红的蛇信就直接朝着他的眼睛舔了过来。 白忘冬没有避开,没有眨眼,他就这么看着那蛇信生生停在了距离他眼球不到一毫米的距离外。 蛇信上面有着蛇涎不断流下,即便没有触碰到,白忘冬也能感觉到这里面蕴含着的凶猛毒性,若是这一下真的舔在了他的眼睛上,那么即便他有紫沼护身,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吸收掉全部的毒性,恐怕他这只眼睛就会被直接废掉吧。 “走吧,离开顺德府。” 蔺楠淡淡道。 “别让我难做。” 她声音冷酷的就像是天山上的积雪,听着她这冰冷的声调,就连站在一旁负责警戒的蔺冉冉都忍不住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白忘冬瞪着眼睛,就像是在和那蛇信子斗眼一样,即便是酸涩到了极点,也不愿意合上眼睛。 只不过,人力有时尽,白忘冬终究还是没有打败自己的生理反应,在两只眼睛快要红炸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合上了眼。 “能让蔺千户直接对我下逐客令,想必这位路大人给了您不少好处。” 白忘冬无视掉爬在自己肩膀上的红蛇,转头看向蔺楠,笑着说道。 “要不然,见面分一半?” “分一半你就会走?” “不行啊,要请人吃饭的,人不能不讲诚信。” “态度这么硬,意思是没得谈喽。” “没得谈。” 白忘冬摊摊手:“我这人呢,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我没想走之前,我半步都不会离开顺德府,要不然,您试试能不能把我的尸体给抬出去?” “那就别怪我了。” 蔺楠的语气骤然降温。 她眼中红光一闪。 咚咚。 那一瞬间,白忘冬眼眸瞬间张大,他脸色骤然苍白,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咚咚,咚咚,咚咚。 那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白忘冬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朝着心脏逆流。 白忘冬第一时间调动气海中的灵力朝着心脏位置汇聚。 可是,灵力越躁动,那血液倒流的速度就越快。 咚咚咚咚咚咚…… 这急躁的犹如打鼓一般的声音在白忘冬的耳边不断地回响,怎么说呢? “还怪好听的。” 白忘冬咬着牙说道,他的脸上保持着那淡淡的笑容,即便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可仍旧不影响他笑容里的阳光。 哇,他该不会就这样爆掉吧。 从内而外,从心脏到肝肺,从血珠到脑浆,从经脉到血肉。 就像是烟花一样,“嘭”的一声就炸个满天星。 如果真的就这样像烟花一样爆开,好像确实也是一幅不错的画面。 完蛋,怎么突然就有点想看烟花了呢? 蔺楠看着白忘冬那越来越兴奋的表情,黛眉狠狠皱起。 她的血灵仙法失效了? 不可能的吧。 这样想着,她微微抬手。 白忘冬身子一颤,猛地弯下了腰,就像是遭受到了什么巨创一样。 对嘛,这反应才对劲。 蔺楠满意地点点头。 “白百户,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啊,蔺千户,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全都听你的,我马上就滚,我现在就滚,我滚得远远的,绝对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不行了,这台词我念不下去了。” 白忘冬前一秒还在哀求的声音顿时变成了能笑得撅过去的笑声。 他直起身子,微微歪头,戏谑地看向了蔺楠。 “你不疼吗?” 蔺楠狠狠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她的感觉告诉她,她的秘术并没有失效啊。 “疼啊,超疼的。” 白忘冬指着自己的心口。 “尤其是这里,现在跟被千刀万剐的一样,疼得我都快哭出来了,可即便就是到了这么疼的程度,你还是没有弄死我。” 白忘冬脸色苍白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而又暴虐。 “因为你不敢,对吗?” 蔺楠沉默。 “你怕罗睺,你怕我死在这里,到时候说不准罗睺会亲自来顺德府,你不想他来,你心里有鬼。” 白忘冬眯着眼睛,盯着沉默不语的蔺楠。 “这事和路森有关?还是说……这事和太平经有关。” 白忘冬眼眸微动。 “喂,蔺千户,你不会知道太平经真正的下落吧?” 蔺楠抬起美眸和他对视在了一起,几秒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抬着的手。 白忘冬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刚才那血脉喷张,心潮澎湃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整的白忘冬还怪舍不得的。 不得不说,蔺楠这一手控血仙法真的很厉害,若是她真的想要杀他,那么只需要一个念头,自己全身上下的血管都会在一瞬间被撑爆。 喰血蟒,名不虚传。 “你难道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吗?” 蔺楠极为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 “你就这么说出来,我这下子确实还真的不能放你走了。” “义母……”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蔺冉冉听到这么大的爆料,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一脸惊讶地看着蔺楠,眼里面满满的都是不解。 “您知道太平经的下落?” “我……” 蔺楠就像是被问住了一样,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蔺冉冉知道,这是自家义母紧张时最喜欢做的一个小动作。 难道……是真的? 可…… “为什么呢?” 蔺冉冉看着她。 “为什么您明明知道,却……” 蔺冉冉说不下去了,知情不报,现在还威胁京城特使,这已经是在触犯锦衣卫条例了。 “唉~” 蔺楠叹了口气,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看出来了,没错。” 她抬起头,看向白忘冬和蔺冉冉。 “我确实知道你们说的那个‘太平村’在什么地方,可是,白忘冬,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去触碰这个村子的霉头。” “它很强?” 白忘冬揉着自己现在不痛了的心口,好奇地问道。 “它不是强不强的问题。”蔺楠不知道该怎么用词来形容这件事了。“它的问题在于,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强。” 这是在说绕口令吗? 白忘冬眉头微挑。 “你的意思是说,你和它打过照面?” “交过手。”蔺楠深吸一口气。“知道我前段时间的伤势怎么来的吗?” “你不是说……算了,看来你做了假。” “是。”蔺楠点点头。“我确实没有说实话,就在太平经现世没多久,我就遇到了那群人,他们自称是‘张家村’,想要借锦衣卫的手,去寻找张月英的下落。” 蔺楠语气沉闷地说道,就像是在回忆一件不想回忆起来的往事。 “那个时候的张月英大抵是生死未卜,下落全无,所以这才会找上我,可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受到威胁就妥协的人吗?” 要蔺楠真的是这种人,那也就不会有喰血蟒这样凶残的名字了。 所以,之后蔺楠出手,和这些人进行了一场厮杀? “所以,我动手了。” 果然。 “输了赢了?” “自然是赢了。” 蔺楠冷笑着说道。 “这些人是很强,但还不是我的对手。” 锦衣卫镇压天下仙门,能够主理一方千户所的锦衣卫千户,实力当然是强到家了。 “那你为何还要这么惧怕对方?” 白忘冬皱眉问道。 这也太不合理了。 “呵,我当然不是惧怕。”蔺楠摇了摇头。“只不过,我发现了一件特别诡异的事情,有些犯怵了。” “诡异?” “对,诡异。” 蔺楠苦笑一声。 “你们知道吗?我居然见到了那天被我杀掉的一个人,好端端地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活的?” “有生命迹象,是活的。” “死而复活,这貌似也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吧。” 北镇抚司里还有个不死之身在呢,死而复生什么的,那简直就是小卡拉米啊。 “若只是一次两次的话,我真的不会对这个村子如此忌惮。”蔺楠呼出这口气。“刚才用在你身上的招式我也对着那起死回生的人用过了,可是没用,我是又一次杀死他了,可没过半天的时间,他就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就像是阴魂不散一样,三天,我足足杀了他几十次,可每一次都能在我最松懈的时候再度出现。” 蔺楠冷笑着。 “我试过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火烧,毒攻,水溺,几乎能够用到了方式我都用了遍,可是,这人该出现还是会出现,渐渐的,他开始分裂成两个,三个,十个,那些长的一样的脸就这样天天打扰我,你觉得,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择了妥协?” 白忘冬皱眉道。 故事逻辑合理,但若只是因为这样,能够动摇蔺楠的心? 白忘冬还是不这么认为。 “当然不是。”蔺楠眼光微闪。“只不过,他提出了一个交易,不是对我,而是对路森。” “wc,勾结逆党啊,这不得抄家灭族?我打报告,你批条子,今晚就办了他。” “安静。” 蔺冉冉冷声道,打断了白忘冬的话。 她在认真听着蔺楠讲述这件事。 “你知道,死而复生,无限分裂,这门仙法对于大明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蔺楠一脸认真地看着白忘冬,沉声说道。 意味着什么? 白忘冬眯眯眼。 廉价劳动力? 不。 “它能够打造出一支无敌之军。” 蔺楠语气坚定地说道。 “白百户,你觉得,事到如今,究竟是太平经更加重要一些,还是这门功法更加重要一些呢?” 白忘冬沉默了,但蔺楠却乘胜追击,继续说道。 “张家村领头的那人说了,若是放弃对他们的追寻,并且帮助他们隐匿世间,那么这门仙法就会成为大明的仙法,这件事,是路森和他们谈的,而且效果很好,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张月英回村,这件事就能够定下,届时,我和路知府会禀告朝廷,孰重孰轻,相信朝廷能判断得出来。” “如此……” 蔺楠语气坚定地开口道。 “白百户,请你离开顺德府吧。” “我拒绝。” “???” 几乎没有一丝丝犹豫,白忘冬的话脱口而出。 蔺楠现在头上一头黑线。 玛德,敢情老娘这半天都白和你说了是吧!!! 第78章 鱼在水中游 “但是,我拒绝。” “???” 此话一出,蔺楠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冰冷了下来。 她没有破防,也没有难绷,可白忘冬仍旧感觉面前这英姿飒爽的女人现如今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那冷酷的眼神中,满满得都是能冻死一大群北极熊的寒意。 “能不能离开呢,不是我说了算的。” 面对这可怕的威压,白忘冬耸耸肩,面色如常。 “你得去和罗睺说啊,他要我走我就走,他要我留,我就算是被埋在这儿也得留,蔺千户,不要强人所难啊,锦衣卫的规矩,您这位前辈应该比我要懂得多。” “哦,我知道了,您是不是和罗睺关系不好。” 白忘冬一拍手,就像是瞬间恍然大悟了一样。 “那您可以直接上报圣听啊,您和路知府做的可是有关千秋社稷的大事,一个小小罗睺也敢阻拦我大明强军之路不成?只要有圣谕在,想来罗睺绝对不敢有半点异议。” 蔺楠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只是直直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忘冬这边话匣子一打开一下子收不住了,这话蔺楠绷没绷住不知道,但蔺冉冉确实是破防了。 她一脸怪异地看着白忘冬在那里侃侃而谈。 “要是您觉得罗睺圣眷正浓,您的话带不到陛下面前,没关系,我帮您指条明路,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此人与罗睺是政敌,圣眷之浓丝毫不在罗睺之下,若是说,锦衣卫中,有谁能和罗睺掰一掰手腕,那必然是只有这一位了,您将现在所行之事透露给纪大人,想必纪大人会对此事很感兴趣,这份功绩很大,光靠您和路知府两个人是绝对没办法把它吃下去的,有纪大人帮您二位打前站,想必此事十有八九能成,届时,只要纪大人稍稍在陛下面前提一提太平经之事,那罗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忘冬越说越兴奋,眼珠子是“噌噌”发亮。 “对了,蔺千户,您还可以在这个时候适当提一提我在顺德府做的事,可以添油加醋,就算是把我说成十恶不赦都可以,要不然直接干脆给我安排上一个奉命私吞太平经的罪名好了,我和罗睺关系这么铁,到时候,他一定会受到牵连的。” “嘶——卧槽,卧槽,卧槽!大有可为,此事大有可为。” 白忘冬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连续拍掌,此刻已经完全忽略掉了蔺楠那冷冰冰的臭脸。 “你等我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我绝对能给你完善了整个计划,让罗睺这次不死也脱层皮。” 最后这句话一出,蔺楠的表情终究还是绷不住了。 她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情报的真实性了。 白忘冬不是罗睺麾下的铁杆下属吗? 不是说罗睺对这个年轻天骄青睐有加,十分看重吗? 她记得还有份情报说过,白忘冬常常在半夜时分从罗睺家里出来,这得是多么“哇塞”的亲厚关系。 几乎每一份情报都在说白忘冬是个钉死了的“罗党”成员。 可现在…… 蔺楠看着白忘冬这几近发狂的姿态,她眼中闪过了些许的疑虑。 当了锦衣卫这么多年,以蔺楠的眼力去看,白忘冬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发自本心。 啊这…… 罗睺知道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操蛋的玩意在吗? “闭嘴。” “你闭嘴!” “???” “不要打搅我的思路。” “???” 蔺楠黑脸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暂且先忍下捏死这小鬼的冲动。 下一秒,一股狂暴的血意在这顶楼瞬间腾起,白忘冬猛地回神,目光不满地看向蔺楠:“你有事?” “……” 蔺楠再次告诫自己,要忍住,要忍住。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不带着张月英离开吗?” 啧,这话说的,就好像他要带着张月英一起私奔一样。 “在没请问情处的小姐姐吃完席之前,我是没打算离开的。” 白忘冬的回答已经十分明确了。 诶,他就是不走。 他爱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活赖在这,死也要埋在这儿。 生同衾,死同穴。 这世间真爱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行吧,随便你吧。” 蔺楠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和白忘冬说话真累,这货的脑回路太跳脱,她这么一个身经百战的锦衣卫千户居然一时间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那我姑且问一句,下面这情况你打算怎么做?” 看着那些在城中街道上徘徊的仙门弟子,蔺楠想要问清白忘冬的用意。 “下面这情况啊。” 白忘冬侧过头,将视线从蔺楠身上转移,然后朝着下面的街道看去。 “你不觉得,现在这场景特别像一个画面吗?” “什么画面?” “鱼在水中游。”白忘冬嘴角浅浅勾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多像是一个鱼塘啊。” “鱼塘?” “嗯。”白忘冬点点头。“对了,蔺千户,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啊,在钓鱼这方面老牛掰了。” “……” 蔺楠放弃了和他正常交流。 “把这群仙门弟子当鱼钓,你倒是真敢想。” “呵。” 白忘冬轻笑一声,没有回应。 他就不信了,这次还能空军? 爬在顶楼的护栏上,白忘冬目光迷离地看着下面的这座城。 那些四处奔忙的仙门弟子于他而言说实话是有些碍眼的,碍眼的东西就不应该摆在他的眼前…… “呐,蔺千户。” “?” “要是把这座城给炸掉,是不是就不会有碍事的人在了啊。” 蔺楠瞳孔微缩,但下一秒…… “我开玩笑的。” 白忘冬回过头来,笑容如旧。 让蔺楠手中刚凝聚出来的灵力瞬间消散。 那一瞬间,凝聚灵力几乎是在她的条件反射下,身体下意识做出的一个反应。 她能感觉得到,那一秒,虽然只有那一秒,但白忘冬的语气……是认真的。 “好了,这上面风大,我就不陪着两位在这里吹风了,先走了。” 白忘冬转过身子。 唰—— 脚下阴影一闪而过,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从原地闪现到了出口。 他背着身子,朝着蔺楠和蔺冉冉摆了摆手:“今天你的话我会全部忘掉的,明天,希望我们还能配合的开心。” 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蔺楠的眼皮微微抽动一下。 蔺冉冉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疯子。” 蔺楠呼出一口气,语气像是有些怅然。 “义母?” 蔺冉冉疑惑地问道,不知道她是在说那眯眯眼的哪一方面。 “呵,冉冉,小心这个人吧,他貌似有点危险。”蔺楠回过神,看着自家义女,脸上露出了白忘冬从未见到过的柔和表情。 “您是指……” 蔺楠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你见过几个鬼修,把自己的心脏炼成鬼盅的?” 蔺冉冉瞳孔紧缩,愣在了原地。 心脏,鬼盅…… “接下来你还得陪着他在这城里瞎胡闹。” 蔺楠拍了拍她的肩膀。 “注意好分寸,防着他发疯。” “……是。” …… “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从高楼上下来之后,白忘冬就照常买菜去了,现在的话,正是买完菜回院子的时候。 和蔺楠的那一番谈话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倒不如说,聊完之后,白忘冬心情更嗨了。 不管蔺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是真情实意还是装模作样,她来得这一趟都是在告诉 他,顺德府的这潭水深的不得了。 白忘冬觉得,他现在接触到的东西也许只是顺德府的冰山一角罢了,要是再往下挖,也许能挖出来一些极其哇塞的东西。 不过就算是再哇塞,只要不影响到他找太平经,那就和他没关系。 他这个人,是好奇心旺盛,但也只仅限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张家村……” 白忘冬低声喃喃着这个名字。 唉,还是他起的太平村好听一点,可惜了。 “跟了一路了,要不然就出来见一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哥哥你暗恋我呢。” 白忘冬脚步站定,微微侧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 他话音落下,但身后那安静无人的小巷却没有半点动静。 白忘冬叹了口气:“没在和你玩‘试探到底有没有人’的游戏,你的跟踪水平太烂了,要不是我让你跟,你压根跟不住我。” 还是无人出来。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真的走了。” “三。” “二。” “一。” “诶,居然真的没人?” 白忘冬挠挠头。 “是我太敏感了?” 他一脸唏嘘地放下手,然后就要继续迈步。 然而,下一秒,暴烈的飞雪一瞬出现,白忘冬脚下阴影一闪,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咚——” 庞大的声响传来,白忘冬的身影出现在了距离身后十米的位置,用力一脚直接踹在了墙上。 那墙面上出现一道道裂缝,白忘冬踩着墙,扭过头,朝着旁边那个极为迅速躲过这一脚的人看去。 嚯~ 长的可真不赖。 白忘冬歪歪头,目光在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扫过,这张脸虽然比他差了好几个档次,但在白忘冬的审美里,也算是比较高的那一档了。 扫视了大概两三秒之后,白忘冬将目光停留在了这人眉心的印记上。 “天师府的人?” 白忘冬收回腿,转身靠在了墙上。 “这个年纪,这种修为,小天师张宇霄?” 被发现的男子微微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白忘冬能够这么快想到他的身份一样。 “我听别人说,你是叫罗正?” 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 白忘冬看着这个天师府这一代最为优秀的弟子,眼睛微眯。 挺强的。 虽然没有正式动手,看得不正切,但就从刚才躲开自己那一脚的速度和反应来看,这人在修行界的名声倒也算是不假。 小天师张宇霄。 据说这可是仙门年轻一代中实力能排进前三的那种,而且这前三名还是旗鼓相当,分不出胜负的情况。 也就是说,这位小天师指不定就是仙门年轻一代中的南波万呢。 打不过打不过。 白忘冬就是一刚修行不到半年的卑微鬼修,怎么能和人家这修行十几年的大仙门弟子比呢。 真的是…… 虽然要是有必要的话,白忘冬得想办法拧下来他脑袋就是了。 “没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罗正,就是在下。” 白忘冬抱着肩膀,一脸平淡地说道。 “我很好奇,我应该藏的很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从菜市场出来以后,白忘冬就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极为生疏的跟在他身后。 这人追踪水平极烂,也不知道谁给他自信,让他出来跟人的。 抱着钓鱼的心态,白忘冬直接没甩掉他,将他引到了现在这个僻静的小巷里,就是想要看看,这人是谁。 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标榜自己一身正气的天师府弟子居然也会尾随别人。 面对白忘冬的问题,张宇霄没有回答,他只是这么直直盯着白忘冬,尤其是看着白忘冬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白忘冬总觉得这小子没安好心。 “不是你。” 张宇霄在看了几秒之后,迅速收回了目光,眉头狠狠皱起,就像是遇到了什么绞尽脑汁的事情。 “找错人了?不应该啊。” 他声音冷淡,冷淡中带着一丝疑虑。 白忘冬听得一头雾水。 按照蔺冉冉的情报,张宇霄应该不会参与到太平经的争夺不是。 “抱歉,我问一下,你现在确实是在跟着太平经传人对吧?” “你也是来找小师姑的?可师兄不是说,你们天师府不会参与这件事吗?” “情况有变,我得找那位姑娘问几句话。” 张宇霄淡淡道。 这人大抵是个面瘫,怎么说话那表情都不会变,总是一副冻的死死的冰块脸。 “你确定你是罗正吗?” 张宇霄语气特别疑惑地问道。 “自然。” “可为什么……” 张宇霄抬起眼眸,整双眼睛晶莹剔透。 “我算到的,你姓白呢。” 话音落下,白忘冬眼睛瞬间眯紧。 吼吼。 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原来,还有这种仙法的吗? 第79章 小天师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种无聊到爆的仙法啊。 创造出这仙法的人到底是有多闲才会这么浪费自己的时间。 “有没有可能我改过姓呢?” 白忘冬眨眨眼。 “其实是我娘姓白。” “不可能的。”白忘冬前脚刚说完,张宇霄立马就回答道。“名字是一个人的符号,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会伴随你的一生。你可以很多个名字,可唯独第一个名字,才代表着最真实的你。” “如果你真的改过姓,那你现在也应该是叫做……嗯?改过姓啊?哦,那没事了。” 长篇大论刚说了个开头,张宇霄立马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把接下来的话给咽回到了肚子里。 这人,貌似是个憨憨。 白忘冬眯着眼,在心里给出了这样的一个判断。 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张天生的冰块脸了。 “原来你改过姓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找错人了呢。” 张宇霄松了口气。 怎么说呢,这么冰冷的语气说出这么逗比的话,这种反差感真的让人很难绷。 “你这是什么仙法?” 白忘冬好奇地问道。 “溯源术啊。” 张宇霄手里掐了个法诀,如实回答道。 “我们天师府的一个小秘术,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这一招蛮有名的呢。” 那没事了。 白忘冬眯着的眼睛缓缓张开。 在刚来到这世界没多久之后,白忘冬除了研究用什么方法能把那傻逼系统给干死以外,最着重研究的就是这世界有什么办法能洞察到他的身份。 溯源术作为天师府极为有名的一道秘术,白忘冬自然是有过深入了解的。 然后,在研究了大概一段时间以后,这道秘术就被他从名单里剔除出去了。 无它,实在是这秘术说起来蛮厉害的,但实际上菜的一匹,它能够溯源只能是一些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东西,就比如,它能够溯源到白忘冬母亲早亡,但却不能算出他母亲是谁,什么时候死的,死的时候年纪多大。 这种只有一片一片模糊到根本没办法成型的内容,压根就不能当成是情报使用。 白忘冬在研究了两百三十二个具体案例之后,直接就把它给忽略掉了。 至今为止,他那个名单时不时总会有更新。 除了排在首位的那个东西以外,很多时候,下面的名字都会有变化。 当然,这也没办法,谁让排在第一位的是那个玩意呢。 大明十大禁物之一,能够和炼魂炉相媲美的国之重器。 九目镜。 传闻这东西是用从降世神灵九目圣天蛟身上扣下来的眼睛做成的仙器,按照书中的描述,此镜不光可以照出一个人的真身和本源,即便是前世今生来世都能够在此镜当中照出。 虽然扯上轮回这噱头有点夸张,但他听裴秀文老爷爷说了,这镜子是真的能够照出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堪称是逆着时间而行的仙器。 要是被这镜子照一下,白忘冬穿越者的身份说不定还真的瞒不住。 当然,九目镜作为大明十大禁物,功能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白忘冬亲自感受过炼魂炉的威力,自然知道一个禁物的表现力到底有多强。 剩下被隐藏起来的功用,估计会是特别危险的那种。 不过还好,这镜子一般藏于司天监当中,很少会现世,每一次动用都要耗费大量的灵晶,虽然在白忘冬的名单上蝉联数代榜首,但它反而才会是白忘冬最小概率能够碰到的东西。 “我当然知道溯源术。” 白忘冬淡淡回应道。 “只是,擅自对别人用出这种秘术,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 “抱歉。” 张宇霄很干脆地朝着白忘冬行了个礼,语气特别诚恳地说道。 “但事出有因,实在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有因?因为要见小师姑?” “没错。” “我不会让你见的。” 白忘冬摇摇头。 “为什么?” 张宇霄疑惑地问道。 “还为什么?”白忘冬眼皮一跳。“你对自己的身份难道就一点逼数都没有吗?” “可我不会抓她的。”张宇霄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只会问她几个问题,问完以后,我就离开,绝对不透露你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我如何信你。” 面对他的信誓旦旦,白忘冬一脸平静地问道。 “我可以立下天道誓约。” 张宇霄直接开口说道。 天道誓约? 呵,我更相信科学。 白忘冬看着面前这一脸认真的张宇霄,心中思绪涌动。 说实话,他其实是倾向于让张宇霄去见见张月英的。 现在这个阶段,以他如今的身份,能从张月英嘴里撬出来的东西其实已经到极限了,再多的,就算是白忘冬真的骗色也不可能问的出来。 如果让张宇霄去问,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些新的东西。 “不用了,我相信天师府的门风。” 白忘冬摇摇头,及时制止了张宇霄开口。 他一脸为难地看着他:“可是,小师姑她不一定愿意见你。” “那……” 张宇霄迟疑,似乎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张开了手:“可我愿意见你啊。” “额……” 看着那张开的手掌,张宇霄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 富得流油。 这是白忘冬现在对这位小天师最大的印象。 仙门弟子都是这般有钱的吗? 感受着被放在腰间白玉当中的那块极品灵石,白忘冬脚步都是轻快的。 和这块灵石相比,张六羊那块所谓的“极品”简直就是边角料好不好。 白忘冬是真没想到,这么一块灵石就被张宇霄随手扔出来当成了“中介费”。 果然,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 带着张宇霄来到了院子门前,白忘冬没有丝毫准备,就直接推开了院子的木门。 嘎吱一声响起,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个略显清冷的女声。 “回来了?” “嗯,回来了,还带了个朋友过来。” 白忘冬迈过院门,直接走进了院子。 张宇霄好奇地跟在他的身后,同样走了进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院子当中,目光极为不善的女子。 他同她在王福家中有过一面之缘的。 “这位仙友……” 张宇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能感觉到张月英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敌意朝着他扑面而来。 若不是白忘冬及时来到了她的身边,按住了张月英的肩膀,那么可能下一秒,太平天雷就直接朝着张宇霄轰过去了。 “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还敢乱用灵力,这是不想好了?” 白忘冬没好气地说道。 张月英抬起头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你带他回来,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有和张宇霄打过照面,但张月英对他的灵力气息有点印象。 之前在王福家围攻自己的仙门弟子里,就有这道气息的存在。 “没什么意思。”白忘冬把挎在肩膀上的菜篮子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这位是天师府的小天师,他说要问你几个问题,我就把他给带过来喽。” “没错,没错,只是问几个问题。” 张宇霄连忙开口表示。 张月英黛眉微皱,她没有去看张宇霄,只是死死地盯着白忘冬,似乎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天师府当众表明,不参与追捕你的行动。” 白忘冬回答道。 “他不会将我们藏身的地点给说出去的。” 说出去也没关系,反正白忘冬也觉得在这边住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也是时候该换个地方了。 听到白忘冬这句话,张月英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 这就是白忘冬这些天刷好感度刷出来的成果。 若是同他初次见面时的张月英,恐怕白忘冬就算是说上一万个理由她都不见得会相信一个。 习惯啊,真的是太可怕了。 一旦习惯了某个人在身边,那么这种下意识的信任真的会没办法控制。 阿弥陀佛。 白忘冬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罪恶了。 这个时候,就得赶快想一想那些被自己送去超生的大哥们,只有他们的夸赞,才能让白忘冬记住,他是个好人。 嗯,绝对的大善人。 “坐吧。” 张月英就像是想明白了,也没有再抵触。 反正事已至此,罗正都把人给领回来了,就算是现在赶走张宇霄,这个作为藏身之地的小院也都暴露了。 既然这样,那不如就应了罗正的意思,和这位“小天师”聊聊吧。 “此乃我天师府的疗伤丹药,若是姑娘不嫌弃,可以试着用一用。” 张宇霄从袖子当中取出了一小瓶丹药,放在了张月英旁边的石桌上,看着白忘冬站在那么择菜的举动,下意识挑了挑眉毛。 作为一个面瘫,这动作已经是他表露情绪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要问什么就赶紧问,问完赶快滚,若是这个地方被其他人知道了,我一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好吓人。 张宇霄心里腹诽道。 这貌似是个暴脾气的姑娘,和他师娘是一个类型。 “那好,我们速战速决。” 张宇霄点点头。 “第一个问题,姑娘是否来自于张家村?” “是。” 张月英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回答道。 在一旁听着的白忘冬眼睛微微眯了那么一下。 天师府也知道张家村的存在? “那第二个问题,你们村子当中,是否全员修行了太平经?” “呵,我要说是的话,你会不会被吓破胆子?” 出了村子以后张月英才知道,自家的功法仙诀到底有多么牛掰,都牛掰到数十个仙门联合起来全城搜捕她的地步了。 “哦哦,看来是都修行了太平经。” 张宇霄喃喃道。 “第三个问题,你们修行太平经鬼道篇的人有多少?” “无可奉告。” 张月英语气冷酷地说道。 “看来不少啊。” 张宇霄完全没管张月英的答案,而是在一旁整理着自己的想法。 太平经中有着各种各样的篇章,鬼道篇就是其中之一。 说实话,张宇霄这一趟下山,其实有九成以上都就是因为这个太平经鬼道篇。 “邪祟之物,百万成众……” 张宇霄一直都在喃喃自语。 他问完第三个问题之后,仿佛就沉寂了。 就像是在和什么做斗争一样。 白忘冬看着这样的张宇霄,淡淡一笑。 看来天师府这趟顺德府之行的目标也不小啊。 “要不要先喝口茶?” 就在张宇霄的思绪渐入佳境的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将他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泡好了一壶茶水,正在将它端着上桌。 张月英就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画面一样,眼中没有半点的惊疑,反而是坐在距离她隔了两个位置的张宇霄目光中闪烁着些许的惊讶。 他看来要对这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有个新的判定了。 这明显就已经是很熟稔的表现了好吧? “你再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们,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张月英冷声道。 这冰冷的声音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桶凉水浇在了张宇霄的心上,张宇霄讪讪一笑,也没有还嘴,更没有还手。 实打实的表现出了一个憨憨的形象。 “还有问题吗?不问就滚。” 张月英又开始不耐烦地赶人了。 “还有一个,就一个!” 张宇霄连忙蹦起来,朝着张月英飞快解释道。 “就是说,唔……” 张宇霄想了想自己这个问题该怎么问,这个时间过了很久,在白忘冬正打算继续去择菜的时候,张宇霄开口了。 以下,其实才是他来此的目的。 千般言语化成一句话又会是什么呢? “我其实就是想问哈。” 张宇霄的手指在那石桌上轻轻滑过,张宇霄和蔼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开口。 “你们……会对顺德府做什么坏事吗?” 张月英回答的很干脆::“顺德府,也是我们的家。” 听到这句话,张宇霄嘴角缓缓勾起。 呵。 既然这样。 “那我就先告辞了。” 花费了天价的中介费,好不容易让白忘冬带他过来,可现在,却只问出了那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白忘冬一时间居然都有些不知道张宇霄是怎么想的了。 真就散财童子呗。 张宇霄没有和白忘冬打招呼,得到答案之后,就要直接要离开这里了。 白忘冬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连忙开口问道:“若是张家村做了坏事,你又要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张宇霄脚步一顿。 他站在原地轻笑了一声,随即转过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瞬间没有了之前的柔和。 他冷冷地看着白忘冬,或许,也是在借此看着张月英。 两秒过后,他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那样的话,我会将张家村所有人……全部杀掉。” 呦~ 白忘冬看着张宇霄那冷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感情除了是个憨憨,还是个有理想的屠夫。 那这算不算是…… 正义呢? 第80章 围堵 “不是,他有病吧?” 张宇霄前脚刚走,被白忘冬按在凳子上的张月英就反应了过来。 刚才是不是有个人当着她的面和她说要杀她全家的? 这个天师府的小天师是不是脑子有那个大病,一进来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后临走之前还要扔下这么一句话。 要不是白忘冬一直按着她,她现在保准不管伤势,直接冲出去给他一记天雷。 其实白忘冬还真想看看天师府的雷法和太平经的雷法到底谁更胜一筹的,但架不住张月英现在就是个半残废,他怕一不小心就让这姑娘变成真残废了。 鱼还没钓出来呢,这鱼饵可不能废了。 “好了好了。” 白忘冬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 “反正这货说的是如果张家村做了坏事以后,他才会这样做,我问你,你的家人们是坏人吗?” “当然不是!” 张月英第一时间说道,根本没带一点犹豫的。 “那不就得了。” 白忘冬摊摊手。 “天师府势力很大,如果没有必要,最好还是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好了,我去做饭,你把药喝一下。”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提起了一边择好的蔬菜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感受着白忘冬的离开,张月英美眸当中闪过了一丝的不自然。 他们确实是好人,这世上不会有比他们更好的人了。 可是。 “好人不一定就不会做坏事啊……” …… “怎么样?问出来什么了吗?” 就在张宇霄刚走出小院所在的巷口之后,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张宇霄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收获甚微,只不过,从那姑娘的面相上看,应当不是大凶大恶之人。” “你也知道,面相这种东西,向来不靠谱。” 突然出现的那个男子来到他的身边,吐槽地说道。 “没有师父那种境界,看面相还不如问八字。” “我没问八字。” “我也没让你问八字。” 那男子吐出一口气,无奈开口。 “师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什么都不说就让你带着人来顺德府,到现在,除了一个张家村的名字,其他的我们都是两眼一抹黑。” “兄长自有兄长的用意。” 张宇霄淡淡道。 “我们听命照办就是了。” “可现在不是一无所获嘛。”男子咂咂嘴。“要不然,我们现在冲进去,把那姑娘给绑了,吓唬吓唬她,万一就问出什么来了呢。” 男子说着,露出了一个极为“变态”搞怪笑容。 可就在他这句玩笑话刚说出的下一秒,一双冰冷的眼眸就转向了他。 在那双冷冰冰的眼眸注视之下,男子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僵硬在了原地。 “屠刀只能在除恶之时举起,守住本心,莫要滥用了自己的修行。” “好吧好吧。” 男子表情一垮。 “我只是开个玩笑。” “开玩笑也不行。”张宇霄收回自己的目光,眸光古波不惊。“心中无念,则口中无念,无念,才不起波澜。” “呵呵。” 男子苦笑一声。 这就是他的小师叔,天师一脉正统的继承人。 这份死板的正气,还真无愧于小天师这个称号啊。 树德务滋,除恶务尽。 张宇霄,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 …… 而就在同一时间,福仁客栈当中,雀乘风打开了手中的飞鸽传书。 看着手里的内容,他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 “找到人了。” “哦?是谁找到的?” 炎无极开口问道。 “不清楚,但确实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暗号。” 雀乘风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管他是谁,只要能找到人,那不就得了?” 看着炎无极沉思的表情,雀乘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无极师兄是担心那个修为极高的老人,可你放心,我已经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所有人,这一次,我们这么多家联合,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听着雀乘风的话,炎无极抬起头,重重点了两下。 “好。” 希望是他多心了吧。 而这两人不知道的是,千里之外,一个表情清冷的和张宇霄那冰块脸有一拼的青年男子单脚踩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仙门弟子目光冷淡如冰。 他来回翻看着手里的扳指,目光就像是有些好奇。 “这东西到底怎么用?” 男子声音同样犹如寒霜般冰冷。 他脚尖点了点脚下的仙门弟子,开口问道。 可回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安静。 “嗯?死了?” 男子反应过来,轻轻踹了两下那尸体,眼神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这下难办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一样东西,居然不知道怎么用。 要不然…… “再去找个知道的人问一问得了。” 反正,他刚才看到有不少和这家伙穿一样样式衣服的人都在急匆匆地跑着。 就算是丢一个人,也发现不了吧。 这般想着,男子收回脚,消失在了原地。 而就在他刚走后两秒,那具仙门弟子的尸体猛地炸开。 鲜血四溅。 …… “今天的茄子做的不错。” 张月英照常在饭后评价着白忘冬的厨艺。 白忘冬微微一笑,对这样的夸赞照单全收。 他的厨艺其实也就那样,主要是当时他和老妈相依为命,后来他老妈卧病在床,没办法做饭,他为了扛起家里的饮食,发狠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学会了一堆家常菜的做法。 不敢保证味道远超五星级大师,但好歹也算是中规中矩,到了能让人称得上一句“好吃”的程度。 不过后来他老妈去世以后,他就不怎么进厨房了,要不是这次蹦极给了他恢复独自生活的机会,这厨艺怕不是就荒废的差不多了。 “对了,我们这段时间可能要换个住处了。” 白忘冬收拾着桌子上的餐具,对着十分惬意靠在椅子上休息的张月英说道。 “因为那小天师?” 张月英睁开眼睛,冷声问道。 “不是。” 白忘冬把盘子摞在一起。 “现在各仙门联合,这城里面已经不怎么安全了,找到我们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得出城避一避。” “以你的实力,就算是一两个找上门,那也能第一时间解决掉,只要不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那不就得了。” 张月英是有点不太想离开这院子的。 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养伤,但过的安逸极了,离开这里,又要奔波。 她讨厌这样的生活。 “不是这么个道理。” 白忘冬耐心解释道。 “他们这次联合,本就是奔着六羊前辈来得,若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一定会是大部队一起赶来,到时候再想走,那就难了。” “再说了,我也不想杀仙门的人。” 白忘冬时刻谨记着自己现在的角色是一名仙门弟子。 “哼。” 张月英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算是默认了。 不过,就算是不认也不行啊。 就算是张月英,想一想那大批大批的仙门弟子一起赶来围攻他们,她也犯怵。 “那我们去哪?”张月英好奇地问道。“还是之前那个茅屋那里吗?” “灯下黑啊,倒也不赖。” 白忘冬想了想。 “不过还是算了,炎无极和雀乘风都是心思深沉之辈,灯下黑这一套他们应该能想到,要我来说,我们就找个距离城池不远有人的小山村,那种地方藏人比较好藏,就算是藏上一段时间,也没人能找到。” “那你找吧。” 张月英点点头。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于罗正的能力,她还是很相信的。 白忘冬微微一笑。 如果按照他的推测,大概再有最多三天,最少一天半的时间仙门弟子就会搜到这片区域来。 搬家这事得趁早,就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好了。 那个时间出城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样想着,白忘冬端着盘子就要朝厨房的位置走去。 但,就有那么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 意外,总是会突然到来。 晃眼的电光猛地闪动,白忘冬眼眸一缩,一只素手就一把抓在了他的肩膀之上,紧接着,白忘冬的身体被拉着猛地朝着后面撤去。 下一秒。 嘭—— 一块巨大的落石直接从天而降,砸在了白忘冬刚才所在的那个位置上,溅起阵阵烟尘。 白忘冬脚步站定,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直接将拉了他一把的张月英给护在了身后。 他抬起头,朝着屋顶的位置看去。 那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身形壮硕的身影。 白忘冬眼睛微眯。 下一秒,那小院的周围,一道道身影凭空浮现,将白忘冬二人给直接团团围住。 紧接着,白忘冬就看到了几个熟人。 雀乘风,炎无极,李芊悦。 熟悉的三人组。 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这不合理。 “各位师兄师姐,别来无恙。” “让开,既往不咎。” 说话的不是雀乘风也不是炎无极,而是最开始扔出那巨石的壮硕身影。 磐石宗,石破山。 即便是隔着这么老远,白忘冬还是能从他那鼓起的肌肉上感觉到这具肉身所蕴含着的爆炸性力量。 这是一个肉身方面的佼佼者。 “各位,不如给我太平道一个面子。” 白忘冬一边护着张月英一边说道。 “这位,毕竟是我太平道的小师姑。” “张传风说了,你的行为只属于你个人,太平道不会再承认这人是你们道主师妹,若是你再执迷不悟,太平道会将你罗正的名字给从弟子名单中除名。” 除名以后,那就是弃徒。 在修行界,弃徒除非天赋绝顶到一定程度,不然的话,是绝对不会被其他宗门给收留的。 要不然成为散修,要不然,嗯……加入锦衣卫? 虽然场合不对,但白忘冬还是在思维发散下脑海当中闪过好几个身份是仙门弃徒的北镇抚司同僚。 不过…… 感谢雀乘风送来的一波助攻。 白忘冬感受着身后张月英的紧张,脸上挂上了一抹决绝。 “不管怎么样,我答应了要送小师姑回家,那就不会食言,此事过后,我自会回师门请罪。” 你瞧,好感度不就是这么一丢丢,一丢丢刷上来的吗? 不过,过犹不及,有这句话就够了,刷的太高,对他来说也不是啥好事。 “冥顽不灵。” 听完白忘冬的话,这些仙门弟子也没有再劝。 能给个机会就已经是看在张传风的面子上了,这要是换一个散修,他们才懒得和他说这么多话呢。 轰—— 既然说不动,那就直接出手好了。 暴烈的火焰在这一瞬间猛地爆发,火焰来得太过于突兀,直接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比他更快反应过来的是一朵朵冰花。 白忘冬眼角之上幽兰印记猛地浮现,就在火焰爆发的前一秒,那庞大的冰花再一次绽放。 火焰袭下,冰花直接将这出其不意的一击给直接拦在了半空当中。 同一时间,白忘冬一把抓住张月英,整个人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原地,朝着小院外面冲去。 硬拼是不可能的。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只是突围。 可就在他们有所移动的下一秒,一只只触手从白忘冬脚下的阴影钻出,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白忘冬捆绑而去。 张月英眼中雷光闪动,但她没有出手,白忘冬说了,除非迫不得已,不然的话,她绝对不能拼着有伤在身动用暴烈的雷法。 面对这些触手,白忘冬没有半点在意,周身无数冰轮盘出现。 那锋利的盘刃直接将这些触手撕碎,白忘冬脚步轻点,直接接连闪现数十米,即将冲到了院门那里。 可谁知道,就在这一瞬间,那院子的门猛地炸开。 白忘冬脚步停顿,目光看向前方。 那里,有着另外一道壮硕的身影直接撕烂了整个大门,从灰尘当中一步步走走来。 这身形,巍然壮硕。 磐石宗,石破山的孪生兄弟,石破海。 修行界曾言,石氏双子星,合可破山海。 两人联手,即便是小天师张宇霄都要退避三舍。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白忘冬确实是从这两人遥相呼应的气息中感觉到了一股不小的压力。 “我来帮你。” 张月英凝重开口。 除了老熟人三人组,磐石宗双子星之外,这里的仙门弟子还有好多,甚至还有不少正在陆续赶来。 这个围堵阵容,真的会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没办法再顾虑那么多了,即便是今日经脉破碎,她也得带着罗正离开这里。 可是…… “用不着。” 白忘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寒冰折扇。 “我来带你杀出去。” 此时此刻,正是最好的装逼之时。 血,稍微躁动一下吧。 第81章 钓鱼佬永不空军! 数十名仙门弟子围攻,街道外面说不准也已经布置下了天罗地网。 张月英被白忘冬护在身后,一时间居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可现实才不管你到底紧不紧张,没有一点点前奏,巨大的火球再一次猛地从空中砸落,白忘冬鎏金色眼眸微闪,手中雀寒翎骤然张开。 握扇,挥动。 凛冽的寒风瞬间刮起,风卷当中,无数冰晶飞溅。 风卷同那火球接触。 “滋滋”的炙烤声无比清晰地响起。 这一刻的声响,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下一秒,漫天的仙法就像是不要钱的一样,朝着白忘冬和张月英的方向冲了过来。 白忘冬目光如炬,他看着这铺天盖地而来的仙法,整个人全身上下鬼炁不断升腾。 右手握扇,左手当中,幽寒伞已经被扛在了肩头。 “走!” 白忘冬冷喝一声,整个人瞬间化为一道流光,冲进了那仙法群中。 面对他的指令,张月英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跟了上去。 白忘冬一马当先,无数冰墙拔地而起,拦在了他们二人周身,紧接着,暴烈的爪影直接冲到了那冰墙之上,冰墙瞬间破碎。 白忘冬左手一捏,手中幽寒伞猛地炸开。 紧接着,一朵朵庞大的冰花在两人周身瞬间开放。 被冰墙拦截住的各种仙法,猛地冲了过来。 这一刻,白忘冬和张月英被无数仙法包围,白忘冬目光冷静到了极点,他马力全开,气海当中,灵力飞快涌动,周身鬼炁蔓延爆发。 哗啦啦啦—— 冰花就像是开在了暴雨倾下,但却丝毫没有惧怕雨滴的硕大。 那顽强的冰花直接将所有的仙法都给拦截在了原地。 白忘冬一把拉住张月英的手腕,脚下踩影步猛地发动,越过院墙,猛地朝着外面冲去。 “给我留下来!” 粗犷的声音在天空之上爆发。 一瞬间,落石犹如流星群砸下。 白忘冬手指轻点雀寒翎,一刹那,漫天冰棱在半空当中浮现,朝着那落石群猛地冲了过去。 咚—— 冰棱和落石接触。 天空之上,无数碎片飘散,碎冰和碎石在一起交缠,白忘冬踩着那些碎片,猛地来到了墙头。 两人站立一瞬,白忘冬眼眸微缩,以最快的速度松开张月英的手,一掌推开。 张月英和他猛地拉开距离。 紧接着。 嘭—— 墙头骤然炸开,一根粗壮的触手直接从张月英之前的位置冲出,触手锐利,若是没有及时躲开,怕不是会被直接刺穿整个身体。 触手冲出的一瞬间,那锐利的枪头猛地变形,五指张开,一只手掌就这样转头朝着张月英抓了过去。 白忘冬目睹着整个过程,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抬腿,小腿之上,冰刃成型。 侧踢! 唰—— 锋利的冰刃砍在那触手之上,甚至都没有僵持一秒,那触手被瞬间拦腰斩断。 白忘冬收回脚,脚下阴影一闪,朝着被推开的张月英冲了过去。 张月英被推开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白忘冬的意思,她整个人身形扭转,身体之上电弧跳动,那属于玄境二重的灵力猛地爆发一瞬,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她就闪现数十米,冲过被斩断的触手,和白忘冬成功汇合。 白忘冬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灵力涌动,漫天冰雪飞舞之下,他的身形瞬间被飞雪所吞没。 下一秒,在原本的位置,一个壮硕的身影从天而落。 咚—— 那面墙被直接砸碎,石破山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看着白忘冬消失的地方,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一拳挥出,朝着旁边砸去。 飞雪裹挟着石破山的巨拳,白忘冬和张月英的身影再一次出现,两人连退七八步才稳住身形。 同一时间,天空之上,一颗赤红色烈阳散发着极为危险的气息。 大日煌煌。 这是炎无极的招数。 和之前单独面对张月英时候的流火不一样,白忘冬和张月英的身影再度现身的一刹那,那烈阳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接瞄准白忘冬的位置,悍然落下。 “我来。” 张月英没有等白忘冬回应,直接越过白忘冬,全身上下雷光乍起。 大日悍然而落,雷龙腾空而起。 两者在白忘冬和张月英的头顶猛地相遇。 咚咚咚—— 雷霆的爆鸣声和大日的爆炸声在半空炸响,张月英脸色一白,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灵力。 白忘冬见状直接一把将她拉起。 阴影当中,无数暗黑触手再次冲出,就像是荆棘之枪,朝着白忘冬和张月英密密麻麻的刺了过来。 白忘冬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些触手的出现,他眼中鎏金色光芒一闪,脚下轻轻一踏。 咔嚓—— 无数寒冰荆棘拔地而起,凛冽的寒气瞬间将这片空间冻结。 锵—— 荆棘和荆棘对撞发出刀兵相撞的声音,白忘冬手中握紧雀寒翎,他将雀寒翎直接插在地上,双手搭在雀寒翎之上,全身上下鬼炁升腾。 同一时间,百鸟横空,越过那包围住两人的荆棘直接冲了进来。 白忘冬周围,一片片寒冰翎羽出现,首尾相连,这些寒冰翎羽瞬间化为一根极长的锁链,锁链在白忘冬和张月英周身悬浮。 白忘冬目光从那百鸟身上扫过,翎羽锁链就如同一只灵动的蜈蚣,直接围着二人旋转了起来。 噗嗤。 一刹那,半空中血花飞舞,百鸟被尽数屠戮,那血就像是活的一样,朝着白忘冬和张月英身上黏了过来。 血蝴蝶!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脑海当中瞬间想到了仙门第一次围剿张月英之时,雀乘风使用出来的那一招。 白忘冬眸光清冷,嘴角狠狠勾起。 正好! 寒冰散去,白忘冬眼角的幽兰同样消失不见,这一刻,墨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下一秒,白忘冬的手臂直接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鳞甲,锋利的利爪之上涌动着墨紫色的毒液。 那血色蝴蝶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覆盖在了白忘冬的身上。 那一刻,白忘冬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就像是被石化冰封了一般,四肢僵硬,没办法活动一下。 “罗正!” 张月英目睹着白忘冬被血蝴蝶给淹没,立马焦急地喊道。 可下一秒,那血蝴蝶也在朝着她铺天盖地地冲过来,很快就能够将她也给定在原地。 张月英眸光一冷,忍着身体的虚弱,她身上雷霆涌动,就在即将要出手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她的动作骤然僵住。 那些围绕在两人周身的血蝴蝶突然身体一颤,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半空中落下。 张月英连忙朝着白忘冬看去,结果,白忘冬身上的血蝴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全部从身上脱落,跌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天空之上,踩在白鹤身上的雀乘风原本还有些得意的笑容猛地一僵,他脸色突然变得红涨起来,整个人身体颤抖一下,然后…… “噗!” 一口黑血就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 那一刻,雀乘风气息萎靡几分,脸色飞快苍白。 他看着地上的白忘冬,咬牙切齿:“毒……” 白忘冬微微一笑。 血蝴蝶由雀乘风控制,每一只都连接着雀乘风,只要顺着这根线上去,这毒自然也就能上去。 紫沼这毒见血封喉,隔着灵力虽然效果差了不少,但好歹奏效了不是。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手跟利指瞬间变长,锋利的指刃就像是五柄钢刀一样,寒光泠泠,而这刀上还淬着凶猛的毒药,看起来就危险的要紧,周围的仙门弟子看着那鳞爪一时间居然有些忌惮得不敢上前了。 刃破灵罡,毒入骨髓。 可是…… “死——” 这是何等的怨气啊。 就在全场寂静一瞬之后,一团骤然明亮的烈火直接冲破空间,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白忘冬冲了过来。 炎无极! 开团能手再一次显威。 白忘冬感受着那一刹那近在咫尺的烈阳,瞳孔猛缩,他身体直接条件反射一般,右脚后撤,手掌拍出, 轰—— 火焰手掌与鳞爪触碰在了一起,烈火炙烤着毒液,两人僵持一瞬,气浪爆发,朝着四周扩散。 紧接着,暴烈的气息在白忘冬身后出现,那是一柄巨锤,巨锤毫不犹豫,就如同破山一般,朝着白忘冬后心砸去。 这一锤不破山,破海! 石破海。 张月英身上气息雷动,整个人双手雷霆冒出,她想要给白忘冬拦下这一锤。 但! “你还是待着吧!” 一块块巨石在张月英身边浮现,那些巨石就像是一个牢笼一般将张月英给困在了原地。 这又是,石破山的秘术。 张月英目光一变,银牙轻咬。 雷龙再度现身,朝着四周巨石撞去。 白忘冬这边,面对石破海和炎无极的双重夹击,白忘冬狠狠咬牙,眼中的光芒越发明亮。 危险,危险,危险,生死一线! 这种危机感爬上后背,让人背后发凉的感觉可真是让人爽的不行啊! 但是—— “滚!” 白忘冬利爪五根指刃瞬间断裂,白忘冬手掌被火焰暴力开,整个人身子朝着后面仰去,面对着那即将落在白忘冬身上的一掌,白忘冬笑容越发灿烂。 电光火石当中,白忘冬左手飞快伸出,一把抓住了空气中散落着的一根指刃,然后身形扭转,借助炎无极这一掌的推力,整个身体飞快转身,半空中,左手的指刃被递到了右手里面,白忘冬右手紧紧握住这修长的指刃,任凭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的手掌。 因为躲的够快,炎无极一掌落空,但此刻这个小火球已经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他脚步停在原地,整个人全身绷紧,双目火焰噬人,又是一掌,直接冲着白忘冬的面门而去。 白忘冬感受着这近在咫尺的一掌,他能够感觉到那火焰的温度,若是真的被这一掌给盖在脸上,他的半颗头恐怕都会被一瞬融化。 但是…… “呼~” 体内憋着的那口气从嘴角溢出,白忘冬目光瞬间锋利至极。 斩! 握着指刃的手臂用力挥出,那一刻,右臂就如同幻影一般,已经快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一刀,干脆利落。 这一刀,朴实无华。 这一刀,疾如闪电。 这一刀……名唤,斩灵。 锦衣卫三绝之一,刀法,斩灵刀! 就这样,炎无极眼睁睁看着这一刀在他的眼前无限放大,他骤然发现,自己这一掌的速度居然远远没办法和刀落下的速度相比。 若是刀先一步落在他的身子上,那么…… 就在他的念头闪到这里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指刃破开了火焰灵罡,目标十分明确地砍在了炎无极的脖颈。 锋利的刀刃和肉骨摩擦。 噗嗤—— 炎无极瞬间身首分离。 头颅飞起的那一刻,炎无极的脸上还残留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噗通。 头颅飞起,那失去了生机的身体也倒在了原地。 白忘冬飞快转身。 那巨锤悍然来临。 咚!!! 巨大的爆炸声在白忘冬的身上响起,白忘冬直接被轰击倒飞出去。 “吼——” 而就在那巨锤想要得理不饶人的时候,暴怒的雷龙终于冲破了巨石阵,直接拦在了那巨锤身前。 张月英单膝跪在原地,嘴角上不停地有鲜血溢出。 白忘冬后背狠狠地被砸在了墙上,他看着因为动用了灵力而触动到伤势的张月英,目光平静到了极点。 已经到极限了。 那么…… “会不会有鱼儿咬钩呢?” 白忘冬只用自己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接下来,石破山走向了张月英,石破海举着巨锤再一次朝着白忘冬轰击而来。 白忘冬躺在碎石墙中,静静目睹着这一秒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然后…… “斩。” 耀眼的剑光在此刻骤然亮起,那通天彻地的一剑仿佛能斩碎整个苍穹。 这一剑既是冲着白忘冬和张月英而来,也不是冲着白忘冬和张月英而来。 这一剑,足足淹没了四个人。 剑光沐浴之下,白忘冬看着挥剑的那人,嘴角微微勾起。 “原来是你。” 下一刻,白忘冬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来到了张月英身前。 再然后,白忘冬背起张月英,冲出了被剑光劈碎的院墙。 剑光之下,和毫发无损的两人不同,石家兄弟瞬间遍体鳞伤,气息骤然下滑。 噗通。 剑光散去,两兄弟无力跪倒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挥剑之人。 这一刻,几乎全场的仙门弟子都看向了那挥剑之人,眼底脸上满是惊骇。 李芊悦默默地收起剑,一言不发。 钓鱼佬永不空军! 第82章 惊喜来得太突然 小院当中,静寂无声。 在场所有仙门弟子眼睁睁看着白忘冬和张月英离开却没有一人发言,他们只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那边默默收起剑的李芊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竟没想到,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内鬼。” 阴影当中,有人一身黑袍缓缓走出。 这个就是之前几次控制触手暗中袭杀白忘冬的仙门天骄,圣影门,安陆。 “抱歉,师命在身,不得不从。” 面对众仙门弟子恨恨的目光,李芊悦表现的极为平静,从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想过现在这个场景了。 “如果你们还不去追,那人就真的跑了。” 这句话落下,众仙门弟子冷冷看了她以及她身后的紫霞门弟子一眼,二话不说,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朝着白忘冬和张月英离开的方向追去。 现在骂一万句,也不如抓到人来得实际。 待到院子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李芊悦那平静的俏脸瞬间拉下,她目光在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无头男尸身上轻轻扫过。 美目当中,全然都是愧疚。 “抱歉……” 她该如何去和安晴解释啊。 那傻姑娘,会恨她一辈子的吧。 …… “人在这里!” 冲出小院之后,可不见得就是真正的安全,小院当中有人围堵,外面自然也布下了天罗地网。 白忘冬带着张月英以最快的速度在这街道上穿梭,那群守在这里的仙门弟子一见到两人出现,就跟疯狗扑食一样,一窝蜂地就冲了上来。 白忘冬感受着自己体内疯狂流失的灵力,双目一闪,半鬼化解除,雪幽兰和紫沼就这样悬浮在他的身体两侧,护着两人飞快冲出包围圈。 和小院里的阵容相比,外面这些仙门弟子的实力属实差了一大截。 在两个鬼灵的护持之下,白忘冬越冲越远。 所过之处,毒海蚀地,飞雪漫天。 可纵然解除了半鬼化,但灵力的消耗还是如同泄洪一般,滔滔不绝地消耗流失。 幽境二重的灵力能有多少? 能坚持到这一步,说实话,白忘冬已经算得上是持久的了。 “真的是,这么好的灵石,我是打算事后再好好品尝的。” 白忘冬手掌在腰间白玉之上飞快抚过,之前从张氏医馆当中拿到的那块极品灵石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灵石出现的第一时间,鬼面就钻出了掌心,一口将这灵石吞下。 下一秒,一股精纯至极的灵力疯狂涌入到他的体内。 和灵晶那驳杂但量大的感觉不一样,灵石给白忘冬的感觉就像是一道极为精美的菜肴,不光是样子精致,味道也是极好。 灵力涌入到白忘冬体内的一瞬间,白忘冬原本苍白下来的俊脸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气息飞散,白忘冬的灵力修为突破幽境二重的关隘,进入到了三重。 原本即将枯竭的气海瞬间充盈了起来。 虽然到不了升级满状态那种地步,但好歹是给这高强度的灵力输出续了个航。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在白忘冬灵力修为刚刚突破的下一秒,在白忘冬背上趴着的张月英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这群人追的太紧了,要是甩不开他们的话,我们只会被活活耗死。” “我知道。” 白忘冬一边回复,一边转身,握住从后方射来了的一根箭矢,顺手按原路给丢了回去,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一声明显的闷哼。 “放心,我们的援军马上就来。” “援军?” 张月英微微一愣。 “太平道?” 这是不可能的,罗正都为了自己和他们闹翻了,太平道的弟子是绝对不会来帮他们的,再说了,即便是太平道赶来,也不可能同时面对这么多仙门啊。 “当然不是。” 白忘冬眸光微闪。 看着远处陆陆续续赶来的黑点,他微微一笑。 “来了。” 张月英微微一怔,朝着远处看去。 这一看,更加愣住了。 那里,一个个身穿制服的身影站立,手中持刀,目光狠戾,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锦衣卫? 衙门? 甚至还有……士兵? “城中械斗,扰乱街市,给我缴了他们的兵刃。” 蔺冉冉站在队伍前列,冷冷地注视着那些铺天盖地的仙门弟子,手中的绣春刀已然出鞘。 王朝有王朝的规矩,可是每朝每代,这些仙门似乎都没将这规矩放在眼里。 无论血流的多么浓稠,教训给的多么深刻,修行者以武乱禁是大忌这个道理他们就是记不住。 没错,朝廷可以坐看仙门之间的厮杀,仙门之间就算是死上上千人,上万人,那都没问题。 但如果他们敢扰乱朝廷制定的秩序,那么…… “抓。” 冰冷的声音落下,蔺冉冉身后的人飞快冲出,朝着那些待在屋顶,墙上的仙门弟子冲了过去。 白忘冬微微一笑,趁着这个机会,背着张月英直接冲出包围圈,悄然离开,离开之前,白忘冬和蔺冉冉目光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交汇一瞬,然后瞬间分开,白忘冬消失在原地,蔺冉冉也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些仙门弟子。 最后方,从小院里赶过来的雀乘风安陆等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目光微闪,没有再向前。 “还是没赶上。” 安陆阴冷的声音响起。 对于眼前这一幕他们早有预料,一旦所有仙门弟子一同出动去围捕白忘冬和张月英二人,那么这般浩大的声势是一定会惊动官府的,他们只能趁着官府没有赶到的那段时间,以最短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将二人拿下。 如果一旦演变成现在这个场面,那么也就宣告着他们这一次的围捕计划失败了。 只是…… “来得好快。” 雀乘风皱着眉疑惑说道。 “比我们之前预设好的时间早了至少一炷香。” “计划赶不上变化,没什么大不了的,能找到他们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下一次,可不能再让他们跑掉了。”安陆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唉~等下去领人吧。” 烦死了。 雀乘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好像自某个时间点开始,他们每一次行动,都像是有些……不受控制呢? 就好像背后有只手在…… “呼~” 雀乘风呼出一口气,立马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给踢出去。 呵,怎么可能呢,对吧? 绝对不可能。 没有由来的,雀乘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抬起头,看向那当头挂着的烈阳,阳光是那般的刺眼。 “明明,不冷啊。” …… 这场抓捕行动过了很久才结束。 在城中肆虐过的仙门弟子大多都被那些官兵给抓走了,后面赶到的雀乘风那一票领头人因为走的及时没被发现,所以之后去官府领人的只能是他们。 这一和官府打交道,一打就打到了夕阳西下。 而此时的白忘冬和张月英已经全副武装,一身斗篷罩着,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面摊这里。 看着白忘冬大口吃着面,张月英黛眉微皱。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关不了多久?” “这些仙门弟子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白忘冬一边头都不抬地吃着面,一边回答着张月英的问题。“他们只是扰乱街市,没有伤到任何一个普通百姓,这样的话,只要缴纳了罚金,应该很快就给放出来了。” “不伤到那些普通人,是因为他们忌惮官府?” “可能吧。” 白忘冬吸溜完碗里最后一根面条,抬起头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仙门的正义感也说不定。” “正义感?” “小师姑,我现在真的好奇你是从哪里出来的了,和社会脱节的这么严重。”白忘冬满是无奈地看着她。 明明有着张六羊那样在外界驻扎着的成员,可偏偏张月英对这些常识的认知却如此的浅薄。 这张家村该不会走的是桃花源的路线吧? “你是怎么理解‘仙’这个字的?” “仙?” 张月英微微一愣,不知道白忘冬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见到她愣神,白忘冬也没吊着她,而是直接开口解释道:“‘仙’呢,一个人,一个山,有人认为,修仙,就是人在爬山,山顶的位置,就是仙道的尽头。” “有理。” 张月英点点头,认可这个观点。 但白忘冬的话没有就此终止,而是继续说道:“可还有人认为,这个字应该这般理解,‘仙’就是成为人族的大山,山要大,要高,要能够为人族遮挡下狂风暴雨。所谓修仙道,就是要庇护人族众生。” “貌似……也有理。” 张月英迟疑了几秒,然后又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仙门是属于哪一种的?” “第一……不对,第二种?” “错。”白忘冬干脆利落地回答道。“答案是两种都是,前者代表的是仙门对仙道的态度,而后者,代表的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 “正义感。” 张月英脱口而出。 白忘冬打了个响指,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 几乎普天之下所有的仙门都有着同一个教义,那就是要庇护人族众生。 而没有这个教义的仙门,就是那些在册邪门,而和这教义对着干的,那就是上了朝廷黑名单的那些邪门了。 不过,教义是摆出来了,但真正遵守得又能够有几家呢? 白忘冬也不确定,但不管怎么样,哪怕一百家里面只有一家能够做到,那就是一件好事。 “所以,你是想说,这些在抢我仙法的仙门不一定都是坏人?” “我没说啊,我没说。” 白忘冬耸耸肩。 “看你怎么理解了。” 反正,照白忘冬来看,修行者这种东西,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度之了。 还是那句话,近仙道者远人道,行道者,皆为疯癫。 有的时候,庇护,未必不是一种潜意识中的区分和割离。 “不过,话说回来……” 张月英想了半天以后,觉得自己有些想不明白,于是就暂且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她转头看向白忘冬,满眼的疑惑。 “为啥你现在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呢?” 她可是亲眼目睹了白忘冬硬接下了石破海那一锤,那一锤之重,若是落在现在的张月英身上,那基本上能直接把她这剩下的半条命给带走,但白忘冬现在这样,可半点都看不出来身上有伤。 不对。 张月英试着用灵感去感应白忘冬的身体。 灵力运行正常的很。 他这样子别说是有伤了,根本就是连层皮都没有蹭破。 白忘冬的肉身修为没有这么高吧? “这个啊。”白忘冬一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眨了眨眼。“怎么说呢,可能是石师兄手下留情了吧,我听说他同我门中张传风张师兄关系挺好的。” “是吗?” 张月英满是怀疑地问道。 “当然。” 白忘冬信誓旦旦地说道。 他怎么可能告诉张月英他衣服下面罩着一身飞鱼服呢? 不过,这其实也和那几个仙门天骄的实力不怎么样有关。 虽然同为仙门天骄,但雀乘风这批人给白忘冬的压力属实不大,和那位小天师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若刚才那一锤是小天师给他来得一发掌心雷,那白忘冬说不准就真的伤到了。 看来仙门天骄之间确实有差距,而且这差距还不小。 像张宇霄那样强的,同辈之间,白忘冬只见过一个人。 夜流霜。 说起来,夜流霜那也是根正苗红的仙门弟子,也不知道在进北镇抚司之前,这两人有没有切磋过。 他还真的蛮想知道这两人到底谁更强一点的。 虽然张月英仍旧在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但白忘冬面不改色的功夫那可是练得炉火纯青的,又岂能被这小丫头片子给看出破绽? 就在面摊歇了一小会儿之后,两人起身,就要离开这里。 唉,今晚大抵是又要睡野外了。 颠沛流离啊。 可就在两人刚起身付面钱的时候,从远处,快步跑来了一个小乞儿。 这小乞儿目标明确,直奔两人而来。 “?” 小乞儿来到二人桌前之后,一句话没说,就只是手指沾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白忘冬看不懂的图案。 这是…… 什么情况? 白忘冬抬起头,想要问一问张月英。 但一抬头,就发现张月英的表情分外凝重,凝重中还透露着几分欣喜。 还没等白忘冬开口询问,她直接就出声了,声音欢快愉悦。 “罗正,我能回家了。” 嘶—— 惊喜总是来得这般突然。 第83章 六边形战士 “你确定是在这里?” 华灯初上,夜幕遮天。 等到这个时间,张月英才带着白忘冬离开了他们藏身的地点,左拐右拐以后,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看着面前这药铺上大大的“张”字,白忘冬沉默了下来。 敢情这还是个连锁店。 张氏药铺,这又是一个潜藏在城中的张家村窝点。 “你们村……还真是光明正大啊,” 白忘冬不由地吐槽道。 “天下张姓数不胜数,只提名一个张氏谁又能把这联想起来呢?” 张月英听懂了白忘冬的吐槽,淡淡回答道。 “明明常识性问题一概不知,却能对此侃侃而谈,说实话,我现在对你家确实是有些好奇了。” 白忘冬接触过的张家村村民就只有张月英和张六羊两个,后者接触不多暂且不提,但张月英给他的感觉就很奇怪,她有的时候像是涉世未深一般,什么都不懂,而有的时候却又仿佛对这天下的一些事了解的很透彻。 有些矛盾。 “都是村子里的先生们教的。” 张月英上前迈步,朝着药铺的方向走去。 白忘冬看着她的背影,稍微眯了眯眼睛。 那这张家村的教育还真是有针对性哈。 药铺的门被张月英缓缓推开,白忘冬抬脚跟了上去。 和看上去有些简陋的门面不一样,药铺的里面的面积倒是不小,张月英看都没看药铺的装饰,直接带着白忘冬朝着药铺后面走了过去。 “我需不需要避嫌?” 白忘冬出声问道。 张月英闻言,没有半分犹豫,头也不回地说道:“跟着来就是了。” 两人的身影穿过药铺正厅,直接走进后面的宅院。 这宅院很大,比起之前他和张月英落脚的那个小院至少大了两倍有余。 院子当中安安静静,漆黑一片,就像是没有人住一样。 但就在张月英走到院子正中心的位置时…… “嘭”的一声响起。 一刹那,光芒四射,火烛摇曳。 院子当中瞬间灯火通明,火烛照射之下,恍如白昼一般。 “咯吱——” 位于白忘冬和张月英正面的那间屋子的门缓缓打开,原本还漆黑无人的大堂里,一道身影缓缓浮现,他笔直站立,就这样朝着两人注视了过来。 “张七!怎么来的是你?” 张月英一见到这个人,第一时间开口叫道。 这语气,可算不上是友好,比起之前的“六羊爷爷”可差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白忘冬目光在这极为装逼的身影之上飞快扫过,模样俊秀,眼波平淡,那一身清冷的气质,白忘冬前不久刚刚在另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小天师,张宇霄。 不过小天师的清冷更多来自于那张面瘫冰块脸,但面前这个,倒像是个十足的装逼犯。 “蠢货,要不是因为你失手,我用得着跑这一趟?” 被叫做“张七”的男子淡淡说道。 行了,听出来了,这两人关系确实不怎么样。 就这语气里的火药味,白忘冬隔着这么老远都能闻得明明白白。 “哼。”张月英冷哼一声。“我可没用你来帮我,你帮我,我怕我死在回村的路上。” “随便你怎么想,我是奉村长的命令来得,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把你打残以后带回去,反正,我都无所谓,倒不如说,你要是废了,我还蛮开心的。” “张月麒!” “怎么了?张月英,不爽,你来打我啊。” 张月麒的目光在张月英身上扫过一瞬,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就你现在这样,我能杀你一百次。” 看来,张家村的关系也没白忘冬想的那般融洽啊。 白忘冬眨眨眼。 一个张七,一个张十一。 这两人,该不会是同辈竞争关系吧? 看着张月英那想要杀人的目光,张月麒瞥了她一眼,然后就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白忘冬身上。 一看见他,张月麒嘴角那嘲讽的冷笑再一次出现:“要不然说你是蠢货呢,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把这人带来,你是想要叛村?” 听到这句话,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恶意,表现的可真够明显的。 张月英听着他的话,黛眉狠狠皱起:“他是我朋友,是太平道……” 可张月麒压根就没听她说话,他径直走下台阶,和张月英擦肩而过。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张月麒。” “太平道,罗正。” 白忘冬面不改色,淡笑着说道。 可这句话一说出口,白忘冬很明显的从张月麒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玩味。 张月英转过身,冷冷地看向他的背影:“我说了,这是我的朋友。” “锦衣卫的朋友?” 平淡的声音就仿佛惊雷一般,在此间炸响,张月英手中雷霆直接覆盖,一掌拍向了张月麒的方向。 “泼脏水也要有个限度!” “可这是事实!” 张月麒侧过身,一把抓住了张月英的手腕,狠狠一捏。 哗啦。 张月英手中雷光散去,张月麒回过头冷冷注视着她。 若是全盛时期的张月英他确实要忌惮几分,但伤成这样还要和他动手,这女人的脑子只有指甲盖大小吧。 面对满目杀意的张月英,张月麒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 “这是村长给的情报。” “……” 听到“村长”两个字,张月英原本被愤怒充斥的双眸霎时清醒,她脸色瞬间苍白,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转过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白忘冬。 白忘冬静静站在原地,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和惊慌。 他感受到了张月英的目光,微微一笑。 “你,真的是……” 张月英的手腕被张月麒给放开,素来冷酷的俏脸之上此刻没有了半分冰霜,她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白忘冬,语气有些恳求地说道。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对吧?” 这可是罗正,数次救她,又那么照顾她的罗正。 张月英不敢相信,那个会在月光下对着她满脸笑容说出“小师姑,我会带你回家”的人,居然会是个……骗子? “只要你说你不是,我就……” 就怎么样? 就相信他吗? 村长从来不会出错。 可罗正又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看着这样的张月英,张月麒眼中闪过了一丝讶然。 嘶—— 和他预想中的情况有点不太一样啊,张月英在他的记忆里可从来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和眼神。 这才几天? 他们张家村的姑娘就被外面的人骗成这个样子了? 张月麒扭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那边没有说话的白忘冬。 啧,这张脸,玛德,确实帅。 “啊啊——在这个时候结束,倒也算合适。” 白忘冬被张月英注视着,脸上那温柔和煦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收敛。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张月英印象中那总是仿若一滩清池的平静眼眸骤然被打乱,变得复杂深邃了起来。 那一刻,她就像是在眼睁睁看着自己认识的那个罗正一点一点地从这个陌生人的身上剥离。 一股冰凉的寒气,骤然爬上了她的脊背。 这一刻,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张月英的感受的话…… 如坠冰窟。 “来自京城锦衣卫, 北镇抚司的百户,白忘冬。” 张月麒看着白忘冬的表情飞快变化,淡淡说道。 “我说的没错吧?” 这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背刺得老子。 白忘冬现在心里无语死了。 他不是没想过会被察觉,会被戳穿,可穿的这么透彻,这要不是背后有个知道他身份和计划的人透露给对面的,白忘冬以后倒立吃饭。 蔺楠,这是他现在的头号怀疑对象。 但,白忘冬潜意识里又觉得不像她。 这不是蔺楠的作风。 有点子烦…… 感受着张月英那最后一丝期盼的目光,白忘冬洒然一笑。 “没错,是我。” 他转过身,看向张月英。 “小师姑,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白忘冬。” 现在的白忘冬在张月英眼里活脱脱就像是个人渣,属于那种长这么大遇到过最渣的那类人。 那恨恨的眼神,让白忘冬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唉,干他们这一行可真难。 不过还好,被拆穿的时机刚刚好,适可而止,要是再进一步,他怕不是就要冲着渣男的方向去了。 阿弥陀佛,他白忘冬最讨厌渣男了。 只不过…… 现在身份被戳穿,也就代表,他的na大抵是彻底破产了。 不过能得到这么多关于太平经的情报,倒也不算是亏。 现在的话…… “该想想要怎么脱身才行啊。” 白忘冬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被打击到的张月英暂且不算,这张月麒别看像是在心平气和地和他在聊天,可实际上,那目光始终没有放下警惕,死死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盯得这么死,怕不是就是冲着想要留下他来得。 只不过,白忘冬想不明白的是,这家伙还不动手,隔这儿和他聊天是为了什么。 纯装逼? 应该没人会这么无聊吧。 白忘冬眯起眼睛,一身灵力蓄势而待。 不管那么多了,既然na破产了,那就直接上nb呗。 什么? 你问nb是什么? 那当然是…… 直接干啊! 鎏金色的眼眸瞬间渲染,白忘冬眼角处幽兰花纹直接浮现而出。 他快,但是有人比他还要快。 暴烈的雷霆就像是能预判一样,正好是在白忘冬半鬼化的前一秒猛地炸开,电弧跳动,白忘冬只能见到一道电流飞快闪过,他眼眸微缩,下一秒,张月麒的身影就跨越十几米的距离,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好快! 白忘冬双手飞快结印。 被雷霆覆盖着的手直接冲着他的心口位置而去,白忘冬面前一道冰墙拔地而起。 咔嚓—— 冰墙只阻挡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那雷霆之爪给撕碎,冰屑飞舞,白忘冬趁着这个间隙,身体飞快朝着后面撤去。 但那雷霆并没有因为冰墙的阻碍而消散,反而撕开冰墙的一瞬间,一条目光凶戾的雷龙猛地钻出,直接扑向了白忘冬所在的方向。 白忘冬脚下阴影浮出,几次闪现,雷龙都狠狠咬着,距离他越来越近。 “鬼术.幽寒伞。” 白忘冬手中冰伞出现,脚步站定。 雷龙悍然冲击,冰伞猛地张开。 咚—— 巨大的冲击声朝着四周扩散。 那一刻,雷龙的嘶吼声震动了整条街道,在雷海的沐浴当中,白忘冬手中冰伞一转,那雷龙就像是被扔进了榨汁机一般,身体飞快破碎。 雷龙散去,但白忘冬眼中没有半分的松懈。 他左手一招,雀寒翎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握紧,开扇。 雀寒翎顶端一柄柄寒冰利刃冒出,白忘冬狠狠一甩。 一扇砍在了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的张月麒身上。 张月麒不躲不避,手中雷霆迅猛发出,一爪撕向了白忘冬颈部。 锵—— 雀寒翎落在了张月麒的身上,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一扇停在了距离张月麒周身大概两厘米的位置,即便那冰刃再锋利也没办法继续深入半分。 灵罡。 不对,雷罡! 那环绕在张月麒周身的一层雷环告诉了白忘冬眼前这一幕发生的具体原因。 他侧过头,躲过那贴着他脖子狠戾的一爪,踩影步发动,飞快和张月麒拉开距离。 白忘冬心头思绪飞快闪烁。 张月麒的雷法修为极高。 若是不破了张月麒的雷罡,这一战根本就没法打。 可是,要用什么办法破他的雷罡呢? 思考瞬间,张月麒身上电光闪过,已然欺身而上。 他冷冷注视着白忘冬,手中雷枪猛地朝着白忘冬刺了过来。 白忘冬极速下腰,那雷枪从他的眼前刺过。 身后,拍地,白忘冬双腿裹挟鬼炁猛地踹出,雪花飞散,这一脚之上,有着寒气涌动。 咚—— 这一脚被踹在了张月麒的身上,张月麒后撤几步,手中雷枪猛地散开,化为数把刀刃,朝着下面的白忘冬斩去。 白忘冬目光幽冷。 雀寒翎之上,刀刃飞散,骤然将他周身包裹。 白忘冬身体在半空中飞快扭转。 锵锵锵—— 刀刃碰撞的声音传来,雷霆之刃被冰翎羽眨眼间撕碎。 白忘冬手掌再次拍地,从地上直起腰来,举起雀寒翎,一刀朝着张月麒的面门刺去。 “吼——” 仿若猛虎下山。 张月麒怒吼一声,一只雷霆虎头从他脸上剥离冲出,直接冲向刺来的雀寒翎。 白忘冬在这剧烈的冲击下猛地后撤。 喉咙当中,一股翻江倒海的腥味差点涌上来。 白忘冬目光闪烁。 奶奶的。 这人有点猛啊,雷罡难破,电光神速,那一手雷法杀伤力也不小。 攻,防,速具佳。 灵力修为更是玄境二重,续航时间也长。 这他妈是个六边形战士啊。 最传统的修行者模板。 啧,点子扎手。 白忘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然后…… “懒得跟你玩。” 白忘冬突然一笑,天空之上无数冰棱从天而降,直接朝着张月麒砸了下去。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踩影步发动,朝着药铺外面冲去。 冰棱只持续了两秒的时间就被雷光撕碎,一道湛蓝色雷影以极快的速度同样冲出药铺,追了上去。 两道身影极速飞奔,只是眨眼,就消失在了药铺当中。 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张月英目光闪烁,她手心中有着雷霆涌起,但紧接着,就被她一把握碎。 算了…… 就当,还他这些天的饭钱了。 第84章 极限奔走 夜色,是被雷霆给划破的。 白忘冬的一身白衣,在这黑漆漆的夜里显得如此显眼,他极速奔走在房顶和街道之上,打算和身后那个穷追不舍的狗皮膏药来一场跑酷的对决。 他在原先那个世界还蛮喜欢玩跑酷的,但可惜,那个世界莫得灵力,更莫得身法,没办做到像这般的风驰电掣。 照这个速度,白忘冬觉得自己能跑完整座城。 “仙术,雷牙。” 张月麒的声音太亮了。 即便是隔着这么老远,白忘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整个人身体极速扭转,眼睁睁看着那雷霆从他的身边划过。 在其身后,张月麒紧紧追着他,身旁是两只不断纠缠的鬼灵。 雪幽兰和紫沼联手,将速度在白忘冬之上的张月麒给死死拖住,就是因为有两只鬼灵的助力,白忘冬在这场极限马拉松里面遥遥领先。 “芜湖~” 白忘冬一边跑着,一边挥拳畅快地喊叫。 大半夜的不睡觉绕着整座城夜跑,你就说,还有谁?还有谁! “全世界还有谁,比我们还绝配~” “唱得真难听,闭嘴!” 雷霆烦人得又一次炸起,白忘冬“半鬼化.雪幽兰”瞬时开启,手中幽寒伞直接挡下了来自空中的一击。 看着那从天而降,直接从半空中砸下来的张月麒,白忘冬目光越发灼眼。 “难听你大爷!” 一手扛伞,一手握扇,白忘冬周身飞雪漫天。 “耳朵聋了就去把舌头割了,脑子不好要这张嘴干嘛。” 半空当中,冰棱瞬成,每一根冰棱之上裹挟着的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玛德,说老子唱歌难听,你怕不是不知道校园十佳歌手大赛第十一名的含金量。 冰棱狠狠刺下,没有半点犹豫,雷霆龙爪直接爆发。 人总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吧。 龙爪撕碎冰棱封锁的第一时间就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抓了过去,白忘冬面前冰花绽放,将这一击给完美挡下。 紧接着,他的身影闪现,眨眼间就穿越面前的阻碍,瞬间抵达张月麒的面前,手掌之上寒气涌动。 这一掌,五个月的功夫,你挡得住吗? 好吧,他挡得住。 寒冰掌在张月麒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落在了他的身上,可就和之前挥出的雀寒翎一样,那汹涌的寒气和雷罡触碰到一起,甚至都没有扩散开来,就被雷罡给尽数遮挡劈开。 白忘冬收回手,背在身后,第一时间离开了原地。 玛德,这是“真.触电”了。 这货原来不是个乌龟,这是个大刺猬啊。 张月麒见到他后撤,立马反应了过来,全身上下雷光闪烁,一记覆盖着雷霆的擒拿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白忘冬抓了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脸上的幽兰花纹散去,两只鬼灵现身,拦在了张月麒的面前。 张月麒不躲不避,直接向着两只鬼灵抓了过去。 但就在他抓住雪幽兰打算一把捏碎这只鬼灵的时候,雪幽兰的身体极速虚化,张月麒一掌抓空,那清冷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爽。 等到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白忘冬的身影已经再一次遁走。 他一边招架着两只鬼灵的纠缠,一边继续朝着白忘冬冲了过去。 又一场轮回开始了。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白忘冬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灵力消耗瘪了瘪嘴。 玄境二重vs幽境三重。 到底是什么促使着身后那玩意和他打消耗战的? 要不就干脆利落点将他一举拿下,他说不定还能趁机来一波反杀,要不然就放弃追捕,直接让他走啊。 这么干耗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是个有着不同性取向的死缠烂打男呢。 不对劲,一百分里有一万分的不对劲。 这张月麒这么做绝对是有缘由的。 而就在白忘冬这边真在思考这缘由具体是什么的时候,身后,张月麒的表情微微一愣,就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话一样,他脸上露出了极为舒畅的笑容。 “好,村长,我知道了。” 喃喃自语的同一时间,暴怒的雷海突然在他的周身爆发,庞大的雷柱冲天而起,将这夜幕都给捅穿。 缠绕在他身边的两只鬼灵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虚体化,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 感受着这股远超之前任何一击的威压,他眼睛紧眯,眉头皱起,手中绣春刀在第一时间出鞘。 同一时间,雪幽兰再度上身,半鬼化开启。 “太平经.仙术.神霄天。” 张月麒的声音空灵般在白忘冬耳朵里炸开。 白忘冬能感受着到张月麒这声音当中蕴含着的浓浓杀意。 终于开始动真格了吗? 白忘冬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抬头看向那漫天地雷霆。 那密密麻麻的雷霆就犹如一片停滞在天空之上的汪洋大海,只要倾灌下来,就能够毁灭触碰到的一切事物。 这样的表现,真的就犹如天罚。 神霄天。 这名字取得不错。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自己胸膛内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全身上下的血液在这一刻欢呼雀跃。 没错了,和这货拉扯了一晚上,他想要见到了就是这个。 “来吧。” 白忘冬轻嘴角咧起,目光越发发亮,全身上下鬼炁不断蔓延。 在他的脚下,那一只只亡灵从地下钻出,带着无尽的哀怨,向那个站在雷海当中,俯瞰着下面的青年愤怒地嘶吼。 “落。” 张月麒淡淡的声音轻轻响起。 那雷海瞬间灌下,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倾盖而来。 躲不开,这是白忘冬的第一感觉。 很危险,这是白忘冬的第二感觉。 然后…… “滚回去。” 白忘冬幽冷的声音骤然在这城中响起,左手幽寒伞猛地掷出。 哗啦啦。 那一刻,数百多庞大的冰花在这半空当中绽放,一瞬间,原本沉寂的夜空就像是成为了一片花田。 一花开,百花放。 冰冷刺骨的寒气骤然封锁了整片天空,雷海猛地涌下,直接毫不留情地撞在了这漫天的冰花之上。 轰隆隆隆隆。 雷霆炸开的声音不断地响起。 白忘冬抬着头,死死盯着那仿佛如同一头正在怒吼的野兽般,凶猛无比的雷海。 这一刻,他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想要将这片神霄天给全数毁掉。 咔嚓。 冰花之上,一道裂缝出现,紧接着,“咔嚓咔嚓”好几声,冰花上密密麻麻的裂缝一同出现。 “你输了。” 张月麒冷声道。 “输个屁。” 白忘冬同样冷声道。 嘭—— 冰花尽数碎裂,那名为“神霄天”的雷海身形扭曲,化为一头雷龙朝着白忘冬冲了下来。 白忘冬提着手中绣春刀,全身灵力猛地涌入。 听闻道衍大师曾在靖难之役当中撕过一条白龙,他所修术法便是名为“屠龙术”。 屠龙,屠龙。 白忘冬心想,那一刻,道衍大师的心中应该是万般畅快的吧。 因为,这东西…… “叫的是真难听啊。” “斩!” 眼角之上,那幽兰花纹猛地扩大蔓延,直至半脸,将白忘冬这张俊美的脸庞衬得无比妖异。 同一时间,白忘冬手中绣春刀上寒气猛地爆发,那脚下的一只只怨灵亡魂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朝着他手上的绣春刀涌入。 这一刀,是真的五个月的功夫了。 你,接的住吗? 唰—— 刀锋锐利,刀刃横空。 耀眼的刀光直接冲天而起,狠狠斩在了雷龙的头上。 “吼——” 雷龙疯狂地怒吼着,想要将这一刀给撕碎。 但是…… 咔嚓。 雷龙身体一僵。 嘭—— 刀光之下,雷龙被万千怨灵给撕扯。 只是一瞬,雷龙散去。 夜空当中,只剩下了那极为显眼的一刀。 张月麒看着这冲过来的一刀,没有半点躲避的心思。 他双手伸出,直接抓在了那刀光之上。 咚咚咚。 刀光顶着张月麒撞碎了好几面墙,等到刀光散去的时候,张月麒已经衣衫破碎站在废墟当中,沉默不语。 他的手臂之上,有着殷红滴落。 而站在房顶上,白忘冬脸色一白,身旁怨灵一个接着一个爬上了他的身体,伸出爪子想要撕扯他的眼珠,嘴巴,和心脏。 恍恍惚惚间,白忘冬貌似看到了那位第一个资助自己的榜一大哥,打赏了一船赤血龙参的黄老板。 都已经超生了还对他这么念念不忘。 他真的,我哭死。 果然,好人总会有人惦记。 “就不劳你费心了。” 白忘冬喃喃道。 “你还是好好去超生吧。” 白忘冬一甩袖,鬼炁飞散,那缠在他身上的怨灵瞬间消散不见。 白忘冬冷冷注视了那边从废墟当中站起来的张月麒一眼,然后,脸色一白,脚下阴影浮现,他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张月麒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眼皮一跳。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 “他跑了,但,应该已经被逼到了极限,下一次,我能杀他。” 说完这句话,他脚下一动稍微朝着白忘冬所离开的方向追了几米,但灵感当中,并没有察觉到白忘冬灵力所在。 迟疑几秒之后,他直接掉头,朝着药铺的方向赶了回去。 他已经察觉到这城中有一条血蟒在苏醒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 而此时,街道之上,一辆马车“哒哒哒”地在极速飞驰。 车厢当中,白忘冬刚松了口气还没过多久,当他的目光扫到车厢里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 “怎么是你?”*2 他乡遇故知? 第85章 福仁客栈 街道上有辆马车在奔走。 白忘冬从屋顶离开的第一时间就跳到了这车厢顶上,落地一瞬间,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翻身从侧面窗户跳到了车厢里。 “锦衣卫办案……” 这五个字刚脱口而出,他就愣在了原地。 无它。 就是突然觉得这世界真小。 这么着都能够遇到,未免也有点太戏剧化了吧? 白忘冬坐在车厢地上,看着那同样露出惊容的女子,下意识开口道。 “怎么是你?”*2 好吧,异口同声。 徐妙锦。 “没想到啊没想到,徐小姐你竟然是这般贪恋美色之人,居然一路跟我到了顺德府。”白忘冬一脸的震惊,他第一时间双臂交叉护住了自己的胸口。“但是,哒咩,哒咩哒咩,哒咩呦,我是个锦衣卫,我们注定不会有未来的。” “……” 虽然很想骂这倒霉玩意一句,但被他这么一搞,徐妙锦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要不然还是直接把这货给踹出马车得了。 不过…… “你受伤了?” 徐妙锦的目光第一时间被白忘冬嘴角处的殷红给吸引,开口问道。 “哦,吐血了吗?” 白忘冬随手在嘴角抹了抹,看着拇指上的血迹,白忘冬不满地咂咂嘴。 被搞流血了啊。 果然,张月麒那记神霄天不是这么好接的。 张家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居然能有这么强的年轻天骄。 “这天下英杰果然是多如牛毛。” 白忘冬不由地感慨道。 “妙锦,这是……你的朋友?” 就在这个时候,车厢当中响起了一道柔柔的声音。 白忘冬这才注意到,这车厢里除了他和徐妙锦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也是一个女子。 只不过…… 白忘冬的目光在她这特别的衣着上不着痕迹地扫过。 “佛宗的人?” “贫尼静水庵弟子,清宓。” 听到白忘冬点出她的身份,这女子双手合十,冲着白忘冬行了个礼。 “见过施主。”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五官标致,双目当中宛如一潭清池,润物无声,说话之时,声音动听婉转,仿佛黄鹂鸣谷,让人霎时间心静平和。 倒真的是位俏佳人,哦不,俏尼姑。 白忘冬感受着自己躁动的情绪被瞬间压下,他双目微眯,看着这位小师太,微微一笑。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白忘冬。” 白忘冬学着她的动作,同样双手合十,回了个礼。 一个天生佛心,一个佛宗弟子。 这两人凑到一起来顺德府是来干什么的,难道…… “果然,你就是对我这张脸念念不忘。” 白忘冬扭过头,双手合十,一脸认真地对着徐妙锦说道。 “徐小姐,世间蓝颜不过一张皮囊,百年过后,都会是一具枯骨,可莫要着了相啊。” “……” 看着这突然抽疯的白忘冬,徐妙锦俏皮地眨了眨眼。 “可是白百户你的骨头长的好看啊,这总不算是着相了吧?” “……” 嘶—— 这话说的,貌似……有点道理啊。 透过外在看本质,怕不是就是这个道理。 “你这是在被人追杀?” 看着白忘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徐妙锦撩开马车车窗的帘子,朝着外面看去。 茫茫夜色,倒是无一人的踪影,但是想起刚才震动全城的那一声巨响。 “太平经?” “bingo。”白忘冬打了个响指。“你也知道这事?” “现在整个修行界还有谁不知道太平经现世的事情?”徐妙锦淡淡回答道。“白百户倒是蛮有本事的,这么多仙门取经无果,白百户却能够和人交上手,果然不愧是凤阳府白某人。” 凤阳府白某人…… 什么鬼外号。 白忘冬嘴角微抽,但他倒是没在这上面多做纠结,问题应该回到最开始的那个。 “你们怎么在这?” 白忘冬正经问道。 该不会也是为了太平经而来的吧? 但,道家仙法,佛宗一般不是都不待见的吗? 或者说,天下仙法佛宗一般都看不上,他们自己的仙法自成一体,从来不玩别家的路数。 所以佛宗弟子才会很少在外行走,说实话,这位清宓小师太还是白忘冬来到这世界以后第一次见到佛宗的人。 “当然是有要紧事了。” 徐妙锦开口回答道。 “不过你放心,我们不是冲着太平经来得。” “那便是同天师府和天衍山一个目的?” “嗯?这两家也来了吗?” 这次说话的是清宓,她微微一怔,像是有些惊讶,但随即,她轻轻摇头。 “大抵,应该不是同一件事。” 不是同一件事…… 啧。 顺德府这潭水到底要乱到什么地步才行? 就现在光白忘冬就知道了有三件不同的事情。 虽然天师府和佛宗的目的不明,但说实话,白忘冬觉得,这两件事没一件的麻烦程度在争夺太平经之下。 “这件事有多大?” 白忘冬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了问。 “是这么大,这么大,还是这么大?” 他两只手在空气中比了几下,看得清宓有点懵逼。 什么意思? “大概……这么大吧。” 徐妙锦想了想,双手张开,学着白忘冬的动作,比了一个手势。 “嘶——” 白忘冬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大?!!” “嗯。” “……” 看着两人的互动,清宓莫名有些牙疼。 她觉得,有些人的脑回路真的没有必要一定要跟上。 别认真,认真你就输了。 看着徐妙锦做的手势,白忘冬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完全没想到,居然会蹦出这么一件大事出来。 要不然和蔺楠说一声,他直接打道回京吧,这顺德府貌似已经不是高难度副本了,这妥妥就是冲着地狱三合一的难度去的。 顺德府这潭水,貌似还真的得罗睺和谢阴这个等级的老前辈过来才玩的转了。 白忘冬目光微闪。 但…… 他就不走。 嗨嗨,瞎玩也是玩。 管它难度几颗星,体验感到了就是了。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嘴角勾起。 着急个啥,他还没请问情处小姐姐吃席呢,不急,不急。 “对了。” 坐在车厢里,白忘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们今晚才刚入城,那当然是要找落脚的地方啦。” 徐妙锦声音清脆,灵动开口。 落脚的地方…… “那就再帮忙顺我一段路吧。” 白忘冬想了想。 他好像也要找落脚的地方了。 …… “……” 怎么说呢? 白忘冬真不觉得这会是个巧合。 可徐妙锦的回答就是,这真的确确实实就是个巧合。 福仁客栈。 白忘冬看着这客栈的名字,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现在进这客栈里走一圈,会不会被那群仙门弟子给撕碎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等后会有期。” 白忘冬第一时间对着清宓和徐妙锦抱拳说道。 “白施主后会有期。” 这是清宓说的话。 可徐妙锦却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被她这么盯着,白忘冬脸上那淡然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 “好吧。” 白忘冬抱头蹲在地上,一脸的无奈。 “我确实没想走。” 这世上怎么会有玲珑心这样无赖的能力啊。 这不是天克他们这些喜欢表演的有志青年吗? 白忘冬还想着争取在这边世界拿个影帝玩玩呢。 唉~ 白忘冬无奈地叹着气。 实话实话,他本来的目标就是福仁客栈。 或者说,他的目标,是福仁客栈当中的某个人。 紫霞门,李芊悦。 这条被他钓上来的大鱼。 至于被仙门弟子联手撕掉什么的…… 呵。 …… “都把手给举起来,扫黄,别动。” 当白忘冬踹开福仁客栈大门的那一瞬间,清宓是有些羞耻的。 紧接着,那整个客栈当中的仙门弟子同一时间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她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心绪如此浮动,看来师父说得对,她的修行果然没过关。 “罗正——” 有人认出了白忘冬这张脸,狠狠叫道。 可还没等那人冲上来,白忘冬第一时间就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块腰牌。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白忘冬,奉命扫……不是,奉命调查太平经之事,还望诸位仙友能够配合。” 看着白忘冬这气质转变,清宓下意识揉了揉眼。 莫非,是她中了幻术? “果然!”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极为惊喜的声音响起。 “我就说他姓白!” “……”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无语地朝着说话那人看去。 就连白忘冬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啧。 这人到底是怎么用这么一张冰块脸说出这么激动的声音的呢? 张宇霄,属实怪人。 “呼。” 像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整个福仁客栈安静了足足十几秒的时间,这才有人站出来主动开口。 “白百户要查,我们自然配合。” 说话的人是雀乘风,他仍旧是那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似乎半点也没有因为白忘冬之前阻碍过他数次而感到芥蒂。 “只是敢问白百户,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呢?” 听到他的话,白忘冬的目光在在场这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那坐在角落当中一言不发,明显被孤立了的李芊悦身上。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问话李芊悦的时候。 他突然转过头,看向了福仁客栈那位正在瑟瑟发抖的老板。 “请给我准备一间上房,我想先睡个觉再说。” 夜跑了一晚上,他困了。 第86章 在烈火中挣扎 合上门,白忘冬脸色猛地一白,紧接着,一口鲜血直接喷出。 漫天血雾之下,是白忘冬狠戾的目光。 出道至今,这还是他第一次吃瘪。 还是吃的一个同辈人的瘪,他有点不爽,很不开心。 不开心那就要想办法让自己开心。 “下一次,看我不打烂你那龟壳。” 白忘冬上前几步,脱下自己被血雾浸染过后的外袍,扔到了一边的衣架上。 张月麒给他带来的压迫力确实不小,这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攻防速灵体全面发展的六边形战士,基本从他的身上,白忘冬看不到任何短板。 传统的修行者模板里的尖子生。 这就是白忘冬对张月麒最直观的一个印象。 和自己这妥妥的极端偏科生太不一样了。 想要打崩他,那就必须要找到一个突破点。 而且,和张月麒对战之时,白忘冬也同样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现在的一个短板。 哦,续航能力就不提了,那玩意一时半会补不上来。 更明显的是攻伐方面的压制力。 白忘冬翘着腿坐在床上,手指轻轻点击着床板,仰头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无论是雪幽兰还是紫沼,在攻伐方面的能力其实都不是很出色,紫沼就不用多说了,主要是现在身为主攻手的雪幽兰,那一手寒气确实霸道强势,可雪幽兰的优势更多的其实是在于控和防两方面,在攻伐之上,始终是差了一些。 想要打烂张月麒的雷罡和金身,光靠雪幽兰是不行的。 所以…… “决定了。” 白忘冬放下腿,直起身子,看着手心上那枚圆溜溜的珠子。 “就选你了。” 这是一枚完全充盈的鬼珠。 在带着张月英奔逃之时,吃掉的那枚灵石让原本还缺那么一丢丢的鬼珠直接圆满,现在正是第三只鬼灵现世之时。 白忘冬看着这枚鬼珠,咧开嘴角。 真的是,无论多少次,到了这个环节就是会忍不住要笑啊。 要不然…… 他就只能哭了。 松开手,鬼珠在他面前悬空,白忘冬左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击在了他的太阳穴之上。 下一秒,两根手指骤然用力。 噗嗤。 血花飞溅,手指直直没入一半,插进了他的脑壳当中。 白忘冬的半边脸被血花给浸染,他脸上笑容越来越浓,双目灼灼,表情兴奋。 爽,爽爽,好tm的爽! 没有半分犹豫,手指从脑壳当中拔出,在血液浸染之下,手指上貌似裹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丝。 白忘冬右手当中,鬼炁凝结成一柄手术刀样式的刀刃。 他抬起手,手起刀落。 噗嗤。 手指上连接着大脑深处的那缕光丝被狠狠切断,白忘冬身子一颤,整个人额头之上青筋暴起,笑容越发放肆。 他看着手指上的光丝,无论看多少次,总觉得它异常美丽。 对喽,这可是他的神魂,怎么可能会不漂亮呢? “开始吧。” 白忘冬喃喃自语。 那缕光丝就如同是听到了他的指令一般从他的手指上一点一点的剥离,然后径直朝着白忘冬面前的鬼珠而去。 噗通。 就像是鱼跃入水中的声音。 光丝没有一点滞停地融入到了鬼珠里面。 紧接着,鬼珠之上,鬼炁翻腾。 白忘冬没有半点迟疑,手中鬼面冲出,一口将这珠子给吞下。 轰—— 就在珠子被鬼面吞入的一刹那,白忘冬身上突然就燃起了灼热的猛焰。 对喽,对喽,就是这个感觉。 和雪幽兰时的冰霜冻体,紫沼时的万毒缠身一样。 现在这场景,才是鬼灵诞生的高潮。 白忘冬踉跄着脚步,离开床榻朝着房间中心走去,他尽可能避开那些易燃物,整个人全部都置于烈火当中。 疼啊,疼啊,疼啊。 白忘冬死死捂着自己的头。 烈火焚身,就是在说他现在这个体验。 “啊,哈哈哈,呵呵呵,桀桀桀,嘿嘿嘿,啦啦啦……” 白忘冬的表情在烈火当中不停的变换。 从捂着头,到捂着脸,然后再到最后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 在烈火当中,他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烧的焦黑,原本那样一个俊美的少年郎,变成了极为可怖的模样。 好在,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哗啦。 白忘冬身上的烈火猛地从他的身上抽离,在半空当中汇聚。 同一时间,白忘冬身上焦黑的血肉一寸一寸的剥离,露出了里面白嫩的肌肤,就连那被戳穿的太阳穴也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白忘冬“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丝毫不去管自己肉身的情况,而是抬起头目光迷离地看向了半空当中的那个火球。 赤红色的火焰在冒着光,从里面,能够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在缓缓成型。 然后…… 嘭。 火焰飞溅,融合聚离。 一道身形娇小的倩影就这般出现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红衣红鞋红盖头,掌心枯骨燃红烛。 第三只鬼灵,红烛降世。 她从空中缓缓落下,径直飘然到了白忘冬的面前。 就和之前说的一样,她的手中托着一个骷髅头,而在那骷髅头中放置着的是一根永远都不会熄灭的蜡烛。 “晚上好。” 白忘冬看着她,微微一笑。 红烛蹲下身子,白忘冬动作轻柔地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盖头之下,是一张精致的俏脸。 哎~ 原来有头的吗? 白忘冬还以为她手里的那颗骷髅头会是她自己的呢。 毕竟,那块骨头还蛮好看的。 算了。 “啊~好困。” 又尝试了一种死法,体验感拉的满满的。 白忘冬打了个哈欠,放下红烛的红盖头,然后直接身子一软,就这么躺在了地上。 看着天花板,白忘冬眼皮越来越重。 “晚安。” 他微微一笑,就这么合上了眼睛。 同一时间,红烛化为一道流光,径直飞入到了白忘冬心口。 今天晚上,看来能做个好梦了。 …… “他,如何了?” 憋了一路,张月英终于还是忍不住向前面那个满身写着“莫挨老子”的衰气男开口说道。 “还活着。” 张月麒头也不回地冷声道。 “要不是村长一开始让我试探他,我早就把他给撕了。” “村长为什么让你试探他?” 听到“还活着”三个字,张月英下意识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刚松下来,她就突然意识到,她现在的想法是不对的。 对张家村而言,知道了那么多内幕的罗正,不,是白忘冬,应该死掉才是最好的结果。 但…… 张月英连忙甩甩头,将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给甩出去,转移话题,朝着张月麒开口问道。 “我怎么知道?” 张月麒不爽地说道。 “村长做事,什么时候会告诉你缘由?再说了,你现在还有工夫关心这个?” 他侧过头,目光玩味地看着身后的张月英。 “你这次任务办的这么烂,回村之后,村长指不定会怎么罚你,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过这一关吧,哦,对了,就当是我可怜你,多告诉你一个消息。老六,三天前死了。” 张月英瞳孔微缩,美眸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是村长爷爷……” “对。” 张月麒冷笑一声。 “就是你那当村长的爷爷。” “……” 听到这句话,张月英沉默了下来。 张家村这一代十七个年轻天骄,只有她和其他人与众不同。 因为她是村长的孙女,亲孙女。 可自从爷爷成为村长的那一天,张月英就感觉到,他变了,就像是突然有什么事情触动了他的神经,让他开始变得冷酷,癫狂,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些事?” 张月英深吸一口气,目光微冷地看着张月麒。 “我要是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他们这十七个人,换句话说就是村长候选人。 从小到大,张月麒和她之间的生死交战不下五十次,其中有那么七八次他们差点就拿下对方的人头。 可以这么说,要是张月麒和白忘冬摆在她面前让她杀,那她一定先杀张月麒,然后再杀白忘冬。 “为什么呢?” 张月麒自嘲一笑。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老六的死有点刺激到我了吧。” 六哥张月麟,是张月麒的孪生兄弟,也是这十七个张家村天骄当中,张月麒唯一一个能相信的人。 天知道他死的那天张月麒有多崩溃。 那种感觉,就像是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一样。 他们争了这么多年,从一出生就开始争,可到了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尤其是回到家中,看到自家父母那一副表面笑吟吟,夸赞村长做的对,可背后却在默默抽泣的样子,张月麒心中的那份空虚感就越发强烈。 “你啊,可千万别死了。” 张月麒苦笑着说道。 “要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就真的没那个心气去争了。” 要是连自己的亲孙女,村长都能狠的下心,那…… 张月英沉默不语,她没有说话。 张月英是张五牛的孙女,不是村长的孙女。 村长就只是村长…… 那个会温柔叫着自己“小十一”,常常拉着她的手去放风筝的爷爷,早已经不在了。 她抬起头看着星空,冷艳的俏脸上莫名露出了一抹笑容。 “罗正,我回家去了。” 她想回家,回到那个有家人的家。 第87章 集体问话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你完全只是在听令行事,对吗?” 徐妙锦刚一推开房门,就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她站在房门口,看着坐在栏杆上用小本本记着什么东西的白忘冬下意识揉了揉眼。 紧接着,她伸出头看了看两旁,收回了目光。 嗯,确定了,这里是二楼,是她的住房。 那也就是说…… 这货是故意坐在她门口问话的。 “徐小姐,你醒了。”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白忘冬一脸惊喜地扭过头,看向了那个站在自己住房门口表情有些发懵的娇俏女子,他直接跳下了栏杆。 “吃早饭吗?喜欢口味淡一点还是重一点,喜欢咸口还是甜口,喜欢喝粥还是喝汤,还是说……” “哼哼。” 徐妙锦浅笑一下,随后表情立马拉下,一瞬冰凉。 “说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呀,那我就不客气啦。” 白忘冬一拍手,然后转过头对着旁边的李芊悦说道。 “你再对着她说一遍刚才的话。” “……” “……” “呵。” 徐妙锦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然后迈步,走出了这扇门。 可还没等她继续迈步,她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一脸生无可恋望着天花板的张宇霄。 张宇霄的身后是雀乘风,然后是君陌,莫成宇…… 见此,徐妙锦向前几步,来到了栏杆这里,朝着下面的楼梯望去。 怎么说呢…… 看着那一个个人头,徐妙锦一时间有些无语。 所有的仙门弟子都在这里了。 下面还有几个穿着飞鱼服站岗的锦衣卫。 这是要闹哪样? “徐小姐,就等你了。” 白忘冬招招手,立马有几个锦衣卫上前,搬过来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放在了过道上,再然后,白忘冬手里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食盒。 他将那食盒一个接一个地打开,从里面端出来一道道餐点放在了桌子上。 “请吧。” 白忘冬比了个“请”的手势, 徐妙锦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从昨天晚上和白忘冬重逢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晚上…… “早点完事,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徐妙锦迈步,走到了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 她抱着肩膀,淡淡地瞥了一眼白忘冬开口说道。 “好嘞。” 白忘冬直接转身看着李芊悦:“来吧,再说一遍。” “呼~” 李芊悦算是无语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为啥之前还要让她说第一遍呢? 再说了,说一遍和两遍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说,我,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我是到了顺德府之后,才接到的师令。” “假的。” 徐妙锦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 “她来顺德府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要做什么了。” “……” 李芊悦瞳孔微缩,白忘冬双眼眯起。 一个惊骇,一个则是露出了危险的目光。 “你凭什么……” “嘘。” 白忘冬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手指放在唇上,笑容危险,让面前的李芊悦有些不寒而栗。 “不许质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真话。” “好吧,我承认。”见到白忘冬这幅模样,李芊悦眼皮猛地一跳。 识时务者为俊杰,没必要因为这么点小事和这个白百户对着干。 “我离开紫霞门之时,师父就说过这件事,让我来到顺德府后见到太平经传人能帮就帮一帮,师父说此乃掌门之令,具体缘由,只有掌门一人得知。” 李芊悦表情极为坦然地说完了这段话。 白忘冬转头朝着身后的徐妙锦看去,徐妙锦一边点头,一边端起碗筷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那好,你这边没事了,先下去吧。” 白忘冬摆摆手,然后伸着脖子朝后面高声喊道。 “下一个。” “……” 这一声喊的,无论是即将离开的李芊悦,还是那边等着的张宇霄,亦或是这里正在喝粥的徐妙锦,目光都奇怪了起来。 “我就说了吧,这货脑子有毛病。” 张宇霄一把拉过身后的君陌,愤愤不平地说道。 “一大早把所有人房门敲开让人在这里等着排队,这要不是脑子有病压根干不出来这事儿。” 天知道他修行之时被敲醒是个什么感觉,脑子懵懵得就被这货给提溜出来了,一出来倒是贴心,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早餐。 然后张宇霄作为第二个被叫出来的人,就看着白忘冬一间房一间房的敲门。 亲眼目睹到那画面,他都惊呆了好吧。 倒也不是没人反抗,你看太平道那个叫张传默的暴脾气,就是属于刺头的类型。 但你看他现在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就知道下场是什么了。 张宇霄都没发现那把这整个福仁客栈围起来的锦衣卫是什么时候来的。 蔺冉冉就坐在楼下的长凳上,守着站在队伍最后位置上的那个仙门弟子,那冷厉的目光,都快要把那弟子看哭了。 要是张宇霄没记错的话,那弟子好像是刚从牢狱里放出来的那一批吧。 面对着保持一张冰块脸愤慨出声的张宇霄,君陌沉默不语。 这张脸长在这小天师身上,那可真的是有些太不合适了。 “那位白百户叫你了。” 君陌不着痕迹地把他给推开。 “你要是再拖延,我们这后面的人可就要着急了。” 听到他这句话,张宇霄微微一愣。 随即低下头沉思几秒,然后就有气无力地朝着白忘冬的方向走过去了。 这个时候,李芊悦刚刚下楼,白忘冬看着张宇霄微微一笑:“又见面了,小天师。” “嗯。” 张宇霄淡淡地回答了一声,他平静地看着白忘冬。 “想问什么就问吧,能说的我都会说。” “如果我想问天师府来顺德府的目的呢?” 听到白忘冬这句话,徐妙锦好奇地抬起头朝着张宇霄看去。 说实话,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主要是想看看道家仙门和她们的目的有没有冲突。 “为了顺德府百姓,为了天下苍生。” 嚯~ 这人是在发光吧。 白忘冬都觉得自己该戴副墨镜来遮遮光了。 好大的口气。 可当白忘冬转过头询问徐妙锦的时候,徐妙锦却点了点头:“他说的是真的。” 那也就是说,天师府之事还真就这么大? “一点详细内容都不能透露一下吗?” 白忘冬继续问道。 “不能。” 张宇霄摇摇头,干脆利落地说道。 “小天师,你这样我很难做的。” 白忘冬一脸无奈地拍了拍张宇霄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 “难做?” 张宇霄疑惑问道。 “你可是第二个来回答问题的,说的如此模棱两可,我后面可怎么问啊。”白忘冬叹了口气,示意他去看身后的仙门弟子。 “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询问吗?” 张宇霄很实诚地摇摇头:“不知。” “就是因为你啊,小天师。”白忘冬拍拍张宇霄的肩膀,满是痛心疾首地说道,一边说着,他忍不住一边拍着张宇霄的肩膀。 “因为我什么?”张宇霄目光疑惑。“我可没让你这么做,不要给我身上乱泼脏水。” “我就知道你不会理解我。”白忘冬自嘲一笑。“小天师,你知道吗?一般像现在这种情况,我们锦衣卫都是会直接动用刑讯权的,眼前这些仙门弟子,有一个抓一个,可是……” 一边说着,白忘冬一边无奈地看着张宇霄。 “天师府地位尊崇,小天师身份尊贵,对你刑讯,我们实在是没这个资格,所以,为了保证公平,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白忘冬一边叹着气,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张宇霄。 “作为打样的几人,你若是不配合,这公平,我是真的不知道能不能保持的住了。” “……” 好大一顶帽子。 张宇霄无语地看着他。 白忘冬仍旧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坐在一旁的徐妙锦眨巴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白忘冬在那里胡扯。 这半天,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假的,但不得不说,白忘冬这招有效。 只要一旦涉及到某些领域,天师府的弟子向来都执拗得要死。 “我只能稍微透露一点。” 我只是在维持公平。 张宇霄心里默默地念到。 帽子虽然大,但他不得不接着。 因为白忘冬说的有道理,若是身后的其他人每一个都像他这般回答问题,那锦衣卫今日此举就只会是一场笑话。 届时,以锦衣卫霸道的作风,这群仙门弟子都被带到刑讯室也不是不可能。 “请说。” 白忘冬抬手示意张宇霄大胆一点,畅所欲言。 “邪祟之物,百万成众。” 张宇霄深吸一口气。 “我只能说这些了。” “邪祟之物,百万成众?” 白忘冬微微皱眉。 好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谜语。 谜语人滚出顺德府。 “言尽于此,白百户留心。” 说完这句话,张宇霄没等白忘冬的回应,然后就径直和白忘冬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白忘冬似乎从他的目光当中看出了一抹意味深长。 又是一无所获。 啧。 白忘冬咂咂嘴,他还就不信了,有着人形测谎仪在,他还能找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呵。 “下一个!” 第88章 小鱼小鱼出来了 “说假话的孩子永远都拿不到好吃的糖果哦。” 白忘冬抱着肩膀,语重心长地对坐在他面前的仙门弟子说道。 “承认了吧,陈征,你就是在七岁的时候偷看过你家隔壁寡妇洗澡。” “……我没有。” 陈征咬牙切齿,真想一巴掌呼到这货的脸上。 “真没有?” “你若是再胡言乱语一句,我就要拔剑了。” “真的没有吗?” 白忘冬转过头,看着已经趴在桌子上,一脸了无生趣的徐妙锦。 “你再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徐妙锦抱着脑袋,目光空洞且麻木。 “真的没问题,一个有问题的都没有,你就算是问上一万遍他说的也是假的,不要再问我了,让我的大脑清静一会儿好不好?” 她现在真想把两个时辰前答应白忘冬请求的自己给掐死。 整整两个时辰,白忘冬的嘴就没有停过,徐妙锦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的,两个时辰滴水未沾,结果一点口燥的表现都没有。 结果就是,白忘冬马不停蹄,她这边一直在判断这些人话语中的真假。 两个时辰,足足三百六十二个仙门弟子,一个查出来的都没有。 直到轮到最后这一个。 不光徐妙锦疯了,白忘冬终于也疯了。 “你瞧,她说了,你说的是假的。” 白忘冬拍拍桌子。 “你还敢说你没有偷看过人家洗澡?!!” “靠!” 陈征忍不了了,他好歹也是大仙门的亲传,正道仙门弟子,最看重的就是一个清誉,岂能让这等宵小之辈胡乱侮辱他。 于是,他猛地拍桌而起,手掌搭上了剑柄。 可还没等他拔出剑,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凛然到让他全身发冷的目光。 他抬起头朝着目光的来源看去,白忘冬目光混沌,眼底全是癫狂的神光,整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全身上下散发着惊人的鬼炁。 嘶—— 不好,他貌似即将成为某人的出气筒。 一念至此,陈征气息一窒,默默放下手,目光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之后,他轻轻用手捂住嘴:“咳,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 白忘冬鼻子一抽。 玛德,被这小子给反应过来了。 没想到陈征这么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还真的干过这事。 张宇霄那闷骚男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一来,白忘冬还真的没办法去怀疑旁边这智能测谎仪的精确度了。 “算了,你下去吧。” 白忘冬摆摆手,顿时无力地瘫软到了椅子上。 陈征闻言都顾不上行礼,直接一路小跑朝着另一边的出口跑过去了。 三百六十二人。 这是最后一个。 “看来你猜错了。” 徐妙锦这个时候已经侧过头来,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看着白忘冬。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靠在椅背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他不想说,徐妙锦反而想说了。 “在顺德府境内,你要调动锦衣卫帮我和清宓一次。” 这就是为什么徐妙锦坚持了这么久都没有掀桌子的原因,主要还是交易。 “ok。” 白忘冬点点头,仰着头看着二楼过道的天花板。 “只要在我拿着太平经离开顺德府之前就行。” 罗睺给他的那封调令保质期就只有这么长,要是过期了,蔺楠十有八九就不会鸟他了。 “那看起来,时间还很充裕嘛。” 忽略掉那听不懂是什么玩意的“欧颗”,徐妙锦娇声笑道。 一上午一无所获,白忘冬这工作进展也不怎么样,想离开顺德府回京城复命看起来还早的呢。 “你在说啥?” 可谁知道,白忘冬听到她的话之后,那有气无力的脸上露出了满是疑惑的表情。 “截止到目前为止都顺利的很啊。” “???” 顺利? 徐妙锦支棱身子。 是我们两个人的理解方向有偏差吗? 她跟完了白忘冬这一早上的所有过程,就这艰辛程度,这也能说的上是顺利? 可在玲珑心的作用下,徐妙锦又比谁都要清楚,白忘冬这并不是嘴硬,这是一句实打实的真话。 “喏,来了。” 白忘冬抬抬下巴。 徐妙锦朝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结果就见到一身飞鱼服的蔺冉冉大步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是哪个?” 蔺冉冉一靠近,也不避着身边的徐妙锦,白忘冬直接开口问道。 “这人的名字你应该挺耳熟的。” 蔺冉冉淡淡道。 “辰阳门,李天沐。” “吼吼~” 白忘冬一听这名字,突然就想起了是谁。 “蔺百户识人不明啊。” “切。” 蔺冉冉不爽地撇了撇嘴。 她就知道,一定会被白忘冬调侃的。 当初白忘冬让找个仙门的人去搅一搅福仁客栈的浑水,蔺冉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顺德府本土仙门辰阳门,用牢狱里关着的辰阳门弟子和李天沐做了个交易。 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本来以为是钓鱼的鱼钩,结果反而成了那个被钓上来的鱼。 多多少少让蔺冉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李天沐?这是谁?” 徐妙锦好奇地问道。 她记忆力还算是不错,她记得今早问过的那三百六十二个仙门弟子当中,并没有一个叫做“李天沐”的弟子。 “一条被吓走的小泥鳅。” 白忘冬轻轻一笑,笑容轻快。 “被吓走……哦,原来是这样。” 徐妙锦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并不难想,白忘冬的声势搞得这么大,有心人一问就知道到底是在做什么。 玲珑心的事情在修行界里还算是蛮有名的,如果有人的心里真的有鬼,怎么可能会任由白忘冬问询? 但有锦衣卫看管,现身之后根本没办法逃得过这一遭,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之前就逃离福仁客栈。 “所以……” 徐妙锦目光微妙。 “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靠我?” 好家伙,这一早上,又是早点问候,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贴心鼓励的,徐妙锦还真以为白忘冬是要靠着她的玲珑心找到人呢。 敢情,到了最后,她就是个幌子??? “哈。” 白忘冬干笑一声,目光游离,一声不吭。 “哼,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陪你坐了一上午的时间,交易仍旧成立。” 徐妙锦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那当然,我可不是会违约的人。” 你就看张月英,答应了要把她给送回家,那就把她送回家。 虽然只是送到了她家人的身边,但让张月麒带着她回家,四舍五入一下,不也就等于自己把她送回家了吗? 说不定等过段时间他还要去张月英家里慰问一下她最近过的好不好呢? “到饭点了,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白忘冬很机智地转移着话题。 徐妙锦“哼”了一声:“谁想和你一起吃饭,清宓还在一楼等着我呢,我去找她。”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迈步,头也不回地朝着楼下走了过去。 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白忘冬淡笑一声,随即那清澈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去查查,这两个人来顺德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忘冬声音冷淡,朝着旁边的蔺冉冉说道。 蔺冉冉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你朋友吗?这你也要查?” “呵。” 白忘冬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 “就算是我亲爹来了都得查,这个时候来顺德府的,十个人有九个半都是为了张家村,你觉着,这两人会是特例?” “也许呢。” 蔺冉冉回答道。 “这可是玲珑心,天生佛心,和道家仙法可扯不上关系,再说了,这位徐小姐看起来性格还算不错。” “哇塞~” 白忘冬闻言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原来蔺百户看人是这么看的吗?蔺千户知道了可是要伤心的。” 一个锦衣卫,说这样的话多少事有些不称职了。 “哼。” 蔺冉冉冷哼一声。 她才不会承认,她就是想和白忘冬对着干,所以才这么说的。 而且,这货还敢提她义母?就不怕她真的发飙啊。 “玲珑心是能看出真假,但玲珑心不一定就不会说假话。” 白忘冬轻笑一声。 “比起言语,我更加相信事实。” “随便你。” 蔺冉冉冷淡说道。 “李天沐那边我会派人跟好的,倒是莫成宇这边,难道就真的没问题?” “大概吧。” 白忘冬站起身来,上前两步,来到了二楼栏杆的位置,他两只手撑着栏杆,朝着下面正在和君陌侃侃而谈的莫成宇看去。 “可能,面子不需要知道这些?” “面子?” “一个势力,会有掌舵人和扛旗人,扛旗人要带着身后的人往前冲,他得要有让身后的人愿意跟着他跑的魅力。掌舵的人不一样,好的坏的,他都得知道,而且都得考虑的到,只有这样,才能让大船跑的快,跑的稳。” “你说,这两种人,谁才是这个势力真正的老大?” “我不知道。” 蔺冉冉第一时间开口说道。 “锦衣卫里,不分这个。” “是喽。” 白忘冬微微轻笑。 “锦衣卫里不分这个。” 因为锦衣卫本身的面子就是建立在血腥和阴暗当中的。 罗睺手上沾染的血,怕不是能把整杆旗子给染得鬼见了都愁。 都红透了,还分什么面子里子。 “呵。” 白忘冬抬起右手,看着这白嫩的手掌,目光有些迷离。 果然,他在某些方面,大抵是有点天赋的吧…… 第89章 一步一步慢慢来 “倒是没有想到,李天沐那样的人,居然会被委以如此重任。” 作为顺德府本地人,蔺冉冉可没少听过李天沐这个仙二代的恶名,一个仗着自己老爹横行霸道的恶徒纨绔,算得上是修行界里最不受待见的那类人。 可没想到,辰阳门这一次的行动居然是由他主导的,就连莫成宇都对此一无所知。 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 “这大概就是那个吧。” 白忘冬想了想转过身来,靠在栏杆上。 “废材又不一定是傻子,大概,李天沐只是在修行之上不太在行。” “也许吧。” 蔺冉冉对此倒不是很在意。 这世上英杰无数,锦衣卫当中的怪物更是数不胜数,若是每一个都要在意,那蔺冉冉活这么大恐怕得在意个没完。 “只要跟着他,就能摸到张家村的所在,对吗?” “大概吧。” 白忘冬模棱两可地说道。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完全搞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会有仙门和张家村有合作,他们合作又是为了什么? 这确实令人费解。 甚至于,白忘冬现在觉得,这群仙门聚集在顺德府,这件事可能本身就有问题。 但…… 管他呢。 还是那句话,他从始至终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kpi。 完成任务才是他的首要目标。 太平经,他势在必得。 今年北镇抚司百户里的销冠,一定是他的。 “对了,我拜托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白忘冬突然朝着旁边的蔺冉冉问道。 这句话一出,蔺冉冉表情骤冷,白忘冬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意袭来,他第一时间歪头,紧接着,蔺冉冉裹着血爪的手指就直接擦过了他的脸颊,划过发丝。 这一爪,来得可真是毫不留情。 “啧啧,还好我躲得快。” 白忘冬手掌抬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要不然可就破相了。” “呵,左右不过一张皮囊。”蔺冉冉冷笑着说道。“破了我帮你换一张?” “那可不行。”白忘冬晃了晃脑袋。“就算是皮囊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我这般极品中的极品,独一无二,你就算是找遍全世界都找不到替代品,小心点,这可是人类文明的瑰宝,造物主奇迹,你要是毁了它,那可就是对不起全人类了。” “……” 啧。 牙疼。 蔺冉冉是真的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厚着脸说出这么一段话的,说的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话和我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传出去,美人榜上前三甲都不敢这么口出妄言,我怕你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 蔺冉冉摇摇头,心中的愤慨稍稍缓解。 白忘冬耸耸肩:“所以,到底怎么样了?” “这件事你别想了。”蔺冉冉呼出一口气,冷声道。“我绝对不会去查义母。” “可你义母现在的问题着实不小,也许……” “没有也许。” 蔺冉冉直接打断了白忘冬接下来的话。 她死死盯着白忘冬,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义母,绝对不会有问题。” “可这是为了大明。” “我义母绝对不会对不起大明。”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那是我义母。” “哦,宝贝,这话的说服力可不大。” “反正,不管怎么样,义母都不在我的怀疑对象当中。”蔺冉冉态度没有半点缓解。“如果你真的想要查我义母,那就请你去找别人,但是,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的话,我是一定会告知我义母的。” “如果她叛变大明呢?你也要这样坚定不移地站在她旁边?” 白忘冬眯着眼睛,毫不相让。 “这个情况一定不会出现。” 蔺冉冉淡淡道,语气里全是不容置疑。 作为最了解蔺楠的人,蔺冉冉比谁都要知道大明对自家义母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片梦,是一个人的梦,也是很多人的梦。 一个将自己的一生都赌在这个梦上的人,怎么可能会亲手伤害它呢。 但这些事,蔺冉冉和白忘冬说不着。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两三秒之后,白忘冬突然移开目光,轻轻一笑:“算了,那就这样吧。” 反正从一开始,白忘冬也没指望这事能成。 他就是想看看,在蔺冉冉的眼中,蔺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现在也差不多得到答案了。 不过…… “你是真敢说。” 见到白忘冬先服软,蔺冉冉松了一口气。 “直接当着我的面说要查我义母,还要拜托我来,你也不怕我直接把你脑袋拧下来。” 一想起那天的场景,蔺冉冉就忍不住感慨这货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哪有人会直接兴致勃勃地说,“我怀疑你妈有问题,你快帮我查查你妈吧。” 那时候蔺冉冉忍住没动手,那真的就是冲着远在千里之外,京城那位镇抚使大人的面子。 “把李天沐跟好。” 白忘冬身子呈现二百七十度角仰着,看着下面那些闲的没事干正在聊大天的仙门弟子们。 “这条线,可千万千万不能丢。” “放心。” 蔺冉冉重重点头。 “我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李天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比张月英还要重要的多。 “那就去吧。” 白忘冬摆摆手。 “下次再来,请带一些好消息给我。” 蔺冉冉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迈步离开了这里。 “啧,顺德府,张家村,天师府,天衍山,佛宗,玲珑心,锦衣卫千户,一府知府……” 白忘冬喃喃着这些名称。 真就是个大型地狱综合本啊。 “一步一步来。” 白忘冬轻声道。 “胖子,又不是一天吃成的。” 说起来,他还想回京过年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 张家村。 这看起来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 只不过就是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会太平经,还有不少人都会召天雷而已,也没啥特殊的地方。 一回到这里,张月英就能感觉到一种别样的安心感。 即便…… 是在面对这个老人的时候。 “村长,十一回来了。” 张月英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对着前面的小茅屋说道。 茅屋没门,但隔着一层纱帘,这纱帘很薄,如果张月英抬起头的话,一眼就能看到纱帘的背后有着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 这身影陪伴了她的整个童年。 “事情办砸了?” 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很淡,就像是无喜无悲。 张月英闻言头更低下一些,连忙说道:“请村长责罚。” “责罚是肯定的,但,你这一趟出去也不算是一点收获没有。” 纱帘对面的老人又一次开口道。 张月英眼皮微颤,不敢妄自揣测,等待着老人接下来的话。 “知道为什么让你在外面逗留这么久吗?” “知道。” “说说。” “因为我可以吸引那些仙门的目光,让他们无暇顾及村子的事。” “嗯,倒是不蠢。” 老人轻哼一声。 “对你不管不问,你心中可有怨气?” “无。” “是没有,还是不敢说?” “无。” “呵,胆小鬼。” 老人轻蔑一笑。 听到这一笑,张月英头低再低下一点。 “我听六羊说,你身边有个鬼修?” 张月英瞳孔微缩:“十一事先并不知道他是锦衣卫……” “锦不锦衣卫的没关系。”老人直接打断张月英的话,他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继续开口问道。“我在说,那个鬼修。” “罗……白忘冬确实是个鬼修。” “以你来看,此人修为如何?” “幽境三重,不值一提。” “小十一,你不乖了。” 不乖了…… 听着老人平静至极的声音,张月英狠狠咬牙:“十一不敢。” 这话说完之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异样的安静。 纱帘后面的老人一言不发,张月英低着头不敢抬起,可她就是能感觉到老人的目光一直在死死盯着她。 良久。 只听老人轻轻呼出一口气。 “罢了,你不愿说就算了。” 张月英身体微微放松。 “去虎豹林吧,待上三日,活着就算无罪,死了……呵,死了就死了吧。” “是,十一遵命。” 张月英紧紧咬着嘴唇。 虎豹林,即便是她全盛之时从虎豹林出来都要遍体鳞伤。她现在身上伤势如此之重,再去里面待三天,这条命大抵是要折进去了。 看来要让张月麒失望了,即便是她这个亲孙女,这人仍旧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 “行,去吧。” 老人随意的声音让张月英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哦,对了。” 就在张月英刚要迈步的时候,老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办砸的事,老七去办了,要是他这趟能回来,你候选人的位子就取消了吧,当然,这事得你从虎豹林里活着出来再说。” “是。” 张月英点点头,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次无事了。” “那十一告退。”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张月英极为干脆利落地朝着村子里的某个方向走去。 那里的尽头,似乎有虎啸狮吟。 第90章 知府 “这里这里。” “哪里哪里?” “就是这里,是这里啊。” “到底是哪里啊?哦,看到了。” 徐妙锦挤开白忘冬,从二楼的窗户往下面望去,入眼所见,就是她那好闺蜜,清宓小师太。 如果只是小师太一个人的话,那也就算了,可在小师太的面前还有个人。 这人白忘冬没见过,但看徐妙锦的反应,想来应该是认识得,属于那种不熟,但是有印象的那种。 白忘冬慵懒地趴在窗户上,满是好奇地开口问道:“出家人也能谈恋爱的吗?” 倒不是瞧不起出家人的意思,白忘冬查过这世界的佛宗。 但凡佛宗,除了一些邪道佛以外,都是要断情锁爱的。 凡入佛宗,必然要以苍生为己任,终其一生,都要为镇压佛国事业所奔忙。 据说,佛宗的大部分心法修炼起来都要要求心无杂念,心境淡泊,不被情爱所累的。 所以,一般来说,凡佛宗弟子,基本上都与情爱无缘。 这是常识。 可正因为是常识,白忘冬这才对下面这场景好奇了起来。 因为现在站在清宓身前的那个长相不差的翩翩公子哥,就是来和清宓示爱的。 一大早就来了,白忘冬刚吃完早餐,就见到这货在门口站的一动不动。 站似一棵松,笔直的很。 “反正静水庵是不允许。” 徐妙锦回答道。 “她们的心法修炼起来要远离情爱,静水庵弟子一旦动了情,那就不是宗规的问题,会一身修为尽失,沦为废人。” 这里的废人并不是说失去修为成为普通人,而是一种全身经脉脆弱,碰都不能碰的病秧子。 到了那种时候,一生都只能活在药罐子里,被温养在家宅当中,如此才能够保住残命。 说实话,要是真到了这个地步,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所以,白忘冬有时候还挺佩服这些佛宗弟子的,因为他们不是光嘴上说说,是真的在一入门的那一刻,就将自己的一辈子给赌上了。 也许有败类,但大群体来说,风评还是不错的。 呵。 反正比和锦衣卫那风评倒过来的数值差不多。 “所以……你说这男的知道这一点吗?” 白忘冬好奇问道。 “知道啊。”徐妙锦冷笑一声。“又不是没告诉过他。” “你认识?” “第二面。”徐妙锦目睹着清宓脸上那极为礼貌的温和笑容,淡淡说道。“貌似是顺德府哪一家的公子哥,具体名字我也不清楚。” “地头蛇啊。” 白忘冬想了想。 “不过看样子并不像是在仗势欺人,是动了真心?” “谁知道呢?” “你的玲珑心听不出来?” “他说他对清宓一见钟情,可喜欢这个词本身就是模棱两可,单纯只是外貌上的动心,那也是喜欢,不作数的。” “吼。” 白忘冬微微瞥了她一眼。 貌似,这算是找到了玲珑心的一个bug? 就像是感觉到了白忘冬的目光,徐妙锦轻轻一笑,笑容娇俏:“要是你觉得能行,那大可来试试啊。” “算了吧。” 白忘冬收回目光,继续朝着下面看去。 虽然看起来是个bug,但这种东西,只要多说最多三句话,结果依然能出来。 除非,你每一句话都去说不一样的事情。 做不到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这人……好像是路家的子弟吧?” 蔺冉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白忘冬的身后,她以来就看到这两人趴在窗户上不知道在看啥,所以一时好奇就跟着看过去了。 一见到那个公子哥,蔺冉冉一下子就把他给认了出来。 “路家?” 白忘冬微微一愣。 “路森不就一个独子吗?” “是路森兄长的儿子。” 白忘冬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自以为是了吧,差点忘了,路森背后本身就是一个盘踞顺德府多年的大家族。 “所以这人的品行?” “在顺德府口碑算是上佳,但具体如何,我不清楚。” 她虽然是蔺楠的义女,也勉强算是顺德府顶尖二代里的一员,可对于世家子弟之间的交流,她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蔺楠倒是劝导过她去适当参加一下这些人之间的聚会。 毕竟…… “万一哪一天就抄了哪一个的家了呢?砍脑袋时候不认识人,那该多没意思啊。” 呵。 神理由。 蔺冉冉没兴趣在砍脑袋的时候认人,所以她选择一个人独美。 “口碑很好呢。” 白忘冬对着徐妙锦揶揄道。 倒是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徐妙锦怎么说。 “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妙锦翻了个白眼。 “被示爱的又不是我,至于清宓,这姑娘这辈子就和‘情爱’两个字无缘了,那位路公子,还是早些放弃的比较好。” “万一是真爱呢。” 白忘冬收了收肩膀。 “不是都在说真爱能战胜一切吗?万一清宓小师太有一天会为了某个人不管不顾,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啊。” “真爱?你信这个?” 说这话的人是蔺冉冉,她语气讶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这是真的讶然了,毕竟,她是全程跟完了白忘冬骗女孩的全过程的。 虽然可能及时的悬崖勒马了,但蔺冉冉可以肯定,要是白忘冬有心再进一步的话,那那个叫张月英的姑娘还真不一定能逃得过白忘冬的套路。 那一套一套的,放在谁身上不迷糊啊。 “我当然信。” 白忘冬抿了抿嘴。 “我可太信了,我始终相信这世界上有永恒的真爱。” 他,白忘冬,实名认证的纯爱战士好吧。 “只不过吧。” 白忘冬语气轻佻。 “我不太相信这玩意能落在我身上就是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好问题。” 白忘冬目光微眯。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本身就是失败爱情的产物啊。” 他的诞生,来自于一段保质期极为短暂的爱情,甚至到了后来他被那渣爹接回家之后,他都怀疑当初这玩意对他老妈怀有的到底是不是爱情,还是说,只是在欲望驱使下,冲动的结果。 他弄不明白,也懒得弄明白。 反正打从一开始,也没对这人抱有过半点期待就是了。 “……” 怎么说呢。 话题略微有些沉重了。 听着白忘冬的自曝,旁边站着的两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了下来。 就连外面清宓和路家公子的交流都忽略掉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比较好。 尤其是徐妙锦,在玲珑心的作用下,她能听得出来,白忘冬从头至尾没一句假话。 可就是真话,才更加让人沉默。 白忘冬也不管他们的沉默,就只是自顾自趴在窗户上,看着那边已经分开的两人。 清宓转过身的一刹那,就像是用眼睛的余光瞥到了二楼窗户这边的三颗脑袋一样,微笑着顿了一下,双手合十,朝着他们这边做了个佛礼。 白忘冬挥挥手,算了和她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就站起身来,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蔺冉冉。 “你别告诉我,你来客栈找我是为了看戏的。” 听到这话,蔺冉冉就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连忙开口说道:“城里出事了。” “嗯?” “路府被人袭击,据说被洗劫了不少的东西。” “所以呢?” 白忘冬眉头一挑,表情怪异地看着他。 “和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你们千户所的锦衣卫。” 他出个外派总不能还让他加班吧? 压榨员工可不是这么压榨的。 “我义母的意思是,让你和我走一趟。” “……” 头一次觉得,猜中答案也不是一件让人觉得开心的事情。 “不是,为啥?” 白忘冬歪歪头,满脸的不理解。 “我是特使诶,是为了太平经来得,理论上来说,你家义母没调动我的资格,她难道不知道伐?” “路府出事,这件事理应由我亲自去一趟。” 蔺冉冉耐心和白忘冬解释道。 像知府这种级别,一旦出事,那必然会是蔺楠亲自到场,但在此之前,蔺冉冉作为蔺楠的代言人,基本上会在事先去瞄一眼情况。 如果是小事,那蔺冉冉自己直接就处理了,到了大事,蔺楠才会亲自出马。 “so?” 白忘冬还是不解地摊摊手。 “那你去啊,和我说做什么?” 这加班爱谁来谁来,反正他不去。 “义母的意思,我现在由你调遣,我要去,必须是你在带队。” 所以,那女人的意思是,既然她给了人手,那自己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是吗? 呵,想让他打白工,想的倒挺美,绝对不可能,罗睺都没这待遇的好吧。 “不去,绝对不去。” 白忘冬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那满满的拒绝全都写在脸上了。 他今天就算是…… “可在路府发现了天雷的痕迹。” “我去。” 白忘冬一拍手。 好了,不用再说了,已经够了。 看着变脸变得如此迅速的白忘冬,蔺冉冉当着他的面冷啐一口。 真就是属狗的呗。 “徐小姐……” 白忘冬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转过头看向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徐妙锦。 “有事,勿扰。” 见到他转过头,徐妙锦第一时间开口说道,说完就直接迈步,快步离开。 拒绝被当成工具人,从这一刻做起。 …… 路府。 说起来,来了顺德府这么久,虽然总是在各种各样的人口中听到知府路森的名字,可实际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路森面对面交流。 这是一个长相极为儒雅的中年人。 从他的身上,白忘冬找不到路苓的半点影子。 所以,有这么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老爹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能够让路苓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呢? 真就是虎父犬子呗。 “路大人,叨扰了。” 白忘冬带着蔺冉冉等人一马当先,来到了路府的会客厅当中。 路森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一见到白忘冬,就立马行礼:“见过白百户,早就听闻锦衣卫从京城来了一位气度不凡的百户特使,今日一见,蔺千户果然所言非虚。” “千户大人是这么和您说起我的吗?” 白忘冬放下手,满脸笑容。 “那蔺千户还真的是过誉了。” “此言差矣,本官倒是觉得……” “她就一句都没有夸赞过我的相貌吗?” “???” “这不应该啊。”白忘冬摸了摸自己的脸。“按道理来说,我给人最大的印象应该就是它才对,难不成,蔺楠也是个爱透过皮囊看本质的人?” “……” 路森张张口。 说实话,他现在没有破防就已经算是他的养气功夫比较高了。 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就像是发现了路森的尴尬一样,白忘冬连忙摆手:“抱歉抱歉,我这个人就这毛病,总是会忍不住怀疑一些不合理的事情,路大人可千万不要在意。” “……好。” “还有,您大抵不知道我和蔺千户之间的关系,简单来说,我嫌她碍眼,她想让我滚蛋。所以,气度不凡这种话,即便是蔺千户说出口,您也不要当真。” “额……” “哈哈,开玩笑的啦。” 白忘冬脸上展露出灿烂的笑容。 “路大人可千万不要把这话给传出去,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我们锦衣卫内部在闹矛盾呢,要知道我们罗镇抚使在我来顺德府之前,可是夸赞了蔺千户好多次呢,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有矛盾呢?” “……” 路森淡笑一下。 但心底已经忍不住抽动了好几次嘴角了。 麻了,人真的麻了。 这人是有什么大病吧。 站在白忘冬旁边,落后一个身位的蔺冉冉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她美眸当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抹笑意。 只能说,不愧是白忘冬。 路森现在对他的印象怕不是会特别深刻。 “咳。” 在沉默了大概几秒钟之后,路森轻咳一声。 “要不然,我们坐下聊?” “不了。” 白忘冬抬手拒绝。 “我这一趟来就是为了给路大人分忧的,怎么还能有耽搁的时间呢?路大人还是早些带我去您丢失财物的地方去看看吧。” 唉,这年头,锦衣卫都要和六扇门抢事情做了。 真的是哪行哪业竞争都很激烈啊。 还好京城没这个恶习,北镇抚司还保持着自己最纯真的模样。 “也好。” 路森没有拒绝,他儒雅一笑,然后就直接转身,带着白忘冬这一票人去了后院。 后院的女眷都已经被调走,这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就没有了其他的人。 路森带着白忘冬来到了后院的一处假山前,原本还有些样子的假山,此刻已经变成了半截。 白忘冬目光在这半截假山上扫过,眼睛微眯,第一时间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蔺冉冉。 蔺冉冉没有半点犹豫,在白忘冬看过来的前一秒钟,卡着极限侧过脸,躲开了白忘冬那凌厉到想要杀人的目光。 没错。 假山之上确实有着天雷痕迹,但是…… “这文字游戏玩的挺溜啊。” 白忘冬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天雷有,痕迹有,但是在此之前,却少了一个前缀。 他丫的。 这压根就不是太平天雷的痕迹,这雷法是来自于别家。 “怎么了吗?” 在最前面带路的路森听到后面的动静,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疑惑地问道。 “是有什么问题吗?” “无妨,路大人,我来看看吧。” 既然来都来了,白忘冬也没有掉头就走,他走上前去,朝着假山上的天雷痕迹看去。 众所周知,在这修行界当中,雷法是道家仙门特别具有代表性的一种仙法,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龙虎山天师府,身为道家仙门的代表,天师府的雷法内含阴阳道法,外掺天地神威,绝对是雷法当中的巅峰。 再来,其实就是如今在顺德府横行的太平经了,太平天雷和天师府的正一天雷孰强孰弱,这个并不好说。 但可以肯定,无论是太平天雷还是正一天雷,这两种雷法都是极为正气的雷法,天雷一出,阴邪退散。 但是,现在在这假山上的天雷痕迹却不一样。 白忘冬手指在那裂开的地方轻轻划过,感受着这痕迹中蕴含着的杂质。 混乱,杂糅,很不纯粹。 甚至,白忘冬从中还感受到了一种极为阴邪的气息。 这种天雷…… 白忘冬沉默地收回手。 他貌似好像还真的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路大人。” “我在。” “你,何时得罪过黑雷众的人?” “黑雷众?” 路森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 “倒是从未和这个邪门有过交集,白百户是说,这天雷来自于黑雷众?” “至污至邪,这种气息的雷法,不会有第二家。” 白忘冬转头看向蔺冉冉。 “黑雷众,这一次有人来顺德府吗?” 和谢采纭所在的彼岸门一样,黑雷众也是在册邪门之一,如果有人来了顺德府,是会被锦衣卫察觉到的。 “有,黑雷众圣子墨蓝鱼带队,一共来了七个人,个个都是好手。” “能从路府把东西劫走吗?” “战力上来说,可以。” “那就没问题了。” 白忘冬再次看向路森。 “已经破案了,路大人,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把人抓到,将您的家财都给拿回来的。” “那就拜托白百户了。” 路森一脸严肃,恭敬行礼。 “职责所在。” 白忘冬点点头。 只不过,看着这样干脆的白忘冬,蔺冉冉倒是稍微皱了皱眉,并没有让其他人注意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白忘冬这次有点太干脆了。 虽然她和白忘冬搭档没多久,但大概也稍稍算是了解一点点白忘冬的行事作风,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觉得有些些许的别扭。 可能只是她想多了吧。 在思考了大概七八秒之后,蔺冉冉松开了眉头。 也许,只是因为她了解到的并不是白忘冬的全貌吧。 这般疑神疑鬼,看来这段时间还真是被白忘冬给带坏了。 这样想着,蔺冉冉从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一份玉简,递向了路森的方向。 “对了,这是家母嘱托在下带给路大人的信件,还请路大人收下。” “蔺千户啊。” 路森笑了笑。 “那大抵是和张家村之间的交易有新的看法了吧。” 这么直接说出来了,就一点都不避讳旁边的自己吗? 白忘冬眉头微挑,有些玩味地看着路森。 就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又像是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路森微微一笑:“此事蔺千户已经和我说过了,所以白百户知晓,我不会有半点意外。” “不过,蔺千户同我说,与白百户没有谈拢,所以这信件,我是万万不能让白百户看得,请见谅。” “无妨。”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温和。 “我理解。” 路森将玉简默默收起,随即就要招呼着白忘冬这群人离开后院。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白忘冬眉头微挑。 哦豁~ 没想到还能碰到一起在青楼里侃大天的人。 “路岑。” “爹。” 路岑来到路森的面前,一脸的谄媚和小心。 “那个……” “我知道了,只不过府中遭了贼,你还是去找你母亲那边看看吧。” “好。” 路岑刚要离开,一抬头就看到了白忘冬那似笑非笑的俊脸。 这张脸一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他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说实话,问情处那一晚待的他确实产生阴影了,眼前这个披着好看皮囊的男人就是个恶魔。 “孩儿告退!” 路岑连忙行了个礼,然后直接转身一路小跑就离开了后院。 而就在他即将离开院子的那一瞬间,他鬼使神差地朝着后面望了一眼。 白忘冬的脸骤然跃入他的眼中。 那种表情,怎么说呢? 就像是…… 冷到了骨子里一样。 嘶—— 听着就吓人。 “草包。” 蔺冉冉用极其微小的声音说道。 能听到这句话的人,只有她和白忘冬两个。 白忘冬耸耸肩。 草包怎么了,只要用的好,那直接将军也不是问题。 而就在这个时候,顺德府距离城中不远的山上。 徐妙锦蹲在地上,看着清宓盘腿而坐,闭目诵经。 然后,她猛地张开双眼。 “怎么样?是这里吗?” 徐妙锦开口问道。 “不是” 清宓柔声说道。 “不过不用着急,既然知道了是在顺德府境内,那短时间内,就一定能够找到。” “希望吧,我们还能再快一些的……” 第91章 福仁论道 “只听那天空一声巨响,神火落下,原本倒下的神灵重新站起,连一刻都没为凌风道长的死哀悼,接下来赶到神祸现场的是剑仙门掌教李青锋,伐神之章第三节开幕,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次分解……” 这是徐妙锦和清宓一回到客栈就见到的一幕。 福仁客栈里不知道是谁请来一说书先生,不少仙门弟子都坐在大厅里看那老先生在台上抚须拍桌,侃侃而谈。 甚至徐妙锦还看到有不少仙门弟子打了赏。 “这是……” 清宓一脸懵。 她记得她们走的时候,好像客栈里还不是这样的。 “喏,看那儿。” 徐妙锦倒像是想到了什么,努努嘴,示意清宓朝最前排位置上瘫坐着嗑瓜子的那人看去。 “白施主?” “十有八九。” 把仙门弟子聚起来听评书,这像是白忘冬能干出来的事。 就像是察觉到了两人回来,白忘冬掉过头朝着徐妙锦两人看去,满脸笑意地招了招手:“来啊,来啊,该讲第三节了。” “白施主怎么看到我们的?” 清宓好奇地问道。 福仁客栈面积可不小,从最前排到最后排这距离可不短,白忘冬一直瘫坐着,按理来说,就算是回头也看不到他们吧。 “谁知道呢。” 徐妙锦撇撇嘴,目光朝着客栈门口那空无一人的地方看了一眼。 “或许是背后长了眼也不一定啊。” 不过,白忘冬既然招呼了,她们也没别的事要做,所以就直接迈步朝着白忘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靠近,两人这才发现,坐在这边的不止是白忘冬一个人。 蔺冉冉也在这儿。 “所以,路府的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 徐妙锦坐到了旁边空着的座位上,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 白忘冬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蔺冉冉盯着他主动开口了:“白百户判断是黑雷众。” “黑雷众?墨蓝鱼吗?” 出乎预料的,说出这个名字的人居然会是清宓。 “清宓小师太知道此人?” 听到这话,蔺冉冉直接转过头看向了清宓。 清宓点点头:“交过手,但也就仅限于几招。黑雷众的雷法阴邪至极,我佛宗有相克之法,所以墨蓝鱼没有与我纠缠的心思,逃得很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妙锦疑惑道,她好像从来没有听自己这位好闺蜜说起过。 “有半年了。” 清宓想了想,回答道。 “那个时候,我奉师命下山拜访佛宗前辈,路经开封府,见到两人缠斗,其中一人就是墨蓝鱼,当时见这两人所用仙法皆为阴邪,所以忍不住驻足片刻,之后,就有了那短暂的交手。” “那另外一人?” “在此之前,已被墨蓝鱼斩杀。” 这大概也是不愿意缠斗的原因之一。 因为那个时候的墨蓝鱼,身上恐怕是带着伤的。 “双方仙法皆为阴邪。” 蔺冉冉冷笑一声。 “怕不是邪门之间的狗咬狗。” 和仙门之间那面上平和,其乐融融的争斗不一样,邪门之间的争斗,向来都是要见血的。 只不过,蔺冉冉还是有个疑问,想要趁着徐妙锦这位玲珑女在场问一问白忘冬。 (徐妙锦:???) “你好像对这个墨蓝鱼很在意?为什么?” “哈?” 白忘冬狠狠挑眉,他转过头一脸不解地看着蔺冉冉:“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对他在意的?拜托,从头至尾,我好像都没问过一句这货的事吧?” 奶奶的,他可太冤了。 他搁这儿半天都在听评书,从头至尾都是这三女人在这里聊墨蓝鱼,他这都能叫在意的话,那真正的在意成啥了。 难不成要追着墨蓝鱼叫“小可爱”啊。 蔺冉冉这个人,莫名其妙。 “是吗?” 蔺冉冉死死盯着他,白忘冬毫不示弱地瞪了回来。 不就是斗眼吗? who怕who? 但显然,蔺冉冉并不乐意和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她只是稍稍移开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水,小小地抿了一口。 “那就当是这样吧。” “……” 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白忘冬觉得,自己还是得和这女人掰扯掰扯才行,要不然,岂不是显得他落了下风?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观众席上响起了这样的一道声音。 “所以嘛,要我说,律法这东西最没有用了,废除掉对大家都好!” 嘶—— 这道声音一响起,不光是白忘冬和蔺冉冉,就连坐在他们周围不少的仙门弟子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这到底是哪位硬汉,敢当着两个锦衣卫百户的面说这种话。 但很显然,说话这人看评书看上头了,在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万众瞩目之后,他当即站起身来,满脸涨红,放声喊道:“怎么?我说的没有道理吗?修行界一年到头死大把大把的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在争仙道吗。” “我辈仙门弟子,终其一生,都要为人族遮风雨,为己身证仙道,律法这种东西,于我们而言,就像是枷锁,是牢笼,它在阻拦着我们行道的脚步啊,诸位想想,若是不争,那何以证道,若是被限制,那何以放心之自由?心都不自由了,那何谈能畅游天地辽阔?” “再说了,它限制的只是我们,是大明的子民,它没办法让妖魔灾祸停下肆虐人族的脚步,它保护不了人族生灵,庇护苍生者,还是我们这些修行者。” “所以,这样的东西,到底要它何用??何用啊!!!” 这小子真勇。 明明这才刚落日,还不到饭点,怎么就跟喝大了一样呢? 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在场几乎所有的仙门弟子都不去看台上那说书先生的表演了,就连那说书先生都停了下来,安安静静地朝着白忘冬和蔺冉冉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怎么说呢? “想不到,偷看寡妇洗澡的你,居然还能有这番见地,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偷看你奶奶的腿! 说话那弟子的脸骤然涨的通红:“偷看寡妇洗澡的那是陈征,我是陈臻。” “……淦!” 被点名的陈征忍不住爆了粗口。 就这一秒,他感觉好像有不少人把目光朝着他这边转了转。 玛德。 老子就看个戏,这也能中枪? “咳,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不然还能怎么说呢? 就以在座这些人的能力,要是否认的话,怕不是分分钟能把他查个底朝天。 尤其是那边那个满脸好奇的天衍山弟子君陌,这人是真的骗不得,他要是想的话,怕不是能把他祖宗十八代的糗事给列个表。 “啊,陈征?陈臻?这人一多就是不方便哈,名字都有撞了的、” 白忘冬打了个哈哈,他依旧瘫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拦住蔺冉冉想要拔刀的手,一只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白百户对这位陈仙友的言论如何看?” 就在这个时候,雀乘风这个仙门联谊会组织部部长站了出来,他倒没有什么坏心思,眼底当中确确实实就是单纯的好奇。 说实话,陈臻刚才说的话其实是他们不少仙门弟子共同的心里话。 在门中,他们的师父大多都会告诫他们,只要入了大明城池,那就要遵守大明的律法,因为这是师命令,所以他们从来不会违背,可是,正如同陈臻刚才所说,律法这东西,只会限制他们的内心。 修仙道讲得就是一个心海辽阔,天地自由。 如果心都被上了枷锁,那何谈仙道无拘呢? 趁着这个机会,雀乘风想要问一问这个和他有过三次交手的锦衣卫天骄,以一个朝廷修行者的角度,又是如何去看待这件事的呢? 这一刻,他的心思真的很单纯。 听到雀乘风的话,就连剩下那些对看热闹没兴趣的仙门弟子也都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了过来、 这一刻,白忘冬是真的万众瞩目。 感受着这些仙门弟子的目光,白忘冬收回了拦着蔺冉冉的手。 蔺冉冉迟疑了一下,最终把抽出一半的刀给收了回去。 ??? 老子松手是让你收刀的吗? 我明明是想让你把那罪魁祸首给砍死啊。 为毛我要回答这些人这么无聊的问题啊? “唉~” 白忘冬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一个实干型员工,现在也要开讲座了。 他双手揣住茶杯,直起身子。 旁边的徐妙锦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眼波微动,在她对白忘冬极少的了解当中,上一次见到白忘冬这个动作的时候,还是在他提出要狩猎鹤留声的时候。 “喂,我说,在座的各位,是不是都把自己想的有些太重要了。” 白忘冬目光轻佻,在那些看着他的仙门弟子身上一一扫过。 “在你们问这个问题之前,你们要不要先用你们指甲盖大小的脑子好好想想,到底是以什么立场问出这个问题的,是人?还是修行者?”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雀乘风没有在意白忘冬的嘲讽,而是不解地认真问道。 “听过一句话吧?‘行道者,皆为疯癫’。” “《典》的开篇诫语。” “‘近仙道者,远人道’。” “《诸子论》无名篇第三十二小节首句。” “‘寻仙者,人之身,可欲比天之意?’” “《寻仙杂谈》第一十五章回大修行者顾法严批注。” “‘遁天地之渺茫,踏生死之无垢,远离此界也’。” “《烂柯局》第五节……” 说到这里,雀乘风停下来张张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对喽。” 白忘冬微微一笑。 “在坐的各位,都不是人。” 修行者,与凡人相悖。 “谬论。” 张宇霄的声音冰冷响起。 “模糊“人”本身的概念,你这就是在强词夺理。寻仙,之所以是在‘寻’,那便就还不是仙,非仙,那如何不能算作是人?顶多是理念不同罢了。” “理念不同,这个词挺好的。” 白忘冬没有在意张宇霄的反驳,他淡淡道。 “小天师说得对,传说中的仙人,长生不死,一念永痕。非仙,那便还是人,只是理念不同罢了,‘理念’啊……这个词说的可真好。” “可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修行者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普通人的一生追求安居乐业,追求富贵荣华,追求平安喜乐。修行者的一生呢?各位可扪心自问,可曾有过半点想要停下来的心?仙道那么长,即便是一生都在行路,也见不到尽头的半分踪影,但仍旧无法停下,修行,就如同本能一般,甚至从本心当中滋生不出半点想要弃绝的心思。” “这其中区别,小天师可认?” 被点名的张宇霄冰块脸沉默半分。 “认。” 而且无可反驳。 “认就好。” 白忘冬的目光逐渐凌厉,他把怀里揣着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直直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洪武十二年,九刀众屠城,上万人死于此九人之手,遍地荒野。” “洪武二十四年,‘阎王名录’实验,九百三十二个幼龄童子成为实验品,最终无一人存活。” “洪武三十三年,血元子在边境献祭上千人,只为破境。” “这样的例子在锦衣卫的封存的案子中,比比皆是,这些人所求什么?快意?不是。复仇?更不是。他们只为了证明自己的仙道是正确的,所谓的修行者,貌似就是这样的‘人’。” “可这些都是邪修。” “邪修亦是修。” 白忘冬第一时间冷声反驳,让那位出言的仙门弟子愣在了原地。。 “血元子在献祭事件之前,道号是清元子,意在一身清静无为,清清白白。你说,他这个时候是邪修吗?” “不,我……” “不是。” 看着磕磕巴巴被吓到的那个弟子,坐在一片沉默无言的君陌开口说道。 “清元子出身无为派,是个正统得不能再正统的道家仙门弟子。” “对啊,正统。” 白忘冬轻笑一声,但那笑容当中的嘲讽被很多人听出。 一时间,他们不约而同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所以,有的时候,邪修并非天生,一念之差,天差地别。” 白忘冬手指划过桌面,缓缓踱步。 “追求仙道,最易疯魔,这点,诸位可认?” “认。” 君陌淡淡道。 表情无悲无喜。 “认个屁,老子不认!” 仙门弟子当中,一个粗犷的声音暴起,他直接站起身来,那一身的块头,让他犹如鹤立鸡群。 “老子是赤山门闫占山,你们大可以去查老子的底,老子敢保证,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子就算是再疯,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白忘冬,别怪老子说话难听,你刚才那话,就是在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白忘冬看着他,冰冷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可是那笑容在此刻却显得那般疯癫。 他目光灼灼,死死盯着闫占山。 “狗屁!放你妈的狗屁。” 面对突然爆粗口的白忘冬,其它仙门弟子都惊呆了,可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白忘冬直接快步,径直就走到了那闫占山的面前。 他伸出手指,在闫占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戳在了闫占山的胸口上。 “王八蛋,你知道老子在说什么吗?一棒子打死你们?你们配吗?刚才你的话就是在放屁,放屁懂吗?” 被白忘冬这样戳着,闫占山一下子火了,他一把抓住白忘冬的手:“那你倒是给老子说说看,哪里是在放屁!” “你觉得自己高尚,觉得自己品德好,是吧?呵,可笑,仙人怒之,百万血流。你可知道,若是两位大修行者无所顾忌地在交战,会波及周边多少城池,会让多少生灵从此无家?别的不说,就这次你们在城中抓捕张月英,你知道锦衣卫在暗中做过多少工作吗?若是真的让你们在城中无所顾忌地施为,那一整条街的百姓都会受到牵连。” “仙道争锋,向来是常事,修行者之间赌上命的事情,你让那些和这事沾不上半点关系的百姓去承担?你还敢说你问心无愧,玛德,闫占山,真以为老子忘了你了,那天追捕把一整间屋子都给砸烂的就是你小子吧。” 白忘冬手上鬼炁升腾,直接将他的手给反握住,用力一捏。 咔嚓。 骨碎的声音传来,但闫占山顾不上那么多。 他蓦得想起,若是那一天房中有人,那他还会不会那么做? 得到的答案好像是……会,一定会! 因为如果错过了那个机会,白忘冬就会顺利逃脱,直入人海,让人无处追寻。 所以,为了太平经,为了一开始制定好的计划,他是一定会砸下去的。 闫占山张张嘴,目光瞬间灰暗,他仿佛……也没有那么问心无愧。 一把把闫占山推开,不去看跌坐在地上,一脸崩溃的闫占山。 他再次迈步,一边走,一边摆手。 “你们问我为什么要有律法,为什么要用律法来限制你们?呵,我的答案很简单,就是为了保护那些会被你们伤害到的百姓。下民易虐,那是前朝的事,那是过去的事,那是在王朝还没有建立之前,诸仙争霸的时代,可在朝廷的眼中,他们的命,比之你们更贵。” “人皇,人皇,皇的是整个人族,光有修行者的人族,那还是人族吗?” 白忘冬回到座位前,转身,冷冽地看着眼前每一个人。 “神祸来了有伐神令,佛国来了有佛宗,冥渊若是降世,那朝廷会派大军,会派锦衣卫,会举国之力去讨伐,你们问律法是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律法就是为了限制整个修行界,所以,狗东西们,别tm的自作多情了,律法森严从来都不是为了你们的利益,天下百姓,才是王朝的根本。” “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石破山迎着蔺冉冉那能冻死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他们甚至需要我们的保护才能够得以生存,人族的气运还是要看,要看,要看我们这些修行者。” 说出这话之后,石破山缩了缩脖子。 “其实我真的有些不太理解这个世界。” 白忘冬并没有为了他的话而生气,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般扭曲。 “你们是需要吃饭的,是需要穿衣的,是需要有人卖糖人,卖青果酿,卖冰糖葫芦的,你家宗门是有人在耕田的吗?除了种植仙药,粮食又是从何处来?” 白忘冬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百姓之重,重的是生计,是衣食住行,是组成一个人最基本的要求。” 他曾经见过没有修行者的世界,那个世界同样很好。 “王朝可以没有脱离尘世,一心只追求仙道的仙门,但却不能没有这些百姓。” “我从来不认为,有无灵力是划分修行者的依据,真正将修行者和凡间剥离的是这个。”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头。 “理念。” 就和之前说的一样,仙门弟子,以遮人族风雨为己任,以护佑苍生为职责,理念很出色,但却在下意识当中,将己身同苍生剥离,保护者,有时候换个词来说,就是高高在上。 而朝廷的官员,那些修行者,他们想要以入世来谋求天下太平,他们将自己同百姓放在了同样的位置上,这很好,可是却更加容易迷失。 他们会在接触当中意识到,自己同这些百姓的区别,强权,强势,都会成为让他们迷失的因素,最终,总会有那么一部分人守不住本心,化为恶鬼,成为蛀虫。 仙门的,朝廷的,这两种理念不同的修行者,说不上谁好谁坏,更说不上谁优谁劣。 说到底,还是那句老话。 “这世界是疯的。” 白忘冬对着这大厅中,二楼上,三楼上,福仁客栈中的所有仙门弟子,开口说道。 “诸位,可莫要让它再疯下去了。” 他并不想做这疯狂世界当中唯一清醒着的那个人。 这种感觉,只会让他觉得,他同这世界格格不入。 话音落下,沉默片刻。 然后,张宇霄率先举起了手,抱拳。 紧接着是雀乘风。 然后是君陌。 是石破山。 是石破海。 是闫占山。 是李芊悦。 是陈臻。 是那三百六十二个住在福仁客栈中的仙门弟子。 “多谢,白仙友解惑。” 雀乘风清朗开口。 然后…… “多谢白仙友解惑。” 三百六十二个人的声音冲破云霄,震动了整个福仁客栈。 “不谢。” 白忘冬同样抱拳,目光清明无比。 “只求有一日,若是各位遇到了秉公执法的同僚,还请施以援手,白忘冬,在此谢过。” 这一次,三百多人没有一人说话,但却是同时点头。 无声,却坚定。 张宇霄看着他,目光清明。 “从心而已,无需言谢。” 白忘冬微微一笑,静默无声。 第92章 接头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嗯~这一桌子的美味,老黑,你说等下来得那位客人会喜欢吗?” 城外,庄子。 这里已经被腾空,原本在庄子里的人不知道都被调到了什么地方,只有一桌极为夸张的席面摆放在庄子最中心的空地上。 席面之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蒙着面,抱着刀的侍卫。 除此之外,席面周围就没有了别的身影。 面对年轻人的发问,侍卫淡淡说道:“我不知道。” “老黑啊老黑,你就是因为说话总是这么冷冰冰的,所以才会失手。”年轻人用旁边碗里的清水清洗着面前的碗筷,笑着和侍卫说道。 “要是你能多笑一笑,当时人家也不会对你有那么大的戒心了。” “是我的失职。” “啧,和你聊天真是没趣,也不知道老爹为啥要把你放在我的身边。”年轻人忧郁地叹了口气。“要是来得是明香姑姑就好了,又养眼,又健谈,和她待着,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无聊。” “我觉得不会。” 听到他这话,那侍卫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他转过头,看着年轻人极为认真地说道。 “少主一个月前刚吃了明香养的兔子,明香是不会和少主好好说话的。” “我靠!” 年轻人从凳子上一跃而起,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这件事我做的很保密啊,等等等等,该不会明香姑姑也知道了吧?” 侍卫沉默,一言不发。 “嘶——” 年轻人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他头上笼罩。 “完了完了完了,明香姑姑会杀了我的,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告的密……” 侍卫又不说话了。 年轻人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侍卫。 “黑三!该不会是你……” 玛德,这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秘密跟在他身边了…… 黑三轻咳一声,错开视线,淡淡说道:“不是。” 就是! 这表现明明就是你吧! 狗东西,你小子看到就看到了,居然还告密! 弄死你。 年轻人刚要伸手去掐黑三的脖子,可是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脸上愤慨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变得极为平静,他放下手,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阁下既然来了,那便出来吧,若是再迟一些,这佳肴可就要凉了。” 话音落下。 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那个方向的某间屋子后面缓缓走出,清冷的目光在年轻人身上打量几眼,然后冷冷说道:“看来你也没传闻中那么废物。” “抬举,抬举,说实话,我就是个废物。” 年轻人笑着摆摆手。 “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凭这点微末的能力还算是勉强吃得起饭了。” 勉强…… 黑三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席面,一时间有些不太想说话了。 少主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又精进了。 来者并没有搭理他,只是冷哼一声:“赶紧交接吧,我赶时间。” “好的。” 年轻人点点头。 “怎么称呼?” “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来人淡淡说道,但他将视线转移到了年轻人旁边的黑三身上。“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因为他配,你嘛,顶多算个施舍。” “洗耳恭听。” 年轻人也不恼,表情仍旧平淡。 “张月麒。” 没错,这个顶尖装逼犯就是之前白忘冬遇到的张家村老七,张月麒。 而和他说话的这个…… “我叫李天沐,很高兴认识你。” 辰阳门李天沐,又是个半熟人。 “不过,为啥我不配,他就配呢?” 李天沐一脸的不解。 “明明我才是正主。” “呵。” 张月麒冷笑一声,转身朝着席面另一头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 “因为我喜欢死在我手上的人知道我的名字,这样,他们才不会做冤死鬼。” 李天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明白了张月麒这么说的理由。 他没好气地捶了捶黑三的胸口,满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真是的,老黑,瞧见没,这就是你尾巴没处理干净的后果,下次认真一点,知道吗?” “是。” 李天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张月麒已经走到了那饭桌旁,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冷哼一声。 这些村子外面的人惯会享受,连做菜就要做的这么花里胡哨,怪不得张月英那蠢女人会被迷了眼睛。 “不过,七公子,虽然老黑这个人吧,不会说话,性子也闷,不讨我喜欢,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辰阳门的人,想要杀他,我们辰阳门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李天沐的声音再度响起。 “当时确实是我们鬼迷心窍,所以才会对令妹下手,不过好在令妹无事,不如这样,我做主,送贵村十箱黄金,此事就算是作罢了,如何?” “滚。” 张月麒的回答简单而又干脆,他甚至都没有朝着李天沐这边看上一眼,只是淡淡开口。 “你这种货色,也配跟我谈条件。打了张家村的脸,你就算是搬一座金山过来,也没得谈。” “他的命,我今天要定了。” “啊……一上来就这么剑拔弩张,你们张家村的人一个比一个不会变通啊。” 李天沐头疼地扶着自己的额头。 “既然这样……” 啪啪。 李天沐拍了两下手。 紧接着,张月麒眼波一动,抬起头来,环顾了一眼四周。 在太平经的灵感作用下,他能够感觉到这四周有着不少道气息围了上来。 “呵。” 张月麒淡笑一声。 他还以为李天沐真的有胆子来单刀赴会呢,原来这早就已经埋伏上了伏兵。 也不知道,这伏兵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还是说,这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这貌似好像并不是重点…… “有意思。” “别误会。” 李天沐举起手。 “你放心,我老爹是真心想要和张家村合作的,上次的事情只是我一个人的临时起意而已,只要七公子你不惦记着老黑这颗没用的脑袋,我保证,你一定能安安稳稳的回村。” “蠢货。” 张月麒嘲讽地看了他一眼。 “我没在和你说这个。” 李天沐愣住:“那是?” 张月麒脸上露出一抹没有半点温度的笑容。 “你们被人跟了啊,没发现吗?” 什么?!! 李天沐心头巨震,紧接着,他立马环顾四周。 就在同一时间,一道道身影就如同从暗影当中钻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了屋顶之上。 而在那群人为首的位置,李天沐第一眼就见到了那个英姿飒爽,身材曼妙的熟悉身影。 飞鱼服,绣春刀。 “怎么可能??” 李天沐目光惊骇。 锦衣卫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可不可能的,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张月麒淡淡道。 “处理掉这些人,才是现在应该要做的吧?蠢货,让你的人动起来。” 李天沐如梦初醒。 是啦,锦衣卫的人既然跟了过来,那也就说明,他们发现了自家和张家村的关系。 不行,他必须要冲出去把这件事告诉父亲才行。 想到这里,他原本还有些迟疑不定的内心瞬间稳定下来,目光中透着狠色和暴戾。 “辰阳门所有人听令,杀!” “是!” 数十道气息暴起,每一个人的位置都显露了出来。 蔺冉冉踩着屋顶,看着那一个个冲出的身影,冷哼一声。 “自不量力。” 摆手,全体拔刀。 十把寒光泠泠的绣春刀瞬间出鞘,不用蔺冉冉多言语一句,那些跟在她身后的锦衣卫便一同冲出,朝着那冒出来的数十人冲去。 即便是以一敌多,可锦衣卫的气势却半点都没有输给对方。 蔺冉冉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目光在下面的张月麒身上稍稍划过,紧接着,就看向了把李天沐护在身后的黑三。 这股气息,还真的挺强的。 不过…… 蔺冉冉迈步,瞬间闪现,身形消失在了屋顶之上。 只是一步,就来到了李天沐等人的面前。 张月麒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他手中雷霆闪烁,整个人气息凌厉。 这个女人是白忘冬的同僚吧? 要是杀了她,是不是也算是报了自己之前失手的仇怨。 不过,他这边目光灼热,可蔺冉冉却半眼都没有看向他,只是在死死盯着黑三,手中血光涌现。 这是个肉身很强的体修。 但,怎么说呢…… 蔺冉冉嘴角噙着淡笑。 她的血灵仙法,最不怕的就是体修。 黑三感受着蔺冉冉的杀意,默默从背上取下了刀,那一柄黑刀,如此笨拙。 “少主,暂避。” “你多加小心。” 李天沐拍了拍黑三的肩膀,没有出言拒绝,直接转身,躲到了一间屋子当中。 他留在这儿,只会是个累赘。 这两人气息针锋相对,可在旁边的张月麒却皱起了眉头。 “喂,女人,我还在这儿呢。” 蔺冉冉充耳不闻。 张月麒眼中冷光喷涌。 纯找死! 暴怒的雷光猛地爆发,一条雷龙瞬间而成,直接冲着蔺冉冉而去。 蔺冉冉不躲不避。 而就在雷龙即将爆发的那一刻,灼热的火焰在她的身前猛地燃起,将雷龙直接轰碎。 张月麒眼眸微缩。 紧接着,火光飞散,一道身影浴火而出。 “happy birthday~” 第93章 血战 雷龙直接冲着蔺冉冉而去,蔺冉冉不躲不避,只是手中绣春刀之上血光涌动,黑三的表情瞬间难看许多。 那一身原本属于他强力武器的气血,此刻却像是变成了他的枷锁与阻碍,甚至于,是要他命的凶器也不一定。 而同一时间,就在雷龙即将在蔺冉冉周身爆发的那一瞬间,灼热的火焰凭空出现,直接拦在了雷龙的面前,火焰收缩两三下,狂暴的火浪猛地炸开,雷龙被生生轰碎。 然后,在那火光当中,有一人踏着热浪出现。 张月麒瞳孔微缩。 “半鬼化.红烛。” 红衣女鬼一闪而过。 而就在张月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热浪中的身影瞬间闪现。 “不好。” 张月麒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只棱骨分明的手掌就已经按在了他的脸上,同一时间,火花飞溅,灼热的猛焰骤然爆发。 再然后,失重感瞬间来袭。 嘭—— 就如同是音浪爆炸般的巨响。 白忘冬抓着张月麒的身影极速而动。 整个人就像是化为一道流光,抓着张月麒直接冲向了那一面面石墙。 咚,咚,咚。 一面面墙被撞碎。 火浪灼烧,背后溅血。 碎石在张月麒的视线余光当中接连飞散。 张月麒原本一片空白的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给冲击清醒,他死死咬牙,整个人全身上下灵力猛地爆发,暴烈的雷霆炸响。 白忘冬在雷罡的抵御之下,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将张月麒死死按在一面墙上,手心当中的火焰与张月麒周身的雷罡互不相让。 直到此刻,张月麒才看清楚了白忘冬现在的模样。 两边侧脸之上,血红色火云形状的花纹覆盖,将白忘冬整个人的气质衬托的妖异异常,火浪翻涌之下,那双鎏金色的眼眸是那般的冷酷。 “白忘冬——” “happy birthday~” 白忘冬轻快的声音响起,张月麒冷酷的脸上展露出一抹狞笑。 他原本还以为这一天要等很久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能一雪前耻的机会。 这一次。 “一定得把你捏碎了才行。” 轰—— 张月麒身上雷光猛地翻涌,同一时间,无数雷蛇从他背后冲出,直接冲向了白忘冬的方向。 白忘冬双手一拍,无数火焰利刃凭空出现,围绕成圆,飞快转动。 雷蛇被瞬间绞碎。 在他松手的这一刹那,张月麒身体化为无数电流,骤然消失在了原地,越过白忘冬的身体,直直来到了他的身后。 电光汇聚,张月麒的身影浮现,掌中雷光迸发,朝着白忘冬的后背轰去。 可白忘冬就像是预料到了这一幕一样,身体及时扭转,右手手中凭空浮现出一个火球。 轰—— 掌心雷和掌心焰猛地撞在了一起。 火花和雷电飞散。 两人的目光中是同样的杀意。 一击之后,居然是平分秋色。 可容不得两人有半点的胡思乱想,接下来,灵力迸发,鬼炁翻涌。 两人的拳脚就像是狂风暴雨一般撞击在了一起,而在这当中,雷火不断闪现。 两人的位置一路变化,所过之处,房屋尽数倒塌。 躲在屋子当中的李天沐目睹着这一幕,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毫不夸张的说,这两人交锋的每一招基本上都能把他给打死。 一路横扫,一路交手。 张月麒终于发现了白忘冬的不足之处。 他的肉身强度。 白忘冬的肉身强度远远不如他,如果不是有着鬼炁加持,绝对不可能撑上这么久。 那也就是说…… 只要能够破了他的鬼炁,那他就能一拳轰死他。 “太平经.仙术.苍雷。” 苍白色的雷珠在白忘冬和张月麒的身前瞬间出现,白光涌动,暴烈的气息骤然爆发,无数苍白色雷霆直接携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朝着白忘冬覆盖而去。 苍雷。 太平经仙术,专破灵罡。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白忘冬手掌张开放在嘴前,火苗在掌心窜出,他用力一吹。 哗—— 凶猛的火焰自那掌心当中喷出,就如同是一片火海,将面前的苍雷尽数淹没。 而在苍雷和火海当中,一记鞭腿抽出,目标所指正是白忘冬的头颅。 白忘冬双手飞快上抓,一把就抓住了这来势汹汹的鞭腿。 鞭腿之上,雷霆飞窜,白忘冬没有半点惧怕,手上火焰燃起,用力一握。 然后脚下踩稳,手臂绷直。 甩! 张月麒的身体被直接甩出,朝着身后倒飞而去。 同一时间,白忘冬闪现数次,直接追到了他的面前。 “踏!” 脚上裹缠着浓浓火焰,白忘冬一脚朝着张月麒的面门而去。 “少嚣张!” 张月麒双手飞快结印。 “吼~” 两只雷狮子凭空出现,从白忘冬两旁冲出,嘶吼着扑向了白忘冬。 白忘冬目光微闪,表情癫狂,两只手臂之上同样燃起了火焰。 咔嚓。 两只雷狮一口咬在了白忘冬的手臂之上,同一时间,白忘冬轰出的那一脚也正中张月麒的面门。 轰—— 张月麒的身体被这一脚直接轰到了地面之上,碎石飞溅,张月麒咳出一口鲜血,身体被镶嵌在了地面上。 白忘冬双臂飞甩,两只雷狮被火焰给吞噬,露出了他那血淋淋的双臂。 没有去管手臂上的损伤,白忘冬响指轻打。 天空之上,一团团火焰浮现,就如同绽放的群花,四瓣成型,同一时间,那像是花蕊地方凸起扭转,瞬间变得尖锐。 此刻,漫天的十字星枪头燃烧着熊熊火焰在半空中铺开。 “红烛.鬼术.赤天燃星落。” 那漫天的赤火十字星枪头,猛然落下。 就如同一场暴雨倾临,又如同一场天塌地陷。 那火焰疯狂灼烧着阻拦着他们的任何事物。 咚咚咚咚—— 星落遍地。 白忘冬仿佛看到了一抹金色的雷霆在那火海当中冒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漫天的星落终于是停了下来。 那一片片火海却没有消散,火焰灼烧着地面,仿佛爆发后的火山,留下的遍地岩浆,恐怖至极。 在那火海当中,一道身影直直站立,但却衣衫褴褛,样子惨不忍睹。 他双目金色,周身金色雷霆爆发,虽然样子惨淡,但气息却异常强悍。 白忘冬见过张月英用过这一招。 九十九天雷显化神君真身。 那个强度和名字长度一致的仙术。 “神霄天。” 那片骇人的雷海再度在半空当中浮现,只不过这一次,那雷海被尽数染成了金色,白忘冬能够感觉到那雷霆当中蕴含着的惶惶神威。 如果神灵降世,大抵应该就是这般气势。 白忘冬双目当中火光燃起。 同一时间,绣春刀从腰间白玉当中出现。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破法。 他能破它一次,就能破它第二次。 绣春刀瞬间出鞘,白忘冬随手将刀鞘扔到了一边,火焰开始在绣春刀上集结。 同一时间,他的脚下再一次冒出了那无数冤魂,他们身上燃烧着赤红色的厉火,哭嚎声凄厉哀伤,就像是受到了世间最痛的折磨。 然后,金色的雷海倾倒而下,身上燃烧着厉火的恶鬼缠上刀锋。 白忘冬握紧刀柄,没有半点犹豫。 吸气,挥刀。 这一刀,斩灵! 唰—— 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刀光冲天而上,金色的雷海倾灌而下。 一样的戏码,一样的对决。 但在一样当中又有着些许的不一样。 白忘冬手臂渗血,握着刀的手在不住的颤抖。 张月麒目流血珠,在这种状态下,就连他的血都是金色的。 两个人目光灼热地看着空中这一幕,灵力鬼炁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冒出。 然后…… 咔嚓。 结果仍未改变! 雷海被这一刀劈开,张月麒喷出一口鲜血。 白忘冬感受着自己体内灵力的空虚,双目当中,燃起金色的火焰。 紧接着,他双手合上,再轻轻打开,一枚血色凝实到没办法再血红的火苗在他的手中燃起。 血衣血裙血盖头,血色烛焰噬血髅。 “燃烧殆尽吧。” 白忘冬清冷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他的身后就凭空浮现出一抹血红色的鬼影。 血色盖头掀起,露出的是一张满目血泪的苍白脸颊。 “唳——” 凄厉的哭声让在场所有人听得头皮发麻。 白忘冬将手中的血色火苗推出,然后,这火苗骤然迸发,化为漫天火焰汇聚成海,同一时间,他身后的血色鬼影猛地冲出,一头扎进来了那火海当中。 “唳——” 无数道同样的凄厉叫声响起。 张月麒看着那冲过来的火海,全身上下金色雷霆闪烁。 既然白忘冬能破了他的雷海,那他为何不能破了他的火海! “太平经.仙术.雷池生菩提。” 他的身后,一颗金色的菩提树缓缓浮现,金色的雷霆在上面不断地跳跃,站在这树之下,张月麒犹如神灵。 血海凄厉而行,菩提树神圣而立。 金色的雷霆将那血海拦在了原地,血色火海当中,一道道血色罗裙鬼影冲出,不断朝着张月麒冲去,但都无法冲进菩提树的防护当中。 白忘冬手中结印。 那血海瞬间汇聚成漩涡,冲天而起。 一道庞大的身影就这样成型,是那红色鬼影,她注视着下面的金色菩提,伸出了自家都手掌,一掌落下。 那锋利的爪子落在了菩提树上。 咔嚓。 咚—— 血色影子一寸一寸崩碎。 但同一时间,菩提树也在顷刻间凋零。 白忘冬手中响指一打。 啪。 那飞散的血红色火海化为了幽绿色的星点,落在了张月麒的身上。 然后…… 轰! 张月麒身上火焰爆发。 他的痛嚎声猛地响起。 “白,忘,冬——” 张月麒全身焦黑,挣扎着朝着白忘冬冲了过来。 “我在。” 白忘冬冷静回答。 然后…… 啪。 响指再打。 火焰再燃。 张月麒死死咬着牙,想要调出雷罡,但白忘冬再打响指,他的动作被生生打断。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什么雷罡了! 张月麒脚下用力,整个人身上金色的电光闪现,朝着白忘冬猛地冲去。 啪,啪,啪。 响指三连打。 火焰三连爆。 可都未曾拦下张月麒的脚步。 在电光加持之下,张月麒已然来到了白忘冬的面前,一拳轰出。 白忘冬抬起鎏金色的眼眸,他没有半点犹豫,一把抓住这一拳,然后整个人就像是蛇一样顺着张月麒的手臂,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咔嚓。 张月麒手臂被生生扭断,张月麒痛叫一声,可还没等他反击,白忘冬就已经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嘛,还不错。但是,再见了。” 两只手死死抓住张月麒的头颅,然后猛地用力…… 噗嗤。 血花飞溅,白忘冬被那从脖颈处喷涌出来的血液浸湿。 他向后一跃,稳稳落地。 手中还抓着张月麒被拧下来的头颅。 把头颅提起,白忘冬看着张月麒那张保留着惊恐的脸颊,轻轻一笑。 “学会了没?这才叫一雪前耻,傻狗。” 将头颅扔下,白忘冬转身,直接离开了这片战场。 第94章 收网 “你就不担心你那位同僚?” 就在白忘冬带着张月麒离开的下一秒,黑三对着蔺冉冉闷声说道。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干扰对手注意力的方法很烂?” 蔺冉冉淡淡开口。 黑三闻言,原本蓄势待发的鞘中刀微微一顿。 好像,少主经常这么说。 “别整那些没用的了。”蔺冉冉从腰间拔出绣春刀,精致的下巴微抬。“我且多余问一句,你要不要投降?” 黑三没有开口,只是那一身的刀势越发凌厉。 答案显而易见。 “那就去死吧。” 蔺冉冉身上血气骤然升腾,那一双美眸顷刻间被染成红色。 黑三身体猛地一震,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在蔺冉冉睁开红眼的那一刻发生了明显的停滞。 如果不是他及时干涉,那么心脏可能会在一瞬间爆开。 这就是那位盘踞顺德府多年,威名远扬的喰血蟒的独门秘术血灵仙法吗? 果然名不虚传。 黑三深吸一口气,他压低身子,全身上下刀势涌动。 一刀,只要一刀。 只要这一刀能够成功出鞘,那他就一定能取下眼前这个蔺楠义女的头颅。 面对他那杀意满满的目光,蔺冉冉俏脸之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就站在原地,也不主动出手,就这么目光平淡地盯着他。 然后…… 锵—— 黑光乍现,墨黑色的刀光瞬间在原地闪现。 锋锐的刀意在第一时间爆发,直直朝着蔺冉冉的脖颈位置冲了过去。 这一刀,快到了几点,也锋利到了极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蔺冉冉目光没有半点波动。 她只是轻轻抬起手,手指微微勾动。 然后…… 噗嗤—— 刀光擦着蔺冉冉的发丝而散,大量的鲜血在半空当中飞溅,黑三那双眼睛当中瞬间涌上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半空中,他握着刀的那条手臂,血肉正在一点一点的破碎。 “怎么,可能……” 可还没等他说完一句话,蔺冉冉右手绣春刀紧握,没有半点犹豫。 上劈! 斩灵! 这一刀没有白忘冬的快,但却能看得出来,比白忘冬的手准要纯熟许多。 灵力的绣春刀光猛地在黑三眼前亮起,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那条破碎中的手臂就被平滑斩开。 右臂飞出,那么猛地涌上来的剧痛感让黑三瞬间清醒,他死死咬牙,忍着痛,身形在半空当中扭转,想要朝着后面撤走。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蔺冉冉直直飞出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黑三的胸口之上。 嘭—— 黑三的身体猛地倒飞出去。 蔺冉冉脚步轻踩,手指继续勾动。 噗嗤。 黑三的另一条胳膊瞬间爆开。 大量的血液在半空当中飘散,蔺冉冉眼中红光一闪,那些飞溅的血液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直接在半空当中滞停片刻。 紧接着,这些血珠极速聚拢。 直接将半空中后撤的黑三捆绑。 蔺冉冉一边走着,一边开口问道:“告诉我,辰阳门在这件事当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咔嚓,咔嚓。 那捆绑着黑三的血色荆棘一点一点的缩紧,黑三全身骨头在不停的作响。 面对这样的剧痛,黑三没有说话。 他眼中的灰败告诉他,他这一刻有多么狼狈。 这就是血灵仙法?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蔺冉冉控制了他体内的血液?他为何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仙法? (白忘冬:嘿,这玩意还能有不死之身更不讲道理?) “不说话,硬骨头。” 蔺冉冉看着不发一言的黑三,目光没有半点波动。 手指继续回勾。 噗嗤。 黑三的左腿爆开。 似乎是麻木了,黑三脸上没有半点反应。 嘭—— 中间隔着的时间甚至没有超过两秒,黑三的右腿同样炸开。 黑三死死咬着牙,但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 看来是问不出来了。 看到黑三这般反应,蔺冉冉心里面下了这样的判断。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边的惊雷声让她下意识将目光转移到了那边的方向。 金色的雷海,赤色的厉火。 这是蔺冉冉首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白忘冬的实力有多么的强悍。 可以这么说,在锦衣卫百户这一档当中,能与之媲美的人真的不多。 甚至绝对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而这五指里面,并没有她蔺冉冉。 从那边的雷火交锋当中收回目光,蔺冉冉轻轻叹了口气。 这边一无所获,那还是按照原计划去找李天沐好了。 毕竟,这才是这次围剿行动的主要目标。 手指再次勾动, 那捆绑着黑三的血荆棘骤然飞驰,一条条血色长蛇爬在了黑三的身上,一口接着一口地啃食着黑三的血肉。 这个时间并没有过了多久。 只听“嘭”的一声,黑三的身体猛地爆炸,化为血雾气和白骨留在了原地。 蔺冉冉看都没有朝着这边看上一眼,她直直迈步,朝着之前李天沐离开的方向追去。 从黑三对上她的时候,这个结局就已然注定了。 血灵仙法,专克体修。 除非他比自己要强好几个档次,不然的话,他凭什么能在她面前挥刀呢? …… 某间能看到战场的屋子当中。 李天沐看到黑三那凄惨的死状,下意识惊呼一声,然后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 那双原本还淡然自若的眼眸当中,充斥着得全是震惊。 太强了! 无论是那边交手的雷火二人,还是蔺冉冉这个喰血蟒的义女。 这样的强大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托得住的。 躲起来,绝对,绝对不能被这群人抓到。 这是李天沐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所以,他钻进这间屋子的床底下,捂住自己的口鼻,每一个动作都在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他一定能好好回宗门的。 只要能回到宗门,那就能让宗主老爹第一时间知道这边的情况。 原本和张家村商量好的计划,现在必须要提前! 而且,这个白忘冬,必须得死。 他知道的太多了,查的也太快了。 他不死,那就得是他们死了。 随着蔺冉冉的脚步声在这周围响起,李天沐连忙将自己脑海中的所有思绪都赶了出去,大脑放空,尽量让自己处于一个无思无想,神经紧绷的状态。 “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李天沐憋着气,强迫自己降低生存机能,他将一块玉佩放置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让跳动中的心脏静默无声。 这一刻,他的所有表现,就如同是一个死人。 李天沐可以肯定,就算蔺冉冉有着血灵仙法,能够感知到血液的存在,这短时间内也绝对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这是他这么多年在辰阳门学到的最为擅长的东西。 脚步声很近,近到李天沐都看到了蔺冉冉的靴子,它就停在他的面前,李天沐连忙闭上眼睛,只要不看,那么就不会心惊胆战,只要不看,那就可以当做这一幕并不存在。 而就在这样的气氛僵持了许久之后,蔺冉冉脚步移动,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李天沐听着蔺冉冉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他仍旧不敢松气,直到确定蔺冉冉真的离开了很长时间之后,他这才放下了捂着口鼻的手掌。 他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一个生灵存在之后,他这才松了口气,慢慢从床底爬出,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得意。 即便蔺冉冉的血灵仙法再厉害又如何? 还不是没有找到他。 有的时候,对自己修行的仙法过于自信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蔺冉冉用最普通的方式来一个一个的地方的翻找,那他说不准还真的会被找到,可蔺冉冉却太过于依赖她的血灵仙法,只在屋子里站了一会,确定周围没有血气的味道,就离开了。 呵。 难道她不知道,有的仙器是可以将自己的所有气息全部隐藏的吗? “再精明的锦衣卫也有犯蠢的时候啊。” 看着外面逐渐平息下来了各处战场,李天沐感慨说道。 “嗯,这点我同意。” “是吧?” 得到回应,李天沐刚要露出得意的笑容,可还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就反应了过来,脸色“唰”得一下就拉了下来。 整张脸颊瞬间苍白,面无血色。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如同机械般一点一点的回头。 然后,一张俊美的脸就跃入他眼中。 没有丝毫的犹豫,李天沐拔腿就跑。 但是,就在他刚要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一双手臂从他脖颈后面搂了上来,将他的脖子给生生搂住。 火焰喷涌,将整个屋子都给烘热。 李天沐站在原地,汗水刷刷往下冒,整个人站着军姿,就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 “呐,你要去哪儿啊?” 白忘冬的声音就像是九幽下的恶鬼一般在李天沐的耳边响起,火光飞溅之下,他的皮肤显得那般苍白。 同一时间,一道道染血的身影从四方聚拢,直接围在了这间屋子外面。 白忘冬一只手搂着李天沐,一边走到窗户前面,轻轻推开窗,对着外面的九个锦衣卫轻笑着说道。 “任务圆满完成,大丰收!” “该走了,回家~” 这网鱼,他可总算是吃到了。 本次围剿计划。 大成功。 第95章 审问 “你说嘛,你说嘛~” “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说说看,要是真不能说了,我会帮你收尸的。” “就算你表情再真诚,我也感动不起来啊。” 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的牢狱当中,白忘冬坐在桌子前,看着被捆绑在桩子上的李天沐,忍不住咂了咂嘴。 这人是确确实实带回来了,可现在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你确定是那是你亲爹吗?” 白忘冬一脸恨恨的表情。 “这天底下哪里有亲爹会给儿子下这种禁制的?” 禁制?不对,这玩意都已经能算到诅咒的行列里面去了吧。 没错,这人带回来了,可却没办法开口说话啊。 那位辰阳门宗主,李天沐的亲爹下手极狠,给自己亲儿子一下下的就是泄密即死的禁制,托这个禁制的福,白忘冬还真不敢随便问李天沐东西。 这要是一不小心被搞死了,那这可就赔大了。 “我就一个问题,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白忘冬伸出手指,一脸真诚地问道。“你能说梦话吗?或者说,你要是说梦话泄露了秘密,那会不会触发禁制啊?” “……” 听到这个问题,李天沐呆愣了一下,随即张张口,但却一句话都没说的出来。 良久,他合上嘴,低下了头。 无声,但震耳欲聋。 好吧,这破禁制还真就管的这么严,想卡个bug都不行。 白忘冬揉了揉自己的头。 说实话,李天沐不是个硬骨头,如果没有这个禁制在的话,恐怕一进这锦衣卫的大牢就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交代的差不多了。 可是现在有这个禁制在,一下子让他们双方都陷入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白忘冬不敢问,李天沐不敢说。 “要是写出来呢?” 白忘冬不死心地问道。 “或者我给你做单字纸片,你把他们组合起来,连成一句话。” “……好像,不行。” 不行就不行,还来个“好像”。 你tm一说“好像”,我就想试试到底行不行。 要不是这货就只有一条命在,白忘冬现在早就打开二周目了。 “我想想,我想想。” 白忘冬手指疯狂点击着桌面。 玛德,饭就到嘴边了,结果搞得这么不上不下的。 好tm难受,真tm憋屈。 烦死了,烦的他三句就想要来一句“tm”。 把他这么一个素质文明的小伙子搞成这样,白忘冬现在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辰阳门门主简直就是恨到了牙痒痒。 之前蔺冉冉从锦衣卫内部找了个精于此道的百户过来瞧了瞧,结果,那百户瞅了半天就给了一个方案,就是下禁制者的一滴血。 那百户说:“这禁制精妙举世罕见,若是真的想破此禁制,那就只有‘滴入下禁制者的一滴精血’这一个办法。” 可是…… 老子要能搞到他的血,还至于在这儿逼问李天沐吗? 这人说话不过脑子。 锦衣卫里咋全是这种人呢。 就和他当初问夜流霜“为什么白云是白的”一样。 那时候,夜流霜直接酷酷地回了他一句:“因为苍云剑是白的。” 咱就是话说,这难道不是因为剑是白的,所以才会取名叫做“苍云”的吗? 也就是从这个问题过后,白忘冬就知道,那任务十有八九会出纰漏。 话题跑远了,还是得回到眼前这倒霉蛋的身上。 说实话,要是李天沐真的不能开口的话,那这对他来说就是个废物了啊,废物的话,还不如早点给处理了,省的在这里浪费时间。 唉~ 可他又是个好心的人,不忍心让眼前这位有志青年在这正值青春的年纪就毫无价值的赶去超生,算了,他就勉为其难在他身上做做实验好了,这样一来,也算是为他做了点贡献,至少死了以后,还有自己这样一个人念着他,倒也不赖。 “真的是,到底是什么禁制,这么神秘呢?” 白忘冬两眼都在放光。 “让我看看~” 白忘冬手中冰刀凝结,熟悉的手术刀又一次出现,白忘冬哼着小曲从这椅子上站起来。 也不知道,刨开他以后,能不能看到那刻满禁制的骨头。 “有点好奇起来了。” “等等等等等……” 看着白忘冬那逐渐灼热起来的目光,李天沐一下子呆住了,再加上他手中那寒气凛冽的手术刀,他仿佛一瞬间就明白了白忘冬想要做什么。 “别这样,我觉得我还是有点用处的,我绝对是有点用处的,这样吧,你去和我老爹要赎金,管你要什么呢,我是他的独子,他就算是再不乐意也得考虑我的安危,你只管去要,我绝对配合。” 啪—— 李天沐话音刚落,一冰刀就直接横着抽在了他的脸上,这一下子用力还不小,直接把李天沐的脸给抽得肿了起来。 “说什么呢?” 白忘冬微微挑眉。 “我们是锦衣卫,是吃朝廷饭的正经单位,你让我们去学绑匪要赎金?真想切开你脑子看看,里面是不已经结石了。哦,对,既然这样,那就从脑子先开始吧。” 说着,手术刀就要朝李天沐的脑壳位置划过去。 李天沐瞳孔一缩。 这货是要玩真的?!! 而就在李天沐迟疑之际,白忘冬眼睛一亮,用力握紧手术刀,狠狠一刀,插在了李天沐的身上。 “啊!” 李天沐痛叫一声,很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后脑勺的皮肉正在被什么东西撬开,这种火辣辣的剧痛感,让他突然意识到,白忘冬并不是在吓唬他,而是真的已经对审问他放弃了。 所以…… 他要死了?!! 不行,不行,不行。 李天沐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宗门,想到了自己的老爹。 老爹只有他一个儿子,要是他死了,辰阳门这偌大的家业该怎么办? 他不能死。 他还要带着辰阳门走出顺德,面向整个大明呢。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被捆在桩子上的李天沐突然就挣扎了起来。 白忘冬不满地看着那摇晃的冰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可李天沐压根就没有在意他的目光,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然后,突然眼睛一亮,仰起脸,看向白忘冬。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说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说了,让我说,求求你,让我说?” “哒咩呦,哒咩。” 白忘冬晃了晃脑袋,双手比了个叉。 “我现在并不想知道这些,能请你不要打断我的步骤吗?放心,等事后我一定会好好负起责任,把你送去超生的。” “别啊。” 李天沐一脸的焦急。 “我敢保证,这绝对是你想知道的,只要你能放了……这个估计不行,只要你能保证我不死,我一定会全盘托出,保证绝无虚言。” “要不然,你先说说看?” 白忘冬眯着眼睛,淡淡说道。 “好啊,我先说个开头,我知道……等等。” 李天沐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他冷笑一声,看着白忘冬的目光越发肆意。 “果然,我就知道,你不敢杀我,你就是为了套我的话,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 噗嗤。 冰刀落下,直直插入到了李天沐的胸膛。 白忘冬表情冷漠,无喜无悲。 他手腕一动,将冰刀在李天沐的胸口处狠狠一拧。 李天沐的头上霎时间冒出了大量冷汗。 “是不是之前和你说话太和善了,让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忘冬动作没有停下,将那冰刀在李天沐的胸膛来回摩擦。 “我都没有怪你之前的隐瞒,你居然还敢和我提条件,你这样的骗子,怎么配去超生呢?嗯~要不然还是把你给肢解算了,呐,你是喜欢先砍手,还是先砍腿,又或者说……” “对,对不起……” 李天沐吞咽着口水。 “是我说话太大声了。” 感受着胸膛那冷气和剧痛,李天沐果断地认了怂。 他知道,他可能拿捏不住白忘冬了。 “怂包。” 白忘冬轻蔑一笑,朝着后面后撤几步,坐到了桌子上,用手帕擦着刚才溅在手上的血。 被他嘲讽,李天沐也没有生气。 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想要活着,只能是摇尾乞怜。 而且,他现在也不准备做刺激白忘冬神经的事情了。 这就是个疯子,疯起来完全不会管利弊,趁着现在他还没有完全发疯,还是先苟一波比较好。 “我虽然不能说和张家村之间的关系,但我能告诉你,除了辰阳门之外,还有哪几家参与了这件事。” “说。” 白忘冬眯着眼,仔细听着他的话。 李天沐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紫霞门,这个已经不用多说了。” 李芊悦都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 “还有就是青海门。” 这个仙门倒是没有在福仁客栈里见到过,大概是在单独行动吧。 “无生道。” 啧,邪道。 “紫藤教。” 唉,邪教。 “还有就是……” 李天沐突然轻笑一声,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他抬起头,看着白忘冬。 淡淡的说出了那两个字。 “路,家。” 还没等白忘冬发问,李天沐就将接下来的话给说了出来。 “是,路家全体哦~我指的是,包括路森的那种。” 啧。 虽然早有所料。 但是…… 白忘冬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两声。 玛德。 顺德府这潭水,真的是要往死里淹他啊。 第96章 你的好友向你发来了一条组队申请 “他在说谎吗?” 走出刑讯室,等在门外的蔺冉冉第一时间走了上来,开口问道。 “你看出来的?” 白忘冬挑挑眉。 反正他没看出来。 “我看到你眯眼了。”蔺冉冉指了指他的眼睛。“所以我才觉得,你可能看出了什么。” “你倒是观察的挺仔细。” 白忘冬有些讶然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他喜欢眯眼这个毛病是从小养成的,这是种下意识的习惯,情绪波动的时候会眯眼,思考的时候会眯眼,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眯眼。 所以蔺冉冉算是猜对了一半吧。 “怎么说呢?” 白忘冬靠在那刑讯室的门上,隔着窗口朝里面低着头被发丝遮挡住面容的李天沐看去。 “他确实是没撒谎,但也的确是在假装怕死。” “假装?” “对。”白忘冬点点头。“他其实根本就没有自己表现的那么懦弱。” 李天沐确实怕死,如果不怕死的话,也就不会绞尽脑汁地去想保命的方法了。 可如果说,他真的就怕死到可以背叛自己的宗门,那又倒不至于。 “你的意思是,他在骗我们?” “不,我说了,他没撒谎,他说的那情报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白忘冬眯眯眼,眼中闪过一丝饶有兴趣的神光。 刑讯室里的李天沐就像是察觉到了目光一样,缓缓抬起头,对准白忘冬目光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等等,我有点绕。” 蔺冉冉黛眉紧皱。 “你是说,他假装自己怕死,然后告诉了你一条真实的情报,把自己的同伙都给抖搂了出来?” “嗯。” 白忘冬想了想,点点头。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哈?为什么啊?” 蔺冉冉大为不解。 “这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舍得往出抛饵,当然是为了保护更大的秘密呗。” 白忘冬倒是没有惊奇。 “看起来我们还真的是离张家村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那他大可以说个假情报……哦。” 蔺冉冉突然反应了过来。 “我明白了,他是为了拖延时间,把我们的目光转移到其它地方。” 假情报很容易就会被识破,说个真的,反而能让他们顺着这条线一直往下查, “bingo。”白忘冬点点头。“大概就是这样。” 宾狗是什么意思? 蔺冉冉很习惯性的没有多问。 和白忘冬交谈,总能从他嘴里蹦出来一些听不懂意思的词句,她一开始还会礼貌性地问一问,但越到后来频率越高,蔺冉冉也就懒得去问了,反正也不影响正常对话不是。 “那我们要查吗?” 查了,不就顺了李天沐的意? “查呗~” 白忘冬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地说道。 “人家都把饵扔到你嘴边了,不吃白不吃,把他说的那几方势力的弟子给抓回来吧,至于辰阳门门主……” 白忘冬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 “你还是去问问你义母的意思吧。” 毕竟是一方大仙门的宗主,处理这个人,越过蔺楠不太好。 不过,说起蔺楠。 白忘冬忽然就想到了她之前和自己说过,她和路森正在同张家村做交易。 啧。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 虽然她口中的“无敌之军”已经够有排面了,可白忘冬还是觉得,这背后牵扯到的东西绝对不止是她说的那么简单。 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锦衣卫的人,但如果蔺楠真的有问题,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再警惕恐怕就来不及了。 路森现在多少应该有些问题,蔺楠知道多少,又参与了多少,这才是更主要的问题。 所以,还是那句话。 “喂,蔺百户,你有兴趣查查你妈吗?” “……” 这一次,蔺冉冉沉默了。 大概过了那么两三秒左右,一记鞭腿毫不意外地抽向了白忘冬。 好吧。 又拒绝了。 “唉。” 白忘冬挡开蔺楠的鞭腿,蹲在了地上。 “那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你去抓人,等抓到人,问一问张家村的下落,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用知道了。” 这条线到此为止。 无论是路森,还是蔺楠,又或者是辰阳门门主。 这是属于顺德府高层内部的事情,他一个从京城来的客人,管这些不太合适。 至于到了最后,谁站着,谁噶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就算是把脑浆子打出来,他也乐的在一旁拍手叫好。 诶,说起脑浆子…… 白忘冬眨眨眼,蹲在地上仰起头来朝着蔺冉冉看去:“对了,李天沐给我留着啊,我对他身上的禁制真的很感兴趣。” “……好。” 嘶—— 她还以为这是白忘冬吓唬李天沐的话术呢。 不过,就算是白忘冬,也应该干不出来生刨活人这种事吧。 额…… 想到这里,蔺冉冉沉默了。 …… 剿灭犯罪团伙的事情,就交给蔺冉冉去安排了。 和凤阳府一主二副的领导班子不一样,顺德府这边的锦衣卫千户所完完全全就是蔺楠都一言堂,副千户有,但是基本上都已经被蔺楠给架空了。 所以别看蔺冉冉就是个百户,可在千户所,她的命令就等同于蔺楠的命令。 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二把手。 能让二把手来给自己打工,白忘冬诚惶诚恐。 其实他也知道,蔺楠之所以让蔺冉冉听他指挥,多多少少也有要监督他的意思。 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十有八九蔺冉冉都会同步给蔺楠。 但,no problem。 没半点问题。 管她有没有小心思,是不是别人派来的眼睛。 好用就行了。 他就是一百户,能让一业务水平不低,同为百户的锦衣卫精英帮他冲业绩,他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张家村啊,张家村。” 白忘冬靠着椅背,双脚搭在桌子上,双手抱着后脑上看着福仁客栈的天花板,目光迷离。 顺德府所有事情的关键都在这个张家村的身上。 这村子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呢? 太平经虽然是稀世珍宝,但真的能让这些人连命都不要嘛?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 问题是越堆越多啊。 “那今天的信件就这么写好了。” 白忘冬手指之上灵力涌动,那悬浮在半空当中的纸笔飞快律动,书写着内容。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要好好保重身体,等我回去。” 写完这一句话,那墨笔就在空气当中消失不见。 半空当中的纸条,慢慢卷成一团落在了白忘冬的手中。 白忘冬将她装到了一个小竹简当中,手掌一招。 “扑棱棱。” 一只雪白色的信鸽径直从空中飞了下来,落在了白忘冬的手心里。 白忘冬习惯性地挠了挠它的翅膀,结果得来的就是小白鸽那鄙视的目光。 就这,就这,就这水平还敢撸鸽子? 你也不嫌丢人! 没有去管信鸽那鄙视的模样,白忘冬自顾自地把那竹简给绑在了信鸽的腿上。 自从离开京城,他就在保持着每隔三天给京城那边送封信的习惯。 这是个好习惯。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蔺楠要想要解决他这个麻烦,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借口,把他留在顺德府里当化肥,造福一方田地。 而现在,蔺楠之所以在高楼之上那般劝导也没敢动手,就是在忌惮如果自己一旦失联,很有可能会招惹到远在京城的北镇抚司。 罗睺那个怪物,可不是好相与的。 白忘冬不知道蔺楠和路森正在暗地里面搞什么,但他知道,要是罗睺来了顺德府,恐怕这两人连睡觉都不会安生。 所以,有这玩意在…… “老子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白忘冬双手抱着鸽子,轻轻一扔,那白鸽身形矫健,一下子就张开翅膀从窗户冲出了福仁客栈,朝着远方飞去。 白忘冬看着它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 也不知道,先看到这封信的人会是谁? “猜猜我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嫩白的手掌隔着几厘米虚捂住了他的眼睛。 白忘冬没有半点惊讶,他只是眨了眨眼。 就是,怎么说呢…… “我应该猜是谁比较好?” “啊!你看到了。” 徐妙锦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连忙环顾四周,侦查着这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天花板的位置。 果然,在那里,她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存在的波动。 好家伙,这位置选的还真不赖,直接把整个大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徐妙锦收回手,鼓了鼓脸,然后就迈着轻快的脚步一屁股坐到了白忘冬旁边的椅子上。 “总觉得你们两个像是来游山玩水的一样。” 白忘冬和跟过来的清宓打了个招呼,然后吐槽地说道。 这两人来了也有几日了,可每天出去,就是在逛这里,逛那里的,今天进一进深山,明天入一入茂林,跟着他们的锦衣卫都快无聊死了。 那哥们甚至怀疑,他是在那里得罪了蔺冉冉,这是打算将他下放到下面百户所的前奏。 “想知道我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啊?” 徐妙锦一眼就看出了白忘冬在套他的话,立马语气轻快地说道。 “我要是告诉你,我们也是来拯救天下苍生的你信不信?” 苍生何辜啊,成天到晚这么多的苦难。 “信,我可太信了。” 白忘冬煞有其事地疯狂点头。 反正都已经有一个救苦救难张宇霄了,现在再来一个大慈大悲徐妙锦也不是什么问题。 “信就好。”徐妙锦一脸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忘冬仙友,我们现在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我拒绝。” 白忘冬连一秒钟都没有思考,这三个字直接脱口而出。 “拒绝无效,别忘了,你还答应过我一个条件呢。” 真当本小姐之前是给你白打工的啊,现在就到了收报酬的时候了。 “那是说调动锦衣卫,不巧,现在顺德府的锦衣卫忙得很,大概是没时间陪你玩了,等过段时间好了。” “不用,反正这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锦衣卫吗?” 徐妙锦眨眨眼,连着拍了两下白忘冬的肩膀。 “少年啊,和我们去拯救世界吧。” 叮,你的好友向你发来了一条组队申请,是否选择接受? “……” 要不然他还是去问问蔺冉冉,那边还缺不缺人好了。 他总觉得,面前等着他跳的,会是个坑。 …… 正月初一,华灯初上。 蔺家山庄。 “小姐,那位公子来了。” 听到侍女的报告,七岁的小女娃刚穿戴好新衣就一路疾跑闯进了小楼的顶阁。 星空之下,她一眼就见到了那个身姿挺拔的温润青年。 那笑容,还是如她记忆中一般,就像是春日中的暖阳,让人觉得特别的舒服。 “笑得好看哥哥~”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小女娃直接一头扎进了那青年的怀中。 青年一脸宠溺地把她抱起:“数日未见,小楠儿是不是又吃胖了?让哥哥瞧瞧,这小荷包里装了些什么好吃的啊。” “不给你看!” 小女娃一把抱住自己的小荷包,警惕地看着他。 “这是楠儿的秘密,就算是笑得好看哥哥也不给看。” “是吗?那……哥哥给小楠儿带了好好吃的点心,不打开荷包的话,要怎么给小楠儿呢?” 青年一脸为难的样子。 听到这话,小女娃抿了抿嘴。 笑得好看哥哥每次带来的点心都好好吃的,她想吃。可是,小荷包里有楠儿的秘密,不能让笑得好看哥哥看到。 这怎么办? 诶。 要不然…… 小楠儿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楠儿可以现在就吃掉,只要放进肚子里,就不用开荷包里啊。” 这大眼睛,布灵布灵的。 青年一下就笑了,他忍不住捏了捏小楠儿的脸:“你可太可爱了,比我家那个臭小子不知道可爱多少。” 被捏脸了,不高兴。 蔺楠瘪瘪嘴。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被捏脸,这是小孩子才该做的事情。 “你呀,别太宠她了,我们两个是平辈相交,你总让她喊你哥哥,这像是什么样子。” 坐在一旁被忽视了大半天的中年人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他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一大一小:“再说了,那荷包里不就是装了条赤血蛇吗?又说什么好藏的?” 这话一说完,中年男人就看到了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紧接着,小楠儿的小脸就涨红了。 她狠狠一脚踩在中年男人的脚上,一路小跑,跑出了屋子:“再也不喜欢爹爹了。” 中年男人一脸懵逼。 他是谁,他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 “蔺大哥啊蔺大哥,你是真该好好学学怎么和自己的女儿相处了。” 青年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哈?” 蔺大哥一脸茫然。 他觉得自己和女儿相处的很好啊。 “算了,不说这个。” 想不懂的东西就等闲时再想,蔺大哥给青年公子倒了杯酒。 “这好好的元日,你不在家中陪伴父母,来寻我做甚。”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蔺大哥真是的,我都几顾茅庐了,还要说这样的话。”青年公子微微一笑。“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与你相交是看在你我脾性相投,可若是你存了别的心思,那这待客之道,可就同待友之道不一样了。” 蔺大哥饮了杯酒,同样笑着回应。 “我知道。” 青年公子点点头,抬眼看向了蔺大哥。 看着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论多少次,蔺泓总是能从这双眼睛当中看到这眼底的神光,就仿佛,这人心底的光从未有过熄灭。 这孩子,好像坚定的过了头。 蔺泓松开酒杯,目光逐渐认真起来,他看着青年公子,淡淡说道:“对于你的身份,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你能来这么多次,也算是看得起我,这样,我就你问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 “你眼中所注视着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 听到这个问题,青年公子微微一愣,旋即洒然一笑。 “我本以为蔺大哥会问一些别出心裁的问题,亏我来之前还翻了不少的典籍。” 青年公子手指在酒杯之上轻轻摩挲,片刻,他站起身来,走到了栏杆处的位置,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蔺家山庄,目光有些迷离。 他眼中注视着的,永远都只是那一个答案。 “我想那是,家家户户有良田,四海之内无灾祸,行道之途不血腥,人族境内战乱平,从始至终,我的心愿从未有过改变。” 清朗的声音就这样平稳响起,没有多激昂,没有多壮怀,但只要是个人在这里,就能听出来这并不是虚言。 即便是蔺泓听到这些话,眼皮都不由地下意识跳了挑。 “天下民生,三灾两祸,仙道交锋,国土之争。” 蔺泓不由地咂了咂嘴。 “好家伙,你这所求,一个比一个要难。” “再难也要去做。” 青年昂声说道,他转过头,那双眼睛当中有着光亮在闪烁。 “这条路虽然长,但终究看得到尽头,如果一代人做不成,那就交给百代人去做,若是一个王朝做不到,那就换个王朝去做。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个开始,有了开始,后世子孙才能走在这条路上。” 青年伸出手,满目诚恳。 “蔺兄,我真的想要请你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蔺泓看着面前的手掌,不知道为何,那颗沉寂半生的心,仿佛又一次开始变得鲜活。 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感觉,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真挚的青年,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的,答案或许早就有了。 “真是的,看来还真要把命给交到你手里了。” 蔺泓一把拍落青年的手,他站起身来,端起酒杯,表情正色。 “今日答应你所请,不为别的,只为你所描绘的那个世界,那样子太美,我想去亲眼看看。” “即便此生未见,来世也一定能够得见。” 青年同样端起酒杯,他目光认真,开口说道。 “唯愿有一天,能见到盛世的花,开在大明的每一个角落。” “你我同行。” “你我同行。” 两人碰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也要帮笑得好看哥哥!”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躲在门后面没有离开的小楠儿撞开门冲了进来,小脸涨红。 “楠儿也要看到那好看的花。” 青年和蔺泓对视一眼,洒然而笑。 “好啊。” 青年上前两步,弯下腰,半蹲在了她的面前。 “那哥哥,就等着你长大。” 到那时。 到那时…… “千户大人……” 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蔺楠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眼就见到了那熟悉的天花板。 哦,又做梦了。 “千户大人……” 这颤颤巍巍的声音又一次提醒,蔺楠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跪倒在躺椅旁边,颤抖着身子的锦衣卫下属。 而那颤颤巍巍的来源,就是那捆绑在他脖子上的红蛇。 “小四,回来。” 因为是刚睡醒的缘故,蔺楠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红蛇一听到蔺楠的声音,就连忙离开了锦衣卫的身体,直接顺着躺椅爬到了蔺楠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了。 “怎么了?” 蔺楠淡声问着那锦衣卫。 “白百户送往京城的信件。” 那锦衣卫从腰间取出了一个竹简,双手奉上。 “又到第三日了吗?” 蔺楠直起身子,从他手中接过竹简,缓缓打开,到处了里面的纸条。 “我看看,又写了什么。” 可当她将目光转移到那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上面的时候,多少有些懵住了,她抿抿嘴,把纸条倒过来,看了一眼后面右下角那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标记。 没错啊,确实是白忘冬给罗睺的信件。 “总之,就是一封报平安的简讯,对吗?” 蔺楠沉默了好久好久,这才反应了过来。 “如果没有暗语的话……” 感觉到蔺楠的目光愈发冷肃,那下属连忙打了个寒颤,硬声说道。 “这就是一封报平安的简讯。” “那就照老样子把鸽子放回去吧。” 蔺楠把纸条重新装好,扔给了下属。 “做的漂亮一些,要是被罗睺发现了端倪,我就把你给送去蛇窟喂蛇。” “是……” 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下属小心翼翼地把那纸条收好,然后退了出去, 看着下属离开的身影,蔺楠呆愣了几分钟,然后幽幽一笑。 “再等几天,就几天……” 第97章 结伴同行 张家村。 这里密密麻麻跪着的人已经超过了三日。 甚至在这些天里,还有不少的人陆陆续续地跪在这里,对着村长所在的屋子,低头俯身,一言不发。 他们有些人的嘴唇都已经干裂到满是血痂的程度,显然是这些天滴水未进。 “都跪在这里干嘛?滚,都给老夫滚回家里去。” 一个暴怒的声音响起,不少人抬起自己失神的眼睛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跑过来的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小老头。 “六羊叔……” 看到他,跪着的人里有人下意识叫道,语气中满是哀求。 “我已经知道了。” 张六羊目光阴沉,压抑着自己胸腔当中的怒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 “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放心,这事我来处理。” “六叔……” 就像是没有听到张六羊的话一样,一妇人继续叫道。 “放心,放心。” 张六羊语气轻柔。 “你先回去,我一定能把小十一给带出来。” 这妇人是张月英的母亲。 “张穆,快把你姐给带回去,她要是再跪一会儿就真的见不到小十一了。” “好。” 从妇人的身后,爬过来一个神色萎靡的男人,他将妇人从地上拽起来。 拽起来的第一时间,妇人就晕倒了过去。 张六羊见此,眼中的怒火更甚了。 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压低声音冷冷说道:“老杂毛,这可是你的儿媳妇,你就一点都不考虑考虑你儿子吗?” 屋子当中并没有回应。 张六羊气极了,他强压着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地对着身后那些还在跪着的人说道:“都滚,快点滚,不要再让老夫说第三遍。” 像是察觉到了张六羊那满值的怒气,跪倒在地的村民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站了起来,迟疑了几秒,在感受到张六羊那如同冰刀一般的眼神之后,这些人连忙陆陆续续地离开。 里面有几个死心眼,就是打死都不离开。 张六羊也没办法,总不能真把人给打死吧? 所以就给了他们身边人一个眼神,把他们打晕,这才带离了这里。 一时间,村长屋前的区域骤然安静了下来。 这里,只剩下了张五牛和张六羊两个人。 “老杂毛!老子这才刚回来就听到你把小十一关在虎豹林里三天了,你他妈的是疯了吧,那可是你亲孙女,王八犊子,你是真他娘的想绝种是吧。” 所有人一走,张六羊总算是不压抑自己的怒火了,直接爆炸,放声怒骂。 “就因为是亲孙女才要严惩。” 张五牛的声音无喜无悲。 “十一这一次犯的错不小,轻拿轻放,不足以服众。” “放你娘狗屁!” 张六羊指着他,大声吼道。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他娘的到底在干嘛,你本来就想让那群村外人把那群仙门弟子给招过来,这么一说,小十一怕不是还有功呢。” “你不要颠倒黑白。” 张五牛无奈地说了一句。 “我是想要让那群仙门弟子来顺德府,可我不想让太平经暴露世间,招来锦衣卫。” “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张六羊冷笑一声。 “你多伟大啊,你他娘的高高在上,就会给我们发布命令,啥也不和我们商量,直到现在,我都没完全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只管听令就好。” 张五牛淡淡道。 “一切都是为了先祖的鸿愿。” “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这么说。” 张六羊一脚把屋子前插着的旗子给踹断:“你每次都这么说!” “自从你坐上了村长的位置,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你到底要冷血到什么时候?搞得村子现在人心惶惶的,你配当这个村长吗?” “我不配你配?” “我绝对比你强。” “你又打不过我。” “要是老子能打的过你,老子早就把你给掀了。” 张六羊抱着肩膀,目光中尽是嘲讽。 “你现在也就只有一个实力可以拿出来吓唬吓唬人了。” “那你也是打不过我。” “滚!” 张六羊怒吼一声。 “老子不想和你扯皮,我现在就要去虎豹林里把小十一带出来。” 作为治愈过张月英伤势的人,张六羊最了解张月英现在伤到了什么程度,要是傻小子罗正……不对,现在是白忘冬能给她每天按时按点地喂药,那这伤势虽然能好上一些,但真的好不了多少。 就凭她那具身体的情况,她要是能从虎豹林里出来,这得是多么微小的概率啊。 “不行。” 张五牛直接开口道。 “距离整整三天还有两个时辰,时间不够,不能出来。” “你是真畜生啊。” 张六羊都被气笑了,他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坐在了屋子前的台阶上。 一时间没有了话。 两人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良久,张六羊幽幽一叹。 “小七死了。” “……猜到了。” “小六也被你给杀了。” “他做错了事。” “小四半年前也死在了村子外面。” “没办法。” “老大病死了。” “……” “小九快要死了。” “小十一也奄奄一息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想说什么?”张六羊放下捂着眼睛的手,一脸的颓废。“我都没敢和村子里的人说小七的事,小六小七都没了,张青一家这辈子也没了念想,都是为了你那所谓的先祖鸿愿。” “值得。” “值得你麻痹。” 张六羊突然站起身来,他恶狠狠地看着纱帘对面的那个老人,一身鬼炁瞬间沸腾。 “老子不干了,今天就把你给挑下来,这村长的位子,老子来坐。” 面对他的挑战,张五牛不为所动:“这位子,你坐不了,整个张家村只有我一个人能坐的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撩开纱帘,露出了那张苍老的面容。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盯着张六羊,仿佛在说一件极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会死的。” “那就来弄死我啊。” 张六羊身上一层层墨黑色的铠甲覆盖在身上,整个人气息逐渐凌厉。 “唉~” 张五牛叹息一声。 村子里出一个太平经的变种不容易,张六羊的吞鬼秘术很值得研究。 可惜啊,这么一个好苗子,今日就要陨落在这里了。 “来吧。” 张五牛轻声说道,语气平平淡淡。 随即,鬼炁遮天,雷霆降世。 张家村的天,阴晴难定。 …… “ok,我再确认一遍,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接下来要去拜访一个在册邪门骨佛寺对吧?” “是的。” “然后我们还要和骨佛寺借一样东西使使,对吗?” “嗯。” “我还必须得带着你和清宓一起去,这样理解没错吧?” “一点错都没有。” “呵,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白忘冬原本还笑吟吟的笑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你不要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仙门和邪门之间的争斗有多严重,佛宗就算是再避世,那也是仙门中重要的一脉,骨佛寺这个邪门听名字我就知道和佛宗绝对不对付,你让我领你们上门,怕不是想要我去踢馆吧?” “怎么可能?” 徐妙锦眨眨眼。 “我们是去借东西的,要是踢馆那不就成了抢了吗?最多,最多发一封战书给它,这样一来,就是合理的比试啦。” “呵。” 白忘冬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 “不可能的,想要我出手,绝对不可能。” 开玩笑,他后面的事多着呢,现在打上一家邪门,赢了元气大伤,输了丢人至极,这种左右都不讨好的事情,白忘冬才不会去做。 “可是你还欠我一个条件诶。” “要不然我给你找两个帮手,这两人绝对愿意陪着你打上邪门。” “谁啊?” “那当然是……” 白忘冬拍拍手。 紧接着,就从后方走出来两道身影。 两个人目光有些尴尬地看着徐妙锦和清宓。 白忘冬看到这两人以后,感慨地摇了摇头: “堂堂的天师府小天师和天衍山执盘人,居然也会跟踪别人,啧啧,这还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唉,这世界太可悲了,赶紧毁灭掉算了。” “……” 君陌轻咳一声,他看了眼张宇霄,这货还是一脸的冰冷,不说话的情况下,活脱脱就是个高冷男神。 不过以君陌对张宇霄的了解,这货现在不说话,单纯只是因为跟踪别人被抓包以后的尴尬。 但君陌不知道的是,这是张宇霄第二次被现场抓包了。 更尴尬好吧。 “跟踪一个鬼修,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徐妙锦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两人,开口就是嘲讽。 “咳。” 君陌又咳嗽了一声。 “我们不知道白仙友在这里的。” “???” “所以,你们是在尾随两个妙龄少女?” “……”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这话虽然是大实话,但这么说出来总感觉有点奇怪。 “白仙友真幽默。” “不,我没在开玩笑。”白忘冬摇摇头。“根据你们两个人的犯案情节严重程度,我是会直接让六扇门来抓人的。” “……” 君陌和张宇霄抽抽……好吧,张宇霄是个面瘫抽不了,只有君陌一个人抽了抽嘴角,然后和张宇霄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的意思很明确。 “你来说。” “不了不了,你说,你说。” “还是你说吧,小天师威名远扬,你的话更有信服力。” “你说更好,作为天衍山执盘人,得从现在就开始累积威望。” 两人就这么推啊推,推啊推的。 看得一旁站着的三人满眼疑惑。 这两人…… 有病? “那还是我来吧。” 君陌拗不过张宇霄,率先投了降。 “我和张小天师,也要去一趟骨佛寺,不过你们别误会,我们去那里有自己的事情,不会和你们搭伙的。” “好嘞,我们走。” 白忘冬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要离开。 徐妙锦和清宓特别配合的一同转身。 然后,后面那两人抬脚就跟了上来。 “什么意思?” 白忘冬回过头,戏谑地看着两人。 “只是单纯的想要助白仙友你一臂之力、” 君陌笑呵呵地说道。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 “假话。” 但他们似乎忘了,这边可还有个人形测谎仪在的。 这么一来,这气氛又一次变得极为尴尬。 “真是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宇霄开口了,他二话不说就嘲讽了君陌一句。 “这么畏首畏尾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执盘人的。” 君陌表情一僵,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但张宇霄并没有发现君陌的表情不对,他直接开口朝着白忘冬三人解释道:“我们这边确实是想要进骨佛寺里走一趟,至于跟着你们的理由,其实和这二位差不多,我们进不去骨佛寺。” 是的,他们之前试过。 以他们的身份根本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进入到骨佛寺当中,甚至于,他们刚报上自己的名号就被骨佛寺的人给赶了出来。 当时在骨佛寺那群人眼中,张宇霄看到了看待垃圾的目光。 这种人人喊打的感觉,是张宇霄之前从未体验过的。 倒不是说他觉得心里不好受了,只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意识到,仙门邪门的矛盾已经累加到了这种程度。 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恐怕总有一天,这份矛盾会爆发出来。 届时,整个修行界怕不是会被卷起一场无与伦比的风暴。 “行吧,我大概了解了。” 白忘冬点点头。 这两拨人的理由都一样,就是局限于仙门身份,所以没办法让骨佛寺开门迎接。 只不过,有点意思的是这两波人居然不是冲着一个目的来得。 这骨佛寺当中居然有如此之多的神妙之处? “不过我先说好,我就是个小小的百户,人家要是不让我带你们进去,我也没有办法。” 真到了那时候,要还是非进不可,那就只能是打进去了。 反正有了张宇霄这么一位顶尖的打手在,打进去,也就只是个时间问题。 “没事,你一定能行的。” 徐妙锦语气笃定。 你猜她为什么会回来找白忘冬一起来? 不就是因为肯定白忘冬能够带人进去吗? 这骨佛寺,就是一纯纯的欺软怕硬的主。 锦衣卫的名声在邪门里面可不怎么好听,面对仙门,他们可以有恃无恐,但面对朝廷,面对锦衣卫,那就得是另外一个态度了。 这波,这波叫做以恶制恶好吧。 于是,白忘冬耸耸肩。 “那就走吧,朝着骨佛寺进发。” 原本三人的队伍扩充到了五人。 五个人里还有三种不同的想法。 这倒是有点有趣。 白忘冬嘴角噙着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四个人的一举一动。 看来之前的谜题今日能一下子解开两个了。 …… 骨佛寺距离城中有些远,五人又都是徒步。 虽然白忘冬也不知道为啥这几人这么不着急,但既然他们想要徒步,那就徒步好了,他今天的身份,就是一工具人。 陪完这一天,之前答应徐妙锦的条件也就一笔勾销了。 “对了,先说好。” 坐在路边的客栈当中,白忘冬刚把筷子给清洗完准备用餐,就听到了徐妙锦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这一趟,是我用一个条件换来的,既然你们也要借着他的势进骨佛寺,那也就是说,你们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明白。” 君陌点点头。 “不知道徐小姐所求何事?” 既然徐妙锦这么说了,那就大概率是有要用到他们的地方了。 “之后在骨佛寺,若是遇到突发情况,还请两位能出手相助。” 徐妙锦微微一笑,美眸灵动。 “当然,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小就是了。” 听到这话,白忘冬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 怎么说呢? 这话他怎么听着就这么像是在立g啊,一般来说,这么说的话,十有八九都会出现意外。 不过…… “咳,你总得告诉我们你去骨佛寺是为了什么,这样我们才能知道该怎么帮你吧?” 白忘冬默默插嘴。 “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 徐妙锦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套话套的这么明显,也不知道该说你光明正大好呢,还是心里算计太多好呢。” 白忘冬被拆穿也没有尴尬,他只是眨了眨眼,静静听着徐妙锦开口。 “不和你说,是因为这件事干系很大,若不能完全确定,说出来只是令人困扰。” “我其实蛮想要被困扰困扰的。” “呵。”徐妙锦撇了他一眼。“可我不忍心让你困扰啊。” “没关系,尽管困扰我。” 白忘冬大义凛然地说道。 “我这人最喜欢被困扰了。” “但我这人不喜欢困扰别人。” “开玩笑,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都,这怎么能算是别人呢。” “好像,也认识没多久吧?” 徐妙锦闻言微微一愣,从凤阳府到现在,他们两个认识的时间貌似都还没超过一个月。 “很长了。” 白忘冬一脸认真地说道。 都快一个月了,这还不长? 他来这世界才半年,这都已经六分之一了好吧。 “……” 徐妙锦无言。 “白施主,此事确实不能外泄。”就在这个时候,清宓开口了,她语气诚恳,双手合十。“这是佛宗规矩,还请不要为难妙锦了。” “哦,佛宗规矩。” 白忘冬闻言眼波微动。 是佛宗规矩,不是静水庵的规矩。 懂了。 “明白,那我就不再多问了。” 一旁的徐妙锦无奈地扶额。 傻姑娘,你这一句说出来,基本上就能让人猜个七七八八了好吧。 不过,她倒也没说什么。 只要没有明确说出来,那就不算是坏了规矩。 佛宗这地方,对“规矩”两个字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若不是徐妙锦她自己身份特殊,清宓是万万不可能来找她帮忙的。 不过也幸好她来了。 要不然,面对白忘冬这些人,这傻妮子真不一定能应付的了。 暂且不提白忘冬这货,就现在和她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这两个看起来憨憨的顶级仙门的继承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至少截止到目前为止,徐妙锦没有从他们嘴里听到半点有关于这次顺德府之行的明确内容。 “话说回来,白仙友是在京城任职的对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君陌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 “没错。” 白忘冬点点头。 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说起来,我记得在京城北镇抚司当中,貌似还有一个我们认识的师姐。” “可别‘我们’,我辈分比你们大。” 张宇霄第一时间开口提醒道。 这让君陌下意识露出了苦笑。 确实,张宇霄这辈分确实比他们都要高一层,他是天师府现任天师的弟弟,真论起来,福仁客栈那群仙门弟子,大多都要叫他一声师叔。 “这人是……夜流霜?” “白仙友与之相熟?” “还算不错。” 至少在北镇抚司里面,是和他能玩得到一块的那种。 “夜师姐,近来可好?” “就那样吧。”白忘冬微微挑眉。“你们都知道她?” 按理来说,夜流霜当锦衣卫的年头不算短,应该早就不在仙门当中活动了才对。 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沉默,就会被遗忘。 除非,这人干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当然知道。”君陌语气平缓,但白忘冬还是从中听出了些惊叹的意思。“那可是夜流霜。” so? 你光说个这个有毛用? 你得说举具体案例啊。 你这样,高中历史大题是会扣你分的。 “夜施主在仙门当中,确实很有名。”贴心的清宓开口了,她为白忘冬解惑道。“据说夜施主天生剑道通灵,自小被养在天剑山,不为外人所知,三年前夜施主下山,上门挑了三百二十五家剑道仙门的天骄,名声大振,只不过在这之后……” 呵,在这之后就加入了锦衣卫。 白忘冬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况就觉得好玩。 一个根正苗红的天剑山天骄,在挑了那么多家仙门之后,名声大振,被冠上“仙门未来”这样的称号,结果人家转头就投了锦衣卫。 嘶—— 这得多打脸啊。 白忘冬都提那些仙门感到尴尬。 只是没想到,夜流霜还有这样的辉煌事迹,怪不得三年了,还有仙门弟子会提及她的名字。 “那小天师可曾遇到过她?” 毕竟都是仙门翘楚。 “呵,我当时在闭关。” 张宇霄酷酷地说道。 “假话。” 徐妙锦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张宇霄微微呆愣了一下。 他丫的,怎么就忘了这里还有个这么个倒霉玩意在呢。 “咳,个人隐私。” 实际上,他当时被他兄长禁足了。 但这能说吗? 显然不能。 他可是小天师诶,说这个不要面子的吗? 就在张宇霄想着要如何找补的时候。 一个温润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了起来。 “阿宓,竟能在这里遇见你……” 白忘冬玩味一笑。 狗皮膏药,粘上来了。 第98章 快刀斩乱麻 “阿宓,好巧,竟能在这里遇见你。” 这温润的声音一响起,白忘冬等人就停下了交谈,转过头朝着说话那人看了过去。 果然,不出白忘冬所料,能叫出“阿宓”这个称呼的,除了这块狗皮膏药之外,怕不是没有其他人了。 路伏。 就是正在追求清宓的那位公子哥,据说是路家年轻一代的顶梁柱。 “你怕不是有病吧?” 他话音刚落,徐妙锦就在第一时间开口了。 “阿宓也是你能叫的?” 要不是知道清宓对这件事毫不动摇的态度,徐妙锦还真以为这人和清宓感情有多好呢。 “徐小姐,我们倒是几日未见了。” 被徐妙锦骂,路伏没有半点气恼,他仍旧和颜悦色地朝着徐妙锦开口说道。 “滚,不想和你见。” 徐妙锦抬起手臂,指着客栈外面说道。 这话,是半点情面都没打算给这路公子留啊,可想而知,徐妙锦得讨厌这人讨厌到什么程度。 “徐小姐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路伏非但没有离开,甚至坐在了白忘冬旁边那张空着的椅子上,心平气和说道。 看到这一幕,白忘冬眉头微挑。 说实话,白忘冬长这么大其实是没有见过“死缠烂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里见到。 他要是清宓,现在绝对无语到极点了。 这不活脱脱就是一下头男吗? “不不不,我对你可没有误解。” 徐妙锦连忙摆手,和路伏解释道,生怕这人对她的话产生什么误会。 这种误会必须要澄清清楚才行。 “路施主。” 作为正主之一的清宓开口了,纵使是她这般好脾气的人,此刻都有点忍不了了。 “你这样于我而言真的很困扰,还请你不要再这样了。” 柔声细语之下,是清宓气恼的声音。 听到清宓这般讲,路伏终于是慌了:“阿宓,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都说了不要叫‘阿宓’。” 连本小姐都还没有这样叫过呢,你算老几? “路施主,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并不是你的良配,你还是莫要执着于一个出家之人比较好。” “阿宓,你知道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 路伏的话里面藏了多少的柔情,那此刻坐在这里的这些人就觉得有多肉麻。 白忘冬直接搓了搓自己的肩膀,那一瞬间的冷让他这个常年玩寒气的鬼修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说真的,白忘冬觉得,这路伏就和徐妙锦说的一样,多少是有些病在身上的。 截止到目前为止,白忘冬就看到了一个极度自我的人在那里表演着所谓深情的独角戏,入戏这么深,根本半点都没有去听其他人说话。 徐妙锦没有反驳,那也就是说,这货说的都是真话。 可这真深情表现出来的却跟假的一样,这也是没谁了。 “走!” 清宓破防了。 是的,那个从来都是一副温温柔柔样子的小师太终于是破防了。 她恼怒地喊了一声,简直震惊了在座的所有人。 这好像还是白忘冬第一次见到清宓发火。 别说白忘冬了,就连徐妙锦都没见过这场面几次。 清宓小脸涨红,怒视着路伏。 路伏骤然慌乱起来,他手足无措地从座位上站起,然后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清宓:“你别这样,我,我不说了就是了。” “这位仙友,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君陌叹了口气,默默说道。 “可你的喜欢若是对她造成了困扰,那你这样的喜欢就显得有些廉价了。” 听到君陌这话,张宇霄极为惊奇地抬起头瞅了他一眼。 嘶—— 这货,莫不是背着他有了仙侣吧? 这种话是君陌这个万年单身狗能说出来的话吗? “我对阿宓的喜欢才不廉价!” 路伏冷声说道。 “我永远都不会对她造成困扰。” “那你就滚啊。” 张宇霄冷声道。 “你在这里真的很碍眼。” 冷面小天师的杀伤力还是不小的。 白忘冬看着这一桌子的人声讨路伏,不由地叹了口气。 “你叹气干嘛?” 徐妙锦不满地问道。 “只是觉得路公子有些可怜罢了,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到底有什么错,要被你们这么声讨?” 白忘冬从椅子上站起身,还没等路伏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路伏的身后,双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呐,路公子,能告诉我,你喜欢清宓的哪个地方吗?” “哪个地方?那当然是……” “嘘——” 白忘冬手指放在嘴边, “我可不想听到‘全都喜欢’这样的答案,我在问你,你是喜欢清宓的心肝脾胃肾,还是那一头看起来不错的脑髓,又或者说,你只是单纯的喜欢那具骨骸?把答案说出来,也许我会帮你。” “你在说什么???” 路伏震怒。 “我怎么可能会……” “连喜欢都不敢大声说出来,少年哦,你不勇敢。” “谁会喜欢这些东西???” “那你也配说喜欢她的全部?” “哈??你莫要偷换概念!” “那你到底喜欢哪个?” “我……” 看着顿时哑口无言的路伏,周围其他人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果然,这是白忘冬的主场。 而此时的白忘冬则是在看着路伏的后脑勺目光闪动,其实他绕到后面来是想撬开这脑壳看看,这货脑子到底长的有多大的。 但是很可惜,他还没有拿出自己的工具,从另一边传来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伏哥,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那是距离白忘冬他们这桌不太远的一桌上传来的声音。 说话的锦衣少年挥着手,一脸的喜悦。 路伏听到这个声音瞬间回神,朝着挥手那人看去。 然后他就深吸一口气,一脸认真地看向清宓:“我不会放弃的,无论你问我几次,我都不会放弃。” “莫要堕了痴念。” “我心如铁。” 路伏坚定地说道。 “你们这是要去何处?可否带我一个,我能护你安全。” “就凭你,你能保护谁?” 徐妙锦淡淡道。 “徐小姐,路某在顺德府也是有些名声在外的。” “那要不然试试?你要是能干掉他们三个里面的任何一个,我都让你跟着。” 话音一落,路伏朝着徐妙锦说的三人看去。 张宇霄依旧冷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君陌笑容温润,看起来极为好相处。 然后,他看向站在他身后的白忘冬。 白忘冬很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只不过,那目光总觉得有些奇怪。 下意识得,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好吧,他承认,这三个人,他一个也打不过。 即便路家没有参与到太平经的争夺当中,可路伏还是了解到了一些其中的内幕。 而作为争夺者中最有实力的几人,路伏自然认识。 天衍山执盘人君陌。 天师府小天师张宇霄。 还有就是这个几次从混乱当中将张月英救走,一身实力极为强悍的锦衣卫百户。 这个人,是叔父特意叮嘱过他的。 “抱歉,打扰了。” 路伏双手抱拳,向着几人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这样子,活脱脱就像是被几个反派欺负了的男主,就差在心里补上一句“莫欺少年穷”,“此仇来日必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样的话了。 看着他这么干脆利落的离开,几人微微惊讶了一下。 “我们是否有些过分了?” 清宓看着路伏那落寞的背影,皱着眉说道。 但话一开口,她就立马反应了过来,连忙手舞足蹈地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们的做法有错,我只是觉得,我是不是有些太狠绝了,我是不是应该再委婉一点和他说的,这样的话,会不会影响到他的道心?” “傻姑娘。” 徐妙锦玉指伸出,戳了戳清宓的额头。 “慈悲不是愚善,佛祖没要求你们对每一个人都善心大发,在慈悲为怀的基础上,你要做的应该是遵守本心。” 其实与人相处的时间越长,你就越能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对一个人的印象总是会在交流当中慢慢改变。 白忘冬对清宓的初印象是在那辆马车当中,那个时候的清宓笑容柔和,落落大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特别通世事的大姐姐,可实际相处之后呢,白忘冬这才发现,清宓虽然温柔,但却有些单纯,虽然心善,但是却有些天真。 她不傻,可在某种时候总会有自己的坚持,这又让人觉得她有些傻。 这样的人,喜欢的人会特别喜欢,但讨厌的人也会特别讨厌。 而白忘冬,是处于即可以喜欢,又可以讨厌的那个行列。 至于徐妙锦…… 呵,这姑娘就更有意思了。 反正直到现在,白忘冬也不觉得他看透了徐妙锦。 甚至于,他始终认为,自己对徐妙锦的认知只停留在表面。 就像是现在这样。 “我明白。” 清宓点点头。 “师父说过,人要学会变通,佛宗之人更是如此。” “镜清师太还说过这个的吗?” 徐妙锦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笑容。 “那小老太太倒不是个迂腐之人。” 佛宗因为太重规矩,所以那些佛宗领袖在徐妙锦看来大部分都有些迂腐,举个最直观的例子,那就是跟着她姐夫从靖难一路到现在的那位大明朝堂第一奇人,道衍大师。 当年道衍大师佛法精深,在佛宗当中也有着不俗的名气,可自他毅然投身燕王麾下之后,佛宗便将此人视为了奇耻大辱,凡佛宗之人,说起“道衍”二字总是会破口大骂,虽然是那种不带脏字的骂,那也足以说明佛宗对道衍投身红尘的痛恨。 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到了靖难之役结束,道衍大师功成名就之后,也没有半点的改变。 修行界中,一提起道衍大师就是对其屠龙术称赞不已,可却没有一个人说他佛法通玄,因为佛宗早已将此人给除名。 “只不过,这人放着,也许会对我们造成一些麻烦。” 白忘冬坐回到了椅子上面,眯着眼睛看着和自家族人汇合的路伏。 他能感觉得到,路伏那压不下来的负面情绪,那是一种要想搞事情的气息。 而且,不用白忘冬说,相信在场其他人大概都能看得出来,路伏有点毛病,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其它方面有毛病。 总之,这个人不正常。 “我等同行,有何惧之?” 君陌笑着说道。 就他们现在这个阵容,你别说一个路伏,就算是整个路家,他们都敢闯上一闯。 “麻烦……” 徐妙锦喃喃着这两个字。 紧接着,她眼波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原地站起。 “妙锦?” 清宓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拉着她的衣袖摇了摇头。 “我去和他谈谈。” 徐妙锦柔声说道。 “这趟骨佛寺之行势必会有不少波折,若是能少个麻烦,那最好还是提前就解决掉。” “那你好好和他谈。” “放心。” 说完这句话,徐妙锦和其他人点了点头。 白忘冬看着走向路伏那一桌的徐妙锦,眼眸微眯。 好像,有趣的戏码就要出现了。 这趟骨佛寺之行值不值票价,就要看这一波剧情了。 …… “伏哥,你在那边做什么?是有熟人吗?” 桌子上锦衣少年好奇的问道。 “是我心爱之人。” 路伏一脸的温柔。 “哦?是嫂子吗?” 少年一听到这话,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哪个哪个?” “那桌子上一共就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尼姑,那肯定就是另一个喽,小虎你真笨,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一少女娇俏开口,语气得意地说道。 “路莉,多嘴!” 路虎冷哼一声,随即笑着看着路伏,开口说道。 “我这不是想听伏哥亲自介绍吗?” 路伏微微一笑:“你们猜错了,我中意之人的,就是那个小尼姑。” “啊!!” 在座的路家子弟都愣住了。 “可出家人,应该不能婚嫁吧……” 路虎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妨,即便不成婚也无事。” 路伏眼中带着柔波。 “我只愿与其相守。” “可佛宗功法,一旦动情,后果极为严重……” 路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越说越小声。 “没关系,即便她沦为一个废人,我仍旧会照顾她终生。”路伏抿抿嘴。“我恋上的是她的人,又不是那一身的灵力。” 路伏一边抿着嘴唇,一边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只要想到能与之共度余生,那便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其它的一切……” “所以,嫂子已经决定和伏哥你走了?” 路虎好奇地问道。 看路伏的样子,他和那小尼姑感情不浅。 这还是路虎第一次见到路伏会对一个人生出喜欢的情绪,要知道…… 知道路家不少内幕的路虎想到这里连忙甩甩头。 赶紧忘了。 不敢想,不敢想。 “她会选择和我在一起的。” 路伏淡淡道。 额…… 那也就是说还没在一起呗。 路虎觉得自己这声“嫂子”有点喊的太早了。 就自家这个堂哥的情况,这简直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 “咳。” 而就在这个时候,路莉轻轻咳嗽了一声,用眼神其他人朝后面看去。 路伏转过头,一眼就见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徐妙锦。 “徐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笑容仍旧是那般的温润。 “想和你谈谈,能否别找我们的麻烦?”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路伏愣了一下。 他确实是没搞明白徐妙锦这冷不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么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徐妙锦目光平静。 “你会因为清宓对我们下手吗?” “就你们这个队伍,有谁会想不开对你们下手啊。” “会吗?” “我……” “会吗?” 面对徐妙锦的咄咄逼人,路伏表情逐渐阴沉。 “不会。” 噗嗤—— 那一瞬,血花四溅。 偌大的头颅在半空当中飞舞。 “假话。” 徐妙锦的声音冰冷刺骨,刀光在她的袖中隐没。 那双美眸注视着飞起的飞溅的红血,眼中没有半点波动。 这一刻,整个客栈当中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路家子弟这一桌上的人,他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路伏的头颅就摔在了桌子上,溅起来了一堆菜汤。 “咻咻~” 不光是这边惊讶,就连君陌和张宇霄也呆愣住了。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好一头母狮子。” 那一瞬间的刀,快到他即便是开灵目也没办法捕捉到那一刀的轨迹。 快,快到了极点的快。 又快,又狠,又准。 简直满足了他对斩灵刀全部的期盼。 谁再说这是一头小猫咪,这明明就是一头能一口咬断猎物脖子的狮子。 没有再去看上路伏一眼,徐妙锦大步朝着几人的位置走来。 此刻的客栈当中静默无声,就像是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这一桌人的离开。 “走吧,麻烦解决了。” 徐妙锦一到这边,就淡淡开口。 是解决了吗? 感受着那边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极速上升的火气,君陌嘴角抽搐。 他总觉得这麻烦应该是越来越大了才对。 “你练刀?” 白忘冬才不管周围人的目光怎么样,他只是看着徐妙锦右手的袖子,眼中带着探究的目光。 “袖中刀。” 徐妙锦倒也没有藏私,直接开口说道。 “袖中刀……” 白忘冬喃喃道。 他记得,袖中刀修炼起来极其繁琐,看徐妙锦的样子这可是实打实的惯手。 怕不是已经修炼好长时间了吧? “倒是不知道你在刀道之上,有如此修为。” 凤阳府的时候,徐妙锦基本上就没动过手,所以白忘冬也搞不清徐妙锦的实力高不高。 没想到啊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一刀,不光露出了徐妙锦的强,还露出了徐妙锦的狠。 出乎预料。 “那就走吧。” 白忘冬率先起身,环顾了一周那瑟瑟发抖的客人。 紧接着,其余几人也一同站起。 白忘冬收回目光,然后就带着这几人离开了这里。 这趟的票价,值回来了。 “要,要怎么办?” 看着几人离开,路家的子弟突然醒悟了过来,磕磕巴巴地说道。 这女子可是能一刀砍死他们路家最优秀天骄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还是通知家族吧。” 路虎当机立断,开口说道。 “好。” …… 张家村。 断壁残垣当中,张六羊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大口流出的鲜血还证明他算活着。 “我这是被留了一命?” 他声音虚弱,仿佛即将断裂的丝线一般。 “是,我施舍你的。” 张五牛坐在一旁,缓缓说道。 “原来,差距……已经这么大了吗?” 张六羊苦笑一声,脸上尽是悲怆。 “因为我是村长。”张五牛淡淡道。“最能理解先祖的人。” “为什么不杀我?” 张六羊看着天空,语气悬浮,像是马上就会熄灭一样。 “你还有用。” “呵呵,我居然还期盼着别的理由,你哪怕骗一骗我,也比这话来得舒心。” 张六羊吐出一口气。 “罢了,罢了,胜者为王。你还是杀了我吧,就算是我活着,我也不会如你所愿。” 这一战,把他全部的心气都给打没了。 抱歉啊,小十一,六爷爷救不了你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 “哐当。” 一声巨响响起。 张六羊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紧接着,就踉踉跄跄跑过来一个倩影。 “小十一……” “六爷爷,十一出来了。” 张月英跪倒在张六羊的身旁,低声说道。 “那就好,我就说嘛,我张家村的姑娘,又岂会惧怕虎狼?” “……”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张五牛冷哼一声。 张月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亲爷爷也在这里。 “村长。” “嗯。” 接受完张月英的三拜,张五牛叹了口气,一把将张月英拉在了一旁。 此时,张月英才有时间去看一眼这断壁残垣。 这就是张六羊和张五牛的杰作。 “命悬一线。” 张五牛指着她说道。 “你只有两个时辰的活头了。” “能杀出虎豹林,值了。” “废物,这点压力都顶不住。”张五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手掌放在了张月英的肩膀上。 灵力灌入。 “真是厉害啊。” 张月英感受着那如同大海一般宽广的灵力气海,忍不住感慨道。 “废物。” 淡淡的声音响起。 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小七死了,你得尽快好起来。” 张五牛淡淡道。 “未来,这一切都是你的。” 张家村的制度,就是这般残酷。 张月英沉默,不发一言。 第99章 夜半敲僧门 “怪不得你会和杨霸山相熟。” 夜半,星空之下。 结伴而行的五人走在林间小路,白忘冬主动开口说道。 徐妙锦的那一刀,实在是太过惊艳,让人总是忍不住想要提上一嘴。 袖中刀。 这种刀法很少人练,有人觉得华而不实,有人觉得违背刀道本意,还有的人是觉得,同样的努力之下,正常的刀法会比袖中刀进步要快上许多。 总而言之,其实归根结底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两个字上面。 “天赋”。 只要天赋到位,上面的所有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 刀道天赋好的人,不一定能练成袖中刀,但精通袖中刀的人,刀道天赋一定绝顶。 “只是儿时常有拜访,觉得袖中刀比较花里胡哨,就忍着苦学会了。” 徐妙锦浅笑着说道。 语气中倒是没有自傲。 “我自小身子骨就差,修不了佛法,自然要学些东西强身健体了。” 哇塞。 标准型凡尔赛式发言。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我对刀道修为不感兴趣,就只是单纯得想要锻炼身体”吗? 白忘冬咂咂嘴。 “这话你可别往外说,你会被一大票刀客追着打的。” 唉,要是他在刀道天赋上有徐妙锦的一半多,那他之前修炼斩灵刀也不用捏碎自己的骨头了。 爽归爽,但那后劲有点大。 后面的疼都是一阵一阵的,老不得劲了。 “不过……” 白忘冬抬起头看了一眼夜色。 “你们谁能告诉我,又不是要偷偷潜入,我们为什么非得要晚上才能行动吗?” 为什么这群人会不慌不忙地赶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管是徐妙锦和清宓的佛宗组,还是张宇霄和君陌的仙门组,这四个人都要求在日落之后抵达骨佛寺。 是要求,而不是宽限。 这就搞得白忘冬很无语。 连提的条件都是一样的,你们还敢说和对面不是同一个目的? 骗鬼呢搁这儿? 可君陌坚持这么说,人形测谎仪也反应,白忘冬也就只好这么信喽。 至于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就要靠他的眼睛去看了。 “此中之密,不足为门外之人道也,白仙友莫怪。” 谜语人滚出大明。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风气。 难不成偌大的一个修行界,就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有啥说啥的忠厚之人了吗? 气冷抖。 这个世界到底要把这群可怜的孩子们逼成什么样才算完。 这样很增加他们锦衣卫的工作负担的好吧。 “既如此,那我就不多问了。” 白忘冬无奈地笑了一下。 但心里已经下了决定,这趟骨佛寺夜行,一定要把这两波人马来顺德府的目的给搞清楚才行。 要不然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夺取太平经有什么影响。 “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的声音淡淡响起。 所有人脚步停住,朝着前方看去。 那是一座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寺庙,当然,这个普通的前提是要忽略这地方是建造在密林当中的。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上香。 骨佛寺。 这个宗门算不上是什么大邪门,在邪门当中,其实也就是属于中等偏上的程度。 别说是比彼岸门,黑雷众这样的大邪门,就算是比起月神教,也就高了一丢丢的程度。 说实话,这个程度的仙门,如果单靠他们五个,是真的能从上到下打穿一次的。 也不知道这些人拒绝张宇霄等人的时候是什么一个想法,莫不是欺负仙门弟子都是老实人,就算是被枪指着,那也是能乐呵呵笑出来的老好人? “我去叩门。” 白忘冬主动走出队伍,朝着骨佛寺的寺门位置走去。 徐妙锦等人跟上。 来到寺门前,白忘冬用力拍掌,敲响了寺庙的木门。 不多时,木门打开。 一个奇形怪状的脑袋从门内伸了出来。 “何人,何事?” 看着这个酷似外星人的干瘪小脑袋,白忘冬双手抱拳: “在下锦衣卫百户白忘冬,想要拜访贵寺主持,还请……” “不见。” 白忘冬话还没有说完,“嘭”的一声响起,这大门被死死关上。 “……”*5 白忘冬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直到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貌似是被人给拒之门外了。 “嘶——” 白忘冬转过头来,看向徐妙锦,笑容依旧和煦。 “这就是你说的,我一定能行?” “额……” 徐妙锦哑口无言,她尴尬一笑。 “或许,是他没有听清楚你来自哪里?对,一定是这样,你想,我们这两天都上门拜访过,也许,这小沙弥是把你当成了仙门弟子也不一定,耳背嘛,这个年纪常有的事。” 那小沙弥看起来也就才十几岁啊,这个年纪耳背,那只可能是冲多了。 “那就再试一次。” 白忘冬揉了把脸。 他继续带上了温和的笑容,转身敲响了骨佛寺的寺门。 “咚咚咚。” “吱呀——” 寺院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伸出脑袋来得,还是刚才那个小沙弥。 他看了白忘冬等人一眼,都还没等白忘冬开口,就二话不说缩回了脑袋,立马就要关门。 白忘冬手疾眼快,一只脚直直卡在了门缝当中,然后左手扣住门。 在小沙弥惊讶的目光下,一字一句笑着说道:“小和尚,我啊,来自于锦,衣,卫啊,能否让我见你们主持一面呢?” “说了不见就不见。” 这小沙弥一脸不满地说道。 “主持说了,他在闭关,顾不上见客。” “那就让我们参观一下你们的寺庙,这也可以啊。” “那也不行,主持说了,我们寺庙,不允许外人进入。” “上炷香也不行?” “主持说了,我们骨佛寺和外面的寺庙不一样,不需要外人给佛祖供奉香火。” “那你想想办法,让我们这些人进去看上一眼行吗?” “都说了,不行不行就不行。” 小沙弥急了。 “你是锦衣卫的人,蔺千户没和你说过骨佛寺的规矩吗?我们这里,锦衣卫是不用查的。” “???” 白忘冬眼睛瞬间眯起。 啊这,为什么线索来得如此突然,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搞得他小心脏的“扑腾扑腾”跳的好快。 “你是说,这是蔺楠蔺千户的命令?” “自然,顺德府还有第二个蔺千户吗?” 小沙弥抱着肩膀,一脸的自傲。 “我们主持说了,他和蔺千户是朋友,这骨佛寺自然就不归锦衣卫管了。” “哦~” 白忘冬收回脚。 “原来如此。” “知道了吧?知道了你就可以走了。” 小沙弥扫了白忘冬身后的其他人一眼,对他们,那小眼神里的态度就有点不善了。 “你们也可以走了,骨佛寺不欢迎仙门的人靠近,请你们远离骨佛寺三十里的距离,臭味太大了。” 说完这句话。 哐当一声,寺庙的门被再次关上。 “这……” 看着那被合上的寺门,在场诸人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号了。 白忘冬这锦衣卫百户的身份不好使,这是他们意想不到的。 “我们现在这么办?” 清宓第一个开口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 君陌笑而不语。 张宇霄冷目注视。 徐妙锦则是笑吟吟地盯着骨佛寺的大门,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忘冬回过身来,脑袋微偏。 “不是一早就说好了吗?” 淡淡的寒气涌起,白忘冬手中冰霜在一点一点的凝结,那物件的形状逐渐清晰。 “我们打进去。” 话音落下,白忘冬手中冰锤瞬间而成,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扭身,双臂用力。 轰—— 冰锤狠狠地砸在了那骨佛寺的院门之上,狂暴的鬼炁猛地爆发,那院门被瞬间轰碎。 木屑飞溅,骨佛寺当中一道道急促的钟声响起。 在迎面站着的那个小沙弥震惊的目光下,白忘冬扛着巨锤,直接迈步走进了骨佛寺当中。 然后,在清宓同款震惊的目光下,那静立了许久的三人一个接着一个从她的眼前而过,跟着白忘冬迈步走进到了骨佛寺当中。 而就在这一刻,无数道身影从骨佛寺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手持武棍,如临大敌般看着那走进来的四人。 清宓这个时候刚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抿抿嘴想了几秒,还是抬脚跟上。 于是四人就成了五人。 “仙门打上来了,仙门打上来了。” 之前那小沙弥满是慌张地朝着后面寺庙当中跑了进去。 白忘冬等人没有管他,而是皱着眉头看着那群围上来的武僧,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原因无它,只是因为这一个个僧人的长相就和之前那个小沙弥是一样的情况,头部干瘪,眼袋漆黑,四肢瘦弱,身体就像是一根棍一样,如果不是因为那充裕的血气,这副样子,与干尸无异。 如果一个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可现在聚集在这里的几百号人都是这样。 这就是其它的原因了。 “好怪的功法。” 张宇霄疑惑地说道。 “明明是体修,却半点都看不出来。” 体修重气血,可这些人看上去身体上就像是没有肉一样,完全就是一张皮再加上一副骨架,可即便是这样,这些人的血气却仍旧旺盛。 不可思议。 就算是他这个小天师都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炼体之法。 “你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从这群武僧当中,走出来一个领头的。 他握着棍子,目光警惕地盯着几人,整个人全身戒备。 “大师兄,他们是锦衣卫和仙门的人?” “锦衣卫,仙门?” 那个被叫做“大师兄”的和尚听到小沙弥的话,微微一愣。 然后,开口说道。 “锦衣卫可不会查骨佛寺,你们该不会是假冒的身份吧?” 又是这句话。 蔺楠和这骨佛寺的关系就这般好吗? 白忘冬心中思绪闪动。 原本只是想陪着那四个人来一趟,看看能不能搞清楚他们来顺德府的目的是什么。 可没想到,事到如今,他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本来还打算摆烂的,现在来看,他好像也成了来这骨佛寺别有目的的人之一了,得出力了啊。 “这是腰牌,你要确认一下吗?”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来一个腰牌,对着骨佛寺大师兄的面翻开。 “我看不到。” 大师兄沉声道。 “那就靠近一点来看。” 白忘冬招招手,那大师兄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蹭了过来。 然后平安无事很顺利地来到了白忘冬的面前,目光在那腰牌上扫过。 “确认无误了吧?” “确实没什么问题,你真是锦衣卫。” “既然都看清楚了,那你这双招子也就没用了。” 话音落下,白忘冬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抬起另一只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一把抓住了大师兄的眼睛。 大师兄刚要反抗,猛烈的火焰就在白忘冬的手心爆开。 轰—— 火焰直接爆发,灼热的猛焰瞬间将大师兄的脑袋给包裹在内。 “啊啊——” “滋滋”的声音响起。 大师兄那双来不及闭上的眼睛直接被火焰给烧烬,大师兄凄厉的声音让在场所有骨佛寺僧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诶,这肉身……” 白忘冬一把推开大师兄的脑袋,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然后又抬眼看了那踉跄着倒地的大师兄一眼。 除了眼睛之外,大师兄的脑袋之上烧伤很小。 好一副铜皮铁骨。 骨佛寺这炼体之法确实有独到之处。 想要研究…… 白忘冬吞了一口口水,回过神来,朝着那些颤颤巍巍不敢上前的骨佛寺弟子看去。 “我现在能见一面你们主持了吗?” 那些骨佛寺弟子对视一眼,然后…… “杀!!!”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总之,他们双目通红地冲了上来。 “……” 看着这一幕,白忘冬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本来还以为能靠着自己这一身的王霸之气让这群人缴械投降,恭恭敬敬请自己进去见主持呢。 一堆愣头青。 白忘冬转身,拍了拍身后跟着的张宇霄的肩膀,目光期盼而又带着鼓励。 “小天师,轮到你大显身手了,加油,干巴爹。”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直接迈步,头也不回地朝着后面走去, 开玩笑,有这么多人在,让他加班? 不可能。 “……” 张宇霄无语地朝着两边看去,结果这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其他人极为默契地后撤一步,将他的位置给显露了出来。 他想骂人,但一想到自己那小天师的身份,他就合上了嘴。 算了,谁让他是未来的正道魁首呢。 “等下可能会有点疼,但是你们放心,我们不取你们的性命。” 言罢,张宇霄直接上前一步,一刹那间,天空之上,苍雷涌起。 无数道雷霆从空中直直落下,就仿若暴雨倾盆,雷霆像是不要钱的一样,直接将在场所有人都给包裹在内。 张宇霄行走在雷霆当中,整个人气势清冷无比,仿若天上仙人。 “这就是……正一天雷。” 这惶惶神威,浩然正气,仿佛能够将一切邪异都能给荡碎的威势,当真不愧是仙门第一雷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雷海当中变故突生。 一道暴喝声猛地炸响,紧接着,一道接着一道的怒吼声响起。 白忘冬眼睛微眯,看着那一道道血气冲天。 紧接着,就有一道身影直接冲出了雷海,朝着张宇霄扑了过去。 他一冲出,白忘冬就看到了他的全貌, 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皮肤上,居然出现了一道道血色的纹路,将他们整个人身体都给覆盖在内,而且,此时此刻,这人身上的气息异常的飙高。 “死吧。” 那冲上来的和尚,脸上带着十足的狞笑,整个人全身上下血气爆发,毫不客气地握住手中的棍子,朝着张宇霄砸了过去。 张宇霄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他抬起手,一把抓在了那携带者大量血气的一棍,然后,手掌一握,那棍子瞬间爆开。 张宇霄以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直接一脚飞出。 鞭腿狠狠抽击在了那和尚的腹部。 咚—— 即便这和尚的肉身再硬,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这和尚被张宇霄直接一脚踹的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以后重重砸在了墙上。 而此时的张宇霄整个人身体飞快扭转,就如同幻影一般在原地不断地挥拳,踢出,肘击,龙爪手。 那些成群结队冲上来的骨佛寺弟子一个接着一个飞出。 张宇霄在空隙之间,双手飞快翻转变化,一个个灵力印记结出,在半空当中悬浮。 然后,张宇霄再次将一个人踹飞之后,他直接一把抓住这个印记,这一刻,无数雷电从他的手指缝隙当中流出,张宇霄将这印记一把捏碎。 轰隆隆—— 雷霆贴地而出,那雷霆就像是冲出沙漠的沙虫,直接轰击在了在场所有的骨佛寺弟子的身上。 一瞬间,这些气势汹汹的僧人一个接着一个跌倒在了地上。 白忘冬环顾一眼。 没一个死者,这份对力量的把控,确实不赖。 随着僧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跌倒,这里也在逐渐恢复平静。 白忘冬迈步来到了张宇霄身前,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干的不赖。” 什么鬼? 张宇霄一脸懵逼。 他又不是他们的打手…… 可看着那倒了一地的骨佛寺弟子,他沉默了下来。 好像这画面,也和打手没差就是了。 此时此刻,白忘冬已经蹲在了一个骨佛寺弟子的身边,灵目瞬开,目光在这些弟子身上一一扫过。 和从外表看到一样,这些人确实都没有血肉。 一张人皮一副骨,这就是这群人的身体情况。 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这群人还能够活着,应该…… “是因为这些血色纹路吧?” 白忘冬手指在那血色纹路之上轻轻滑过,没有沾染起半点血渍,这纹路是从皮肤内部显现出来的。 神奇! 但…… “有些太残酷了。” 没错,描绘这些血色纹路的材料,十有八九就是那消失不见的血肉。 铜皮铁骨。 这些人确实达到了这个程度的肉身强度,可是,却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这功法,缺陷太大了。 “该去干嘛就都去干嘛。” 白忘冬一边盯着这些人一边开口说道。 “等事情办完以后,还来这边汇合。” “好。” 徐妙锦点点头,带着清宓径直朝着放置着佛像的佛堂走去。 而君陌则是来到了张宇霄的身边,两人目光交汇,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两人分头行动,朝着两边散去。 一时间,四人分散,这里只剩下了白忘冬一个人在。 白忘冬很耐心地将这一个又一个倒在地上的骨佛寺弟子看完。 基本上确认了一件事。 这功法,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 “可惜了。” 白忘冬遗憾地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别看他现在貌似实力不低,可实际上,他的短板十分明显。 第一是灵力,这是老生常谈,用不着多说。 而第二,就是肉身的问题。 他的肉身强度属实不高,肉搏战之时,若是不用灵力和鬼炁裹挟,那基本上一被人近身就会陷入被动。 这是个不小的问题。 “要不然把全身的骨头都打碎,重新塑一次骨?” 白忘冬自言自语道。 这个想法的诱惑力还真不小。 不过,得找个合适的时间才行。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从地上站起身,目光转移,朝着前方看去。 他看的,是那位于整个骨佛寺最深处的地方。 白忘冬能感觉得到,那里有一个人正在醒来,一股狂暴的气息在不断地聚拢。 这个人也许就是……骨佛寺的主持。 正好,他必须要问出蔺楠和骨佛寺的关系才行。 也许,能在这个时候掀开蔺楠的一点点真面目。 “嗯哼哼。” 白忘冬哼着小调,一跳一跳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慢慢的,那股气息在一点一点的流散。 这一刻,不光是白忘冬,就连四散到各处的众人,也同样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君陌看着自己手中的罗盘,眉头紧皱。 “这股阴气……莫非,真的是在此处?” 邪祟之物,百万成众…… 这源头又在何方呢? 头疼啊。 要是师兄在……那就好了。 第100章 鬼寺 “这股气息,是阴气。” 清宓端坐在佛像面前,扭头朝着骨佛寺某个方向看去,眉头紧皱。 “妙锦,我们……” “忙你的就是了。” 徐妙锦抱着肩膀靠在一边的门框上。 “我会护好你的。” “我是说,要不要去帮一下白施主他们?” “嗯?” 徐妙锦闻言,微微一愣,像是没听懂清宓的话一样。 “为什么?” “这股气息很强,若是没有佛门秘法镇压,恐怕……” “别恐怕了。” 徐妙锦忍不住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无奈。 “你以为白忘冬是什么人?要是连这个都搞不定,他也就不用来顺德府了,而且……” 说到这里,徐妙锦目光微闪,俏脸之上,带上了一丝玩味的浅笑。 “那种人,多管闲事,可在他面前讨不得好。” 甚至于,还会引起他的厌恶也说不定。 毕竟,用白忘冬在执行他那个所谓的“狩猎鹤留声计划书”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来讲。 那就是…… “可别打扰到我的兴致啊。” 那个人,把“兴致”看得比命重要。 愉悦犯。 …… 地下,禅室。 圆怒缓缓睁开眼睛,干瘪的眼眶当中,放置着那双有些混浊的眼球。 就和外面那些骨佛寺弟子的外表一样,他也是标准的外星人形貌,干瘪的头颅,瘦干瘦干的身子,铜皮铁骨,身无血肉。 只不过,比起外面那些在地上躺着的骨佛寺弟子而言,他这位住持的骨皮看起来紧致了不少。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外衣套在裸着的上半身上,紧接着,这才沉声开口道:“外面是何人在喧哗?” 为何他感觉到了雷法的气息。 “回主持的话,是锦衣卫的蔺楠蔺大人和一个自称‘张月麒’的年轻人。” “蔺大人?这一位怎么会来骨佛寺?” 圆怒微微一惊,连忙从蒲团上站起身来。 还有那个叫“张月麒”的人,莫非是张家村来客? 是来找后山那个小大人的吗? 这样的两个大人物会结伴而来,这可真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所以,圆怒一刻都不敢耽搁,连忙穿戴整齐,想要快点离开禅室出去接客。 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和外面守着禅室的僧人开口道:“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是哪位长老座下的弟子?” “弟子悟空,家师圆寂。” “悟空……” 圆怒的手微微一顿。 先不提他们骨佛寺有没有一个叫圆寂的僧人,就单说这个“悟空”…… 骨佛寺里,貌似没有悟字辈的弟子。 圆怒眉头紧皱,目光一瞬狠戾,右手直接成爪,一爪朝着禅室的大门抓了过去。 咚—— 那铁爪瞬间撕破了禅室的铁门,朝着外面狠戾抓去。 紧接着,圆怒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只温度灼热的手掌被抓住,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那铁门之外就有着一团火焰猛地炸开。 火焰温度极高,只是一刹那就轰碎了那扇铁门,紧接着,圆怒的身体被那只手用力一拽,飞速前冲。 咚! 带着火焰的膝踢狠狠地撞向了他的腹部,圆怒不闪不避,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瞬间成爪,直接横扫,朝着浴火而出的人影头颅抓去。 膝踢正中圆怒腹部,火焰在一瞬间爆炸,圆怒强忍着火焰的灼烤,没有后退半步。 同一时间,那铁爪也即将落到来人的头颅之上,可就在这个时候,火焰中的人影猛地一松手,用力一推,圆怒身体一个踉跄,朝着后面撤了几步。 那铁爪正好擦着人影的鼻尖而过,没有伤到对方分毫。 下一秒,火焰飞散,那来人的面容逐渐清晰。 好一张俊美的脸蛋。 这是圆怒对来人的第一印象,但紧接着,他就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了起来。 记忆瞬间苏醒。 “白忘冬!” “哎呦呵,看来是有人和你特意提起过我。” 被叫破名字的一瞬间,白忘冬原本平静的脸上笑容刹那出现。 看来这一趟绝对能有所收获了。 圆怒没有说话,他没有半点迟疑,也没有和白忘冬聊天的意思,那位大人说过,若是有一天在骨佛寺见到了白忘冬,那么必须在第一时间将对方给杀死,若是杀不死的话,逃走,才是唯一的选择。 刚才那一交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在白忘冬之下,所以,他现在,要想想怎么逃走才行。 “纹出。” 圆怒第一时间开口,紧接着,他的皮肤之上就出现了白忘冬之前看到过的血纹,比起那位大师兄的血纹,圆怒身上的纹路密密麻麻,就像是一张嗜血般的鬼画。 血纹出现的一瞬间,白忘冬能够明显察觉到圆怒的气息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攀升,只是眨眼之间,圆怒的气息就已然到达了顶峰。 这股血气,很庞大。 但是…… 不对。 “你的阴气去了哪里?” 白忘冬双颊之上火云纹瞬间浮现,整个人周身火焰顿时熊熊燃起。 “刚才那股一闪而逝的阴气去了哪里?” 白忘冬前踏一步,身后一根根火焰长戟凝聚:“你在故意隐藏它,你到底在害怕让我知道什么?” 火焰长戟猛地射出,就如同是万箭齐发,携带着滔天的火焰朝着圆怒射去。 面对白忘冬的质问,圆怒一言不发,他只是双拳攥紧,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大踏步朝着那齐射过来的火焰长戟迎面而上。 火焰长戟锐利,圆怒一拳轰出。 咚—— 那一刻,就像是有着钟声重重响起。 紧接着,拳风扩散,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量朝着四方炸开。 那火焰长戟被直接轰碎。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柄火焰长戟被人握住,直接一戟朝着圆怒的胸口而来。 白忘冬破火而出。 圆怒双臂交叉,那身上血纹仿佛绽放出了一股极为妖异的光芒。 紧接着,一道血色屏障就拦在了圆怒的身前。 火焰战戟刺在那血色屏幕上的一瞬间,直接溃散。 白忘冬目光微闪。 他没有半点犹豫,双手交叉握在一起,拳头之上鬼炁裹住。 轰—— 这一拳,从上到下,狠狠砸下。 凶猛的火焰就像是噬人的炎魔,携带着能够摧毁一切的爆炸力直接在那血色屏障之上炸开。 咔嚓—— 这声音就像是一个预兆,还没等圆怒眨个眼,那血色屏障便在一刹之间直接碎裂,化为无数碎片在空气中飘散。 “怎么可能?” 圆怒大惊。 这一招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被破开。 “怎么不可能?” 白忘冬踩影步运转,瞬间闪现到了他的面前,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右手握拳,火焰涌动汇集。 “你这屏障,比起某人的龟壳可差了太多了。” 一拳轰出。 这一拳直接轰击在了圆怒的腹部,原本一身铁骨的圆怒双目瞪圆,一股极为灼热的鬼炁顺着他的腹部直接朝着他的四肢百骸冲去。 圆怒身体绷紧,整张脸骤然涨红。 “滚开!” “就不。” 圆怒身后无数骨架刺出皮肤,锋利的骨刺没有半点停滞,朝着白忘冬刺去。 这一幕,莫名的眼熟。 白忘冬目光微凝,手中绣春刀出现,反手拿住。 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挥刀。 斩! 绣春刀在他半空当中斩出了一个半圆。 那锋利的刀光没有半点阻碍地落在了那冲向他的骨刺之上。 咔嚓。 只是坚持到不到两秒的时间,那骨刺之上就传来了裂开的声音。 咔吧。 那骨刺顷刻间化为漫天的骨头雨从天落下。 骨头的碎片砸在圆怒的头上,让他眼底闪过了浓浓的惊慌。 差的太多了! “死——” 这一个字当中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的声色厉荏,一根粗壮的骨刺破开他的胸口猛地冲出,这骨刺就如同是一根粗长的蜈蚣,活动着向白忘冬心口直直扎了过去。 “你要和我玩游戏吗?” 白忘冬的声音轻快响起。 他在电光火石之际,飞快侧开身体,那骨刺与他擦身而过,但白忘冬嘴角咧起,整个人目光灼灼发亮,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没有半点犹豫,他直接欺身而上,一把将那根骨刺拦腰抱住。 火焰翻腾。 白忘冬双脚死死踩在地上,手臂猛地发力。 “飞高高喽~” 白忘冬语气轻快,直接一扭腰。 唰—— 圆怒双脚腾空,被白忘冬直接甩了出去。 咚—— 圆怒被狠狠砸在了墙上,灰尘四起。 但那根犹如蜈蚣一般的骨刺并没有就此停下,它就像是活了一般,朝着白忘冬猛地冲了过来。 白忘冬手持绣春刀,直接迎面而上。 骨刺极为坚硬,就像是汇集了圆怒身上所有的硬度一样,白忘冬的绣春刀砍在这上面,只能够溅起一串串火星。 既然绣春刀没用,那就把它给收起来。 白忘冬脸上火云纹散去,下一秒,眼角就出现了一朵幽兰花纹,原本围绕在他周身的火焰熄灭,紧接着,那汹涌磅礴的寒潮猛地袭来。 一秒火海,一秒寒狱。 这样的温度变化让圆怒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倒在地上,整个人身体瘫软,任凭那根粗长的蜈蚣骨拖拽着他的身体,朝着白忘冬再次冲锋。 白忘冬先是双手结印,紧接着右手一招,雀寒翎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下一秒,寒冰锁链拔地而起,直直朝着那蜈蚣骨冲了过去。 两者在半空当中相撞,就像是两头巨蟒一般。 紧接着,双方都像是活了一样,在半空当中开始了不停的厮杀。 那碰撞声清脆得有如刀枪剑戟。 白忘冬手指轻点雀寒翎扇柄,那寒冰锁链找准时机直接缠绕在了蜈蚣骨的身上。 咔嚓。 就像是上锁的声音,锁链在眨眼之间就将整个蜈蚣骨彻底锁死。 “啊啊啊——” 圆怒的口中就像是响起了猛兽的叫声,那蜈蚣骨疯狂地挣扎,可这都是无用之功,白忘冬手指再次轻点雀寒翎,锁链在一瞬收缩。 吱呀—— 摩擦声响起。 那锋利的翎羽锁链开始疯狂转动。 一道道划痕出现在了蜈蚣骨的上面。 圆怒口中的声音越发狂暴。 一秒,两秒,三秒。 “哗啦!!!” 森森白骨猛地被撕开,一块块骨头从半空当中落下,砸在了地上。 而就在蜈蚣骨炸开的同一时间,圆怒身体一颤,整个人气息飞快萎靡。 他站稳身体,一把抓住那蜈蚣骨的尾端。 呲啦—— 鲜血飞溅,那蜈蚣骨被他生生扯断,直接剥离了他的身体。 圆怒撕开蜈蚣骨的一瞬间,汹涌的寒气猛地从蜈蚣骨尾部冲出。 只差一秒,就能够连带着将圆怒的身体冻结。 “你想要玩游戏吗?”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在他的耳边响起。 “是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还是玩石头剪子布?” “要不然跳皮筋我也是很擅长的哦。” “扔沙包,碰碰车,蹦床,跳格子,你总是要选一个的嘛。” 他的身影连续闪现,很快就来到了圆怒的身前,圆怒瞳孔微缩,他完全看不清白忘冬的每一步踪迹。 这就是神鬼莫测的踩影步? 锦衣卫三绝之一的身法仙术? 可还没等圆怒多想,白忘冬一拳就轰在了他的腹部之上。 此时此刻,白忘冬的脸上再度恢复了火云纹的样式。 一拳轰出,看得出来,圆怒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硬朗,这一拳让他直直倒退三步。 圆怒还想要反击,可只是刚一抬手,白忘冬第二拳就接踵而来。 圆怒再次后退。 下一拳,砸脸。 后退。 砸胸。 后退。 砸肚子。 再后退。 一拳接着一拳,甚至于里面还夹杂着膝踢和肘击。 在白忘冬那飞快的出手速度之下,圆怒被压制得根本没办法反击 很快,他得就没办法再后撤,后背靠在了墙上,没有了退路。 他仍旧没有放弃要反击,双手之上,血气涌动,但紧接着,白忘冬右腿高高抬起,一脚踹出,直接蹬在了圆怒的胸口之上。 然后…… 轰—— 火焰爆开,灼热的猛焰直接将冲击圆怒的胸口。 圆怒痛嚎一声,整个人在火焰的灼烧之下,不停的挣扎。 “呐呐呐呐,想好了要玩什么游戏了吗?” 白忘冬双眸明亮混乱,嘴角高高咧起,亢奋得要紧。 圆怒死死咬着牙,一句话都不开口。 “回答我的问题啊。” 白忘冬脚掌一碾,腿部发力,死死踩着圆怒的胸口。 圆怒霎时就感觉到了窒息的体验。 他手掌不停拍打着白忘冬的腿,可却没有半点办法。 白忘冬一脸动容地看着圆怒拼命求生的挣扎表情,在心里不断地感叹生命的可敬。 啊,即便是像他这样卑微如虫豸的生命都在挣扎。 这世间命运啊,当真是苦涩如歌。 “你简直,太让人感动了。” 白忘冬都快要潸然泪下了。 要不是还在踩着圆怒的胸口,白忘冬真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所以啊……” 白忘冬死死盯着他,目光冷冽。 “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把刚才那股声势不小的阴气给展露出来吗?” 白忘冬再次碾转着脚掌,圆怒脸色涨红,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即将窒息的状态。 “快用吧。” 白忘冬身子前倾,在身体柔韧性不错的前提下,脸颊缓缓靠近圆怒的脸。 “只要用了,你就不会死了,只要用了,你就能反抗我了,只要用了,你甚至能和我现在一样,把我按在墙上狠狠摩擦。” 白忘冬语气轻柔,就像是在安慰什么耍性子的小孩一样。 “快用吧……” 圆怒大脑当中一片恍惚,在极度缺氧之下,他只能听到一句“快用吧”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闭嘴。” 圆怒沉声道。 “快用吧。” “闭嘴。” “不用你就要死了。” “闭嘴。” “用了的话,你就能弄死我啊。” “闭嘴!!!” 圆怒放声怒吼,同一时间,一股极为骇人的气息猛地在他的身上爆发。 轰隆隆—— 爆鸣声骤然响起,白忘冬的脚被猛地弹开,他身子扭转,瞬间后撤三四米。 “对了,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白忘冬捂着心口,死死盯着那不断从圆怒身上冒出来的黑气。 这是多么吓人的一股气息啊。 光是站在这里,白忘冬就能感觉到这黑气当中压缩着一股简直能够捅穿苍穹的怨气。 这得是压缩了多少怨灵才能够凝结成这样的阴气呢? “想要吃了你。” 白忘冬目光越发混乱,他歪着头,看着那不断冒着黑气的圆怒。 这是多么美味的一道佳肴。 大量的鬼炁在翻腾,在起舞,就像是在朝着他挥手,对着他说。 “宝贝,来吃我啊。” 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句话。 它真的,我哭死。 牺牲小我,奉献他人。 白忘冬永远都会为这样的事物而感动,无论它是不是个活物。 有的时候,活物死物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 “我从来不会辜负这样的请求。” 白忘冬双眸瞬间被染成鎏金色,整个全身上下火焰喷发。 紧接着,鬼面从他的身上钻出,在他的周身围绕。 此刻的圆怒就像是失去了神志一样,双目无神,但却又好像有着最纯粹的本能。 他看着白忘冬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从这个人的身上闻到了那很香很香的气味。 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只要能吃了白忘冬,他体内的阴气还能再度攀升。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没什么好抉择的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此刻,他的眼中尽显食欲和垂涎。 白忘冬就像是感受到了他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脚下,一个个怨灵不断爬出,匍匐在了他的脚边。 白忘冬双手当中燃着鬼炁,脸上的火云纹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散去。 他半弯身体,全身上下只剩下了鬼炁在燃烧。 气氛凝重了起来,禅室当中静默无声,只能听到急迫的喘息声。 轰—— 下一秒,两人眨眼消失在了原地,没有半点花里胡哨的招式,也没有用任何一种仙法鬼术。 最原始,最单纯的搏杀开始了。 黑色vs黑色。 鬼炁vs阴气。 到底谁又能吃了谁呢? …… 另一边,走在骨佛寺后山当中的张宇霄在圆怒阴气爆发的那一刻飞快抬起头,眉头紧皱,直直朝着那阴气爆发的方向看去。 “之前的那股阴气,并不是错觉。” 张宇霄喃喃自语道。 之前就在白忘冬刚进入那禅室没多久之后,那个方向就爆发出了一股声势不小的阴气。 但那股阴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就让张宇霄忍不住怀疑自己,之前感应到的莫非是一种错觉? 但就现在来看,这应该是真的。 “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这种程度的阴气,绝对不可能是一般人能够炼制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这具体的法门究竟在什么地方。 “谁!”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宇霄目光骤冷,他瞬间回身,朝着身后看去。 目光如刀,锋利得扫过那空无一人的所有区域。 最终,他的目光定在了一个地方。 “呀~被发现了啊。” 一道身影缓缓凭空而出,他站在原地,笑容可掬地看着张宇霄。 “总算是有个活人来这边了,真是的,这些天可把我给无聊死了。” “你是谁?” 张宇霄冷声问道。 “我?”男子指了指自己,然后得意地叉腰。“听过张家村吗?老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家村三大王张月山,未来的村长,不过看你长的这么愣头愣脑的模样,应该是没听过老子的名声。” “张家村……” 张宇霄默念着这个名字。 原本以为查到骨佛寺就能够稍微减轻一些对张家村的怀疑的,但没想到,这居然是实锤的开始。 “张月山。” 张宇霄手臂垂落在身体两旁,默默抬起了眼眸。 “喂,能告诉我,你现在身上缠着的那些怨灵,是从何而来的吗?” 声音冰冷刺骨,目光锋利血腥。 一念善生花,一念凶见血。 天师府,除恶,需动屠刀。 …… 佛堂,徐妙锦靠在门框上,垂头闭眼,听着清宓那轻轻吟起的诵经声。 清宓的声音很好听,听着让人有种置身于空谷当中的感觉,特别的宁静。 轰隆隆—— 雷声响起。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那看不到半点星月的夜空。 “要下雨了。” 啪嗒,啪嗒。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徐妙锦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朝着那道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的身影看去。 “清宓……” 痴缠的声音响起,那张熟悉的脸庞缓缓显现。 看到他,徐妙锦眼波微动。 “原来如此。” “徐小姐,阿宓在里面吗?” 这声音中的柔腻已经到了让人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能这么叫清宓的,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一个。 “她不在,你走吧。” 徐妙锦眨眨眼,语气轻灵地说道。 “你撒谎,你撒谎,她一定就在里面,我感觉到她的存在了,阿宓,阿宓,是我啊,阿伏,我来找你了。” 路伏撕扯着自己的心口,喘着气,大声说道。 那眼中的爱意,像是能把眼前的一切都给毁掉。 徐妙锦从门框上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台阶下面的路伏,目光一点一点的幽冷。 “现在滚,我可以少杀你一次。” “徐小姐,我只要阿宓,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就给我一次机会。” “呵。” 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模样,徐妙锦淡笑一声,在心底嘲笑着自己的无聊。 和这种人说这种话,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算了,直接来吧。” “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袖中的刀缓缓落下,徐妙锦站在原地,美眸彻底冷下。 赶紧解决掉吧。 要下雨了。 她可不想湿了自己的衣裳。 刀芒,划破夜幕,绽放泠泠寒光。 第101章 阴龙脉 “喂,你能告诉我,你现在身上缠着的那些怨灵,是从何而来的吗?” 冰冷的面配冰冷的音,此刻的张宇霄眼中没有了玩闹,他冷冷注视着面前的叉着腰一脸得意的张月山,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霎时间变得晶莹剔透。 天目。 天师府绝学。 “怨灵?” 张月山微微一愣,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连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哦,你是在说这些小可爱吗?” 他手指一动,一个模样俏丽的女鬼就缠在了他的手臂上,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张月山摊开的掌心当中,张月山手掌揉动着她那精致的下巴,就像是在把玩着什么好玩的玩具。 而这女鬼魂的眼中没有半点神采,这般看去,若是忽略掉那一身的鬼炁,说不准会认为这只是一具玩偶。 这不是鬼灵! 张宇霄第一时间为其下了判断。 真正的鬼灵即便同样神志全无,但眼中多多少少会保持一定的灵动。 而这个女怨灵,却并没有给张宇霄带了这样的感觉。 它不是一个没有被炼化的鬼魂,同样也不是一个被完全炼化掉的鬼灵,她是一个介于这两者中间,一个四不像的东西…… 而这样的东西,现在在张月山的身上,缠了足足几百个。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从何处来。 “那当然是……” 张月山脸上露出一个极为纯真的笑。 “从活人的脑子里抠出来的啊。” 轰隆—— 狂暴的雷光瞬间亮起,张宇霄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张月山一把捏爆那个女鬼的头颅,黑气在他的身上翻涌,没有半点迟疑,一掌朝着自己正前方轰出。 咚! 灵力爆炸的巨响声顷刻间在月色之下炸响。 张宇霄和张月山两人掌心相对,苍白色的雷电与墨黑色的阴气撞击,发出“滋滋”的声音。 “你生气了,为什么?” 张月山看着那目光犹如寒潭一般的张宇霄,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是因为我身上这些小可爱吗?” 张宇霄没有出声回答,空着的那只手双指当中出现一张道符,道符现身的一刹那就熊熊燃起,紧接着,张宇霄和张月山的周身瞬间出现无数把灵力飞剑。 唰—— 飞剑毫不犹豫地从半空当中射出,朝着张月山刺去。 张月山不躲不避,猛地一踏脚,那群缠在他身上的怨灵应声而动,一个接着一个从他的身体当中钻出,犹如群狼一般,扑向了那群飞剑。 噗嗤。 怨灵与飞剑相碰撞,瞬间化为阴气包裹在了飞剑之上。 咔嚓。 飞剑应声破碎,无数灵力光点在空气当中飞散。 但此时,张宇霄冷哼一声。 那些飞散的灵力并没有就此消逝,而是飞速聚集。 咔嚓。 正一天雷再次落下。 张月山连忙身形闪现,后撤十几步,欲图躲开这这些天雷。 可就在他后撤的同一时间,张宇霄整个身体化为苍白色电流,朝着他后撤的方向追了过来。 几度闪现,瞬间而至。 张宇霄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有过多的思考,直接一掌落在了张月山的胸口。 “吼——” 张月山胸口之上,一张鬼虎大嘴血腥张开。 张宇霄手掌之上,灵力流动,那一刻,仿佛有着阴阳两气在他的手臂周围环绕。 鬼虎张着大嘴刚一咬上去,就被那阴阳两气猛地震开。 紧接着,一个八卦印记在张宇霄的手心当中浮现。 啪。 这一掌,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张月山的身上。 然后…… 张月山就察觉到自己的灵力居然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还没等他多想,紧接着,一张空白道符就被贴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张宇霄双手捏咒,一个个符文接二连三地自那张空白道符之上显现。 一个大大地“镇”猛地从中窜出。 张月山肩膀一垮,骤然感觉到了千斤重担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呵。” 虽然暂时失去了灵力,但张月山神色没有半点慌张,他抬起眼眸来朝着张宇霄戏谑地看了一眼,再然后,贴在他眉心之上的道符就燃起墨黑色的火焰。 张宇霄见此,二话不说,双手再次结印。 下一秒,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根雷鞭,张宇霄一把抓住雷鞭,直接挥动,朝着张月山脑袋抽了下去。 可张月山却没有半点反应,他只是仰着头笑嘻嘻地看着张宇霄,任凭那雷鞭距离他越来越近,可就是没有露出半点慌张的神色。 “吼——” 而就在这雷鞭即将落在张月山头上的同一时间,一道巨大的怒吼声猛地在这院落深处响起,吼声震天,音浪掀起狂风,吹起了那层层树浪。 而就在这个时候雷鞭已然落下。 啪。 咔嚓。 紧跟着鞭子抽动声之后的,就是清脆的破裂声。 只不过,张宇霄眼眸微缩。 这一刻,裂开的不是张月山的头颅,而是他手中的荡魔鞭。 此刻,一只庞大的白骨巨手将张月山抓在手心当中,把他整个身体保护的严严实实。 然后,白骨巨手猛地抽动。 唰啦—— 张月山直接被白骨巨手给拉着朝着后面退走。 张宇霄站在原地,没有拦截,他看着远处的白骨巨手,那是一只从小山丘当中钻出来到粗壮手臂。 而在那小山丘之上,张宇霄能够见到的,是那不断冒出来的浓郁阴气。 这绝对不是张月山能够驾驭得来了的怨灵! 张宇霄大脑当中思绪不断地滑过,如果张月山能够有这般实力,那么自己刚才那一掌阴阳卦印根本就不可能封住他的灵力。 可现在的张月山确实灵力全失,这就说明,他的实力绝对到不了能够冲破阴阳卦印的程度。 那么这怨灵所需的能量,又是谁来提供的。 “难道……” 感受着这滔天般的阴气,张宇霄脑海当中瞬间浮现出了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 他连忙扭头,环顾四周,晶莹剔透的天目认真仔细地朝这后山每一个角落当中扫去。 “呦,终于发现了啊。” 白骨巨手打开,张月山踩着小山丘的泥土从里面走了下来。 他身上阴气还在喷涌,就连双目当中,都有着黑色气息在不断地流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极为诡异,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失去了灵力的样子。 “给你看点好玩的吧。” 张月山轻轻拍了拍手。 张宇霄的瞳孔在这一刻猛地紧缩。 他停下了不断转移的视线,看着那一个接着一个从地底下冒出的阴气身影,整个人全身紧绷,一股浓浓的寒气,爬上了他的脊背。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已经数不清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数以计千的身影便成群结队地聚拢在了张月山的周身。 阴气,将这一片院落全部包裹。 这样庞大的阴气,又岂会是一个张月山能够拥有? 眼前的画面,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对,应该是确定了那个可能。 骨佛寺的下面,居然有着一条…… …… “阴龙脉。” 银白色的玉盘上闪烁着如同星海一般的绚烂场景,可此刻君陌却连半点欣赏这副美景的心思都没有。 他看着天机盘之上显示出的结果,脸上露出了极为惊骇的表情。 如果他没有算错的话,骨佛寺这股庞大阴气的来源,居然会是一条阴龙脉? 而且,这条阴龙脉藏于地下却始始终没有朝着四周扩散,而是被什么东西给封禁在了原地,聚拢阴气。 这究竟是何人做了这般手段? 骨佛寺里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阴龙脉,是一种极为凶恶的灵脉,其本身就是天下怨念的结合,其中蕴含的死气一旦沾染,就会连绵那片区域数万里之远。 这种灵脉就是一种祸害。 只要一旦发现这世间有阴龙脉现身,那么势必是要将其全部除尽。 封禁留存,这绝对是不允许的事情。 而且,这世间鲜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师傅也许可以,和他师傅一个层次的那些大修行者前辈大概也可以。 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很少有人会去做。 而一旦做了,那就说明必有所图。 “必须要找到封禁它的封印所在。” 君陌神色坚定。 这样,他才能够尽力去完成“屠龙”,将这条阴龙脉给祛除掉。 “我能做到,我能做到,我能做到。” 君陌一把握住自己颤抖的那只手,连续深呼吸。 就算是做不到,也必须要做到。 他是天衍山执盘人,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应尽的义务。 他要比师兄做的更好,做的更出色,这样才能够证明,师傅选自己并没有选错,才能够告诉天衍山其他人,他并不是一个捡漏的幸运儿。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人是师兄,那他一定会觉得什么阴龙脉这只是个小问题。 作为他的师弟,自己绝对不能露怯。 “我一定能行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君陌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 闭眼,睁开。 原本还有些慌乱的目光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转头朝着天机盘指引的那个方向看去。 那边…… 似乎有着刀光在亮起。 第102章 二次斩杀 “阿宓,你能不能出来瞧我一眼?我在这里啊,我就在这里啊,你的阿伏就在这里。” 路伏癫狂地捶着自己的心口,大声喊叫着清宓的名字,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一场疯魔。 徐妙锦看着这样的路伏,黛眉微微皱起。 看来自己之前那一刀给这货造成的影响不小,这死而复生之后,居然成了这般傻逼的模样。 “快下雨了。” 徐妙锦上前迈步。 “速战速决吧。” “徐小姐,我会对阿宓好的。” 可路伏就像是半点都听不到徐妙锦的话一样,他一脸深情地看着徐妙锦。 “你就放心地把她交给我,我会对她一生一世的好。” “这样吗?那我可谢谢你了。” 徐妙锦美眸张开,眼中的杀意瞬间涌出,她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就如同一根离弦之箭,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路伏眼前。 路伏整个人全身绷紧,双手飞快结印。 一面灵力盾牌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可是。 唰—— 刀刃从徐妙锦的衣袖当中滑出,落在了徐妙锦手中,她直接挥出一刀,刀光亮起,快如疾电。 咔嚓。 灵力盾牌被直接斩碎。 路伏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薄如蝉翼的刀锋就已经到了他的脖子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路伏狠狠咬牙,直接扭腰。 徐妙锦听到了一声极为清晰的骨碎声,然后路伏的身体就在半空当中翻转,朝着后面滚了出去,那原本斩向他脖子的一刀瞬间斩空。 徐妙锦手腕翻转,刀锋在空气中来回划动几下,然后丝滑入袖。 紧接着,无数石棱拔地而起,朝着徐妙锦刺了过来。 徐妙锦没有半点想要躲开的意思,她就站在原地,任凭这些尖锐的石棱刺向她。 耀眼的刀光再一次亮起,徐妙锦的动作快到根本让人看不清她的每一个挥刀过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十多道刀光斩出,那些冲向她的石棱尽数破碎,漫天碎石飞舞。 碎石当中,一道身影突然浮现,朝着她猛地冲来。 路伏紧紧握拳,无数沙石在他的拳头之上汇聚,两人大小的石拳毫不留情猛地轰下。 徐妙锦美眸冷静至极,即便是面对这样的一拳,她的眼底也没有泛起半点波动。 还是一样的招式。 滑出,握刀,挥刀。 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快捷,干脆,利落。 寒光乍起,那薄如蝉翼的刀锋直接和那一拳撞在了一起。 只是刚一碰面,那一拳便已然碎开,根本没办法挡住这一刀分毫。 石拳从中分开,这一刀没有停下,依旧朝着路伏的脖子位置而去。 斩首,是刀法的浪漫。 路伏眼眸微缩,下意识抬起手臂,就想要挡住这一刀。 但…… 噗嗤。 没有半点的意外,鲜血四溅,路伏的手臂直直飞出,他身子扭转,连忙后撤。 站定的第一时间,他膝盖一软,就这样单膝跪在了地上,用右手捂着左边断臂的位置,恶狠狠看着徐妙锦。 “你,是不是稍微变强了一些?” 徐妙锦看了自己手里的刀几秒,然后这才抬起头来,朝着路伏问道。 若是换作是之前在客栈里的那个路伏,刚才这一刀他是绝对没办法挡得住的。 “哦,我知道了。” 徐妙锦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她看向路伏的目光中下意识多了一丝鄙夷。 “你……该不会是换了一具身体吧?” 路伏身体微微一顿,刚想要张嘴否认,可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徐妙锦的玲珑心,貌似……否认也没什么作用。 就看他现在这个表现,这答案就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还真是这样。” 徐妙锦微微撇嘴。 说真的,就她个人而言,她是接受不了换身体这种修炼方式的。 想一想就觉得有些……恶心。 这是她见到的路伏的第二具身体,之后可能还会有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 每来一个就要对着她喊上一遍“我爱阿宓,请把阿宓交给我”这样的鬼话,啊,光是这么想想,就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请将怎么样才能彻底杀了你的方法告诉我,拜托拜托。” 徐妙锦双手合十,对着路伏做了一个很标准的佛礼。 路伏没有回答她,当然也不可能回答她,他只是又转头看了一眼徐妙锦身后的佛堂,那里,有着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姑娘。 明明他们这般相爱,但却因为身份关系不能宣之于口。 甚至于还要被徐妙锦这般恶毒的闺蜜用强硬手段拆散。 苦命鸳鸯,大抵说的就是他同阿宓这般吧。 “阿宓,你别怕。” 路伏喃喃自语道。 “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 “到那时候,谁也不能拆散我们,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 于是,缓缓的,他站起身来,看着对面的徐妙锦,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 “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为了他挚爱的女人。 这句话话音刚一落下,路伏的身体之上就爆发出一股极为骇人的气息,然后他就用尽全身力气,大步朝着徐妙锦的方向冲了过来。 “去死吧!” 路伏癫狂的大叫着。 徐妙锦头疼地看着这傻逼,俏脸之上露出了一丝无奈。 清宓这还真的是被一块狗皮膏药给黏住了啊。 “算了。” 她淡淡开口。 “还是送你去死好了。” 早送一会儿,她的眼睛就能多清静一会儿。 至于下次…… “管你来几次。” 徐妙锦握住手中的刀,目光当中杀气凛然,让人不寒而栗。 “我全杀了就是了。” 只要一直杀下去,总有把他所有身体杀完的那一天。 她徐妙锦,有这个耐心。 唰—— 刀光如同之前一般亮起。 那冲过来的路伏身子直接被这刀光从中间切开。 噗嗤。 大量的鲜血如同暴雨一般撒下,徐妙锦及时后撤,躲开了落下的血滴,并没有被半滴血给沾染到。 她今天可是穿了一身白衣服来得,这要是染上血,那可就难清洗了。 半眼都没有去看那被分成两边,没来得及自爆的路伏,徐妙锦直接转身朝着佛堂当中走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再次响起。 徐妙锦飞快扭头,目光警惕地朝着来人看去。 那人刚一踏进院落,就愣在了原地。 他先是看了那躺在地上被分成两半的路伏一眼,然后抬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这才抬头看向了徐妙锦,一脸疑惑地问道:“这是?” 他记得这人不是刚在几个时辰前被徐妙锦一刀给斩首了吗? 这是啥? 双胞胎兄弟? 见到来者是君陌,徐妙锦目光平淡,将刀收回到了袖子当中。 可就在君陌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素手一直抓着刀柄,没有半点想要放开的意思。 小心驶得万年船,君陌的实力不弱,至少要比那被分成两截的路伏要强不少,要是真的要打,最好还是要占得先机才行。 “我不知道,大抵是什么邪术吧。” 徐妙锦开口回答道,语气轻快。 “估计还有第三次就是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君陌忍不住摇摇头。 果然,下山还是有好处的,就这一趟顺德府之行,他就见到了不少在天衍山上见不到的东西。 “你来这里做什么?” 徐妙锦开口问道。 “有很重要的事。” 君陌回答道,他看了一眼徐妙锦身后的佛堂。 “清宓小师太在里面?” “是。” “那可否先让我进去瞧上一眼?” 他现在确实是有些着急。 “大概……” 徐妙锦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坐在佛像前,心无旁骛专心诵经的清宓,然后冲着君陌摇了摇头:“大概不行。” 清宓这种状态,没办法打断。 “那我等一等好了。” 君陌看着自己手里的天机盘,呼出一口气。 位置已经确定了,就算是多等一小会儿也没什么。 就当是给他留一个做考前复习的时间。 他想想,祛除阴龙脉的术法是什么来着? 察觉到君陌没有恶意,徐妙锦悄悄放开了握着刀柄的素手,然后就和之前一样,靠在了门框上。 她看了一眼夜空。 黑云压城,今晚可能会有一场不小的雨。 也不知道京城那边有没有同样下雨,姐姐是最喜欢下雨天的了,最近她那二外甥有些闹腾,惹得她总是闹心,要是能有一场雨的话,也能让她多多少少舒心一些。 就在徐妙锦想着京城的阿姐时,清宓这边脸色突然苍白起来。 徐妙锦第一时间发现了清宓的气息跌落,她连忙转过身朝着清宓看去。 清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了一抹浓浓的惊吓。 然后,她俏脸猛地涨红。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徐妙锦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就连外面的君陌都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 徐妙锦看着清宓死死拉着她的衣袖,那副惊慌的模样,她眉头紧皱。 “发生了什么?” 用灵力温养着清宓的身体,徐妙锦连忙开口问道。 “龙,好大的一条黑龙……” 清宓指着那佛台,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看到她这副模样,君陌眉头狠狠皱起,眼中溢出来的满是凝重。 这条阴龙脉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很多…… 他真的能行吗? 第103章 噬者之争 狂暴的阴气就像是一团没有理智的野兽,白忘冬能够特别敏感地感觉到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从头至尾没有半点懈怠。 它想要吃了他。 这是白忘冬从那眼神当中读出来的唯一内容。 “啊~” 白忘冬撩开遮挡在自己眼前的发丝,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当中是灼灼发亮的炙热,他歪着头,任凭金光越来越亮,周身鬼炁喷涌,一个个怨灵自他的脚下爬出,在他的脚边匍匐环绕。 这一刻,他仿若被百鬼簇拥。 “这可真是……太妙了。” 你说巧不巧,他啊,貌似有着同样的想法呢。 “吼——” 两人只是相互对峙了几秒钟的时间,被阴气包裹着的圆怒猛地怒吼一声,这一声,不像是人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怒吼声中,圆怒脚下发力,瞬间消失在了白忘冬的眼前,化作一道极为狂暴的流光,猛地冲向了白忘冬所在的方向。 白忘冬没有半点犹豫,更没有半点躲避,他同样猛地发力,整个人被鬼炁给包裹,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圆怒迎面而上。 轰—— 两道流光在半路当中接触,没有丝毫的花里胡哨,直接实实在在地撞在了一起。 鬼炁和阴气相互碾压,就像是在争夺着各自的领土。 而白忘冬和圆怒两人双手抵住,两个人脸颊极速靠近,额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吼~” 圆怒双目无神,嘶吼声中杀意尽显。 白忘冬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高高咧起。 他不知道现在藏在圆怒体内的那个东西是什么玩意,但是…… “让我高兴高兴吧!” 小腿绷紧,手臂发力。 白忘冬大声笑喊着,一把将圆怒从原地举起,然后猛地甩出。 咚—— 巨响声动,烟尘四起。 圆怒被这一下狠狠地甩在了禅室的墙上,背部与那极为坚硬的石墙撞在一起,可圆怒脸上却半点疼痛的表情都没有露出,他刚一撞在墙上就稳住了身体。 紧接着,一记燃烧着鬼炁的鞭腿就极为狠辣地落在了他的头颅之上,圆怒的头颅被这一腿给直接踹进了石墙当中。 再然后,就是来自白忘冬狂风暴雨般的重击。 白忘冬的手脚在这一刻就像是生出了幻影一般,犹如千手千脚,虽然招式杂乱无章,但是那速度却是达到了他如今肉身强度的极限。 放弃掉了所有的思考和迟疑,这是完全不计后果的疯狂征伐。 “喂喂喂喂,这是怎么了吗?刚才不是还吼的很大声吗?不是要吃了我吗?就这就萎了吗?呐呐,你不会告诉我,这就是你的极限吧?别开玩笑啊,虫子都会咬人的。” 鬼炁气焰疯狂燃烧,白忘冬笑声癫狂,一拳朝着圆怒的眼眶砸了过去。 “吼!!!” 不知道是白忘冬的话里哪个字眼挑动了圆怒的神经,一直被压制着的圆怒猛地仰天怒吼,全身阴气冲天而起。 白忘冬挥出的那一拳狠狠地落在了圆怒的脸上,但是圆怒身体却没有半点的晃荡,他死死用脸抵住了白忘冬的重拳,然后,头颅狂扭,白忘冬拳头被猛地弹开。 圆怒直接张开大嘴,朝着白忘冬的肩膀咬了过去。 白忘冬被弹开的拳头在极速之间手势猛地变化,没有半点迟疑,直接以自己最佳的直觉,拳化成爪,从下而上,一把托住了圆怒的下巴,合上了他那张血盆大口。 紧接着,圆怒抓住这一刻的间隙,反应极快地右手一招,庞大的阴气利爪在他的手心成型,动作没有一丝丝的停滞,直接瞄准白忘冬的心口,一爪递出。 白忘冬不躲不避,他死死扣住圆怒的下巴,全身上下鬼炁涌动。 唰—— 就在那阴气利爪即将触碰到白忘冬的前一秒,圆怒的下巴脱臼,整个身体偏移,这一爪直接偏离了原定路线,庞大阴狠的气浪擦着白忘冬身前三毫米而过。 趁着这个间隙,白忘冬一腿飞出,直直击中圆怒的胸口,圆怒身体第一时间倒飞出去。 紧接着,白忘冬踩影步发动,整个人欺身而上,眨眼之间就来到了圆怒的眼前。 他双手交叉握拳,鬼炁在拳上汇聚,然后一拳朝着身下的圆怒砸了过去。 这一拳来得很快,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抵达了圆怒的胸口,庞大的冲击力在圆怒的胸口猛地炸开,可就在这个时候,圆怒的双手居然直接抓住了白忘冬两边的手腕。 两人的身体在半空当中极限翻转三百六十度,圆怒松手,两人的身体一上一下,同时被甩飞。 咔嚓。 白忘冬的脊背撞上了禅室的天花板。 那种强烈的冲击感几乎要将他的浑身骨头碎个稀烂,这剧烈的疼痛让他有了一瞬的失神。 而就在这失神的一瞬间里,圆怒犹如一发射出的炮弹,从地上猛地弹起朝着他冲了过来。 一记重拳。 这一拳实实在在地落在了白忘冬的腹部。 好疼,好疼,好疼。 但是…… “就是应该这样。” 白忘冬嘴巴大张,那因为这一拳被砸出来的血液被溅出,白忘冬神色愈发癫狂。 他一把抓住了圆怒的头,脚下在天花板上狠狠一蹬。 两个人的身体朝着下面砸去。 半空当中,圆怒重拳不断对着白忘冬轰击,白忘冬抬手抵挡,他能够感觉得到,圆怒体内的阴气似乎越来越适应这具身体。 夺舍?傀儡? 管他是什么。 白忘冬一点都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那就是…… 吃了它!! 心念动,鬼炁腾。 鬼面印记从他的身体当中钻出,顷刻间就膨胀成了白忘冬脑袋的大小,它张开大嘴,朝着圆怒一口咬了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圆怒周身阴气极速变幻。 那形状就如同一只凶残暴怒的黑龙朝着鬼面悍然冲去。 同一时间,圆怒一口朝着白忘冬脖子位置咬了过去。 白忘冬侧过头,躲开了这一咬,然后额头在他的侧脸猛地一撞击。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鬼面和黑龙已经撕咬在了一起,二者互相撕咬着各自身体的部位,互不相让。 此刻,那禅室已经被这交手的气浪强烈冲击得摇摇欲坠。 两人落地,没有半点犹豫,同时朝着门外奔走。 奔走期间,鬼炁和阴气仍旧在互相碾压。 不管是白忘冬还是圆怒,两人都越发适应自己的手段,那掀起来的气浪越来越大,两个人从一路奔走,身后的禅室猛地坍塌,包括那从地上通往禅室的地道,也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追着两人坍塌。 白忘冬和圆怒都没有在乎身后的坍塌,两人只是并肩一路奔走,相互盯着对方死死不放。 光明在一点一点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嘭—— 没有一丢丢可以缓和的时间。 当两人冲出地道的下一秒,身后的土地全部塌陷。 整个禅室和走道都被泥土全部埋葬。 若是迟出来那么一秒钟的时间都会被这泥土压住。 并排行走,白忘冬脸上火云纹飞快浮现,他双手当中两把火焰巨剑熊熊燃烧,身子扭转,朝着圆怒的方向飞快旋舞。 圆怒没有坐以待毙,他做出反击,周身阴气化为一条条小黑龙,迎着火焰巨剑冲了上来。 巨剑燃烧着空气,那疯狂旋转着的两柄巨剑犹如一个巨大的风火转轮,碾杀着触碰到它的每一条黑龙。 黑龙顷刻间散去,紧接着,白忘冬一把捏碎手中巨剑,站稳身体,两只手上仿佛有着两个火焰狮头燃起。 狮头就是两个重型拳套,当它们落在圆怒身上的那一刻,火焰猛地炸开,圆怒的身体直接倒飞而出。 咚咚咚咚咚。 一面接着一面的墙被圆怒撞碎。 可这并没有让圆怒失去活动的能力。 废墟当中,阴气汇聚成一把巨大的长剑,朝着白忘冬一剑斩出。 白忘冬脸上火云纹散去,幽兰花纹出现在了他的眼角。 下一秒,天空之上就绽放出了晶莹剔透的冰花。 幽寒伞。 那阴气巨剑与幽寒伞撞在一起,幽寒伞破碎,阴气巨剑同样散去。 无数灵力光点散落在半空当中,那景色看起来分外美艳。 轰—— 就在这个时候,圆怒冲破了那溅起来的尘烟,瞬间来到了白忘冬的眼前,手中阴气利爪直接抓向了白忘冬的心口。 一样的目标,一样的招式。 但白忘冬这一次可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他走。 他鎏金色的眼眸当中亮光闪烁,手心当中一柄寒气凛然的利刃出现。 握住刀柄,拔刀,刀鞘被猛地甩出,白忘冬身上气势一下子就变得凌厉了起来。 一个个怨灵成群结队爬上了那绣春刀,骤然间,绣春刀变成了这些怨灵的栖身之地。 此刻,圆怒已然来到了白忘冬的身前,白忘冬左臂抬起挡在胸前,锋利的利爪一把抓在了那只手臂之上,刹那间,手臂鲜血淋漓。 但白忘冬脸上却没有半点动容,他目光冰寒如雪,眼中杀意直直流出,没有丝毫犹豫。 噗嗤—— 绣春刀猛地挥动。 斩灵刀! 那栖息在绣春刀之上的怨灵恶鬼直接顺着刀光一同冲出。 刀光锋利诡异,一刀落在圆怒的肩上,没有半点阻碍,圆怒的胳膊直接飞出,那被切开的地方,骤然鲜血喷溅,血肉当中露出森森白骨,白忘冬盯着那飞起的胳膊,微微歪头。 鬼面顿时从与阴龙的缠斗中抽身,眨眼间来到了白忘冬的头顶。 啊呜。 没有半点犹豫,鬼面将那根手臂一口吞下。 嘎嘣,嘎嘣。 这是骨头被咬碎的声音, 鬼面一边咀嚼着圆怒的手臂,嘴中一边有着阴气冒出。 大补啊! 白忘冬感受着那朝着自己体内涌入的气浪,双眼顿时一亮。 知道会补,但没想到会这么补。 怪不得自己体内的鬼炁会欢呼雀跃到这种程度。 “哈~”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歪头再次看向了那个捂着断臂位置,眼中似乎恢复了几丝理智的圆怒。 这一眼看去,目光分外温柔。 温柔得甚至让圆怒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略带迷茫地看了眼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 禅室外面?!! 他逃出来了? 那还打个毛啊,直接跑掉不就好了吗? 一念至此,圆怒二话不说,就要朝着后面跑去。 可是,事到如今,白忘冬怎么可能还会让他跑掉呢? 他脚下轻轻一踏,那无数怨灵便从地下钻出,不知道是不是白忘冬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些由鬼炁凝成的怨灵身上的气息强了不少。 至少,已经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了。 圆怒一路奔逃,白忘冬脚下的鬼域一路延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只厉鬼便抓住了他的裤脚,紧接着,就像是大坝决堤一般,那群怨灵成群结队地朝着圆怒身上爬去。 “滚!” 区区鬼炁产出的怨灵,也敢拦他的路? 圆怒身上血纹浮现,原本充实了一些的身体再次干瘪下来,他全身灵力躁动,想要将这些怨灵给全部摧毁。 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已经爬在他身上的怨灵突然张开口,一口咬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圆怒就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大幅度的流失,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聚集起来的那些灵力就已然烟消云散了。 他想要继续运转灵力抵抗,可是,灵力的流失就像是停不下来了一样,无论圆怒怎么反抗,都没有用。 他这一身幽境九重的灵力,只是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出现了无法避免的停滞。 嘭—— 一个爬在圆怒身上的怨灵爆开,灵力四散。 它就像是打响了开始的信号一样。 砰砰砰砰砰砰。 那些爬在圆怒身上的怨灵接二连三地爆开。 圆怒顿时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可就在他刚想要趁着这个间隙出手的时候。 噗嗤。 聚集的灵力再度散去。 那跟在后面的怨灵成群结队地替上了前辈的位置,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圆怒再次感觉自己身体仿佛置身于泥沼当中,无法挣脱半步。 这样下去,他会被生生耗死。 不行! 圆怒目光当中闪过一丝狠色。 看来还是得靠那阴气才行。 他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双目顿时变成了墨黑色的样子,紧接着,喉咙当中就有着低吼声在轻轻响起。 白忘冬站在原地,亲眼目睹了这转变的全过程,灵目之下,一切踪迹都无所遁形。 他能看到,在圆怒的身上,似乎……爬了一条黑龙? 龙形,阴气…… “呵,原来如此。” 白忘冬似乎明白了什么。 “想不到,这小小的一个骨佛寺,居然会有阴龙脉这样的东西。” “吼!!!” 龙吟声震天而起,白忘冬平淡注视着那条缓缓成型的黑龙,他就这般漂浮在圆怒的头顶,满是贪欲地注视着白忘冬的方向。 白忘冬浅浅一笑。 若是真的阴龙脉在此他也许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掉头就跑,可是,只是一条被圆怒炼化了的一部分阴气,居然会觉得自己就是本尊? “多搞笑啊。” 先吃了这个残物,再去会会下面那条真正的阴龙脉。 白忘冬响指一打,那些爬在圆怒身上的怨灵瞬间破碎,遁回到了白忘冬脚下的鬼域当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接着,白忘冬身上鬼炁燃起,一个巨大的鬼面从他的身后缓缓浮现。 黑龙在朝着他嘶吼,张牙舞爪。 “吼——” 然后,它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朝着白忘冬所在的方向俯冲了过来。 白忘冬绣春刀紧握,手腕翻转,刀尖向后,在那巨大的鬼面之上轻轻点击一下。 鬼面缓缓破碎,化为星星点点,朝着绣春刀当中涌入,绣春刀之上鬼炁升腾,一股极为骇人的气息缓缓浮现。 白忘冬闭上眼睛,同时,雪幽兰出现在了半空当中,俯视着战场之上所有画面,这一刻,黑龙的一举一动,都在白忘冬眼中变得无比清晰。 呼气,吸气。 眨眼之间,黑龙近在眼前。 白忘冬心中默默倒数。 三。 二。 一。 此刻,利爪已然悬于头颅之上。 时机已至。 挥刀! 轰—— 这一刀没有半点刀刃的锋利,没有丝毫斩灵的无双,纯黑色的刀芒犹如潮水一般将黑龙尽数淹没,白忘冬骤然感觉自己体内一空,无论是鬼炁还是灵力,都在这一刀之下,化为虚无。 刀芒很快散去。 黑龙的身影再度出现,白忘冬甩刀,看着绣春刀上出现的密密麻麻的裂纹,忍不住咂了咂嘴。 早知道就不拿绣春刀耍这个帅了,爽是爽了,可是这一修刀,就是老贵老贵了。 还不如那胳膊当承载,反正有北镇抚司第一至宝林昭月在,这点小伤是不会成问题的……大概。 将绣春刀收起,白忘冬迈出第一步。 咔嚓。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那条黑龙身上出现一个个小小的黑洞。 那些黑洞拉扯着它的身体,只是一刹,漫天飞魂。 黑洞扭曲,变化为一个个精致的鬼面。 白忘冬一边迈步在飞魂当中,一边感受着自己体内鬼炁的凝实,整个人原本空虚的气海逐渐充盈起来。 白忘冬来到了圆怒的身边,此刻的圆怒就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一样,原本就已经到了自称“老衲”的年纪,这下一来,他眼中的光芒已经黯淡到了今晚的夜色这样。 一句话,他快死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白忘冬站在他身边,淡淡说道。 “同我说说你和蔺楠还有张家村的关系如何?” “……” “你可以选择沉默,但你要是一句话不说,我就把前院那些现在睡的正香的小秃驴们送去喂狗。” 圆怒暗淡的眼睛波动一刹那:“你觉得……我会在乎他们的生死?” “你说话了,这样还不叫在乎?” 白忘冬蹲在地上。 “就当是一场交易,我不送他们去喂狗,你告诉我答案。” 至于圆怒本人…… 好吧,白忘冬也无能为力。 油尽灯枯,就算是林昭月来了,估计都续不了多长的命。 “我不会说的。” 圆怒吃吃一笑,他眼皮一颤一颤,像是随时都会合上。 “这个秘密值得你用整个骨佛寺去保守?” “呵。” “啧,那你有什么在乎的东西没有,我总得拿它威胁你一下啊。” “……” “喂,别沉默,快说,你的时间不多了。” “别白费力气了。” 圆怒回光返照般的看着他。 “骨佛寺的人,你想杀就全都杀了好了,呵,我这一生错事做了不少,怕不是到不了极乐,这样一来,地狱中有你做伴,倒也不算是件坏事。” “怎么说呢……” 听着他的话,白忘冬抿抿嘴,随即手指在腰间白玉之上轻轻滑过,一个小本本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我其实不是太想说这些的,但你在一个鬼修的面前讲‘地狱’这种东西,就有点感觉侮辱到了我的职业。” 把那用于研究的小本本打开,白忘冬指着其中一页,对着圆怒说道。 “你瞧,我研究过这个,人死之后灵魂会化为鬼魂,鬼魂在记忆流逝干净之后就会消散世间,所以,先暂且不提转世不转世的,但我的可以肯定的是,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以上的可能是没有地狱这个东西的。” “哦,对了,之所以留了那么零点零零一的概率,不是因为对我自己的研究没自信,只不过是觉得,要是不留点余地,总觉得有点不够谦逊。” 他妈妈说过的,谦逊的孩子是好孩子,他要当个好孩子才行。 既然这样,那他当然不能太自负了。 这零点零零一就当是他施舍给那些其它研究者的好了。 “老和尚,你现在懂了吗?下次再见到鬼修,千万别和他们讲‘地狱’这个词,会招人骂的,我心善,就不张口了。” 回答他的事静默无声。 “嗯?老和尚?” 白忘冬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他将手里的小本本放下,然后低头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圆怒。 或者说,已经是圆怒的尸体。 “就这么死了吗?也不知道听我讲完了吗?” 白忘冬站起身来,无奈摇头。 “要是没听完以后就走了,那岂不是会无知的消散,对那什么地狱空期待一场。” 真可怜啊。 白忘冬无奈摇摇头。 “算了,等我告诉你的弟子们,让他们转告你一下吧。” 说完这句话,他一招手,那鬼面印记再次破肤而出,直接一口将圆怒的尸体给整个吞没了下去。 嘎巴嘎巴声响起,就像是在嚼着什么零食一样。 虽然想问的没得到答案,但是没关系,这阴气的价值已经足够他今晚的出场费了。 更不要提,那边,还有着一条实实在在的…… “阴龙脉。” 白忘冬目光深邃地看着圆怒阴气飘散的方向。 在那里的,才是大餐。 第104章 天君临世 “这一次,你的雷法又能如何?” 站在山丘之上,被千百阴灵簇拥,张月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的张宇霄,脸上露着得意的笑。 说真的,他特别讨厌会雷法的家伙,看着张宇霄,他就容易想到自己那个七堂弟,一样的天才,一样的孤傲。 这种人,最讨厌了。 所幸,此刻的他,有着能够将面前这个讨厌的天才彻底埋葬的能力。 “一千三百六十二个。” 收回那扫过一个又一个阴灵的目光,张宇霄咬牙切齿地说道。 “整整一千三百六十二个。” 他的语气低沉寒冷,就像是万年不化的玄冰,那凛冽的杀意听得让人冷入骨髓。 一千三百六十二个,这个数字绝对不是全部。 天目之下,这些阴灵的本质张宇霄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将鬼魂与阴气相结合,炼化出来的一种无限接近于鬼灵的物种。 也就是说,这里有一千三百六十二个阴灵,就代表着有一千三百六十二个生灵作为了祭品,而这只是张月山能够掌握的极限,在这背后,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存在。 这群畜生,到底杀了多少这样的人?!! 怒火在张宇霄的心中冒出,他抬起晶莹剔透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张月山,张月山感受着这杀气凛然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居然下意识僵硬了一瞬,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脊背,让他感觉到了一阵寒凉。 但很快,张月山就恢复了过来。 开玩笑,他这里这么多阴灵在呢,他怕个der啊。 今日,就算是张宇霄的实力再强,他也得留下,要不然,张家村在这里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若是骨佛寺之事泄露,那就是他的失职。 失职,在村长的眼中,是重罪,即便不死,也难逃九死一生的惩罚。 据说,前几日满身重伤的张月英就被送进了虎豹林中,大抵是活不成了,那可是村长的亲孙女,亲孙女都尚且如此,何况是他。 他可不想死。 所以…… “还是你去死吧。” 张月山右手一招,一个泛着阴气的鬼旗出现在手中,他单手握住,直接一挥。 唰—— 顷刻间,上千个阴灵同时扭头,看向了张宇霄的方向,它们眼中红光闪动,血腥味缓缓升腾。 张月山俯视着一脸冷静的张宇霄,不知道为何,有着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底生出。 妄念,都是妄念。 他将这股预感强压在心底,然后身上阴气翻腾,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旗帜,猛地一挥。 “唳——” 上千阴灵同时尖啸一声,啸声凄厉,在这阴气密布之地,它们就是无敌的领主。 随着张月山的再次挥旗,这些阴灵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所有阴灵身体同时前倾,黑压压的阴气将整个夜空都给染成了雾蒙蒙的,一股极为强势的压迫力在此处展现。 大恐怖。 张宇霄目光凝重地感受着这股压力,即便是他,此刻的身体都下意识绷紧了起来。 “吼——” 不知道是哪一个阴灵吼出了这第一声,就像是敲响了冲锋的战鼓,一千三百六十二个阴灵瞬间就有了动作。 唰—— 上千阴灵同时而动,所有阴灵瞬间化为流光,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张宇霄的方向。 密密麻麻的阴灵汇聚,就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朝着张宇霄拍来了最猛烈的浪潮。 站在这乌压压的浪潮之前,张宇霄深吸一口气,小声喃喃。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说了这么多声抱歉,应该不算对不起自己那师侄了吧。 但就算是真对不起那也没法儿,毕竟这情况,自己也没办法啊。 真的是…… 阴灵大军即将冲来,他手掌微微抬起,在自己的眉心轻轻一抹。 霎那间,眉心原本那个赤红色的印记缓缓褪去颜色,红色从上面剥离,紧接着,那印记之上,缓缓绽放起了金灿灿的光芒。 下一秒,一股极为骇人的气息就在这阴气笼罩的后山,猛地冲起。 张月山惊骇地看着这一幕,明明张宇霄的样貌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就是这一刻,他似乎发觉,张宇霄的气质发生了一个惊人的变化。 “诸位,天师府弟子张宇霄,今日,送各位解脱。” 张宇霄朝着那阴灵大军猛地一抱拳,这一刻,他能感觉到周身无数灵气都在朝着他的气海飞快灌入。 他抬起晶莹剔透的天目,目光无喜无悲。 然后,他手指在面前空气中飞快滑动,一个个灵力符文在这电光火石当中被画出。 一瞬之间,符咒已成。 张宇霄手指一点。 轰!!!! 天空之上,一个巨大的雷阵瞬间成形,那庞大的威压就如同是九天雷声临世,紧接着,漫天苍雷从雷阵当中飞快落下,就如同是一场暴雨狂风,直接砸在了下面的阴灵大军身上。 咚咚咚。 苍雷携带着九天神威,就如同是荡世神雷,横扫整个阴气领域。 顷刻间,阴灵大军就被轰出了一个口子。 张月山目眦欲裂,这天雷出现就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阴灵大军已经遭到了苍雷的攻伐。 他迅速挥旗,那群阴灵再次结队,滔天的阴气冲天而起,朝着天空之上的雷阵冲去。 张宇霄站在原地,手指继续滑动。 轰隆—— 苍色雷柱从空中猛然炸响,仿若通天彻地一般,直接朝着下面的阴灵大军捅了下来。 雷柱压缩苍雷而成,这一柱直接将靠近它的阴气全部撕了个粉碎。 张宇霄得理不饶人,他再次画符,一道道雷柱从天上陆陆续续地落下,依次击打在了阴灵的身上。 “啊——” 阴灵当中传来了极为凄厉的叫声,那是真真正正痛苦的嚎叫,它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地被击碎,仅存不多的意识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可是,即便是如此,仍旧没有一个阴灵逃窜。 “怎么可能!” 张月山站在山丘之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张宇霄只是一个玄境二重巅峰的灵力修为,怎么可能能用这么多次这样的术法,这根本就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可不合理的事情还更在后面。 张月山挥旗,他要让那些阴兵结队,只有这样,才能够联手挡下那雷电的毁灭。 不知不觉,就只是在一瞬之间,攻防逆转。 张月山来不及思考这个,他心无旁骛地控制着那上千阴灵行动,阴灵在慌乱当中已然重新结队,得到张月山的指令之后,它们成群结队地冲向了空中的雷阵。 一定是这个雷阵的缘故,绝对是这个雷阵的缘故。 只要能够解决掉这个阵法,那这混账一定就保持不住现在这种高强度的术法了。 可是张宇霄就像是看懂了他的想法一样,手指再次滑动,一道道极为复杂的符文被勾画而出。 符箓成形,第一时间就被张宇霄点破。 天空之上,一道道雷阵叠加出现,狂暴的雷柱猛地加粗,雷柱当中,似乎还有苍龙吟唱,凤鸟啼鸣,龙凤雷动,只是瞬间,那上千阴灵就死伤大半。 在这正一天雷的荡魔之威下,那些阴灵简直就是遇到了克星,雷柱所过之处,阴灵尽数崩坏。 原本还是被阴气统治的战场,霎时间被摧毁的七零八落。 张月山的得意还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那眼中的得意自满就变成了如今的惊骇与慌乱。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玄境二重,这海量的灵力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这一前一后的变化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不,是根本就不能接受! 明明应该是自己游刃有余,怎么就变成他大杀四方了呢? 但,有的时候,狂怒并不能爆种。 该被碾压就会被碾压。 天雷还在落下,阴灵还在消散。 张月山什么都无法阻止。 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道血淋淋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后院的某间屋子的屋顶,他一边清理着自己身上的血渍,一边朝着下面的张宇霄看去。 “居然是……天君体。” 白忘冬喃喃自语道,语气中有些讶然。 没错,别的不看,单只看张宇霄眉心那金灿灿发光的印记,就能够大概判断出这来自于什么。 天君体。 修行界最为顶尖的特殊天赋之一。 和玲珑心,一体双魂不一样,天君体就是专门为了修行而生的。 按照白忘冬之前在书上看过的内容,天君体催动期间,周身灵气会疯狂的涌入体内,而在这种状态下,不管是催动灵力的时间,还是术法发动的时间都会大大缩短。 这也就是为了张宇霄连放十几个大招连口气都不喘的原因。 因为此时此刻,他所用的根本就不是他气海中的灵力,而是那不断涌入他体内的天地灵气。 简单来说,就是在这个状态下的张宇霄,是一个无限蓝,大招无cd的超频炮台。 真真正正的输出兵器。 “这天下处处都是挂啊。” 白忘冬没想到,他就夜游个骨佛寺,都能碰上这么一个怪物级别的挂逼。 这世界真他娘的危险。 这让他一个卑微的小鬼修该如何在这夹缝当中求生存呢? 唉。 不过, 他记得张宇霄之前眉心上的印记是赤红色的,他想,如果那不是为了美观,那就应该是另有原因。 怕不是走的“不能完全掌控,只能短暂解封”的路线吧。 就像是为了验证他这个想法一样,下面大发神威的张宇霄眉头突然一紧,那张面瘫脸首次出现了除了冰冷之外的表情。 那是痛苦的神态。 张宇霄脸色迅速苍白,就像是身体之上压着万般重担。 可即便是这样,张宇霄仍旧站的笔直,小天师的姿态拿捏的稳稳的。 白忘冬坐在屋顶之上,晃荡着腿,眼睁睁看着天雷将所有的阴灵都给讨伐灭杀,也没有出手干预。 反正这些阴灵吃了也没用,倒不如让他们来试一试这位小天师的份量。 再说了,他身上也有伤。 要是不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治一治,怕不是过一会儿它就自己痊愈了。 下面的战场,阴灵在消散,张月山早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山丘之上,一脸没缓过来的样子朝着后面狼狈退去。 张宇霄浑身浴雷,朝着他一步步逼近。 他走的很慢,那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了张月山的心巴上面,让他那小心脏一颤一颤的,极具压迫力。 不过,就以白忘冬这个视角来看,他完全觉得张宇霄是在故意装逼。 走的这么慢,但是气息却封锁着张月山周围的每一条路线,确保对方不会从他的手里逃脱,虽然看起来走的慢,可是却半点都没有和张月山拉开距离。 “既然来了就下来,也不说帮个忙。” 突然,张宇霄淡淡开口说道。 他眉心之上,金光暗淡,却并没有重新变回赤红色,就是保持着暗金色的模样,再也没有了变化。 张宇霄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目光直直地就看向了坐在屋顶上晃着腿的白忘冬。 “这不是怕打扰到小天师你大发神威吗?” 白忘冬摊摊手,随即双手放下,撑住屋檐,从屋顶上面一跃而下。 轻轻落地之后,白忘冬站稳身子,缓步朝着张宇霄走去。 “我不善刑讯,这方面,还是得要你来。” “ok~”白忘冬比了个ok的手势,手中冰晶一闪而过,一柄冰刃手术刀缓缓出现。 “哦克”是什么意思? 张宇霄没有听懂,但是,看白忘冬的动作,应该是答应下来了。 于是,他没有继续说话,走到了一边站立。 “友情提示,之后的场面会比较血腥,你要是看不惯直接走就是,但千万千万不要打断我,要不然……” 白忘冬把那手术刀在自己的脖子前虚划了一道。 “我这暴脾气有的时候真的会压不住。” 毕竟是正道名门,道德上限高,要是心软了求自己给对方个痛快,那是真的会影响到他心情的。 他心情不好起来,他自己都怕。 张宇霄默默点头,但也没有转移位置,就只是闭上了眼睛,调理起了自己的内息。 和白忘冬猜的差不多,他的天君体不是那么好开的。 至少以他现在这个境界的气海大小,还支撑不住天君体的那海量吸入的天地灵气,若是开的时间太长,是会把他整个人都给撑爆的。 所以他兄长才会让他在灵力修为到达玄境五重之前,让那位精通天师府封印秘术的师侄跟在他身边,随时准备好给他加固封印。 要知道,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他的身体当中就已经有了内伤了。 不过还好,他暂且还能够处理,不算是什么太严重的伤势。 就在他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的时候,白忘冬已经迈步来到了张月山的身前。 上千阴灵被正一天雷全部击碎,再加上他身上还有着张宇霄留下来的阴阳卦印,暂时不能调动灵力,现在的张月山说白了其实和普通人查不了多少。 他看着来到他面前的白忘冬,一脸地惊恐。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白忘冬蹲下身子,一脸“和蔼可亲”地对着张月山微微一笑。 张月山皱了皱鼻子。 虽然面前这哥们笑起来蛮好看的,但是他还是从白忘冬的身上,问到了一股“残暴”的气味。 常年和这些阴灵打交道,对于这世间大部分的负面情绪,他都有一个很深刻的了解。 而白忘冬这个人…… 好混乱。 “听说你叫张月山,是张家村这一代村长候选人里的第三位是吗?” “你怎么知道村长候选人这件事的?”张月山微微一愣,旋即冷声说道。 这一刻,就连他眼底的慌乱都减少了几分。 “这不重要。”白忘冬在张月山心惊肉跳的目光下把玩着那把寒冰手术刀。“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完,那就没事了。” 这趟骨佛寺之行还真是来对了,不提那让他吃了个爽的阴气,以及那个即将要让他吃个更爽的阴龙脉,就说张月山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大宝藏。 所有张家村的高层,白忘冬见过的那几个,都没办法搞刑讯这一套。 张六羊实力够强,白忘冬那个时候按不住他,张月麒脾气又臭又硬,这货就算是抓起来也不会和自己全盘托出,只能宰了,至于张月英,那姑娘更是个暴脾气,别说问了,之前快要被仙门弟子抓住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要玉石俱焚,不敢抓,不敢抓啊。 但现在这个张月山,没那么硬,身份也足够高,求生欲也不差。 属实是天降奇缘,和他天生一对啊。 感谢命运让他们相遇。 “要是我不回答呢?” 张月山冷声说道,那语气看起来坚决的很。 白忘冬闻言轻轻一笑。 噗嗤。 手中手术刀手起刀落,一只带血的耳朵极速飞出,刀刃锋利到根本就没让张月山反应过来,就已经将他整个右耳切开,直到血溅射到他的脸上,他这才反应过来,剧痛感飞快涌上了他的大脑。 “啊啊啊啊啊——” 张月山的痛嚎声直接尖锐响起,声音之凄厉听得闭着眼睛的张宇霄连连皱眉。 “这就是答案。” 白忘冬将那沾染着张月山血液的冰刀在放在了张月山的眼前,距离他的眼球就只有不到两毫米的距离。 张月山下意识想要后撤,但冰链子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爬上了他的手腕,锁住了他的四肢,让他根本没办法移动分毫。 “会说吗?” 白忘冬直接了当的问道,他还急着去见见自己的大宝贝呢,懒得和这货浪费时间。 “张家村的孩子……” 噗嗤。 又是一只耳朵被切下。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张月山表情疯狂,朝着白忘冬狠厉呲牙,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将白忘冬给活活吃了一样。 “会说吗?” 但白忘冬的语气就像是一盆极寒的冷水,浇了张月山一个透心凉。 他死死咬着牙,看着白忘冬,但眼中已经开始出现了怯懦。 比起张月麒和张月英,这人差了真的不止一星半点。 白忘冬看着他的反应,在心里默默评价着说道。 “如果你还不说,我接下来会戳瞎你的眼睛,然后割了你的舌头和鼻子,双手双脚,还有你下面那玩意。你要想好,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就算是我放了你,你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说着,白忘冬脚步轻移,手术刀轻轻滑过张月山的脸蛋,那冰冷的触感让张月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一颤,让他侧脸碰上了刀刃,划出了一个细微的小口。 小口不大,但是很疼,尤其是寒气灌入,让他觉得火辣辣的疼。 这痛感就像是在提醒着他现在的状况一般。 “看你这个年纪,父母应当还在世,在家乡也有相好的姑娘,有一群可以肝胆相照的伙伴,也许还养着些猫猫狗狗,再快一点,子女也都能有了。这么多牵挂啊,舍得死吗?” 白忘冬来到他身后,站定脚步,俯下身子,来到了他的耳边,轻轻开口。 “我啊,来顺德府一趟只为了太平经,你说,你们总这么拼命干嘛,难不成那死物还能比活人更重要不成?你只要说了……” “我只要说了,你就能放过我?” 张月山的语气突然有些忐忑,他就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小声说道,要不是白忘冬离着他近,还真不一定能听到他说话。 “当然,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张月山表情陷入了挣扎,要是不说,他一定会死,但要是说了,即便活下来了,他在张家村也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家中父母,还有翠香都会被连累,如果那样,还不如选择…… “放心,这件事绝对不会被任何其他人知晓。” 就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白忘冬的声音好巧不巧在这时响起,直冲他的内心,让他心脏没出息的停顿一刹。 随即,他低下了头。 是的,他低下了头。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同张玉麒张月麟张月英以及其它的兄弟姐妹之间的差距。 他骨子里,有着不配让他们瞧得起的东西。 “好,我……” 就在张月山刚想要开口的这一刻,他的声音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停顿,紧接着,就没了声音。 白忘冬眯眯眼,就在他想要站起身来走到正面去看一看的时候,张月山的声音重新响起。 “这么想知道答案吗?”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语气中却多了明显的沧桑。 声音出现这一刻,白忘冬的眼睛狠狠迷到了一起,同一时间,张宇霄睁开了眼睛。 张月山转过头来,那双原本慌乱释然的眼睛,此刻平静如水。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噗嗤。 冰刀下意识出手,插进了张月山的眼中,血花飞溅。 白忘冬眼神凝重地看着那完好无损的另一只眼珠,眼睛越眯越紧。 玛德。 有脏东西。 第105章 幕后boss向你发来了一条邀请 “你为何……要给他一刀?” 看着白忘冬这动作干脆利落的出刀,张宇霄下意识开口问道。 他有点不太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 “手滑了。” 白忘冬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站起。 开玩笑,他能和他说是被这一眼给吓到了吗? 玛德,就跟看鬼片一样,你知道这没啥,但总会被某个地方戳中自己的惊吓点。 这一眼,来得太tm的突然了。 张月山:“……” 不过……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张月山”丝毫不管自己身上绑着的冰链,他盘腿坐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白忘冬,表情一直都很平淡。 “我早就想见见你了。” “张月山”的一举一动尽收白忘冬的眼底,白忘冬眯着眼睛,目光在眼前这诡异的画面上飞快扫视。 夺舍? 神降? 还是同调。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戏法。” “张月山”察觉到了白忘冬探究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可即便是笑着,白忘冬也无法从这笑容当中感觉到半点温度。 “小七和十一的身上也有,只不过他们没有触发而已。” “看来是必须要达到条件才能够触发的禁制。” 张宇霄的声音在白忘冬耳边小声响起。 “确实是小戏法,天师府也有类似的秘术,只不过并没有他这般诡异。” 听着张宇霄的传音,白忘冬不动声色,就像是耳边并没有人说话一样。 禁制,条件,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内容是什么。 怕不是这些张家村的村长候选人身上都被下了这样的禁制,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泄露张家村的机密。 不对…… 不是村长候选人。 是出村的所有人。 能有这样权力的人,整个张家村,怕不是只有一位。 “村长,你好,很荣幸见到你。” 白忘冬身子蹲下,抬起眼眸,与“张月山”平视在了一起。 张宇霄听到“村长”这两个字,手中电光微闪一瞬,但很快就熄灭的无影无踪。 即便是现在出手也只能杀了张月山,对于这位神秘的村长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还是站在旁边听听看他和白忘冬要说些什么吧。 刚才他好像说过,他早就想见见白忘冬了。 为什么? “也很荣幸见到你。” 张月山,不对,应该说是张五牛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你这般惊才绝艳的鬼修了,若这是在张家村,我一定会好好同你聊聊你那鬼灵上身的术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我没有瞧错,这应该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吧?” 白忘冬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但张宇霄眼中却闪过了几丝讶然。 他一直认为,白忘冬的秘术是传承于某方鬼修势力,或者是某个鬼道大修行者,他从来未曾想过,这居然会是白忘冬自己研究出来的术法。 若真是如此,那白忘冬在鬼道一途的天赋不言而喻。 别的不提,就光凭那“鬼上身”的一招就已经是一骑绝尘,能把当世大部分的鬼修甩在身后。 就同张五牛说的一样,这般惊才绝艳的天赋,恐怕举世罕见。 锦衣卫为何总能吸引这种怪物一样的天才加入,这么一来,搞得他这个未来的正道魁首都对其有些好奇起来了。 “要是村长真的想聊,可以把张家村的地址给我,在下一定亲自上门拜访,给村长您送个大大的果篮。” 白忘冬顺着张五牛的话随口说道。 可是,谁料想,张五牛闻言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抵触,而是轻轻开口。 “好啊。” “嗯?” “张家村从来都不会拒绝朋友。” “哈?杀了你们两个村长候选人的朋友?” “反正有十七个之多,死两个也无所谓。” “嘶——” 这话说的,狠人啊。 “那村长就把地址告诉我吧,白某一定礼貌到访。” “不用。”张五牛淡淡道。“我会让人去请你的。” 嚯~ 寻仇就寻仇,说的这么磨叽。 整的白忘冬差点都信了这老货的鬼话了。 “之后,你会明白的。” 张五牛见此,没有过多解释。 “我对你没有恶意。” 鬼才信你。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要是没恶意,那就让三哥哥回来吧,我这边还想和他多聊聊。” “这个可就没办法满足你了,因为……” 张五牛诡异一笑。 “他回不来了。” 嘭—— 张月山完好无损的那颗眼球猛地炸开,紧接着,他的七窍当中黑血流出,只是刹那之间,张五牛生机全无,身体直挺挺地朝着一旁倒下。 不用白忘冬检查,也知道面前的人已经是一具尸体。 张宇霄心头微凛,他知道,这禁制绝对不是触之必死的类型,张月山这死状,完全就是那边的张家村村长心念一动的下场。 狠,好狠。 白忘冬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他现在有点相信张五牛之前说的“反正有十七个”这句话了。 对于张月山的生死,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啊。 这老登,还真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现在怎么办?” 张宇霄出声问道。 这结束的有些太突然,好像从头到尾,关于张家村的事情是一点都没有问到。 “凉拌。”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反正人家要请我去他家做客,那就不急这一时半会喽。” 叮,幕后boss向你发来了一条做客邀请,是否选择接受? 他奶奶的,不接受也得接受。 他在弄死张月麒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直面张家村报复的打算了,或者说,被报复本身也是他引出张家村成员计划的一环。 要的就是他们来,要是他们不来找他,那他要去哪里找张家村的地址,又要去哪里去寻找太平经的下落。 只不过…… “啊~阴龙脉。” 白忘冬头疼地捂着脑袋。 这玩意一出现,张家村和蔺楠以及路森之间的事情就绝对不简单起来了,从进入顺德府到现在,他眼睁睁看着顺德府这潭水是一点一点的越来越深,给他身潜水装备,他都能下去探一探海洋的奥秘了好吧。 头疼啊。 得赶快把这边的事情和罗睺说一声,顺德府,怕不是要有大事发生。 不过,他现在所有的传信通道都被蔺楠给控制着呢,机密消息根本传递不出去,得想想其他的办法了。 “是啊,只能等对方找上门来了。” 张宇霄叹息一声,看得出来,这货有点不太甘心。 毕竟张月山是他抓住的,本来还指望能从他嘴里找到张家村的下落,去查探一番,没想到到了最后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我们现在很被动啊。” “嗯?” 白忘冬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了?”张宇霄被他这疑惑的表情整的有点不会了。“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什么‘我们’?人家邀请的人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忘冬拍拍张宇霄的肩膀,然后转身迈步。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 张宇霄微微一愣,连忙跟上。 “诶???我们不是一起的吗?” “谁和你是一起的,就你这张冰块脸,我怕带着你去吓到人家,再说了,我和你可不是一波的,找君陌,他和你一波。” “我们应该是朋友来着。” “萍水相逢,泛泛之交。” “别这么狠心嘛。” “我操,死闷骚,别用你这冰块脸和我这么说话。” “帮我一次?” “那你把来顺德府的目的和我说说,我就帮你。” “这……不能说。” “那不就完了吗?反正都有秘密,那就都不坦诚好了。” 走了一半,白忘冬突然停下脚步,猛地一拍额头。 张宇霄见到他停,自己也停下了下来,疑惑地看着白忘冬。 “差点忘了,是为啥来找你的了。” 白忘冬这才想起了一开始见到这边天雷滚滚,所以跑过来找张宇霄的缘由。 其实很简单。 “快用你那无敌的天师府秘法找一下阴龙脉的所在,我们得去解决掉它。” 是的,身怀九十九个鬼灵的他并不懂望气术,阴龙脉这种东西,要是没点相关技能还找不到源头。 所以,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来找小天师这个纯正道家仙门弟子。 “原来你想找阴龙脉啊。” 张宇霄眼睛突然一亮,感觉此事大有可为。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带着我去张家村。” “嘶——” 原来你个浓眉大眼的天师府传人也会搞威胁这一套啊。 不过白忘冬不想浪费时间和张宇霄这面瘫谈条件,他当即点头:“好,我肯定带你去。” 嗯? 答应这么快的吗? “你不会骗我吧?” 张宇霄目光狐疑地看着他,开口说道。 “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这话,多少是有些耳熟。 但具体是哪里耳熟,张宇霄有点忘记了。 算了,不想这些了。 反正,一个能说出福仁客栈里那些话的人,应该是不会骗人的吧? 福仁客栈那一日的滤镜始终存在于那三百六十二个仙门弟子的心里。 “好,那跟我来吧。” 张宇霄点点头。 他本来也是打算要去解决那阴龙脉的,带一个白忘冬也没差。 于是,领路的人发生变化,两人极速朝着佛堂的位置赶去。 同行五人,即将汇合。 第106章 搞笑了~ 就在白忘冬和张宇霄汇合之际,佛堂当中,也有着新的情况出现。 君陌站在佛台前,看着那佛像所在,手中的天机盘在滴溜溜的转着。 “君施主是说,此处有一条阴龙脉?” 清宓这个时候已经缓和了下来,她站起身来,一脸惊奇地问道。 “可,这怎么可能,谁会将阴龙脉封印在寺庙之下呢?” 即便骨佛寺是个邪门,即便骨佛寺的弟子都邪门的很,再即便骨佛寺的功法确实是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邪门到家的那种程度。 可骨佛寺仍旧是个佛宗。 而且是列位佛宗之一。 就类似于正统登记在册的那种。 骨佛寺的前身并不是邪门,而是一个正统的佛宗,虽然清宓不清楚它是怎么一步步沦为一个在册邪门的,可师傅下山之前特地将顺德府境内有佛台的势力都给她列了出来。 佛台,是一种专属于佛宗的仙器,佛宗弟子可以借助佛台去使用秘法,只有列位佛宗才能够拥有佛台的放置权。 恰好,骨佛寺就是其中一个。 而清宓这一趟来骨佛寺就是为了借用放置在骨佛寺的佛台,这里离着城池最近,最为合适。 话归正题,清宓质疑的缘由很简单。 佛宗的佛气与阴龙脉的阴气天生相冲,怎么可能会有人将阴龙脉放置在佛寺底下呢? 这与封印阴龙脉的目的矛盾了。 “如果不是阴龙脉被放在骨佛寺底下,而是骨佛寺建造在阴龙脉之上呢?” 君陌沉声说道。 “那就更不可能了。” 清宓轻声细语道。 “骨佛寺建寺都几百年了,要是有这么一条阴龙脉,怎么可能会不被各大仙门发现?除非……” 清宓话语一顿。 安静站在一旁的徐妙锦美眸微动。 “是啊,这得多超凡的手段才能做到这一步呢。” 君陌感慨地说道。 说真的,他其实并不想这个猜测成真,因为封印这条阴龙脉的人越强,越意味着这条阴龙脉越发不凡。 “别说这些了。” 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开口了。 “我们能做些什么?” 虽然她和清宓来骨佛寺的这一趟因为地下埋着的阴龙脉一无所获,但既然已经发现了阴龙脉的现身,那她们就不能当作是无事。 这条阴龙脉,必须得想办法解决。 “让我来吧。” 君陌苦笑着摇摇头。 “这种情况,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就连他,若是没有手中的天衍山至宝天机盘,面对这条阴龙脉也没什么办法。 “那我们为你护法。” 徐妙锦点点头,明白了君陌的意思,干脆利落拉着清宓朝着门外退去。 这个时候,他们若是插手,就只会是扯君陌的后腿。 五个人当中,能帮得上君陌忙的 ,恐怕只有同为道家仙门弟子的张宇霄。 她之前见到后山的滚滚天雷已经散去,大概张宇霄的事情也办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朝着这边赶过来。 希望是吧。 见到两人退到了门外,君陌深来回深呼吸了两三次这才稳定住了自己激荡的心绪。 阴龙脉的处理方式并不难,无非就是三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擒龙。 第二个环节,锁龙。 第三个环节,屠龙。 三个环节各自都有相对的秘法,所幸,这三种秘法君陌都掌握得蛮熟练的,应该不成问题。 只不过,要处理这条阴龙脉,还在这三个步骤之前多了一个新的步骤。 那就是处理掉困在阴龙脉的封印。 这道封印确实是把阴龙脉锁在了这一片区域当中,让它无法扩大去毁掉其它的区域,但是,同时也将想要处理这条阴龙脉的人拦在了外面,想要碰到这条阴龙脉,那就必须要过了这道封印才行。 天衍山的解封秘术,他掌握得也还不错。 既然这样,应该就没有其他问题了吧。 想到这里,君陌稍稍松了一口气。 是的,他能行,一定能行。 “呼~” 思绪已定,那么就是正式操作的时候了。 君陌目光凝神,直直看向了面前的佛像。 这个佛像所在的地方,正好就是阴龙脉封印所在之地,想要处理阴龙脉,必须要在此地施法。 “天地玄黄,诸仙道法。” 君陌一手托盘,一手施法,庞大的灵力自他气海当中冲出,朝着天机盘冲去,霎那间,天机盘之上,绽放出了耀眼的银光。 站在门外的徐妙锦听到这声势,下意识朝着佛堂当中看了一眼,然后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他家仙法,不可窥探。 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她只要护好法就可以了。 佛堂当中,君陌将右手手指并拢,放在了天机盘上方大概两寸的位置,紧接着,天机盘之上,一道道金色符文出现,朝着前方的佛像冲了过去。 符文很顺利地就进入到了佛像当中,然后一路顺着佛像朝着地下的方向冲了过去。 符文源源不断,君陌的灵力也在持续输入。 君陌闭上眼睛,感知顺着符文一路向下。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条沉睡匍匐的黑龙。 这应该就是吓到清宓的那条龙吧。 君陌小心翼翼地操纵着符文朝着前面飘去。 滋啦—— 还没等符文靠近黑龙半步,一道无形的屏障就拦在了君陌的眼前,将那些飘散到这边的符文全部毁掉。 找到封印所在了。 君陌没有意外,这打头的术法本身就是为了找到封印的位置。 要解封,还是得开后面的招式。 君陌手腕翻转,那些从天机盘当中冲出的符文迅速变幻,这一次的符文少了些柔软,带上了强硬的锋利。 君陌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符文落在了那屏幕之上,再度消散。 但君陌没有气馁,只是灵力一直都在保持着输出,符文源源不断地朝着佛像当中注入。 慢慢的,君陌看到了那些符文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屏障当中。 见此,君陌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只要能进去,就能里外夹击,然后将整个屏障给直接打通,届时,这封印也就算是解开了。 看来自己的解封术没有白学。 而就在君陌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的眼睛猛地睁开,整个人心脏剧烈跳动一下,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布满他全身,他甚至没有一点点准备,直接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怎么回事?!! 君陌惊骇抬头,朝着佛像看去。 然后,他就见到,从天机盘中冒出的金色符文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明黄色转变。 这是…… 侵蚀!!! 那封印在侵蚀他的解封术??? 这怎么可能! 君陌心头大惊,这是他从来没有学到过的东西。 没有半点犹豫,他连忙运转灵力,直接切断了对天机盘的灵力供应,从盘中飘出的符文断开,君陌咬了咬嘴唇。 好诡异的封印,居然能够反过来侵蚀破封之人。 这真的是封印而不是保护吗? “发生了什么事?” 徐妙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无事。” 君陌声音镇定地说道。 听到这一声,徐妙锦第一时间就皱起了眉头。 “到底怎么了?” 声音冰冷,让人瞬间清醒。 君陌这才想起来,貌似谎言这种东西,并不能骗过门外那个姑娘。 他苦笑一声,这才重新说道:“遇到点麻烦,我能解决。” 他必须解决。 徐妙锦黛眉紧皱,她总觉得君陌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似乎有些执拗得过了头。 就像是…… “心有魔障?” 突兀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徐妙锦瞳孔紧缩,第一时间拔刀朝着声音来源砍去。 但只是刚一挥刀,徐妙锦就看清楚了来人,手腕翻转,刀刃极速入袖,反应之快,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看着这精妙的刀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佛堂门槛上的白忘冬啧啧称奇。 好tm帅,徐妙锦刚才那一波操作简直酷毙了好吧。 羡慕。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 要不然…… “no no no no no……” 罪过,罪过,天赋这种东西求不来,就算是碎上一万遍你也求不过来啊。 “你也看出来了?” 徐妙锦美眸轻闪,开口说道。 “早看出来了。” 白忘冬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这货,明显就有一堆心事。” 不过具体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大概会知道的人,在他另一边站着。 “怎么样,要讲讲故事吗?” 听到白忘冬的话,张宇霄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不多,但也不会乱说,而且,现在也不是该讲故事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迈出。 “我去帮他。” “去吧,皮卡丘,就看你的了。” 白忘冬托着腮,轻笑着说道。 只要等他们把封印给下了,那他就开始大吃特吃。 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消除阴龙脉,让他吃了也没差不是。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白忘冬看着一波操作之后同样单膝跪倒的张宇霄,嘴角微微抽动。 嗯? 不是,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你不要告诉我。 不会这第一层的封印都破不了吧? 不是吧,不是吧。 不会连入场券都搞不到吧。 这事好tm搞笑。 根本笑不出来的那种。 第107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外面的人只能看笑话,可里面的人才知道到底有多无助。 简单来说呢,就是张宇霄信心满满地上了,然后就出乎意料地跪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过程,甚至中间连抵抗死撑的环节都没有,当他的解封术接触到那封印的一刹那,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君陌直到现在都跪地不起。 疼,是次要的。 他现在最为直观的感觉,是那压抑到让他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那明黄色的灵力顺着解封术的符文径直流入到他的体内,瞬间就侵蚀了他大部分的气海,若不是张宇霄的灵力够精纯,恐怕这个时候,气海中的防线早已经被这明黄色灵力给全面冲塌了。 布下这封印的人到底是谁? “你还好吧?” 虽然难受,但张宇霄还是第一时间开口,确认着旁边君陌的情况。 “还行,撑得住。” 君陌咬牙回应。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这个时候,真的就是在咬牙坚持了,就算是撑不住那也得撑,要不然,若是让这封印中的灵力完全侵蚀掉他们的气海,到时候,一切就都完了。 “我去帮他们。” 房门之外,清宓出声说道。 她表情坚毅,目光中闪烁着焦急。 虽然静水庵不善解封术,但在祛除侵蚀之上,有着独门术法。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白忘冬和徐妙锦出声回应,她便一步踏入到了房间当中。 一步,两步,三步。 白忘冬看着清宓脚步矫健地走到了那两人的身旁,身上佛光大放。 然后…… 噗通。 “……” “……” 真就葫芦娃救爷爷呗。 “我们两个……该不该去凑个热闹?” 白忘冬沉默几秒,然后仰起脸,朝着靠在门框上的徐妙锦问道。 “你会解封术?” “不,不会。” “你能祛除侵蚀?” “也……不行。” “那你能做什么?” “好吧,我是废物。” 白忘冬无奈地耸耸肩。 这可不是他不想帮忙的,实在是他有心无力啊。 徐妙锦担忧地看着跪在佛像前的清宓,手掌收拢在袖中,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虽然她和白忘冬说的轻松,可实际上,眼前的情况她也无能为力。 解封术和祛邪术同样不是她擅长的东西,现在的情况只能静观其变,若是再等一会儿情况还没有发生半点变化,那她就一刀劈了那座佛像,将连接点给毁掉,只不过,若是那样的话,不知道会对现如今被压制住的三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白忘冬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将目光转向了那跪倒在佛像前的三人那边。 干巴爹啊,各位。 他今天能不能饱餐一顿就看这一哆嗦了。 …… 霸道的明黄色灵力在他的气海当中不断翻涌,君陌死死咬着牙,额头之上青筋暴起。 不该是这样,不能是这样。 他可是天衍山的执盘人…… “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死人留下的封印!!!” 铿锵的声音在喉咙当中低吼而出,就如同是战场上碰撞的刀剑,那一刻,君陌气海中的灵力猛地爆发,他放弃了所有的防线,明黄色灵力就如同是冲破堤坝的洪水,直直朝着他气海当中一泄如注。 “两位,请助我一臂之力。” 只要两秒,只要给他两秒的时间就行。 “好!” 张宇霄猛地抬起头,双目瞬间晶莹剔透,天目在这一瞬间开启。 眉心当中,有着暗淡的金光闪过。 天君体的余威。 紧接着,苍白色的正一天雷在他的指尖闪烁,张宇霄双指在身前飞快一划,苍白色的雷霆就像是一道利刃,直接撕碎了面前的空间,雷光闪烁之下,暴怒的雷霆在三人面前炸开。 明黄色的灵力骤然被挡在了原地。 但是,只有一瞬,一瞬过后,张宇霄捂住心口,明黄色灵力在他的气海当中翻涌,雷霆直接消散。 紧接着,清宓的表情瞬间无悲无喜,但又像是又悲又喜。 一半脸慈善,一半脸无情。 金佛影在她的身后显现,那是一尊托瓶菩萨金像。 它出现的一刹那,整个屋子里面的一切动静都像是被静止了一般,菩萨素手捏佛印,玉瓶悬空缓缓倾倒。 嘀嗒。 晶莹剔透的水滴从瓶口缓缓滴落。 屋子当中的明黄色灵力顷刻间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消散。 但,也只是一刹之间。 下一秒,菩萨佛影消散,清宓俏脸苍白,闭上了眼睛。 两秒钟,一人一秒,恰到好处。 君陌盯着自己面前的天机盘,眼中就像是有着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单指按上了自己的眉心,一缕金黄色的光影从眉心当中一点一点抽离。 一缕神魂! 神魂被抽离而出,他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双指并拢,夹着那缕神魂直接虚按在了天机盘之上。 神魂没入到天机盘当中,君陌死死盯着毫无动静的天机盘,紧紧咬牙。 动起来,你给我动起来啊。 他知道,它能行。 他曾经见到过那个大放光彩的天机盘,他曾经见到过它的极限。 他知道,那样耀眼的一幕本不应该属于他这样的平庸之辈,但是,无论如何…… “现在,我才是执盘人——” 君陌一口咬破自己的指尖,鲜血瞬间飞溅而出,混合着血液的灵力在空气当中飞快排列,一个个金色的符文像是疯了一样一股脑地朝着天机盘当中飞去。 当灵力符文注入到天机盘的一刹那,那一直静默无声的天机盘终于是有了反应。 阵盘缓缓转动,那一缕被注入到盘中的神魂一瞬之间就被碾成了碎末,君陌的脸色一瞬煞白,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天机盘,一动不动。 下一秒,明黄色的灵力再次倾巢而出,朝着三人覆盖而来。 君陌双指并拢,在飞速旋转的天机盘上用力一划。 “天字七十二卦,镇。” 轰—— 庞大的威压在这一刻猛地落下。 即便是坐在门外的白忘冬此刻都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向了那银光泠泠的天机盘,这股威压,不是由上而下,量的压制,而是从根本上,就代表了绝对的威严。 天道威压。 只是一星半点中的微末分毫,就有如此分量。 天衍山至宝,天机盘。 “强的一批啊。” 威压落,那明黄色的灵力在一瞬间完全崩解,整个屋子当中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个人的灵力痕迹。 张宇霄眼看着自己气海中的明黄色灵力被这股威压给清除,二话不说闭目调息,压制自己那已经快要爆炸的天君体。 身旁两人一盘坐,一跪坐,君陌则是在这个时候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灵力不断维持着手中的天机盘,然后一步步朝着那佛像走去。 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他一定要将这道封印给破除,然后祛除掉阴龙脉。 片刻之间,他终于是来到了佛像身前,手掌轻轻抚上佛像,天机盘还在滴溜溜地转着,银光没有半点的减弱。 那明黄色的灵力一碰到这银光就在第一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君陌能够感觉的到,那封印距离破除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哆嗦。 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呢? 灵力喷发,胜败在此一举。 但是…… 咚咚! 心跳声剧烈响起。 君陌瞳孔微缩,一股极为强烈的预感笼罩上了他的心头。 那一刻,大脑当中似乎飞快闪过了一幅幅画面。 黑龙的眼眸直直地与他对视。 暴虐,杀戮,怨念…… 这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似乎都能够在这双眼眸当中看到。 黑龙染天,阴邪过境。 好一幅民不聊生的灭世图。 天衍山天机术在朝着他疯狂预警。 不行! 这条阴龙脉他降不住! 这封印绝对不能被破除! 一念至此,君陌毫不犹豫,直接要往回缩手。 但那佛像就像是不想让他离开一样,庞大的吸力猛地传来,让他没办法收回手。 恍惚间,君陌似乎看到了那条本该在沉睡中的黑龙缓缓睁开了眼睛。 它没有灵智,但却有本能。 本能告诉他,被囚禁这么多年,它即将迎来自由时刻。 “张宇霄,断了我的手!” 君陌第一时间高声说道,焦急的声音让张宇霄瞬间回神。 但是,还没等他彻底明了现状,一道身影就比他更快出现在了场中。 鬼炁涌动,鬼面腾空。 白忘冬脚下阴影闪动,只是一刹就闪过几十步的距离来到了君陌的身边。 他灵目注视着君陌和佛像连接的地方,手中鬼面张开大嘴,一把盖了上去。 君陌顿时感觉自己的手恢复了活动能力,他第一时间将手掌抽离,大口喘息。 而白忘冬此刻的感觉和君陌一点都不一样,两股吸力在佛像之上来回拉扯,密密麻麻的裂纹开始在佛像之上生出。 听到这破裂声,清宓睁开眼睛,忍不住呲了呲牙,然后默默掉过头去,封闭听觉,对这一幕不听不看。 君陌抽离手掌,稍做休息,下一秒,他再次催动天机盘。 这一次,他要做的是重新激活那道被天道威压压制的封印。 天机盘停止旋转,银光暗淡下来,君陌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了那封印当中,明黄色的灵力再度出现。 “走!” 君陌厉声说道。 随即收起天机盘,两只手各自抓住两个行动不便的人的肩膀,极速朝着后面退去。 那一声“走”是对白忘冬说的。 可话音落下刹那,白忘冬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抬着下巴,看着佛像,眼中目光灼热至极。 这目光中没有多少贪欲,也没有任何索求,有的只有满满的胜负欲。 开玩笑,这场拔河比赛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会狼狈跑掉。 他就是要和那条大黑虫子试试看,到底是谁先咬到谁一口。 君陌退到门外,刚将张宇霄和清宓放下,一转头这才发现白忘冬没有跟出来。 他连忙转身,看向了白忘冬的背影。 阴龙脉所吸着不放的是他的解封术,他撤手,封印再度开启,阴龙脉是不会再隔着封印去拉拽外面的人,白忘冬应该可以正常脱身的才对。 那么,既然这样,就只有一个合理的说法可以解释现在的情况了。 不是阴龙脉在拉着白忘冬不放,而是白忘冬正在拉着阴龙脉不放! “快出来,再待下去,有那道封印侵蚀,你会被阴龙脉彻底吸进去的。” 君陌着急地说道,眼见明黄色灵力已经开始一点点重新出现,朝着白忘冬的位置聚拢,他狠狠咬牙,立马就要运转灵力冲进去把白忘冬强行拉出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真的被封印和阴龙脉两方夹击,这可就不是什么侵蚀不侵蚀的事情了,这是真的会送命的! 可是,他刚迈出一步,他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不管他怎么调动灵力,可气海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似有所感,他抬起手,看向了手背。 那里,有着一个明晃晃的黄色印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印在了他的手背之上,他的灵力,被这个印记给完全锁住了。 “这……” 君陌没有去关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一脸焦急地将目光转向了白忘冬。 白忘冬就像是半句他的话都没有听进去,仍旧站在原地,身上鬼炁升腾。 这般执拗,必须得有个人进去把他强行带出来才行。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行动了。 一道倩影从君陌身边一闪而过,速度之快,即便是君陌这个天衍山传人都有些自叹不如。 就像是一道快如疾电的幻影,徐妙锦身影毫无断开,直直一头冲进了明黄色的灵力当中。 眨眼之间,跨越几十米的距离直接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 看到白忘冬的眼神,她没有和白忘冬废半句话,左手一把抓住白忘冬的胳膊,右手当中薄如蝉翼的刀刃再度滑出衣袖,脚步扭转,脚尖轻点地面。 身如魅影,刀如厉风。 她一边拉着白忘冬飞驰,一边连续挥刀,凌厉的刀光飞快斩击,那些聚拢过来的明黄色灵力被这一刀刀连续斩散,一条安全的通道直接被她打穿。 须臾之间,她已然拉着白忘冬一步跨出了门槛。 下一秒,明黄色的灵力重新蔓延将那一整个佛堂布满,君陌连忙将佛堂的大门给合上,和徐妙锦对视一眼,两人二话不说,带着这两残一痴呆朝着骨佛寺之外奔走。 跨出院门,两人这才将这三人放下,然后朝着身后看去。 和他们想的不一样,那明黄色的灵力并没有窜出佛堂,似乎那佛堂就像是一个囚禁着它的笼子,让它无论如何都无法飞出这鸟笼。 终其一生,都只能困在那里,与阴龙脉为伴。 “嚯,才发现,要下雨了啊。” 白忘冬坐在台阶上,看着那乌蒙蒙的夜空,惊奇地说道。 他那福仁客栈的房间好像是还开着窗户的,一会儿会不会有雨溅进他房间啊,要不然回去以后换个房? “你是发癔症了吗?” 徐妙锦看着他这毫不在乎的样子,有些气急。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交代在那里面。” 但凡白忘冬晚出来那么一秒,但凡没有人拉他一把,现在白忘冬都有可能会被那明黄色灵力给侵蚀限制,然后被阴龙脉吸食,活活困死在佛堂当中。 “可是可是……” 白忘冬双拳搭在胸前,一脸委屈的表情。 他眼泪汪汪地看着徐妙锦,然后,缓缓摊开掌心。 “是我赢了啊。” 委屈的表情瞬间消失,白忘冬嘴角勾起,掌心当中,那一团化作龙形的阴气被鬼炁封锁,嘶吼着在白忘冬手心来回撞击。 没错,最后的最后,白忘冬还是撕下来那只大黑虫子一块血肉。 这场拔河比赛,从结果上来言,是白忘冬的胜利。 大胜利!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加让人觉得欣喜的了。 徐妙锦就这样低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何,她突然发觉,之前对于白忘冬的一切了解都太过于浅显。 这个人……是个疯子。 “怎么不说话了?喂喂,徐小姐,在线吗?您的好友给您发来了一个弹窗。吃苹果吗?好吃又好看的苹果。” 白忘冬举着那幻化成珠子的阴气,在徐妙锦面前晃荡了两下。 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本来还想着这姑娘把自己给拽出来,帮了大忙,自己把这好吃的分她一半用来感谢来着,但现在看来,她怕是没这个口福了。 算了,还是他一个人吃好了。 白忘冬用力一捏,手中的阴气爆开,鬼面一闪而过,将那阴气吞没。 嗯~ 感受着那股精纯的阴气进入到他的体内,白忘冬能够察觉到自己的鬼炁又更加凝实了几分。 这一小块血肉里蕴含着的阴气居然要比圆怒那一身加起来还要浓郁。 总结一下,圆怒是个废物,完毕。 不过,鬼炁这东西,说实话,即便白忘冬现在是个水平还不错的鬼修,但鬼炁这玩意白忘冬还是有些弄不懂它从何而来,因何而生。 修行界里关于鬼修的典籍他看了有十之七八,但愣是没发现有人把这问题给研究明白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鬼炁源于鬼灵,鬼炁越强,鬼灵越强,而鬼灵越强,鬼炁也就越强。 两者是一个循环。 目睹着白忘冬将那块阴气给吞噬掉,徐妙锦眼皮微跳,但也没说什么,只当是白忘冬修行功法之玄妙。 “呃——” 轻柔的闷哼声响起,徐妙锦第一时间转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好闺蜜貌似还在调伤。 见到清宓缓缓睁开美眸,徐妙锦朝着她开口问道,声音清脆:“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 清宓摇摇头。 “还能够正常运转灵力。” 这话也算是给了君陌一个答案。 君陌咬咬牙,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印记,握了握拳。 “我也没问题。” 张宇霄这个时候也已经睁开了眼,语气认真地朝着君陌说道。 虽然刚开过天君体,他体内灵力有些不稳,但总体来说,没什么大问题,至少并没有君陌那灵力被封的情况出现。 “看来倒霉的只有我。” 君陌注视那印记半响,随即无奈摇头,洒脱说道。 “算了,既然是封印总归有解封之法,等回了天衍山我慢慢研究就是了。” “要不然,也能手起刀落,给自己一个痛快。” 白忘冬插口说道,手刀在胳膊上比划了两下,意思直白的很。 一句话,切胳膊,断臂也是男人的浪漫不是。 众所周知,小说里面断臂的男人大多都强的一批,君陌这身份,不当个天衍山神秘npc简直可惜了。 万一要是若干年后,有一个从小山村里走出来的仗剑男孩上天衍山遇见他,他还能小装一逼,台词白忘冬都给他想好了。 “你,见过我的全盛时期吗?” 这逼格,一下子就拉满了。 “……不,先不用吧。” 君陌汗颜。 “还是等到回了天衍山,让我师傅师叔们看过再说。” 能不用动刀最好不动刀,他还是想当个身体健康的人。 当然,若是到了最后实在是没了办法,白忘冬这个方法倒也不失为最后的保险。 作为一个修行者,断臂,总要比失去灵力要好得多。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已经有点适应不了没办法调用灵力的感觉了。 这感觉蛮讨厌的,就像是他一下子小了十几岁,回到了孩童时期修行灵力之前,无力,弱小。 “这段时间,尽可能和天衍山的人待在一起。” 张宇霄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张家村这边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了。” “这可不行。” 君陌笑着摇摇头。 “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让你们天师府一家抢了风头,我天衍山可还想和你们争一争正道魁首的位置呢。” “……这话我多余说。” 张宇霄冷哼一声。 居然是在觊觎他小天师未来正道魁首的地位,好好好,君陌啊君陌,下一次仙门大会不把你打成狗,我张字倒着写。 没由来的,君陌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这到底是谁要谋害他? “走吧,该离开这里了,今天晚上,过的可还真够不平静的。” 君陌摇摇头,感慨说道。 何止是不平静,简直是翻江倒海了。 众人没有意见,纷纷从地上站起,奔波一天,都困了,都想回去睡觉了。 迈步,下台阶。 然而,下一秒。 轰—— 暴烈的火焰将身后整个骨佛寺燃烧,四人猛地回头,朝着身后看去。 那里,白忘冬伸着懒腰,笑容温和。 “嗯?怎么了吗?” 第108章 平庸之辈 轰—— 空气中温度迅速攀升,灼热的火浪在一瞬间刺痛四人的皮肤,他们不约而同好奇地朝着身后看去。 然后,就见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巨大的火焰狗头张开血腥的利嘴,一口将整个骨佛寺吞下,熊熊烈火霎时间蔓延全寺,焚烧着这座寺庙的每一个位置。 白忘冬慵懒地伸着懒腰,身边还漂浮着托着烛火的红嫁衣鬼灵,那火焰的源头就是来自于她的身上。 在火光的衬托之下,白忘冬那温和的笑,显得那般的刺眼。 “为何?” 君陌眼皮直跳,用力咬牙。 “那寺中还有人在。” “有吗?哦,好像有吧。” 白忘冬放下举起的手臂,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这才和君陌开口说道。 “这寺庙的主持老和尚拜托我送他们全庙的弟子去喂狗,我心善,做不来这么残忍的事,只能用这种方式代劳喽,也不知道圆怒大师在天之灵会不会介意。” 白忘冬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对着空中做了一个佛礼。 “张口闭口都是鬼话。” 君陌冷笑一声。 “圆怒虽有罪,但也不至于波及全寺弟子吧?你们锦衣卫就只会灭门?” “不灭门的,那还能叫锦衣卫吗?虽然我这也是第一次,手有点生,别介意。” 白忘冬一步一步蹦下台阶。 然后来到了君陌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眉头别皱的这么紧嘛,都变丑啦,你瞧,其他人说话了吗?” 君陌闻言,第一时间转头朝着两边看去。 是的,此时此刻,无论是张宇霄还是徐妙锦,亦或者这群人中最有悲悯之心的清宓,都在不发一言,什么都没有说。 即便他们现在看向白忘冬的眼神很复杂,但…… “除恶务尽。” 张宇霄呼出一口气。 “骨佛寺藏有张家村的人在炼制阴兵,这件事,骨佛寺全体上下没一个人能脱的了干系,光是此项,便是该杀。” 但白忘冬如此杀伐果断,张宇霄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说到底,他这也是第一次和锦衣卫的天骄打交道,比起仙门中人来说,实在有太多的不同。 “可……万一呢!” 君陌皱着眉,满是不忍地看向那熊熊燃烧的寺庙。 “若是真有无辜之人……” “那便当他不是无辜。” 徐妙锦的声音冷淡响起。 她微微瞥了君陌一眼,此刻的她,比起日常之时,多了不少的冷清。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不该死的,人总是要死的,无辜与否,又有何用?这样想,你心中可过得去?” 快要下雨了,再不走,就真的要湿衣裳了。 “我……” 君陌张张口,顿时哑口无言。 不是没有了反驳的理由,而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身边这几个人有些陌生的过分。 这一场大火就像是将所有人的表面给尽数燃烧,将骨子里那团真实冰冷给释放了出来。 这突然浮现的画面,让君陌有些不理解。 不对,是太不理解了! “清宓仙友,你也是这般想?” 他转过头,试图从清宓这边得到认可。 “当然没有。” 清宓摇摇头,她不忍地看了一眼那被火焰炙烤的寺院,似乎是在看着那已然逝去的一个个生灵,生命的话题,永远都扯不上“轻松”二字。 白忘冬的火焰放的太过于迅猛,让人根本来不及有半点反应。 “那你……” 君陌话没说完就哑口了,他能看得到清宓脸上的不忍,能看明白她眼中的悲悯,但却看不到半点对白忘冬此举的愤愤不平。 “为何?” “人已经死了,责难活人又有何用?” 清宓苦笑着摇摇头。 “冤冤相报,无终无了,莫要着相了,君施主。” 着相…… 君陌张张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就像是在一群异类当中,那个最正常的人,反而才是异类。 不对,到底是他们是异类,还是他自己才是那个异类? 也许,从头到尾,不正常的那个人,是他?!! 白忘冬听着清宓的话,轻轻一笑。 看来静水庵的功法并不只是压制住了清宓的情爱,连带着其它方面的“感性”同样被“理性”所替代。 佛宗讲众生平等,可判断究竟如何是平等的前提本就是绝对的理性,不偏不倚,不喜不怒,仿佛世外之人。 也许,佛宗的人比这世间大部分人要更加冷酷。 君陌单手捂着自己的头,此时此刻,灵力存在与否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他突然觉得这周围好冷。 冷静的悲悯。 理智的正义。 极端的生死论。 以及毫不在意的漠然。 这一场大火,将君陌对面前四人的印象全部撕碎。 原本他觉得,他正在一点一点靠近他们,可火光之下,他见到的,却是一段难以跨越的距离。 他踉跄退后两步,眼底有着久久不能散去的震惊,不知道为何,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莫非,这就是那所谓“天才”的特性? 独特,怪异,荒谬。 他没办法理解啊。 他这个平庸之辈,没办法去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师兄,那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心绪? 他真的配得上执盘人这个位置吗? “回去吧。” 张宇霄拍了拍他的肩膀,静静说道。 君陌沉默片刻,一言不发,眼中的迷茫肉眼可见。 他默默转过身,顺着台阶一步一步朝着下面的密林走去。 好冷,他想回客栈烤烤火炉…… 不,算了,还是不要火了。 他大抵是要和火犯冲了。 张宇霄轻叹一声,但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他身后一同往下走,清宓则是站在一边,等着与徐妙锦同行。 火光仍旧耀眼,就像是正在手舞足蹈的狂魔,在这被混沌包裹的夜晚张牙舞爪,肆意狂笑。 站在这火光之下,白忘冬目光有些迷醉。 美啊,太美了。 “这把火你是故意放的。” 徐妙锦的声音在他的身边淡淡响起,没有苛责,没有质疑,就只是平平淡淡,仿佛在叙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看得出来?” “有点明显。” “那还是功夫不到家,得常练。” “为什么?” “好问题。” “今晚的故事总要有个结局,如果就这么走了,那这个结局我不喜欢。” 白忘冬仰起头,看着那赤光冲天的猛焰,嘴角微微勾起。 “一个章节结束,主角怎么也要有所成长,那你觉得,今晚的骨佛寺,谁才是那个主角?” 答案毫无疑问。 “……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 白忘冬偏头,朝着徐妙锦看去。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他抬起手,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走在台阶的边缘,同徐妙锦擦肩而过。 “一个好的故事,到了结束,就连老天爷都要给个面子,拐个弯以乐景衬哀情,又或是直接用景色直抒胸臆,艳阳高照代表着美好,六月飞霜代表着悲伤,林间飞起一只小鸟这是自由,若是一对,哦,那叫幸福。” 白忘冬走过台阶,转过身,顺着原路一跳一跳地跳了回来。 “是幡然醒悟也好,是大彻大悟也罢,今晚的故事,总要有点价值。” 这才是他爱看的剧情。 突然他感觉有一抹冰凉就这样直直砸在了他的发丝之上。 他停下脚步,伸出手,接二连三的冰凉落在了他的手中弱弱砸开,让他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抹浅浅的轻笑。 “你瞧,下雨了。” 阴云密布,那是不是说明主角的心情真的很压抑。 呀~ 这样的结尾,他是个天才。 “……” 徐妙锦抬起手接过那落下的秋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就是因为有现在这场雨,所以才会有刚才那把火的出现。 就像是…… 为了那点醋所以包了顿饺子? 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徐妙锦看着那个在雨中蹦蹦跳跳,不知道在乐什么的大男孩,稍微眨了眨眼睛,看不透,真的看不透。 就像是一团混乱到极致的迷雾,这个人果然让人难以理解。 哦,算了,她居然试图去理解一个疯子,就不怕到了最后把自己也搞疯掉吗? 真是的…… “清宓,走吧。” 徐妙锦淡淡一笑,捋了捋自己耳边的发丝。 “这雨大起来了,再不走就真要淋湿我的衣裳了。” “好的。” 清宓闻言轻轻点点头,朝着白忘冬做了个佛礼,然后同走下台阶的徐妙锦汇合,两人结伴朝着下面走去。 光影吞噬了离开的两人。 白忘冬站在台阶上没有回头目视两人离开,不知不觉间,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眼前的火光渐渐被雨滴包裹,正在一点一点的熄灭,他得看着它凋零啊。 毕竟……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唉,早死早超生哦。” 对着那一片已经成为焦土的寺庙,白忘冬送上了他最好的祝愿。 感觉,有段时间没说这话了。 …… 不多时,白忘冬等着密林中的火焰熄灭掉之后,这才转身离开了骨佛寺这边。 顺着原路一路返回,他一眼,就见到了等在入口的熟悉身影。 穿着蓑衣,带着斗笠。 一个个火把在雨中正常燃烧,就像是暗夜中的明灯。 白忘冬多久没见到过这像路灯一样的场景了。 仔细想想,貌似在半年以前,他真的很少会去走黑漆漆的夜路,那个时候是怕遇到鬼,可现在却常年与鬼相伴。 啧啧。 人生哦,有趣的要紧咧。 “有什么事吗?” 白忘冬接过递过来的油纸伞,对着来人问道。 “你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啊。” 蔺冉冉好奇地看着他。 “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有吗?” 白忘冬下意识摸摸脸。 “有啊。”蔺冉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特别明显。” “可能是今天晚上玩爽了吧。” 白忘冬一边说着,一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把顺德府这边修刀的铺子地址给我一下,我刀崩了。” 锦衣卫的绣春刀都是由特殊的材料加上独特的锻法炼制而成,锻法是绝密,只有京城的锻刀处才能知晓,一般来说,各地千户所百户所的绣春刀都是由京城统一发放,但架不住锦衣卫的工作力度大,佩刀时不时就会坏上一次,总不能每一次都从京城发放新刀,要是这样,别说朝廷负担不起,就是这一来一回的路程都要费上不小的功夫,多容易坏事啊。 所以,各地设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铺子,这些铺子不懂锻造之法,只会修理之术,也算是防止了独门绝技外传。 不过吧…… 就白忘冬佩刀这次的损坏程度,怕不是要隔上老长时间才能见到和他再相见了。 绣春刀即将离开自己的第一天。 想它。 “好,等忙完今晚的事,我亲自带你去。” 蔺冉冉淡淡说道。 “所以,今晚到底有什么事?” 白忘冬从这站成两排的锦衣卫身上扫过,蔺冉冉这是把蔺楠分配给他的人全都给带来了,上次这个阵容,还是去围剿李天沐和张月麒的时候。 “黑雷众的人找到了。” 蔺冉冉回答道, “人不少,得谨慎一些。” 黑雷众啊,差点忘了,他还有这个班要加。 唉,这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了,这一晚上的,是要连轴转了啊。 基层锦衣卫苦啊,迟早要把罗睺从镇抚使位子上拽下来,这样的话,他也能待在京城里不动弹。 “那就走吧。” 白忘冬无奈地说道。 “抓人去。” 杀人去。 别的不说,至少黑雷众这个班,他还是能加得蛮开心的。 “小可爱哦,我来了。” …… 今晚的墨蓝鱼不知道怎么了,眼皮子直跳。 这种感觉,就和他当年被某个天师府正道弟子追杀的感觉差不多。 就像是那种,时时有人惦记着一样。 让人提心吊胆,一路不得安生。 直觉告诉他,今晚这场雨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它从来未曾出过错。 “整顿一下,我们离开这里。” 破庙里面,他朝着身后的黑雷众门人沉声说道,语气当中满是凝重。 听到他这语气,黑雷众的人飞快行动,连忙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墨蓝鱼在黑雷众的威望那是绝对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门主之外,他的话在黑雷众里最好使。 也许他实力还达不到黑雷众二把手的程度,但在地位上,已经与之相差不远。 “圣子,收拾完了。” 片刻,有一人一路小跑来到了他的身边,回报道。 “嗯,那就抓紧走。” 墨蓝鱼心绪越发不定。 “别拖延,让所有人收敛雷法,别露了我们的踪迹。” “是。” 话音落下,墨蓝鱼轻轻推开这个破烂土地庙门,迈步走出。 然而…… 只是刚迈出一步,他的瞳孔瞬间紧缩,整个人身体之上黑雷闪烁,身体迅速移动,几步闪现,远离之前的位置,来到了院子当中。 “咦~被发现了啊。” 调笑的声音响起。 墨蓝鱼连忙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子挺拔的男子坐在屋顶之上,披着一身蓑衣,戴着笠帽,手中举着一把冰弓,箭矢所指着的方向,正是他之前待着的地方。 雨夜之下,这道身影的出现让墨蓝鱼心头一震。 就在他刚想要开口询问此人来历的时候,破庙中的嚎叫声瞬间响起,他连忙回头,急忙朝着破庙的方向看去。 顷刻间,一道道人影在月光下起舞挥刀,血色的液体流出了门框,被雨水给冲散。 听着那一道道熟悉的声音,墨蓝鱼额上青筋暴起,牙齿咯咯乱响。 他死死盯着房顶上的白忘冬,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溢出。 “你们到底是谁?” 他很想去救自己的门人,但白忘冬的目光虽然散漫但始终都在他身上停留,那寒冰箭矢的箭头一直指着他,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墨蓝鱼,洪武三十四年,带着黑雷众灭杀了凤翔府赵家一百三十二口,被通缉,后被撤销,是你吧?” “官家的人?” 听到这时隔久远的罪名,墨蓝鱼原本攻心的怒火霎时间平息下来,他皱起眉头看向白忘冬,淡淡说道。 “既然大人都知道,当时的事是一场误会,那么今日……” “今日不因为这个找你。” 白忘冬偏了偏头:“今天找你,是为了你率众袭击顺德府知府府邸,劫走路府巨量钱财的事。” “嗯?你在说……” 嗖—— 破空声响起。 数十根寒冰箭矢直直从屋顶射处,冲向墨蓝鱼,墨蓝鱼眼眸一缩,整个人身上黑雷闪动,霎时间跨越数米,躲开了那冲过来的箭矢。 可是,还可没等他站稳脚跟,那天空之上,无数寒冰箭矢从天上跟着雨滴倾巢而下,仿佛一场箭雨,让他避无可避。 “欺人太甚!” 墨蓝鱼如何看不出来,这人就是在逗弄他,仿佛把他攥在掌心当中,把他当成了笼子中的困兽一般挑逗。 开玩笑,他可是黑雷众的圣子! 阴冷的黑雷瞬间弥漫,从他的脚下拔地而起,一根黑雷龙柱朝着空中那漫天箭矢冲了过去。 咚—— 这一声,就像是柱子捅穿了天空,沉闷而又让人为之震动。 黑色龙柱粉碎那寒冰箭矢的一刹那,就化为漫天的黑龙,直直朝着白忘冬的位置冲去。 白忘冬眼角位置,一朵幽兰盛开。 紧接着,他周身冰寒涌起。 秋雨寒凉,正是幽兰盛开之际,恰当好处。 这一刻,寒气涌动,鬼炁攀升,无数幽兰在空中盛开,犹如万花丛中,闯入数条黑龙,呃……大黑虫子。 下一秒,幽兰猛地炸开。 那漫天黑龙骤然被轰碎。 白忘冬抬起手,看了一眼掌心。 虽说今晚这天气适合雪幽兰出来活动,但之前那阴气确实也是没有白吞,刚才那一击的威力,确实比之从前要强了不少。 这种强,从表现力上来看,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墨蓝鱼虽然是黑雷众的圣子,但说到底,一个被张宇霄追了三天三夜,犹如丧家之犬的玩意,又能够有多强呢? 被这种东西逃脱,张宇霄的追捕水平怕不是烂的一塌糊涂。 就这,蔺冉冉还说要谨慎,怕不是是在特地给他找事做。 十有八九是蔺楠的吩咐,看来骨佛寺这个点,确实是让他给查着了。 她有不敢动自己,怕让京城那边察觉到顺德府的异动,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拖住他的脚步,让他无暇去管张家村的事情,估计这段时间,还会有各种琐事安排到他的身上。 啧啧,这位千户,手段可真不怎么高明。 不过,也是时候该找个办法施展大召唤术了,要不然,这副本还真的玩不下去了。 可是,该怎么样才能够越过蔺楠对自己的全面封锁呢? 头疼。 算了。 还是打沙包吧。 白忘冬从房顶上站起身,低头看向了下面的墨蓝鱼。 自己到底增强了多少,就让这个沙包来试试好了。 “抱歉啊,你的命,今晚我收了。” 眼眸被鎏金色浸染,白忘冬露出的皮肤之上,幽兰花纹不断浮现,月光照射,雨滴衬托,将他的样子表现的异常妖异。 一瞬间,墨蓝鱼感觉这片空间中的温度骤然降低,无尽寒凉朝着他侵袭而上。 这一刻,他心头只有一个想法。 跑! 一念至此,墨蓝鱼二话不说,顷刻间身化黑雷,就要朝着外面奔走。 但紧接着,鬼炁跃动,一个个怨灵从地面钻出,只是一步,墨蓝鱼就感觉自己深陷泥潭,动作迟缓。 怨灵,已经爬上了他的身体,想要吸食他的灵力。 “滚!” 墨蓝鱼身上黑雷爆炸,黑色雷鞭猛地朝着四周甩去,那些怨灵被这雷鞭一甩,瞬间消散,仿佛不堪一击。 但也是这一秒的时间,墨蓝鱼错过了最佳逃离时机。 白忘冬的身影缓缓从这片鬼域当中浮现而出。 他心疼的看了一眼那被抽成满地碎片的怨灵,忍不住咂了咂嘴:“下手这么狠,这可是我榜七大哥来着。” 给他资助了两颗东海夜明珠外加一箱的黄金,即便是现在他在颠倒巷的那箱子黄金里,都有他打赏的礼物。 唉,好人不长命啊。 “算了,小可爱。” 白忘冬抬起头看着墨蓝鱼那颗大好头颅,咧嘴一笑。 “你会比他更合适这位子的。” 笑容很暖,但…… 莫名寒凉。 第109章 大手拉小手,我们一起走 墨蓝鱼的事情就是个插曲。 加了一晚上的班,等到回了福仁客栈就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熬了一整夜的时间,白忘冬迫不及待地冲进了自己的被窝里暖暖睡了一觉。 什么蔺楠,什么张家村,什么顺德府,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然后,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不知不觉,就睡了一觉,他的灵力就冲破了幽境三重的关隘,到了四重的境界。 说实话,他其实总是很想忽视自己是个天才的事实,但没办法,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越不想来什么就来什么。 他在鬼道修为上已经如此出色了,灵力又修的这么快,这要让整个大明的天骄该如何汗颜。 “所以,这就是你大中午把这牌子放在饭桌上的理由?” 蔺冉冉额头上暴出一个“井”字,指着那个放在桌子上,特别显眼的牌子冷声说道。 那牌子上赫然写着七个大字。 “老子幽境四重了”。 托这个牌子的福,路过的仙门弟子十个里有九个都要朝着他们这边看上一眼,驻足半天,搞得蔺冉冉这顿饭吃的特别别扭。 “你见过太阳会掩盖自己的光芒吗?” 白忘冬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半年,连破四重,这速度,过不了多久,我就能追上你这个玄境一重了,有点紧迫感啊,同僚。” “拜托,醒醒,你是重修,又不是没接触过修行的新人,更何况,你重修之前就主修灵力,恢复境界快上一点,这很意外吗?” 蔺冉冉都无语了。 这么得意,就像是搞得你之前没修行过一样,虽然远在顺德府,但蔺冉冉也曾经听闻过北镇抚司寒水君白忘冬的名头。 就是靠着那一手强悍的寒属性灵力,他才能够扬名整个锦衣卫。 说起来,当时京城里传来白忘冬废弃灵力,改修鬼道的时候,不少人都觉得这是他好高骛远,仗着自己一身天赋肆意妄为,肯定要摔个大大的跟头。 可谁成想,这鬼道还真让白忘冬给修出点东西来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重新有了能够媲美当初的实力,只能说,这世上真的有老天爷赏饭,不,追着喂饭吃的人在。 “哦,好像是吼,我还有个这人设在的。” 白忘冬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还有个寒水君的身份在肩膀上搭着呢。 唉。 看来是没办法展现自己在灵力修行上的天赋了。 可恨,未能装逼成功,简直可恨。 于是,白忘冬放下腿,默默将那牌子收好,放回到了腰间白玉当中。 看来只能等下回破了幽玄关隘以后再说了。 卷,往死里卷。 从今天开始,有事没事就把百炼诀给搞起来,他就不信了,想装个逼能这么难。 看到他终于把那牌子给收了起来,蔺冉冉下意识松了口气。 没办法,实在是周围人那目光属实有点怪,即便是她这个老锦衣卫都有点受不住了。 也不知道白忘冬是如何能这么大大咧咧地把牌子给摆出来的。 还“你见过太阳会掩盖自己的光芒吗”。 呸。 这话他都能说的出口。 这脸皮,比不了,比不了。 她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二把手甘拜下风。 “吃饱了吗?” 白忘冬刚把牌子给收起来,就仰着头朝着蔺冉冉开口问道。 “七分饱,已经可以了,怎么了?”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蔺冉冉小小地受宠若惊了一下。 天噜啦,这个人居然会关心人吃饱没吃饱了,这还真的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和白忘冬认识这么长时间,这还是她第一次从白忘冬口中听到问候。 “哦~” 白忘冬直起腰来,随即脸色瞬间淡漠,斜瞥了她一眼。 “既然吃饱了那还不赶紧站起来准备走人?你怕不是忘记我昨天和你说的事了吧?” 她就知道…… “放心,我早上和花婆婆联系过了,我们随时都可以过去。” 蔺冉冉想了想,然后继续说道。 “我和花婆婆说了你佩刀的情况,花婆婆说,最少也要十天,具体要多久,还是得去了铺子里面看到实物以后才能下判断,总之,你做好心理准备。” 说实话,对一个老锦衣卫来说,绣春刀十天离手,这确实是会让人觉得不适应。 至少就蔺冉冉自己而言,要是十天摸不到绣春刀,那估计会手痒的很。 有些东西,无关于用或者不用,只要放在身边,就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对于锦衣卫而言,飞鱼服是保障,绣春刀是标准,红鸾液是底牌。 三者,缺一不可。 “明白。” 白忘冬点点头。 从他挥出那一刀之后,他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不如说,烂成那样还能修好,这已经是意外之喜。 虽然换一把也不是不行,不过用惯了的东西,白忘冬还是更倾向于把它修好,反正公费报销,不修白不修。 同蔺冉冉闲谈间,白忘冬看到了君陌从二楼缓步走了下来。 比起昨晚的失魂落魄,君陌今天倒是显得挺正常的,和白忘冬初次见他的时候样子差不了多少。 只不过,白忘冬可不觉得君陌是真的用一晚上就把事情给想明白了。 虽然动作幅度很小,小的得用显微镜去看,可白忘冬还是察觉到,当君陌的目光朝着他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会有一个下意识地偏移。 “啧啧,你紧闭双眼,还说什么四大皆空,你若真的四大皆空,为什么不敢睁眼看我,你若真的睁眼看我,我不信你会两眼空空。” “嗯?你说啥呢?” 蔺冉冉满头问号,看着突然就胡言乱语起来的白忘冬,一脸的费解。 白忘冬摆摆手,淡淡回复。 “人在大明,正在抽疯,勿扰。” 蔺冉冉:“……” 气氛静止几秒,蔺冉冉果断起身,离开了饭桌。 义母说了,不让她和傻子玩,会传染的。 “两刻钟后,在城东茶水铺汇合,过时不候。” 渐渐的,蔺冉冉的背影就这样随着声音一起消失在了白忘冬的视线当中。 餐桌上,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白忘冬轻轻一笑,转过头看向了已经走到他身边的君陌。 也许正是察觉到了刚才那下意识的回避,所以这位骨佛寺之行的主角才会刻意地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以表示自己并没有在意昨晚的事情。 别扭得嘞。 “白大人昨夜貌似一夜未归。” 嚯,还觉得自己不在意,以前你都叫人家“白仙友”的,现在却换成了疏离感十足的“白大人”,呜呜呜,这么无情,整的人家都想要哭唧唧了。 “噗嗤。” 白忘冬忍不住笑出了声。 “?” 君陌满脸疑问。 这问题有这么好笑的吗? “大人何故发笑?” “没事。” 白忘冬强制收敛笑意,义正言辞地开口道。 “我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他是真的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这货太别扭了,现在的君陌看上去就像是他小时候穿着他妈妈的高跟鞋到处摔跤,还一脸倔强地说“我完全没问题”“我完全能驾驭得了”一样,逞这种完全没有必要的能。 看来昨天那把火给君陌造成的震撼不小啊。 “咳。” 言归正传,白忘冬简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回答君陌的问题。 “昨晚下了山就去抓黑雷众,今早破晓才回的客栈。” “哦,黑雷众啊。” 君陌突然想起了还有这么一茬,在去骨佛寺的路上,白忘冬特地问过他和张宇霄有没有和墨蓝鱼打过交道。 “有大人出手,想必那墨蓝鱼……” “死了。” 白忘冬语气轻快。 “头颅被我带回来了,等会儿就送走,君仙友可要瞧上一眼?” 君陌:“……” 不是,把头颅带回来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理吧? 他记得墨蓝鱼在黑市上的暗花让黑雷众给撤下来了呀,要他的头颅貌似一点用都没有。 “不了,我还未曾用餐。” “都是修行中人,你在乎这些?” “总归会影响到心情。” “嗯?会吗?” “不会吗?” “……”*2 瞧,这又是思想上的偏差。 他当初为了参观罗绫的审讯过程,一日三餐基本上都在诏狱里吃,没觉得有什么啊,就着那限制级小电影看,吃的还蛮香的。 当时旁边不少同僚都咽口水了,估计十有八九是馋的。 “算了。” 君陌烦躁地揉了揉头,终究还是破了防。 他觉得,他真的快和白忘冬聊不来了,脑回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好不好。 他是用右手揉的头,所以白忘冬一眼就看到了君陌右手手背上的那个明黄色印记。 看到这个,白忘冬下意识眯了眯眼:“还是去不掉吗?” “嗯。” 顺着白忘冬的目光,君陌不用看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旋即苦笑道。 “需得回一趟天衍山让家师瞧瞧了。” “一路顺风。” “说早了,又不是现在回。” “嗯?”白忘冬眉头微挑。“都这样了,还要留着?” “职责所在。”君陌轻轻一笑。“我代表的是天衍山的面子,事情未明了之前,我必须得在。” 哪怕只是当个陪衬也无妨。 今日一早,君陌就将天衍山的弟子拜托给了张宇霄,由他带队去外面继续调查他们的共同目标。 “就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吗?” 白忘冬突然坐正身子,双手交叉,身子前倾,朝着君陌的方向压了过去,那双大眼睛里,全都是布灵布灵的求知欲。 “我很好奇。” “抱歉,师命难违。” “说不准最后我们要查的事情能碰到一起呢?” 白忘冬歪歪头。 “你想,我要找太平经,势必绕不过张家村,你们现在要查的事情,八成也和张家村脱不了干系,我们两家强强联手,岂不是会比单打独斗来得更合适?” “那就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君陌果断摇头。 “不是在下迂腐,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就连家师都在千里之外一直关注,属实是不能多言,毕竟,天机不能泄露。” 呃…… 差点忘了你们天衍山是一群神棍来着。 “那就这样吧。” 见问不出来,白忘冬果断站起。 “我还有约,先告辞了。” “慢走。” …… 城东茶水铺。 蔺冉冉闭目养神,调整着自己的内息。 这些天她也是够忙的了。 除了要陪忙上忙下之外,那几个李天沐供出来的同伙势力也是她去抓的,但很显然,那些人和辰阳门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他们对张家村的事情知晓甚少,问不出半句有价值的情报。 关于辰阳门门主的事情,她也和义母说了。 但义母给出的答案属实耐人寻味。 她说:“我心里有数。”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这句总能让她心安下来的话,这一次却半点都抚慰不了她心中的慌乱。 她承认,她被白忘冬的话扰乱的心绪。 她不敢想象,若是义母真的如白忘冬所说…… 啪嗒。 昨夜的积水从铺子的屋顶溅落,滴在了地上,惊醒了闭目的蔺冉冉。 蔺冉冉睁开眼睛,看着那因为寒雨变成泥泞的小路,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她记得,她遇到义母那天同样是在一个雨天过后,也同样是在这样的一条泥路上面。 那时候的义母还只是个试百户,十八岁的年纪,比她现在还要少上两岁。 就是这么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子,却用极为认真的表情看着她,对她说:“我带你回家。” 那个时候的她刚失去了家,她不相信任何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人。 所以面对蔺楠伸出的手,她毫不犹豫,一口就咬了上去。 明明可以用灵力护住的,可怕崩了她的牙,就这么硬生生地接了下来,被她咬的鲜血淋漓。 她被野狗咬过,知道那样狂咬上去会有多疼。 但她却没有躲开,只是一边用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一边柔声细语地小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她记得,那一天,听着这柔软到生怕有半点吵到她的声音,她应该是哭了的。 哭的哇哇的。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哭真的能让人昏厥过去。 全家被邪修屠灭,只剩她一个人苟活。 成为流浪儿以后,饿得发慌,她路过肉铺的时候忍不住偷了块肉,但不小心被店家抓到了,为了惩罚她,砍瞎了她一颗眼睛。 那个时候,她觉得几乎这世间所有的苦难都罩在了她的头上。 那时她七岁,就已经学会了如何把委屈都咽到肚子里面,不让它跑出来。 委屈涌上心头,眼睛会涩。 哭的多了,会更快发饿。 艰难生存的人,连哭泣都没有资格。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她一哭起来,才哭的那般凶猛。 后来,她知道了,蔺楠是锦衣卫,她的任务就是追杀灭她全家的那队邪道中人,见过了尸横遍野的府邸,才得知了她存活于世,这才历经艰难找到了她。 再后来…… “我要让她做我女儿。” 据理力争下,是一个倔强的声音。 十八岁的女子收养了一个七岁的孩子。 那一天,她被要求舍弃掉过去,有了一个全新的姓氏。 这个人,仿佛给予了她新生。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决定了,这辈子都要为了这个人而活。 但每当她这般说起的时候,蔺楠总是会轻轻拍拍她的头,然后笑着说:“为了一个人而活这种事可千万不要轻易说出口,万一有一天我比你先没了,你还要陪我一块走不成,别傻了,你比我小十一岁,那就代表你比我少看到这世间风景十一年。这大明如此得美,少看那就是亏。” “大明很美吗?” “特别美,即便现在不美,那未来也一定会很美。” 说这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所以,如果你真的找不到该为什么活着,那不妨试试,为了这个大明。” “那义母是为了大明活着的吗?” “我想,大概是。”蔺楠眼眸弯弯。“为了某个人,跟随某个人,为了某个人的愿望,某群人就聚了起来,这条路上,有很多人同行,而我的愿望,同他们一致。小冉冉,你要跟着我们一起来吗?” “要这是义母的愿望,那也就是我的。” 那一天,阳光下,大手和小手握在了一起。 代表着传承,代表着同行。 所以…… 无论过多久,蔺冉冉都不会怀疑义母对大明会生出什么坏的心思。 因为那一天她所见到的光不是假的,因为那一天她所听到的言语是有力量的。 这么多年来,“同行”二字,就是支撑着蔺冉冉走到今天的理由。 若是义母真的真的,那她…… “呀吼~” 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瞬间把蔺冉冉的思绪给拉回到了现实,她心惊一瞬,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迷。连被人近了身都不知道。”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坐在了他对面的凳子上,双手撑着脸朝着她这边好奇地看了过来。 “没事。” 蔺冉冉呼出一口气。 “既然来了,那就走吧。” “我才刚坐下。” “没准备你的茶水。” 蔺楠转过身和那边低着头的茶水铺老板打了个招呼,那老板就像是侧脸上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抬地回了个礼,一声不吭继续忙自己的手上的事。 然后,蔺冉冉就带着白忘冬走出了这间茶水铺。 一出门,就看到了一只青牛拉着的车站在门外抬腿挠痒。 ??? “谁的牛?” “这里就你和我两个人,你说是谁的?” 白忘冬抬脚朝着那牛车走了过去,一走到跟前,他就拍了拍那青牛的后背。 这肥膘,要是烤起来一定好吃。 “你从哪里弄来的牛车?” “从京城一路拉过来的啊。” 白忘冬转过头,朝着她挑了挑眉。 “怎么?你们不知道?” 蔺冉冉:“……” 他们要是知道,就不可能等白忘冬在问情处待了三天以后才发觉这人已经到了顺德府了。 “所以,这牛车一直在问情处放着?” “我交了钱的。” “你刚才还绕道去了趟问情处?” “也不算绕吧。” “忠告你一句,少和这些邪门打交道。” 蔺冉冉迈开长腿,朝着牛车后面走去,翻身上车。 “邪修,都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他们没有人心的。” 白忘冬耸耸肩。 好像说的谁有似的。 他现在这颗心脏,也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颗人心了。 轻轻一跃,白忘冬坐到了牛车的边缘,轻轻拍了拍青牛的屁股:“走吧,老牛,朝前走,莫回头。” “……方向在后边。” …… 骨佛寺废墟。 一道道身影从密林中冲出,径直就来到了这里。 看着这一片焦土,为首的人沉默片刻,然后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开口说道。 “村长,阴龙脉还在,完好无损。” “可丢了什么其它东西?” 男人大概扫视一眼,灵力在这一片一闪而逝。 “大概被拿走了财物,还有……佛台。” “把老三的尸体带回来,要是被烧干净了,那就把他身体里的东西给拿回来,好歹也有上千之数。” “是。” 男人恭敬点头,眼中毫无波澜。 紧接着,另一边的声音消失不见,男人摆手,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把老三的尸体找到。” 听到他的指令,数道身影鱼贯而出。 这片废墟,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十七个候选人,现在又死一个,村长这位置,可真的烫手。” 男人身后,有一女人开口道。 “慎言。” “我知道,村长听得见,但他老人家又不在乎这种事。” 女人摊摊手。 “反正我直说了,我站小十一,你站谁?” “这是村长才能决定的事情,我们无权干涉。” “你这人,真没劲。” 女人摇摇头。 她看着眼前的废墟。眼皮微微跳动。 张家村,未来会不会也成为这样的一片废墟呢? 她倒不是居安思危。 只是觉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确实是幅不错的光景。” 凋零,才是世间一切最美的时刻。 在烈火中被燃尽,总比跟着某个人迈入深渊的强。 “走吧,我们接下来还有任务。”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女人的出神。 片刻,队伍整顿完毕,转头离开密林,朝着城中而去。 第110章 所谓纠结 城郊,村落。 白忘冬也忘了这叫个啥村了,蔺冉冉提了一嘴,名字挺拗口的,白忘冬也就懒得记了。 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街道旁,白忘冬托着下巴,看着这夕阳下的村落,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惬意。 “真好啊。” 这样想着,他从一旁的石头上拿起来一卷竹简,缓缓展开,然后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好归好,但这并不是阻止他卷起来的理由。 就是要趁着这样的时间悄悄发育,弯道超车,然后惊艳所有人。 “你这看的是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蔺冉冉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打量了一眼他手中的竹简,好奇问道。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我猜你不猜,因为我压根就不想告诉你。” 白忘冬头都不抬地说道。 他手里的竹简是他处理骨佛寺爆出来的装备时顺出来的,整个骨佛寺里,除了那些黄白废铁和一些灵石以外,就是这玩意最能勾起白忘冬的兴趣。 血骨纹。 就是骨佛寺那群大头外星人们铜皮铁骨,血肉全无的原因,一本邪门至极的炼体仙术,说实话,要是让白忘冬在力量和美貌面前进行抉择的话,白忘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为了修行把自己搞成那副鬼样子,他做不到。 “不说就不说吧,我还不想听呢。” 蔺冉冉翻了个白眼。 “我今晚就要回城里,你呢?花婆婆的意思是,让你留上几天,这样方便修刀。” “那就留着呗。” 白忘冬点点头。 “反正现在也找不到张家村到底在哪儿,回去也是到客栈等着,还不如在这里养一段时间。” 奶奶的,别以为他不知道,他现在要是回去了,蔺楠指不定给他安排多少活干呢。 虽然他可以选择拒绝,但蔺楠也可以想方设法地让他没办法拒绝。 与其回去给她义务劳动,跟她扯皮,还不如在这里待着陶冶情操。 “行吧,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花婆婆,她常年和千户所有合作,这个人信得过。” 蔺冉冉也不强求,嘱咐着说道。 就是因为你信得过,所以我才信不过啊。 白忘冬面不改色地笑着点了点头。 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现在在白忘冬看来就是一大坑,领头的老大都跳反了,手下还能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现在至少因为定时报信的缘故,他们之间还能够保持面上的和谐,要是有一天撕破脸了,他这小身板指不定就要被埋葬在哪里滋养土地了。 得尽快找个办法把这边的事情告知京城才行。 “我晓得了。” “还有,城中的事情你不用挂念,我都会处理好的,到时候我把收集过来的情报会遣人给你送来。” “你要圈养我啊?” 白忘冬闻言无奈地抬起头。 “我就在这里待几天,又不是不回去了,怎么着,这是眼见着张家村离着越来越近了,要抢功?要倒反天罡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蔺冉冉冷冷说道,但她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 “天师府和天衍山的人我会找人跟好,一有具体的消息就马上告知你,至于徐妙锦和清宓,你昨晚说没必要跟了,那我就不管了。” “停停停。” 白忘冬立马叫停蔺冉冉这长篇大论。 这人之前的人设是这样的吗?他怎么记得这是个冷淡女来着。 “你到底要说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人突然唠叨起来,一定有她的缘由。 该不会是这女娃是在交代后事吧? 影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一个人准备赴死,然后啰哩啰嗦说一大堆,事后bgm响起,走马灯闪过,老感人了。 但…… “你不会是在紧张吧?” 之前那理由,想想就不可能,还是让它止步于想想好了。 听到白忘冬这句话,蔺冉冉表情微微一顿,旋即,抿唇,呼出一口气。 “我……” 她语气停滞了一下,然后就像是下定了决心,紧接着说道。 “我回去以后会查一下我义母和张家村的关系的,如果,我义母没有任何问题,我希望,你对她的怀疑能就此止步,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谈论这件事。” “那如果有问题呢?” “没有这种可能。” “那你就去查吧。” 白忘冬微微一笑。 “我等你的结果。” “你信我的结果吗?” 蔺冉冉转过头,直视着他,目光冷静至极。 “我信啊。” 白忘冬回过头,与她对视在一起,目光真诚无比。 “在顺德府,我是外来人,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你是同我往来最密切的人,若是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蔺冉冉,记住,我只信你。” 感受着白忘冬话语中的真挚,蔺冉冉眼皮微跳。 对视几秒,她率先侧过头:“要不是见过你骗张月英的全过程,你这话,我还真说不准就信了。” 张口就来,说的就是白忘冬。 “走了。” 说完这话,蔺冉冉摆摆手,迈步朝着村子外面走去。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的,而且这个答案,绝对和你想的不一样。”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白忘冬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眸子清冷地注视着她远去,最后,冷淡一笑。 答案,谁在乎? 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哥哥,哥哥,那个姐姐的表情好奇怪啊。”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在一旁榕树下玩闹的小孩们跑了过来,指着蔺冉冉离开的方向说道。 “那叫‘纠结’。” 白忘冬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抬起手摸了摸这小女孩的头。 看着白忘冬那俊美的脸蛋,小女孩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大哥哥比她那个“十里八乡俊后生”的老爹长的好看。 她还从来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人。 “什么是‘纠结’?” 小女孩好奇问道。 “纠结嘛,就是纠结。” 白忘冬拍了拍她的头。 “就是心里其实有了答案,但还非要抱着一丝侥幸,来欺骗自己,在渴求着那微不足道的希望。” “听不懂。” 几个孩子们同时摇摇头,一脸懵逼。 “嗯~我想想。” 白忘冬手腕转圈,眨了眨眼,稍微想了一下该如何和这些处于懵懂年纪的孩子们讲解这个道理。 “大概就是你见到了家里的鸡被咬死了,你知道家里会咬死鸡的只有你家的狗,但那狗和你老是在一块玩,温温顺顺的,从来没朝你呲过牙,所以你就纠结,这鸡到底是不是被狗咬死的,可打从一开始,答案就摆在那里,能咬死鸡的只有狗。” “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听懂了吗?” 白忘冬讲诉完以后,忍不住咂咂嘴。 简单易懂,故事有趣,不愧是他。 但是,当他将目光重新转向那群孩子之后,嘴角微抽,这眼神怎么好像更懵了。 “大黄才不会吃二毛!” 突然,有个小女孩尖叫着冲着白忘冬叫道。 然后泪眼汪汪地就掉头朝着跑走了。 白忘冬眨眨眼。 什么鬼? 他被搞蒙了。 这一道尖叫声就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此起彼伏的声音连续响起。 “就是嘛,六子那么可爱,怎么会咬那几只丑鸡呢。” “明明是爹爹吃的鸡,他干嘛要怪二黄。” “咬死就咬死吧,大黑可是全村最勇猛的狗,咬死两只鸡算什么。” “小包子……” 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跑开,白忘冬困惑地歪歪头。 为啥这群孩子们关注的重点这么与众不同呢? 他一开始是想讲什么来着? 无敌的白忘冬倒下了,事实证明,即便是他也有应付不来的事情。 话说,你们村全员养狗是吧。 “那,那个姐姐为什么会纠结呢?” 原本的七八个孩子里面,只留下了一个人,也是最开始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个小女孩。 听着她的声音,白忘冬眼眸低垂,嘴角噙起一抹柔和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她太爱她了吧。” 因为爱,所以相信,但同样也是因为爱,所以不敢相信。 对于蔺冉冉来说,蔺楠不单单是那个在她生命中出现,照亮她整个阴霾人生的天使。 她更是她活着的意义,同时,这个人给她塑造了十多年的理念和人生观,让她乐此不疲地走在现在的这条道上。 可你现在突然告诉她,我把你扔下了,我不和你同行了,我放开你的手了,甚至于,我背离了我带你走上的这条道。 啧。 无关恩情,无关感情。 但对蔺冉冉来说。 这得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 也怪不得蔺冉冉几次逃避这个话题。 她要是从一开始就果断和他说,她一定会把她妈给查个底朝天,那白忘冬真就该第一时间怀疑这人是不是打算把他骗到西域噶腰子了。 根本不可能的好吧。 “大人的世界好难懂。” “你迟早要变成大人。”白忘冬摸了摸这小姑娘的头发。“以后会懂得,不着急。” “哦。”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白忘冬看着她这副皱眉苦思的样子,轻轻一笑。 会思考,会好奇。 这孩子,蛮聪明的。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小花,让你买的醋你买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铁匠铺里传来了一个彪悍的女声。 “呀!” 小女孩猛地直起腰,一拍自己的脑门,连忙冲着白忘冬挥手道别。 “大哥哥,我去买醋了。” 说着,就一溜烟跑走了。 “小花……” 白忘冬看了眼不远处的铁匠铺。 花家的孩子啊。 怪不得呢。 第111章 有请 夜幕降临,明月挂上。 白忘冬躺在躺椅上,看着空中闪烁着的星星,正在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这是他在这村子里待的第三天。 整整三天,除了从京城飞回来的信鸽以外,就没有一个人打扰过他。 他就像是被顺德府流放了一样,那么混乱的一潭水,愣是半点都没溅到这个村子里。 安静,祥和,平淡,惬意。 这就是远离城池的村落,该有的面貌。 所谓的与世隔绝,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托这片村落气氛的福,他对全鬼化的研究…… 又失败了n次。 玛德,这块骨头太难啃了。 直到现在为止,白忘冬已经失败了最少有二十多次,基本上每一次都是想法看起来十分合理,但只要落实到实验当中,那就会中途崩坏,根本没办法成型。 搞得白忘冬有一段时间开始怀疑,人体虚鬼化到底是否能够实现? 难不成这个想法,真的就只是他在痴心妄想? 怀疑过后就是气馁,而气馁过后,就是顶上来的执拗。 他这人脾气就这样,认定的事情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要不就是撞他个头破血流,要不就是把那堵南墙给生生撞碎。 反正头和墙总得没一个。 自负,任性,偏执。 组成白忘冬的因素,就是这些。 如果没有这些,那也就不叫白忘冬了。 “可是,真的好难啊,好难啊,这道题我不会做,不会做啊。” 白忘冬看着小本本上那密密麻麻的公式,一阵头大,这是实验过第二十七次以后的结果。 这次结果以一个特别直观的内容告诉他,他前面所有的尝试都是错的。 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绝了。” “白哥哥。” 就在这个时候,脆生生的幼儿音在白忘冬的耳边响起,白忘冬抬起头,把目光从小本本上移开,朝着来人看去。 花小舟。 铁匠铺花婆婆的孙女,花家第三代现如今唯一的一个子嗣。 和村子里其它人家不一样,花家虽然也是这村子里的一户人家,但是毕竟和城中锦衣卫千户所有着极为紧密的合作关系,本身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所以养出来的孙女才会和那群孩童那般格格不入。 至少,她不会对着白忘冬大喊自家的狗不会吃自家的鸡。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在这村子里的孩子堆当中是有些被孤立的,白忘冬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坐在树底下捡叶子玩的。 “怎么了?” 白忘冬柔声说道。 对小孩子,白忘冬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 “奶奶说,今晚就不用你去铺子里了。” “花婆婆这是不想管饭了吗?” 白忘冬微微挑眉。 wc,那他今晚的伙食该怎么解决,吃惯了花大嫂的手艺,他这些天居然有些不想开灶了。 嘶—— “白哥哥想什么呢?娘说了,饭点的时候还是要去的。” “那就好。” 白忘冬呼出口气。 人啊,偷懒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那就帮我和花大嫂带句话,就说我……” 白忘冬话说一半,突然顿在了原地。 花小舟眨眨眼,还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呢。 白忘冬顿了一下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刚才的表情,他从躺椅上站起身来,蹲到了花小舟的面前,摸了摸她的小脑瓜。 “你回去就同你娘亲和奶奶说,今晚不用等我了,城中有事,我得启程回去了,等办完事,我再来找你们。” “啊??” 花小舟微微一愣。 这么突然的吗? 她扭捏地拽了拽白忘冬的衣袖。 “那你……” “放心,我东西还在你奶奶那儿呢,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就像是被戳穿了心事,花小舟脸色一红。 主要是白忘冬这些天和她玩的很好,也有个大哥哥能和她在一起聊天,比起她往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要好得多。 虽然时间很短,但她还是有些舍不得。 “那你一定要回来。” “那……拉勾。” 白忘冬率先抬起手,笑着说道。 “好。” 花小舟小拇指勾勾白忘冬的手指,旋即,两人放开,花小舟恋恋不舍地看了白忘冬一眼,然后就掉头朝着家的方向赶回去了。 目睹着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白忘冬脸上那柔和的表情瞬间拉下,变得冷漠无比。 紧接着,两根铁锁链就像是从夜幕当中射出,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缠向了白忘冬的手腕。 白忘冬没有回头,但是火云纹依然爬脸。 全身上下火焰熊熊燃烧。 然后,他一把抓住那两根锁链,锁链朝着他手腕上缠去,火焰凶猛,霎时间将那两根铁链融化,紧接着,他双手一拍,火苗在他的手心当中燃烧,身后红嫁衣鬼影缓缓浮现。 鬼术.燃魂火。 赤红色的厉火冲出,朝着黑暗当中猛地冲去,红衣鬼影冲入火焰当中,霎时间,这火焰就像是有了灵性,席卷着半空,灼烧着空气,但就是没有沾染到村庄一分一毫。 火焰化为一片火海,朝着锁链的尽头压了过去。 下一秒,两道身影在那边浮现,两个人狼狈地阻拦着燃魂火的靠近,紧接着,暴怒的天雷猛地炸响。 白忘冬看到那熟悉的太平天雷,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这些天看天雷都快要看吐了好吧。 从太平天雷到正一天雷,再到前些天弄死都那个黑天雷,说实话,即便每一种天雷的特性不同,但看上一万遍还是会看腻。 “你们村长说的请人就是这般请的吗?” 白忘冬脚踩火焰,眼睛当中鎏金色光芒闪烁。 “好没有礼貌啊,我决定了,我不跟你们走了。” “这可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倩影缓缓从屋顶上出现。 “你要是不跟我们回去,村长会把这些人丢到虎豹林的。” “可是我总觉得,你们村长找我没安什么好心啊。”白忘冬笑着说道。“你觉得,你要是我,会乖乖跟着你们回去吗?” “好像……还真的不会诶。” 那女人回答道。 “一看那老头就憋着坏呢。” 这话说的,我都分不清到底咱们俩到底谁是张家村的人了。 “所以……你不打算乖乖和我们走?” 女人想到了现在应该要做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忘冬,开口问道。 那眼神当中满满地都是威胁。 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一道道身影出现在了屋顶之上。 请个人,这么大阵仗,张家村还真是财大气粗,老给面了,爱了爱了。 “其实我搞不懂诶,既然你们是来请我的,我也打算跟你们走,那为啥还要从背后给我来这么一下呢?” 白忘冬歪歪头,开口问道。 这不就是纯挑衅吗?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你猜……” “别废话了。” 就在白忘冬和那女人扯皮的时候,一道壮硕的身影在从阴影中一步步走来,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村落的石板路上,发出“踏踏”的声音。 白忘冬看向来人。 一个壮汉,看起来身材能和凤阳府穆远漠那只大猩猩有一比了。 “你才是领头的?” 白忘冬察觉到,自从这男人出来以后,那女人就闭了嘴,将一切的主导权都交到了男人的手中。 “张家村,张飞鹿,奉村长命,来接白大人入村,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这话说的,倒是老像他之前抓人时候的措辞了。 “不急不急。” 白忘冬揉了揉脖子,然后朝着张飞鹿伸出手。 “握个手先?” “嗯?” 张飞鹿微微一愣,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来嘛来嘛。” 白忘冬甩着手。 “连满足客人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行吗?” 张飞鹿静静地看着他,就这样几秒,然后…… 啪。 宽厚的大手一把握住了白忘冬的手掌。 轰—— 一瞬间。 雷光闪烁,火花四溅。 凶猛的气浪疯狂吹动着白忘冬和张飞鹿的发丝,在雷火的照射下,白忘冬的脸上嘴角上钩,表情狂热。 下一秒,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张飞鹿的眉头猛地皱起,立马松开了手,极速从白忘冬的手中抽离。 雷火消散。 白忘冬看着手里那一缕阴气,笑容越发浓郁。 看来他猜的没错。 张家村和那阴龙脉的关系可太深了。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张月英曾经说过,张家村当中高手无数。 不与外界通商,没有资源供给,就仅凭一本仙法,即便这仙法再牛逼,那也不可能养的起来一村子的强者。 阴气,就是张家村村民嚣张的资本之一。 鬼面一闪而过,将那阴气吞灭。 白忘冬抬起头看向那脸色难看的张飞鹿,双手举起。 “我认输,走吧,我跟你们去村子。” 这是龙潭虎穴吗? 不,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寻宝地好吧。 张家村,遍地都是宝藏。 “你……” 张飞鹿眼神阴沉一瞬,刚想要说些什么,然后目光就平静了下来。 他神色恭敬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村长。” 白忘冬看着他喃喃自语。 村长…… 这老货又搁这看远程直播呢啊。 “要带铐子吗?” 白忘冬双手伸到前方。 对着张飞鹿说道。 张飞鹿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侧开了身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大人,请。” 嘶—— 玛德。 搞毛啊。 那老货到底要是看上他哪里了?他改行吗? 搞这么恭敬,他很慌的好吧。 白忘冬眯着眼睛,放下手,深深看了那面无表情的张飞鹿一眼。 “走吧。” 白忘冬轻声道。 “前面带路。” 管他是什么龙潭虎穴,总归是要去的。 那神秘了这么久的张家村,终于为他揭开了面纱。 太平经,就在眼前。 第112章 诡异的见面 普通,太普通了。 一点特色都没有。 站在写着“张家村”三个字的牌子下面,白忘冬看着面前这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村落,他失望地摇着头。 来之前他可没少幻想过这张家村是什么样子的,不说村子里的人个个都是三头六臂吧,但好歹也得是烟云雾绕,空中楼阁,一副老牛逼的样子才行吧。 但现在这样子,真就是实物与想象不符,逼格掉一地。 “骗子。” 白忘冬抽抽鼻子,脱口而出。 “谁是骗子?” 旁边跟着的女人听到了他的声音,好奇地开口问道。 “你猜。” “……老娘不猜。” 这人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每次只要是她一开口同他讲话,二话不说就要先扔出来一句“你猜”,搞得就像是和她杠上了一样。 “再说了,要说骗子,你不才是最大的那个骗子吗?” 女人冷笑一声,语气不善。 “罗正的事,和我白忘冬有什么关系。” 听到女人的话,白忘冬瞬间就明白了她说的是哪件事,他望着张家村的牌匾,老神在在地说道。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拎得清。”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女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走了一路了,你就一点都不打算问一问小十一的事情吗?” “她死了吗?” “那倒没有。” “这就可以了。” 白忘冬收回目光,看向她。 “只要没死,那就迟早有再见的时候,到时候她好或者不好,我都能亲眼看到,何必去问你?” “你……” 女人听着这话倒是没有发怒,只是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你和小十一说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啊。” 不能说是完全不同,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白忘冬耸耸肩,没有去问张月英言语中描述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必要,他也不好奇。 他这人就这样,感兴趣的事情撞个头破血流也要去做,不感兴趣的事情,就算是再摆在他的面前,他也懒得去看上一眼。 “别瞎聊了,进村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飞鹿从后面走来,拍了拍女人的头,语气认真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傻,不会在村子里说那老头的坏话的。” 虽然那老头做的离谱的事不少,但村子里有他一堆的脑残粉,她可不想大半夜走夜路的时候被人敲了闷棍。 张飞鹿微微皱眉,但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是真管不了这家伙,从小就管不了。 白忘冬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扫视,这两人的关系貌似不是简单的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关系啊。 “怎么?这下好奇了?” 女人发现了他的目光,揶揄的问道。 “要不然,你猜猜,我们两个的关系。” 猜,又猜,我小孩子吗,还猜猜猜的。 白忘冬轻笑一声,移开了目光。 见到白忘冬移开目光,女人洒脱一笑:“我叫张飞鸢,他叫张飞鹿,你说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不是姐弟,就是兄妹。 从外表上看,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不过,就白忘冬的观察来看,这兄妹俩的形象还真的是大相迥异,哥哥沉稳且对那位村长极为尊敬,而妹妹桀骜,对村长的态度有些不是那么友善。 白忘冬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一点。 他在想,有没有可能从这对兄妹俩的身上能看出张家村现如今观念不同的两拨人。 村长支持派和村长反对派。 “进来吧,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这个时候,张飞鹿率先走进了村子当中,转过身对着白忘冬开口说道。 白忘冬回神,眯眯眼,在这一小队张家村居民的簇拥下朝着张家村当中走去。 一踏入,白忘冬就感觉到了一道道尖锐的目光朝着他的身上投射了过来,仇视,敌视,厌恶,警惕,就是没有一个是欢迎。 他毫不怀疑,若不是自己身边有着张飞鸢和张飞鹿这伙人在,恐怕这群张家村的村民会直接冲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对于自己现在在张家村的形象,白忘冬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 不提骗了张月英的事情,就单说自己强杀张月麒,逼杀张月山,这两件事就已经决定了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和张家村和平相处。 也不知道那神秘的村长对他到底为什么会是那样一个诡异的态度。 不过,这个答案,应该很快就能够揭晓了吧? “这个是……” 就在白忘冬被张飞鹿带着朝村子某个方向走去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了那个矗立于村子最中心的东西。 一个石柱? 不对,那是一个石碑。 遥遥看去,白忘冬还能够从上面看到一些模糊的碑文,它就这么被放置在村子最中心的位置,仿佛受全村瞩目。 “和你无关。” 张飞鹿冷淡说道。 对白忘冬,他可以因为村长的命令忍下心里的杀意,但想让他态度好一点,那绝不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自己小队的成员,在找到白忘冬的第一时间悍然出手的时候他没有阻止的原因,每一个张家村的村民都对白忘冬有着难以掩饰的敌意,不让他们发泄发泄那得是多残忍的一件事。 “太平碑。” 可他不回答有人回答啊,张飞鸢就像是故意在和他作对一样,紧接着就开口说道。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太平经吗?喏,那玩意就是。” 白忘冬闻言眼睛第一时间就眯了起来,他紧紧朝着那块碑文看去,心中激起千层波荡。 那就是……太平经? 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出来了? 不是…… 这玩意这么大个,他怎么样才能把它给搬走啊? 他承认他现在可能确实是有点本事,但移山填海这种大神通他着实还做不到啊。 我靠,这工作从最根本的方面遇到了挫折,夺取太平经计划可能会在此刻流产。 “想什么呢?” 张飞鸢看到他一言不发,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啊。” “……” 不想理她,白忘冬从那巨大石碑上缓缓收回目光,脸色依旧平静,然后对着张飞鹿淡淡道:“走吧,应该快到了吧?” 距离太平经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这么近了,想必村长的所在地不会距离这边很远。 张飞鹿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转过身,带着白忘冬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不多时,一件很小很小的茅草屋就这样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 这茅屋真的很小,小到根本就不像是一件屋子,反而像是供奉着什么神像的大一点的神龛。 到了这里,那些之前围着他的张家村村民一瞬间散去,朝着四周冲去隐匿消失,只剩下了张飞鹿和张飞鸢兄妹二人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体两侧,封锁着他全部的逃跑路线, 白忘冬看着那小茅屋,目光微凝。 这是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屋子里的那道瘦弱身影明明没有释放出任何的威压,甚至于白忘冬在这一片都没有感觉到半点磁场的波动,可那种似隐似现的威压还是聚拢在了他的心头,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那一刻,白忘冬的直觉告诉他,屋子里的那个人若是心念一动,也许能够直接要了他的这条小命。 强,强的一批,这个人绝对是白忘冬来了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人中实力能排进前三的存在。 “村长?”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脸上笑容绽放,微微歪头,开口说道。 “是我。” 隔着帘子,传出来的是一道极为平静的苍老男声。 这个语气,让白忘冬想起来了前些天在骨佛寺被俯身之后的张月山,那种平静,如出一辙。 他没有去管旁边这对兄妹的封锁,径直朝着前面走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放置在那小茅屋前面的蒲团上面。 “初次见面,你好啊,我想,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白忘冬!” 见到他如此轻浮的姿态,张飞鹿第一时间皱眉,冷声叫道。 “阿鹿,无妨,你们兄妹两个先退下吧。” 帘子那头的声音开口说道。 “可……” 张飞鹿张张嘴,但还是没有把接下来的话给说出口,他合上嘴巴,恭敬地点了点头:“是。” 张飞鸢倒是挑了挑眉想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开口,张飞鹿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没有半点犹豫,拉着自家妹妹离开了这里,但也不算是完全离开,他们兄妹二人在张家村的身份大概就类似于村长麾下的直属侍卫,张飞鹿是侍卫长,那张飞鸢就是副侍卫长,两个人在村长没有指派任务的时候,唯一的工作就是要守在村长身边,护卫他的安全。 不过,就白忘冬个人觉得,帘子那头那老登属实是没啥护卫的必要就是了。 “你是第一次见我,可我不是第一次见你。” 帘子缓缓打开,映入白忘冬眼帘的是一个瘦干瘦干,长相普通的老人。 他的五官没有啥特色,唯独那双时刻平静的眼眸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有人说过,眼睛是心灵的写照,看眼睛就能够看出来一个人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如果这句话放在现在作为参考的话,白忘冬觉得,眼前这人的心里一定就如同一潭死水,无波无浪,无论是任何事情,都不足以动摇到他的内心。 绝对的理性。 “隔着人见,那不算是见。” “我能看到你,那就是见。” “懒得和你扯皮,我们步入正题吧。” 白忘冬淡淡一笑,他的胳膊搭在膝盖上摆了摆手。 “我本来以为你应该想要杀了我才对的,毕竟,我貌似给你们村子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你这态度可太耐人寻味了,喂,老头,我该不会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由不得他不这么猜,实在是张五牛对他的态度太诡异了,没有仇怨,没有敌意,反而行为当中透露着一丝的亲近和示好,搞得他都怀疑是不是揭开这世界白忘冬的身世之谜了。 “你若真的是,那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很可惜,你的血脉同我们张氏一族没有半点关系。” 张五牛并没有因为白忘冬的话而生气,他依旧平淡地回复道。 “不过,如果你想要加入张家村,倒也不是不行。” “???” “嘶——”白忘冬有点牙疼。“我应该没听错吧?我杀了你们村子两个天骄,然后你现在让我加入你们?” 这不纯纯脑子让驴给踢了吗? “你可以代替小三或者小七的位置,我没意见。” “你认真的?” 白忘冬眼睛咪得是越来越紧。 即便是多智如他,此刻也有点弄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画面和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样啊。 厮杀半天,等来的却是一场招揽? “我说话向来算数,只要你想,那就可以。” 张五牛淡淡道。 “……” 白忘冬有些无语,所以,他就直接了当地问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留在张家村。” 什么古早虐恋小说发言,玛德,下一句是不是,“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无论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啊~” wc。 脑子要乱掉了。 他想不明白,属实是想不明白。 把他来到这世界之后前前后后近半年的时间想无数个来回他也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不过,虽然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到底是因为什么,但白忘冬知道,无风不起浪,一切的怪异和违和都有着它的缘由,张五牛这么做,一定是基于一个以他现在所了解到的情报推导不出来的目的。 既然弄不清楚他想要做什么,那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我要是不留在这儿呢?” 没错,无论张五牛说什么,和他反着说就是了。 “你会留下的。” 张五牛的语气仍旧那般平静,就像是笃定白忘冬一定会留下一样。 “那老子偏不留下,我现在就要走。” 说着,白忘冬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但…… “太平经不要了吗?” “嗯?” 白忘冬身子一顿,缓缓回过头看向他。 “那边的太平经。”张五牛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太平碑,开口说道。“你不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来得吗?近在咫尺,一步之遥,就这么走了,不可惜吗?” “你让我带走它?” 好吧,这已经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这是脑子里面养了几百只小僵尸,直接把它给啃完了吧。 可这一次,张五牛没有再继续答应,他缓缓摇摇头:“这个不行。” “那你说这个有啥用?” “你去看看它吧,会对你有所裨益的,到了那个时候再决定要不要离开。” 张五牛神秘莫测地说道。 玛德,谜语人滚出大明。 “那我要是不呢?” 诱惑很大,但不能打破方略,得和老头继续对着干。 “你要是去看,我就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但你要是不看,我就一定不会放你离开,如果你觉得能够从我的手上逃脱,那也可以尽管试试,不过……”张五牛意味深长地说道。“一无所获地离开,这貌似不是你白忘冬的行事风格。” 还特地研究了他的行事风格。 这要说不是因为爱他,那白忘冬绝对不相信。 这老男人莫不是看上了自己这一身的皮囊,想要撅他不成? 我去,好tm恶心。 “啧,啧啧,啧啧啧。” 白忘冬咬着后牙跟,眼睛咪到了最紧,目光死死在张五牛身上打量。 这老头就这么相信,那太平经有留下他的能力? 一本仙法和国家单位铁饭碗比,白忘冬好像还是根喜欢后者。 说到底,他就算是天赋再高,潜力再强,但真的就值得张五牛这么挽留吗? 诡异,太他娘的诡异了。 但…… “那就和你试试呗。” 白忘冬突然嘴角咧起,目光锐利地看向张五牛。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能让你觉得有能够留下来我的魅力。” 他不在乎张五牛具体是怎么想的,杀他也好,不杀他也好,留他也好,不留他也好,比他强也好,能单手捏死他也好。 总之,还是那句话,他这人执拗的很。 既然一开始是为了太平经而来,那这玩意他就必须要搞到手。 不是因为它是一部稀世珍宝,更不是因为这是锦衣卫的任务,单纯就是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他想做的事。 太平经本身没多大意义,它再玄妙也就那样。 它最大的意义就是作为这个副本的通关条件而存在。 老子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就算做不成也得死在去做这件事的路上。 “这件事不急,先在村子里寄宿一段时间吧。” 张五牛听到白忘冬的回复,轻轻一笑。 “阿鹿。” 他话音刚刚落下,张飞鹿的身影就在白忘冬身旁飞速闪出。 “村长。” 张飞鹿恭敬行礼,一举一动都是冲着标准模板去的。 “带他去小十一那里吧。” 张五牛微笑着开口道。 “这段时间,让他寄宿在那里。” 张飞鹿闻言猛地抬起头,一脸的惊骇,他看着张五牛的眼神,已经满满的都被疑惑给填满。 就这么两句话,让张飞鹿直接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他应该没听错才对吧。 “您……确定?” 这是张飞鹿这么多年第一次对张五牛的决定产生怀疑。 他觉得这一刻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坏了,村长怎么可能会下达这样的指令? “去执行,别让我说第二遍。” 那冷淡的语气就如同是一盆冷水从张飞鹿头顶猛地倒下,张飞鹿脊背寒凉,瞬间清醒。 他刚才做了什么? 差点就反对了村长的提议。 “是。” 心惊胆战之间,张飞鹿吞咽一口唾沫,语气坚定地说道。 随即,他就把目光看向了站在旁边的白忘冬:“跟我来吧。” 这语气变化,可真是够快的。 白忘冬听着这不善的声音,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张月英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 “算了。” 白忘冬洒然一笑。 冷淡地看了一眼那端坐在茅屋里面的张五牛。 不管这老登想干什么,迟早有揭晓答案的一天,他等得起。 “那就走吧。” 说着,就跟在了张飞鹿身后,朝着村子当中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五牛平静的目光闪烁几次,那眼中的情绪,叫做欢喜。 “他真不是你私生子?” 就在这个时候,从茅屋的后面,一个同白忘冬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人走了出来,站在张五牛身边一脸唏嘘地问道。 “不对,这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爹呢?” 嘲讽的语气藏都不藏,差点被这老东西给打死,张六羊觉得他就算是再怎么损他都不为过。 不过,一想起和张五牛之前的那次厮杀,他眼中就会闪过浓浓的忌惮。 一场从头至尾的碾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居然变得如此巨大,而且,这是在他这些年从来没有懈怠过的情况下。 这样的差距是不正常的,张五牛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难以想象的变化。 如果不是明里暗里测试过好多次,张六羊甚至都要觉得这老东西是被哪个上古大能给夺舍了。 “他很重要,能把他留在张家村对我来说更重要。” 张五牛意味深长地说道。 “感谢先祖庇佑,给我送来了一个最好的选择。” 就像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够见到如此合适的材料。 他将会是铸成那件作品最完美的核心。 光是这般想,张五牛拿素来没有变化的脸上就流露出了浓浓的狂热。 天命在他,不对,他即是天命。 “先祖先祖,八句话不离这两个字。” 张六羊冷哼一声,言语当中全是厌恶。 张五牛中了一种名为“先祖”的毒,中毒太深,已经无法治疗了。 唯一能让他解脱的方法就是弄死他,但事实证明,张六羊一个人做不到。 所以…… “你去哪儿?” 看着张六羊风风火火朝着村子里面跑去,张五牛好奇地问道。 然后就只见张六羊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找几个人,一起弄死你。” 声音渐行渐远,张五牛目睹着背影竹简消失,忍不住笑了出来。 快了,快了,距离达成夙愿的那一天就快要到了。 张五牛抬起头看着那湛蓝色的天穹,眼底闪过了极为复杂的目光。 这么多年来,只有他…… 第113章 来到村子的第一天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一间普通的民居当中,张飞鸢对着虚弱靠在床头的张月英解释说道。 张月英俏脸苍白,即便是有着张五牛的及时救治,但她的伤势还是很严重,以至于这么多天以来,她都只能待在床榻之上养伤,气色看上去,就如同病入膏肓了一样。 不过现在,她的所有注意力都不在自己的伤势之上,她只是一双美眸死死盯着面前的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目光复杂。 她应该怨恨他的才对,即便不恨也应该要将他厌恶到骨子里面,对他再也升不起半点亲近。 毕竟,他骗了她那么久,也利用了她那么久。 他还杀了老七,杀了老三。 虽然这两人和她关系都不咋地,但毕竟是他们张家村的人,他们的身上流着同一脉的血。 可是…… 为什么此时此刻,见到他,自己就是不争气地想要笑出来呢? “……好久不见。” 沉默许久,张月英语气复杂地开口说道。 “嗯,是有段时间没见过了,你看起来……貌似过的不怎么好。” 白忘冬点点头,语气轻快。 不一样。 和罗正一点都不一样。 这是张月英现在最直观的一个印象,眼前的人虽然有着和罗正一样的外貌,可她就是没办法从那神态当中找到半点罗正的影子。 那个温柔体贴,乐观向上的大男孩,仿佛随着这个叫白忘冬的人的出现,烟消云散了。 “呵,能保住这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张月英自嘲一笑。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看起来狼狈极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白忘冬坐在凳子上,单手托脸,笑着说道。 “说起来也算是奇怪,我好像就没见过你的完好无损的时候。” 在他这里,张月英就像是把限定的战损皮肤给焊死在身上了,他见到过的张月英,不是风中残烛,就是奄奄一息,要不然就是正在打算玉石俱焚,殊死一搏。 吐血,吐血,吐血。 那段时间,白忘冬做饭都得做点补血的饭食。 唉~可怜哦。 嘛,虽然有好几次围剿都是他设计的就是了。 “总之,他这段时间就住在你这里。” 眼见张月英沉默,张飞鸢连忙插嘴说道。 “你这院子当中空着的房间不少,让给他一间就行,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对你做什么,我们会轮流看好他的。” 有一说一,张飞鸢真的是觉得张五牛那老东西该换换脑子了,他想留白忘冬,张飞鸢可以当他是有自己的目的,不予评价,但把他送到张月英这里,这就有点让她忍不了了。 这两人什么关系你个老东西不知道吗? 纯纯就是在给他们侍卫队找事做。 他奶奶的,早知道一开始就不陪着大哥加入这什么侍卫队了,事多,麻烦,还得成天对着老东西那张臭脸,没有一点称她心意的。 真想辞职不干,但又不能扔下她大哥一个人。 她这个妹妹当的,难啊。 “我知道了。” 张月英语气虚弱开口。 “我会注意的。” “……” 注意个头。 老子能对一个病号做什么? 虽然他白忘冬确实是有过骗小姑娘的前科,可他也是有原则的啊,适可而止,过犹不及,这姑娘已经被他骗了一次了,他不会逮着一只羊死薅的。 “那我就不多留了。” 张飞鸢站起身来,指了指外面。 “我那蠢哥哥还在外面等着呢。” “鸢姨慢走。” 张月英轻咳两声,想要起身送一下她,但奈何这一动牵扯到了伤口,脸色一白就僵在了原地。 张飞鸢立马阻止了她,笑着摇了摇头:“你和我不用整这些。” 她贴心地将张月英放回到了原位,让她靠着枕头能够舒服一些。 处理好这些之后,她再次回过头看了一眼坐在那边老神在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白忘冬,冷冷一笑:“离她远点,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 白忘冬都无语了。 至于嘛,他又不是啥坏人。 再说了,他打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骗财不骗色的方向走的,为啥这话说的他好像是个渣男似的,不知道这话听着会有歧义吗?也不说的明白点。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往渣男的方向走。 白忘冬知道,张飞鸢这话里的意思特别浅显,就是单纯地让自己离张月英远点。 毕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杀了张家村两个村长候选人了,万一他哪一天丧心病狂,暴起伤人,那距离他现在位置最近的张月英就是第一危险对象。 见到白忘冬懒得搭理他,张飞鸢冷哼一声,倒也没说什么,直接迈步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然后,白忘冬就看到她朝着站在门口那道一动不动的壮硕身影打了个招呼,两人一离去,立马消失在了院子当中。 至于是真离去还是假离去,白忘冬不知道。 反正就如同张飞鸢的话一样,他的周围现在估计十有八九全都是眼睛,正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两人在不在里面,有区别吗? “你就真的要这样留在我们村?” 沉默许久,终究是张月英先开了口。 可能是因为伤势过重的缘故,比起之前在城中英姿飒爽的那个女子,此刻的张月英身上多了好几丝柔软,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软了不少。 不过这也是废话,一个稍微动一动都会牵扯到伤口的身体情况,大声说话那不是在自己给自己找折磨吗? “暂住吧。” 白忘冬闻言朝着她那边撇了撇头。 “你爷爷说,等让我看了太平经以后自己选择,看来他很有把握能留住我。” “爷爷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说能留住你,那这件事基本上就没跑了。” 即便她承认,从她内心当中已经开始有些抗拒她爷爷那冷冰冰的决策,但对于她爷爷那神鬼一般的手段,她从来不会否认。 要知道,张五牛是从当年那一众村长候选人当中一步一步杀出来的,他的心智实力简直不言而喻。 张家村真真正正的第一强者,绝绝对对的第一智者。 她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留下白忘冬,甚至于可以做到亲自下场去压制住村子里那些村民反对的声音这种程度,她只知道,如果她爷爷是真的想要留下白忘冬,那白忘冬十有八九跑不掉,他最后的结果已然确定。 “那就试试看呗。” 白忘冬轻轻一笑,没有反驳。 没有强压,没有威逼,就只是单单纯纯地让他去看一篇仙法,要是这样的一场对局他都输了,那他无话可说。 “那我拭目以待。” 张月英轻轻回复道。 她始终站在张家村的立场。 说着,她咳嗽两声,没有再继续说话,缓和着气息。 白忘冬瞥了她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药在哪里?我去煎。” 听到他这句话,张月英微微一愣:“我现在这副样子,应该已经没有被你利用的价值了吧?” “就当是交房租了。” 白忘冬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在这里呆着也没啥事做,就当是消磨时间了。 “出了这间屋子,往右看,最里边的那间小屋子就是药房,村子里送来的药材都在那里。” 白忘冬闻言点了点头,径直迈步朝着房间外面走去。 见他迈步,张月英这才抬起头,朝着白忘冬离开的背影看去。 那背影,既熟悉又陌生。 于张月英而言,她对白忘冬这个人的感情是复杂的。 她清晰地知晓,她对白忘冬的情感绝对不会是什么男女之情,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足够复杂。 她很不想承认,在落难的那段日子当中,她其实是有些惊慌失措的。 一个人流浪,一个人逃窜,城中时不时会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各方势力搜寻她的下落,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即便是她的性格再要强,那也是第一次经历。 崩溃是谈不上的,但那种朝着她全身涌上来的孤独和冷清,确实是让她难以忍受,那一刻,她会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会对着她说“我送你回家”的人强势闯到了她的身边,他的笑容总是那般温和,温和得就如同春日中的暖阳。 他会和你说:“我知道回不去家是种什么感觉”。 他会告诉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定会送你回家”。 他会默默将师兄谴责的纸条给揉碎,然后毫不在意地对你说:“大不了就是回去挨顿骂,又不是没有被骂过。” 他时刻挡在你前面,他时刻关心着你的身体,他会为了你的伤势而焦急担忧。 这样的一个人,你怎么能对他不敞开心扉? 可也就是同样的这个人,会特别残忍地告诉你。 “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这个梦由一个又一个谎言编织而成,然后他又在她面前亲手将那个“梦中人”给残忍抹杀,让一切都支离破碎。 说真的。 张月英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很没出息。 即便是这样残忍的一个人,再次见到,她心中却仍旧升不起来半点的恨意,甚至于她心里还有些许的感激。 不管怎么样,陪她走过那段难熬日子的人,确实是他。 “相忘于江湖吧。” 张月英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些许的自嘲。 这才是最好的答案。 …… 走出屋子,白忘冬来到了张月英家的小院当中。 天气很好,秋风清爽。 白忘冬站在院子当中伸了个懒腰,舒展着身体。 这院子是张月英一个人住的,面积不小,看起来虽然不是很豪华,但胜在干净精致。 由此可见,就能稍微看出来一些张月英在这村子里面的地位了。 不过…… “你们村子的人都很喜欢爬墙头吗?” 白忘冬放下手臂,一脸好奇地朝着那些趴在墙上,愤愤不平看着他的大好头颅们看去。 说实在的,就以现在这些人的姿势,白忘冬要是手里有刀,顺着墙檐横着一斩,大约就能有十多颗人头飞出去,那场面,怕不是会好看到让现在监视着他的那些侍卫队成员们激动到心里发颤。 可惜了,绣春刀没在他手里。 呜呜呜,离开绣春刀的他忘了是第几天,想它像它想它。 “你就是那个弄死张月麒的村外人?” 说话的人看起来像是这群人里为首的那个,他趴在墙上,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就皮实,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挨他老子皮带练出来的。 他说话,白忘冬懒得理,直接转身朝着张月英说过的那个药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本来那皮实男孩还一脸趾高气扬地打算嘲讽白忘冬两句来者,可没想到下一秒见到的居然会是白忘冬的后脑勺。 一下子他就火了。 “喂!小爷和你说话呢?”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皮实男孩微微一愣,旋即他才明白过来白忘冬刚才说了什么。 “我去,老大,他骂你是王八啊!这能忍,我们下去干他吧。” “干你屁眼。” 皮实男孩猛地给他头上来了一巴掌。 “你他娘的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哪怕十一姐这儿被你弄死一颗草,村子里那群老玩意都能撕了我,再说了,还干他,你莫不是觉着自己能弄得过张老七那混蛋玩意?” “可,可他这也太嚣张了!” 被打了的男孩怯生生地说道。 “一个村外人敢在咱们村子里这么嚣张,这也太打我们张家村的脸了,老大你可是村长候选人,四舍五入一下,这就是在打你这个未来村长的脸啊。” “你小子,怪不得我待见你呢,说话老是这么好听。” 古铜色皮肤少年一脸得意地摸了摸说话那人的脑袋,大笑着说道。 他叫张月庭,天庭的庭。 张家村这一代十七个村长候选人当中,他排在第十六位。 这是个从小就励志要当村长的男人。 虽然嚣张的结果是被前面那几个哥哥姐姐按起来锤,但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梦想。 “嘿嘿,老大过奖。” 被张月庭摸头,那说话的人一脸的腼腆。 “不过,老大,咱们正面打不过可以从侧面试试看啊。” 旋即,被摸头以后,心情舒畅的男孩立马脱口而出。 “侧面?你是想让小爷搞阴招?” 张月庭皱皱眉,一脸的不善。 那小弟连忙摇摇头:“当然不是,这是谋略,是计策,我从六羊爷从外面带来的话本上看到的,想要以弱胜强,都得这么搞。” “你是说小爷很弱?” “老大只是还没成长起来。”那小弟讪讪一笑。“要是老大长大了,肯定能按着下面那货锤,但是,现在吧,要想给这货一个教训,咱们就得用计谋,用策略。” “刚才不还是谋略和计策吗?咋就成了计谋和策略啦?” 张月庭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你小子,该不会是在哄小爷玩呢吧。” “老大……” 小弟委屈地看着他。 “行了,小爷知道,你是这群人里对爷最忠心的那个。” 张月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本一脸阴沉的脸上霎时间露出了微笑。 “行,爷就听听你说,到底怎么个计略和谋策吧。” “嘿嘿。” 那小弟一脸阴笑。 “那货这些天不是要去看太平经嘛?” “对。” 这件事村长那边指派侍卫队转达了全村,要求那几日全村封禁,不许有一个人跑到太平碑那边闲逛。 实际上,就是因为这不可理喻的命令,他们这些人才愤愤不平地跑来张月英家墙上打算骂白忘冬两句的。 “那咱们就挑那个时候下手,找上十哥,十四哥,十五姐,布个毒阵,然后……哎嘿嘿。” “嘶——围攻啊。” 下毒加群殴,这是不是有点子不太好啊。 这传出去岂不是会堕了他这个未来村长的名声。 嗯…… 有了! 张月庭眼睛一亮。 到时候让那几个人出手不就行了吗? 他可以坐在旁边给这群人喊加油啊,到时候要是村长真的怪罪下来,那他没动手肯定不会被责罚。 他这聪明。 “好,就按照……” “唉~你们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而就在张月庭打算一锤定音把这计划定下来的时候,一道惊奇的声音在他们下面响起。 张月庭等人闻声一愣,然后连忙低下头朝着墙下面看去。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墙根底,仰头看着他们的表情一脸的惊奇,就像是在说“wc,这群人的小脑发育程度真的是人吗”一样的话。 “大声密谋,你们可真勇。” 哪怕你下了墙商量这事白忘冬都不会说什么,可就这么趴在墙上说的这么大声。 白忘冬真觉得张家村未来堪忧,要是真让这种东西坐上了村长候选人的位置,那恐怕这村子不到一年就得变卖祖产。 到时候,白忘冬必然得掺合上一脚。 大贤良师的后代族群诶,这里面得有多少好东西在啊。 就是把那太平碑敲碎了卖都能卖个天价。 “wc,你,你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张月庭一脸的震惊。 “大概从略计,策谋那时候开始的吧。” “那不就是全部吗?” “呵,好像是。” 白忘冬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算了,知道了就知道了呗,反正你也不敢对我们动手。” “嗯?”白忘冬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问道。“为啥我会不敢?” 这年头,居然该轮到他弄不懂别人的脑回路了吗? “这是我们村子,你敢当着全村人的面对我们动手吗?” 张月庭一脸自傲地说道,语气满是得意洋洋。 “……” 这一瞬间,白忘冬似乎弄懂了什么。 他眯眯眼,看向张月庭,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这话……是鼓动你来的那个人说的吧。” “哪里有什么鼓动我的人?” 张月庭冷笑一声。 “自作聪明,原来你还是个蠢货。” 居然连自己被算计了都不知道吗? 被这货说是蠢货,为啥白忘冬一点都生气不起来呢? 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白忘冬淡笑一声,目光变得霎时冰冷。 “我数三个数,要是你们没人把这几个蠢货给弄走,我不介意再杀你们村子几个人。” “三。” “二。” “虚张声势,也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张月庭目睹着白忘冬的一举一动,不屑地说道。 “一。” 当最后一个数字落下。 暴怒的火焰突然就在这墙头之上燃起,紧接着,一道道身影连忙从暗处浮现,着急忙慌地朝着张月庭几人冲了过来。 一瞬间,火焰已至,那几道身影也冲破空间,一刹之间来到了这些人的身后,带着他们从火中逃离。 只不过,即便他们来得再快,也还是来晚了。 白忘冬仰着下巴,看着那火焰焚烧在了这群人的身上,只是眨眼之间,那火焰就已经攀爬到了他们的半身。 等到他们被从火焰当中救走,除了张月庭之外,其他的人,半具身体已经被那火焰给焚尽。 白骨森森,血肉焦黑。 看起来极为可怖。 张月庭刚从这一幕当中缓过神来,整个人全身颤抖,双目瞪大,眼球当中尽是血丝。 “混蛋,老子让你偿命!” 白忘冬脚上踩着没有熄灭的火焰,一步一步踏在地上就像是在清理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对于张月庭的威胁,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他被盯上这件事很正常,但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真有人敢冒着被村长处罚的风险顶风作案。 啧啧。 他这才来了这里第一天,这么急迫,怕不是为了复仇来的吧? 张月麒?张月山?又或者是他身后张月英? 他接触过的张家村成员就这么几个,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了哪个杀过来的。 “好啊,好啊,真好啊。” 白忘冬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本来还以为被囚禁这段时间不会有乐子凑上来了,没想到,村民们这么贴心,想方设法地要给我解闷。” 古人民风淳朴果然诚不欺我。 多好的村子啊。 白忘冬是真的不想烧了它。 不过…… 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来试一试,那老登对自己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 这玩意测不出来,他心慌。 第114章 夜生活开始啦 无视掉那些冲出来的侍卫队成员那愤恨的目光,白忘冬抬脚继续走向了药房。 药已经煎上了,趁着这个时间,白忘冬得想想,到底要把这村子烧到什么程度,才能逼那老登变脸。 或者说,他得烧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张五牛忍不住出手把他拦下。 这火候,有点难掌握啊。 “白大人,请适可而止。”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张家村侍卫队的人里有人沉声说道。 “呐,要不然这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绝对适可而止。” 白忘冬脚步轻快地转了个圈,眨眨眼开口说道。 “……什么问题?” 那人强压着自己眼中的愤怒,对着白忘冬开口问道。 “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乘以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等于多少?” “……” “开个玩笑,其实是想问你一千三百一十四的开方。” “你……” “好吧好吧,不逗你玩了。” 白忘冬一拍手,笑嘻嘻地看着他,目光中闪过些许的混沌。 “呐,张月麒也好,张月山也好,有谁有兄弟姐妹的吗?” 白忘冬没问张月英,原因很简单,这姑娘现在就在他旁边,就算是小脑再萎缩,那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投鼠忌器。 “没有,小三是独子,小七的兄弟已经死了。” 那侍卫开口说道。 “真的吗?说谎的话,可是要吞千针的。” 白忘冬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你要是真的撒了谎,我就把那一千根钢针全都塞到你嘴里。” 不知道为什么,那侍卫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脊背上吹过了一阵凉风,让他身体下意识一颤。 “我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那侍卫冷冷一笑。 “我又不像白大人你这么会骗人。” “……” 他突然觉得,张月英在张家村的人缘莫不是很好? 还有,这村子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家丑不可以外扬的吗?这种奇耻大辱,为啥好像搞得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啧。 “没有兄弟姐妹吗?” 难不成是长辈或者好友? 这事看来得一会儿去旁敲侧击问问张月英了。 “答应我的事,请白大人要记得。” 就在这个时候,那侍卫又开口说话了。 白忘冬瞥了他一眼,轻轻一笑:“放心,我会适可而止的。” 大不了就从烧掉半个村子变成烧掉四分之一个村子好了,事后的话,张家村可得好好谢谢这个侍卫啊。 问完想问的事情,白忘冬转身,朝着药房当中走去。 然后,身后那些侍卫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不见。 至于那些被他烧了半截身子的张家村村民早已经被侍卫送走,白忘冬在药房里等了半天都没能等到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为此还可惜了好半天。 他现在这种变相的囚禁生活,要是没点刺激的话,会待的很不得劲的。 果然,名言名句还是有道理的。 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走去。 刺激不来找我,那我就得去找点刺激。 今天晚上,一个人,一把火,一个村落,一场奇迹。 nice。 所以…… “你问我这个干嘛?” 坐在床上,喝着碗里的汤药,张月英一脸警惕地看着白忘冬。 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她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上第二次。 “嘛,你想啊,我现在住在村子里是吧?还不知道要住多久呢,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人来寻仇,我总得知道该避着点谁吧。” 白忘冬摊摊手,一脸无奈地说道。 “到了你们的地盘,我一个势单力薄,可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 张月英闻言嘴角微扯。 她是残了,不是聋了。 之前在院子里那么大的声势她听得一清二楚,你来解释解释,到底什么是夹着尾巴做人? “你不怀好意,我不告诉你。” 张月英淡淡道,举起勺子喝了一口药、 嘶—— 为啥这次的药格外的苦呢? 是她的心理作用吗?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只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五指张开,一颗麻糖就这么安安静静停放在手心之上。 张月英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药你是故意弄苦的?”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怎么能说是故意呢。 “良药苦口利于病。” 白忘冬面色如常开口说道。 “这是常识。” “呵。”张月英冷笑一声,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死了这条心吧,你这些小手段我都能看的明白。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的。” 从再见到白忘冬的那一刻起,她对这个人的警惕心就已经拉到最满了。 无论白忘冬想要问什么,她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那这糖你还吃吗?” “为什么不吃?” 张月英将那麻糖从白忘冬手中拿下来,然后扔到了自己的嘴里,紧接着端起汤药,一鼓作气,就将它全部喝完了。 虽然但是。 好苦。 张月英强忍着苦意,然后伸出手,把碗递给白忘冬,下巴微抬,一脸的挑衅。 那样子就仿佛是在说“你以为我还是之前的我吗”。 啧,这喝个药居然喝出打架的架势了。 白忘冬双手捧着碗,眨着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就在张月英疑惑他为什么不走的时候,突然,她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一股困意飞快涌上心头。 然后…… 眼皮合上,她脑袋低垂,均匀的呼吸声就这样轻微响起。 “原谅我,这是最后一次了。” 白忘冬目光平静地看着陷入沉睡当中的张月英,喃喃说道。 紧接着,他端着碗,缓步走出了房间。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抬起头,平静的目光霎时间变成了冷冽的目光。 金马奖入围时刻。 “滚出来。” 沉闷的声音响起,那一道道身影接二连三的出现。 为首的那侍卫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 白忘冬见到这群人先是冷笑一声,然后拿起那被喝的干干净净的药碗,整个人全身上下鬼炁涌动,一股浓烈的杀意在这院子当中蔓延。 “张月英中毒了。” 他声音低沉,就像是在强制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是侍卫第一时间脸色一变,天雷蔓延,一柄柄雷枪在他们手中浮现,所有人一同闪现,出现在了白忘冬的周围,将他团团围起,枪尖直指白忘冬咽喉,严阵以待。 玛德,这下意识的举动……自己在这张家村里的风评到底有多差啊。 “这不是老子做的。” 白忘冬目光冰冷地直射在这群人身上,目光中被强行压制的怒意根本没办法掩饰。 “我给你们三个数,别把这玩意对着我,要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朝你们动手的。” 话音一落,无人动摇。 “三。” “收。” 哗啦。 还没等白忘冬数到二,那为首的侍卫就抬手将手中的雷枪给捏碎。 其余人见此,同时收枪,令行禁止。 “先去找六羊叔过来。” 为首那人侧头对着旁边的手下吩咐道,那手下听到指令,第一时间离开了队伍,朝着院子外面奔去。 紧接着,他的目光就重新回到了白忘冬的身上:“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还看不出来吗?”白忘冬对着他讽笑一声。“这是在挑衅我啊,你们张家村的人做事都这么绝的吗?居然连自家村子的人都不放过,心这么狠,我之前还真小看你们了。” “不可能。” 那侍卫皱眉,第一时间反驳道。 “老子没时间让你去验证可不可能,答案给你们了,要怎么做才是你们该想的事,我就一句话,这件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他目光阴沉至极,就像是想要将面前的一切都给吞噬掉一样,是个人就能够看出来他眼中的残暴:“找到他,然后告诉他,有什么火冲着我来,要是再因为我迁怒到其他不相干的人,我肯定把他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打碎。” 咔嚓。 手中的碗被用力捏碎,白忘冬猛地一挥手,那些瓷片瞬间飞出,朝着面前的侍卫冲了过去。 锋利的瓷片被鬼炁所裹挟,那些侍卫下意识抬臂护脸,瓷片擦着他们的胳膊过去,血液划破肉皮,渗出点点血滴。 等到他们放下手臂,白忘冬已经转身,重新走回到了屋子当中,他一手一扇房门,站在门内看着面前诸人阴冷一笑。 “我只给你们一天的时间。” 紧接着,“哐当”一声响起,房门被重重合上。 站在门外的侍卫们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全都懵了。 信息量太大了。 “先去找十七问问吧。” 为首那侍卫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语气当中满是苦涩。 “现在村子里敢违背村长的命令顶风作案的,估计也就是她了,而且是她的话,对着十一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于,他怀疑刚才鼓动十六来这边挑事的人十有八九也是她。 妥妥的问题儿童啊。 “唉。” 为首那侍卫叹息一声,他现在是真的知道了这份差事有多麻烦,鸢统领快点来吧,这才一天,他就有点顶不住了。 至于白忘冬是不是在撒谎…… 侍卫觉得,他那想要吃人的眼神不像是假的,那压制的怒意也不像是假的。 当然,这些都可以伪装。 让侍卫真正觉得白忘冬没有撒谎的真正缘由,还是他觉得白忘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他要是想杀张月英直接杀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而且,这事的作风,和十七那个混世魔王实在是太像了。 …… “十七……”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白忘冬这个时候正闭着眼睛趴在屋内的桌子上。 在说出这两个字以后,白忘冬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当中闪过了一丝丝的波动。 白忘冬原本还估计这个人的位次会在更前面一些,是张月庭的哥哥姐姐。 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十七个里最小的那个。 英雄出少年啊。 “呃~” 在得到答案之后,白忘冬从桌子上爬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这么明目张胆地去监视一个鬼修,也不知道张五牛那老头是怎么想的。 顺着隐匿在外面的雪幽兰的视线,白忘冬看到了有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正在极速赶来,见到这人,白忘冬眼角微眯一瞬,然后灵目关闭,以最快的速度将雪幽兰收回到了鬼盅当中。 下一秒,房门被用力推开。 白忘冬第一时间调整好状态,目光冰冷地朝着门口处的那个老人看去。 张六羊。 “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是真的生气了。” 这老头一见面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嘲讽地看着白忘冬,和之前那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我知道你对我心里有火,但你还是先看看她吧。” 白忘冬抬起手,指着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的张月英看去。 张六羊闻言冷哼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飞快抬脚走到了张月英的身旁,他看了张月英的面色一眼,然后伸出手搭在了张月英的皓腕之上。 不多时,他微微皱眉,然后又缓缓舒解。 “怎么样?” 白忘冬连忙问道。 怎么样?这老头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不应该啊,他给张月英下的这毒完完全全就是属于吃饱了没事干瞎玩整出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用了十几种市面上不怎么常见的剧毒药物按照一定比例试出来的一种效果极为鸡肋的毒药。 原材料都是见血封喉,冲着要人命的剧毒,在以毒攻毒的原理下,这些剧毒之物的毒性被磨灭的都啥不多了。 最后剩下的其实就是蒙汗药的效果。 最多…… 就是没解药罢了。 要是白忘冬不出手,中毒之人估计会一觉睡上十多年。 真是失眠人士的救星啊。 “她没什么大问题。” 张六羊在认真检查了一遍之后,转过头朝着白忘冬看去,缓缓说道。 “你是关心则乱了,这药效虽然强,但对身体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下毒的人就没想着要伤害到小十一。” 他估计,应该是村子里哪个不满意白忘冬被张五牛庇护的村民做的。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那她为何怎么叫都叫不醒?” 白忘冬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强制睡眠,这种药虽然在市面上不怎么常见,但我之前开医馆的时候也见到过,药效很快就能过去,大概……也就半天到一天吧。” 看来张六羊没发现这药的本质啊。 白忘冬脸上露出轻松下来的表情。 他这药之所以会有那么长的药效,其根本缘由,就是那十几种剧毒之物会不间断地互相吞噬。 简单来说,就是a吃b,b吃c,c吃e等等等等以此类推形成一个圆环,不间断的补充能量消耗能量,以此来降低药物挥发的速度,达到一个极为持久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中了这毒,若是解毒之人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制定解毒方案的时候,选择将那十几种药物一一击破,这可就有笑话可以看了。 一旦圆环被打破,那么其余的药物会在第一时间发生暴动,顷刻间就能要了中毒者的命。 想要解此毒,解毒者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几乎同时将那十几种药物全部解除。 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大概不超过半百之数。 再来另一种解毒方法就简单粗暴很多了。 用最精纯,最庞大的灵力强行将其驱除到体外,也可完美解决。 不过,毕竟是无聊时候整出来的一个玩物,能达到现在这个效果白忘冬已经很满意了。 为了这份满意,白忘冬给它取了个名字。 “烂柯局”。 一梦十年。 “那就好。” 白忘冬脸上露出释然的笑。 看到这个笑容,张六羊视线微微失神,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白忘冬,不是罗正。 前者狡猾如狐,后者温润如月。 这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希望你是真心觉得欢喜的吧。” 张六羊微微摇头,他朝着门外走去,但就在脚步刚要踏出门外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向白忘冬。 “讨厌的小鬼,你最好拒绝张五牛那老东西的要求,不然的话,你会输的很惨的。” “嗯?” 白忘冬眯眯眼。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张六羊冷笑一声,回过头,朝着外面一步迈出,只有声音留在这屋子当中回荡。 “这世上不会有鬼修能拒绝得了太平经的。” 张五牛此举,乃是阳谋。 话音落下,张六羊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白忘冬的视线当中。 白忘冬眼睛咪得越来越紧。 这世上没有鬼修能拒绝得了太平经? 这话,当真没有说的太满吗? 要真是这样的话,白忘冬还真的是越来越想要看看,这太平经到底是一部何等玄妙的仙法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白忘冬来到了张月英的身边,看着那张在睡梦中极为恬静的俏脸,微微一笑。 “好好睡个好觉。” 之后的画面,你还是不要看到的比较好。 要不然的话,又得糟心。 他手掌滑过腰间白玉,一块灵石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他习惯性一抛,鬼面腾空,将其一口吞下。 灵石里的灵力虽然精纯,但比起灵晶那量大管饱的体验,还是差了不少,等这次回京以后,一定要去鬼市里和虞夫人换一大批灵晶出来才行。 总吃好的也不是那么回事。 灵石和灵晶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是给人体提供灵力,进行修炼用的,而后者是给仙器提供灵力,供于驱使用的。 一个在于质,一个在于量。 一个市面上会正常流通,什么品质的也有,一个则是被朝廷军方严格管辖,杜绝流通,只能从非正当渠道购买。 对一般的修行者来说,前者更重要,而对白忘冬来说,后者更合适。 这也就凸现出来,鬼市在白忘冬修行中的重要性了。 啧,可千万别有一天因为黄色血腥暴力被查封了啊。 …… 夜色将近,在雪幽兰的视角下,之前离开的那几个侍卫已经回来了,但很显然,他们并没有打算给白忘冬一个说法。 他们只是去提醒了那十七号一声,让她最近老实一点,不要和村长的指令对着干。 但就以白忘冬目前为止结合各方面对这位“十七”的了解,这姑娘年纪应该不大,而且正处于一个叛逆期。 虽然不知道她是因为谁才会对他出手,但可以看的出来,手段不蠢,喜欢来阴的,而且对自己的能力极为自信。 这种人在真正动手之前不会隐忍,而是会先用各种方式来对对手进行试探。 这些方式里有得过分,有得微不足道。 她会尽力将自己参与的痕迹一一剔除,以确保不会打草惊蛇被对方发现。 或者,即便是暴露了,也会用这种方式来麻痹对手,让对手认为,她的手段不过尔尔,等到对手被麻痹的差不多了,真正的杀招才会到来。 以上,大概就是白忘冬对这个小姑娘的一个性格侧写。 这是很有天赋的一个人,但很可惜…… “还是太嫩喽。” 白忘冬伸了个懒腰。 要是再能年长个几岁,这熟练度一下子就能提上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没意思。 不过,反正坐着也是坐着,去顺便找她玩玩也不是不行。 白忘冬椅子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都坐了一天了,也是时候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真可惜,张月英睡的实在是太香了,白忘冬舍不得把她给叫起来。 要不然,今天晚上他就能写一篇“月英亦未寝,相与步于村中”出来。 夜游张家村计划,正式开始。 “芜湖~” 白忘冬蹦蹦跳跳两下,身体瞬间消失在了屋子当中,只留下了一座挂着灵石的冰雕坐在椅子上,透过屋内的烛火映照在窗户上,被外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白忘冬则是凭借着雪幽兰的视角,轻轻松松凭借踩影步绕过那些侍卫的目光,彻彻底底消失在了张月英的家中。 村落当中,有人一身黑衣,将自己的身影完全融入到了黑暗里面,朝着村子的某个方向赶去。 张十七啊张十七。 哥哥来找你了。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夜生活要开始啦! 第115章 起舞 人,生来就是被束缚的。 这是活在张家村十五载,属于张月泠最直观的感受。 从她十二岁那年被选中成为第十七位村长候选人之后,她就觉得,原先那张把她罩起来的网缩的是越来越紧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比起前面的哥哥姐姐来说,她这个人既没有很强的实力,又没有过人的天赋,比起其他的村长候选人来说,简直一点都没有资格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 她就是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想要发声,但是却又不敢直言。 她是个弱者,只能用那弱到不能再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蛰伏,试探,麻痹,最后抓准时机,一击毙命。 这就是独属于张月泠的对敌之术。 弱小,且卑微。 所以,这样弱小的她才会从小到大如此崇拜那个冰冷如刀的七哥。 只要他站在人群当中,就一定会是焦点,会是全村人赞扬的对象。 很多人都说,七哥一定会是未来的村长。张月泠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七哥是那么的强大,她这种弱者,怎么会有同七哥争抢的资格呢? 只要是跟在七哥的身后,那弱小的她也能够在这被束缚的人生当中活的不那么辛苦。 七哥就是她应该追随的人。 这是她从小到大一直给自己确定的方向。 可就在前不久,噩耗传来了。 七哥死了。 这个消息就如同九天霹雳一般,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可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想的居然不是“为什么七哥会死呢”,而是匪夷所思的……“原来七哥也会死啊”。 会死,那就不是最强的那个。 如此脆弱,他真的强大吗?弱小的自己跟在他的身后,真的会活的下去吗? 一个弱小的人如何能将一个比他更弱小的虫子给保护好呢? “看来又要找别的人了啊。” 这是张月泠当时最直接的发言。 张月麒成为了淘汰品。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张月泠注意到了“白忘冬”这个名字。 他能杀了张月麒,就说明,他比张月麒更有价值。 然后,就在今天。 张月泠突然得知,这个人来到了村子。 本来应该被全村人讨伐的他却在村长的力挺之下成为了村子里唯一的外村住客。 他住下了,村长说,要把他留在张家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是不是就会成为张家村的一员了? 张月泠突然动了心思。 她想要试试,这个人到底是否是那个比张月麒更加强大的人,如果,如果他不会被她咬断脖子,那么也许…… 所以,她就像往常一样,开始挑拨张月庭那蠢蛋去试探了一下白忘冬。 最后得出了来的结果很让她满意。 强势,霸道,干脆,不讲道理。 这是张月泠从这次试探当中看出来白忘冬身上的一些因素。 而且,他似乎发现她了。 只是一次试探,她就被发现了。 一想到这里,张月泠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她还得继续试探他,她想要试着去咬断他的脖子。 如果白忘冬活下来的,也许,他真的能成为取代张月麒的那个人。 但是…… 新的惊喜出现了。 就在张月庭的事情发生没多久之后,侍卫队的叔叔阿姨找上了门,他们说:“小十七啊,十一那边的解药赶紧给送过去,我们知道你和小七的关系好,你恨那个白忘冬,可别在这个时候和村长对着干啊,对你的未来没好处的。” 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啊啊。 她是不是被白忘冬发现了! 她一定是被白忘冬给发现了! 一种惊慌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但在那惊慌当中夹杂着的,却是难以抑制的惊喜。 “他会来找我。” 张月泠第一时间确定地说道。 他一定会找她的。 张月泠无比确定。 她终于,能够亲眼见到这个人了。 以一个绝对的弱者的身份。 寄生虫。 …… “莫西莫西,有人在家吗?” 直接推开窗户,白忘冬踩着窗台一跃而入。 他三两下坐在了窗台上,看着面前这黑漆漆的场景,耸了耸肩。 他该不会成了夜袭未成年小姑娘的怪葛格了吧。 现在的年轻人啊,居然这么早就睡下了,一点都不知道在这半夜三更,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最佳的狂卷时间吗? 唉,看来他今天晚上得好好教一教这小姑娘。 而就在他刚要直起身来的下一秒,白忘冬突然愣在了原地,他眼睛微眯,伸出手指在自己喉咙的位置前轻轻一抹。 一道划痕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指肚子上面,白忘冬微微一用力,红艳艳的血珠就这样从他的手指之上流了下来。 呵,有意思了。 白忘冬手中火光一亮,火苗瞬间在他的面前燃起,那火焰顺着他喉咙前的那根银丝迅速燃烧,片刻之后,火光将房间当中照亮,在他的身前,一根根被涂成墨黑色的银丝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映着夜色,白忘冬居然一时间没办法分辨那些墨色银丝所在的位置了。 这是已经准备好要送给他的见面礼了吗? 白忘冬屈指一弹,火苗从他的指尖窜出,朝着前面猛地射去。 轰—— 那火光之下,屋子当中骤然明亮。 白忘冬迈步,一步一步朝着屋内走去。 紧接着…… “嗖——” 破空声飞快传来,白忘冬没有躲避,而是转过头,鎏金色的双目的当中眼光微闪,幽蓝色光芒飞快闪过,一朵冰花在他的眼前绽放,径直拦下了那朝着他射过来的飞镖。 那飞镖极为精致,如果白忘冬没看错的话,这上面似乎带着一股极为不祥的气息。 诅咒? 这玩意可有点稀奇了。 “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白忘冬饶有兴趣地开口道。 可回应他的,却只是那静寂无声的黑暗。 “那我就自己找了哦~” 白忘冬歪歪头,嘴角咧起。 雪幽兰在他的身边出现,白忘冬脚下冰霜迅速开始蔓延,屋子当中的气温骤然下降。 而就在这一秒钟,一只黑漆漆的大手猛地撕破空间朝着他的方向迅速压了过来。 看到这只大手,白忘冬目光飞快一亮。 他二话不说,雪幽兰迅速上身,半鬼化开启。 咚—— 黑漆漆的大手同白忘冬的两只冰晶巨手直接撞在了一起,白忘冬感觉着那黑色大手中的东西,双手用力一捏。 鬼面迅速爬出,狠狠一口咬在了那黑漆漆的大手之上。 好精纯的阴气。 一道闷哼声从那阴暗当中响起。 白忘冬猛地掉过头,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手中黑色大手瞬间破碎,然后他整个人就化为一道流光,直接冲进了那片区域当中。 哐当。 铁笼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然后,一道身影在白忘冬刚刚离开的地方缓缓浮现。 那娇小的身影看着白忘冬离开的方向冷冷一笑:“不过如此。” 那里可是放置了一个张家村最顶级的阴铁笼,只要白忘冬真的钻进了那个笼子当中,他会在顷刻间被万千阴气撕咬,就算是他有三头六臂,也绝对活不下来。 被她这样的一个弱者这么简单的杀掉,看来这个白忘冬也不是她要找的人啊。 “嗯嗯嗯,果然,你的身高和我想的差不多。” 声音在张月泠的背后冷不丁的响起,张月泠瞳孔用力一缩,然后,她的身体就二话不说做出了反应,她直接一个后踹,朝着身后声音的来源全力踹了过去。 但当脚掌刚一接触到白忘冬身体的时候,张月泠瞬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在最关键的时候迅速抽腿,下一秒,暴烈的火光响起,白忘冬的身影骤然间化为一个火焰旋涡,将之前位置空气中的一切全数吞灭,然后焚烧。 感受着那火焰的凶猛,张月泠下意识吞咽了口口水,有些后怕。 若是刚才那一脚没有来得及收回,她的小腿一定会被这一招给生生咬断,然后焚烧殆尽。 为什么,明明这确实是白忘冬的声音啊。 “呐,难道你是觉得用声音钓鱼这种低等级手段只有你会用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忘冬的身影紧接着从黑暗中浮出。 张月泠手中天雷一闪,天雷猛地砸在了白忘冬的身上,白忘冬顷刻间裂开,全身上下同时化为火焰朝着张月泠冲了过去。 张月泠连忙闪开。 “怎么样?你是觉得刚才那个帅,还是我比较帅啊。” 就在张月泠闪开的下一秒,一双炙热的双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火光燃起,张月泠瞳孔紧缩,刚要甩开对方,白忘冬的身体又一次爆开,化为火焰冲向了张月泠。 张月泠被火焰给笼罩在内,她连忙调动起全身灵力化为护罩,拦截着火焰的炙烤。 所幸,这火焰的分量不多,只是眨眼之间,就消失的无踪无迹。 可是…… “猜猜我是谁?” “猜到有奖励哦。” “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猜到了,就可以找到我了哦。” “捉迷藏了捉迷藏,你小时候玩过没有,用我说一下规则吗?” “喂,我……” 一道道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张月泠看着面前这一幕,整个人头皮发麻。 一个接着一个的白忘冬从黑暗当中走来,有得白忘冬身上的火焰都已经掩藏不住了。 他们站在张月泠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将她团团围起。 然后,这些白忘冬同时歪头,咧嘴一笑,异口同声地开口道。 “呐,我就在这群人里,你要是能抓到我,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哦。” 张月泠额头之上豆大的汗珠接连落下,她在这些白忘冬的身上一一扫过,灵感开启,却没办法找到半点白忘冬真人的蛛丝马迹。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在哪里?!!” 张月泠精致的脸蛋接近崩坏,一个个墨黑色的纹路在她的右脸上面飞快浮现。 下一秒。 一股极为不祥的气息在这一刻充斥在整个房间当中。 房间四周的墙壁上,墨黑色的液体缓缓渗透出现,朝着下面滴落。 所有白忘冬一同抬头,朝着那天花板上的墨色液体看去。 这液体…… 有点意思啊。 白忘冬能感觉得到,那液体当中蕴含着的浓浓不祥,那是一种有别于阴气和鬼炁之外的一种阴诡。 巫蛊之术。 太平经当中,居然还有这方面的记载吗? 他真的是越来越好奇这本仙法中内容了。 那些墨黑色的液体刚一滴落,白忘冬就感觉到有一种极为阴冷的气息锁定了他的神魂,这种不祥是直接冲着神魂方面来得。 说起来,来了这世界这么久,这好像还是白忘冬第一次遇到巫蛊之术。 这种术法来得不凶猛,但却像是啃食木头的白蚁一般,一口一口在蚕食着对手的一切。 白忘冬张开双臂,没有半点抵抗,任由那墨黑色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身上,让那液体侵入到他的神魂当中。 它不光在蚕食他的神魂,它还在消解他的意志,一股股负面情绪朝着白忘冬的心头疯狂涌上。 是胆小,是怯懦,是卑劣,是无助。 总之,就是在给他加持着各种各样的负面buff,白忘冬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这世间最大的弱者。 这种感觉…… “嘛,也就那样吧。” 对于他来说,就是从“老子天下第一”变成“老子天下第一点五”的程度。 没劲。 白忘冬睁开原本闭着的双眼,无数白忘冬同时放下双臂,朝着张月泠看去。 “还有什么新鲜的花样吗?” 白忘冬敲击两下脑壳,炽烈的火焰在他的五官当中冒出,墨黑色的液体霎时间化为一缕缕雾气随着火焰一同冒出。 张月泠看着这一幕,那原本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一瞬间崩解,她看着白忘冬,目光中闪过浓浓的胆怯。 好强,好强。 自己在他的面前简直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果然,白忘冬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是那个能够背负着她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的人。 寄生虫找到了自己的寄生对象。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张月泠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地跪倒在地,她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狠狠磕头,洁白如玉的额头撞击在地板上面,发出重重的撞击声。 那声音沉闷至极,让白忘冬微微一愣。 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自己身为穿越者的王霸之气终于奏效了吗? 穿越者buff终于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了吗? 那聚拢在张月泠身边,已经维持不住形态的火焰一团接着一团散开,白忘冬缓步朝着张月泠那边迈步。 他蹲在了张月泠的面前,看着那仍旧在不断玩着“头和地板比谁硬”比赛的张月泠,左手托起下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原谅他,这真的是他第一次如此费解。 你说是怕死求饶吧,白忘冬总觉得哪里有些怪,但你要说,这是在示敌以弱,打算趁自己不备给他来上一刀吧,这又不像是演的。 于是,综上所述,白忘冬得出了结论。 这货,是在发神经。 所以,白忘冬猛地伸出手,一把按在了张月泠那小小的后脑勺上,手臂直接用力,一把就将张月泠的头给狠狠砸在了地上。 一瞬间,鲜血四溅。 “磕了这么久也不见半点血,一点诚意都没有。” 白忘冬歪歪头,把她的头从地上拽了起来,原本洁白如玉的额头之上,有着红彤彤,像极了冰糖葫芦颜色的血在渗出,那白皙的皮肤一片红肿,高高鼓起。 白忘冬直视着张月泠那惊慌失措的目光,微微皱眉。 这眼神,看的是真他娘的让人难受啊。 不是单纯的害怕,也不是单纯的怯懦,反而是躲在这些背后,一种认命了的麻木。 换句话说,这孩子…… 真的还能算是在活着的吗? “我我我我,我以后全都听您的,求求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想活着,我可以追随您的,我的能力很有用,我可以帮上您的忙,我不会拖您的后腿的,我可以……” “嘘~” 白忘冬手指放在嘴边,眼睛微眯。 看着现在的张月泠,白忘冬只能想到一种生物。 一种不敢面对规则,只想躲在别人的身后,仰仗别人活着,逐渐失去自我的生物。 弱小,怯懦,自卑,这些都不是构成张月泠的因素。 张月泠的本质是…… “寄生虫。” 他松开了抓着张月泠的手,张月泠身子一踉跄,差点没有趴在地上。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看着张月泠,眼皮轻轻颤动。 “喂,虫子,你的眼神可真让人讨厌啊。” 桀骜的声音在张月泠的耳边响起,张月泠身体微微一顿,她抬起头,看向白忘冬的目光中闪过几丝迷茫。 而就在此刻,映入张月泠眼中的是白忘冬那满是戏谑的笑脸。 他嘴角轻轻勾起,笑得是那般凉薄。 “你已经没有半点意思了,懒得送你去超生,踩死一只虫子只会脏了我的脚。” 白忘冬轻抬着下巴,目光混沌。 “你还是去自裁好了。”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直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儿?” 张月泠下意识高声问道。 “我拒绝回答一只虫子的问题。” 白忘冬走到窗边,火焰开路,直接轰开了面前的墙,碎石飞溅,白忘冬的脚步没有半点停留。 他朝着张月泠摆摆手,然后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张月泠呆呆地目视着他离开。 张张嘴,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裁? 一股冲动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从来没有过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对这两个字有如此强烈的冲动。 是了,也许自裁,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极为震撼的爆裂声突然在外面猛地炸响。 张月泠身体一颤,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不可思议地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踉踉跄跄地跑去,即便被白忘冬留下的火焰灼伤了皮肤,她仍旧没有感觉到半分痛感。 她快步走到了屋外,第一时间将目光看向了那爆裂声响起的地方。 然后,她的美眸彻底凝固。 那尖锐的火光刺穿夜幕,狂暴的火焰就像是疯了一样,蔓延在她视线中的每一个角落。 白忘冬站在屋顶之上,脚踩烈火,那并不是很壮硕的身影就这样独立于月光之下,整个眸子中没有半点波澜。 此刻,张家村这一片的民居已然化为火海。 他是疯了吗? 张月泠不理解,为何会出现现在这般场景。 这样大肆破坏村落,这不就是纯纯的找死行为吗? 张月泠都已经看到有着一道道身影从远处的天边极速冲过来了。 白忘冬目视着那几道气息强劲到极点的身影,嘴角高高咧起。 今晚的高潮即将来临。 他就是想要看看,今晚到底有没有人敢打死他。 白忘冬嘴里哼唧着小曲,手指随着旋律不停的律动,看着那被火焰焚烧的四分之一村落,白忘冬目光迷离。 只有被火焰焚烧之后的张家村,才会露出它本来真实的面貌。 他想要看看,这表面安静祥和的村庄的底下到底埋藏着什么。 “红烛,把它洗干净。” 白忘冬轻声喃喃道。 一身红衣的红烛就这样站在半空当中,没有回应却直接动了手。 手中的火烛摇曳,一片汹涌澎湃的火海被她猛地吹出。 赤色厉火就像是嘶吼着的炎魔,在吞噬着这个村庄的每一寸土地。 来吧,来吧。 让我们在烈火中起舞,就像是迎接远道而来的新娘,拿出自己的欢悦,奏响这幸福的赞歌。 让我来听到,你们的交响曲。 这个人,在火中,展开了双臂。 远处的张月泠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何,她的心中似乎产生了某种方面的悸动。 她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到了地上,望着远处那道身影,有着一股冲动涌上心头。 活着,死去。 苟活?自裁?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醒悟了。 她仿佛找到了答案。 她也想要在火焰中起舞,她想要像这个人一样展开双臂。 “啊,啊~” 张月泠捂着自己的头。 这是多么美丽的一副画。 咔嚓。 她知道的,这是什么声音。 那一刻,困住她十五年的枷锁,终于出现了裂缝。 第116章 被撕开的表面 火光刺破了暗夜,焰海淹没了人间。 白忘冬站在火焰之上,张开双臂,拥抱着整个世界。 果然,在这寒风凛冽的秋夜,只有这微不足道的篝火能够给自己一点暖意。 火光当中,白忘冬看到了无数人的奔逃,也看到了房屋接连的倒塌,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原本安静祥和的村落被火焰焚成废墟,眼中没有半分波动。 现在这个程度还不够,还需要再往下一点。 白忘冬下巴微抬,脚步轻踏。 咚—— 那焚烧的烈火在一瞬间升腾,紧接着,大地摇晃,一瞬塌陷,黄土变为岩浆,地面猛地裂开,一道道裂缝如同蛛网一般在火海当中的每一个角落出现。 隐隐约约间,白忘冬似乎看到了什么。 就是这个。 “去死!” 可还没等他聚精会神地看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一声暴喝猛地炸响,震开了这嘈杂的火焰,巨大的雷球冲破空间,直接朝着白忘冬冲了过来。 白忘冬看都没朝着它看上一眼。 他只是放下双臂,手指一勾。 轰—— 下面燃烧着的火焰化为巨魔张开大嘴,将那雷球一口吞下。 雷火冲撞,爆裂碎开,气浪猛地朝着四周扩散,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都压低了一瞬。 一道身影破开烟雾,直接朝着白忘冬这边冲了过来。 在他身后,无数道身影紧随其后,破空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一个个表情暴怒的身影穿着单薄的外衣冲向了白忘冬的方向。 白忘冬手中捏出一颗灵石,轻轻一抛,鬼面一闪而逝,白忘冬瞬间感觉自己气海之内的灵力充盈起来,然后,红烛飘散,化为虚影涌入到了他的体内,火云纹迅速爬上了他的双颊。 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白忘冬双手一拍,赤红色的火苗在他的双掌中间燃起,那鬼新娘的身影在他的身后一闪而逝。 鬼术.燃魂火。 火苗飞出,骤然化为滔天巨焰,火海涌动,一道道哀切的凄厉哭声在这赤红色火海里响起,火海直直冲向那些朝着白忘冬冲过来的人。 面对火海,这些张家村村民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为首那人掌中雷霆涌动,他双手用力一握,向下一砸,两根雷柱骤然插在了地上。 雷柱之上,龙腾虎跃,各种雷电幻象从中跃出,一片不亚于火海范围的雷霆兽潮眨眼成型,朝着燃魂火海悍然撞了上去,一时间,兽吼声和女人的哀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火海和兽潮相撞,两者僵持在原地,互不相让。 同一时刻,有身影越过兽潮,漫天鬼炁升腾,一只毛茸茸的墨黑色大手朝着白忘冬猛地抓了过去。 如果仔细去看,一定能够发现那墨黑色巨手之上,一个个怨魂挣扎着爬出,嘴中的嘶吼声凶残暴戾,若是被这一手抓住,一定会是一个被万鬼撕咬至死的结局。 白忘冬双手垂落,右脚用力一踏。 轰—— 那蔓延四分之一个张家村的火焰一瞬聚拢,化为一条火焰巨龙,直接朝着那黑色巨手撞了上去。 轰隆隆。 火焰焚烧这那恶鬼之手,数百怨魂被烈火焚身,只是片刻,那恶鬼尽散,火焰巨龙的身体顷刻间瓦解,重新落在了村庄当中。 火势,还在蔓延。 同一时刻,那兽潮和火海的争锋也到了决出胜负的时候。 火海破碎,兽潮哀鸣。 那红衣女鬼从赤色厉火当中猛地冲出,双目当中血泪尽流。 她直接冲向了那个手持两根雷柱的侍卫队成员,红衣女鬼来势凶猛,眨眼之间便已然冲破空间,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侍卫脸色惊骇,正要反击,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红衣女鬼直接冲入了他的身体。 轰—— 那侍卫的身上,赤红色厉火瞬间燃起。 “啊啊啊——” 痛苦的嚎叫声尖锐响起。 那些已经越过火海的身影连忙回头看去,只看到了一具被赤红色厉火燃成焦骨的尸体。 那模样骇人至极,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虽然这一次转头的时间极短,甚至连一秒都没到,可白忘冬根本就不会给他们任何走神的机会,他右手响指一打,漫天的赤焰枪头一瞬之间接连铺开。 等到这群人刚回头的那一刻,这些火焰枪头直接坠落,犹如一场暴雨来袭。 鬼术.赤天燃星落。 恐怖的赤焰猛地落下,一道道太平经仙术在那火雨当中冒出。 白忘冬没有再去管这些人,而是直接拂袖转身,朝着下面一跃而下。 他脚上缠绕浓郁鬼炁,没有半点迟疑,抬腿,落! 咚咚咚咚咚—— 鬼炁爆发,一道道墨黑色光柱从地上涌现而出,冲天而起。 地面被这一脚直接踏了个粉碎,白忘冬没去管那些飞溅的土石,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地面之下,深处中的深处。 那种熟悉的感觉直涌而上,白忘冬目光微凝,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黑色龙尾,冲出地面,朝着他猛地冲了上来。 白忘冬身上裹上鬼炁,他直接大踏步冲着那龙尾走去。 动作没有半点的犹豫,白忘冬张开双臂,在龙尾落在他身上的一刹那,将它直接抱在了怀里。 同一时间,白忘冬的身体被这龙尾带着猛地朝着后面砸去。 白忘冬脚步摩擦,物理减速,脚下鬼域当中,那一只只怨魂爬出,朝着那龙尾张开嘴巴,凶狠地咬了过去。 被百鬼噬咬,那龙尾就像是感觉到了疼痛一般,开始不断地挣扎。 电光火石之间,白忘冬直接松开双臂,放开了那龙尾,身体朝着地面之上砸了过去。 咚—— 尘土飞扬,白忘冬的背部成功落地。 剧痛感涌上他的脊背,让他的大脑无比清醒。 他就这么躺在地上,看着那黑龙尾的发疯,整个人目光炙热至极。 没错,他猜的果然没错。 张家村的村民体内都有着或多或少的阴气存在,这就是这个村子强大的秘密,而这些阴气的来源,就是眼前的这条阴龙脉。 这条阴龙脉,绝对绝对,绝绝对对,与骨佛寺底下的那条阴龙脉是同一条。 哇,这是多么骇人的一件事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一条绵延这么长的阴龙脉存在。 即便是纵观史书记载,也不可能找到比它更长的阴龙脉了。 而据君陌所说,这条阴龙脉,已然存活……上千年。 上千年,同张家村有着如此密切的联系。 就像是突然明悟了一般,白忘冬瞬间想到了封印这条阴龙脉的人是谁了。 封印它,不是因为没有灭杀它的能力,也不是为了让它不再为祸人间,之所以将它封印至此,只是因为一个缘由。 它就像是一条水脉,可以滋养无数后代子孙。 东汉末年大修行者,大贤良师,天公将军。 “啊哈哈哈哈,果然是神鬼一般的手段啊。” 白忘冬捂着额头,笑得那般的恣意。 他就说嘛。 被阴龙脉滋养的村子,怎么可能会真的安静祥和。 本身就是世间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又如何能养的出来一群普普通通的村民呢? 撕开面具之后,露出来的,才会是真相。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道道身影已经围了上来,他们举着火把,拿着刀剑,有的周身雷霆闪烁,有的全身恶鬼缠身。 他们愤恨着看着白忘冬,就像是在看着一只真正的恶鬼。 白忘冬感受着这些人的视线,身体直挺挺地从地上坐起。 “杀了他!” 这不知道是谁先叫出来的这一声,可这一声就像是突然打破了什么桎梏一样,此起披伏的声音响了起来。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无数带着同样恨意的声音围着白忘冬杂乱地响起,白忘冬捂着耳朵,不爽地咂咂嘴。 “很吵诶!” 鎏金色的目光在一瞬间闪亮,他的目光没有看向任何人,但那些围在他身边的村民身体下意识战栗了起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退后几步。 “一堆死人。”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看向这些人的目光无比嘲讽。 哐当。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条锁链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缠绕在了他的双臂上面。 白忘冬没有抵抗,也不想抵抗,也抵抗不了。 因为拴着铁链那一头的两个人是张飞鹿和张飞鸢。 用张月英的话来说,这两人就是这村子里叔叔辈中的top1和top2,换句话说,就是已经分出胜负的下一任村长继承人。 正常打,他打不过。 眼见两条锁链绑在了他的手腕之上,紧接着就又有两条锁链飞来,锁住了他的双脚。 白忘冬仰起脖子,那第五条锁链,径直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面,白忘冬眨眼间被束缚了全身,这个姿态,莫不是要将他给五马分尸? 而就在白忘冬这般想着的时候,天空之上,雨滴突然落下。 白忘冬抬起头,看着那聚拢的乌云,轻轻一笑。 呼风唤雨,好厉害的修为。 暴雨倾盆落下,白忘冬燃起的大火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浇灭。 白忘冬看着那道苍老的身影在他的面前缓缓浮现,他脸上直接扬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suprise~” “呐,这后补上的见面礼,你还喜欢吗?” 第117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呐,这后补上的见面礼,喜欢吗?” 白忘冬笑得是那么开心,就像是真的在问自己的朋友,礼物是否合心意一样。 张五牛看着他,那双眼睛仍旧是那般平静。 见此,白忘冬扬起的嘴角一点一点的落下,目光微冷,不爽的“啧”了一声。 见到村长出现,张家村的村民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那些被白忘冬吓退的人再一次涌了上来,用他们最愤慨的语气大声喊道。 “村长,杀了他吧,你瞧瞧今夜的损失,这个人不能再留了。” 说话的村民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紧接着,那围上来的村民一个接着一个跪下,只是眨眼之间,在场的所有村民都跪了下来。 张飞鸢和张飞鹿站在张五牛的身边,在张五牛身后还跟着表情一脸复杂的张六羊。 白忘冬仰着头,看向张五牛,微微歪头,目光挑衅:“喂,这么多人都让你杀了我,你要是不杀我的话,这村长的位置还能坐稳吗?得民心者得天下啊,你还在迟疑什么?这题很难选择吗?” 面对他的话,张五牛没有反应,他只是这样静静看着白忘冬,不发一言。 “杀了我吧。” 白忘冬目光逐渐迷离,他极为凉薄的一笑,语气中有着哀求。 “求求你,杀了我。” “……” 回答他的,是场中的沉默。 即便是刚才叫的最凶的村民,此时此刻也感觉到了从张五牛身上扩散的超低气压,那种威势之下,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除了…… 白忘冬。 “不杀吗?一颗大好的头颅就在这里啊。” “这世上不会有比它更有价值的脑袋了。” “把它从这脖子上砍下来,你是把它放在罐子里当成是你的收藏品也好,还是把它扔到荒野里喂狗也好,无论如何,只要是把它取下来,一定会让你有很棒的体验感的。” “怎么样?心动了吗?” “想要动手了吗?” “呐。” 白忘冬朝着张五牛歪歪头。 “杀了我嘛。” 张五牛呼出一口气,冷冷一笑。 这貌似还是白忘冬自从见到这老头之后第一次见到他那张逼脸上有别的表情出现。 “带他去太平碑。” 张五牛的声音低沉,幽寒至极。 “从今日开始,太平经封闭三日,所有村民,不得进入那范围一步,违者,送去虎豹林。” 没有等其他人的回应,张五牛直接转身迈步,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原地。 这一刻,巨大的荒谬感出现在了每一个张家村村民的心中。 就今晚之事,居然还不足以让村长弄死这个村外人吗? 该不会这货真的就是村长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见到他离开,白忘冬淡淡一笑,没有半点意外。 看来,他在张五牛心中的价值,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啊。 “啧啧。” 白忘冬摇摇头,原本无神的眼眸重新燃起光亮。 “真没劲。” 他喃喃自语道。 紧接着,锁链一紧,白忘冬的身体被强行拉前,朝着前面走去。 张飞鹿面色阴沉如水,他想不明白为何白忘冬今日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居然还能够安好无损地去参悟太平经。 即便是视村长如神的他,此时此刻,心里也升起了不解和探究。 他现在的心情着实算不上好。 张飞鸢则是一直在眨着眼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比起自家哥哥的沉痛,张飞鸢心里倒是轻松不少。 还真没想到,这货居然真的把村子给烧了。 这才刚来第一天啊,要不要搞得这么劲爆。 被两人带着,白忘冬穿过了跪倒在地的张家村的人群,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有着恨意,但是却没有半个人敢冲上前来,给上他一刀。 当然,为什么说是“几乎”呢? 那当然是因为这人群当中,有人看向白忘冬的目光一点都和恨意搭不上边呗。 她目光灼热地看着白忘冬一步一步离去,即便村落当中的火焰已经被暴雨浇灭,但那留在心底的火焰却在熊熊燃烧。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村子化为废墟。 而就在它被毁掉的那一刻,张月泠直接感觉到心中那一面无法逃离的高墙,似乎有了破损。 张家村,不是无所不能的。 它会被打败,会被毁掉,还会让毁掉它的人放声大笑的走过人群。 它……并不是一个冲不破的铁笼。 人,生来就有束缚。 束缚之下,所有人活的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半点意思都没有。 这是张月泠过去的想法。 但,今时今日,现在此时。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没有人会想要当寄生虫,我应该活的自由自在,活的任意妄为,就像是……” 没错,就像是今晚这场大火中,那个站在屋子上,俯瞰着下面一切的那个人一样。 “白忘冬……” 她喃喃自语。 这个名字…… 这个人…… …… 太平碑,就是刚一入村,张飞鸢指着说太平经就在那里的那块大石碑。 第一次距离它如此之近,白忘冬这才发现,这块石碑上的气息如此的平平无奇。 这就是一块刻有文字的大石头。 “哗啦。” 锁链被飞速收回。 白忘冬疑惑的朝着两边的人看去。 张飞鹿没有半点想要同他解释的心思,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倒是张飞鸢走了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至少三天之内,这里只会有你一个人。” 他们不能待在这里,要不然就是在违背村长的指令。 这对于张飞鹿或者张飞鸢(?)这种村长侍卫来说,是最不能容忍的大忌。 “加油吧。” 大火之后,张飞鸢的态度反而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站起身,同样离开了这片区域。 夜色透着寒光,秋风刺骨萧瑟。 这片区域现在当真是安静到了会让人发疯的程度。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舒展了一下身体。 然后放出雪幽兰,虚鬼化之后,留她在半空当中警惕监视。 紧接着,他就转头看向了那块太平碑上的文字。 说实话,这字写的挺好,但这块石碑,还真是普通到了极点啊。 嗯~ 一点特色都没有,又怎么能吸引到游客视线呢? 倒不如…… 咚咚。 心跳声剧烈响起。 白忘冬瞳孔猛地一缩,目光瞬间失神。 哗啦。 紧接着,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在他耳中清晰响起。 白忘冬猛地抬起头,朝着前方看去。 这是一片汪洋,一片一望无际的汪洋。 白忘冬站在这片汪洋之上,看不到前面,看不到后面,看不到左面和右面。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周围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 天空之上没有太阳,落脚之处没有土石。 除了水,还是水。 他迈步,想要朝着前面走去。 脚步带起了水花,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一步迈出,他眼前的画面突然骤变,汪洋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幽暗。 幽暗? 白忘冬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好吧,看来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程度的黑。 幽暗当中,白忘冬踏了踏脚。 脚踏实地,踩的稳稳当当。 不是悬空。 而就在他刚想要再次迈步的时候,一点点光亮在这幽暗当中一点一点的冒出。 白忘冬好奇地朝着光亮之处看去,但只是视线接触一瞬,眼前的画面就再次变化。 幽暗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次,有山有水有树林。 白忘冬站在荒山之上,打量着这下面的一切。 然后…… 白忘冬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仿佛是…… 一个人? 哗啦。 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再度响起,白忘冬重新回到了那片汪洋。 汪洋还是那片汪洋,一望无际,没有半点变化。 可汪洋当中却有了新的画面。 白忘冬看着站在正前方的那个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他就站在那里,没有半句言语,没有半点动作,可只要他站在那里,仿佛这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都会朝着他靠拢。 顶上天雷汇聚,周身百万阴雄,身前阴阳盘绕,身后枯木逢春。 然后…… 他缓缓转过了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白忘冬的目光与之毫不意外地对视在了一起,那一刹那,白忘冬的大脑仿佛被闷上了一记大锤,心脏就像是要蹦出胸膛一样剧烈的跳动。 他的眼球脱落,发丝掉散,然后鼻子,嘴巴,耳朵。 最后…… 嘭。 白忘冬的身体直接爆开。 鲜血飞溅,染红了这片汪洋。 下一秒,他的身体重塑。 白忘冬站在原地大口喘息,他再次抬起头,朝着那道身影所在的位置看去。 可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汪洋还是那片汪洋,空无一物,看不见边界的汪洋。 “好恐怖的一眼。” 白忘冬用手扶着脑袋,嘴角不住地抽动。 那就是距离仙道最近的大修行者。 那位大贤良师? 那位天公将军? “张角……” 白忘冬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 感受着汪洋极速朝着前面流动,或者,是他的身体后撤了说不定。 但这不重要。 他只是抬起头,看向了那什么都没有的天空。 啊。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原来如此。 第118章 太平经 沧海横流,汪洋极速退去,白忘冬的意识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 他眼前的画面瞬间变回了之前的那高高的石碑。 白忘冬神色微微恍惚,连忙甩头,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刚才那是……” 单手揉了揉脸,白忘冬呼出一口气。 他貌似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大修行者。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白忘冬确确实实是与之对视了一眼,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一眼所见到的风景,很复杂,也很直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喃喃着这八个字,白忘冬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 仙道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啪—— 一念至此,白忘冬目光一凝,第一时间抬起手用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剧痛感从脸上传来,那火辣辣的感觉让白忘冬神志瞬间清醒。 艹!狗东西,被他丫的搞魔怔了。 玛德。 得赶紧忘了这一趴。 “看书,看书。” 白忘冬连忙调转视线,朝着那块太平碑上看去。 在这嘈杂的世界里,只有看书才能让他感到愉悦。 想要心静吗? 学习啊。 “我瞧瞧啊~” 这上面刻着的文字虽然密密麻麻的,但布置排列都很工整,每一篇都有着每一篇固定的区域。 雷法篇。 “嘶——”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诶?是这样吗?超屌的诶。” 白忘冬看着那雷法篇中的内容,眼睛一亮。 雷法中能称得上“天雷”的,那都是最为顶尖的雷法,顶尖那自然就要有顶尖的含金量,这些天雷比起一般的雷法,都会多出特殊的功效。 例如,正一天雷蕴含荡邪之威,对付那些邪修邪物,主打的就是一个爹打儿子,同等级之下,天师府弟子对付一般邪修,那就是按着打。 再例如,黑雷众的黑天雷,除了本身的邪性,黑天雷最大的特性就是黏着力,被黑天雷缠上身,一时半会都消解不掉,难缠的很。 而太平天雷比起其他雷法而言,最大的特性就是变化性。 无论是之前的雷龙,还是刚才那成波成波的兽潮,这都是其他的雷法没办法轻易做到的。 一部顶尖的雷法,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但很可惜,不适合我。” 白忘冬耸耸肩,放弃了修行太平天雷的念头。 雷法大多都是童子功,他都这个年纪了,属实是来不及了,还是等他哪天回炉重造以后再练吧。 先记着,说不准他下次穿越就是走的带记忆投胎转世模板呢? 到时候一出生就双手持风雷,想想就老牛掰了。 回春篇。 嗯…… 确认过眼神,这又是和他没关系的篇章。 内容晦涩难懂,小篇章拉着大篇章,白忘冬盯了半天愣是没从里面盯出来东西。 这玩意没个十年苦修绝对练不下来,只有个别的一丢丢内容勉强算得上是通俗易懂,怪不得白忘冬遇到这么多张家村的村民,很少有人主修太平回春术的。 就连张月英张月麒这种张家村此代天骄也都是只掌握了一些皮毛。 想要在短时间内看懂,白忘冬估计,得要林昭月那种级别的医师过来才行。 他练不了。 这个跳过,换下一篇。 阴阳篇。 “这篇倒是有点意思。” 白忘冬看着上面的内容,眼睛微微眯起。 在修行界一直都有一个观念,那就是世间万物都是由阴阳二气组成的,一个东西,别管他是死是活,终归都有着阴阳二面。 火有阴火和阳火,水有阴水和阳水。 就说天雷,正一天雷是纯阳天雷,黑天雷是纯阴天雷。 阴阳,代表的就是本质。 是衍生万物之源头。 白忘冬也不知道这观点对还是不对,反正你就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可以了,那就是能修炼阴阳二气的术法都是老牛逼的那种。 阳气刚猛,阴气玄柔。 两者结合在一起,那便就是这世间万物的千变万化。 但,这玩意,修炼要求极为苛刻。 就白忘冬从接触张家村开始到现在,就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一个村民把这阴阳篇给修行成功的,就别说这么一个小小的张家村,你放眼整个修行界,又有多少人能真的修炼出阴阳二气呢? 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至少就现在而言,白忘冬可以断定,整个大明修行界中,能修炼出阴阳二气者,不足百人,以至于,万千仙门当中,没有一家是以此道建立的。 也许之前白忘冬可能对太平经的含金量还并不是很清楚,可当他看到阴阳篇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无需再有半句辩驳。 “记下来,记下来。” 白忘冬一目十行,飞快记忆着这石碑上的碑文。 别管能不能练会,总之这东西的研究价值不是一般的高,多看看总归没有坏处。 阴阳篇之后是五行篇,五行篇之后是巫蛊篇,后面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篇章,但这些篇章比起刚才那几个篇章而言,内容残缺太多,一眼看过,也就算是看过了。 一个个篇章刷过,白忘冬轻轻合上眼,闭目片刻,然后缓缓张开,朝着那被他故意留在最后的那个篇章看去。 鬼道篇。 能被张六羊称为“没有鬼修能够拒绝”的内容。 真的有这么夸张吗? 白忘冬不信。 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那碑文遥遥看去。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的消逝, 白忘冬原本慵懒的坐姿直直挺起,那本来漫不经心的表情,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得凝重起来。 他皱起眉头,看着那石碑上的每一个字。 看完一遍,就像是不尽兴一样又看了一遍。 一遍一遍又一遍。 日夜颠倒,时间流逝。 他就像是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都给忘掉了一样。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笔和本,趴在地上,开始疯狂地在上面涂写,虽然脸色苍白,但是那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这一刻,白忘冬突然觉得,有一扇新的大门在朝着他缓缓打开。 原本被迷雾笼罩着的谜题,在一点点的露出答案。 “要疯了。” 真的。 第119章 所谓鬼道 从修炼最初开始,白忘冬就在一直疑惑一个问题。 那就是鬼炁到底是什么? 灵力的话,你可以说那是吸纳天地灵气,经由仙法转化而成。 来源,过程,结果,全都看的清清楚楚,没有一个环节有模糊的地方。 可是鬼炁不一样。 鬼灵需要鬼修提供灵力来支撑其活动,而鬼炁,就是鬼灵力量的展现。 这份力量就像是存在于鬼灵本身,鬼术也好,虚体化实体化也好,全都是由鬼炁作为消耗。 打个比方说,白忘冬提供一点单位的灵力,那就能转化成百点单位的鬼炁。 这貌似是个一比百的算术题。 可是,等到白忘冬研究出半鬼化之后,这才发现,这个观点其实是大错特错的。 灵力和鬼炁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够相互转换的关系。 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半点的联系。 灵力,鬼灵,鬼炁之间的关系,只是单纯的:灵力能让鬼灵正常活动,鬼灵使用鬼炁来战斗,而鬼炁和灵力之间,却再也连不成一根线了。 这么说可能有些复杂,举个简单的例子吧。 我,用钱来雇佣一个人做事,这个人的能力超强的,那你能说这个人的能力这么强是因为我用钱换出来的吗? 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半点关联好吧。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虽然这个例子举得不怎么恰当,但直观明了。 百鬼图录中的鬼灵,从一炼成开始,就已经有着庞大的鬼炁了。 这就是为什么白忘冬虽然灵力修为低下,但战力却高的离谱的原因。 而白忘冬并不是个个例。 灵力低下但实力超绝的鬼修在修行界从来都不是稀罕物,决定一个鬼修是否强悍的根本因素,还是鬼灵。 这也就是为什么鬼修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强大鬼灵的路上。 因为,对于鬼修来说,这便是属于这一道的修行。 那么说到这里,问题已经显而易见了吧。 鬼炁,究竟是什么? 是生灵生前的力量? 不对。 力量存在于肉身,并不加身于神魂。 那就是精神力。 精神力可没办法驭冰燃火,百毒不侵。 更何况,鬼修本身…… 也能调动鬼炁。 而且,如指使臂,纯熟的就像是天生拥有一般。 一个东西,永远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凭空出现。 只要存在,必有源头。 白忘冬研究这个问题研究了很久很久,每一次都像是要靠近那个答案了,可是每一次都与那答案完美错过。 鬼炁究竟是什么? 这问题,关系到了鬼之仙道最根本的东西。 当今修行界居然没有一个人的答案能够让白忘冬满意。 太烂了。 这群人到底天天都在想什么? 难不成真要到了最后,连自己这一生修了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吗? 白忘冬对此表示“say no”。 他绝不要当给迷迷瞪瞪的人。 他本来以为这个课题会贯穿他的一生,等到他死的时候才会亲身体验个明白,可没想到,答案的大门会如此突然地在他的面前展开。 看着那太平碑上的每一个文字,白忘冬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和正统的鬼道修行方法不一样,太平经鬼道篇里的内容若是拿到修行界里去,一定会惊掉一群鬼修的下巴。 你见过不用任何鬼灵的驭鬼之术吗? 你见过不用炼化任何鬼灵的鬼修吗? 太平经里很直观的告诉你,有,而且方法很简单。 一半就好了嘛。 什么? 你说什么一半? 那当然是全都一半才是最好的啊。 人一半,鬼一半。 鬼修,行走生死边界,连接阴阳两端。 炼化一个鬼灵,就代表着将自己的生气和鬼灵的死气直接绑在了一起。 正常的鬼道修行仙法,一鬼一人,多鬼一人。 可太平经中记载的鬼道仙术,是将鬼魂炼制成一种不上不下的的东西,这个不上不下没有任何的贬义,那是一种位于鬼魂和鬼灵中间的存在,白忘冬给它取了个名字,半鬼灵。 这种半鬼灵没有意识,只有鬼炁,换句话说,就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载体。 这是鬼一半,然后就是人一半了。 修炼此仙法,会将自己的一半身体作为献祭,成为承载那些半鬼灵的载体,从此之后,这身体一半鬼一半人,两者就是一体,不分彼此,亲密无间。 一半鬼来提供力量,一半人来提供思维。 这样的方法,甚至比白忘冬的半鬼化都能够更好运用到鬼本身的力量,而且这种方法,所能够承载的半鬼灵……没有限制。 换句话说,如果有条件,修行此法者,甚至可以将百万半鬼灵一同容纳在体内,若是真的到了这样的数量,举世无敌。 这术法,过于疯狂了。 可是,能够将鬼灵的全部力量解锁,这又是何种的诱惑力。 能够跨越“控制”鬼灵变成直接的“掌控”力量,这对自身孱弱的鬼修而言,又是何等的吸引力。 白忘冬这才明白张六羊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鬼灵,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种外物。 若是一个鬼修没有了鬼灵,那他自身会弱到令人发指。 可这术法却能够让鬼修本身就拥有力量。 只有体验过无力感的鬼修才知道,力量本身到底有多可贵。 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鬼修能拒绝得了太平经。 也正是因为这样疯狂的修炼方式,白忘冬终于想清楚了鬼炁到底是什么? “是因果。” “是报应。” “是孽债。” 飞快的将这三个词给写在本本上,白忘冬骤然明悟,那被迷雾笼罩在内的答案一点一点从里面显现。 这一次,他没有与之擦肩而过。 也就是说,当一个鬼修将鬼灵炼化之时,两者就彻底绑在了一起。 他所承担起的就是那鬼灵生前所担负的一切。 那是一场不知道何时就会降临于身的巨大因果,是即便死了也要跟着久久不放的孽缘孽债,也是善恶所行留下的绝对报应。 鬼修,修的就是鬼灵的前世今生。 所以,与之融为一体的太平经秘术才能够在最大程度上调动那些半鬼灵的鬼炁。 因果越大,鬼炁越强。 当白忘冬将最后一个字写在那本子上的时候,他笑了,他什么都没想的就笑了。 笑得畅快淋漓,笑得疯疯癫癫。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很多事。 他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歪头。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百鬼图录,百鬼图录……” 真厉害啊。 第120章 服从 疯癫过后,便是安静。 小本本被白忘冬随手放在一边,他就这么坐在太平碑前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这么死死盯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然后,一道身影在他的身旁浮现。 “看来你收获很大。” 张五牛那淡淡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眸子一颤,但没有任何动作,同样用平淡的声音开口说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加入张家村。” “为什么是我?” “你是我见到过最天才的鬼修。” 张五牛抬起头看向那太平碑,目光微闪:“我需要你助我完成一件事。” “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事吧?” 白忘冬转过头看向他,那眸子里面的目光平静至极。 “算了,还是问问,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当然有,拒绝是人最大的权利。” 张五牛轻笑一声。“毕竟,死亡是可以被选择的。” 呵,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要是老子不同意你就弄死老子吗?还整的那么文绉绉的,虚伪的老头。 不过…… “你说的对。”白忘冬耸耸肩。“所以我选择去死。” “你不会的。” 张五牛笃定地说道。 这话白忘冬自个儿都说不了这么肯定。 所以白忘冬就很好奇了,他眉头微挑,直接开口问道:“你哪来的自信?” “你见过张月山,那你应该知道,我这里还有一门秘术,是能够让阴气和鬼灵炼在一起。” 白忘冬闻言,眼皮一颤。 他想起来了,那些在骨佛寺里的四不像。 当时他并没有看明白那到底是个玩意,但看过太平经之后,他突然想明白了它的真身。 一半的阴气加上一半鬼炁。 那是真正的阴灵。 那些阴灵其实很强,如果不是碰上了张宇霄这么个天师府弟子,有着正一天雷能荡尽阴邪,再加上那能无限蓝无限大的天君体bug,张月山也许不会落败。 而半鬼灵加持了那些阴气,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些只有一半的鬼灵可以离开人体,用真鬼灵的方式去作战了。 一只两只也许不显什么,可积少成多,百只,千只,万只。 若是都能够用这样的方式炼制出来,那就会是一支没有理智,永远不会害怕,不受任何物理伤害,能够将面前的所有敌人撕咬致死的军团。 这或许就是蔺楠口中的……无敌之军。 “好啊,我加入。” 白忘冬仰起头,看向他,笑脸温和。 “我没有任何能够拒绝的选择,无论是从利益,还是生存的角度来看,加入你们,是我最好的选择,只不过……” 白忘冬下巴微仰,目光桀骜地看着他。 “你敢相信我吗?” “所以,你得让我相信。” 张五牛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一样,他微微一笑。 “我会把你送回城中的,给你三天,最多三天的时间,你要让我看到你做出一件能够让我从此以后信任你的事情。” “不怕放虎归山?” “呵。”张五牛少见的讥笑了一声。“那也得是‘山’才行。” 这话,让白忘冬沉默了。 是啊。 现在的顺德府,真的还是“山”吗? 玛德,本来以为这一趟会是背靠朝廷,主场作战,可没想到,到了最后己方所有助力一股脑全都投了敌。 这怎么玩?这还能玩? 掀桌子,掀桌子。 老子tm不做人了。 “玛德,干!” 白忘冬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他一脸疯狂地看着张五牛,冷冷说道:“你这条贼船我上了。” “好,那我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张五牛点点头,对这个答案没有半点意外。 然后,他就转身,直接离开了这里。 白忘冬一直注视着他离开,而就在他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眼中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疯狂之色瞬间消去,留下了是淡漠和平静。 看着那个方向,白忘冬忍不住冷笑一声。 “自作聪明。” 这人越老还越自信了。 啧啧,这跟头不让你摔让谁摔啊。 不过…… “因为我在鬼道方面的天赋高,所以需要我去做件事儿?” 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事儿得有多重要啊,我那么闹,他都没生气。” 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等到最后,一切的答案都会明了的。 而现在…… 白忘冬眼前模糊一瞬,身体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 啊~ 好饿,好渴。 他已经整整三天滴水未进了,距离濒死线只差一步。白忘冬仿佛看到了无数被他送去超生的榜上大哥们在一脸热情地朝他招手。 哇塞。 这一排排站的,好壮观啊。 什么叫做排面,这就叫排面。 “来个人啊,我知道你们有人盯着我呢,赶紧给我送点吃的过来,要不然我就真的噶在这儿了。” 白忘冬有气无力地喊道。 他还不想去见那些大哥大姐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白忘冬看着来人,脸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呦,醒了啊。” 他放火烧村的那天晚上走之前就给张月英的毒吸出来了,讲道理,要是张月英醒的早一些,也许也看到那瑰丽的一幕也说不定。 提问,这世上什么花最好看。 毫无疑问,就是火花。 而且在是绵延不断绽放的火花。 “吃饭。” 张月英的语气很冷。 她把挎在胳膊上的篮子放在白忘冬的面前,那表情冷到能冻死北极熊。 白忘冬也顾不上调侃她了,二话不说打开篮子,然后连端都顾不得往出端,直接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瞧瞧瞧瞧,这个世界凡人的含金量。 白忘冬不知道别的仙武世界修行者用不用吃饭,反正在他现在待着这世界,民依旧以食为天,要是没了农民,那那群一心钻研仙道的修行者可以集体排队饿死了好吧。 “你一个病号来给我送餐,我感动了,真的。” 白忘冬吃了几分钟之后,终于是有了说话的力气。 “闭上你的嘴,我不想和你说话。” 张月英冷冷说道。 谁能想到,她居然真的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了两次。 “不想说话就不想说话呗,那么凶。” 白忘冬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那水润的大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 张月英冷哼一声,不为所动。 看来卖萌大法没用。 白忘冬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抬起头来,朝着张月英开口问道:“你们村子……寄信是怎么寄的啊?” 摇人啊摇人。 爷们的千军万马呢? 第121章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咱们村子要是寄信的话是怎么往出寄的?” 意识到顺德府现在的局面自己有点hold不住了,白忘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远在千里之外亲切的家人们。 开玩笑,自己身后站着的可是整个大明王朝,一切的牛鬼蛇神在国家机器的面前都是渣渣,什么张家村,什么蔺楠,什么路森,只要他家老大来了,那一切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一切的烦恼那都是对面的烦恼。 而现在,召唤虎老大的前提只有一个。 打破蔺楠对自己的信息封锁。 张家村,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白忘冬不知道张家村和蔺楠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厚,但想来应该也没有到了能随便互相窥探彼此地盘的地步吧。 “……” 面对白忘冬的问题,张月英沉默不语,她低着头收拾着餐盒,完全没有想要回答白忘冬的意思。 “别这样。” 白忘冬下意识轻咳一声, “再怎么说我们之后也是一伙的,你这么冷淡对未来我们的职场关系会很不友好的。” 张月英抬起头,冷冷的注视着他,仍旧一言不发。 那美眸中的冷意都快要把白忘冬冻个半死了。 白忘冬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总觉得面前这人想噶他腰子。 沉默良久,终于,张月英还是开了口。 “为什么要放火?” 白忘冬眉头一挑:“原来你是在在意这件事啊。” 好好笑。 “你不知道吗?” 听着白忘冬那似有所指的语气,张月英黛眉紧皱:“我需要知道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白忘冬摆摆手。 “这件事就当我没说。” 勾起别人好奇心的第一步是什么? 那当然是老祖宗的智慧,欲擒故纵啦~ “到底是什么?” 张月英性格向来直来直去,最讨厌的就是像白忘冬这种说话说不全的人。 磨磨唧唧的,真让人讨厌。 虽然白忘冬现在已经够让人讨厌了就是了。 “我不说我不说,就不说。” 白忘冬一边咬着手里的馒头,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这种事说出来,咱们村长会打我屁股的。” 咱们…… 这人还真是叫的出来,明明前几天才刚刚在村子里搞了一次大破坏,张家村屋子被烧毁了不少,就连村民都死伤了一些。 天知道张月英一觉醒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多震惊,她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还没有醒,还在梦境里挣扎。 但很可惜,这就是现实,无比残酷又不能让人接受的现实。 “说。” 张月英怒目圆瞪,手中雷霆爆开,直接就要朝着白忘冬抓去。 白忘冬不躲不避,依旧咬着馒头不松口。 天知道连续三天滴米未进的感觉有多难受,要不是有体内的灵力不断滋养肉身,他现在大概就直接趴了好不好。 他决定了,就算是有一天要死,也绝对不会当个饿死鬼。 张月英一掌拍出,但这一掌还没有落在白忘冬的面前就直接溃散掉了,张月英脸色一白,喉咙涌上了一股血腥,她强忍着将这口血咽回,但终究还是有一部分来不及了,溢出到了嘴角。 是的,她现在的身体就弱成了这样。 说实话,能站起来给白忘冬送饭,那完全就是基于想要亲自见面问一问白忘冬的执拗。 “自己去查吧。” 白忘冬将手里剩下的馒头两三口扔到嘴里,舔了舔嘴唇,挑眉说道。 “给你个提示,可以去看一下那些人的尸体,就是不知道你若是真的查到了以后会不会后悔,我期待你的表情哦。” 白忘冬拍手伸指,给了她一个wink,然后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张家村就是个怪地方,山怪,水怪,人也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啧啧,有的时候,无知反而会更加幸福。 希望你查到真相以后,不会希望这才是一场梦吧。 “话说,烂柯局的体验感怎么样?” 白忘冬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好奇地朝着张月英问道。 张月英原本还在皱着眉苦思冥想,被白忘冬着一句话拉回到现实当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问道。 “烂柯局是什么?” 白忘冬双手合十,放在脑袋边上,做个一个睡觉的动作。 看到这个动作,张月英眼皮一跳,真想忍不住爆了他的头。 她居然真的在同一个坑里摔了两次。 “滚。” 张月英黑着脸喝道。 “好嘞。”白忘冬拍拍屁股,刚走两步,就掉过头来。“所以,咱们村子到底怎么寄信?” “……” 呼~ 张月英告诫自己,忍住,忍住,要是这个时候真的生气了反而才是中了这混蛋的招。 “入了虎豹林前三十米中有一处雷隼巢,你要是能抓到一只,和它沟通好了,就能帮你送信。” 卧槽,雷隼?!! 稀有灵兽啊。 这小小的一个张家村居然是用灵兽送信的,这么财大气粗的吗?锦衣卫养鸽部门实名羡慕。 好啊,一个小小的偏远山村居然有如此配置,这不灭你灭谁? “我去瞅瞅。”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一溜烟地就跑了。 他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灵兽巢穴是什么样子的了。 雷隼诶,这还是他来了这世界以后第一次见到这种灵兽,书上不算,那画师画工太浮夸,还是得以见到的实物为准才行。 看着他迫不及待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张月英呼出一口气。 最后一次,这是她最后一次相信白忘冬的话。 要是这一次,最后查到的东西并不足以让她理解白忘冬的做法,那她就一定会杀了白忘冬,然后再自杀。 这样的话,也算是把这个灾害带到村子里的自己给那些乡亲们的一场赎罪了。 可若是真的查出了什么…… 想到这里,张月英凄凉一笑。 要是真的查出了什么,那不就意味着她在张家村待了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一个只住了一天的外来人看的清楚,那这……未免也太可悲了吧。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爷爷,孙女儿不想再当瞎子了。” 第122章 雷隼 雷隼。 《灵泽录》上是这么描写这种灵兽的,天生持风雷,挥翅九千里。 当然,九千里这完全就是在吹牛逼。 你就算是给它装上一万只翅膀,它也做不到一挥翅就横跨大半个大明啊,写《灵泽录》这人就离谱,白忘冬严重怀疑这货对灵兽有不一样的感情,怕不是那种想要一睡醒就看到它在枕边的那种。 整本书写下来,不是在吹这个灵兽,就是在吹那个灵兽。 那手好文笔全都用来夸大事实上了。 可虽然如此,这本书仍旧是大明最常用的灵兽百科全书,原因无它,主要是上面记载的灵兽种类太多了,比起其他的灵兽典籍来说,这本书上记载的灵兽种类简直就是断层级别的繁多。 甚至上面有不少灵兽都已经快要濒临灭绝了,可这个着书人还是找到了他们存活于世的踪迹。 是个牛人,但这并不妨碍白忘冬觉得他有病。 不过虽然九千里是夸张的,但天生持风雷可一点都不夸张,白忘冬想象过的转生姿态在雷隼这里就是常态。 每一只雷隼在出生之时都会携带风雷灵力。 成年雷隼的灵雷甚至能够和张月麒的雷法有上一拼。 算得上是很厉害的灵兽了。 “小鸟鸟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雷子,开门,爹地。” 白忘冬特别有礼貌的敲响了雷隼巢的门, 可敲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整个雷隼巢穴当中,风雷乍起,直接朝着白忘冬砸了过去,周身寒气升腾,一朵朵冰花在他周身绽放,将那些雷霆全部都给挡了下来。 不是,他都这么有礼貌了,为啥还要劈他。 委屈屈,想哭哭。 白忘冬眼眸微闪,气息一瞬暴戾,他手中鬼炁翻滚,就要朝着那雷鸟巢穴盖过去,可是,就在他手掌砸出一半以后,他突然吐了吐舌头,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开口说道:“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真的以为影响到我了吧?” 他看着手中的鬼炁,用力一捏,灰黑色的阴气就像是冲破了外壳一般在白忘冬的手中涌动,紧接着,那阴气像是凝聚成了一条黑龙,冷冰冰的看着他。 白忘冬对着他歪歪头,另一只手瞬间抬起,一把把朝着他冲过来的雷隼单手抓住,然后看也不看地给秒扔了出去,雷霆在半空中炸开,白忘冬晚扔一秒估计就炸到他的手了。 阴龙脉,这世间所有恶念的集合。 他代表的就是一种坏东西。 有人说,出生不分善念,有的东西,从一出生就已经决定了它这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坏胚,例如他手中阴气的源头,那只被张角封印在骨佛寺下的阴龙脉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虽然白忘冬不知道它具体算不算活物,可是,你要是畅想着他能善心大发,对你无灾无害,那只有可以一个可能。 “你还是去死吧。” 白忘冬用力一捏,手中的小黑龙瞬间散去。 他吸了那么多阴气,白忘冬估计也要产生副作用了,嘛,小说动漫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这种东西会影响到人的想法和思绪什么的,黑化助力剂不是吗? 不过,还是那句话。 我心如铁,坚不可摧。 要是被这种东西影响到他的灵魂,那他还不如找块豆腐去一头撞死。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扭曲他的灵魂。 虽然他的灵魂可能已经被自己扭曲的差不多了就是了。 这也是白忘冬为什么不相信张家村真的就是一派祥和的世外桃源的原因之一,开玩笑,被这种东西喂着长大的孩子,有几个是能像张月英那样成为特例的呢。 如果真的有很多,那这里面就一定有问题。 希望张月英能找到真相,把眼里对自己的杀意好收一收吧。 至于他体内的阴气…… “啧,迟早干死你。” 白忘冬喃喃自语了一句。 他馋那黑龙的身子都好久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能不能实现一步奔小康就看着一波了。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尖锐的鸟鸣声在他的耳边猛地响起,白忘冬一哆嗦,连忙转过头朝着旁边那只被紫沼压在身下的雷隼看去。 然后,那边的雷隼巢穴口两头,还有着一蓝一红两大鬼灵镇守。 不知不觉间,白忘冬貌似就对这雷隼巢穴完成了镇压。 这也怪这里的雷隼群数量不多,要是来上个几百上千个,白忘冬估计就得想别的办法了。 “你就是被挑出来最健壮的那个吗?” 白忘冬看着紫沼身下的雷隼好奇地问道。 他知道,灵兽能听得懂人话。 果然,在听到白忘冬的问话之后,那雷隼尖鸣一声,语气得意,当然更多的是警惕和愤怒。 “帮我送个信好吗?” 白忘冬朝着它双手合十。 “拜托拜托,我真的很需要你。” 那雷隼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去看白忘冬。 谁还没个小脾气呢? 被这么羞辱,它的尊严不允许它低头。 “知道蕴雷丹吗?” 白忘冬眨眨眼。 “我可以拿这个当报酬的。” 听到“蕴雷丹”三个字,那雷隼眼皮微微一颤。 好像……它还真吃过。 村子里有个叫“六羊”的小老头,以前回村子的时候给它喂过,那味道…… 雷隼的头朝着白忘冬这边稍微偏了偏。 “而且我没从来吃过灵兽哦,这是不是也能成为一个加分项啊,老师。” 白忘冬继续说道。 没吃过灵兽,假的吧? 雷隼的鼻子微动,就像是在闻白忘冬身上的味道一样。 灵兽有灵,有些东西,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居然……真的没吃过?!! 那雷隼的头转过来了比刚才更大的幅度。 “可是,不吃不代表我不会拔你们的羽毛,雷老师,我很好奇,鸟没了羽毛还能不能飞起来呢?让我试一试……” 话音未落,那雷隼瞬间掉过头来,一脸坚定地看着白忘冬。 送,我送。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它也会送。 嘿。 蜜枣加大棒,放在哪里都好用。 “那就拜托了。” 白忘冬伸手一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只鸽子从半空当中落下,径直落在了他的手心当中。 “介绍一下,你的搭档。” 这事,还是得双线操作才行。 第123章 两封信 雷隼巢上,白忘冬在一群雷隼的簇拥下盘腿而坐。 至于为什么他会受到雷隼群的如此爱戴,原因恐怕和那分站在三头的三道身影脱不开干系。 感受着它们那满含热泪的目光,白忘冬心里有点感动,原来他在灵兽这里也这么受欢迎。 不敢动,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冰火横天,毒沼蔓延。 这就是他们敢动之后用身体亲身体验过的结果。 老老实实,是它们最明智的选择。 白忘冬五指律动,构思着要写到信上的内容。 “嗯~开篇的话,这样吧。” “今夜无事,勾栏听曲,乱我心丝,啊,想你想你。” 第一封,就这样。 然后第二封。 “入秋,情难自控,特写此信,顺德府白忘冬送,锦衣卫百户夜流霜收,太平经之事,已有眉目,兹事体大,数月未回,望君勿忧,思君盼君,归心似箭,夙夜难寐,来日方长,愿与君结草衔环,长相厮守。” ok。 第二封写完。 白忘冬分别把这两封信绑在了锦衣卫信鸽和那雷隼的腿上。 “雷大,你要跟紧小小灰,要是连一只鸽子都跟丢了,你就是在丢整个雷隼族的脸,不对,你丢的是整个灵兽界的脸,懂吗?” 哼。 那被白忘冬挑中的雷隼冷哼一声,朝着白忘冬甩脸。 你才能跟丢一只蠢鸽子呢。 他可是雷隼,是这世间速度最快的鸟之一,怎么可能会比不过一只鸽子。 “记住,拉开一些距离,小小灰要是被人给抓了,你千万千万不要跟上去,一定要避开那些人知道吗?那些都是大坏人,是会吃灵兽的人。” 雷隼虽然依旧仰着头,但听到这话,确实目光稍微缓和了一些。 对于它来说,吃灵兽的人类确实都是坏人,能碰上白忘冬这么个异类,这真的是件特别让它欣慰的事情。 看到它的眼神,白忘冬无声一笑。 说起来,吃灵兽这事也算是件没办法处理的事情,大明律是有明确规定不可捕杀吞食灵兽的。 可没办法,对于普通人来说,灵兽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自然没有一饱口福的机会,而对于修行者而言,灵兽的肉有滋养肉身,温补灵力的功效,虽然禁止,但屡屡有人在贩。 甚至于,就因为这一道禁令,直接将灵兽肉的价格炒到了一个特别高的数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越是要阻止的事情,我干起来就越觉得开心。 即便是六扇门因此抓了不少人,也判了不少人的罪,可灵兽的捕食就是控制不住,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没办法打杀掉的黑色产业,有人吃就有人做,有人做,那就有人抓。 只要有利可图,那就永远都有人铤而走险。 至于为什么要禁止捕杀灵兽,那当然是因为灵兽的价值活的要比死的更高,再加上灵兽稀缺,天生地养,根本没办法进行自主繁衍,数量就那么多。朝廷若是想要用灵兽来代替人力,那就必须要严格控制灵兽的数量,让其达到一个可以随时补充的程度。 这是从朝廷利益方面来看的。 而从人道主义的方面来看,修行界有人曾经提出过这样的一个观点。 他说:“妖,有灵,吞人。兽亦有灵,人若吞兽,岂不同蛮妖无异。” 大致意思就是,你看,这世间生灵啊,开了灵智的,有人族,有妖族,还有灵兽,妖族把人族当成了食物,此乃蛮夷残暴之举,恶心。人若是同样吃开了灵智的灵兽,那同妖族这种恶心逼有啥区别,咱人族是懂礼知礼守礼的,才不和那种恶心逼学呢。 大概就是综合以上两种主要原因,历朝历代对灵兽捕食都有一个极为严苛的要求。 但还是那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这么多年了,这产业一直都存在,打死一个有下一个,打死下一个,还有下下个。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把两只小小鸟一起送走,白忘冬站在树上伸了个懒腰。 三天三夜没合眼,之前研究太平经的时候还觉得有什么,现在事情一过,这股困意一下子就上来了。 尤其是在吃饱以后。 “找个地方睡一觉吧。” 白忘冬放下手臂,跳下了树,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是时候和村长告个别,然后出外面去了。 等下次归来,他就是这村子的一员。 …… 而就在白忘冬送走那两只鸟没多久之后。 两个地方,同时都有人拆开了不同的信件。 “他的警觉性太高,我们没办法靠太近,只能看到他去了雷隼巢。” 跪在张五牛身前的侍卫将手中的雷隼送上。 自从那天之后,白忘冬特地放过话,要是再敢像之前那么看着他,那他就再发一次疯,烧四分之一个村子。 有这话在,至少这段时间,张家村很少有人敢去触碰他的虎须,所以盯梢就成了远处进行了。 “情书?” 看完那信件之后,张五牛眉头微动。 “这个夜流霜……算了,既然没在顺德府,那就不用管了。” 反正,很快,帷幕就要展开了,到时候……呵。 “送走吧。” 张五牛摆摆手。 “要是到时候没回来,他该对我们生怨了。” 至少现在,白忘冬还是他的掌中宝。 “是。” 侍卫闻言,带着那满眼惊恐的雷隼,离开了这里。 而无独有偶,在另一边。 蔺楠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沉默了下来。 这真的是发给罗睺的? 即便很大可能,白忘冬已经察觉到了他们在监听他的所有信件,可这种内容真的是该对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说的吗? “嘶——” 蔺楠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的威力不是修为高就能够挡得住的。 “要是没问题的话就放了吧。” 蔺楠吩咐道。 有问题就改,没问题就放。 至少就现在为止,白忘冬还没有给过他们改信件内容的机会。 那锦衣卫应声退下。 下一秒,又一个女锦衣卫径直大步走进了她的房间,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锦衣卫百户蔺冉冉,前来复命。” 第124章 母女 “锦衣卫百户蔺冉冉,前来复命。”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义女,蔺楠的眼中下意识流露出了宠溺的目光。 “地上凉,站起来说。” 蔺冉冉很听话从地上站起,表情是白忘冬从来没有见过的柔和。 “白忘冬找到了吗?” 蔺楠转过身,朝着香炉的位置走去。 “还没,但我推测他应该是已经找到了张家村的位置。” 被人带走,或是主动上门,反正只要一有机会,白忘冬绝对会一口咬住张家村的尾巴不松口。 不过,还能用信鸽向京城传书,那就说明他现在的情况还算不错,至少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张家村……” 闻言,正在给香炉里换香的手微微一顿,蔺楠冷淡一笑。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孤身一人入张家村,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这本事。” “义母谦虚了,您年轻的时候可比他要英勇得多了。” 蔺冉冉想都没想,这话直接就脱口而出了。 蔺楠闻言,掉过头来,朝着蔺冉冉笑骂了一句:“你这小东西,是在说老娘我以前性子鲁莽是吗?” “哪里是以前,义母现在也不差。” 蔺冉冉双手抱拳,恭敬说道。 “你呀你,要是对外人也能这么伶牙俐齿就好了。”蔺楠换好香,拍了拍手。然后朝着蔺冉冉一撇头。 “走吧,进去把衣服脱了,我帮你看看身上的伤。” “不用了吧!”蔺冉冉瞬间红了脸。“我都这么大了,我自己能处理。” “再大,你还能有我大?” 蔺楠一把拽住蔺冉冉的胳膊,二话不说就要带着她朝卧室的方向走。 蔺冉冉苦笑着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蔺楠动手。 她义母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干脆,十句话不到就要直接上手。 “嗯~娘刚才说错话了。” 坐在卧室里,蔺楠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的画面,对着脸已经涨红的蔺冉冉咂咂嘴,一脸感慨地说道。 “你好像确实是比我大了。” “义母!” 蔺冉冉娇羞叫道,声音里全是羞恼。 蔺楠看着这满脸羞色的自家女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浓郁了起来。 果然,不管自家的崽子长的多大了,逗一逗总能让她心情通畅,那些扰人心神的烦心事似乎一下子就被吹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冉冉害羞什么。” 蔺楠伸出玉指勾起蔺冉冉的下巴,把她撇开的头朝着自己这边扭了过来。 “还好还好,没把你给养残,看来为娘养孩子多少还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第一次就能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当时收养蔺冉冉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少女,又因为这件事和家里人闹了矛盾。 在没有经验,又没有家里人帮忙的情况下,她能把蔺冉冉给好好养大,那确实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 更不要说,这个崽子养的还特别出色。 “真好啊……” 蔺楠放开蔺冉冉的下巴,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温柔。 “义母?” 蔺冉冉见到蔺楠不说话,好奇地将目光投向了她,疑惑地叫了一声。 “无事。”蔺冉冉笑着摇摇头。 这母女俩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脸上的笑容从来都不会少,就像是将应该对外展示的笑容全都留在了这个时刻。 外面冷冰冰,家里笑嘻嘻。 大概这就是这对母女的相处风格。 “把衣服穿上吧,你身上的伤虽然不重,但一定要记得及时处理,要不然这些伤到了最后都是暗伤,等你老了就知道后悔了。” 蔺楠拍了拍蔺冉冉的头,认真叮嘱道。 蔺冉冉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这问题蔺楠都和她说过好几次了,算得上是亲身体验。 年轻的时候,蔺楠属于是敢打敢拼,做事比较莽的那种,每一次出任务身上多多少少都会带点伤回来,那个时候的蔺楠对此并不在意,可后来,因为一次重伤,本来伤就重,结果还因为这次的重伤,把她体内以前留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暗伤全都给勾了出来。 原本只是“重伤在身”的状态,结果一下子就演变成了“濒死垂危”。 自那以后,蔺冉冉每次受了伤蔺楠都会第一时间给她做检查,千叮咛万嘱咐要及时把伤势给处理好,这话听得蔺冉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是的,她的义母,私下里还是个唠叨鬼。 想不到吧,这应该就是白忘冬之前说过的那个叫……哦,反差。 感受着蔺楠那毫不作伪的关心,蔺冉冉心里有些挣扎。 素来雷厉风行的她,在面对蔺楠的事情上,从来都下定不了决心。 她在心里不断的问自己,难道,她真的要做出这种忤逆义母的事情吗? 可与这个声音相对的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她,义母绝对没问题的,你现在做的,只是找到一个证明,然后甩在白忘冬的脸上,让他以后都闭嘴。 “千户大人,路知府来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锦衣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知道了,让他先等着,告诉他我一刻以后到。” “是。” 一边说着,蔺楠一边下了床,站起身来。 “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你最近太过劳累,趁着这个时间,就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晚上留在这儿,娘给你下厨。” “好。” 蔺冉冉乖巧点头。 因为低头低的快,就连蔺楠也没有察觉到她眼中的那一抹不自然。 蔺楠收拾好衣装,朝着蔺冉冉微微一笑,然后就转身离去,迈开长腿朝着卧室外面走去。 目视着蔺楠离开,蔺冉冉目光微动,第一时间套好衣服,从床上跳了下来。 她目光扫过蔺冉冉的卧房,她知道自己义母的习惯,若是真的有什么秘密,一定就是藏在这个房间,别的地方,她不会放心。 而且这地方大概会很隐秘,设有机关。 这机关…… 蔺冉冉转过身,美眸看向了床榻。 如果,她是说如果,义母根本没想防着她的话。 那么…… 她抬起手,拿开枕头,然后撩开软垫,手指在那床板之上轻轻划过。 心里默念着数字,从上到下,数着手指触碰过床板的次数。 然后…… 她停了下来。 紧接着,她迟疑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然后,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门开了。 第125章 密室 “咔哒。” 按在床板上的手指没有任何意外的陷了下去,一个小方坑就这么在那看样子特别光滑的木板上凭空出现。 紧接着, 那床榻之下传来了一阵机括声响。 蔺冉冉后撤几步,那床朝着旁边滑开,蔺冉冉看到,在那原本床所在位置处的地板上,出现了一道木门,那木门缓缓打开,从上往下看去,一个个石阶出现,直通地下。 蔺冉冉目光复杂的看着地道。 这个密室她不知道,但这个密室的开启方法,却和义母之前那无数个密室的开启方式一模一样。 这方法,只有她和义母两个人知道。 若是义母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一定就是会在这里面。 可换个角度去想,既然义母没打算避着她,那是否就说明,这所谓的秘密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呢? “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蔺冉冉心里出现了这样一个声音。 不由自主得,她迈出了脚步。 ……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那昏暗的地道中清晰响起。 蔺冉冉将灵力加持在了双眸之上,眼前昏暗的画面变得异常清晰。 这地道不长,蔺冉冉只是走了不久就已经走到了平地上面。 感受着旁边泛起来的冷气,蔺冉冉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那气息来自于哪里。 她运转血灵仙法,调整自己体内气血流动,暂时让血液变得森冷起来。 下一秒,她的目光就看到了那些在阴暗当中露出的猩红色光芒,那是一颗又一颗蛇瞳,它们就盘踞在那里,像是在小憩,又像是在警惕。 赤血蛇群。 这是义母养的灵宠,大多时候都被养在千户所的蛇窟当中。 这些应该是被挑出来专门看守密室的。 赤血蛇这种灵兽,虽然有着眼睛,但目不视物,只能靠感觉生物体内的血液来判定是是否有活物存在。 义母教过她如何躲过赤血蛇的感应。 方法很简单,只要用血灵仙法将自身血液凝固片刻,降低血液温度,然后再屏息凝神,就能够逃过这些蛇的“眼睛”。 这一刻,蔺冉冉突然明白,为何人们常说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是最致命的了。 她了解义母的一切,所以才能够如此轻松的走到这里。 若是换个人来,可能这些赤血蛇群早就被惊动了。 而惊动赤血蛇群就等于惊动了义母,惊动了那条被义母从小养到大,蔺冉冉常叫它“红姨”的赤血蛇。 若是红姨来此,擅闯者就算是有九条命都不够它吃的。 甩甩头,将这些思绪强行甩出脑袋,蔺冉冉屏气凝神,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也许是对赤血蛇群足够自信,后面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布置,蔺冉冉很轻松地就来到了一扇门前。 把手放在门上,蔺冉冉深吸一口气,目光瞬间坚定了起来。 都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义母可从来都没有教过她半途而废。 “答案,就在这里。” 蔺冉冉没有再迟疑,直接一用力,很轻松地就推开了那扇木门。 嘎吱—— 木门缓缓打开,蔺冉冉一步迈出,朝着门内走去。 然后…… 剧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眼前的一幕让蔺冉冉的瞳孔骤然紧缩,寒凉的冷气猛地爬上了他的脊背,朝着她的心口灌去,那一瞬间,她手脚冰凉,大脑骤然清醒。 这是…… “这是……” 蔺冉冉走进房间,她目光惊疑不定地环视着这密室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何等骇人的一幅画面。 整个屋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每一面墙上,每一个角落里,每一个视线能够接触到的地方,全都是用血写出的“杀”字。 怨念,恨意,这些都是惊醒蔺冉冉大脑的气息。 她熟悉这个血的味道,这些都是她义母的血,走到墙边,蔺冉冉手指在那深深的划痕上面滑过。 这是指甲的划痕。 这么深,到底要是有多怨,才会下这么重的手。 要知道,这伤的可不止是墙壁,还有着她义母的指甲。 蔺冉冉抿抿嘴,此时此刻,她心中涌起的不是对一个陌生的义母的惊恐,反而是对身在这个屋子里,那个用自己的血在这墙壁上刻字的义母的心疼。 她从来都不知道有这样一间屋子,也从来都不知道,义母心中会有着这样的痛苦。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蔺冉冉感受着这些血字给她带来的冲击,死死攥拳,任凭指甲扎入她的掌心。 但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 连忙将掌心中的血液给处理掉。 义母同样修炼了血灵仙法,若是在这里留下血液,那一定会被她察觉到味道的。 想到这里,她这才想起,自己没有那个时间在这里拖延。 她连忙环顾着这个房间。 这里的摆设很杂乱,甚至还有不少烂掉的桌椅。 蔺冉冉扫视了一圈之后,将目光停留在了一个烂掉一般的柜子上面,这算得上是这个房间里面完好程度最高的东西了。 她迈步走到了那柜子面前。 将它缓缓打开。 入目所见,是一堆被撕成纸屑的信件。 然后,还放着一块湛蓝色的灵玉。 传信玉。 看到这块玉石,蔺冉冉瞬间感觉,熟悉的选择又一次落在了她的心里。 这一次,她没有过多的犹豫。 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她没有放弃的余地了。 就算是要选择,那也要在知晓一切之后。 于是,抱着这个想法,她拿起了那块传信玉。 简单的注入灵力。 一个个灵力文字凭空浮出。 再然后…… 她就闭上了双眼。 事实,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 会客厅。 蔺楠正在听着路森说话,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红蛇爬上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嘶嘶”了两声。 蔺楠表情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怎么了?” 路森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开口问道。 “无事。” 蔺楠淡淡说道。 “你继续说。” “嗯,我这边很快就能准备好,到时候……” 路森听到她的回答,很识相的没有多问,继续去说自己的事情。 而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蔺楠的嘴角勾出了一道不易察觉的浅笑。 第126章 出差费得自己挣 夜幕落下,华灯初上。 顺德府的夜晚比起京城虽然差了一些,但也没差到哪里去。 甚至可能因为远离天子脚下,所以更加的自由一些。 京城那地方,你随便扔个铜板下来都有可能砸到一位朝廷大员,王公贵族,逛个窑子碰到的都是些世家子弟。 铁板碰铁板,这种戏码最有意思了。 但很可惜,白忘冬自从来了顺德府,还从来没看到过这种画面呢。 不过就算看到了也没啥意思。 毕竟顺德府最大的二代,貌似已经被他给弄安分了。 “嗯~睡的可真爽。” 问情处。 白忘冬在熟悉的房间里醒来,第一时间就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从大早上干到现在,可算是把他这些天不眠不休,高度用脑耗费的精力给补回来了。 外面的声音逐渐嘈杂,白忘冬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哦。 看来是已经到了营业时间了。 今夜无事,勾栏听曲。 他白忘冬说到做到。 而就在他刚醒来的下一秒,他房间的门就被缓缓推开,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顺手合上了房门。 “你不会一直都在外面等着吧?” 见到这人,白忘冬眉头微挑,好奇问道。 “东西全都给你换好了,全在这里,你看一下。” 来人将一枚扳指放在了桌子上,对着白忘冬淡淡说道。 讲道理,会用如此轻淡的语气对客人说话,在整个问情处里,就只有一个。 哦,不对,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不是客人,这间房是他白嫖的。 “刚睡醒,脑子有点迷糊。” 白忘冬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撩开被子,穿着里衣走下了床,来到了桌子这边,坐到了她的面前。 他拿起那枚扳指,打量了几眼,微微一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拜托了谢姑娘,那我当然信得过你。” 没错,来人就是那位白忘冬来了顺德府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修行界天骄。 彼岸门圣女,谢采纭。 问情处目前说话声最大那个。 “既然如此,钱货两清,我们的交易到此也就算是完成了。” 谢采纭对白忘冬的话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继续说道。 “当然。” 白忘冬把那扳指放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 “怎么样?黑雷众的席好吃吗?” 就像是好奇,白忘冬开口问道。 “那当然是好吃极了。” 大概是因为交易完成,谢采纭也没有继续端着,她目光中露出几丝快意,狠狠说道。 “能看到墨蓝鱼的脑袋,这简直就是我这一整年最开心的事情,在此,采纭还是要对白大人说一声感谢。” “不用言谢,各取所需嘛。” 白忘冬手指在那扳指上面滑过。 这一个扳指当中,放着的全都是上好的灵石和灵晶。 只不过,顺德府这边的黑市里流通的灵晶到底还是没有京城那边的多,比起灵石来,在数量上差了不少。 不过算了,要求也不能太高,有这些大概应该差不多能把第四颗鬼珠给凑出来了。 什么?你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灵晶? 呵。 那当然是要感谢某位把榜一大哥黄老板给踹下去的新晋榜一大哥了。 而且,这位大哥貌似是直到目前为止,第一个还没有被他送去超生的人。 啧啧。 即便是直到现在,白忘冬都不由得想感叹,这年头的地方官是真的能贪啊,洪武时期流的血好像很快就被这些人忘的一干二净了。 说到这儿,这笔巨财的来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没错。 换取灵晶的这笔钱财,就是当初在路府被“黑雷众”劫走的那个财库。 怎么说呢? 一切的一切,还得从他来到顺德府在问情处住的那三天说起。 那个时候,他的举动确确实实是引起了谢采纭的注意,毕竟一个在青楼里挨个给美人画画的客人可并不常见。 谢采纭当时就觉得白忘冬的来意不正。 但是一开始,她也就是在暗处观望,一旦白忘冬有什么轻举妄动,她会在第一时间安排彼岸门的人出手将他拿下。 直到后来,白忘冬带了一个男人回房。 然后,他关上了门。 然后,那房间里就传来了那男人的叫声。 然后,白忘冬就一个人神清气爽地出来了。 彼岸门搞了这么多年的情报,那男人,谢采纭是认识的。 至少在顺德府中,名声在外,当然,是臭名昭着的名。 顺德府知府路森独子,路岑。 这一片顶级的官二代。 他出事,这在顺德府里可不是一件小事。 本来谢采纭就想当做没看见,等着看看后续怎么发展的时候,白忘冬突然朝着她招了招手。 即便她躲在阴影当中,白忘冬仍旧第一时间找到了她的位置。 她本想拒绝。 可白忘冬却对她隔空做了一个口型。 只有三个字,很简单。 “墨蓝鱼”。 所以那一日,她也进了白忘冬的房。 …… “半年前,黑雷众圣子墨蓝鱼于开封府斩杀你们彼岸门一人,那人我记得名字貌似是叫做……哦,赵孟玉对吧?” 红烛之下,躺着鼻青脸肿的路岑,谢采纭看着面前这个俊美的公子哥,脸色绝对说不上太好。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墨蓝鱼这个名字了。 “所以呢?” “诶?态度这么冷淡啊。”白忘冬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响。“他不是你那父母离异,然后跟了你爹的亲生哥哥吗?喂喂,你这么冷淡的表现,赵兄可是会哭的哦。” 白忘冬两只手握拳放在眼前扭了两下,笑着说道。 “啊,不过,我估计他早就哭的稀里哗啦了吧,毕竟自家宗门都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不是吗?大概还警告你,不要去招惹墨蓝鱼,毕竟,人家可是黑雷众万人宠爱的独苗,和你这个能被随时替换的圣女可不一样。”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谢采纭的目光瞬间变化,她目光狠厉地看着白忘冬。 “为了显示一下你们锦衣卫的情报网有多出色吗?” “不愧是彼岸门,这么快就查到了我的身份。” 白忘冬摊摊手,倒是没有在意,而是踢了踢旁边那个被鸡腿堵住嘴,不断哼唧唧的路岑一脚。 “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我啊,只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白忘冬用脚尖用力碾着路岑的鼻子,目光有些混沌。 “什么交易?” 谢采纭心脏一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 那原本被压抑了很久的想法骤然涌上了她的大脑,让她直接脱口问出。 白忘冬扭过头,微笑着看向她,目光很亮。 “小姐姐,想吃席吗?” “我请你啊。” 有些东西,反正总归要被抄,那为什么就不能喂了他呢? 就当出差费了。 第127章 洛沉鱼 这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交易。 确定了双方诉求之后,接下来的计划就简单的多了。 白忘冬想要路森的钱,谢采纭想要墨蓝鱼的脑袋。 那么把这两件事给串联起来,不就是墨蓝鱼偷了路森的钱,然后被白忘冬用官方渠道合理的给弄死嘛。 瞧,多两全其美的事情,最后的结果皆大欢喜,大家都开心。 反正到了最后,路家的结果不是被抄家灭族,就是飞黄腾达。 这两个结局于白忘冬而言,都没啥影响。 是的,打从白忘冬来到这顺德府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给路家下了定义。 没办法,太蠢了。 你难道真的要白忘冬相信,一个能主理一方的朝廷大员,真的是个连自己那纨绔儿子干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天呐,锦衣卫的情报网要是真的烂成这样,那指挥使可以带着全体锦衣卫一起去跳秦淮河了好不好。 白忘冬来之前特地调阅过顺德府这边全部能人的资料。 上从知府千户,下从黑市民夫。 只要是能被锦衣卫记录在案的人物,白忘冬全都看了一遍。 而关于路森的那份资料,是这么记录的。 路森,世家出身,洪武三十年被举荐入朝为官,洪武三十二年(建文元年)升任顺德府知府,任职期间,政绩突出,民间声望极佳。 为人能力突出,性子机敏,精于世故,在顺德一府官员中威望极重。 极少出手,灵力修为大约在玄境一重,主修路家心法,擅剑,剑法来路不明。 洪武三十三年春,于城郊斩杀恶兽玄阴虎,碾压,全身而退。同年,与秋剑山山主林落水在城门之上饮茶三刻,林落水留剑于城门石碑,飘然而去。 洪武三十四年夏,无生道圣子拜访府邸,携黄金千两,玉瓶两双,全数退还,交谈内容被尽数记录,藏于后录当中。 洪武三十四年秋,同锦衣卫合作,剿杀紫藤教据点十九处,经查验,其中七处为路森功绩。 洪武三十五年…… 永乐元年…… 永乐二年…… 总之,他的大大小小,所有经历,只要是身边有人的,有过传闻的,锦衣卫都派人一一核验过。 这些记录只有经过百分之百彻底确认之后,才会被放置在锦衣卫的档案室当中。 啧啧,就由此可见吧,锦衣卫情报部门的同僚这平日里的工作量得有多大。 反正,看了这份资料以后,你绝对没办法把路森和“无能”两个字挂上钩,太平经之事如此重要,路森若是真的一心向着朝廷,这种关头,压根不会纵容自家儿子和张家村扯上半点关系。 而张月英在王福那里待了那么久…… 这么一看吧,这货的不对劲就算是找出来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白忘冬动了补充自己鬼珠的心思。 有羊毛不薅白不薅嘛。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顺德府这潭水会这么浑,想要让蔺楠抄了路森的家,这恐怕难喽。 再之后,计划一切进行的都还蛮顺利的。 白忘冬估计,路森也没把这丢失的财库当回事,所以之后即便是白忘冬把“黑雷众已经将财物转移”这件事告知路森以后,他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甚至于,这一波丢失也许还称了他的心也不一定。 毕竟…… 白忘冬被绊住手脚一日,就会少一日查到张家村,他们便会多一日的时间。 这么想,这点钱财也算不得什么。 啧。 狗大户。 …… “以后到了京城,还请白大人多多关照。” 画面回到现在,谢采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斟好了两杯茶,分别放在了她和白忘冬的面前,她率先举起其中一个杯子,朝着白忘冬微微一笑。 白忘冬看着杯子中的茶,眼睛微眯一下。 用酒盅盛茶,这是注意到了他从不饮酒,所以在用这种方式和他示好吗? 想到这里,白忘冬微微一笑,把那杯子从桌子上拿起:“在京城那地方,我可是人微言轻,谈不上关照,只能说……” “步步高升?” “呵,恭喜发财。” 杯子轻轻一碰,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紧接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谢采纭很识相地从座位上站起,对着白忘冬微微行礼,然后就向房间外面走了出去。 她拉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个很俏丽的姑娘。 一根马尾被干练地绑在身后,一身劲装,双手背后,笑嘻嘻地看着从房间外面走出来的谢采纭,不知道为什么,当谢采纭的视线停留在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上时,总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就像是……会被看透一般。 她没有发愣,脸上笑容不变地对着这姑娘行了一礼,然后一句话没说,小步离开了房间。 看到她离开,那姑娘对着她的背影眨了眨眼,然后没有就转身走进了房间当中。 “这位就是彼岸门的圣女?” 徐妙锦一走进房间就忍不住好奇问道。 “确实如传闻中一般绝色。” “那你觉得,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嗯~” 徐妙锦闻言目光上下打量着白忘冬,白忘冬张开双臂,站起身来,特别配合的转了一圈。 “啧啧,少年好皮囊,但我选择洛沉鱼。” “???哪位?” “嗯???你竟然不知道洛沉鱼?” 听到他这话,徐妙锦都惊了。 白忘冬很诚实的点点头。 有一说一,这名字,白忘冬有点耳熟,但确实是没怎么关注过。 “嘶——你对着我好好再说一遍,你不知道洛沉鱼。” “我真不知道洛沉鱼。” “没说谎啊。” 徐妙锦两三步走到了白忘冬对面坐下,啧啧称奇地说道:“我以为这世间男子应该比女子更多听说过这名字的。” “所以她到底是?” “百晓阁美人榜上第一名,换句话说,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嘶——” 这下终于轮到白忘冬震惊了。 不是吧,不是吧。 “居然真的有人会关注那个不靠谱的排行榜。” 百晓生,这不就是一妥妥的狗仔头子吗? 第128章 小佛国 小说里的百晓生,神机妙算,遍知天下事。 现实里的百晓生,狗仔头子,整的全是花边新闻。 百晓阁,白忘冬来了这世界没几天就知道这方势力了,本来白忘冬以为,能在这种世界叫“百晓生”的人物,应该会有一个“修行界第一情报商”这种屌炸天的名头。 但是,幻想终究干不过现实。 王朝的高压统治不允许修行界能有这么牛逼的组织存在。 还贩卖情报? 还天下事皆可知? 你这样会搞得他们官方的情报网很没有面子的。 必须弄掉,要不然威胁太大。 这也就导致,历史上不是没有过差不多意思的势力,但一旦冒头,都会被历朝历代的统治者要么收编,充为国用。要么派兵,找个理由强势镇压。 再说了,贩卖情报这种事最得罪人,得罪一家也就算了,但做这事是要得罪千门万户的,所以,一般来说,根本不会有光明正大把情报当成是主要业务的势力存在。 这也就导致了,天下的情报商大大小小都散落在鬼市或者黑市当中,明面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专门兜售情报的机构,情报交易全都躲在暗处,交易之时也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一个正当的买卖。 因此,不少的大势力内部都会养着专属于自己的情报部门。 例如谢采纭所在的彼岸门,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自己的身份,就是因为情报部门有一部分的权限掌握在她的手中。 而有着“百晓”名头的百晓阁,虽然收集信息的能力不弱,但大部分都是在收集一些花边新闻。 例如,美人榜,例如……呃,美人榜。 不过,这玩意也就图一乐,他的性别决定了这榜他上不去,所以白忘冬也就没有去关注他。 天下第一美人。 好大的名头。 “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啊,纯好奇。” 白忘冬轻咳一声。 “那个……你姐的名字有在这榜单上吗?” “大胆!妄议皇后。” 徐妙锦猛地拍桌,但听那声音也没有用力。 她横眉冷对还没有维持两秒就破了功,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摇了摇头:“那确实是没有。” “那你姐夫其他的那个……” “也没有。” “真勇啊(真怂啊)。” 两人同时开口说出了不一样的话。 随即相视一眼,皆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说百晓阁整这么个美人榜这不是在自取其辱吗? 你说他勇吧?他不敢把后宫妃嫔给排上榜单,你说他怂吧,又确确实实整出来了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 有的时候,这名头比什么“天下第一高手”还要抢手的很。 也不知道百晓生那狗仔头子到底在想什么。 “洛沉鱼。” 白忘冬默念这个名字。 “要是有幸能得见一眼此人之容貌……” “如何?” 徐妙锦好奇问道。 那可是天下第一美人。 虽然里面可能掺了水,但也差不到哪去。 一个男人,面对这等绝色美人…… “那当然是要和她比比看,到底是谁的皮囊更胜一筹。” “……” 好吧,这答案居然特别离谱地没有超出徐妙锦的预料,这像是白忘冬能说出来的话。 “好了,说正事。” 聊了几句之后,两人的交谈总算是步入了正轨。 “你叫我过来干嘛?” 如果不是白忘冬相召,徐妙锦才不会来青楼这种地方。 “让我帮你个忙,再顺带让你帮我一个忙。” “有点绕,但大概意思能听懂。”徐妙锦轻轻咬唇,美眸死死看向白忘冬。“你已经知道了?” “不难猜。” 白忘冬伸手把刚才谢采纭用过的杯子换下,从另一边拿过一个没人用过的酒盅放在了徐妙锦的面前,给她倒了杯茶。 “你们应该已经去见过路森了吧?” “是。” 徐妙锦点点头,如实说道。 “和他说了你们的调查结果吗?” “还没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他知道。” 徐妙锦呼出一口气,开口解释道。 “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或者说,玲珑心的直觉向来很准。 “那调查结果如何,我现在能知道了吗?” 白忘冬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淡淡说道,对徐妙锦的回答毫不意外。 “你都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我保不保密还有什么用。”徐妙锦端起酒盅,抿了口茶水,轻轻说道。 然后美眸当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语气瞬间凝重。 “是一场小佛灾。” “果然如此。” 即便是早有所料,但听到“佛灾”这两个字,白忘冬的眼皮还是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三灾两祸。 这永远都是悬在大明头上的一柄利剑。 之前在清宓说出“佛宗规矩”这四个字的时候,白忘冬就大概猜到了这两人调查什么。 佛宗的规矩,说少不少,但说多,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其中要求不可泄密的也就那么几条,而这里面要求最为严苛的,只有那个。 佛国临世。 三灾两祸当中,唯独只有佛国是朝廷全权交给外人去处理的。 整个过程的流程大概就是,佛宗的大修行者会提前感知到佛国降临的大概位置,然后派遣座下得力弟子出山前去调查。 而在一切调查清楚之前,佛国降临之事,会严格保密。 因为这玩意吧,就和天气预报差不多,时而准,时而不准。 很早以前,曾经有过全城居民躲避迁移,但无事发生的前例,那一次造成的民间恐慌和经济损失非同小可,从那之后,佛宗就定下了一条死规矩。 那就是在彻底调查清楚之前,佛宗弟子坚决不能将佛国临世的事情给透露出去。 而“小佛灾”,就说明了这次降临在顺德府的佛国是一座小佛国,佛灾也是分大小的,若是大佛国降临,这件事是必须要在第一时间通报朝廷,直达天听,由皇帝决策。 而小佛国,虽然范围小,但效果却没差。这也是要在第一时间上报地方知府,及时派兵疏散百姓,配合佛宗弟子抵御佛国,然后再在事后上报朝廷。 整个过程中,确认是否真实是最难的一步,而此时此刻,徐妙锦和清宓却卡在了最简单的那一步上。 现在的路森,真的还能让他知道佛国的事情吗? 又或者说,即便是知道了佛国的事情,他还会管吗? “时间还有几天?” 白忘冬抿了口茶水,然后平静问道。 “最多十二天后,小佛国就会降临。” “地点。” “城外十里。” “啧。” 这个距离,若是佛国降临,势必是要影响到城中百姓的。 “这件事……还是得等一会儿再说。”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想了想,然后说道。 “为何?” 徐妙锦黛眉紧皱,开口问道。 “因为……”白忘冬笑了笑。“我还在等一个人的答案啊。” 咚咚咚。 话音落下,敲门声起。 今晚的包厢,迎来了第三个客人。 第129章 一个破碎的梦 等到蔺冉冉掀开兜帽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是只有白忘冬一个人在的房间。 “呦,来了?” 白忘冬抬起手,和她打了个招呼。 但蔺冉冉却将视线停在了桌子上的酒盅上面。 “谢采纭刚走,这是她留下的。” 白忘冬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所在,开口解释道。 听了他的回答,蔺冉冉也没有问“为什么你会将行踪泄露给谢采纭”这样的问题,她现在的心情决定了她没有任何同白忘冬寒暄的想法。 “看来你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白忘冬打量了一眼蔺冉冉的神态,虽然同平日里的样子差不了多少,但好歹也认识一段时间了,白忘冬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来蔺冉冉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失落? 愤怒? 都有吧,但更多的,反而是迷茫。 “你既然来找我,就说明已经想好了要同我说什么。” 一个盘子里四个酒盅,白忘冬把那最后一个没用过的给拿了出来,倒满了茶,推向了蔺冉冉这边。 “坐下聊吧,站着终归下定不了决心。” 蔺冉冉目光微闪,深吸一口气,然后大步朝着白忘冬这边走了过来,直接就坐到了白忘冬的面前。 她手指摩挲着酒盅,看着里面清澈的茶水,依旧闭口不言。 白忘冬知道,即便是到了这一步,她还在挣扎。 一边是对她如同亲母般的义母,一边是她这位义母多年教导可以说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意志。 两个理由源于一处,但现在却又分外矛盾。 这样纠结的选择,即便是到了最后一刻,也不可能彻底下定决心。 无论是选择了哪一边,她都得后悔。 简单来说,过去的蔺楠和现在的蔺楠,到底哪一边会赢呢? 白忘冬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他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再让问情处的人送几个杯子过来,说不准一会儿就又有人上门了呢? 什么君陌啦,什么张宇霄啦。 他失踪这么多天,以那两人比猪猡还稍微高点的智商应该能猜到自己去哪儿了。 不过,他也没给这两人递信。 大概率是找不到自己在问情处吧。 再说了,名门正派的弟子逛窑子,这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什么,你说怎么会传出去? 开玩笑。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有他在能传不出去? 刚好今晚提起百晓阁了,要是把这消息卖一波,他还能小赚一笔。 “我……” 就在白忘冬一个人无聊走神的时候,蔺冉冉的声音把他从这胡思乱想中给揪了出来。 白忘冬回过神来,只见蔺冉冉已经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我找到了义母的密室。” “那里有一屋子的血色‘杀’字,我能闻出来,那是义母的血,这样的房间我之前从来没有在义母的住所见到过。” 蔺冉冉语气平静,或者说是在强行平静。 白忘冬没有插嘴,只是在静静听着她的叙述。 “后来,我在那房间里找到了被撕掉的信纸,那些纸屑太碎,我拼不起来,和那些纸屑放在一起的,是一块传信石。” 重点来了。 “传信石的另一头……” “是谁?” “你觉着是谁?” “都到了这个关头了,就不要卖关子了嘛。” 白忘冬挑挑眉。 “难不成你也要看了广告以后才能解锁下面的内容吗?” “呵。” 蔺楠冷笑一声。 “那块传信石的另一头,连接的是顺德府千户所旗下各个百户所的百户,里面写着的内容,很简单,就两个字。” “谋逆。” “如你所愿了吧。” 将这段话说出来,蔺冉冉就像是突然泄了气一样,苦笑着说道。 她仿佛没有了任何的顾虑,一股脑的说道。 “我义母在顺德府待了这么多年,顺德府的锦衣卫早就被她全都抓在了手里,本来这应该是一件好事的,因为这个,顺德府锦衣卫办事的效率能够在锦衣卫中排到前三……” “前提是,她没有半点别的心思。” 白忘冬淡淡说道。 在得知骨佛寺和蔺楠有关系的时候,白忘冬心里就已经有这个预期了。 也就是从骨佛寺出来那一夜,他再也不相信顺德府锦衣卫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如今在他面前苦笑的蔺冉冉。 “我有点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觉得,你义母就真的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白忘冬终于把自己心底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蔺冉冉之前的相信有些过于绝对,绝对得都感染到他了,要不是他对自己的判断也有绝对的自信,怕不是真的会被影响到。 “我说过,因为一个人,也因为一群人。” 蔺冉冉没有再继续打哑谜,她眼中带着回忆,缓缓说道。 “你知道……太子党吗?” “太子党?” 这说的当然不可能会是朝中那个刚立了半年多的那位皇太子朱高炽。 太子党,在永乐二年,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党派,现在听来居然会觉得有些陌生。 白忘冬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刚来这世界没一年的缘故,但他知道懿文太子朱标的名字,确实已经被这个王朝所遗忘了。 他是过去式。 是朝堂百官刻意遗忘掉的人。 当时跟随着这位太子的东宫幕僚,统称为“太子党”。 他听裴秀文提起过,那是一群很有本事的人。 但如今,却都已然销声匿迹。 算算时间。 “蔺楠曾是其中的一员?” “义母全家,都是其中的一员。” 蔺冉冉开口说道。 “我听过义母向我描述他们所期盼的那个世界,我畅想过义母说的每一句话构成的那个世界,义母同我说,那个世界一定会到来,因为有他们,有我们。” 蔺冉冉笑了,是那种很阳光的笑。 “我从小到大,都在为了实现那个目标而努力,因为那是无数人都在期盼的梦乡,是义母这辈子毕生的梦想。” 她看向白忘冬,目光锐利。 “喂,你告诉我,一个将自己大半辈子都搭在这个梦上的人,怎么可能会亲手毁掉它呢?外公死的那一天,义母抱着我,亲口对我说,我们要将他的理想给延续下去,要把他没走完的这条路给走到终点。” 五指狠狠用力,蔺冉冉咬牙切齿。 她的语调猛得飙升。 “来!你来告诉我,你让我怎么相信,这传信石里的话,是我娘亲口所言!” 嘭—— 一掌砸下,白忘冬面前的桌子瞬间爆开。 蔺冉冉的满腔愤懑在这一刻全数爆发。 她单手捂住脸,双泪从眼眶里流下。 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白忘冬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谓然一叹。 这桌子,应该不用他赔吧…… 第130章 山雨欲来 “这‘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的,我不造啊。” 白忘冬摊开手,一脸无奈地说道。 “这事你得回去问你娘,从我这里你是得不到答案的。” “……” 听着他这话,蔺冉冉默默地放下了手。 原本激动的情绪诡异般的被压制了下去,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在这货的面前情绪崩溃,难不成还指望这货会安慰她一下吗?要是真的这么想了,那她简直是疯了。 “抱歉,失态了。” 蔺冉冉深吸一口气,默默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白忘冬低头看了一眼那散落一地的烂木瘪了瘪嘴,终究还是没有在这个时候聊起这事。 反正刚和谢采纭完成交易,两个人的关系正是浓情蜜意的热恋期,一个桌子的钱,总不至于会让他赔吧。 “那除了这些,那传信玉中可否还有其他的内容?” 白忘冬将话题扯回到了正轨。 “例如,具体的计划,团伙里的成员,或者说准备起事的时间这些都行。” “没有。” 蔺冉冉摇摇头。 “我义母向来是个谨慎的性子,她从来不会把一件事的所有方面的内容都堆积在一个地方,我找到的那块传信玉,只用来联系她麾下百户,里面并没有过多的提及具体的计划,只说了让他们时刻准备,等到一声令下,第一时间蜂拥而出,处理好辖区事宜。” 白忘冬听着蔺冉冉的话,点了点头。 “好,那我了解了,多谢你今夜如实相告,我会和上面说清楚你的功绩的。” “功绩?谁在乎。” 蔺冉冉站起身来,将兜帽重新带回到头上。 “我来告知你这些事情,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功绩。” 我懂,为初心嘛。 白忘冬耸耸肩,懂归懂,但漂亮话还是要说的啊。 “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白忘冬看着她已经转过身去的背影,开口问道。 听到他的话,蔺冉冉微微一笑:“还能怎么做?当然是要回到义母身边了。” 她还是想要看看这件事有没有能够挽回的余地,即便她也知道机会渺茫,但万一呢? 但若是到了最后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那也没关系,义母的结局就是她的结局。 “祝一路顺风。” 白忘冬双手交叉,翘着腿坐在凳子上,微笑着说道。 “多谢。” 蔺冉冉不再停留,直接迈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然后,就在她前脚刚走,一秒,两秒,三秒…… 嘎吱—— 一道身影从身后的衣柜当中钻出,剧烈咳嗽两声,走到了白忘冬的身边,望着那已经被合上的房门,一脸的唏嘘:“真没想到,顺德府的局面已经烂成了这样。” “怎么样?她有在什么地方撒谎了吗?” 白忘冬侧过头,淡声问道。 “没有。” 徐妙锦摇摇头。 “从头到尾,一句假话都没有。” “啧。” 白忘冬咂嘴,眼睛微眯。 “你要我帮你的忙我已经做到了,你呢?要如何帮我?” 徐妙锦抱着肩膀,开口问道。 顺德府谋逆是大事,可佛国即将临世也是大事。 前者,徐妙锦无能为力,但后者,她可以稍微做些什么。 白忘冬手掌在腰间白玉之上滑过,紧接着,那一纸调令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拿着这个去找蔺楠,只要顺德府的局势一日不显,她应该会管佛国之事,但……”白忘冬目光微沉。“只限顺德府风云未起之前。” “明白。” 徐妙锦从他的手中接过那张调令。 “但你确定,她真的会管?” 一个即将发起谋乱的准叛军头子,会在距离起事不久之前还尽忠职守? 徐妙锦有点不信。 “答案你不都听到了吗?”白忘冬轻轻一笑。“现在的蔺楠,还是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的蔺千户,在身份的转变没有来临之前,她会站好最后一班岗的。” 白忘冬摸了摸自己的手指的骨节:“如果你不信我的判断,你可以用你的玲珑心自己去听。”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徐妙锦淡淡道,然后将那一纸调令给收入储物仙器当中。 “处理完佛国之事后,就抓紧离开顺德府吧。”而就在徐妙锦即将转身离开之时,白忘冬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是皇后的妹妹,又出身京城勋贵世家,你留在这里,会成为叛军的目标。” 听着他的话,徐妙锦俏脸之上露出一抹微笑:“难得你也会关心人,但你放心,我有分寸,我不会落在他们手里的。” “你确定?” “我确定。” 徐妙锦回过头,那双眼眸当中平静至极,她就这么看着白忘冬,轻轻一笑。 白忘冬视线与之相对,良久,两人视线分离,白忘冬点了点头:“那就好。” 徐妙锦摇头轻笑一声,旋即双手背后,朝着外面脚步轻快地走去,一边走,声音一边不断地传来:“放心吧,我是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你放心大胆的做你自己的事情,生死有命,我的生死,从来都不在别人的手中。” 话音落下,徐妙锦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了房间当中。 白忘冬看着她远去,松开双手,下巴微抬。 “那就好。” 刷副本的时候,能被他关心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样是很有价值的,一样是可能会成为不利条件的。 而徐妙锦的定位,在这两者之间反复横跳。 白忘冬可不想在最关键的时候,还要收到一纸皇命,让自己去拯救皇后之妹。 那样的话,多少会影响到他的游戏体验。 “哼哼哼哼哼哼哼……” 白忘冬哼着小调,脚尖不由自主的扭动。 此时此刻,他终于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山雨欲来的感觉。 一股浓浓的压力正在不知不觉当中,朝着整个顺德府的天穹之上汇聚,压在他的头顶,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这副本马上就要进入高潮了。” 和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这一次,可能真的会特别刺激。 没由来的,白忘冬想起了故事书临走之前给自己算的那一卦。 血光之灾,生死一线。 虽然这都已经过了几十天了,但貌似这一卦总算是要应验了。 他等的好苦的。 “吃吧,吃吧。” 白忘冬目光迷离,有些混沌。 他捏碎手中的扳指,那小山一般的灵晶瞬间涌出,眨眼之间便填满了整个房间。 白忘冬躺在这灵晶山上,笑容有些迷乱。 紧接着,鬼面冲出掌心,朝着小山冲去。 “吃的饱饱的,才会有力气啊……” 第131章 已死之人 同一片夜幕,忙碌的人不止是只有白忘冬一个人。 张家村。 在听了白忘冬的话之后,张月英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定,她打算趁着夜色,悄悄去探查那些死在火灾当中村民的尸体。 之所以要暗中行事,是因为她白日的时候已经去那边瞄了一眼了。 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也没有刻意的去探听、 张月英很聪明地避开了守在那边侍卫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那里绕了一圈。 但就是这一圈下来,还真让张月英找到点异常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她的心理作用在作祟,还是确确实实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总之,张月英隐隐约约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抓不到。 就是因为这个若有若无的感觉,张月英这才有了夜探的想法。 “两刻钟。” 张月英从柜子当中翻出了一个木盒,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丹药。 这丹药是之前她从虎豹林里出来的时候,张六羊悄悄塞给她的,据说能让重伤在身的她毫无负担的使用灵力两刻钟的时间,这一瓶子大概装有有十几枚左右,但并不能连续使用,每次服用必须要隔上至少三天的时间,不然的话,会严重损伤气海。 六羊爷爷给她这个也是为了让她防身,可这丹药放在她这里一直就没有用过,没想到第一次使用不是为了对敌,反而是为了探查村子的隐秘。 有点可笑。 将这丹药一口吞下。 张月英能够感觉到气海当中的灵力逐渐涌了上来,朝着她的四肢百骸流动。 虽然灵力恢复了,但肉身上的损伤却没办法恢复,必须要用灵力裹挟着身体才能够正常行动,这在几乎全员都会灵感的张家村当中简直就是如同一盏走到哪里亮到哪里明灯。 不过,毕竟也修炼太平经这么多年,论起对灵感的熟悉,张月英可从来都不惧任何一个张家村的村民,她从衣柜当中拿出一个纯黑色斗篷,直接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斗篷是用张家村虎豹林中有一种名为“影蚕”的灵兽的蚕丝织成的,张月英当初做它出来,其中有一半以上的因素就是为了制约其他村长候选人的灵感。 药也吃了,装备也穿上了。 张月英深呼吸一次,调节着自己的状态。 然后,她挥手熄了灯,直接迈步朝着自己的住所外面走了出去。 一出院子的大门,就直接隐入到了暗色当中,身影悄然消失在了原地。 在没有人能够看到的角落当中,一道身影飞快地穿梭在张家村的街道上面,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即便是路上遇到了几个侍卫在巡逻,也都被她一一躲了过去。 张月英凭借着自己对村子的熟悉程度,很快就来到了之前勘察过,放置村民尸体的地方。 那是一间停尸房,是她爷爷继任村长之后,专门下令修建的。 死去的村民需要在这里面放置七日才可以下葬。 这个规定刚出来的时候,一度收到了村子里不少村民的反对,但爷爷的态度很强硬,任凭谁来劝都劝不住。 后来时间一长,村子里的人也就慢慢接受这项规定了。 本来还没什么,但自从一发现这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之后,张月英突然就想起了这件事情。 她当然不愿意用最恶劣的心思去揣度她的亲爷爷,但怎么说呢,就单看她爷爷这些年的所有举措,真的全都是让人没办法接受的那种。 要不是她爷爷的威望够高,实力够强,可能早就有人跳出来反对他了,哪里还轮得上六羊爷爷。 “一共有十二个人。” 张月英躲在树上,灵力加持到眼睛,遥遥看着那边的停尸房。 感受着那边的灵力波动,和眼前看到的景象,张月英确认着最后的人数。 确实是十二个。 门口两个,后门两个,屋顶四个。 剩下的人全都散落在这片区域各处悄悄隐藏着,应该是她爷爷的命令,这十二个侍卫没有一个待在停尸房当中,全部都在外面守着。 停尸房里面,并没有人在。 也就是说,只要她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到停尸房里,那么就算是暂时安全了。 但…… 难度系数不低。 张月英美眸微凝,仔细在这周围打量。 就现在的布局来看,想要进入停尸房里,防守最薄弱的点一定是在后门位置。 但她能想到的事情,这些身经百战的侍卫们又岂能想不到,后门看守薄弱,那就说明那边一定有着能够弥补守卫薄弱问题的其他设置。 所以以她现在的情况而言,后门反而更不利于她的潜入。 前门? 前面的眼睛最多。 无论是屋顶的四个,还是周围隐藏着的这些视线,又一半以上都在关注着通往前门方向的道路。 这是最不可取的一个方案。 所以,想要进到房间当中,最佳的路线应该是…… 张月英眼中似乎有着一条线条在延伸,从后门方向突入,一路向上,从屋顶绕过,然后翻过窗户,贴入前门,进入房间。 这才是最佳的路线。 既然已经确定好了方案,那张月英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从树上滑下来,然后灵力灌入双脚,朝着停尸房后面绕过去。 她只有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必须要珍惜好每一秒才行。 如果这是白日,那一定能够发现,有着一道如同墨色流光的身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飞快驰动。 在张月英的斗篷之下,还有着微弱的电流被影蚕丝斗篷给遮盖住,不露出半点光芒。 张月英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计划,直接从房屋侧后方冲下,身形在空地之上连续闪动,每次闪动甚至都没有滞留哪怕一秒的时间,在夜色的遮盖下,张月英直接越过数十米的距离,将身体贴在了停尸房右后方的侧角上。 然后没有半点犹豫,轻轻一蹬,直接翻身而上。 她能感觉得到,这一片区域当中有着无数道属于灵感的威压从她的身上的影蚕丝斗篷上扫过,张月英面沉如水没有半点的惊慌,她登上屋顶的那一瞬间,双手在地上用力一撑,然后身体朝着前面飞快滑动。 两只手臂代替了双腿,张月英尽可能将自己的身体压到了最低,然后双臂交叉,贴着屋顶,直接冲出数十米。 微弱的声音虽然惊动了屋顶上的侍卫 ,但当那些侍卫定眼看去的时候,声音响起的地方没有半点的痕迹。 而就在这些人环顾四周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人的时候,张月英已经离开了屋顶。 “你听到声音了吗?。” “风吹的吧。” 两个侍卫一问一答,随意说道。这语气听起来也没有很在意,毕竟风吹草动,风吹草动,在寒风凛冽的秋夜,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 有灵感在,若是真的有人,不可能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就在这两人对话之际,张月英已经双手抓住房檐顺利地从房顶之上滑了下来,她几乎不敢有半点的停歇,接下来的动作哪怕只是有一点停滞都一定会被人发觉。 从房檐之上滑下,张月英的身体紧紧贴着墙壁,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贴着门就滑落来下来,动作如同幻影一般,在身体贴在门上的那一刻,飞快地推开门,直接一翻身,瞬间进入到了门内。 然后就在身体全部进入到门内的那一秒钟的极限,张月英合上了门。 整个过程飞快且轻声,等到外面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被轻轻合上,转过头一看,那门没有丝毫变化。 门内的张月英轻声落地,眼中雷光飞快一闪,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让她发不出半点的喘息声。 七秒,整个全过程只用了七秒的时间。 整个速度已经达到了张月英的人体极限,她脸色微白,这么高强度的潜行,直接牵动了她的伤势。 但即便是再严重的伤,张月英都不顾上了,她能动用灵力的时间不多,要是到了时间还没出去,那她就算是废掉了。 停尸房里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有很多,大概有几十具左右。 看到这些尸体,张月英眼中闪过些许的愧疚。 毕竟,在她看来,若不是因为她暴露了张家村的存在,然后把白忘冬引来,那么这些乡亲们根本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事。 一切的一切,终究还是源于她在村外留下了太平天雷的痕迹。 若不然,张家村此刻一定会十分的安宁。 将这愧疚的情绪给压在心底,张月英目光冷静,然后轻声迈步朝着其中一具尸体的位置走了过去。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愧疚和认罪,而是看看,白忘冬的意有所指到底是什么? 这些尸体能有什么问题? 或者说,能有什么问题能够让白忘冬自信自己可以理解他? 张月英现在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蹲在了一具尸体的旁边,没有半点犹豫,一把将那白布给拉开。 里面的尸体停放了三四天左右,可样子却与生前没有半点变化,没有尸斑,也没有任何尸体会有的特征。 虽然少见,但并不算是特别。 她之前察觉到的异样应该不是来自于此。 张月英一边警惕着外面的侍卫,一边在手指上汇聚着灵力,紧接着,将汇聚好的灵力朝着尸体当中注入进去。 她要看看,这尸体和一般的尸体相比到底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灵力注入其中,张月英闭上眼睛全力调动灵感。 霎时间,那尸体的构造完完全全出现在了她的脑海当中。 这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人体结构图,没有半点能察觉出异样的地方。 是她想错了? 真是心理作用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张月英突然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紧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美眸瞬间张开,看向尸体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惊疑。 这…… 好怪,再看一眼。 重新闭上眼睛,灵力再度注入,这一次,没有过多长时间,张月英直接就睁开了眼,她眉头狠狠皱着。 第二次检查,确定了之前的发现。 “这……” 是她看错了吗? 为何…… “三年?这怎么可能?” 张月英不敢置信地低声呢喃道。 可即便她声音超低,但仍旧掩盖不住她语气里的震惊。 这没办法不震惊! 因为…… 眼前这具尸体,居然已经死了足足有三年有余! 可是怎么会?虽然张月英与这个人不熟,但在同一个村子里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会有打照面的时候。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离开张家村之前还在太平碑那里和这人有过一面之缘。 那个时候的他还与同行之人相谈甚欢,怎么也看不出来会是个死了已经三年的人。 “看看其他人。” 张月英强行压制住自己翻涌的心绪,连忙朝着另一具尸体走了过去。 同样的步骤,掀开白布,注入灵力。 有了查验第一具尸体的经验,第二句尸体查起来顺利了很多。 这一具……同样是三年。 而这个人,张月英记得她去年才刚成婚。 “再看一人。” 张月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又掀开了一个人的白布,然后又顺着这个方向查验。 这个是已经死了两年。 “……” 张月英沉默了,她不信邪地朝着每一具尸体那里走去,以最快的速度一个接着一个地检查着这些尸体的情况。 一年半。 三年。 两年零四个月。 两年半。 半年。 九个月。 然后还有…… 张月英从最后一人旁边站了起来。 “五年。” 整整五年的时间。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月英惊恐地看着面前这整整三十五具尸体,一时间受到的冲击让她难以缓和过来。 也就是说,这被白忘冬一把火带走的三十五人,全部都是早已身死之人? 而她还同这些已死之人在死了之后正常接触过? 她竟然没有发现半点的不对劲? 如果不是身上的伤势还在隐隐作痛,张月英真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已死之人继续残活于世? 这么做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爷爷。” 张月英喘着粗气,美眸中全然皆是恐惧。 “你到底在做什么?” 突然间,张月英意识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这想法让她全身冰冷。 呐。 现在的张家村里。 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在啊? 生人和死人共存,这画面,多少有点太疯狂了…… 第132章 虫子 虽然眼前之人早就是已死之人这件事很让张月英感到惊骇,但时间有限,该检查的东西可不止是这些。 她得弄清楚为什么爷爷要让这些死去的村民还在村子当中正常生活,而且,违背世间生死常理,真的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一个两个尚且无碍,可这里有足足三十五人,而村子当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 要说这真的是起死回生,那张月英是万万不可能相信的。 “啪嗒。” 就在这个时候,细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入张月英的耳中,张月英心头一惊,美眸微凝,身体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 她凭借记忆找到一个幼童尸体的床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掀开白布,翻身钻了进去,尽可能将自己的身体放平,让人看不出这个地方的异常。 “鸢统领。” 就在这个时候,前门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鸢统领? 鸢姨? 张月英微微一愣,她把盖着自己的白布掀开一个很小很小的缝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不过她并没有将视线死死放在前门,她知道,以张飞鸢这种实力的强者对视线的敏感程度特别的高,若是死死盯着不放,很快就会被注意到。 嘎吱—— 下一秒,房门打开。 一个高挑的身影迈步走进了停尸房。 真的是张飞鸢! 张月英屏住呼吸,全身绷紧。 张飞鸢算得上是她娘亲最好的闺蜜,是她娘亲看着长大的小妹妹,这么多年以来,她对张月英的好可以说的上是溺爱。 尤其是她身为侍卫队的副统领在村长候选人中毫不避讳地支持自己,这更是让她从小就对这位似师似姐的小阿姨有着极为亲密的感情。 在这里看到她,说实话,张月英现在的心情有些许的复杂。 张飞鸢走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队的侍卫,张月英认识这两个人,这是张飞鸢的亲信,也是被她叫做叔叔伯伯的人。 “都烧成这样了,看来没办法再用了。” 张月英目睹着张飞鸢掀开其中一具尸体的白布,然后淡淡说道。 “等再过四天就全都埋了吧。” “是。” 她身后的侍卫回应道。 “也不知道老头子找那个煞星进村子图啥。”张飞鸢一边戴着手套,一边吐槽似地说道。“把一能吞了阴气的鬼修放村子里到处跑,他这点秘密能藏的住才怪呢。” 煞星?是指白忘冬? 张月英内心默默道,然后在尽量不被张飞鸢发现的情况下,小心翼翼注视着张飞鸢的一举一动。 张飞鸢戴好手套,像是特别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就伸出手一把盖在了那具尸体的脸上,她五指用力一抓,身上灵力涌动。 哗啦。 下一秒,让张月英瞳孔紧缩的一幕发生了。 黑色的粘稠液体从那尸体的耳朵当中飞快涌出,朝着张飞鸢的手掌之上汇聚,张飞鸢目光淡漠的看着那黑色液体,松开手,用力一捏,那些黑色液体就瞬间流入到了她的掌心当中。 片刻,张飞鸢张开手掌,那掌心当中静静停留着一条拇指大小的虫子。 “嗯,长得没啥问题,还算不错。” 张飞鸢在这虫子身上扫视几眼,然后随手朝着旁边扔了过去。 旁边那两个侍卫早有准备似的连忙将一个小瓶子给递了上来,一个人接虫子,一个人装瓶子。 很快,那小虫子就被装到了一个瓷瓶当中。 张月英看着这一幕,虽然脑子懵懵的,不知道张飞鸢这是在做什么,但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画面有些诡异。 在将这个虫子给装好以后,张飞鸢没有停下,而是连续掀开了其他几个尸体的白布,如法炮制般将一个又一个虫子给装进了瓶子当中。 这些虫子的样式除了肥瘦之外一模一样。 眼见着张飞鸢的位置距离她越来越近,张月英紧张了起来。 她体内灵力翻涌,身体紧绷,已经准备好了要在最后关头强冲出去了。 如果被发现目睹了这样的画面,张月英不觉得自己还能够完好无损地待在村子当中,她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影蚕丝斗篷遮住脸的情况下,趁着张飞鸢看不清她到底是谁,然后迅速离开。 出去之后,再静观其变。 要是真的逃不过,那她也得保全住自己的父母。 “诶?这只倒是有点意思啊。” 此时此刻,张飞鸢和张月英之间只有一个人的距离。 “居然咬出双生蛊来了,啧啧,见到这个,老头子估计都得开心一阵,他开心了,老娘就不爽。” 张飞鸢从地上站起身来,随手将那个“双生蛊”给扔给手下。 然后舒展身体,展露着自己那火辣的身材。 “啊啊啊,累了累了累了,我到底为啥要在这里做这种事啊,小十七就不能快点长大吗?她长大了,老娘就能省点心了。” 张飞鸢语气特别不满地放下手臂,旁边的手下连忙赔笑道:“副统领,没几个了,我们……” “你是听不懂老娘的话吗?” 张飞鸢侧过头,她的目光并没有特别的冰冷,只是轻轻朝着说话那人瞥了一眼。 一瞬间,那人连忙合上嘴,身体绷直,低头一言不发。 “我累了,今晚就到这儿吧。” 张飞鸢转过身,淡淡说道。 “把那双生蛊洗好给我送到住所,我得先玩两天再给老头子送去。” “是。” 之前没说话那人连忙恭敬开口。 他紧随其后跟着张飞鸢朝着外面走去,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别的话。 而之前那个被张飞鸢看了一眼的手下,见到张飞鸢转身就走,二话不说给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他咋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就不能和那闷葫芦学学,别乱说话吗? 真是的。 一边懊恼,他一边连忙转身朝着张飞鸢跟了过去。 完全没有发现,距离他两三步的位置,有一个松了口气的活人躺在死人的床上。 眼见张飞鸢离开,张月英真的是重重松了口气。 太惊险了。 虽然她往常确实难以招架张飞鸢那任性的性格,但今天晚上还真的是要感谢她能这么任性了。 “明日得去瞧瞧太平经的巫蛊篇了。” 听到停尸房的门关上,张月英连忙掀开白布站了起来。 重新把这些都盖好。 张月英来到门前,感应着各个侍卫所在的位置。 很好,没有变化。 那么直接原路离开,动作快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距离两刻钟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大半的时间,要是不能在两分钟内离开这里,那么她估计就真的出不去了。 不过,还好。 之后离开停尸房的过程异常顺利。 张月英顺着来时候的路很快就离开了停尸房。 等到她重新回到自己小院的时候,正好过了两刻钟的时间。 推开房间的门,张月英摘下头上的兜帽。 可还没等她把影蚕丝斗篷脱下重新放回到衣柜当中,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安就冲上了她的心头。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和死人躺着,小月英啊,你可真调皮。” 调笑的声音响起。 张月英身体瞬间僵硬。 她一点一点慢慢回过头。 月光透过窗户映射在她的床上,在那里,有着一道曼妙的身影翘腿而坐。 似笑非笑。 第133章 糊涂人 “你可真调皮啊。” 调笑的声音在张月英身后响起,张月英动作僵硬地回过头,张飞鸢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在月光的照射下,张飞鸢的俏脸一半阴一半明,看起来极为神秘。 张月英身体瞬间绷紧,她目光直直与张飞鸢对视在一起,下意识吞咽着口水,额头之上,已经有汗珠滴了下来。 这一刻,所有的借口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所以,她一言不发,等待着张飞鸢的判决。 气海当中灵力已经做好了强行催动的准备,在她背在身后的手中,也已经捏住丹药,准备在第一时间扔进口中。 她张月英,从来都不是个会束手就擒的人。 “长大了以后真不可爱。” 张飞鸢盯着张月英看了一会儿以后,突然翻了个白眼。 “还是小时候好啊,小时候会追着要糖,不给你你就哭,现在连糖都不要了,还得让我追着喂。” 听到这话,张月英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戒备的姿态却没有半点放松。 谁知道这话是不是为了麻痹她说的呢。 “要想抓你,之前在停尸房就抓了,用得着特地跑到你家里来吗?” 张飞鸢放下腿,从床上站起身来,张开手臂。 “要不然我一直保持住这个动作,这样你总不会怕了吧?” 看到他这副姿态,张月英犹豫了一下,身体稍稍放松,将藏在背后的手给收了回来。 “有破绽!” 可还没等她彻底放下手,张飞鸢的身影突然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张月英目光微颤,下一秒,张飞鸢出现在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张月英的手腕,张飞鸢刚想要反击,就感觉双肩之上仿佛有着一股极其沉重的压力直接压了上来。 嘭。 张月英肩膀一沉,上半身压下,张飞鸢手掌用力,一把把她的手臂提起。 “哦,是这药啊,还好还好,这药没啥太大的副作用。” 张飞鸢的声音轻快响起来。 紧接着,张月英就感觉她肩上的压力消失不见了,张飞鸢也松开了她的手,她缓缓直起身,默默将手里的丹药给收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 张飞鸢两只手抓在了她的脸上,用力捏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好多问题呢?” “我问了你会说吗?” 张月英没有反抗,任由她捏着脸,然后冷冷说道。 “不会。”张飞鸢很直接地回答道。“但我会给你来自长辈的提醒,忘了今天晚上看到的所有事,要不然的话,我是真打不过那老头子,你也不想见到你最爱最爱的鸢姨为了保护你香消玉殒吧。” 说完这句话,张飞鸢叹了口气,放开了张月英的脸。 “小十一啊,咱村子里的秘密加起来多的吓人,有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对你来说反而才是最好,听鸢姨的,当一个糊涂人,别去当明白鬼。” 说完这句话,张飞鸢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她直接拍了拍张月英的肩膀,与之擦肩而过。 “可……” 张月英皱眉,转身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她刚一转身,张飞鸢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的房间当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张月英紧紧攥着拳头。 “可,我已经看到了啊。” 既已眼中得见,心中又岂可澄明。 但…… “我明白了。” 心中挣扎数秒,张月英松开了那被指甲嵌入,滴落着血珠的手掌。 张飞鸢说得对。 这事…… 她好像真的无能为力。 即便她可以悍不畏死,但她不能不在乎在村子里生活的爹娘,亲人。 “呵。” 苦笑一声。 她脱下了身上的斗篷。 这一夜,就当成是一场噩梦好了,梦醒了,也就算是过去了。 “无能之辈……” …… 京城,北镇抚司处。 那一鸽一隼同时抵达北镇抚司衙门的时候,正是罗睺即将下班的时候。 那信鸽直接大咧咧地从窗户跳进了罗睺办公的那间屋子当中,踩在墨砚上面,蹦跳两下把那沾染着墨水的小爪子印在了罗睺桌子上的那张素纸之上。 罗睺提着点心刚一进来,就见到了那趴在桌子上,一脸惬意的灰白色鸽子,然后,他转头看向了那满是墨水爪印,就差一个结尾的奏章,当下有些沉默。 不知道为啥,他突然有些想吃烤鸽子了。 “镇抚使大人,衙门上空有只雷隼盘旋,已被我们擒下,似是帮白百户送信而来。”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声音在罗睺背后紧随其后的响起。 “我知道了,给我送来吧。” 罗睺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点头疼地说道。 然后就提着点心,来到了桌前,将点心放在桌子上,无奈地看向了那就差一个结尾就能写完,但现如今十有八九得重写的奏章。 烦,超烦。 他为啥不坚持坚持写完了以后再去觅食呢? 就这么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吗? 唉~ “跟那狗东西出去了几天,可是学了个坏。” 罗睺伸手将那鸽子给抱起来,竟是舍不得责骂。 别看这鸽子被白忘冬取名叫“小小灰”,但实际上吧,严格说起来,这鸽子其实是罗睺自己养的鸽子,专门用来和罗睺直接联系。 这样的鸽子在罗睺的鸽巢里并不是唯一,他养了十多只,可每一只都是罗睺亲手养大的,说是儿子有点过分,但确实是与他感情深厚。 那鸽子被罗睺揽在怀里,头轻轻蹭了蹭罗睺的胸膛,亲昵之感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虽然和白忘冬也不算是疏离,但这么一看,亲密高低,十分明显。 罗睺摸了摸它的头,然后从它脚上将那密信给取了下来,缓缓打开。 “今夜无事,勾栏听曲……” 罗睺眉头微挑,独眼里面闪过一丝怪异。 这小子是不是忘了,官员不得狎妓,虽然这事朝廷管的不严吧,可要是真死抠起来,这东西就是罪证。 啧啧,小辫子。 这封信还和之前那几封一样,无厘头的很。 但罗睺刚才听到,有一只雷隼也来送信了,那这就有点不一样了。 看来,总算是送了点有用的东西回来了。 不多时,那雷隼送来的信就被下属送到了罗睺的手中,罗睺展开这信,大致扫了几眼。 然后…… 嘶—— 好怪,再看一眼。 嘶—— 更怪了…… 第134章 人才培养计划 情书? 好怪,再瞧一眼。 给夜流霜的? 嘶—— 那更怪了。 不过虽然内容怪,但罗睺一眼看去,还是从这两封信中找到了一丢丢不对劲的地方。 倒不是说这点不对劲很明显,只不过是因为罗睺对这比较敏感,而且,一般人还真的发现不了这信里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将那两封信分别展开,罗睺来到了桌前,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来一个卷宗缓缓展开。 里面是白忘冬处理吞金兽盗窃案的详细经过,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白忘冬亲自书写出来的。 将这份卷宗放到一边,然后再将那两封信同样放到一边。 你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两封信里的大部分字迹和那卷宗都有些许的偏差。 而那一丢丢的偏差,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除非是对白忘冬原有字迹特别敏感的人。 例如,大明的某个特务头子,白忘冬的直属老大,并且这位老大前不久才刚看了一封长的要死的述职报告。 两封信,第一封。 “今夜无事,勾栏听曲,乱我心丝,啊,想你想你。” 要不是之前已经寄回来好几封内容差不多的信件,让罗睺多少适应了一点,他真的会忍不住把这玩意给撕掉的。 强忍着心里面的不适,罗睺将字迹有问题的字都给标了出来。 第一封里面有问题的字是“今”、“事”、“勾”、“乱”。 第二封。 “入秋,情难自控,特写此信,顺德府白忘冬送,锦衣卫百户夜流霜收,太平经之事,已有眉目,兹事体大,数月未回,望君勿忧,思君盼君,归心似箭,夙夜难寐,来日方长,愿与君结草衔环,长相厮守。” 里面字迹有问题的字分别是“难”、“控”、“顺德府”、“卫”、“太平”、“已”、“兹事体大”、“夙”、“来”、“愿”、“结”。 将这些提取出来的字打乱顺序再一一排列。 然后,就能得出这样的一句话。 “今顺德事,已难控,太平乱,卫府勾结,兹事体大,速来援。” 罗睺沉默地看着这句排列了半天才组合起来的话,然后转过头去瞅了一眼夜色,最终幽幽一叹。 这个时间点去面圣…… 他严重怀疑白忘冬是故意的。 “唉~” 叹了口气,罗睺从桌子上站起,随手拿了一块放置在旁边的点心,然后直接朝着外面大步而去。 “快去快回,快点解决。” 等处理完这件事,他还有个奏章要补呢。 真的是,一个个的不安分待着,为什么总要有人想谋反呢? 这下,又得杀不少人了。 好烦。 …… 某个被白忘冬忘了名字的村落。 白忘冬一大早从问情处起来,就朝着这边赶过来了。 绣春刀啊绣春刀,他的绣春刀还没取回来呢。 当时花婆婆说至少要十天的时间,现在过了有八天,也到了快要修好的时候了,剩下的两天他就在村子里面泡着好了。 等刀一修好,他就能拿到手,然后一回张家村,这不皆大欢喜吗? 什么?你说他完不成张五牛交给他的考验怎么办? 呵。 “狗屁的考验。” 白忘冬翻着白眼,躺在躺椅上,瞅着手里的血骨纹,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考验啥的纯属多余。 难不成他不能让张五牛满意了张五牛就不让他回张家村了? 开玩笑,现在谁才是被需要的那个,没有搞清楚吗? 还秘法。 就白忘冬听了张五牛那说辞,他十个心眼里有十一个都在和他说那老头不安好心,要是真的按照张五牛的剧本走,那他就是纯纯浪费时间。 这三天的时间,白忘冬估摸着这是老头要整什么大动作了,为了让他不捣乱,这才把他踢出张家村的,等到了三天之后,估计就是“老头为什么会这么爱他”这个问题的答案揭晓的时刻了。 啧啧。 好激动,好激动。 倒计时三十六个小时,大奖揭秘。 “白哥哥每次来这里都看这本书,这本书很好看吗?” 能在这村子里这么毫不陌生地叫出“白哥哥”的人,白忘冬用屁股想也就那一个。 “不好看,未成年人禁止浏览。” 白忘冬第一时间回应说道。 “不好看你还看?” “那不一样。”白忘冬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是在满足生理需求,看不到的话,我心里会痒,一晚上都会睡不好觉的。” “这么严重!”花小舟一惊,聪明的小脑瓜里闪过了一波又一波的不可思议。 她总觉得这是白忘冬在吓唬她。 “你还没到要卷的年纪,无忧无虑地长大吧孩子。” 白忘冬淡淡说道,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花小舟一眼。 花小舟鼓鼓脸,有点不开心,但常年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吵到别人看书本身就是自己的错,就算是再不开心也不能发作。 所以,她蹲在了一旁,一个人生着闷气。 白忘冬听着耳边那气呼呼的声音,眉头一挑,转过头去,结果被狠狠吓了一跳。 “嘶——你这是……和后山的狗熊打了一架?” “后山有熊吗?” 花小舟微微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白忘冬这是在说什么。 她眸子当中水光一闪,抱着肩膀,把头撇到了一边:“我摔倒了。” “哇,那你这跤摔得可真够吓人的。” 白忘冬侧过身子,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鼻青脸肿的花小舟,嘴角微挑。 “和谁打的架?” “……” “呦,不说啊,看来打你的人还不少。” 白忘冬想了想村子里老聚在一起玩的小东西们,然后开口说道。 “我猜啊,围你的人有五六个,动手的呢最多就三个,两男一女,是吧?” 听到他这话,花小舟把头掉了回来,一脸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猜到的?” “用屁股猜到的。” 白忘冬轻笑一声。 “还手了吗?” “没有。”花小舟摇摇头。“娘说了,打人不对。” “打人不对……” 白忘冬差点没被这句话给噎过去。 他一个法治社会下长大的五好青年居然被一个仙武世界的人给提醒打人不对了。 淦,这世界画风不应该是杀人如麻的吗?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错误了。 “所以你就一直挨打?” “……嗯。” “还‘嗯’,你就不怕他们把你给打坏?” “二胖他们下手不会那么重的,前两次的伤很快就好了。” “卧槽,居然还是群惯犯。” “你家里人从来都不管这件事吗?” “……” 这个沉默就很微妙。 管还是没管呢? 就凭白忘冬和花家夫妇这么一小段时间的接触来看,大概是管了,但是没管到底。 大人只能找大人,但大人有没有落实到自己的孩子身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至于为什么被打的人总是花小舟,其实原因就和白忘冬之前注意到的那点差不多,花小舟和那群孩子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她聪明,但不通世故,外加性格上有些小孤僻,很容易就会被人孤立的,再加上,这世界本身就是一个由暴力成为主基调的世界,这种事情着实司空见惯,若是没有朝廷律法限制,那么今时今日,可能就不单单只是鼻青脸肿这么简单了。 不过……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白忘冬盘着腿坐在躺椅上,嘴角微微勾起。 “很久很久以后,有那么一个聪明善良人美心善的女孩,我们姑且叫她小白。” 这话里槽点不少,但此时的花小舟却直起腰来,认真听了起来。 “她呢,和一群女孩子在一起学画画,画画哦,五彩斑斓的那种,她的画技比那群一起学习的女孩子们都要出色,因为这个,她也受到了周围人的孤立,而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女孩子,性格特别特别的强势,我们姑且叫她小强,每次小白画画的时候,她都会跳出来干扰,不是给画上加上一笔,就是用刀子戳个口子。” “小强好坏。” “坏吧?”白忘冬笑了笑。“可她做的事情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是教画画的夫子斥责几句,那也是不痛不痒的,所以小白从来不反抗,每一次都是一笑而过,纯纯一受气包。。” “……” 花小舟咬咬唇。 这不就是她吗? “所以呢,日子一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小强呢,日常会去小白那里打卡,小白呢,整天也不知道反抗,终于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花小舟抬起头来看向他。 她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白忘冬眼睛亮亮得:“小白用来参加比赛的作品被人用刀给划破了,那比赛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代表整个集体,那作品是小白画了好长时间才画出来的心血,她画好以后就放在了她们一起画画的地方,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是小强干的。” 花小舟一脸不满地说道,可刚说了一半,花小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眼眸一亮,试探的问道。 “不对,不会是……小白?” “嗯哼。” 白忘冬挑挑眉。 “最后的结果是小强被赶出了她们这个地方,欺负小白的人也不在了。和你猜的一样,那作品确实是被小白自己毁掉的。” “可这样冤枉别人……娘说,也不是好事。” 花小舟弱弱地说道,生怕白忘冬再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但谁知道…… “我有说小白冤枉别人了吗?”白忘冬哂然一笑。“这件事从头到尾,夫子们都知道是小白自己毁掉的作品,小白从来就没有说这是小强毁掉的啊。” “那为什么……” 花小舟不解地问道。 “会示弱,才会被人怜悯。价值高,才会被人保护。” 白忘冬摇晃着脑袋。 “小白用很长时间打造出了一个蛮横者和弱小者的对立形象,然后又在更强者最需要她的时候选择了情绪上的爆发,会哭的孩子不一定会有糖吃,但在最有价值的时候哭出来,一定会有人跑去安慰。” “小强,就是那个用来安慰她的玩具。” “所以,白哥哥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和小白学习。”花小舟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我爹娘,不,村子里的叔叔们就会惩罚二胖他们了是吗?” “不。” 白忘冬眉头一挑。 “没让你和她学。” “?” “小白后来和我说她后悔了,她说她当初为啥要用那么麻烦,那么费时间的方式去解决这事,多省点精力去画画难道不好吗?” “哈?” “我的意思是,解决暴力的方式不是以暴制暴。” 白忘冬冷笑一声。 “是要让那施暴者再也没办法在你面前说话才是最好的方式,从你面前赶走他,要不就让他一见到你就绕道走,再或者,直接让他闭嘴也行。” “小白的事情就是个反面例子,你瞧,她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达成的结果和最直接的方法达成的结果没什么两样,有那时间,你多看看书,难道不好吗?” “……” 花小舟大为震撼。 她现在脑子有点懵懵的,她觉得白忘冬这话有问题,但又觉得这话有道理,让她一时间根本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 “当然,现在的你做不到这一点。” 白忘冬拍了拍她的头。 “让你奶奶教你修行,总有一天你会做到的。” “可奶奶说了,不会教我修行的。”花小舟摇摇头。“连我爹爹她都没有教,奶奶说我们家能守得住打铁的技艺就行了,修行是祸害。” “花婆婆居然还说过这话?” 白忘冬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想到那么一个古板的老太太居然会觉得修行是祸害,这可是逆着修行界的主流思想走的。 有点意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脸纠结的花小舟眼睛猛地一亮,她一把拉住白忘冬的手:“要不然白哥哥你教我吧。” “哒咩。” 白忘冬挣脱她的小手,然后比了个叉。 “这么浪费时间的事情我才不做嘞。” 想想就觉得麻烦。 “可这个建议是你提的,你得负责到底,爹爹说这个叫做责任。” 花小舟一脸认真的说道。 哇塞,小小年纪居然还学会了道德绑架,你小子,前途无亮啊。 “关我吊事。” 白忘冬翘着腿,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老子不想干就是不干。” “那……”花小舟苦思冥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白忘冬松口。 白忘冬突然眼睛一眯,想到了什么,他扭过头来,看向花小舟:“要不然这样,你学着做青果酿吧。” “青果酿?” “一种超好喝的果汁。” 白忘冬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它那味道,就像是火星撞太阳一样,不对,应该是南极撞北极,也不对,我想想啊,就是那种,那种……特别厉害的滋味,甜甜的,涩涩的,酸酸的,反正就是用青灵果做的超好喝的东西就是了。” “青灵果?” 又是一个听不懂的词汇。 “青色的灵果。” 这玩意说是灵果,实际上没啥卵用,也不咋值钱,要不然一壶青果酿卖的也没有那么便宜。 总之…… 白忘冬嘴角微翘,眼睛亮起。 “你要是有一天真能做出来青果酿,我保准带你往上飞。” 管她能不能做出来,白忘冬这叫从小培养人才,要是真的能研究出来,那白忘冬就不用眼巴巴守着京城那一家卖青果酿的铺子了。 当然,这是说花小舟能坚持下来的情况下。 要是坚持不下来也没啥,正好也不用白忘冬多费口舌了,这年头说话多了废嗓子。 “那,拉勾。” 花小舟一脸认真地说道。 “拉勾。” 白忘冬小拇指和她勾在一起。 “白哥哥不会突然跑掉吧?” 聪明的花小姐警惕地问道。 “嗨。” 白忘冬伸手指了指花家的方向。 “我牛还在那儿呢,我离开顺德府前肯定得坐着牛走,要是那个时候我来了,你后悔了,那对不起,我们就此说拜拜,ok?” “欧kei?” “就是行不行的意思。” “行!” 花小舟斗志昂扬。 “我肯定能做出来的。” 啧啧。 加油,加油。 要是真能搞出来,别说让白忘冬教她修行了,就是手把手带着她冲天境都行。 哦,聪明的孩子啊,请将你的聪明才智献给我的口舌之欲吧,你的一生都将为了青果酿而活。 桀桀桀。 白忘冬没忍住,叉腰大笑。 未来已经掌控在他的手里了。 打倒京城百香铺计划的第一步,培养未来人才,正式启航。 我们的目标是,突破百香铺封锁,将青果酿的铺子开在大明每一个角落,实现青果酿完全自由。 这样一来,出差的时候,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喝不到好喝的青果酿了。 “啊~” 白忘冬盘腿坐在躺椅上,看着天上漂浮着的白云,瘪了瘪嘴。 “好无聊啊。” 离开张家村的第一天,想它想它想它。 第135章 回村 白忘冬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见到过花小舟了,这丫头貌似是真的把他的话当成了一回事,专心研究起青果酿的制作了。 不过白忘冬也不指望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研究出什么东西,人才嘛,就是要从小往她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给她时间,让这种子生根发芽,等到它结出果实,那中间的时间要等很久很久的。 反正白忘冬在这种事情上特别有耐心,等就等呗。 “白大人,请试刀。” 听到里面那老婆婆传来的声音,白忘冬从门框上直起腰来,一个精壮汉子单手持刀,拿着白忘冬熟悉的那把绣春刀递了过来。 白忘冬从他手中接住刀,用力握了两下。 手感不错。 “大人之前说,想要刀身更轻盈更锋利一些,所以老婆子往刀里加了些许空灵铁和锐金石,您觉得用起来如何?” “很棒。” 白忘冬看着手中的刀,那寒光凛冽的刀锋看上去就让人心旷神怡。 他手掌滑过腰间白玉,一个钱袋出现在他的手里,被他直接抛给了一旁站着沉默不语的汉子,那汉子手忙脚乱地接住。 “辛苦了。” 白忘冬将刀收进刀鞘,然后放回到了腰间白玉当中。 “这钱就当是报酬了。” “大人,千户所会支付这笔费用的。” 那汉子闷声开口,将那钱袋朝着白忘冬递了回来。 “拿着吧。” 白忘冬笑着摇摇头,伸手拒绝汉子把那钱袋给还回来。 “千户所那边……呵,这钱还是我自己付好了。” 倒不是他不想走公账,只是他不确定这笔钱千户所还能不能给了,眼瞅着顺德府锦衣卫就要起事了,要是没来得及给钱就起事,白忘冬可不觉得蔺楠会在事发之后还会给他填上这笔钱。 白忘冬不喜欢欠人东西,白嫖也要白嫖的有道理才行,骗别人的辛苦费,这事白忘冬做不出来。 “要是蔺冉冉把钱带来了,那你们把这钱给她就行了。” 白忘冬转过身,朝着花婆婆和她儿子摆了摆手。 “这些天多谢各位款待,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离开了。” 一边说着一边离开,那汉子直愣愣地看着白忘冬离开这里,然后转头看向了坐在铺子最深处的那个老婆婆,目光中带着询问。 “留下吧。” 老婆婆目露精光,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摇摇头:“下次蔺百户来得时候转交给她就是了。” “好。” 听到他娘这么说了,汉子也没矫情,把这钱袋放到一边,然后就朝着老婆婆走过去了。 他娘老了,这打铁的工作还是得他来。 …… 白忘冬本来还想和花小舟告个别的,可找了半天也没在村子里找到那小丫头的踪影。 还没等他更深入地找一找,他的视线就收了回来,转过头朝着村口的那几道略显熟悉的身影看了过去。 “呦,来啦?” “奉村长命,接白大人回村。” 张飞鹿这一次没来,来得人只有张飞鸢。 她巧笑嫣然地看着站在村口处一脸无聊的白忘冬,开口说道。 “不是说不完成考验就没办法入你们张家村吗?” 白忘冬抱着肩膀,语气略微有些戏谑。 “我还以为你们这是要放我自由了呢?” “白大人说笑了,考验没过,说的是您没办法加入张家村,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您都是我们张家村最尊贵的客人,我们必须得把您接回村子款待才行。” 听着张飞鸢的话,白忘冬眉梢微挑。 啧啧,这小词整的,一套一套的。 要他是个傻子说不准就信了,但很可惜,虽然他发量好的吓人,但他确实是绝顶的聪明,那老狐狸心里面打的是什么算盘,白忘冬一清二楚。 “我要是不和你们回去呢?” 白忘冬歪歪头,眯着眼睛看着张飞鸢。 他猜,下一句话一定是。 “不回去就不回去,我们跟着您也是一样的。” 很好,一个字都不差。 从张飞鹿没来,来得是张飞鸢这件事上来看,白忘冬就知道这只侍卫队是来干嘛的了。 他们的任务不是把他给带回张家村,而是看好他,让他不要脱离掉那老狐狸的视线。 变相软禁。 “算了。” 白忘冬突然展露出和善的笑容,笑得比那正午时分的太阳都要阳光。 “我还是跟你们回村子好了,在外面逛了三天,还是觉得咱们张家村比较好。” 张飞鸢脸色刚刚一松,就听到了白忘冬下一句话。 “毕竟,也不是哪个地方都能随便放火的不是。” 这句话一出,张飞鸢能感觉到她身后跟着的侍卫里有不少人的目光都变得锐利了起来,被这一道道锐利到想要杀人的视线盯着,白忘冬仍旧保持着那副贼阳光的笑容,就像是被万众瞩目一样。 张飞鸢眼皮一跳:“那……我们走吧?” “走呗。” 白忘冬耸耸肩,迈出脚步,朝着张飞鸢的方向走了过去,和张飞鸢擦肩而过,直接大步朝着最前方走去。 张飞鸢转过身,脸上表情不骄不躁,看起来和之前那副暴躁女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见到独立出来执行任务的张飞鸢,没有张飞鹿在身边,张飞鸢带给白忘冬的危险感瞬间飙升好几个档次。 她跟在白忘冬的身后,白忘冬就感觉如同有上万根针在一根根刺着一样他的后背一样。 如芒刺背谈不上,但确确实实有点隔应。 “张月英这些天怎么样?” 走在路上,白忘冬随口问道。 他好像记着他离开张家村之前还给这位张小姐留了份作业来着,也不知道完成了没有。 “她很好,就不劳您挂心了。” 张飞鸢走到白忘冬的身边,脸上始终带着笑吟吟地表情。 “倒是您,眼睛可真够亮的,才来了不到一天就发现了张家村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 “谁让你们村子里的鬼修都是废物呢?” 白忘冬淡笑一声。 “哦,或者说,该不会是你们让那些死人刻意避开那些修了鬼道篇的村民吧?” “太聪明是活不长的哦。” “我也没想着要长命百岁。”白忘冬嗤笑一声。“难道你们村长会让我长命百岁?” “死了的人最长命。” 张飞鸢脚步突然停下,白忘冬感觉到了那从一旁传来止不住的寒意,于是他也停下了脚步,侧过头朝着张飞鸢看去。 此时此刻,张飞鸢的脸上虽然还是那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但那阴沉的表情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遮掩下来。 那是一张处处都在表现着杀意的脸。 “我啊,是不在意你把那烂村子烧成什么样的,你就算是把它全都烧掉,我也只会在一边拍手叫好。” 白忘冬老神在在地看着天上的浮云,一边听着她说话,嘴角微微一勾。 “但是”应该就要来了吧? “但是……” 很好,猜的很准。 “你要是敢把小十一给拖下水,那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即便你们村长爱我爱到昏了头?” “不管老头子要留着你做什么,但在我这里,小十一就是底线。” “哦~” 白忘冬本来还在出神的眼神瞬间一亮,他转过头来,笑容暖意,但目光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所以,我选择对张飞鹿……” 轰—— 渗人的灵力在这一刻猛地爆发,白忘冬看着张飞鸢身上暴雷汇聚,周身有着一股阴气在飞快盘旋。 这一刻,张飞鸢整个人杀意都不再有任何的保留。 白忘冬双眸当中鎏金色涌动,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扩张,火云纹瞬间爬上了他的双颊,庞大的鬼炁迅速攀升。 轰—— 两股骇人的气息就这样猛地撞在了一起。 周围的那些侍卫被那气息冲撞后的气浪给掀退数步,连忙运转灵力,抬起手臂抵抗着两者正在互相碾压的威压。 此时此刻,白忘冬和张飞鸢两人目光相对,互不相让。 但下一秒,张飞鸢目光微缩,黛眉狠狠皱起。 紧接着,她身上雷霆消散,汇聚起来的灵力骤然收拢。 白忘冬见此眼眸微眯,有点子不爽。 这兴致都已经被激起来了,你突然给搞这个,不上不下的是最让人难受的你不知道吗? “来啊。” 眼见着张飞鸢主动退让收回了气息,白忘冬没有半点偃旗息鼓的意思。 他一步迈出,无数的怨灵从他的脚下钻出,怨灵汇聚在他的小腿之上,白忘冬直接一记鞭腿朝着张飞鸢给抽了过去。 张飞鸢半点不虚,她同样抬起腿,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给踢了过去。 咚! 两人的小腿在半空当中直接撞在了一起,这一秒,鬼炁翻涌,阴气咆哮,雷电闪烁,火焰飞舞。 雷火将周围的一切都给掀翻。 那些跟着张飞鸢一起前来的侍卫们连忙后撤,让开这片战场。 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是用血验证出来的道理。 一腿过后,白忘冬和张飞鸢两人同时退后几步。 张飞鸢两步,白忘冬三步。 从这个距离来看,是白忘冬输了。 但白忘冬的肉身力量比之张飞鸢来说毕竟差了一截,只差一步,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意外了。 白忘冬虽然被轰退多了一步,但眼中的兴致却没有半点的退意,反而他周身燃烧的火焰更加浓郁了。 没有半点迟疑,白忘冬双手当中火焰涌动。 拍手,分掌。 噗—— 那拳头大小的赤红色厉火在他双掌当中猛地燃烧。 鬼术.燃魂火。 将那火苗轻轻推出,汹涌磅礴的赤红色火海猛地燃起,朝着张飞鸢的方向盖了过去。 张飞鸢冷哼一声,她一步迈出,周身雷霆炸响,狂暴的雷龙瞬间成型,咆哮者将张飞鸢整个人都给笼罩在内。 轰隆隆隆隆隆—— 火海同雷龙撞击,红衣鬼影猛地冲出,抓在了那雷龙的身上。 雷龙疯狂挣扎,朝着它身上撕咬。 片刻之间,两者就变得残破不堪。 紧接着,张飞鸢做出一个挽弓的姿势,一根雷箭飞快汇聚成型,从这根雷箭当中,能够感觉到有着一股极为暴烈的气息在以一个疯了一般的速度猛地攀升。 嗖—— 没有蓄力,没有迟疑。 雷箭搭弦的一刹那,这箭矢就直接穿云射出,撕裂面前的空气和火焰直接冲向了白忘冬的方向。 雷箭毫不意外地刺穿了白忘冬整个身体。 但雷箭穿身而过却没有留下半点伤痕。 残影! 张飞鸢瞳孔微缩,猛然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为什么就一定是在身后呢?” 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那平淡的声音突然在张飞鸢耳中炸响。 张飞鸢头顶,一道身影飞速浮现,双手当中一手一根火焰长矛,白忘冬可不会舞枪,自然没办法用着两根长矛耍出什么花样。 但是……这玩意最实在的用法,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吗? 白忘冬踩在张飞鸢的肩膀之上,蹲下身子猛地一蹬。 张飞鸢的身体极速朝着下面倒去,同一时间,白忘冬双手握紧长矛,直接下手一扎,目标明确至极,就是张飞鸢的双肩。 “冰糖葫芦!” 但…… 嘭! 火焰长矛在张飞鸢的身上爆开,却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口,长矛在一瞬消散,那张飞鸢的身上,一层雷铠极速成型。 雷罡? 罡气? 呵。 这不是正好用来试刀吗? 动作没有半点停顿,白忘冬直接一手滑上了腰间白玉,然后那柄寒光泠泠的绣春刀猛地出鞘。 仙术.斩灵刀。 刀光闪动,那锋利的刀气瞬间而成。 可就在白忘冬这一刀即将斩下的那一刻,一只手掌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忘冬眼睛微眯,朝着旁边看去。 紧接着,之前的一个侍卫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抓住了他。 那侍卫身上已经被气浪割出了无数伤口,可他的眼神却没有半点的波动,平静的吓人。 这眼神,白忘冬老熟了。 “呀,中午好啊。” 白忘冬手臂翻转,刀锋瞬间斩下了那侍卫的胳膊,然后整个人身体扭转几步,和张飞鸢拉开了距离。 张飞鸢身子柔韧性极好,整个人直起身子,不爽地揉了下自己的脖子。 “老头子,你别多管闲事。” 她还没认真打起来呢,这才刚有点上头。 那侍卫没有看她,只是上前几步,看着白忘冬:“我在村子等你。” 然后…… 嘭! 说完这句话的侍卫身体猛地炸开,血肉四溅。 白忘冬冷清一笑,什么也没说,直接收刀,然后转身而去。 张飞鸢冷哼一声,也没说什么,只是招了招手:“把尸体处理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身体直接化为一道流光,朝着白忘冬追了过去。 这片猛烈的战场,飒然平歇。 第136章 阴蛊符 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也还是那张熟悉的老脸。 白忘冬坐在蒲团上面,和面前端坐在屋子里的张五牛面对面。 “呦,这三天过的怎么样?” 他亲昵地和张五牛打着招呼,就像是在和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在交谈。 “还算不错。” 张五牛淡淡道。 “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这话说的gay里gay气的,不知道的人听了还真的以为你爱我爱的发狂呢。” 白忘冬撇了下头,然后伸出手招了招。 “东西呢?给我吧。” “你指什么?” “还装。”白忘冬翻了个白眼。“秘籍啊,能让我拳打天师,脚踢罗睺,称霸修行界的绝世秘籍,不是说好了,我再回来就要教给我的吗?” “那是指……” “千万别和我说你那发神经一样的考验。” 白忘冬放下手,歪着头看向他。 “想送我礼物就直接给我就行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用整那套虚的。” “我们之间的关系?” 张五牛微微一笑。 “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会互相掏心掏肺的关系啊。” 白忘冬眯着眼,轻笑道。 “这关系还不亲近?” “看来你是觉得我们一定会是敌对的关系喽。” “不然呢?”白忘冬挑眉。“我代表的是爱与正义。” 张五牛看着一脸随意,漫不经心说出这些话的白忘冬,沉默许久,然后手掌一翻,一个卷轴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既然是敌对,那你还敢修炼我给的东西?” “老头,你为什么总这么多问题啊,简直烦的要命。”白忘冬不耐烦地从蒲团上爬起,然后一路快爬爬到了张五牛的面前,从地上站起,然后撩开屋子的纱帘,一屁股坐到了张五牛的身边。 张五牛注视着他拍着身上的灰,眼皮微微一跳,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举着那卷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那眼眸深邃如同黑洞,光是让人看上一眼就会陷着走不出来。 白忘冬看着衣袍上没了尘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斜着眼瞥了他一眼,一把从他手里把那卷轴给夺了过来。 白忘冬先是看了一眼这卷轴的空白封面,然后没有半点迟疑,就把它给直接展开了。 哇塞诶~ 这内容,晦涩难懂到根本不像是人能写出来的东西。 人能写出来这种玩意啊?能写出这玩意那还是人吗? 杂,太杂了。 乱,太乱了。 麻烦,那也是真的麻烦。 在修行界里有一条铁律,那就是越看不懂的仙法,它品质就越高,可以这么说,除了那部太平经以外,这卷轴里记载的仙法就是白忘冬来到这世界看到过最复杂的仙法。 换句话说,这是个大宝贝。 他应该是捡了一个超大的便宜才是。 “让我看看啊。” 白忘冬身子后靠,直接躺了下来,丝毫没有顾及在他旁边有着一个高龄老头。 “一半阴气一半鬼,还是老一套的流程,这是直接从太平经上抄的作业吧,嗯~把阴气提炼成蛊虫?设定母虫和子虫,间接控制阴灵的活动?巫蛊之术还能这么用的吗?活久见了。” 白忘冬揉了揉头发,吊着眼睛想了想。 “所以那条阴龙脉除了能辅助村子里的人修行,更多的还能够用来大规模地制造这样的阴灵,哦,怪不得,怪不得张角会将那条阴龙脉给封印而不是灭杀。” 白忘冬猜测,当时的张角根本就没想着用这条阴龙脉滋养后辈,毕竟阴龙脉可不算是什么好东西,用这样的恶物滋养后人,这得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所以,白忘冬想,张角留下这条阴龙脉是不是本身就是为了大规模的制造这样的阴灵,史书上记载,张角率领黄巾军起义的时候,手中是有一支百万阴军的,能同时控制百万阴灵,其实最高效的办法还是通过这样的阴蛊虫。 白忘冬不知道以张角神魂蕴含的精神力能不能直接掌控百万阴灵,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掌控阴灵身上。 要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成为那般全才。 百万阴灵是很强,但张角本身,更强。 将这卷轴上的最后一个字看完,白忘冬长出一口气。 总结一下,这真的是一部牛逼到家的仙术。 就这第一遍看下来,白忘冬就从这里面找到了不少太平经各个篇章的影子。 能将这仙法创造出来的人,绝对是已经把太平经给研究的明明白白了。 “现在,你还敢修炼吗?” 眼见白忘冬看完了全篇,张五牛蓦地开口问道,差点被把白忘冬吓了个激灵。 他都忘了,自己旁边还有个老登在呢。 “有什么不敢的。” 白忘冬淡淡一笑,他抬起眼眸,戏谑看向张五牛。 “我要是说不修炼的话,你岂不是会很不放心?都到了这一步了,咱俩也谁都别演谁了,前面做了那么多,又是让我看太平经,又是说想让我加入张家村,所有的所有到现在,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步?” 白忘冬举了举那卷轴,接着说道。 “虽然我还没看出来这玩意里面有什么玄机,不过就算是用屁股想,这东西于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按道理来说,我应该义正言辞地拒绝你,然后把这卷轴甩在你脸上,说一句‘我们之间不可能’,不过嘛……” 白忘冬用力一捏,那卷轴瞬间碎裂。 张五牛眼皮一跳,朝着白忘冬死死盯了过来。 白忘冬冷笑一声,身体前倾,来到了张五牛的面前。 “我这人啊,想搞明白的事情就一定要弄清楚,就算是跳了你的坑又怎么样?老子肯定能爬出来,这秘术,老子还修定了。” 他就是想要看看,张五牛对他百般容忍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仙法不能给他的答案,修炼仙法以后就能够浮出水面。 白忘冬双眸当中鎏金色腾出,两只眼睛金灿灿地和张五牛对视在一起,紧接着,他的身上一股股鬼炁升腾,下一秒,从地下冒出的一道道阴气开始朝着他身体当中不停地涌入。 张五牛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但眼中仍旧闪过了极为明显的一道震惊。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白忘冬才只是在那卷轴上看了一眼,就已经能够掌握这阴蛊术的皮毛了吗?甚至于……张五牛还能看到有着一条若隐若现的蛊虫正在白忘冬的掌心当中缓缓浮现。 这就是天才吗? 还真是够吓人的。 不过…… 张五牛眼眸微闪,对于他而言,白忘冬现在表现的越出色,他只会越开心。 整个过程并没有用了多久,大概只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白忘冬身上灵力收敛,那朝着他体内涌入的阴气瞬间消散。 下一秒,一只小黑虫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手中。 它额生双角,表情倨傲,看上去和某条大黑虫子根本没啥区别,只不过它的身形稍微迷你一些就是了。 “然后呢?” 白忘冬用双指揉捏着那条虫子,一脸好奇地看着它。 “我该吃了它还是直接掀开脑壳,然后放在脑子里?” 张五牛看着白忘冬,事到如今,他反而迟疑了。 因为白忘冬表现的实在是太主动了,他坚信白忘冬没办法想到他到底要做什么,可多多少少他也应该察觉到了他的“一片好心”。 这么主动,这是明明确确的反常。 所以,现场的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 白忘冬抬着下巴,两眼发亮地看着张五牛,而张五牛那双如同黑洞般深邃的眼眸里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片刻,张五牛双指并拢,手中灵力涌动。 他决定不想这么多了。 无论想再多,白忘冬都不可能对他的计划造成大的影响,再说了,只要这蛊虫入了他的身体,那么无论怎么样,白忘冬都不会再有翻盘的能力了。 “你的傲慢就是你的催命符。” 庞大的灵力瞬间爆发,这一刻,天空之上乌云一瞬聚拢。 然后,白忘冬就亲眼目睹着他手中的蛊虫顷刻间化为一股墨黑色的水流,开始在他周身盘旋,紧接着…… 咕噜噜。 白忘冬眼睁睁看着那墨黑色水流钻入自己的耳朵里面,只是眨眼之间,就全部消失不见。 那一秒,白忘冬突然就察觉到了一股极为膈应的气息似乎占据了他脑壳里的某个位置,围绕在他的神魂周围。 他脸色一白,身体稍稍摇晃,但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白忘冬看着自己手臂上裹着的阴气,用力捏了捏。 这阴气瞬间化为一根根丝线,朝着周围蔓延了出去。 这就是阴蛊虫控制阴灵的方法,要是将这股阴气注入到半鬼灵当中,就能够让其变为阴灵,然后实现绝对控制。 当真是玄妙的很,其实这方面的内容十分的晦涩难懂,他之所以能学了一遍就会,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在鬼修一道上面有着亿丢丢的天赋,更多的是因为他那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努力。 整个太平经他都看过一遍,这仙法与太平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这一眼看去,里面的内容熟悉了少,这才能让白忘冬一遍就领悟了里面的奥义。 但现在的阴蛊术白忘冬只是学了一个皮毛,想要继续深修,还是得继续努力才行。 “此法何名?” “阴蛊符。” “好名字。” 白忘冬轻轻一笑。 “这阴蛊符我练也练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是你需要我做的吗?” 白忘冬开口问道。 按照他预想中的剧本,下一秒应该就是最终boss得意忘形,然后揭露一切真相的时候了。 可没想到张五牛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了。” “你确定?” 白忘冬眼神怪异。 就这,就这? 不会吧sir,你这cd到底有多长啊,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也配合了这么长的时间了,难不成还不到他亮剑的时候? “我确定。”张五牛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在张五牛脸上见到这样的笑。 真是够吓人的。 白忘冬扶着脑袋,眼睛微眯。 张五牛还不提条件,无非是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因为让白忘冬修炼阴蛊符还不是他的最终目的,这个白忘冬是可以稍微排除一下的,眼看顺德府乱事越来越近,张五牛没有时间和他兜圈子了才是。 那就只能是第二个选择了。 种子已经种下,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现在,还不是他会用到他的时候,阴蛊符只是让张五牛先把他掌控在手心当中,等到用到他的时候,张五牛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给舍弃掉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和你玩了。” 白忘冬伸着懒腰站起身来,朝着张五牛看了一眼。 “我会在太平经那边老实待着的,你放心,这一次我绝对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再对你们村子做什么了。” 上次的表演已经过去了。 再来一次,即便声势再浩大,那也是一样的感觉,没啥好玩的。 他要把剩下用来等罗睺的时间全都用在研究太平经上,这部旷世奇书中所记载的内容包罗万象,除了鬼道篇之外,白忘冬对其他的篇章甚至连学会了些皮毛都说不上。 既然闲来无事,那不如就去研究这个好了。 才怪…… 刚离开村长所在的区域,脱离掉他的视线,白忘冬手掌就直接捂上了心口。 这阴蛊符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在疯狂的跳动,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一样。 “啧啧,有点意思啊。” 白忘冬用灵力缓解着这股浓浓的威胁。 很好,这样一来,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能顾得上管他了。 那他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例如…… “太平经。” 白忘冬喃喃着这三个字。 不是指太平碑文刻着的太平经,白忘冬来到顺德府从始至终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太平经。 “那孤本,到底在哪儿呢?” 白忘冬眯着眼睛想着。 作为一个合格的锦衣卫,他可从来都没有忘掉自己的任务。 要不然…… 咳咳。 去找张月英同学问问好了。 只是,为啥他总觉得会有点不好意思呢? 这羊都快被薅秃了。 要不然……换只羊坑? 第137章 下定了的决心 最终,白忘冬还是来找张月英了。 没办法,不是弟弟不努力,实在是他在这村子里的人缘属实不太好,路边碰到的村民一见到他不是咬牙切齿就是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白忘冬用事实证明,有的时候就算是再好看的皮囊也没办法把那深刻的负面形象给扭转过来,那一夜的大火烧掉的不止是那四分之一的村子,还有白忘冬在这个村子里的优先交友权。 思来想去,好像兜兜转转到了最后还是只有那一个人可以帮他。 “没错,就是你,” 白忘冬坐在张月英的面前,满带笑意地说道。 张月英捣药的手微微一顿,一句话也不说。 “既然还让我进这个院子,那就说明之前的事情你已经查的很清楚了吧。” “那又怎样?”张月英低着头继续捣药。“查清楚了,顶多我不会和你计较杀人的事情,可这不代表我会帮你。说到底,你仍旧是张家村的敌人。” “你见过有在本方大本营里大摇大摆走着的敌人吗?” 白忘冬摊摊手,眉梢微挑。 “我都觉着我快成了你们张家村半个村里人了。” 白忘冬本来还期待着这一次回来老牛能给他憋个大的呢,没想到还是这么不温不火,搁这儿温水煮青蛙呢。 现在白忘冬的情况其实就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不告诉你具体行刑时间,就关着你,让你这么耗着。 这种做法,属实可恶。 “既然是村里人,那就不要问我这些问题了。” 张月英情绪平稳至极。 “有对村子不利的想法,这不是一个村里人该做的。” “这不还有一半不是吗?” 白忘冬眯眯眼,看着张月英的目光闪烁几次。 张月英这情绪不对劲啊,就像是在刻意压制着自己,努力让情绪不往出流露,这是谁和她说过什么吗? 这个问题一出来,白忘冬脑海里当即就蹦出来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张飞鸢。 这个一见面就因为张月英的事情和他大打出手的人。 “哦,所以你是被威胁了吗?” 白忘冬目光朝着张月英这边轻轻一瞥,张月英手掌一顿。 “知道了就憋在心里,就算问出来了,我也没办法给你答案。” “看来那些活死人的事情带给你的震撼不小。”白忘冬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现在你这样,可不像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张月英。” 论刺激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拿她和过去的自己比较。 可听了白忘冬的话,张月英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当是这样吧。” “不是,真认命了啊?”白忘冬挑眉。“你这样连蔺冉冉都比不过啊,啊,别问我蔺冉冉是谁,我懒得告诉你。” 论刺激人第二好的方法是什么? 那她和身边的人比较。 “我知道她,锦衣卫千户蔺楠的义女,李天沐同我说过。” 张月英眼波微动。 “听鸢姨讲,从你入了顺德府都是在和她一起行动,能被你这么夸的人,能力一定很突出。” 她抬起美眸看向他,淡淡一笑。 “和我这种无能之辈相比,已经算得上是侮辱人家了。” 卧槽,卧槽,卧槽! 你是谁?!! 我那个憨憨呢?什么时候你个浓眉大眼也学会说这种话了。 赶紧呸呸呸,晦气。 “咳咳。” 白忘冬真的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他也没想到就这么三天的时间,张月英的变化会这么大。 这已经是完全丧失心气了好吧。 以前的张月英虽然憨,但那股子傲气是实打实的,这可是一个到了落败关头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意束手被擒的血性女人。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出刺激人第三好的方法了。 “张月麒若是还活着……”白忘冬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旋即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提了。” 刺激人第三好的方式。 拿她和曾经的对手做比较。 “你要不然还是提一提吧。” 张月英挑眉。 “我看你憋的够难受的,还有谁,也拿出来和我比一比呗。” “淦!”白忘冬猛地一拍桌子,直接蹦了起来,一手指着张月英,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轻轻揉搓,扔着手疼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不要逼我,你要是真的这样的话,我就要用大招了。” “说。” 张月英松开手里杵臼戏谑说道。 “你现在这逼样,就连李天沐……” “好了,闭嘴吧。” 张月英听到“李天沐”三个字,直接抬起手,打断了白忘冬的话。 她捂着头一脸头疼的表情。 “别说那王八蛋的名字。” 还得是刺激人最最好的方法管用。 那她和她最讨厌的人做比较。 李天沐,一个背刺张月英然后扯出后来所有事的男人,要是没有他,就没有张月英后来所有的惨样,说真的,白忘冬真觉着要是让张月英现在看到他,那一定会拼着一身伤把他给弄死。 “可事实就是,你真的不如他。”白忘冬放下手,轻淡一笑。“人家虽然被抓了,但好歹想尽办法在拖延锦衣卫的时间,心也够狠的,一下子供出来五六家同伙,全都是真的,托他的福,千户所的大牢都被关满了,蔺冉冉……” “我让你别说了。” 张月英抬起手,声音都冷肃了不少。 “我就不该放你进来,叽叽喳喳的,你是麻雀吗?” 她本来都下定了决心,要…… 白忘冬单手扶腰,懒散地站着,原本还戏谑的目光在这句话之后突然变得幽冷:“嘿,别在这儿耍小脾气了,你要是没有那个想法,你根本就不会放我进来。” “开什么玩笑,是在等我给你个顺心的理由让你真的下定决心吗?我偏不。” 语气骤变,让张月英没反应过来,目光蓦地愣在了原地,她抬起头,朝着上面看去。 白忘冬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张月英,想要往前跑就自己站起来,等着别人拉你,这叫个什么事?” 张月英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她仰着眸,目光冰冷:“那你告诉我,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做?” “方法不是都已经摆在那儿了吗?” 白忘冬冷笑一声,蹲下了身子,和她对视在一起。 “你知道的,不是吗,它一直都在你这里大喊大叫。” 白忘冬指着自己的脑袋,目光混沌且危险。 看着这样的白忘冬,张月英下意识吞咽了口口水,她知道白忘冬说的那个方法是什么?她一直都知道的。 “把它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张月英的目光在挣扎,在纠结,她在抗拒着自己去听白忘冬的声音。 “张家村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他都要把他们带去深渊,他多狠心啊,他可以看着十七个候选人一个一个的去送死,可以让那些死去的村里人变成傀儡一样,像演戏一样活着,他能纵容我把一切都焚烧殆尽,眼都不抬一下,这都还只是冰山一角啊。” “现在的张家村,就在悬崖边上,没办法再朝着前面走上一步了。” 白忘冬语气轻缓下来,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半大的孩子一样,轻声说道,生怕一用力就会吓到她。 “别说了。” 张月英黛眉狠狠皱在一起,咬着牙说道。 可白忘冬却半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他的声调反而在这一刻更加重了几分。 “你还不清楚吗?” “张月英,你会是那十七个候选人里死去的下一个吗?” “你的家人朋友会成为被牺牲掉的下一群吗?” “他已经疯啦,疯透了,言语没办法拯救他,更没办法拯救这个村子,现在村子里知道真相的人,能站出来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别说了……” 张月英的目光就像是要噬人一样,死死盯着他,放都不放。 “能解决现在这种局面的方法只有一个,你能做到的,不对,就算是做不到你也必须要做到,因为这是唯一的方法。” 白忘冬嘴角勾起,目光越发的亮堂。 “我让你别说了!” 张月英身上雷光乍起,整个人气势瞬间暴躁起来。 手中雷电直接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攻了过来,白忘冬身上鬼炁升腾,右手瞬间伸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朝着下面一砸。 电光火石,张月英的手掌被白忘冬死死按在了石桌之上。 他身子前倾,来到了张月英的耳旁,用那轻佻的语调缓缓说道。 “说出来啊,把那个答案说出来,只要亲口说出来,这决心也就算定下了。” 张月英死死咬着唇,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对她来说究竟是多么残酷的一个想法。 但白忘冬说的没错,这的的确确是最后的方法了。 “我要……” “你要。” “我必须要……” “你必须要。” “杀了张五牛。” “嗯哼哼。” 白忘冬的笑声第一时间响起,他捂着嘴从地上站起来,歪了歪头。 此刻的张月英美眸当中就如同燃起了一团火焰。 这眼神,可真好看啊。 “哈~”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放下手,靠在了桌子上。 “我会帮你的,你不会是孤单一个人。” 瞧,孤军奋战又怎么样。 人啊,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找到可以一起并肩作战的队友。 他就说了吧。 爱与正义从来都不会让人孤独。 胜利的法则,就是这么简单。 新的游戏要开始了。 “对了,你之前说,你被张五牛下了蛊?” 这是连“爷爷”都不叫了? 白忘冬闻言朝着说话的张月英看了过去。 不知道为啥,她现在的表情似乎有些怪异。 “是。”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就是从这个地方进去的。” “什么样子的?” “像条小黑龙,进去的时候变成了一团水,就这么流进去了。”白忘冬眨眨眼。“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回答他的是张月英那久久的沉默。 这沉默默得白忘冬莫名其妙的。 “我们村子好吃的东西不少的。” “???” “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哈?” 什么鬼? “咳。” 张月英轻咳一声。 “我的意思是,抓紧点时间吧,你能帮我的时间,可能……不怎么多了。” 嘶—— 白忘冬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当面骂人都要这么拐弯抹角了吗? 咒他死? 拜托,他怎么可能…… 突然,他瞳孔猛地紧缩,意识仿佛在一瞬间极速抽离。 身子踉跄,等到他重新站稳的那一刻,他目光恍惚到让张月英无法直视。 卧槽。 这感觉…… 白忘冬捂着脑袋,笑得越来越开心了。 奶奶的。 真他娘的爽啊。 “大脑在颤抖。” …… “就是这里了。” 野外,真正的荒郊野岭。 这地方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来。 这种氛围,要不是看到了那边端坐在地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清宓,蔺冉冉甚至都怀疑徐妙锦把她带到这里是想要趁机杀人灭口了。 “佛国降世,就选在这种地方?” 蔺冉冉环顾四周,皱着眉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用疏散城中的人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 徐妙锦淡淡说道。 “你见过真正的佛国吗?即便是一座小佛国,降世之后,佛光普照之下的范围也非同小可,疏散城中百姓,这是必要之举。” “是这样啊。” 蔺冉冉了然地点了点头。 她确实没见过佛国降世,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除了妖魔之外的三灾两祸有如此近的接触。 “那你给我指出一个大概的范围,我回到城中之后会立马通告全城。” “佛国降世,至少还要五日。” 徐妙锦听了她的话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开口问道。 “来得及吗?” 听到这个问题,蔺冉冉抿了抿嘴。 她知道徐妙锦问得是什么。 “看来那天晚上,你也在场。” 蔺冉冉呼出一口气。 “也是,没有你在一旁听着,白忘冬怎么能确认我说的是真是假呢?” 她了解白忘冬,那个人的疑心病重到吓人,他只相信他自己,如果旁边没有这么一个能测谎的人盯着,他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放心,我会让它来得及的。” 蔺冉冉语气坚定。 “至少佛国降临之后,不会有一个城中百姓会受困于此。” “那便多谢了。” 徐妙锦转身,朝着她抱拳。 “职责所在,何须言谢。” 蔺冉冉轻轻一笑,笑容有些苦涩。 什么时候,她做这种事也需要被人感谢了? 她看着远处坐着的清宓,呼出一口气。 “佛灾,谋逆,叛党……” 今年的顺德府,太多灾多难了啊。 第138章 遮天帷幕 “如何了?” 就在蔺冉冉感叹之际,徐妙锦已经来到了清宓身边,蹲下来轻声问道。 “很糟。” 清宓闭着眼回答徐妙锦的问题。 “完全没办法沟通,降世已经无可避免。” “范围呢?” “一城之地。” “时间?” “五日半。” “能应付得来吗?要是不行,现在联系最近的佛宗还来得及。” “我可以。” 清宓淡淡道,语气里没有太多的坚定,可这份平淡却足以说明她的底气。 她是真的行,不是在逞能。 “那你就专心准备镇佛,我会处理好其他的事情。” “拜托了。” 徐妙锦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直起身站了起来,重新回到了蔺冉冉的身边。 蔺冉冉好奇地看着两人对话,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听闻佛宗处理佛灾会有两种情况出现,一种是用通灵佛法与即将降世的佛国进行沟通,令其放弃降世,第二种则在沟通失败,佛国仍要降世的情况下,准备好镇佛仙阵,在佛国降世的第一时间进行镇压,是这样吧?” “一般情况下,大概就是这样。” 徐妙锦点点头。 除了一些极为特殊的情况之外,这两种确实是最为普遍的佛灾处理方式。 特殊的情况有,但极为少见,大明立国以来,还从未有过一次类似的情况,上一次出现异类佛国的时候,已经可以追溯到宋末了。 “我没有任何小看清宓小师太的意思。”像是怕徐妙锦误会,蔺冉冉提前打了个预防针。“只是以一人之力进行镇佛……” 她总觉得有点虚乎。 那可是佛国,三灾两祸中最神秘的那个。 要是靠一个佛宗弟子就能够解决,任凭谁来了也不信吧。 因为是第一次直面佛国,蔺冉冉也不敢妄自揣测,所以只能是先问好具体情况,才能够下判断。 面对蔺冉冉的疑问,徐妙锦很理解的笑了一下:“是吧?我第一次见到现场的时候也有同样的问题,这很正常。” 她看着远处的清宓,解释说道。 “虽然现在在这里的人只有清宓一个,但施法诵经的佛宗弟子却不单单只有她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静水庵中,还有着成百上千的佛宗弟子通过这里的清宓在一起布置镇佛仙阵。” “所以也就是说……” “这就是佛宗弟子为何每次下山都只有极少数人的原因。” 徐妙锦指了指眉心的位置,紧接着说道。 “能下山的弟子都是修了通天目的。” “通天目……原来如此。” 蔺冉冉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现如今坐在那里的人其实已经不算是清宓,而是整个静水庵。 明白这一点之后,蔺冉冉瞬间明白了为何佛宗仙法都需要修炼者要封情锁爱了,心无杂念才能更好的链接在一起,若是在这种时候生出哪怕一丝丝的杂念,恐怕都会影响到其余那成百上千的布阵者。 “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蔺冉冉松了一口气。 静水庵是佛宗里的名门,有那位赫赫有名的镜清师太兜底,一个小佛国,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这样的话,她也能放心的回城去进行百姓的避难工作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细微的闷哼声响起。 一下子让正欲离开的蔺冉冉停下了脚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比她更快做出反应的人是徐妙锦,她直接迈步朝着发出声音的清宓走去。 “怎么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徐妙锦直接开口问道。 “是镇佛仙阵出问题了吗?” “不是。” 清宓微微皱眉。 “阵法布置一切顺利,只不过这片区域里有个地方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 “在哪儿?” 徐妙锦直接了当地问道。 既然已经发现了问题,那自然就要处理问题。 此时此刻,蔺冉冉也来到了她们身边,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我现在位置的左前方十步,地下三米。” 听完她的话,徐妙锦第一时间就迈步朝着指示的那个地方走了过去。 十步,不多不少。 “对,就是那里。” 清宓闭着眼睛说道。 徐妙锦手中灵力涌动,她灵力修为并不高,只有幽境九重,但此时此刻用来凿个地还是够用的。 手掌微微压下。 嘭—— 灵力猛地爆开。 然后,那地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小洞,地下三米,刚刚好。 徐妙锦低头朝着那洞口当中看去,隐隐约约间貌似真的有什么东西。 她手指轻轻勾动,一抹黑色的流光飞快从那洞口当中冲出,径直就落在了徐妙锦的手掌之上。 徐妙锦用灵力托着它,这才能看清楚它的全貌。 这是一根纯黑色的铁棒,大概就只有两掌之长,拇指粗细,上面雕刻着徐妙锦看不懂的花纹,整个棒身上没有半点灵气,就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铁棒一样。 “是这个吗?” 徐妙锦侧过头朝着清宓问道。 清宓没有说话,徐妙锦知道,这是默认。 这到底是什么? 怎么会影响到正在布阵的清宓? 而就在这个时候,蔺冉冉走了过来,一眼就认出了徐妙锦手中的铁棒。 她眼眸微缩,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个是……” “你认识?” 听到她的声音,徐妙锦侧过头看向她,开口问道。 “我不确定。” 蔺冉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表情有些奇怪,她眉头紧皱,迟疑地开口道。 “这貌似是……遮天幕?” 遮天幕? 徐妙锦闻言微微一愣。 旋即再度朝着手中的铁棒看去。 这花纹,这造型,这感觉。 貌似…… “还真是遮天幕。” 这东西徐妙锦只在书上见到过,若不是蔺冉冉提醒,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物件。 遮天幕,顾名思义,就是要将这天都给遮起来。 她现在手中的铁棒就是撑起整个遮天幕的元件之一,按照典籍上的描述,若要启用遮天幕,那就必须要在这之前将足够数量的元件都给埋入设定区域当中的每一个固定位置。 当遮天幕被启用,那灵力屏障将会将整片设定区域都给笼罩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整片区域就会像是消失在原地一样,甚至会无法被外界勘测到其存在。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徐妙锦眼皮一跳,惊疑地问道。 她心头思绪婉转,一道道灵光在脑海当中飞快闪过,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一旁皱眉的蔺冉冉,不敢置信地问道:“莫非是……” 是你妈? 虽然徐妙锦的话没说完,但蔺冉冉已经听出了她怀疑的对象是,说实话,这种关头碰到这种东西,根本没办法不让她瞎想。 或者说,现如今顺德府中所有一切不同寻常的事情,是都可以和她义母身后的团伙联系在一起的。 “可……” 之前的猜测刚刚说完,徐妙锦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就算是……那啥,用这东西干嘛?” 你说是造反也好,起义也罢,就算是说奉天靖难都没事,可按照她的印象,这种事不应该是一路攻伐,直捣京都吗? 搞个遮天幕,不光是拦住了外面的人,同样也困住了里面的人。 这和她印象中的造反……咳,靖难,有点不太一样啊。 “这事很奇怪,太奇怪了。”徐妙锦美眸微闪,她对着蔺冉冉一脸严肃地说道。“顺德府之事绝对不止是造反这般简单,这件事,必须得让白忘冬知道。” 虽然势单力薄,但不得不承认,白忘冬是现在整个顺德府中唯一的一支反谋逆团队,朝廷仅剩的独苗。 谁的情报都可以缺,唯独他不行。 “他现在在何处?你能联系上他吗?” “……” 蔺冉冉苦笑。 她很无奈啊。 夹在两拨人中间,她这个角色真的很难熬。 “……我试试。” 好,那就是能联系的上了。 徐妙锦看着手里的元件,用力一捏。 咔嚓。 元件之上一道道裂纹瞬间浮现,她挥袖甩手,那元件立刻化为漫天铁屑在空气当中飞舞。 这玩意,毁掉一个两个根本没啥影响。 也不知道,遮天幕的设定范围到底有多大。 该不会,真的有一府之地吧? 那这样一来,恐怕被埋入土中的元件,会有十万之数啊,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 “遮天幕。” 徐妙锦咬着下唇,看着那飞舞在空气中的铁屑,美眸微闪。 “斗兽笼。” …… “也就是说,那些活死人的脑子里也被种下了阴蛊符。” 白忘冬听完张月英的描述,眼睛眯得特别紧。 刚才从大脑位置传来的那一瞬间的反应,让他一下子差点没缓过来,简单描述那一秒的感觉就是,有个东西似乎在和他争夺大脑的控制权、 只不过白忘冬够坚挺,直接给挡了回去。 但这样的攻势显然不会是只有一次,那只被种在他脑子里的虫子会抓住每一个间隙来进行重复的操作,直到自己被“杀死”。 啧。 下次再也不说老头爱自己爱的深了。 这都快被做成娃娃了,还爱个der啊爱。 “阴蛊符,真是个好名字。”张月英坐在一旁,淡淡说道。“你要是死最好死远点,别脏了我的院子。” “没问题,没问题。” 白忘冬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这都是小事,就当它不在好了,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该怎么对付你爷爷。” 啧,这趟顺德府之行,先是劝人对付自个儿的妈,现在又要撺掇别人杀她爷爷,白忘冬总觉得自己往反派的路上是越走越远了。 谁能想到他其实代表的是爱与正义呢? “张五牛在村子里的势力很大。”张月英目光认真,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这件事她就得做到最好。“尤其是侍卫队的人,那些人都是村子当中一顶一的好手,光是张飞鹿张飞鸢兄妹,就已经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所以……” “所以。” 白忘冬适时打断她的话,接口说道。 “我们需要联合村子里其他反对张五牛霸权的村民,这样才能够制约住侍卫队的人。” “大概就是这样。” 从一开始,张月英就没想着要孤军奋战,以卵击石和水滴石穿的区别她还是能分的清的,要是就凭一个她加上白忘冬,那就算是数量乘十倍都不够人家一个侍卫队打得,还直面张五牛,纯属异想天开。 “村子里反对他的村民其实并不在少数,只不过张五牛太强了,强到能够凭一己之力压制住所有心生反意的人,想要调动他们这些人,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活死人的事情不行吗?” “口说无凭,这件事只能当个幌子,没办法当成真正将他们联合起来的核心。”张月英摇了摇头。 看来这三天她真的想了蛮多的。 “我在想,一个联盟的建立,一定是要有一个让他们相信我们能够成功的理由,只有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集结起一大批人。” “那看来你得和其他几位村长候选人聊聊了。”白忘冬想了想。“他们身后的支持者会是一个关键,再来就是张六羊,这个人,也许你也可以争取一下,张飞鸢,你觉得她有几成的可能会支持你?” “若是为了护我,有九成,若是支持我造反,那只有三成。” “差值上下浮动如此之大?” “只要张飞鹿站在张五牛那边,张飞鸢就永远不可能站在他的对立面。” 张月英轻笑一声,笑声淡然。 “而张飞鹿,是不会背叛张五牛的。” 一口一个“张五牛”,这妮子发起狠来确实够果断,直接就单方面断绝掉爷孙关系了。 “现在我们能集结起来的筹码根本没办法让人相信这场反叛能够胜利。” 张月英呼出一口气,说出了事实。 “他太强了。” 真的只有把自己放在敌对的立场上去想才能够明白张五牛那让人窒息般的强大压迫力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非要用胜利来调动有志之士吗?不是所有人都是用脑子来判断一件事要不要做的。”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容神秘。 “还有这里呢。” “心脏?” “不,是信念。” 他笑容清淡,眼眸眯起。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少扑火的飞蛾,冲动,也是一场勇敢的冒险。” 反叛,得从脑子一热开始。 ————-题外话—————— 这书到现在……大抵是扑了。 总算知道番茄断更的书为啥这么多了,这一天天看着数据啪啪往下掉,是真的影响道心啊。 眼看太平篇到高潮了,搞得这两天写的一点劲儿都没有,我得坚持,至少得把这一篇章给弄完再说,放心,至少太平篇我会写完。 等到时候,再看具体情况吧。 第139章 张家村之乱 俗话说,做事要快,才能成事。 尤其是像起义这等大事,畏畏缩缩,磨磨蹭蹭只会夜长梦多。 既然心里有了想法,也有条件,那么雷厉风行,就是最好的选择。 “多谢各位族叔前来相助,十一在此感激不尽。” 当张月英看到那聚集在她院子里的庞大人群时,此时此刻她才明白,白忘冬所说的信念到底是什么。 成年人不是只讲利弊,有的时候,他们心中的火焰要比少年人更加旺盛。 或者说,谁又不是从少年人过来的呢? 那簇压制在心底的火苗,只要往里面添上一点点柴火就会熊熊燃烧。 这群人今日聚集于此,只为了一个信念。 为了改变现在,为了改变未来。 “高压统治下的王朝,永远都不可能长久。” 白忘冬站在屋子里面,透过窗户朝着那汇聚起来的人群看去。 “暴力能滋生出来的只能是恐惧,但恐惧,从来都是要被战胜掉那一个,身为一个王,你要是只能给你的子民带来这种情绪,那这里就不会是属于你的王国。” “不被子民簇拥的王,永远是个失败的王。” 他目光平淡地看着外面燃起来的火把,将手中的清茶一口饮下。 离开那么久(其实就三天),这一回来怎么可能不给你送份大礼来回敬你送来的虫子呢? “五牛啊,开心开心吧。” 他放下杯子,嘴角上扬。 “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更祸害。” 言毕,他缓缓打开窗户,一时间,他这张脸出现在了外面所有人的眼前。 院子当中不少人听到开窗的声音都回过头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但只是一眼,这些人的表情就变了颜色。 在张家村,他的脸就是实打实的焦点。 真真正正的万人迷,整个村子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不认识这张脸的。 “哈喽啊~各位,晚上好。” 白忘冬双手撑在窗户上,轻轻一跃,跨过窗户跳到了外面,完美落地。 感受着众人那复杂的目光,白忘冬举起双手,很有诚意地说道:“别激动,这一次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我们代表着正义。” 站在人群前为首的中年男人死死盯着他。 片刻,他转过头,看向了正前方的张月英。 张月英表情平淡,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那中年男人垂头沉默几秒,随即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呼出一口气,问出了另外的问题:“十一,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张六羊会拦住张五牛,但这个时间最多也就只有半个时辰,在这个时间内,我们必须要先拿下侍卫队的人。” 张月英目光锐利,今夜的她在火光的照耀下似乎有什么地方和之前相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张飞鸢张飞鹿会由紫姨和骆叔带人拦住,两刻钟,我们的人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将整个张家村都给掌握在手中。” 她视线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 “如果遇到支持张五牛的村民,那么务必在保证自身安危的情况下将对方击晕或者致残,今夜流血的人只能有那一个,其余村民,不该成为牺牲品。” “那半个时辰之后呢?” 中年男人沉声问道。 “村长,又该如何应付?” 他害怕到了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们这边有白忘冬。” 张月英冷声道,她指了指已经坐到她旁边台阶上的那个白衣男子。 “他?”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看着白忘冬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能顶个球用。 这人怎么看也不会是村长的对手吧? “只要白忘冬在我们手里,那张五牛就一定不会冲动。”按照事先和白忘冬商量好的内容,张月英冷静回应道。 “只要他能坐下来好好谈,我就能要了他的命。” 声音阴冷,语气阴狠,目光阴沉。 说实话,此时此刻的张月英带给中年男人的冲击力属实不小。 到底是何时何地,他印象中的那个虽然有些冷傲但性情天真的小姑娘在不知不觉间就长成了这个样子。 有乃爷之范。 “他……对村长真的有如此重要?” “大概,比我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要重要吧。” 张月英毫不犹豫地说出。 中年男人了然点头,没有再说别的。 既然他们今夜响应张月英的号召来到这里,那所谓的生死就已然度外, 他们所关注的,只有能否成功。 “走吧,这么大的声势,也该被侍卫队发现了,先下手为强。” 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状态,淡淡说道。 张月英与之对视,两人用力点头。 然后…… 所有人一同在左胳膊上绑上了白色布条,中年男人率先转身迈步,朝着外面走去,他身后的人群应声而动,第一时间跟在他的身后。 人群浩浩荡荡地跨过院门。 张月英站在小屋门口,目视着这群人远去。 然后,她手中多出一个竹筒,竹筒下面连着引线,她用力一拉。 嗖—— 绚烂的烟火在这一刻划破了夜空,照亮了整个张家村。 烟火绽放的同一时间,在张家村无数个角落当中,一个个左胳膊上绑着白布条的身影蜂拥而出,朝着张家村最中心的位置大步走去。 这一刻,人海翻涌,张家村的火焰被瞬间点起。 张家村最高处的了望塔上,张飞鸢静静站立,俯视着下面风起云涌的村落,整个人俏脸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我们该走了。” 张飞鹿从她身后走出,淡淡说道。 “真的要全都杀掉吗?” 张飞鸢没有在第一时间有所动作,而是开口问道,语气有些尖锐。 “这是村长的指令。”张飞鹿语气没有半点变化,平淡开口。“为了张家村,这一切都值得。” “你觉得老头没有错?” 张飞鸢扭过头,蹙眉问道。 “他不会错。” 张飞鹿平淡答道。 “既然这样……” 张飞鸢眉头舒缓,看着自己的兄长,轻柔一笑。 “那我没什么问题了。” 既然兄长觉得那老头没错,那这答案根本就不用思考了。 即便这是条错路,那她也必须要跟着兄长一错到底。 因为…… 她们是兄妹。 是彼此唯一的亲人,黄泉路上都要一起牵手走的那种。 “那就走吧。” 张飞鸢转过身,同样迈开长腿,朝着身后走去。 “杀个干干净净,这样的话,以后也能稍微安生一点了。” 反正这场乱子迟早都会爆发。 那就趁着今晚的夜色,将一切都归于原位。 今夜之后,张家村还会是张家村,他们的张家村。 第140章 乱起 夜很深。 张五牛看着远处燃起来的火光,幽深的眸子当中终于是泛起了波澜。 “是十一吗?她长大了。” “有你这种狠心的爷爷在,她就算是不想长大都不行。” 站在他对面的还是那个熟悉的老对手,张六羊。 面对张五牛,别管他之前输的有多惨,反正嘴上他永远都不会吃亏。 “还敢来?” 张五牛回过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在张家村里,能让他露笑的人可不多,而能让他一见面就笑的人更不多。 对于这个从少年时期就一直死死咬着他不放的族弟,张五牛心里有着独特的感情。 张六羊听到这三个字哂笑一声,他目光挑衅地瞅了张五牛一眼:“你孙女都亲自来求我了,我要是拒绝了,那岂不是就和你这黑了心的玩意一样了吗?别废话,小十一说了,她无意和你为敌,只是想同你好好谈谈,给个面子,今晚就别动手了,行不?” 说真的,和这逼打一架,疼得只有他一个人。 要是能不打,尽量还是先不打了。 反正张月英也没指望张五牛能折在他的手里,他的任务就两个。 一个是拖住张五牛,让张月英的人能拿下侍卫队,占据整个村落。 再来,就是得说通张五牛去赴张月英的约。 两个任务,都是今晚的重中之重。 “可以。” 本来张六羊就只是一句调侃,根本没指望张五牛能够回应他。 可意料之外的回答还是出现了。 他一脸讶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可以啊,白忘冬还在你们手里,现在动手,没有那个必要。” 张五牛淡淡回复道,语气从头到尾甚至没有过半分波动。 张六羊:“……” 怎么说呢,他现在确实是有点懵。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白忘冬,所以才不和我动手的?” “差不多吧。” “……” 张六羊怔住了,他表情怪异地盯着张五牛看了半晌,然后才幽幽说道。 “老五,你就实话和我说吧,那小子到底是不是你曾经犯下的错?” 到底是哪个女人生下的孩子,能够让这狠心的老东西这么护着。 张五牛听到他这话,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淡淡道:“看来你是真的上赶着想挨顿揍啊。” “别……别啊。” 张六羊脸色大变。 “快把你的灵力收回去,收回去啊!” 但,这话说的已经晚了。 那边,滔天的灵力从张五牛的身体当中涌出,张五牛大步朝着张六羊而来。 张六羊感受着张五牛那骇人的威压脸色大变。 什么情况? 这才过去多久? 这老鬼,怎么比上次……更强了。 …… 斗争就要流血。 今夜张家村的斗争已经注定无法善始善终。 胳膊上绑着白色布带的村民们举着火把,将整个村落都照了个通亮。 侍卫队的成员们与之对峙着,一时间竟然僵持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张家村建村以来的第一次内乱,而第一次,就已经呈现出分裂的局势。 这些侍卫们严阵以待,等待着村长的命令。 如果可以,他们也并不想和自己的乡亲们对着干,更何况,现在在这些目光锐利盯着他们的人中,还有着他们亲人的存在。 “回去吧,阿紫。” 而就在局势冰冷到最低点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侍卫队的最后方响起。 紧接着,侍卫队的侍卫们一个接着一个不约而同地朝着两侧移动,只是眨眼间,一条无人的通道就从侍卫队的中间分开。 张飞鸢踩着靴子,迈开长腿,大步朝着人群这边走来。 她身上的威势极重,锐利的目光扫过白布军的时候,不少村民都下意识后撤了半步。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张飞鸢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的最前方。 而她一出现,原本位于白布军旁边的长发女子瞬间消失在原地,电光闪烁,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现身在了张飞鸢的面前,两人气势大放,汹涌的气浪一瞬爆开,掀乱了两人的发丝,衣袂吹动猎猎作响。 此刻,无需多言。 张紫玲全身灵力直接涌出,狂暴的雷霆闪烁几次,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干脆利落地朝着张飞鸢杀了过去。 张飞鸢脚下轻轻一踏,同样的雷霆碎开地面,向上冲出。 雷霆同雷霆在两人中间炸开。 没有一个人选择留手,杀气毫无掩饰地冲击在一起。 太平天雷vs太平天雷。 随着雷霆炸开的那一瞬,两人身后的队伍就仿佛是听到了冲锋的号角,原本僵持的局面被迅速打破,数百人涌入了战场。 流血之夜,从此刻开始。 同一时间,十多处战场都看见了那通天炸响的雷光,这一刻,没有人再在原地驻足,无论是哪一片战场,都挥动起了手中的刀枪。 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场战争。 整个村落都乱了起来。 如果现在能够俯视整个张家村,那么一定发现,此时此刻的张家村,已然被雷霆所包裹,雷海席卷了整个村落。 破坏,废墟,战火。 虚伪的平和被撕开了伪装,露出掩藏千年的獠牙。 厮杀声,哀嚎声,求救声。 这些声音谱写出了张家村今晚的乐章。 这是一场向着毁灭,向着死亡,向着新生进发的奏鸣曲。 即便是始作俑者的张月英也从未想过,局面会热烈到这样的程度。 她坐在院子当中,来来回回更换着那壶中的茶水,静静地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嘎吱—— 当院子的门被推开。 张月英缓缓抬起头,朝着那来人看去。 哐当。 这是脑袋磕上门槛的声音。 轻微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朝着她坐着的位置靠近。 看着那记忆中熟悉的面庞,张月英眼中甚至都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张五牛就这么抓着张六羊的腿,一步一步拖着血肉模糊的张六羊走进了院子当中,他表情没有愤怒,没有责难,反而闪烁着几分欣慰。 看着坐在石凳上屹然不动,表情淡然无情的张月英。 张五牛率先开了口。 “你长大了。” 张月英微微一笑,没有回话,只是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坐到她的对面。 张五牛没有拒绝,他松开张六羊的脚腕,将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张六羊随手扔到一旁,然后很听话地坐在了张月英的面前。 “开始吧,我想听听,你要找我谈什么,又或者说……” 张五牛笑容和蔼,说出了一句让张月英无比惊悚的话。 “你要怎么杀了我?” ps:要加速了,从明天开始,加更,尽快把这一篇章给写完。 第141章 崇高 “你要怎么杀了我?” 张五牛的声音就如同一道惊雷响在了张月英的心头。 张月英抬起眼眸,看向张五牛的目光极为锐利。 “果然,你早就知道了我们全部的计划。” “整个张家村没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张五牛认真擦着手上的血,语气柔和地说道。“想要让村民们来反抗我,这是一步烂到不行的棋,但对你来说,这已经是你能做到的最好了,你已经很出色了,爷爷为你感到开心。” “既然你知道,还任凭这一幕发生,看来我是被你利用了。” 张月英看着远处弥漫的战火,眼中怒火翻涌,似乎想清楚了什么。 “你早就预谋着这一次屠杀了。” 没错,不是镇压,而是屠杀,一场名正言顺的屠杀。 “时间到了,有些事即便是没有你的推动它也会发生。” 张五牛耐心地给自己的亲孙女解释着,就像是一场时隔多年的教导。 “我还挺开心能在最后的时刻,见到一个能狠下心来的你,至少,这也是一种成长。” 张五牛接过张月英递过来的茶水,他瞅了一眼那杯中的清茶,闻了闻味道。 “是杯好茶,熟悉的味道。” “这是送你的最后一杯。” 张月英将茶壶放在一旁,淡淡说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们的目的,那所谓的谈判也就成了场笑话,喝了这杯茶,帮我解解惑吧,也就全当是全了我们祖孙多年的情分。” 听到这话,张五牛沉默片刻。 那边的厮杀还在继续,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 “所有……” 张五牛轻轻抿了口茶水,旋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但他没有点破,而是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紧接着,他放下茶杯,思索片刻。 “我以为你会先问问今晚的屠杀是为了什么。” “这个当然也很想问,但我更想问问,爷爷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张月英深吸一口气,强制着自己保持冷静。 “帮着村外人准备造反。” “把村子里的人都送上了死路。” “在村子里面大规模制造那些活死人。” “你还纵容白忘冬在村子里肆意妄为,火烧村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我真的没办法理解,爷爷你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是当皇帝吗?” “但为此甚至不惜让张家村变成现在的模样,这真的值得吗?” 似乎是想要将自己心中的不解全部抒发出来,张月英语速特别快,声音持续飙高,这一连串的问题就像是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地就问了出来。 张五牛静静听着她的每一个问题。 然后,双手叠在了桌子上,用手指摸索着骨节处的位置。 “皇帝,这种世俗的东西有什么用?” 这是张五牛给出的答案。 他是在看着张月英,可张月英却总觉得那双眼睛是在看着其他地方。 像是更遥远的过去。 “我想做的事情你们谁的没办法理解,这千年以来,只有我一个人知晓了先祖的远望,我要完成它,仅此而已。” “只有你一个人知晓?” 张月英苦笑一声,身子就像是突然瘫软了一样,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那你觉得,只有你一个人知晓的事情,真的是正确的吗?也许那不是什么先祖的遗愿,只是你的执念,不对,这个叫做妄念。” 她语气激动。 “爷爷,您就没有想过,不是您对了,而是您错了吗?” “我不可能错。”听到她这话,张五牛眼中就像是涌出了两团火焰,将他的眼睛在这夜色当中衬得锃亮。 “只有庸才才会出错。” 他声音很重,像是在嘲讽着过去千年张家村那一代又一代的村长。 “我不一样,我是天才,是和先祖一样的天才,只有我才能和先祖的愿望达成共鸣,我能看到先祖所做过的一切。” 张五牛的表情阴狠,那阴狠下面藏着的是令张月英心悸的癫狂。 “即便是真的,就值得搭上整个张家村吗!” “你懂什么!” 张五牛厉声叫道,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张月英。 “那是多么崇高的一个心愿啊,为了它,别说是一个张家村,就算是把整个顺德府,整个大明都搭进去,那也是值得的。” 他站起身来,快步在这院子当中踱步。 “那是新生,是颠覆,是终点,是至高。” 他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就像是疯了一样语速飞快地喃喃自语。 看着这样的张五牛,张月英脸上的表情彻底苦涩了下来。 果然,现在的张五牛,已经没办法正常交流了。 不过,就算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张月英还是想要问问这个问题:“今夜,您打算杀多少人才满意?” “满意?” 张五牛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看向张月英,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了他那满是血丝的瞳孔,张五牛梗着脖子,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冰冷的话。 “当然是全部了。” “只有死了的人,才是最听话的。” 咔嚓—— 就像是在表达张月英此刻心中的震怒,庞大的雷霆一道接着一道地炸响。 张五牛这个时候,突然眉头一皱。 眼皮忽然变得极为沉重。 他身体一个踉跄,差点就要跌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张月英刚想松一口气。 结果,就见到张五牛飞快挺直了身体,似笑非笑地朝着张月英看了过来。 “是不是觉得我马上就要睡着了?” 张五牛一屁股坐在了血肉模糊的张六羊身上,看着张月英开口说道,眼神戏谑地就像是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小绵羊。 他张开嘴,舌头上翻,一个被灵力包裹的水珠就出现在了他的舌头下面。 他用力一吐,这水珠就被射了出来,像是一根水箭击碎了桌子上的茶壶。 “呵呵呵,这是从哪里搞来的烂毒,就才吃了一点点,就差点让我睡过去,但是啊但是,十一,你回春篇是怎么学的。” “你难道觉得,爷爷我,会识别不出来这茶里有没有毒吗?” 这一刻,张月英全身冰冷,仿佛自己的一切想法在这老人面前都无所遁形。 “别挣扎了,今晚的张家村除了侍卫队以外,一个人都不会留下。” 张五牛从地上站起来,踹了踹旁边像只死狗一样的张六羊。 说起来,都已经有了白忘冬这块上好的材料,那张六羊这货留着还有什么用呢?浪费他感情,要不然…… “没错。” 就在张五牛没有半点想要和张月英聊下去的兴趣时,张月英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顺着这铿锵有力的声音朝着张月英的方向看去,紧接着,他就愣在了原地。 这表情…… 和他想象中的崩溃和绝望半点都不一样。 他的好孙女一脸坚定地看着他,眼中没有半点惊慌失措。 “您说得对,今晚过后,张家村一个人都不会留下。” 她抬起头,看着张五牛那恐怖的样子,勇敢直视,没有退缩。 张五牛眉头皱起,他不明白,为何张月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表情一点都不会让他感到愉快。 难道今晚的事情还会有什么变故不成? 他这般想着,把踩在张六羊脑袋上的脚缓缓移开,然后朝着村子当中看去。 然后…… “咦?” 一声轻咦过后,张五牛原本从容的表情瞬间变化。 他脸色阴沉,飞速转头看向坐在那边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的张月英,语调压低到了极限,在全力压制着心头的怒火。 “你做的?” 他这孙女,好像还真的长大了。 长大了,那可就留不得了啊。 第142章 太平经到手 直面张五牛那滔天的杀意,张月英能感觉到此刻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汹涌的窒息感就像是一条条长蛇一样捆绑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整个人俏脸煞白,喘不上一口气。 可她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看着张五牛,像是在看着一个小丑。 “您说的没错,今晚,张家村一个人都不会留下。” “但同样,一具尸体也不会有。” 顶着庞大的压力,张月英咬着牙艰难开口。 “你做的?” 张五牛放下撕扯着自己额前发丝的手掌,强制自己冷静。 “我做的。” 张月英点点头,承认了。 “呵,还真是长大了。” 和之前说这句话的感觉不一样,这一次的张五牛口中携带着的不再是那种属于至强者的藐视,而是一种掺杂着忌惮的杀意。 他不需要自己的孙女是一个有能力反抗他的人。 “我还以为你真的就是为了杀我才策划了今晚的事情。” “杀了你,这确实是最优解的方案,但是啊,不行。”张月英摇头。“我做不到的,我想了三天的时间,我一直在想,我要如何才能够杀了你,可我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能成功的方案。” 就算是举全村之力一起讨伐张五牛都不见得能够成功。 这个老人太恐怖了,他就像是笼罩在张家村头上十多年的阴影,这十几年来,他将一个“无法反抗”的印记烙在了他们的心底,让他们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反抗必死。 这是所有张家村村民共同的想法。 张月英也不例外,又或者说,身为张五牛亲孙女的她反而更明白张五牛的恐怖。 所以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要杀掉张五牛。 因为这想法并不现实。 可既然没办法达成杀掉他的目标,那么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拯救张家村呢? 张月英想到了一个。 那就是…… 将张家村里其余“活着”的村民全都迁走不就好了。 如果没办法让张五牛离开张家村,那就让整个张家村一起离开张五牛。 这样,同样可以达成张月英的目的。 而看到张五牛如今的表现,张月英猜测,她的计划应该是完成了。 现在的村子里,那些早已经想要逃离张五牛掌控的村民们,应该是都已经离开,这里除了战火和厮杀,什么都不会留下。 “看到现在这副场景,爷爷,你还觉得自己没错吗?” 想要逃离张五牛的人有着整整半个村子,半个啊。 剩下的一半不是张五牛的脑残粉,就是早已经死去的活死人。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拖延时间,原来是为了这个。” 张五牛呼出一口气,他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没有半点犹豫,他想要立刻追上去,找到那些逃离的村民杀掉。 这已经不止是简简单单为了屠杀,更多的,是要维护他作为村长的尊严。 在张家村只有一个法则。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这些逃离他的孽种,不能有一个活着。 可就在他的身形即将消失在原地的时候,张月英突然又开口了。 “你猜,白忘冬现在到了哪儿?” “嗯?” 张五牛微微一顿。 “太平经。” 轻飘飘的三个字就这样脱口而出。 张五牛瞳孔猛缩,他全身雷光乍起,目光极为尖锐地瞪了张月英一眼,张月英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吐出,红色从她的嘴角溢出,但她那嘲讽的目光始终没有变化。 将军了。 张五牛瞪了他一眼之后,不再继续在张月英的院子里浪费时间,他猛地咬牙,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村子最中心的那个位置飞去。 张月英目视着他离开,从石凳上站起,踉踉跄跄走向了张六羊的位置。 他们也得抓紧走了。 也不知道白忘冬能给她们拖上多久的时间。 …… 而就在张月英和张五牛对峙之时。 一道身影从暗夜中走出,一步跨在了太平碑所在的位置。 他背对身后一片废墟的村子,单手摸着太平碑上的纹路,默默地呼出一口气。 “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 他找了它好久好久,为了它,不远万里从京城赶到顺德府。 为了它,他一路杀伐到了现在。 顺德府每一个星星夜夜,他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它。 此时此刻,他终于有资格能够说出这句话了。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收工,收工。” 白忘冬在稍微感慨了一下之后,满意地笑了出来。 紧接着,火云纹瞬间爬上了他的双颊,狂暴的火焰在他身上一瞬燃起。 半鬼化.红烛。 白忘冬的双眸锐利如刀。 他猛地抬起腿,火焰在他的小腿之上裹上了厚厚一层,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用尽全力,一记鞭腿狂暴抽出,携带着赤红色的烈火,直接抽在了太平碑之上。 轰—— 火焰一瞬爆开。 顷刻间,火海在白忘冬身后飞散。 咔嚓—— 这是太平碑上裂纹出现的声音。 再然后…… 嘭!!!! 整个太平碑瞬间爆开,无数石块飞舞,整个太平碑从下到上,一层一层的坍塌。 只是眨眼之间,这座张家村最核心的物件就已然碎裂成了数以计万的碎石。 白忘冬周身火焰护体,将那些从空中砸落下来的石块给一一挡下,他聚精会神,朝着那碎开石碑当中看去。 一层。 两层。 三层。 就像是在看着他剥皮一样,白忘冬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一丝一毫。 然后…… 一抹黑色幽光就在这彻底碎掉的石碑当中,无比显眼地绽放着自己的光芒。 白忘冬没有半点的迟疑,伸出手一把将它握住。 白忘冬手心灵力涌动。 那黑色幽光瞬间散去,露出了它藏在幽光当中的模样。 那是一个全身用玉石打造而成的卷轴。 而在那卷轴之上,写着这样的三个字。 “……太平经” 白忘冬看着这三个字,嘴角缓缓勾起。 总算是找到了。 居然真的就放置在这村子最显眼的地方,这叫啥,灯下黑是吧?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是吧? 管他呢。 白忘冬手掌一翻,直接将这幽光给收入到了腰间白玉当中。 既然太平经已经到手,那么,接下来就该离开张家村了。 但就在他脚步刚要移动的那一刻。 白忘冬突然顿在了原地,他眯着眼睛,少见的皱起了眉头,一点一点地扭头朝着旁边看去。 然后…… 啊呜。 从石碑底下钻出的黑色龙头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白忘冬一口吞下。 它那双目光混乱的眼睛朝着周围一瞥,然后迅速扭头重新遁入地下。 太平碑废墟当中,不再有任何一个活着的身影。 下一秒,远处的流光飞速赶到,落地之时,着急的都没有缓一缓就来到了那碎裂的太平碑前。 他看着周围空无一人的现场。 苍老但明亮的眼睛微微一动,闪过一抹暗光。 紧接着,他不再有半点犹豫,朝着旁边碎裂掉的太平碑走去。 啊呜。 同样的黑龙头,同样的声音和咀嚼。 张五牛同样被一口吞下。 这片废墟,彻底安静了下来。 第143章 黑色森林 “黑漆漆的。” 白忘冬刚一恍惚,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原本嘈杂坍塌的张家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压压的森林。 这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和没有那么黑的黑,也正是这一丢丢的小差距,才让白忘冬看清楚周围并不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而是一片通体黑色的森林。 白忘冬扶着头,努力回忆着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刚才是有一颗黑色的龙头将他给一口吞了,那黑龙不出意外就是那条熟悉的阴龙脉,所以,也就是说现在他是在阴龙脉当中吗? 可为什么…… “有点疼。” 白忘冬扶着头,视线恍惚到了极点。 现在在他眼前全是重影,就像是他正在从这个世界当中一点一点的剥离。 诡异的感觉。 白忘冬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踉踉跄跄朝着前面走了几步。 他想要看看,这片黑色丛林里面究竟有什么。 这个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 它出现在太平碑的下面,是巧合,还是说藏着什么秘密。 虽然脚步虚浮,但他踩的很稳,就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样,很快就一头钻进了这片黑色丛林当中。 他慢慢朝着里面走着。 置身于林间,白忘冬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关上了静音,甚至就连他自己的脚步声都没有了半点声响。 这种彻彻底底的安静,真的就像是一个真空的世界。 “唔。” 白忘冬忽然闷哼一声,脸色“唰”地一白,以最快的速度伸出手死死抓住他的头,五指用力掐在了侧面脑袋上,额头之上,青筋暴起,强烈的剧痛感正在从他的神魂上一阵一阵传来。 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咬着他的神魂,想要将他的神魂给完全吞噬掉。 阴蛊符! 沉睡了一天的阴蛊符在进入这片森林之后就像是突然恢复了活力一样,仿佛,它就应该待在这里,它属于这里。 “嘎吱嘎吱的吵死了,给老子安静一点。” 白忘冬歪着头,双眸当中,满是暴戾。 一抹红光闪过,红烛出现在他的身旁,白忘冬手中忽然燃起一团血红色的厉火。 鬼术.燃魂火。 燃魂火为什么要叫燃魂火,原因特别简单,因为它真的能燃魂。 白忘冬手掌用力一捏,那团燃魂火迅速蔓延到了他的整个手掌上面,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一掌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轰—— 灼烈的火焰猛地在他脸上炸开,那厉火就像是从前到后穿透了他的脑颅一样,直接在他的后脑勺燃起。 白忘冬的神魂立马安静了下来。 那啃咬的声音戛然而止。 “清静了。” 白忘冬捂了捂自己的耳朵,感知着那附着在他神魂上的虫子安分下来,他放下手,呼了口气。 紧接着,他环视四周的黑色森林,他猜测,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那大黑虫子,所以这才让它提前躁动了起来。 想到这里,白忘冬继续扶着头,凭借着自己的感知,回忆刚才大黑虫子躁动的方向,隐隐约约当中,他似乎能够感觉得到那一刻阴蛊符似乎与什么东西联通在了一起。 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但白忘冬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秒的联系。 “大概……是这个方向吧?” 白忘冬大致判断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 不过…… “管他呢,路都是自己踩出来的,把副本放在一旁,现在应该是寻宝时间。” 白忘冬放下手,打了个响指,直接挥臂。 向前向前就向前,反正只要沿着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到终点,要是终点没有宝藏,那就把旁边的墙给砸开,一定能找到新的路,那里,也能找到宝藏。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忘冬大踏步朝着前面走去。 他时刻注意着神魂上阴蛊符的动静。 只要它一有反应,那就说明自己离那个未知的东西越来越近了。 他很好奇,按照张月英之前的说法,这阴蛊符应该是用来让他变成一具唯命是从的活死人的才对,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发作,十有八九是需要时间等着被催熟。 可现在它却因为来到了这片森林而提前发作了。 啧啧。 白忘冬严重怀疑,这森林里藏着的东西,就是张五牛为什么这么纵容自己的原因。 呵,狗老男人。 果然,所谓的“爱惨了”就只是一个骗局,他才不是那老登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啧啧,是时候该到决裂的剧情了。 他是不是应该一边哭唧唧地抹眼泪,然后大骂那老头是个渣男,说出“原来所有的一切只不过都是为了利用”这样经典的台词,最后的最后,他再一刀子噶了老头的腰子,亲自把他给埋了。 达成一个人人都喜闻乐见的结局。 “啧,有点子魔幻。” 白忘冬想了想自己公主抱抱着老头那画面,下意识抽抽鼻子。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说真的,老头长的有点丑,他拒绝亲自演绎这个画面,还是让张宇霄那闷骚来当个替身好了。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白忘冬都已经忽略掉了周围那流逝的时间。 这森林就像是一个将世界隔绝在外的新世界,在这里面行走,很容易就会渐渐迷失掉一些东西。 蛊虫的感应越来越明显,白忘冬能够很清楚的知晓,他在距离张家村的答案越来越近。 他的心脏开始下意识地剧烈跳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他的身体在提醒着他,前方有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一样。 不对,那不是危险,是很危险。 危险到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用刺痛感告诉他不要再继续向前,那是一种超越危险,已经跨入到恐怖行列的东西。 白忘冬眯起眼睛,他看着前面那一望无际的漆黑。 他知道,是时候到了该走出这片森林的时候了。 所谓的真相,一切的真相,都在前面。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种心悸给死死压在心底,然后…… 一步迈出。 哐当。 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黑木大门缓缓开启。 这一步,直接越过大门,进入到了一片新的黑暗。 霎时间,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瞬间裹挟在了白忘冬的全身。 白忘冬定睛朝着门内的画面看去,就这一眼,他瞳孔瞬间缩紧起来。 “卧槽……” 玛德。 罗睺在哪儿? 他这次是真的想他了。 第144章 百万阴兵 头皮发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曾经的白忘冬只以为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可当眼前这一幕猝不及防闯入他视线中的时候,白忘冬是真的麻了。 你知道能让一个不是密集恐惧症的人全身发冷的画面是什么样子的吗? 一万?两万? 嗯~ 都不是。 白忘冬只是站在这里,朝着下面去看。 就能够看到一望无际到犹如海洋一般的人头。 这个数量,要是没有百万之数白忘冬是万万不可能相信的。 那些黑色的人头闭着眼睛,就像是正在沉睡一般,可是那种近乎实质性的阴气却在一阵一阵地从它们身上传来。 白忘冬想要看的真切一切,下意识就朝着前面迈了一步。 可紧接着…… “唰——” 这些黑色头骨的眼睛居然在同一时间一同张开。 纯黑色的眼睛中没有一点点的光亮,就像是一个个黑洞一般,只要有光芒接触,就会被吞噬的一点不剩。 这一刻,白忘冬骤然出现在了百万双眼睛之前,那一道道诡异的目光,让他原本就在疯狂预警的直觉更加的狂躁。 他站在悬崖边上,俯视着下面那些头颅,神魂上附着的阴蛊符愈发的蠢蠢欲动。 咔嚓。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发出的声音。 只是这一声脆响之后,白忘冬蓦地看到了下面那密密麻麻到根本分辨不出来谁动谁没动的头群中,一个头颅仿佛剧烈摇晃了一下。 然后,这一下就像是进行了一个什么样的开幕一般。 下一秒,头颅之上阴气涌出,居然就像是生出了血肉,一个活生生的人头出现,那人头悬空,就像是从地上站起,紧接着,一副骨架长出,黑色的血肉一点一点的滋生。 它是第一个,不是最后一个。 还没等白忘冬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一大片的头颅重复了同样的过程。 同时,一股凝实到难以理解的杀意弥散。 目睹着这一幕的发生,白忘冬一下子就认出了这里这些头颅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他应该是见过的。 虽然可能有一些脸不是太熟悉,但好多,他都曾经见过。 在那太平经当中,那个人周身围绕着的那些身影。 曾经在汉末有过赫赫凶名的…… 百万阴兵。 “卧槽……” 白忘冬忽然就笑了,他捂住自己的眼睛,觉得这一幕莫名有些荒谬。 玛德,他就是一小百户,打这种高端局,他配吗? 这是新手保护期该有的强度吗? 罗睺呢,罗睺现在到哪儿了? 真的,这一次,他是真的想他了。 “唉。” 感受着自己已经被正在苏醒的阴兵视线锁定,白忘冬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种留存了千年的老古董,打又打不过,吃又吃不了,现在看起来,掉头就走的话,十有八九也逃不掉。 只能是…… “玩命呗。” 他放下手,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在原地蹦哒了两下。 霎时间,那庞大的杀意化为飓风直接从他的脸上吹过,掀起了他凌乱的发丝,白忘冬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 玛德,以一敌百万。 别管打不打的过,这说出去都得老屌了。 “陪我好好玩玩吧。” 即便是最后一次,那也要玩个尽兴。 白忘冬全身火焰刚要涌起,可下一秒,他目光微顿,动作愣在了原地,爬了一半的火云纹缓缓褪去。 他原本兴奋起来的表情缓缓收起。 先是看了一边那快要完全苏醒的阴兵,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最后沉默了数秒之后,眨了眨眼。 要不…… 还是先等等。 他的救星好像来了。 …… 黑色森林,有人对这里极不适应,但有人来这里就跟回家一样。 张五牛被黑龙头一口吞下之后,第一时间就熟门熟路地钻进了黑森林当中,他没有好奇地四处张望,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来。 只不过…… “之前有这个乌鸦在的吗?” 张五牛看了一眼那个站在树上,血眼乌羽的渡鸦,眉头紧紧皱起。 阴玄虚界他虽然来的多,但不见得每一次来都是一样的情况,它就像是和外界一样有着时间流失,每一次总会有一丢丢不一样的变化。 像是叶子枯了,树苗高了,这些变化时不时就会发生。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活物在。 不过,看着它身上裹着的浓浓阴气,再加上他现在很急,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关注这只渡鸦,直接没入到了丛林当中,沿着熟悉的道路,朝着目的地飞驰。 而就在张五牛的背影消失一段时间之后,那静立不动的渡鸦突然眨了眨眼,它抖抖身体,张开了自己的翅膀。 黑色将黑色吞没,渡鸦的身体彻底没入到了这片夜色当中,消失不见。 …… 等到张五牛跨过那扇木门的时候,白忘冬那挺拔的身影霎时间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轻松的微笑,旋即来到白忘冬身边,转头朝着白忘冬看去。 此时此刻的白忘冬静静站着,一动不动,双目当中已然没有了半点神光,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麻木的就像是木偶。 “是被这里的阴气给催熟了吗?” 对白忘冬现在的情况,张五牛像是毫不意外。 就在他刚想要查看一下白忘冬现在的情况时,另一边,阴兵喉咙里那压抑的嘶吼声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他不满地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那些即将苏醒的阴兵身上飞快扫过。 紧接着,那些阴兵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迅速趴下。 张五牛冷哼一声。 随即就又一次将目光转移到了白忘冬的身上。 他掌心灵力涌动,黑色的阴气在他手心汇聚,紧接着,一只纯黑色的蝴蝶就这样在他的手心凝出。 那蝴蝶头生双角,身上还有些许的鳞片。 看上去不伦不类。 “看来是真的被吞掉了。” 张五牛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这蝴蝶蛊能感应到白忘冬神魂上那只蛊虫的情况,在他的感知当中,白忘冬的神魂已经完全被黑色所包裹,这种情况,就说明成熟的蛊虫已经完全吞噬掉了他的神魂。 换句话说,白忘冬已经死了,现在占据白忘冬身体的,就是那个之前被他送进白忘冬耳朵里的蛊虫。 现在的白忘冬,就是一个活死人。 “终于,得到你了。” 张五牛手指在白忘冬脸上轻轻滑过。 没想到,虽然白忘冬误入阴玄虚界,但误打误撞竟然早一步催熟了他脑子里的蛊虫,这还真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只要有你在,这百万阴兵,我就一定能完全掌控。” 张五牛的声音越发的尖锐,他痴迷地看着白忘冬,就像是在看一件最完美的宝物。 就在最关键的时候,有这样一个天赋绝顶的鬼修来了顺德府,这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这种水到渠成的感觉,他都不得不说一声。 天命在我。 “反正你都来了这里,既然这样,那就一便把事情都给办了好了。” 张五牛转过身,朝着那百万阴兵看去,眼眸当中涌出了浓浓的贪婪。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今日之后,张角做不到的事情,他能做到。 他要超越张角。 成为那千古唯一。 “开始吧。” 张五牛手中蝴蝶振翅,朝着那百万阴兵飞了过去。 可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那原本双目空洞的白忘冬,眼中仿佛正在涌出一丝又一丝的精光。 鎏金色的眼眸缓缓浮出。 白忘冬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大大的弧度。 歪头,微笑。 双目骤然混沌。 玛德。 老流氓,早晚弄死你。 第145章 天境 张五牛站在悬崖之上,张开双臂,体内那夸张的灵力就像是不要钱的一样疯狂朝着外面倾泻。 白忘冬站在他的身后,那双已经恢复清明的眼睛隐晦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张五牛的灵力就像是海洋一样,即便是将那百万阴兵全部覆盖,脸上也没有露出半分的虚弱之色。 这让白忘冬看着羡慕极了。 要是他有这灵力,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都开着半鬼化摆pose都没事。 这股骇人的威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那跨越玄关,跃入天境的灵力修为吗? 灵力十三境。 幽九,玄五,天一。 一般来说,若是入了玄境,那单从灵力而言便就已经是列入到高手的行列,玄境五重,一步一登天,每一重天的灵力修为之间都会有着成倍成倍的差距。 而若是跃过玄关,便能入了天境。 天境,据说这个境界的灵力,会如同天空一般辽阔,犹如海洋一般无边。 只要入了天境,所有的一切灵力境界就都失了意义。 天境只有这么一重的划分,灵力修为若是到了这一层,或多或少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换句话说,这世间大修行者不一定有着天境灵力修为,但天境者一定是大修行者,绝对的强者。 就目前的大明修行界而言,摆在明面上的天境修行者就那么一个。 天师府,张天师。 被官方承认过的修行界正道魁首,他是天境修为,一点都不奇怪。 除了他之外,修行界当中有没有其他的天境修行者? 有,绝对有。 至少白忘冬不信姚广孝还是玄境的修为,这个老光头厉害的很,就单从那些关于他的记载上来看,这人的修为就已经够深不可测了。 说他是玄境,白忘冬一万个不信。 罗睺不知道算不算天境修为。 大抵是不算的。 这人的灵力修为虽然高,但肯定没有这么夸张,可架不住这货的综合战力够高啊,作为朝廷第一暴力机关的扛把子,此人杀伐之道走的比谁都要远。 白忘冬不知道罗睺到底有多强。 但白忘冬知道,这人绝对是强的没边的那种。 天花板晓得吗? 罗睺大概就是属于这个行列的。 扯远了,不说别人,就单看现如今张五牛这吓人的架势,白忘冬不得不怀疑,这老登是不是也触及到了这个灵力境界。 想一想这货的年纪,再加上有太平经这样的神法在,好像有这么高的灵力修为也不算是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毕竟,张五牛大小也是个张家村的村长,当年那一批村长候选人当中最牛叉的那个,天赋,心性,心计都极为拔尖的天骄。 天才,加上稀世仙法,再加上时间沉淀,再时不时来上几次抽疯。 我靠,不想不清楚,这一想,白忘冬这才蓦然发觉,这老头好像真的有点强啊。 前面的张五牛还在施法,后面的白忘冬无聊地看着,希望他能快上一点,要不是想要看看张五牛要怎么处理被阴蛊符占据了身体的他,他现在早就溜了好吧。 而就在他无聊的想打个无声的哈欠时,张五牛这边终于是有了新的动作。 那只振翅而飞的蝴蝶在半空当中不断地舞动,从它的翅膀下面撒出阵阵花粉,花粉落在这些阴兵的身上,瞬间就被阴兵吸收在内。 白忘冬突然感觉到,有着一股强烈的意志正在试图和他神魂上的阴蛊符建立联系。 然后紧接着,张五牛就转过了头,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白忘冬表情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到了刚才的样子,很及时,张五牛并没有发现端倪,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对于他而言,他手中的蝴蝶蛊能够给他最大的自信。 “让我来看看,你能掌控多少阴兵。” 张五牛转过身的第一时间,就伸出手掌,朝着白忘冬脸上盖了过去。 多少呢? 白忘冬也不知道。 他只能感觉到有着无数道意识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涌入到了他的脑壳当中,想要和他的神魂建立联系。 这些意识密密麻麻,多到根本数不过来。 不行! 不能任凭这些意识连接到他的大脑。 如果他真的是个活死人,那他当然不用在意这些,可他有神魂,若是真的让这么多意识一同闯进来,那他可能真的要将全部的神魂都给献祭掉了。 不玩了,截止到目前为止,白忘冬也大致猜到张五牛是想要用他来干什么了。 一念至此,白忘冬那空洞麻木的双眸瞬间变得清明,他脸上火云纹浮现,下一秒,在张五牛猝不及防之下,他整个人身体化为一道火光,瞬间就和张五牛拉开了距离。 张五牛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愣。 像是根本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样,他皱起了眉头,但并没有半点惊慌,因为他知道,即便白忘冬是清醒的又如何,反正他只要逃不了就行。 “是突然清醒,还是一直都在和我演戏?” 张五牛淡淡问道,也没有着急去抓白忘冬。 他要好好看看白忘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什么时候来的?” 此时此刻,白忘冬展现出了自己最精湛的演技,他先是小脸一慌,目光漂移一瞬,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张五牛,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 张五牛死死盯着他看了一眼,这一眼持续了足足十几秒的时间,白忘冬都被盯迷糊了,然后才移开了视线。 “这里是……” 张五牛不接戏,那他就得主动一点。 白忘冬像是刚见到那百万阴兵一样,一脸惊奇地朝着下面看去。 有花粉的束缚,这些阴兵都安分了不少。 “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那你的记忆截止在了什么时候?” “我凭什么告诉你。”白忘冬挑眉,做出了一个挑衅的表情。“我猜猜,我猜猜,你之前说,要让我帮你一个忙,该不会就是下面这一群吧?” 对着那百万阴兵做了个夸张的动作,白忘冬回过头,向着张五牛问道。 “没什么。” 张五牛神色还是那么平淡,一点都看不到刚才那个一脸疯癫,说着要超越张角的样子,这人莫不是也是个精分? “回去吧。” 张五牛呼出一口气说道。 “呵,回去?” 白忘冬轻笑一声。 “现在的张家村可不安静,回去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噪音吗?” 他蹲在悬崖边上,眺望着那一望无际的人海。 “给我讲讲故事吧,这看起来并不像是你的东西。” 他还在输出,争取压榨干净张五牛最后一滴价值。 “呵。当然不是。” 张五牛也没有直接出言拒绝,他迈步走到了白忘冬身边,同样眺望远处的人海。 “这是张家村先祖留下来的传承,截止到目前为止,这群玩意还没有臣服于我,当然也不能说算是我的。”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打肿脸撑胖子只会让我觉得丢人。” 张五牛不屑地笑了笑,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有点好玩的事情。 “哦,对了,你知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要是他猜的没错的话,自己那孙女,貌似还真的干了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啊。 第146章 开幕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忘冬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微微一滞,但也就只是一小下,就那么一瞬间,短到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 他扭过头,仰着头看向张五牛,等待着他的回答。 张五牛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十一告诉我的,是不是没想到你也有翻车的一天?” “哦,这样啊。” 白忘冬思绪飞快闪动,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盯着远处的蝴蝶,轻轻一笑。 “看来这一次是我被利用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杀你。” 不得不说,张月英这一次的演技真的是把他都给骗过去了。 至少在当时,白忘冬真不觉得那满腔的杀意是作伪的。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张五牛奇怪地问道。 白忘冬的反应未免太平淡了。 明明张月英刻意在那个时间说出他的去向,就是想要用他来换取他们逃离的时间,那个时候,张月英绝对是不在乎白忘冬的生死的。 “有什么好意外的?”白忘冬站起身来。“被同一个人坑了这么多次,要是还没有半点成长,那不是她有问题,就是我有问题了。” 曾经的那个憨憨也学会骗人了。 啧啧,可以,爷青结。 “这样也好,至少这样的话,我也就不欠她的了。” 虽说是敌我双方,但毕竟张月英那么憨,骗一个憨憨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负罪感的,更不要说白忘冬这样心软的神了,他这样的好人,最容易为这种事煎熬。 “你倒是看的开。” “我不像你,我光明正大。” “???” 张五牛脑子宕机了那么一瞬。 为啥突然就开骂了呢? 他又干啥了,就不光明正大了。 白忘冬耸耸肩,没掉头,始终在看着那在空中飞舞的蝴蝶。 “既然你不愿意给我讲故事,那我就给你讲一个吧,我要是说错了,欢迎你来指正。” 张五牛:“请。”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还能讲出个什么花来。 白忘冬敲敲脑壳:“我想想,要从什么地方讲起比较好呢?” 他目光扫过下面的阴兵,嘴角浅浅勾起。 “哦,就从你是个小笨蛋这部分讲起吧。” 张五牛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但他的养气功夫十足,并没有因为白忘冬这点不敬动怒。 要是被骂两句就能动怒的话,他就不会坐视白忘冬火烧村子了。 毕竟,在他看来,现在说话的这具躯体,未来会是他的东西。 对于他的东西,他向来宽容很多。 “曾经呢,在很远很远的小山村里,有个叫小牛的小笨蛋,他误打误撞之下呢,找到了村子里最大的秘密,他觉得自己超了不起的,别人都没找到的秘密,为什么就让他给找到了呢,他想,他一定就是那个天命之子。” 张五牛表情平静,没有半点打断白忘冬讲述的意思,安安静静地听着。 “可是,秘密虽然找到了,但小牛是个小笨蛋啊,这秘密他把握不住,他做不到完全把这个秘密给掌握在手里,毕竟,笨蛋嘛,你懂的。” 白忘冬看着那蝴蝶起起落落,上下浮动,嘴角噙着的笑容越发的温柔。 “这波,纯属是能力不行,可做不到要怎么办呢?老牛,你说小牛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知道,你直接告诉我答案好了。” “吼吼~我还真想到一个。” “愿闻其详。” “既然自己不行,那小牛是不是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呢?” 白忘冬目光玩味。 “哦,虽然我做不到,但别人可以做到啊,那这样一来,我只要找到能做到的人,然后……控制住他们不就好了吗?这样一来,不还是等于我完全掌控住了这个秘密。” 张五牛眼波微动:“真是个不错的想法。” “多傻逼啊。” 白忘冬撇撇嘴。 “怕不是只有傻子才会想到这么低能的方法。” 他看着那艳丽的蝴蝶,眼底的神色愈发迷醉。 “不从自己身上想办法,反而总是想着来个二次中转,打铁还需自身强,不是自己的,永远不靠谱,走捷径可以,但靠别人走捷径,一定会摔跟头。” 白忘冬转过头,直视着张五牛。 “老牛,这忠告你记住,我只这么说一遍。” “你也就只能逞逞嘴上功夫了。”张五牛先是皱了下眉,但很快就舒展了起来。“小牛做的很好,不需要你的忠告。” “是这样吗?” 白忘冬翻了翻眼,语气轻快。 “就当是这样吧。” 他后撤几步,和张五牛拉开距离。 张五牛冷笑一声,五指收拢,灵力涌出。 白忘冬的表情瞬间苍白,眼中的神光被迅速剥离。 看到这样的白忘冬,张五牛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浓了。 啰嗦了半天,还以为有什么反转呢? 就这?? 到底谁才是蠢货。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突然抬起双手,用力。 “啪!” 这一道清脆的拍掌声让张五牛眼中涌出了浓浓的惊骇。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忘冬,不解之色浮于表面,藏不住了。 “为何?” 目睹着白忘冬的眼眸恢复神光,张五牛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说呢?” 白忘冬手指一勾,从他的耳朵当中,一股纯黑色的液体缓缓流出。 “我自接触修行开始,研究最多的从来就不是鬼道。” 液体在他的掌心当中悬空汇聚,正在一点一点的凝实成虫。 面对张五牛的疑问,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贴心的给出了答案。 “是神魂。” “神魂……” “阴蛊符真的很厉害。”白忘冬看着手里即将成型的大黑虫子,感慨的说道。“但面对厉害的东西,总有最朴素的解决方法。” “只要把你的神魂切出来一小块,傻傻的大虫子就已经足够满足了。” 白忘冬笑的很纯真,可他的话却让张五牛愣在了原地。 “恰好,我的爱好之一,就是喜欢把神魂切着玩,这方面,我是老手。” 寒意自脚底一直蔓延到天灵盖。 这是张五牛上了年纪以后第一次听到别人的话会背后发凉。 把神魂切开…… 白忘冬说的简单,可先不提这方法的操作难度有多大。 就单说那种极致到每一处神经的剧痛,就绝对不是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这是个疯子。 “那你放心,既然你都这么‘贴心’地提醒我了,下一次,我不会再出错了。” 张五牛目光噌噌发亮,白忘冬不会觉得自己能从他手心里逃离吧?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方法都已经知道了,还怕解决不了。 “我会把你那多余的神魂都给碾个稀碎,让你再也翻不了身。” “这听起来貌似挺不错的,体验感一定会超棒,但是……” 大黑虫子已经完全凝实,白忘冬另一只手伸出,放在了蛊虫的头顶。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呢。” 啪! 掌心合上,白忘冬手掌猛地拍在了大黑虫子身上。 霎时间,黑水四溅,白忘冬眼底燃起金色的火焰,他就这么看着张五牛,笑容越发浓烈。 轰—— 血红色的厉火在他的掌心燃起。 张五牛眉头一皱,不知道白忘冬这是想要做什么。 面对他探究的目光,白忘冬只是把双掌分开,然后抬手指了指远处的光景。 “你是要抓我,还是要救它。” 救它? 谁?!! 张五牛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朝旁边看去。 紧接着,他瞳孔猛地紧缩,一股极致的怒意瞬间就冲上了他的脑壳。 在远处的半空中,那本该自由自在飞翔的艳丽蝴蝶身上燃起了血红色的厉火,就这么眨眼的时间,那蝴蝶的一边翅膀就已经被燃成了粉末。 扑棱棱。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通体漆黑的血眼渡鸦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直接越过张五牛的位置,停在了白忘冬的肩膀之上。 “都说了,我对神魂方面的研究很深的。” 白忘冬站在原地,双手插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张五牛,眼底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就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所预料到的画面没有出入。 你以为为什么要和你聊这么久,不是另有所图,难道还是因为你长的帅吗? 真的是。 老笨蛋。 “拜拜~” 白忘冬摆了摆手,语气轻快无比。 下一秒。 张五牛目露黑眸,全身灵力在一瞬爆发。 就在张五牛身形刚动的那一刻,白忘冬肩膀上的渡鸦缓缓抬起了头,那只血红色的左眼当中,一个旋涡飞快涌出,极速放大。 而此刻,张五牛已然来到了白忘冬的身前,只有一步的距离。 白忘冬一动不动,目光漠然、 紧接着,那庞大的墨色旋涡将白忘冬连同渡鸦的身体全部遮盖。 吞噬。 收缩。 嘭—— 白忘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张五牛穿过空无一人的位置,手中雷爪什么都没捕捉到,无数黑色的羽毛在他身后飞散而落。 他死死咬牙,脸上的表情接近扭曲。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半空中被焚烧的蝴蝶凄厉鸣叫,整个身躯都化为飞灰,朝着下面的百万阴兵落去。 张五牛感受到自己同蝴蝶蛊断了联系。 他的整张脸都颤抖了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全身灵力絮乱冒出。 “白——忘——冬!!!!” 轰隆隆隆隆隆! 漫天的雷霆在一瞬炸响,无数条雷龙在半空当中肆虐,他目露凶光,全身杀意冲霄而起。 可就在这个时候。 那周围的墨黑色世界却突然一颤。 唰—— 张五牛身上的灵力就像是被冷水浇灭的火焰一样,猛地被熄灭。 他发丝从额头上垂落,眼眶微红,身子佝偻,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就像是一下子又老了十岁一样。 咔嚓。 而就在张五牛刚想要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 那细微的声音又一次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扭过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然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说过,若是倒霉,喝口凉水也塞牙。 在蝴蝶蛊破灭的那一刻,那些原本被花粉所限制住的阴兵们,又一次恢复了动作,而且越来越快。 他们一个个站起,将目光看向了站在悬崖之上的张五牛。 张五牛手掌一抽,立马从恍神中醒来。 他感受着那即将苏醒的百万阴兵眼中的凶光,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罢了,这都是命。” 张五牛一招手,那一瞬间,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顿时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张五牛手指一勾,一个符咒顿时从那人身上流出,没入到了他的手心。 关于为什么他能够跨越这么长的距离把这人从远处招来,就是因为这符咒了。 从很早很早开始,他就已经选定了该作为中转站的人。 张家村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鬼道天才。 一个能够凭借太平碑上的内容,衍生出异变术法吞鬼术的人。 白忘冬的备用材料。 张六羊。 当然,一个张六羊肯定是不够的。 他继续招手,一个接着一个的身影躺在了他的旁边。 其中有尸体,也有被张五牛强力镇压的活人。 这些都是张家村鬼道之上最有天赋的人。 白忘冬说的对,他没有能够掌控百万阴兵的天赋,但如果将有天赋的人炼制成阴傀,那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他有天赋了吗? 这个观点,即便是到了现在,张五牛也不觉得它有错。 白忘冬…… 只是个特例。 “别怨我,要怨就怨白忘冬逃走了吧。” 张五牛喃喃道。 若是白忘冬不逃走,那他今晚根本用不着杀这么多人。 感受着符咒被全部剥离出身体。 张五牛五指收拢。 哐当。 那数十具身体同一时间就坐了起来。 张五牛甩手,灵力撒出。 下一秒,又一只瘦弱无比的蝴蝶蛊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比起之前那只养了很久,都已经白白胖胖的蝴蝶,现在这只看着就弱。 “三十二具,应该够了。” 张五牛摆手。 这些“人”一同站起来,朝着悬崖之下的百万阴兵看去。 然后…… 就像是建立了某种联系。 那些阴兵们第一时间停下了动作。 张五牛呼出一口气,他看着穹顶,再也没办法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 “杀吧,杀吧,杀吧。” 他癫狂地叫着,双臂挥舞。 “这里是地狱,我要超脱,我要抵达仙道的终点!” 而这,只有无休止的杀戮能够做到。 这场戏,终于要开幕了! 第147章 第四只鬼灵 “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 趴在石头上,白忘冬那脸就跟死了三天一样的白,他双目无神,一动不动。 天知道他现在气海里的灵力有多空。 刚才装逼装的有多得劲,那现在身体就有多酸爽。 一次性抽空气海里的全部灵力,这还是白忘冬的初体验,不试不知道,这一试至少得难受个半天。 没想到啊,新的鬼术灵力消耗起来居然这么大。 这还是在没有半鬼化的情况下,单纯凭借鬼灵的力量用出来的,要是用出半鬼化,然后再用这招。 白忘冬觉得他的身体硬件绝对撑不过三秒。 扑棱棱。 就像是在回应白忘冬的想法,那只血眼渡鸦从空中落下,踩在了他的背上。 白忘冬没有回头,但也大概得到了它信息上的反馈。 “是吗?找到就好。” 白忘冬喃喃道。 “既然等不到罗睺,那张家村也该换个方式收尾了。” 现在张家村,不对,应该说是张五牛的事情,白忘冬已经搞得差不多清楚了。 确认过实力,那是自己对付不了的人,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是借刀杀人了。 “三途啊,下次别这么能吃,多少给你的兄弟姐妹们留点。” 白忘冬翻了个身,他身上的渡鸦很配合的跳起来,踩在了他的肚子上,扭扭头,疑惑地看着他。 这只看起来不那么聪明的渡鸦就是白忘冬的第四只鬼灵。 全名,三途鸦。 三途河上摆渡鸦。 就像红烛是因为白忘冬基于缺少杀伐能力炼制出来的,炼制三途鸦也是有着专属的理由。 没错,就是为了方便逃命。 自打惦记上路森小金库的时候,白忘冬就已经想好了这第四只鬼灵的人选了,就他这作死程度,没这么一个擅长遁走的鬼灵打底还真不一定能顶得住。 三途鸦,百鬼图鉴当中唯一一个擅长空间跃迁的鬼灵,试想,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比瞬间移动更能够方便逃命的吗? 虽然张五牛实力深不见底,但只要用一些方法吸引住他的注意力,然后在他不知道自己有这样能力的时候,突然用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逃走之后,再用一些事情牵绊住他的脚步,那整个逃脱过程就会毫无意外,就算是天师来了,这一套也行得通。 本来白忘冬还想着该用什么方法能达成这个过程呢。 结果那小蝴蝶一出现,白忘冬瞬间就有了想法。 蝴蝶蛊和大黑虫子相连接,以他对神魂的熟悉,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那就能够顺着这个关系找到二者连接的那根线,逆着用燃魂火烧上去,就能让那只控制着大黑虫子的蝴蝶蛊被瞬间点燃。 张五牛的各种手段其实很厉害,可没办法,他不走运啊。 谁能想到会真就这么巧碰上一个平日里喜欢研究着神魂玩的人当阴傀呢? 实操永远是研究最快的进步方式,白忘冬切神魂切的上瘾,对神魂这玩意,虽然不敢说是特别了解,但至少比起张五牛来说,肯定是要熟悉那么一丢丢的。 这样一来,蝴蝶被燃了,吸引了张五牛的注意,白忘冬趁机动用三途鸦的鬼术逃离,再然后没有了蝴蝶蛊撒下的粉末限制,那凶气十足的百万阴兵也会暂时脱离张五牛的掌控,这样一来,张五牛就没办法追上来了。 整个过程和他之前计划好的一模一样。 这是一次完美的大逃脱。 “nice!” 白忘冬从石头上蹦起来,盘腿而坐,从腰间白玉里拿出笔和小本本,然后翻开,开始记录这一次的体验。 这可都是极为难得的实验数据。 咔哒。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就在白忘冬聚精会神回忆着刚才每一个细节的时候,一个细微的脚步声轻轻传来,进入他的耳中。 白忘冬抬起头,朝着来人看去。 那人从树林中缓缓走出。 丰神俊朗,一身正气,整个人气质高冷出尘,乍一眼看去,指不定就要有人感慨一句“真如天上谪仙人”。 而有这个气质的人,白忘冬只认识一个。 闷骚王,张宇霄。 “哟,来了。” 白忘冬随手将手里的小本本收起,然后抬起手朝着他打了个招呼。 “何事?” 张宇霄淡淡道。 然后瞥了一眼他身边卧着的渡鸦,确认自己确实没找错人。 “张家村找到了。” 白忘冬坐在石头上,和他平静对视。 “邪祟之物,百万成众,你之前是这么说的吧?我在张家村里见到了百万阴灵,就和你之前在骨佛寺见到的那种差不多,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此言当真?!!” 张宇霄连语调都高了几分。 “当然。”白忘冬摊摊手。“我不至于拿这种话骗你吧。” 张宇霄:“……” 我觉得你会。 “百万阴灵,张家村……” 张宇霄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中射出两道锐利的光。 他看向白忘冬眉头皱起。 “不会是大贤良师的……” “没错,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白忘冬一拍手,朝着他眨了个眼。 “沉淀了千年的凶灵,和张月山手里那种三流货可不一样,这是真正的大杀器,一用出来准要生灵涂炭的那种。” “你们既然早就算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那就不应该一点准备都没有吧,说吧,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灭杀掉这百万邪祟。” 白忘冬开口说道。 “这……” 不知道为何,听了他的话,张宇霄张了张口,就像是有口难开一样。 白忘冬挑眉:“你可别告诉我要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也不算是掉链子,就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张宇霄下意识摸摸头,讪笑着说道。“真就是很小的一点。” “其实本来按照我来之前兄长的嘱托,如果找到那百万邪祟的藏身之地,那么只需将这枚降仙符激活放置在那里,就能够被身处天师府的我兄长感知到,然后,他就会在千里之外,降下九霄正一镇邪圣天雷,天雷之下,百万邪祟定会烟消云散。” “可是吧……” “你把降仙符搞丢了?” “你觉得我会做出这等蠢事?” 张宇霄不满地看着他,但想起什么,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若只是搞丢,那也算好的了,可现在的问题是,我感觉,这枚降仙符……失效了。” 张宇霄手中多出了一枚黄色的纸符。 只是隔着距离这样看着,白忘冬都觉得这纸符平淡无奇。 他打开灵目,鎏金色涌上他的眼眸,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看出半分玄机,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这上面本该会有一层淡淡的灵压才对。 “不是被调包?” “……你到底要小看我到什么程度?” “万一呢?” “没万一!”张宇霄厉声道。“这样的低级错误,永远不可能出现在我的身上。” 开玩笑,他可是未来的正道魁首。 “这件事君陌知道多少?” “你怀疑他?” “不是没这个可能,防人之心不可无。” “……” 张宇霄看着一脸煞有其事的白忘冬,嘴角微抽。 “你应该能感应到他跟着我来了才对。” 这么当面嘲讽真的好吗? “呀,他来了吗?” 白忘冬眨眼捂嘴,一脸的天真无邪。 “我还以为,跟在你后面的那个是敌人呢,差点就一刀砍过去了,你说说,明明都来了,还藏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对我意见有多大呢。” 他这话音刚一落下,张宇霄身后的那棵树背面就走出来另一个人。 君陌苦笑摇摇头:“白仙友误会了,只是我身上封印未解……” “所以,不便见客?” 白忘冬直接插嘴说道。 嘶——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他在问情处听到过的说辞。 “某某姑娘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客人还是去另选一位吧”。 一模一样。 君陌哑口,没有再开口。 其实理由就和白忘冬说的一样,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和张宇霄来之前就商量好了,由张宇霄一个人出面,他躲在暗处观察,要是白忘冬有所异动,那他会第一时间离开,尽可能不给张宇霄拖后腿。 说到底,就是骨佛寺之夜过后,他对白忘冬的信任值在嗖嗖下降,他不确定,这个有点神经的锦衣卫天骄会做出什么。 或者说,白忘冬就算是做出什么他都不会意外。 “扑棱棱”。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天空之上,突然就飞下来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朝着白忘冬这边落了下来。 趴在石头上的三途鸦听到这翅膀扇动的声音,警惕地抬起头,朝着来者看去。 紧接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白忘冬的掌心。 看着它,白忘冬目光微眯。 这是一只信鸽,就是当初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用来和他联系的信鸽。 如果白忘冬没有记错的话,这只鸽子就是当时让千户所的人发觉他已经到了顺德府的那只。 隔了这么久没用,居然还能够找到他,锦衣卫的训鸽部门还真是有几分手段。 从它的腿上取下那封信,白忘冬缓缓展开。 寄信人是蔺冉冉。 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忙着处理佛国的事情吗?怎么还有空找他。 白忘冬朝着信件的内容看去,但只是这一看,他的眼睛就迅速眯了起来。 “我好像……” 他抬起头,举起信,朝着两人看去,开口道。 “我好像知道你的降仙符,为什么失效了。” 我靠,绝了,怎么连遮天幕这种冷门东西都给整出来了啊…… 第148章 顺德府之灾 “遮天幕。” 这冷门玩意都给放出来了,顺德府这副本的成分挺杂啊。 要不是白忘冬多看过几本书,还真不一定能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干嘛的。 “它要是一旦展开,那隔绝降仙符简直……” 等等。 想到这里,白忘冬立马抬起头朝着空中看去。 如果说张宇霄现在手中的降仙符已经失效了,那岂不是说,遮天幕…… 已经被打开了?!! 同样想到这一点的人,还有张宇霄和君陌。 三人一起抬头望天,脸色凝重到了极致。 遮天幕如果真的被打开了,那岂不就是说顺德府的乱事已经掀开了帷幕? “不对。” 白忘冬忽然出声,眉头微皱。 他低下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就同徐妙锦和蔺冉冉的疑惑一样,白忘冬思绪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点。 不是说要谋逆吗? 那放遮天幕这种东西出来干嘛? 将整个城,甚至乃至整个顺德府关在笼子里,难道还想要割地为王不成?怎么,自给自足,养精蓄锐,以待合适之机? 根本不可能! 这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如果抛却掉张,路,蔺,三人是傻子这个可能,那他们展开遮天幕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东西于起事而言确实有点用,但绝对不是这么个用法。 “军队,世家,仙门,锦衣卫,张家村,百万阴兵,遮天幕……” 白忘冬嘴里不停喃喃着这几个词语,一种莫名的灵感仿佛渐渐从他的脑海当中一点一点的涌出,有一个想法跃于嘴边,但就是无法脱口而出,就像是还差了什么元素一样。 很关键的一个元素。 而且,白忘冬肯定,他知道它是什么。 是什么呢? 就像是在茫茫大海当中去寻找一块冒出水面的礁石,即便它在这千篇一律的画面上很是突出,可汪洋太过于辽阔,想要找到它真的很难。 不如换个角度去想,如果代入到张五牛的角度。 他是个已经疯癫了的老头,他的精神是不正常的,他有着百万阴兵,有着通天之能,想要改换天地,想要超越张角,而一个这样的他用出了遮天幕这样的东西,那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把整个顺德府都关起来,是为了不让人跑出去,不让人进的来。 如果去考虑谋逆的角度,遮天幕总会有被打开的一天,届时,朝廷大军压境,他们会错失掉最重要的时间,谋逆过的都知道,这种事本身就要讲一个争分夺秒,若是让朝廷反应过来,即便是有十个张五牛也不可能挡得住举国上下的暴力倾轧。 所以…… “他们是有自信,在遮天幕打开的那一刻,能够直面朝廷的镇压……” 突然,白忘冬双眸瞳孔张大,一股浓浓的荒谬感在他的心底“噌”地冒了出来。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爬上他的脊背,直冲天灵盖。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一个极度疯狂的想法。 “太平经,阴蛊符,阴兵……” 他从石头上蹦了下来,看着面前一脸懵逼的张君二人,目光呆滞,但大脑却在以一个飞快的速度冒着火花运转。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不会吧。” 他捂着额头,笑容越发疯癫。 “不是,这几个人有毛病吧?!!” 张宇霄&君陌:“???”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忘冬说别人有毛病的。 “冷静下来。” 张宇霄手中蓝光一闪,轻轻点在了白忘冬的眉心。 静心咒。 一种很常见但很实用的道家小法诀。 白忘冬感觉到自己的眉心上闪过一阵冰凉,可这冰凉并没有降低他心头的火热,说实话,他现在其实很冷静,但越冷静,反而越觉得,这世界有点过于癫狂了。 他就说了,这世界是疯的。 “到底怎么了?” 君陌看着白忘冬,皱眉问道。 能让白忘冬情绪这般激动,此事,恐怕不小。 “啊呵。” 白忘冬笑了一声,已经将脑海中那个疯狂的想法给彻底证实。 他靠在石头上,歪歪头,看向面前二人,眼中闪过些许神秘。 “我敢说,你们敢听吗?” “但说无妨。” “哦,也没啥,就是吧,我怀疑有人想把整个顺德府的人全都杀光光而已。” “哦,原来是……嗯?!!” 君陌刚要点头,结果就愣在了原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听错了吧? “你刚才说了什么?” “有人,想要,把整个顺德府,这一府上下,所有的人,管你什么修行者,还是普通人,全部,听好了,我说的是全部,他们都要杀掉。” 白忘冬目光幽深,厉声发言。 他现在很认真,认真到了极点。 这让面前两人意识到,白忘冬并没有开玩笑。 但也正因为不是玩笑,所以两人才更觉得荒谬和震惊。 但白忘冬并没有因此停下他的话,留给他们问问题,而是一鼓作气的解释道。 “太平经当中有一篇章名为鬼道篇,可以炼制驾驭超多数量的鬼魂,而在张家村当中,又有一绝学,名为阴蛊符,可以将阴龙脉中的阴气和这样的半鬼灵结合,炼制成战力不菲的阴灵。” “张五牛现如今如果不出意外,已经掌控了那百万阴兵,遮天幕已开,顺德府的官府,军队,仙门,锦衣卫,大致都已经成了起事叛军的一员,能够抵御这百万阴兵的势力已经全部倒戈,现在没有人可以拦得住这凶气十足的百万阴兵。” 白忘冬蓦地冷笑一声,笑声薄凉,没有一丝温度。 “接下来的话,还用得着我多说吗?” “……” 君陌觉得自己的口舌突然干燥起来,下意识吞咽着口水。 白忘冬这话已经说的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打开遮天幕的人想做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只要那百万阴兵过境,整个顺德府都会生灵涂炭,它们会将顺德府每一个人屠杀,死一个人就有一个鬼魂,有一个鬼魂,就能炮制出一个阴灵,阴灵炼化之后,就可以成为麾下阴兵,一路杀,一路炼,那百万阴兵,就会成为千万阴兵。 杀光整个顺德府的人,千万军势便可就此而成。 这不单单是数量上的攀升,更是质量上的飞跃。 若是真的让他们将整个顺德府化为阴灵之地,那么届时即便是遮天幕打开,直面朝廷大军…… 然而,更可怕的是,这种事就和滚雪球一样。 离开顺德府,整个大明都会成为屠宰场。 百万变千万,千万上了亿。 到了最后,拦都拦不住。 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 君陌突然觉得全身发冷。 “此时遮天幕应该还没有完全打开。” 就在这个时候,张宇霄开口了。 他眸光微闪,即便心头震撼,可仍旧保持住了常年修行练出来的冷静。 “降仙符是在一个时辰之前失效的,不出意外,我们所在此城便是整个遮天幕张开的核心,遮天幕想要完全张开需要时间,这时间最少也要两个时辰,那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假使你说的对,可一个时辰,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君陌皱眉说道。 白忘冬静静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不。” 张宇霄扭过头,一把捏住了君陌的肩膀。 君陌能感受到张宇霄此刻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显然,他的心绪难平,但听了白忘冬刚才的分析,此刻谁的心绪又能够平下呢。 张宇霄眼睛死死盯着君陌。 “一个时辰的时间,你带上天衍山的人,一路疾驰,是可以离开顺德府的。遮天幕展开,这里面的一切都会成为未知数,必须要有人把此间消息告知外界,去找我兄长,去找你师父,去上报朝廷,去告知外面每一位大修行者。” “你让我逃?” 君陌一把甩开张宇霄的手,愤懑说道。 “凭什么不是你去!” “你没有灵力,你留在这里能做什么?” 张宇霄冷声道,他一把拉起君陌的手,把手背上那个印记给露出出来。 “要不然你就告诉我,你能解开此封印,拖不了我们的后腿,君陌,此时不是让你任性的时候,若是外面的人不知道此间之事有多严重,他们只会慢吞吞研究遮天幕的解决之法,甚至,他们会不慌不忙等到遮天幕打开,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都完了,一府之地的生灵都会丧命。” 他用力捏着君陌的手,表情有些狰狞起来,可他仍旧强制自己保持冷静。 君陌呆住了,面对张宇霄的怒喝,他的理智也在逐渐回归。 “你是天衍山的执盘人,以你的身份能以最快的速度,见到能解决此事的前辈,这件事,你去,最合适不过。” “那你呢?” 君陌皱眉问道。 “我得留下来。” 张宇霄咬着嘴唇。 “我必须留下来。” 尽管面对百万阴兵,他可能也无能为力,但身为天师府的小天师,他有着必须要留下来的理由。 那源于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好。” 君陌当机立断 他不是看不清局势的人,冷静下来之后,他能想清楚,怎么做才是最好。 他飞快抬手放在嘴边,直接伸出拇指狠狠一咬,血珠瞬间从他指肚上飞溅而出,那血珠在空气当中飞速凝结,最终一柄钥匙落在了君陌的手里。 研究封印这么多天,他也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看了眼张宇霄,君陌迟疑了一下,然后直接转身,看向白忘冬,将手里的钥匙抛到了白忘冬的手里。 白忘冬伸手接住,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它能短暂解开阴龙脉的封印,如果,我是说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你可以去吞噬掉那条阴龙脉。” 他知道的,白忘冬可以用鬼炁吞噬阴气。 白忘冬看着手里的钥匙,没有说话。 君陌也没打算听他说话,时间很宝贵,他一刻都不能再停留。 他手中出现了一个飞梭,用力捏碎。 看着站在原地的两人,他深吸一口气,抱拳道:“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说完,他的身影消散,在原地缓缓消失。 张宇霄目视着他离开,然后转身,迈出脚步。 “你要去干嘛?” 白忘冬靠在石头上,歪头问道。 张宇霄此时已经与白忘冬擦肩而过,眉心之上,红色印记悄然变为金色,一股浓浓的威势在他身上疯狂涌出。 面对白忘冬的问题,他那冷淡的表情再也无法保持,那俊美的脸蛋骤然狰狞。 声音就像是被压在了喉咙里沉闷。 他目露杀气,整个人目光瞬间锐利。 “去杀人。” 只要解决掉事情的根源。 那问题,就都解决了。 他知道,他大概率不会是张五牛和那百万阴兵的对手。 但…… 这是他现在能想到唯一的解决方式。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 “若是我未归,劳烦你转告我天师府门人,苍生有难,当尽全力而为。” 说完,他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满身雷霆,朝着远处冲去,犹如一道流星,眨眼便冲破云霄。 白忘冬看着被张宇霄踏碎的悬崖,忍不住咂了咂嘴。 天君体。 真的好帅啊。 “啧,就是人有点傻。” 嗯~ 那他现在该做点什么好呢? 要不然先找点乐子去吧。 第149章 先帝创业未半 “先找个地方待几天好了。” 这事吧,他现在还不打算参与。 但也没打算转身就走。 只不过还不到入场的时机罢了。 用脑子去想,现在和那群人正面刚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整个顺德府从上到下都沦陷了,他想要以一个人去斗一府? 开玩笑,他是有点自负,但还没有自负到被砍了智商的程度。 死不死的,他倒不是很在意。 他就是不太想输。 现在入场,十有八九赢不了。 那还不如先找个地方趴着,等等看能不能有个合适的时机背刺那老流氓一下,敢摸他脸,不把这老登大卸八块难解他心头之恨。 就是不知道罗睺现在到哪儿了。 现在这副本的难度已经开始直达炼狱级别,要是他这边的外援还不到,他还真有点玩不转。 “先想想要去哪儿?” 从腰间白玉里取出一个钱袋,倒出来一枚铜钱放在手心。 得找个好地方苟着,最好能打发时间。 “正面朝上,去找佛国二人组。背面朝上,去找仙门小可爱。” 说完,一抛。 铜钱高高而起,又飞快落下。 看着那在半空中不断反转的铜钱,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着身后靠着的石头,眼波微动,咂了咂嘴。 铜钱落下,白忘冬一把把它给抓在了手里,没打开,直接揣兜。 “算了,还是去逗小姑娘玩吧。” 佛国那边想想就麻烦,仙门那边一想就觉得聒噪,还是去村子里面卧上几天,看看自己的青果酿幼苗培养计划进行的怎么样好了。 “五年反攻百香铺”不能只是一句口号啊。 假大空要不得。 把钱袋收回腰间白玉,白忘冬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走了,回村子补觉去。 …… 一路走,一路静。 白忘冬是真的觉得现在的城中安静到了极点。 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要不是看到了街上贴满的关于佛灾的避难告示。 差点白忘冬就以为这座城已经被屠掉了呢。 “五日,哦,现在是四日了。” 看完手里的告示,白忘冬手一松,把它放飞,迎风飘扬。 还有四天,佛国降世。 这四天的时间,怕不是已经够那百万阴兵把整座城都给犁上一遍了。 阴兵加佛国,顺德府的百姓这是犯了什么错,要遭这么大的罪。 “嗯~不想了不想了。” 白忘冬连忙翻翻眼,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 做不到的事情,想上一万遍那也是做不到。 庸人自扰,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如果说这是一场博弈,那作为大象面前的蚂蚁,他只能等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即便在此期间死亡会不断蔓延,他也只能冷眼旁观。 很冷漠是吗? 但没办法。 玉石俱焚的前提是你真的能带走人家,他不是张宇霄,他没那么大的责任感。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不想输,所以,他就要等。 而且,太平经已经到手,他这次来顺德府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换句话说,如果这是游戏,那他的通关条件已经达成,其他的,最多都只能算是个添头。 “溜了溜了。” 白忘冬摇摇头,然后转身朝着城外走去。 这座城已经空了,他要是再留在这里,会很容易被人发现,还是趁着这个时间早早离去好了。 只不过…… 白忘冬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朝着城中千户所的那个方向看去。 他眼眸微眯,目光骤然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凝视了几秒,白忘冬突然哂笑一声,转过身,不再停留,径直朝着城外大步走去。 而就在同一时间。 在千户所,蔺楠睁开眼睛,轻轻抚摸着旁边赤血蛇的脑袋。 “义母,就这样放着他离开?” 旁边,蔺冉冉站立,疑惑问道。 “走了便走了吧。”蔺楠轻轻一笑。“识时务的人总归会比较命长,只要不碍事,一个白忘冬不影响什么,再说了……” 她瞟了一眼低着头的蔺冉冉,美眸微凝。 “你应该不想让他死才是,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娘能看出来,你把他当朋友了。” 蔺冉冉眸光一颤:“义母的事情最重要,若是他真的会影响到义母,那……” “就这样吧。” 蔺冉冉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淡淡道。 “只要他别上赶着来找死,以他的实力,夹着尾巴还是能在之后的顺德府里活下来的。” 蔺冉冉玉指轻轻敲打着木椅,身子放松。 “去把我们的人都召集过来吧,该迎接那两个人过来了,没点派头可不行。” 顺德府叛军首领三人组的第一次正式碰头,不隆重一些可不行。 “是。” 蔺冉冉深吸一口气。 点点头,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 她之前能做到的都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她的命,只会留给义母。 就算前面是地狱,也一定会跟着她一起跳下去。 她直起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蔺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微闪,隐隐约约中,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红光,然后喃喃自语道。 “下地狱的,留我一个就好了……” …… 那个白忘冬忘了名字的村落。 当白忘冬兴致勃勃想要给全村人民一个惊喜的亮相,但没想到回馈给他的却是一片极致的寂静。 “避难去了?” 感受着村子中的安静,白忘冬慢慢靠近村落。 远看没发现,静看之下,这才看清楚,此时的村子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成为了一片废墟。 “啧。” 踩着碎石,白忘冬目光扫过那坍塌的房屋,眼波微微一动。 他刚想起来,他的牛是不是还在这里养着呢? 想到这里,他凭借着记忆,一路朝着花家的铁匠铺这边走了过去。 这一路,不是坍塌的房子,就是满地的尸骨。 血将村子里的土壤都给浸红,白忘冬甚至还看到了倒躺在石头上,睁着两只无神大眼睛死死凝视着他的大妈。 他记得这大妈是谁,据说是丈夫死在了靖难,大儿子入了军伍,家里就她一个人操持着小儿子长大,每年的农活,家里的大大小小事宜都是她来负责。 虽然日子过的苦,但脸上常带笑容,在村子里人缘蛮好的,就连总是冷着一张老脸的村长对她都总是和颜悦色的。 这样一个爱笑的人,死了以后表情这么难看,一点都不相配。 白忘冬伸出手,随手在她脸上虚抚过去。 那死不瞑目的双眼,算是闭了起来。 都说生死有命,但突遭横祸总是这般措手不及。 前一日与之欢笑的友邻,今日便成了一具尸体,连一缕亡魂都没有留下,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唏嘘。 来了这世界半年多,白忘冬这一次是真的看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命如草芥。 果然,这世界当真让人喜欢不起来。 一路走,一路看。 灵目之下,这片村落没有留下半点魂魄留存。 看这场景,白忘冬估计,他之前的猜测应该是成了真,而且张家村已经动了起来,也不知道这里是侍卫队还是阴兵的手笔,这群人做的还真够狠的。 全村上下,一个活口都没留。 话说,张宇霄该不会见面跪了吧。 居然连一段时间都没有拖住吗? “真菜。” 白忘冬踩着废墟,脚步轻快。 他想,虽然人都死了,但他的牛不至于也成为被猎杀的目标吧。 牛牛那么可爱,有谁会狠下心杀那么一只可可爱爱的大青牛呢? 当凭借着记忆来到铁匠铺前的时候,白忘冬首先看到了就是那个倒在废墟当中,四肢破碎的老婆婆。 这个村子里少见的修行者,貌似在屠杀的时候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燃烧了自己最后的生命。 她靠在石头上,垂着头,显然是被人生生折断了脖子。 白忘冬默默地看了她几秒,但并没有在此驻足,而是越过她,朝着后院走了过去。 他记得,他的牛应该就在这里的才对。 但有的时候,噩耗来的就是这般突然。 看着地上那具被啃成白骨的牛尸,白忘冬眼皮一颤。 这可是陪着他一路从京城走到顺德府的牛啊,当时在路上想吃牛肉的时候,他都忍住自己的口腹之欲没有对它下手。 可现在,现在却沦落到了这般下场。 可恨,顺德府这群人真他娘的可恨。 “放心吧老牛,我会给你报仇的。” 白忘冬蹲在青牛骸骨旁,这也不知道是谁啃的,除了骨头就是骨头,真的是一点肉都没给他留下。 因为没办法给老牛抚上那空荡荡的眼眶,所以白忘冬手中直接燃起了一团烈火,白忘冬摸了摸老牛的头骨。 下一秒,那火焰就顺着白骨一路燃起。 将整个牛骨都给全部覆盖在内,火焰炙烤着骨头,在那高温之下,只是片刻,牛骨便被焚烧成灰。 看着那满地的骨灰,隐隐约约间,能从那轮廓上看出这里曾经倒下了一具青牛的尸体。 “唉,下辈子当只鸟儿吧,能自由的飞翔。” 白忘冬挥手,那满地的灰顷刻间朝着空中飞去。 白忘冬站起身,看着那骨灰飞走。 目光闪烁,然后转身。 既然牛已经没了,那这村子也没什么好留的了。 要不然还是去找佛国二人组得了,也能试着研究研究佛国的数据,万一哪天遇到了,也不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转身,跨过已经破烂的院门。 就要离开这个村落。 可下一秒,一抹青色跃入他的眼中,就像是将他给拉在了原地,怎么也没办法再往前走上半步。 那是一枚青色的果子。 它被一只小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因为攥的太紧,上面已经有了裂纹。 即便那小手的主人被废墟掩埋,但白忘冬还是能认出来这只手属于谁。 “该死。” 白忘冬烦躁地揉了揉头。 他呼出一口气,朝着那边缓缓走了过去。 看着那枚青果,白忘冬脑海里突然就响起了一句话。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有些计划还来不及开始,就已经步入了末路。 烦烦烦烦烦。 从刚才开始,脑子里就烦死了。 开玩笑,这世界就算再乱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必要去管这世界的事? 死再多的人又怎么样? 谁不会死? 生死有命,什么人该死,什么人该活,如果这他都要去管,那是不是有些太自大了一些。 吵吵吵吵吵,也不知道在吵个什么。 这很纠结吗? 白忘冬扭扭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这不是他的世界,他对这世界没有半点归属感。 这也不是他会喜欢的世界,他对这世界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但是…… 白忘冬眼眸噌噌发亮,鎏金色的眸光就如同噬人的野兽一般,里面充满了暴戾和混沌。 他从那小小的手掌中将那枚果子给取下来,用袖子擦了擦,然后大大地咬了一口。 嘎嘣嘎嘣。 果汁在他的口腔中爆开。 “啧,真难吃。” 白忘冬咂咂嘴,又咬了两口,然后把那剩下来的果核随手朝着旁边一丢。 他脸上笑容浮现,冷冷的,就像是沁入人心的幽寒。 他的牛死了。 他的青果酿也没了。 那老流氓还他娘的摸了他的脸。 “啊,呵,呵呵……” 白忘冬整个身体忽然就颤抖了起来。 他单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双眸当中全然已经被混沌给笼罩。 “不爽死了。” 他觉得整个顺德府都在针对他。 委屈,太委屈了。 玛德。 躲个球。 老子不苟了。 “干吧。” 死不死,输不输的现在还重要吗? 开玩笑,爽了才是最重要的。 心不快,那就做点让自己心情舒畅的事情。 三途鸦在他的肩头缓缓浮出,白忘冬以最快的速度书写好了一封信,朝着它扔了过去。 三途鸦将那信一口吞下,然后等待着他的指令。 “给蔺冉冉带过去。” 白忘冬声音飘忽,漫不经心。 三途鸦得到他的指令,直接冲天而起,朝着城池的方向飞去。 白忘冬最后笑了一声,没有半点留恋,转身而去。 大闹一场吧。 逼一逼自己的极限,看看现在的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千户……” 白忘冬张开双臂,拥抱着落下的阳光。 就让他来看看,他同千户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吧。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啊呵呵,来玩嘛~” 第150章 无法理解的理由 白忘冬记得,那也是一个雨天。 是在医院,是在病房,小白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他怎么叫都叫不醒她。 大白说,小白走了,再也不回来的那种。 他不理解,明明小白就躺在那儿,为啥大白要说她走了呢。 死亡,是分别。 是再也见不到的分别。 它来的这么突然,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小白说过。 死亡,是一种失去,是迈向新的未来,要是有一天,她来不及说这声再见,那就让自己把她忘掉,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前。 故去的是旧人,旧的东西不该牵绊往前走的人。 她说,她才不要成为拖人后腿的那个。 她这么说了,他也这么听了。 但小小白没了小白,其实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了。 十七岁,小小白找到了他的父亲。 十七岁,小小白没有了他的母亲。 像是一场等价的交换,用他最不需要的东西换走了他唯一想留下的东西,多无赖的交易。 从那一天开始,白忘冬就知道,他无敌了,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能让他在乎的了,也没有什么是让他害怕的了。 他只会做他想做的事。 任性是“白忘冬”的固有特质。 “果然……” 站在楼前,白忘冬抬头看着门匾上“问情处”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他的目光逐渐混沌。 “我果然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任性的他好像真的很适合这个世界。 嘎吱—— 问情处的大门自己打开。 白忘冬从门匾上收回视线,一步迈过门槛,走进了楼内。 问情处已经人去楼空,静悄悄的就像是个棺材。 他目光越过空间,平静地看着大厅里,坐在桌后的那道倩影,没由来地笑了一声。 “你还真来了。” “我向来是个宠溺女儿的娘亲。” 那女人微微一笑,指了指在一旁站着的义女。 “她的要求,我一般都会满足,听说你想和我聊聊,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当是逗小孩,打发时间好了。” “也是,您是锦衣卫的老前辈,我在您面前可不就是小孩吗?” 白忘冬朝着蔺冉冉点头感谢了一下,然后,缓缓迈步,没有半点紧张感,直接坐到了蔺楠的面前。 “说起来,您同我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 “有始有终,挺好的。” 蔺楠给白忘冬斟了杯茶。 这世间能让她斟茶人虽然不少,但也不多,不过在白忘冬这个年纪的,那确实是凤毛麟角。 “要是你能再活十年,一定能成为锦衣卫的中流砥柱。” 蔺楠赞赏地看着白忘冬,这是一个在锦衣卫效力十多年的老前辈对后来者的欣赏。 自白忘冬入了顺德府之后的大部分作为,蔺楠都看在眼里,有些是蔺冉冉告知的,有些是千户所的眼线传回来的,还有路、张二人时不时会在秘密联络中提起白忘冬这个名字。 说真的,在白忘冬来到顺德府之前,她不会想到一个百户,居然会把顺德府搅和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这短短的时间,他们筹谋了这么多年的计划,已经被他搞得清清楚楚。 甚至于,白忘冬可能都不知道,遮天幕在这个时候开启其实是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了的,而原因,就是因为白忘冬发现了张家村藏在阴玄虚界里的百万阴兵。 他的调查进度太快了,快到了让他们这边忌惮的程度。 其实解决这件事最好的方式,就是把白忘冬给干掉。 张五牛有这个机会,却被他在眼皮子底下逃脱。 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蔺楠就明白了,除非一击致命,不然的话,他们可能还真没办法留下白忘冬。 蔺楠自问,她在白忘冬这个年纪的时候,大抵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明明都已经成了叛贼,还在关心锦衣卫的未来。” 白忘冬手指在茶杯上摩挲,轻轻开口道。 “没错了,就是这种矛盾,您身上的矛盾感太强了,这也是我最费解的事情,我听闻您曾是东宫党羽的一员,所以您做现在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呢?复仇,还是说,也是觉得当今圣上德不配位?” 白忘冬抬起头,直视蔺楠。 “德不配位?这倒没有。” 蔺楠轻轻一笑。 “就算是我再昧着良心说,我也知道,朱老四比允炆更适合坐在那个椅子上,说实话,只要不是那位殿下,谁坐在那个位置,我都不在乎。” “既然这样,那就是为了复仇了?” “也谈不上是复仇。”蔺楠想了想,再次摇头否定了白忘冬的说法。“殿下死于病症,这点是实打实的,被病魔夺走的生命,就算是有怒火,也无从发泄,复仇,这个词用的不对。” “那是为了什么呢?” 白忘冬费解了。 从头到尾,他最疑惑的就是蔺楠的动机,在他看来,他从一开始就怀疑蔺楠只是因为他平等的怀疑每一个人,就算是罗睺在这儿,他都会照样保持自己的怀疑。 如果只是谋反,那原因会很多,可能是他有什么地方没想到也说不定。 可是,自从他想清楚遮天幕的用途之后,他就彻底疑惑了。 屠杀一府之人。 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不简简单单是那些理由能站得住脚了的。 他的判断告诉他,蔺楠没有这样的理由才对。 “为什么呢?” 蔺楠手指敲了敲那茶碗,她目光幽深,就像是穿越时空,回到了某个最美好最美好的时候。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的。 “我只是……有点不忿。” “嗯??” 白忘冬不解。 蔺楠抬起头来,表情平静地看着他。 “就是不忿,很难理解吗?” “你知道吗?一个人真正的死去,并不是咽气的那一瞬间,而是被这个世界遗忘。” “我们曾经做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我们这群人为这个国家真的做了好多的事情,记下来的,没记下来的,被人看到的,不能让人看到的。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我们做的。” “我觉得,他们应该被人铭记吧?” 看着蔺楠那双平静的眼睛,白忘冬却从里面感觉到了愤怒。 他没有回答蔺楠的问题,蔺楠也不需要他回答问题。 她现在就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说说心里话,她憋了好久好久了,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她终于能把心里的委屈一口气全都吐出来了。 没去管白忘冬的沉默不语,她接着说道。 “可并没有啊,永乐二年,到了现在,这个王朝已经再也没有懿文太子的名字了,那些跟随过东宫的人,没有一个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 “我们被遗忘了,我们被大明遗忘了。” “现在有永乐,有建文,有洪武,可又有谁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最该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一群把全部都倾注给这个王朝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来过?” 蔺楠语调持续飙高,她死死抓着手里的茶碗,平静已经褪去。 她死死咬着牙,眼中仿佛在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那红光是愤怒,是不甘,是不忿,更是疯魔。 白忘冬貌似稍微听懂了一些她的意思。 “所以,你是为了……” “没错,我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再次想起他们,我要让所有人都深深的铭记住他们,我要让所有人再也忘不了,这个王朝,曾经有这么一群人来过!” 嘭—— 蔺楠用力一拍,整个人拍桌而起,俏脸和白忘冬迅速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差了那么一拳。 “抱歉。” 面对蔺楠眼中的偏执。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他先是垂下眸两三秒,然后缓缓抬起,和蔺楠那近在咫尺的双眸对视在了一起。 “我没办法理解你的想法。” 他平静说道。 语气就比无风时的湖面还要平静。 如果说蔺楠此时的情绪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那白忘冬此刻,就是一块幽冷的冰窟。 他深吸一口气。 “果然,嘴遁什么的,我是做不到了。” 本来他还想和蔺楠谈谈理想,谈谈梦乡,谈谈过去的种种和懿文太子曾经的初心。 万一呢,万一能把这位老锦衣卫给劝回来呢? 他来找蔺楠又不是单纯来打架的。 他不是张宇霄那种大傻子,头脑一热就直接开着天君体上了。 就算要大闹一场,那也要有所目标才行。 不过现在看来,嘴遁这方法,果然不适合他。 蔺楠的想法,他共情不了,也不想去共情。 和一个疯子共情,只会让他也变成疯子。 说来说去,还是得动手。 无视蔺冉冉疯狂暗示的眼神,白忘冬缓缓站起。 他与蔺楠平视着,然后淡淡说道。 “呐,蔺千户,问你个问题好吗?” “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白忘冬手掌从腰间白玉滑过,一个赤红色的瓷瓶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掀开盖子,把它攥在手里。 “如果,你现在要是被我斩杀在此,顺德府上下锦衣卫的指挥权,能不能交到我的手里啊。” 此言一出。 蔺冉冉瞳孔紧缩。 同一时间,蔺楠蓦地一笑,站直了身子,无数血光自她的身上骤然爆发,那庞大的压力瞬间朝着白忘冬倾轧过去。 她单手扶腰,冷冷笑道。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那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白忘冬抓起瓷瓶,一口饮下。 拼命了该。 …… 顺德府边界。 天衍山的人一路疾驰,总算是看到了边界线的存在。 和张宇霄预测的一样,遮天幕还没有完全打开,他们还有能出去的机会。 君陌被一名天衍山的弟子背着,死死咬牙。 快一点,必须要快一点。 可就在他们即将跨过那条边界的一瞬间,他忽然看到有一道身影在十米开外,与他们擦肩而过,一头闯入了顺德府中。 他微微一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叫住那人的时候,他眼眸一缩。 本该在他背后的顺德府,竟然就这样突兀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无影无踪。 遮天幕,彻底开启了! “师弟,怎么了?” 看到他出神,背着他的那位天衍山弟子开口问道。 “无妨。”君陌咬咬嘴唇。“只是好像,看到了一位故人……” 那身影很像她。 但没有时间留给他怀旧,他抛开这些杂乱的心绪,厉声道。 “快走,我们得快点将事情告知朝廷。”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该争分夺秒。 这一天,有无数人都在奔忙。 第151章 血火鏖战 飞鱼服,绣春刀,红鸾饮下鬼见愁。 红鸾液,是一个锦衣卫最后的底牌,也是用来拼命的手段。 看着白忘冬将那一瓶红鸾液一口吞下,蔺楠眼皮一颤:“看来你还真打算玩命了。” “既然我是为了取走您的命来的,那就应该有相应的觉悟。” 踏上修罗场的人,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取走别人的命,一条是自己的命被取走。 不敢赌上自己命的人,哪里有剥夺一条生命的资格。 白忘冬放下那空瓶。 咚咚。 只是停滞一瞬,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那一刻,他浑身上下就像是热成了一个大火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全身上下的灵力在以一个极为野蛮的方式在他的气海当中横冲直撞。 五感被放的特别大。 在这样的状态下,白忘冬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在刺痛着他的毛孔。 这还是他第一次饮下红鸾液。 “不是我小看你。” 蔺楠静静地等待着白忘冬做完这一系列事情,淡淡说道。 “光是一瓶红鸾液,可不足以抹平你和一名千户之间的差距。” 白忘冬当然知道这个事实。 如果说北镇抚司里的人都是怪物,那能上得了千户的就是怪物中的怪物。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靠着一瓶红鸾液莽上来。 “所以我准备了不止一瓶。”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里把那在凤阳府顺走的剩余两瓶红鸾液全都拿了出来。 他打开第二瓶,然后没有半点迟疑,当着蔺楠和蔺冉冉那惊异的目光,再次一口饮尽。 咔嚓。 隐隐约约中,白忘冬像是听到了皮肉裂开的声音。 心脏跳的更快了。 他紧紧咬着牙,忍受着这身上成倍增加的剧痛,接着打开了第三瓶。 蔺楠视线凝重地看着他,第三瓶…… 一瓶是半只脚入了黄泉,两瓶就已经算是踩在了生与死的边界线上。 三瓶入肚,真的有人能承受的下来吗? 蔺楠不知道,她只连着喝过两瓶。 “白忘冬……” 蔺冉冉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可此时此刻,白忘冬已经没办法停下了,他知道,三瓶红鸾液就是他极限,三瓶过后,受不了,他死。受得了,就能把那一线机会抓在手中。 “咕咚。” 第三瓶被迅速饮尽。 白忘冬瞳孔猛地一缩。 咔嚓。 这一次,他的皮肉是真的裂开了。 一道道血色裂纹在他的身上浮现,蓦得,心跳声不见了,血液的沸腾声也寂静了下来,他脑袋一垂,低下了头,没有了半点呼吸的声响。 蔺楠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皮垂落:“死了吗?” 还以为能见到点有趣的东西呢。 她伸出手,朝着白忘冬的脖子侧面摸去。 但就在她的手掌刚要接触到白忘冬皮肤那一刻,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猛地抬起。 啪—— 她的手掌被抽开了。 蔺楠目露震惊,但下一秒,她就反应了过来,表情瞬间凝重。 “退开!” 蔺楠的高喊声用力炸响,蔺冉冉的身体第一时间就条件反射地做出了反应。 啪—— 一只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拍在了桌子上面。 轰—— 桌子瞬间爆开。 暴烈的火焰猛地朝着四周飞快涌去。 嘭!! 火光飞窜,只是眨眼之间,整个问情处就化为了一片火海,从下到上,楼阁的每一处都焚烧起了赤红色的火焰。 此刻,白忘冬已经抬起了头,虽然脸上有着因为皮肉裂开而产生的两道裂纹,但火云纹还是整整齐齐地在他的双颊浮现。 鎏金色的双目在这火海当中,显得是那般突出。 蔺楠才刚从周围的火海缓过神来,紧接着,耳边就响起猎猎风声。 蔺楠身体凭借本能自己反应,第一时间抬起了左臂。 轰—— 又是一声爆响。 爆裂的火焰在她的耳边炸开。 那是来自白忘冬的一记鞭腿。 “这力度,还不错嘛。” 火光散去,蔺楠的表情迅速显露,那是一张狂热的俏脸,就像是见到了什么让人垂涎三尺的猎物一样,她的目光里充斥着浓浓的侵略。 用力将白忘冬的鞭腿甩开,她全身上下灵力猛地爆发。 那庞大的灵力在宣示着她的强大。 再然后,两人的身影就猛地撞在了一起。 血光和火光在空气中不断地飞散,两人的拳腿如同幻影一般在不断的高速撞击。 只是眨眼之间,两人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问情处的二楼。 白忘冬眼中满是暴戾和混沌,此时此刻,全身的剧痛只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欢愉,那是一种名为获得强大的代价。 痛,却足够的爽。 他能感觉到,此刻他眼中的世界是如此的清晰。 “滚下去!” 蔺楠突然单手结印,只是眨眼之间,一片血海直接浮现在了半空当中。 那血海波涛汹涌,直接朝着白忘冬倾灌而下。 白忘冬双目燃起灼热的赤火,没有半点犹豫,拍手,张开。 鬼术.燃魂火。 血海如同汪洋,火海如同炼狱。 两者在半空当中直接撞在了一起,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出现在血海中的每一个角落。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被血色包裹的拳头,直接砸开了面前的火海,以一个白忘冬差点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直接轰在了他的脸上。 咚—— 空气的音爆声响起,白忘冬的身体被这一拳直接轰飞。 紧接着,一根血色长枪,穿破云霄,直接穿透了白忘冬的心脏。 轰。 白忘冬的身体爆开,化为浓浓烈火,四处飞散。 蔺楠目光微动,紧接着,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高抬腿。 砸! 唰—— 火柱冲天而起,这一脚以一个极快地速度朝着蔺楠的天灵盖砸了下去。 就如同巨斧一般,火光化为锋利的利刃冲天而去。 啪嚓。 整个问情处就这样被劈开了两半。 可这一脚落在蔺楠头上的前一秒,却被两只手臂给拦了下来。 蔺楠的身体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下面坠落。 白忘冬趁胜追击,响指一打。 一个个烈火十字枪头在半空中凝结出现。 鬼术.赤天燃星落。 “落!” 那火焰十字枪头如同暴雨一般,疯狂地朝着下面砸了过去。 毁灭和锋锐相结合,一楼的地面已经成为了烈火的乐园。 然而,就在下一秒,火海被分开,一道身影被血色水球包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视线当中。 白忘冬眼睛微眯,手作拉弓姿势,爆裂的箭矢在他的手中凝聚。 可还没等他瞄准目标,下面的蔺楠就直接一脚踏出,朝着二楼的位置冲了上来。 松手,放箭。 箭矢直接将蔺楠的头颅给轰了个粉碎,她的身体直接爆开,无数血液在半空中飞散,下一秒,一个个相同的倩影就同时出现在了半空当中。 密密麻麻的蔺楠同时朝着白忘冬扑了过来。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发亮,灵目打开,想要辨别其中真假。 可下一秒,他的心脏就漏了一拍。 居然……全是真的! 白忘冬当机立断,掌中火烛出现,他对着那火烛用力一吹。 轰!!! 火焰在他的脸前爆开,将那冲过来的每一个蔺楠都给包裹在内。 但很显然,这火焰并不能完全阻止全部的蔺楠,有一个蔺楠冲过火障,一拳轰向了白忘冬的腹部。 白忘冬以最短的时间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右手紧握,左手成肘。 咔嚓。 那个蔺楠的右臂被直接废掉,白忘冬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蔺楠猛地倒飞出去。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下一个蔺楠,下下个蔺楠,下下下个蔺楠就都扑了上来。 她们身体扭曲,化为一条条血色巨蟒,朝着白忘冬张开了血盆大口。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血蟒,白忘冬体内灵力涌动,身上鬼炁翻涌。 他咬破自己的拇指指肚,然后飞快一撒。 那血液在一瞬间化为幽绿色的荧光洒向了前面。 荧光落在那些血蟒身上的一刹那,血蟒全身迅速焚起火焰。 只是眨眼,就消散在了半空中,然后破碎的血蟒变成了新的萤火,落在了后面那些蔺楠都身上。 滋啦—— 就像是铁索连舟,那些萤火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四周蔓延。 眨眼间,所有的蔺楠都消失在了原地。 鬼术.萤火虫。 可所有蔺楠消失的那一刻,白忘冬感觉到的不是轻松,反而,一股巨大的危机感从他的背后传来。 嗖—— 一杆血色长枪就这样穿透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 要不是他闪的快,那这一枪穿透的就会是他的胸膛。 血色长枪锐利无比,白忘冬以最快的速度猛地回身,下一秒,蔺楠真身就手持血枪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吓人的幅度。 白忘冬身体后仰,那锐利的枪头直接划过他喉咙前一毫米处。 白忘冬连忙后退。 但蔺楠显然是得理不饶人,长枪就像是一条凶猛毒辣的长蛇一般,朝着他全身各处攻去。 白忘冬双手燃火,飞快阻挡。 身体朝着后面不断落下。 快一点,再快一点。 白忘冬看着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枪影,死死咬牙。 只要再快一点,就能够抓到破绽,然后反击。 被压制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啪。 在庞大的压力之下。 电光火石之间、 白忘冬一把抓住了那血色枪头,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在燃烧着烈火。 时机,抓到了! 他浑身浴火,猛地一拽。 身体极速朝着蔺楠靠近。 “抓到你了。”*2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 白忘冬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蔺楠,瞳孔猛地一缩。 他踮起脚尖,身体高速旋转,一记侧踢,直接冲着蔺楠的脑袋而去。 蔺楠狞笑一声,右手直接捏碎手中的血枪,血枪化为荆棘穿透了白忘冬的手掌,白忘冬面皮一颤,但踹出去的脚并没有收回的意思。 可无论白忘冬的动作再快,这一脚终究还是没有踹上去。 血色的荆棘就像是蛛网一般,将他整个人都给捆绑了起来。 血从他的每一寸皮肤流下,白忘冬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 火焰再一次降临在他的身上。 燃尽,燃尽,燃尽。 这样的东西才没办法束缚住他。 蔺楠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就在白忘冬将血色荆棘燃尽的那一瞬,蔺楠一脚就踹在了白忘冬的胸口。 白忘冬还没来得及感受胸口位置那庞大的冲击,下一秒,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可同样,还没等白忘冬反应过来,一只巨大的血手就将他整个身体攥在了手心,那巨大的握力让白忘冬差点让白忘冬短暂失去反抗的力气。 一瞬,就只是一瞬。 只要一瞬,他就能将一切都摧毁。 但还是同样的极限点,就在白忘冬刚要恢复活动能力的那一刻,他的身体被这血手扔了出去。 失重感让白忘冬凝起来的气力再度溃散。 这一连串的连招卡的时间恰到好处,极限,却又在掌握当中。 蔺楠身为老锦衣卫的经验在这连招当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轰!轰!轰! 坍塌声接连响起。 白忘冬的后背猛地撞出了残破不堪的问情处墙壁,然后轰碎十几面墙才停了下来。 外面雨丝冰凉,纷纷落下。 他坐在废墟当中,眼前的视线被血污给遮挡,即便是胸腔内的火焰仍旧在燃烧,可此时此刻,却没办法冲出他的身体。 他咳嗽一声,嘴边溢出了一大股鲜血。 那血液在这大雨当中显得那般刺眼。 “将军了。” 蔺楠的声音在阴云下恣意响起。 她就这么站在高楼之上,一条血色巨蟒攀附在了她手中的长枪之上。 这一杆血蟒神枪上的威势显然远超之前所有的血枪。 握紧,锁定,然后,用尽全力掷出。 血蟒神枪化为一道流星,撕破了雨幕,所过之处,空间坍塌,时间停滞,这一枪,直冲白忘冬的心脏。 大局已定?!! 白忘冬死死咬牙。 此刻,血蟒神枪已至身前。 下一刻,血蟒神枪就能穿透他的心脏。 但…… 轰—— 在蔺楠惊讶的目光中,那血蟒神枪居然被直接抵挡,在距离白忘冬心口之前两步位置爆开。 下一秒,一柄幽蓝色的冰伞就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废墟中,白忘冬已然站起,脸上火云纹散去,眼角位置不知道何时爬上了一抹幽兰。 他左手持伞,右手持扇。 周身寒气涌动。 半鬼化.雪幽兰! 遥望着远处的蔺楠,白忘冬目光幽冷且狂热。 他嘴角翘起,微微歪头。 “第二回合,开始吧。” 第152章 争锋升级 冰晶在烈火中飞散。 蔺楠目光惊讶地看着从破裂的血枪碎片中走出的身影,衣衫褴褛,半脸血污,左手持伞,右手扛扇。 他站在那里,虽然气息有些紊乱,但状态却是出奇的稳定。 半鬼化.雪幽兰。 也许单论起杀伤力来,红烛要比雪幽兰高出不少,可论起熟练度,显然还是已经陪伴了白忘冬半年多的雪幽兰要更胜一筹。 那飘散的凛凛寒气和厉火的狂暴混乱相比截然不同。 把嘴上咬着的那块灵石给一口咬碎,灵气爆散,白忘冬感觉到那股浓郁的灵气涌入到了他的气海当中。 他那萎靡的精气神骤然恢复。 手中雀寒翎一甩,鎏金色的眼眸噌然一亮。 遥望蔺楠,白忘冬语调高昂。 “第二回合,开始吧。” 注视着他身上再度攀升的气息,蔺楠表情越发的兴奋,没错,就是要这样才对,狩猎的精髓就是要看着猎物不停的挣扎,它的每一次反抗,都会给猎人带来不一样的快感。 这盘餐前小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可口。 “如你所愿。” 蔺楠脚下用力一踏,顷刻间,在她的身后,密密麻麻的血色长枪在一瞬之间就铺满了整个天空。 “咻——” 声音一落,那漫天长枪瞬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冲了过去。 破空声犹如被拨动的琴弦,此起彼伏的响起。 白忘冬没有半点犹豫,第一时间将手中的幽寒伞掷出,幽寒伞在半空当中炸开,一朵朵绽放的冰花在白忘冬的面前迅速铺开。 血枪齐发,群花争艳。 血枪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和那漫天冰花撞在了一起。 天空之上,一杆杆血枪破碎,一朵朵冰花凋零,漫天的花瓣凌乱飞舞。 白忘冬左手用力一招,那凋零落下的花瓣迅速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伸手,握住。 花瓣落入到了他的手中。 顷刻间,那些凌乱飘散的花瓣就像是找到了方向,成群结队地首尾连接在了一起。 轰—— 同一时间,天空上的血枪和冰花已然全部消散,白忘冬手握花瓣锁链,直接一鞭抽向了蔺楠。 蔺楠眼中眸光一闪。 两把血色的圆月弯刀在她的周身骤然出现。 不需要蔺楠有任何的指令,这两轮弯月,就直接朝着那花瓣冰链冲了过去。 锋利的弯刀在接触到冰锁链的一瞬间飞快流转,无数刀光闪过。 嘭!! 冰锁链直接碎裂。 同一时间,一道身影穿透冰雾,直接冲向了高楼之上的蔺楠。 “滚下去。” 蔺楠厉声喝道。 一股浓浓的威压从天空之上传来。 那是一只血色的大手,直接朝着白忘冬的天灵盖盖了下来。 白忘冬左手一握,这一刻,此间温度迅速下落,漫天的寒气弥漫腾出。 咔嚓—— 细微的冰冻声传来,那盖下来的巨手直接被冰封成山。 “你才要给我滚下去!” 白忘冬身子在半空中扭转,一脚踹在那冰山之上。 那冰山直接炸开,化为无数冰块朝着蔺楠冲了过去。 蔺楠手掌一招,那两把血色弯月再度飞出,数万冰块被一瞬撕碎,冰晶弥散。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已经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雀寒翎高高举起,紧紧握住,白忘冬浑身肌肉紧绷,这是来自他全力的一击。 “落!” 暴喝声炸响,蔺楠猛地抬头。 只看见那幽蓝色的寒光已经近在眼前。 她瞳孔紧缩,表情微凝。 双臂下意识抬起。 此刻,冰扇同双臂短兵相接。 轰—— 蔺楠的身体在这庞大的冲击之下迅速朝着楼下坠落,白忘冬死死握住手中的雀寒翎,压制着蔺楠一同下坠。 砰砰砰砰砰! 蔺楠从六楼直接被砸落到了一楼,脚踩地面,蔺楠双腿猛地发力,地面破碎,沙石飞溅,她稳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臂承受着来自雀寒翎的压力,将这一击给生生接了下来。 白忘冬眸光一闪,左手一招,那消失的幽寒伞再度浮现在他的左手当中。 他身子扭转,那一伞没有半点意外,直接用力朝着蔺楠侧边脑袋抽出。 咚—— 蔺楠的身子被这一击抽飞,白忘冬稳稳落地,脚下用力一踏。 嗖—— 身化幽影,踩影步。 他双腿飞快的奔开,整个人犹如幻影,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倒飞中的蔺楠面前。 蔺楠被抽了那一下,脑子有点发懵。 还没来得及彻底清醒过来,白忘冬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左手持伞,右手持扇,浑身锋锐势不可挡。 碎,碎,碎! 撕碎她! 白忘冬手持伞扇,就犹如手持双刀,以一个飞快的速度毫无章法地朝着蔺楠极速砍去。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蔺楠身上血肉飞溅,一道道深入骨髓的伤痕密密麻麻地在她的身上浮现。 她咬着牙,那双血红色眼眸却越发的狂热,仿佛这伤痕并没有给她带来半点疼痛反而助燃了她心头的火焰。 那是兴奋到几乎要让人癫狂的熊熊烈火。 再来一点,再来一点。 她骨子里深埋的野性已经愈发的蠢蠢欲动。 那熟悉的感觉逐渐回归。 冲出来,冲出来,冲出来! “血蔓!!!” 轰—— 蔺楠的嘶吼声响彻整个城池,下一秒,血柱冲天而起。 白忘冬眼眸微凝,扇伞交叉,整个人被这血柱直接轰退。 白忘冬心头巨震,他能够感觉到,有着一股极为狂暴的威压在那血柱当中猛地爆开。 他没有站在原地傻傻不动,右手雀寒翎在第一时间打开,他抓紧扇子朝着血柱用力一扇。 凛冽的寒风顷刻间将那整个血柱包裹。 血柱扭曲,一道身影直接从那血柱当中浮现。 面对那吹来的寒风,那身影只是握紧拳头,直接一拳朝着正前方一拳轰出。 咚—— 凛冽的拳风将寒风给轰散。 同一时间,血气纵横,直接冲着白忘冬面门而来。 冰花再度绽放。 一朵朵接连排列在白忘冬的面前。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整整用了十三朵冰花,才拦住了这一拳的血气。 白忘冬凝神朝着那道踩着血海一步步走出的身影,眼睛眯了起来。 此刻的蔺楠,半边身子缠着一种血红色的藤蔓,那藤蔓就如同她的血管一般,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其中流淌,藤蔓微微颤抖,那每一次抖动,都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庞大威压。 这是…… 开血怒了? 白忘冬咳嗽一声。 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雀寒翎。 原本的蔺楠就已经够强了,现在的蔺楠身上散发的压力更加让人胆颤。 越级打boss,是真的够刺激。 喘息的时间并没有多少。 蔺楠刚从血海中走出,就一秒消失在了原地。 白忘冬眼眸微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脑袋就被裹着藤蔓的拳头一秒轰碎。 整个人身体变成一块块碎冰在原地爆开。 紧接着,白忘冬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三米开外的地方。 蔺楠看着遁走的白忘冬,那双红色的眼眸当中闪过了浓浓的狠厉,她脚下猛地一踩,狂暴的血海顿时在她脚下汇聚扭曲,一条血色大蟒就这样在她的脚下成型。 蔺楠站在血蟒头顶,两轮圆月弯刀在她的周身盘旋飞舞。 那一刻的蔺楠,压迫感强烈到了极致。 嘭! 血蟒成型的那一刻,直接就带着蔺楠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冲了过去。 白忘冬的身影在街道当中不断的穿梭飞舞,躲避着来自血蟒的一次又一次冲击。 原本化为火海的城池,被血海代替。 蔺楠保持着血蔓的状态,双手飞快结印。 那一刻,整个城池当中,都被血色的藤蔓给占领。 白忘冬握紧手中雀寒翎,寒冰锁链拔地而起,直接朝着身后血蟒抽了过去。 血蟒同锁链撞击在一起,只是一击,锁链就碎成了漫天冰晶。 白忘冬的目光冰冷至极,越是上头,他的大脑就越能够保持住冷静。 疯狂和理性在他的脑海当中交织。 在庞大的压力之下,他的视角反而越发的清晰。 他手掌在腰间白玉之上滑过,一块块灵石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一共十块品质上好的灵石,这是他炼出第四只鬼灵之后,剩下的全部家当。 将这十块灵石一同捏碎,鬼面腾出,一口吞下。 砰砰砰。 他的心脏跳动的越发激烈。 灵力直接冲破了幽境四重的关卡,直上五重巅峰。 那原本空虚起来的气海瞬间充盈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最后的十块灵石入肚是在提醒他,他没有和蔺楠打消耗战的资格,想要拿下蔺楠,他只能梭哈。 “哦?气息变了。” 蔺楠站在血蟒之上,感知着白忘冬的情况,嘴角微微翘起。 可爱的小兽又要朝着她露出獠牙了,这一次的爪子还能不能再锋利一些? “来吧,来吧,来吧。” 蔺楠脚踏声越发的杂乱。 她死死盯着白忘冬所在的方向,嘴里不停的喃喃。 “来同我厮杀,让我亲手捏爆你的心脏。” 那样的欢愉,才最值得人铭记。 似乎是感受到了蔺楠的想法,白忘冬同时抬起头,两个人视线就这样在半空当中相遇,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对视在一起的那一刻,那磅礴的杀意瞬间被点爆。 我要赢! 这是白忘冬心头响起的声音。 冰墙拔地而起,直接隔断了两人对视的视线。 蔺楠眼中红光大放,无数血色藤蔓直接轰在了那冰墙之上,血蔓锋利,冰墙被瞬间撕碎,但被撕碎的那一刻,冰墙的后面却没有了半个人影,只剩下了一堆黑色的羽毛落下。 蔺楠目光微凝,下一秒,一个空间旋涡就在她的身后浮现。 她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转身,周身两轮弯刀携带着锋锐的刀光直接朝着旋涡所在劈砍而去。 咔嚓。 这是镜面碎掉的声音。 两轮弯刀没入到漩涡里的第一秒,漩涡就碎在了当地,带着两轮弯刀消失不见。 蔺楠瞳孔紧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朝着头上看去。 那里,有着一道披着黑羽裘衣的身影极速落下。 又是头顶?!! 这人为啥总爱从上面出现。 蔺楠抬起手掌,无数血色藤蔓立马冲天而起,犹如茂密的丛林,想要将白忘冬遮挡在外。 白忘冬双目染着血红色眼影,整个鎏金色眼眸的周边裹着一圈淡淡的血色。 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羽衣,能够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体内的灵力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飞快流逝。 半鬼化.三途鸦。 “鬼术.断河。” 白忘冬伸出手,猛地一握。 咔嚓。 周边的景象就像是玻璃破碎一样,直接碎掉。 那些冲上来的血色藤蔓在一瞬间全部断裂。 白忘冬握紧的拳没有收回,而是在旁边一砸,一个黑色的旋涡就这样出现,将他整个人都吸纳进了旋涡里面。 蔺楠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她的神魂在周边空间当中一一扫过,寻找着白忘冬的下落。 “你粗心了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幽幽的声音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耳旁。 蔺楠身后脊背猛地一凉。 “是因为第一次猜错了,所以忽略掉了吗?” 蔺楠听着白忘冬戏谑的声音,直接扭身,朝着身后砸去。 但是…… 砸空了! 与此同时,一只满是鳞爪的利爪盖在了蔺楠光洁的脖颈之上。 “骗你的。” 谁说空间隧道就不能只传送声音呢? 半鬼化.紫沼。 接触掉半鬼化.三途鸦的第一瞬间,紫沼就上了身,无缝衔接。 那利爪插入到蔺楠脖子当中,却只是擦破了皮。 这就是一名千户的肉身强度,强的跟怪物一样。 虽然只是破皮,但对于紫沼来说,也已经够了。 大量的毒液注入,白忘冬在蔺楠转回身来的同时,连忙启动踩影步朝着后面飞快撤退。 毒素入体,蔺楠脸色一白,但气息却完全没乱。 她冷笑一声,整个人身上血光一闪而逝。 只要降低血液的流通速度,那这毒素一时半会就入不了她的心脉,趁着这个时间,杀了白忘冬,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你没那个机会了。” 虚幻的冰锁链穿透蔺楠的胸膛,白忘冬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蔺楠的身后,肩上的三途鸦缓缓消散,他扛着雀寒翎背对蔺楠,雀寒翎的扇首还连着虚幻冰锁链的另一端。 他用力一捏,那冰锁链骤然凝实。 噗嗤。 蔺楠的胸膛上血花溅射。 蔺楠死死地看着他,但此时的白忘冬却没有半点松懈。 因为他知道,光是这样,根本没办法拿下蔺楠。 他的一系列连招,这也才只了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才是…… 绝杀时刻! 蔺楠咳嗽一声。 很久,已经很久没有伤成这样了。 她眼中血光涌动。 胸口的冰锁链被她一秒崩碎,紧接着,她回过身,双手之上,血色利爪浮现,眼中的凶戾再也不用掩藏。 来吧,尽情厮杀。 “你的心脏,我收下了!” ps:这一场打斗下一章结束。 第153章 胜负已定 唰—— 血色利爪撕破空间,蔺楠消失在原地,紧接着就突然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 缩地成寸。 这样的身法修为,白忘冬想要避开,只能是动用三途鸦。 但白忘冬为什么要避呢? 蔺楠的半边脸上已经出现了黑紫色的线条,这就说明虽然毒被止住,但同样也夺走了蔺楠的时间。 白忘冬因为灵力不够没办法打消耗战。 那蔺楠同样也把自己打消耗战的可能给抛弃掉了,如果暂且退避去处理,这种程度的毒对蔺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但她却直接将它无视掉,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斩杀白忘冬。 若是白忘冬不死,那就是她死。 这人已经完全打上头了。 光是感受着她那周身疯魔的气息,白忘冬就能明白,眼前之人到底在想什么。 越凶残越好,越极限越好,越畅快越好。 血肉横飞这种画面,永远都是锦衣卫最好的助燃剂。 更何况。 她还是血灵仙法唯一的传人! 流血对她来说就是最熟悉不过的事情。 兴奋,几乎要让她整个心脏都炸开了。 而她越兴奋,白忘冬就越冷静。 他冷冷注视着面前距离他只有一步的蔺楠,眼中疯狂和理智交缠。 利爪近在咫尺,他的头皮在不断地发麻,就像是要掀开一样。 不动,不动,不动。 一定要克制住,让自己不要动。 然后…… 当利爪距离他只剩下分毫之间的那一瞬,白忘冬身上冰蓝散去,黑色重新在他的身上浮现。 下一秒,他右眼当中,一个旋涡飞快钻出,在他的身前骤然张大。 蔺楠神色一变,刚要收力,但已经是来不及。 “鬼术.渡河。” 那旋涡猛地向前一步,将蔺楠整个人身体都给包裹。 蔺楠的身影霎时间消失在了白忘冬的面前,那黑色旋涡一路朝着前面飞速移动。 那旋涡当中,不断的破碎声传来。 咔嚓—— 距离蔺楠进入旋涡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那旋涡直接炸开,一道身影从里面出现。 但下一秒,迎接她的,就是眼角纹着幽兰的白忘冬。 还是冰晶,还是封锁。 白忘冬嘴角有着冰雾在喷出。 全身的寒气尽数调动,这一刻,蔺楠感觉到这片空间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个层次。 无数的冰晶在空气当中凝固。 蔺楠想要转身,却发现一股浓浓的窒息感爬上了她的口鼻,而且,脑海中恍恍惚惚仿佛忘记了什么,她的整个神魂都出现了些许的恍惚。 传说三途河是生与死的界线,渡河的人会忘记掉生时的一切。 鬼术.渡河。 虽然没有上面说的那么玄乎,但它的效果正如传说一般。 利用空间乱流,达成一种精神上的恍惚。 说的更玄乎一点,那就是将人的思维和记忆都给暂时封锁在空间旋涡当中。 哪怕只有一瞬,只有一秒里的十分之一,十分之一里的百分之一。 但只要有着一瞬的恍神,白忘冬就能将其变成永久。 “鬼术.寒雀。” 那冰冷的指头点在了蔺楠的眉心。 霎时间,一道道栩栩如生的寒冰翎羽在蔺楠的身后成型。 与此同时,白忘冬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这套连招,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咔嚓。 冻结声响起,面前栩栩如生的孔雀冰雕飒然成型。 蔺楠被冰封在了冰雕当中,保持着脸上的狂热,那狂热当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没来得及展现出来的震惊。 “开屏。” 那冰孔雀身后的翎羽猛地张开,那一刻,任凭谁看一眼都能够感觉到这冰雕之上所代表的含义。 这是绝对的冰封。 可只是下一秒,那孔雀翎羽之上,就有着血气猛地飞散出来。 冰雕在摇晃。 白忘冬知道,即便寒雀能锁住蔺楠,能通过翎羽将蔺楠的灵力给散出,但这这一招并不能完全控制住蔺楠。 一秒的十分之一变成了五秒的时间。 他必须要在这蔺楠失去反抗能力的五秒里,破开她的血蔓,轰碎她的心脏。 这样,才能够取胜。 所以…… 他身上的幽兰散去,火云纹重新爬上他的双颊。 如此频繁地更换半鬼化的形态,让他浑身上下的肌肉和骨骼都在不停的颤抖,快支撑不住了,这是他身体在对他警示。 还差一会儿,就一会儿。 白忘冬身上火焰瞬间燃起。 那一刻,火光重新照亮了阴雨天,他怒目圆瞪,表情庄严。 然后,在他身后,一道巨大烈火身影猛地站起,带着庞大的威压,双持火焰大刀,用力朝着蔺楠的方向挥下。 咔嚓。 同一时间,蔺楠身上的寒雀冰雕碎裂,她冲出封锁,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威压,和那磅礴的热浪,整个人表情凝重,目光有些惊骇。 “不动明王?不对,空有形没有意,但……” 有着极致的毁灭力。 “鬼术。” 白忘冬紧紧盯着蔺楠,眼中暴戾大放。 “祝融。” 这一击,你还能挡得住吗? “来不及。” 这是蔺楠的判断。 就和她之前拿捏白忘冬一样,这连招的每一步时间都卡的恰到好处。 从开始交手到现在,蔺楠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白忘冬对战斗的每一个环节掌控的越发到位。 这一刀她躲不掉,也来不及去挡。 难道只能拼一拼肉身强度了吗? 呵。 才不要! 就在这刀即将落在蔺楠头上的那一瞬间,蔺楠脚下静止了许久的血蟒突然而动。 啊呜。 这是吞咽的声音。 在这电光火石之际,那血蟒将蔺楠一口吞下。 轰—— 火神的大刀悍然而落。 这一刀,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 有的,只是极致的毁灭。 或者说,白忘冬搞出这一招来最为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毁掉这火焰之下的一切。 嘶嘶嘶—— 就像是巨蟒传来的痛叫声,它的头颅被直接砍成了两半,这一刀没有停下,还在继续朝着下面劈砍。 哐当。 白忘冬看到了,这一刀落在了蔺楠胸口的血蔓之上。 哗啦。 血蔓在火焰大刀的砍击下猛地炸开,一条条赤血蛇在蔺楠的周身飘散,这不是灵力化形,而是实打实的真赤血蛇。 蔺楠的脸色有点慌张。 她被破开了最大的防御,心口罩门打开。 “一刀,要你的命。”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他穿过旋涡,眨眼就来到了蔺楠的面前。 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当中,全然都是最为纯粹的杀意。 此刻,绝杀时刻。 他握紧手中的绣春刀,无数怨灵自他周身爬出,直接钻入到了他手中的刀刃当中。 这一招,蔺楠并不陌生。 锦衣卫独门仙术。 斩灵刀! 唰—— 锋锐到极致的刀光在这一刻撕破了天地间的一切,直接斩向了蔺楠露出的心口。 蔺楠全身灵力涌出,用尽自身的全力,想要挡住这一刀。 血色的灵罡在她的身上汇聚。 斩灵刀,转破灵罡。 但万物相生相克,灵罡若是厚重到一定程度,未尝挡不下斩灵刀的锋芒。 然而…… 蔺楠貌似并不属于这一行列。 血色的灵罡在这一刀面前只坚持了一秒不到,就被直接斩碎。 锋锐的绣春刀落在了蔺楠的心口。 噗嗤—— 蔺楠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气息以一个极为明显的速度下落萎靡。 虽然如此,但,她没死。 也就是说,这一刀,她挡下了! “还是我赢了。” 蔺楠戾笑一声,眼中血光大放。 “不一定。” 白忘冬的声音冷冷传来,手中绣春刀极速翻转,倒握在了手心,同一时间,刀锋之上,鬼炁再一次涌动。 他还能斩出第二刀! 这一刀,足以要了气息衰败至此的蔺楠的命。 这一次,是他赢了! “不。” 可就在这个时候,蔺楠笑了。 她没有再出招抵抗,而是伸出手抓住了身旁飘散的一条赤血蛇。 她戏谑地看着近在咫尺地白忘冬,脸上露出了一抹从容的笑。 “你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刚才那一刀没有杀了她,那他就没有机会了。 白忘冬这颗跳动的鲜活心脏,她收下了! 嗤。 在白忘冬惊骇的目光中,蔺楠将那条抓住的赤血蛇放在了嘴边,一口咬断,蛇血四溅,蔺楠一口吞下它的蛇胆。 下一秒,白忘冬忽然感觉到,蔺楠身上的气息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迅猛回升。 刀还没有落下,但蔺楠的气息就已然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的一半。 这他妈的是作弊吧? 是开挂吧? 眼看血条要见底了来这一套,这是明晃晃的bug吧? 这游戏体验就他丫离谱。 输了。 这是白忘冬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他的灵力只够了这最后一刀,这一刀落下,绝对带不走状态回复下的蔺楠。 他赌输了。 那么他的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被挖心什么的,一定会很疼吧。 希望蔺楠能下手干脆一些。 然而。 噔噔噔。 还没等白忘冬反应过来这是来自于谁的脚步声时,他顿时感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直接从背后刺入到了他的心口当中。 “噗。” 白忘冬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手中的绣春刀脱手落下。 他低下头,朝着自己的心口位置看去。 那把刀直接穿透了他整个身体。 好疼…… 这是白忘冬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可还没等他回过头看一眼握刀的人是谁,紧接着,这刀就被用力拔出。 白忘冬的身体被这一刀带着直接翻转过来,那握刀之人的面庞霎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蔺冉冉。 也好。 死这货手里,也算是有个熟人送他上路。 可下一秒。 蔺冉冉抬起手捂住他的嘴,那柄绣春刀再一次没入到了他的心口当中,同一个位置,不同的方向。 两刀! 白忘冬的气息瞬间熄灭。 他灰暗空洞的眼眸看着面无表情的蔺冉冉,眼中仿佛闪过了一分释然。 紧接着,蔺冉冉再度拔刀,他的身体朝着前面倒去,蔺冉冉上前一步,任凭他的身体落在她的肩膀之上。 这一刻,白忘冬气息全无。 蔺冉冉目光复杂,抿了抿嘴唇。 “抱歉。” 道歉声响起,但却并没有人能够回应。 蔺楠目睹着全过程,目光呆呆地看了眼已经抬起的利爪,然后又看了一眼已经死透了的白忘冬,委屈地嘟了嘟嘴。 明明应该是她来掏心脏的说。 她打了半天,为啥最后这一下落在自己闺女手里了。 委屈屈。 “冉冉~” “他是我的朋友,就由我来送他最后一程。” 蔺冉冉语气强忍着心头的悲戚,低着头说道。 “善始善终。” “这样吗?”蔺楠眸光一闪,眼中火光悄然褪去。她手上血色利爪消失不见,对着蔺冉冉微微一笑。 “那就交给你好了。不是我杀掉的猎物,心脏就没必要回收了,小红它不爱吃。” 蔺楠轻笑一声,摆摆手。 “你自己给埋了去吧。” “是。” 蔺冉冉扛着白忘冬的尸体,微微躬身。 蔺楠说完这话以后,立马转身,仿佛一刻也不想去看白忘冬的尸体。 她迈着长腿大步离去。 那副姿态,半点都不复刚才的慌乱。 从容,从容,还是从容。 可从容的背后,却是蔺楠苍白的俏脸。 这一次差点阴沟里翻船,终究是动了元气。 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的很。 蔺冉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光微动。 只有她知道,面对白忘冬时的义母出了几分力。 也许吞了三瓶红鸾液的白忘冬真的有能够和现在的义母叫板的实力,甚至有着极低的可能能够将其斩杀。 但…… 作为即便是在千户当中实力都能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蔺楠真的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现在的义母可完全称不上是全盛时期。 至少,整个过程当中,她都没有见到那位……红姨。 没有红姨加持的义母,和红姨在场的义母那就是两个概念。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来。” 蔺楠喃喃道。 然后,她就扛起白忘冬,转身朝着城外走去。 …… 咔嚓——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惊雷在天边炸响。 一道咳嗽声伴着雷声同时响起。 河岸边,一道身影猛地从窒息中脱离,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混合着药草味的褐色汁水从他的嘴边溢出。 白忘冬缓缓睁开眼睛,任凭身体被雨水冲刷。 “假死药。” 虽然白忘冬不知道这味道超级刺激的丸药叫什么,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效果,之前蔺冉冉捂他的嘴就是在往他嘴里塞这东西。 啊,活下来了。 “呵,咳咳咳咳咳……” 刚想笑两声的白忘冬直接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欠了蔺冉冉一个大人情。 不过…… 托她的福。 也托这次活下来的福。 他好像确定了一件事…… “人啊,可真是一种矛盾至极的存在。” 现在的话,是不是能说一下那句台词了。 “胜利的法则已然确定。” 才怪…… 这破地方还有一堆麻烦事嘞。 不过,这就不是他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操心的事情了。 总淋着雨有点难受,还是换个地方等死吧。 这样想着。 白忘冬趴在地上一点一点朝着远离河岸的方向爬去…… ————题外话—————— ps:这一场主要就是把白忘冬现在的所有手段都做了一个总结,就是底牌尽出的一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打了半天战败了不好看,反正整整三章,一万两千字的打斗,不知道你们看的爽不爽,反正我写爽了。 这本书从一开始就说了,不严格卡境界,完全按照战力来划分阶层,千户基本上就是这世界一流的水准了,如果说罗睺,天师,病虎他们是t0阶层,那谢阴,蔺楠(搭档赤血蛇小红形态)就是t1。蔺楠(单人形态)在t1.5左右,和穆远漠一层。 第一个形态是千户里的天花板,第二个是千户里中流层次。 白忘冬现在要是能斩了蔺楠那就是崩战力了,所以这一战必须要输。 解释这么多,就是怕有人觉得这里有问题,我稍微说一下设定和战力划分。 就这样。 第154章 兵至 天空之上,悬浮着一艘艘巨船。 这些巨船停滞在半空当中一动不动,在船队为首的巨船上,有身影在船头站立,低头朝着下方看去,眉头紧皱。 眼前这景象也不能不皱眉。 他奉皇命随大军一路疾驰,结果来了目的地才发现。 “顺德府……没了?” 不是被毁了,也不是被炸了,就是名副其实的没了。 如果不是大明舆图上清清楚楚记录了那一块空缺的地方有着一片疆域在,他可能真就以为那是一块空出来的海域了。 ……才怪。 顺德府深处内陆,这一消失,就跟在一块肉中间挖了一勺子一样,怎么看怎么怪。 这情况绝对不正常。 “大人,有紧急军报。” 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身后船舱快步窜出,双手捧着一张薄纸俯身递了过来。 罗睺将那封军报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微微皱眉。 此次征伐顺德府之乱主要分了陆空两队。 空中以锦衣卫为主,而地上则是以数万大军成阵。 本来的计划是想着让后者由外到内,正常入境,一路镇压,前者则是从空中入境,直捣黄龙,进行斩首。 谁承想到了目的地会遇到这样诡异的情况。 甚至就连深入顺德府境内的白忘冬和派去先一步和白忘冬接头的锦衣卫都彻底失去了联系,对于顺德府内如今的境况,他们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清楚。 “遮天幕?” 看完军报上面的内容,罗睺眉头皱的更紧了。 要是遮天幕的话,那还真不能随便动手了。 倒不是说遮天幕坚固到能够挡住他们的攻伐,相反,遮天幕的硬度一般般,若是想的话,很容易就能够轻松打破。 但问题在于,遮天幕的每一个元件都是深埋在被遮盖区域的地底下的,若是用强硬的手段击碎遮天幕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造成这片区域的崩塌。 换句话说,张开遮天幕的人就等于是绑架了整个顺德府,除非时间到了,或者操控遮天幕的人主动打开遮天幕,不然的话,即便是强如罗睺都得投鼠忌器,束手束脚。 “大人,传灵镜。” 罗睺刚看完军报,刚才递上军报的人就从腰后取出了一面镜子,恭敬地举在罗睺的面前。 紧接着,那镜面一阵扭曲,一个身穿战甲的中年男人就这样出现在了镜子当中。 “罗大人,可看完了军报?” “成国公是从何处得来此消息?” “天衍山当代执盘人于遮天幕关闭之前从顺德府境内赶出,及时将消息送了过来,现在人就在我军营。” 成国公朱能语气严肃地说道。 “罗大人,顺德府此次之事,要比我们想的严重太多。” “?” “具体的情况,还是让这位执盘人同你解释吧。” 说着,朱能让开了位置,下一秒,镜面之上就出现了君陌苍白的面庞。 一路飞驰,虽说有着师兄弟的帮忙,但他毕竟灵力被封,若不是肉身常有锤炼,恐怕早就倒在了逃离顺德府的路上。 见到这位凶名赫赫的锦衣卫实际掌控人,君陌紧张地呼出一口气,但很快就将心绪调整了过来,在罗睺和朱能的示意下,将顺德府内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讲出。 越听,罗睺的目光就越发深邃,站在旁边举着传灵镜的锦衣卫突然感觉周围的气压越发沉重,一股浓浓的寒意爬上他的脊背,让他背后下意识渗出一层细微的冷汗。 这股杀意,若是针对一人,足以杀人。 但此刻让他心头发冷的可不止是罗睺那下意识散发出的浓烈杀意,还有传灵镜中这个仙门天骄所叙述的骇人内容。 什么叫封存千年的百万阴灵即将出世,什么叫他们的目的是要屠戮整个顺德府的生灵? 顺德府的人是疯了吗? 这样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就是这样,小天师让我先行一步出来报信,顺德府的遮天幕必须要尽快打开,不然的话,一切,就都晚了。” 君陌极为认真地说道。 罗睺此刻的目光已然平静了下来,他眺望下面已经不见踪影的顺德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传灵镜那边,朱能的身影再度浮现,同样一脸的认真。 “罗大人,事急从权,我已快马加鞭致信京城询问解决之法。” 可惜传灵镜的范围有限,没办法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去,不然若是能和司天监的那群神棍聊聊,也许能找到遮天幕的破解之法。 “北镇抚司已有人进入顺德府同之前留在那里的百户汇合。” 罗睺冷静说道。 “如无更好的解决之法,从内部解除遮天幕,那就是唯一的手段。” “做好两手准备吧。” 朱能叹了口气。 “司天监,天师府,天衍山,我们接下来必须要和时间赛跑,但……” 说到这里,朱能停顿了下来,但罗睺却将他想说的话平静说出: “但要是到了最后都不行,那该这么做,是吗?” 这是最坏的结果,他们一、无法在外面用不伤害到顺德府的方式打开遮天幕,二、里面的锦衣卫没办法掌控住控制遮天幕的人。 那这样一来,想要遮天幕消失,就只能是等到遮天幕的时间耗尽了。 但正如君陌所说,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全都迟了。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 罗睺语气一顿,独眼当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就隐了下去。 “那便奏请帝阳。”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话语内容却让朱能心跳了一拍。 帝阳,大明第一禁物。 无论十大禁物的排名如何变化,帝阳第一的位置从未收到过挑战。 它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作用,对于它的描述也简单至极,就一句话。 绝对的毁灭性。 大明皇室专用禁物,除身怀龙气者外无人可以操控的绝对神物。 奏请帝阳。 这四个字蕴含着的是一府的彻底崩灭。 而罗睺就这样的将这四个字如此平淡的吐出。 只能说…… “不愧是你。” 朱能苦笑道。 他虽半生戎马,但也做不到如此的狠心。 可若是那顺德府真的化为千万阴灵所在,彻底毁灭,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那张五牛真的蠢,难道他不知道无论成败与否,迎接他的都会是一条死路吗? “希望一切顺利吧……” 这是最诚心的祝愿。 除非再无余地,否则没人会想要看到毁灭。 即便…… 那能解决大多数的问题。 第155章 赌局 风雨交加的夜。 荒凉孤立的屋。 “这里有一处破庙,先在这儿躲个雨吧。” 雨夜里传来的声音,是一道清脆的女声。 隐隐约约间,有着两道靓丽身影翻身下马,急急忙忙朝着破庙里面赶去。 这处破庙在荒野当中,恐怕就是因为地理位置太过于偏僻,无人前来,所以才会荒废掉。 不过避雨的人哪里用得着去想那么多,她们现在单纯就是不想让雨滴沾湿她们的衣袍,仅此而已。 推开破庙的门。 灰尘铺天盖地地朝着她们冲来,两人没管那么多,直接就走了进去。 秋雨太凉,今夜的雨又大到这种不正常的程度, 不避个雨是真的顶不住。 “这么大的雨,我们真的不用……” 两人走进这破庙当中,其中一女子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就被旁边另一个女子给拦了下来。 “等等。” 那女子眼眸微眯,转头朝着面前那个残破不堪的石像看去。 那视线,锐利得就像是能穿透那石像一般。 但很可惜,她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而是…… “有呼吸声,有人。” “有人?” 另外的女子微微一愣。 旋即目光瞬间警惕了起来。 不提荒野夜遇生人本就该警惕,就说现在的顺德府乱成一锅粥,全府皆乱,这种情况下,更加要十分警惕才行。 想到这里,最先开口被打断的那个女子抱拳说道: “朋友,我二人只是暂避,待雨小些自会离去,无需躲藏,出来一见就是。” 无论是好是坏,人躲在暗处,总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安全。 “咳咳。” “滚。” “少烦我。” 咳嗽声响起,一个阴冷暴戾的“滚”紧随其后而来。 这让说话那女子微微一愣,黛眉微皱。 见面就让人滚,多少有点不礼貌了吧? 可这个“滚”字一出,她旁边的女子反而愣住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有些不确定,但确实印象深刻。 “白忘冬?” 女子试探问道。 得到的回应是石像后面的一片沉默。 那女子直接迈步,朝着石像后面走去,另外一个皱着眉头的女子见到她这样子,目露疑惑,抬脚跟了上去。 她们穿过石像,来到了那残破石像的后面。 映入眼帘的,就是满身泥泞,瘫坐在地上,抬起头静静注视着他们的白忘冬。 “哟。” 白忘冬想抬起手来给来人打个手势,但没办法,他的手臂现在是真的抬不起来。 这都能遇见熟人。 缘分可真是妙不可言。 徐妙锦。 这货没寸步不离地守着清宓吗? “真的是你!” 见到白忘冬,徐妙锦微微一惊,但很快就被他那一身的伤势吸引住了目光。 白忘冬干了什么? 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就光是徐妙锦这一眼看出来的,就有血肉崩裂,心口两刀。 但血肉能崩裂到这种地步,怕不是里面也裂的差不多了。 白忘冬在她的印象里向来都是个极为从容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抱歉啊,躲雨的话就到一边去,我现在的脑子快炸了,懒得和你们扯皮。” 白忘冬摆摆手,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还是牵扯到了他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你这是……” “雨女无瓜。” “喂。” 跟在徐妙锦身边,白忘冬不认识的那个小姑娘不满地开口了。 “说话就不能好听点吗?徐姐姐是在关心你啊。” 这人语气怎么这么冲。 听着就让人生气。 “你又没给我钱,我干嘛要给你说好听的。不对,你就算是给我钱了,我要是不想,我也不想和你说好听的。” 白忘冬声音有气无力,但这语气却半点都没有松懈。 “让我对你说好听的,您配吗?” 他都快死了,真的懒得跟这群人扯皮。 尤其是现在脑子嗡嗡的,烦的要命。 “我靠,我这暴脾气。” 这姑娘一下就火了,撸起袖子就打算给白忘冬一个教训。 但直接就被徐妙锦伸手给拦住了,徐妙锦一直都在观察着白忘冬的伤势,她常和月奶奶待在一起,虽然医术不佳,但见过的病人不少,耳濡目染多了,什么伤势基本上都能看个七七八八。 白忘冬现在…… “齐茜,不要闹了,他现在状态很不好。” 徐妙锦转过头对着那位叫“齐茜”的姑娘说道,那姑娘本来是还想要再说两句的,但当她视线一接触到徐妙锦那双平淡的眼眸时,她立马噤了声。 白忘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齐茜,这名字白忘冬貌似在来顺德府之前在锦衣卫的卷宗上看到过,但具体是干嘛的,他想不起来了,大概就是匆匆一瞥,贼不重要的那一类人。 不过看她对徐妙锦这服服帖帖的样子,倒是让白忘冬有点好奇徐妙锦做了什么。 他能分的清楚什么是“畏”,什么是“敬”。 齐茜看徐妙锦的眼神明显是后者。 不过再好奇他也不打算问了,毕竟还是那句话,将死之人,老老实实地等死不好吗? 他的旅途到今天就算是结束了,懒得去管那么多没关系的事情了。 “咳咳。” 白忘冬又忍不住咳嗽两声。 刺眼的红色从他的嘴角溢出,他原本就萎靡到极点的气息再一次跌落。 他已经看到有人站在河畔那端和他招手了。 “喂,喂。” 齐茜见到她这样子,忍不住叫了两声。 此时的徐妙锦已经从自己的储物仙器中取出了一大堆药瓶,目光在这些药瓶上扫过,从里面取出了一瓶样式极为华丽的瓶子。 这是她姐姐送她的。 希望能有用吧。 徐妙锦将那瓶子打开,举到白忘冬的面前。 白忘冬的目光已经溃散了起来,看到她手中的瓶子,他能感受到那瓶子当中极为浓郁的生命气息。 这是用来吊住他命的东西。 也许把它吞了,他确实还能活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 但…… “我不要。” 白忘冬咧开嘴,对着徐妙锦摇了摇头。 “为什么?” 徐妙锦愣住了,玲珑心在身,她能听得出来白忘冬不是在礼貌,是真的不想要。 再说了,也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礼貌。 “这不合理。” 白忘冬靠在石像上,平视着徐妙锦说道。 那脑袋里的嗡嗡声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原本还有些重影的世界,重新恢复了凝实。 “合理?” “我们俩的关系还不足以让我接受你这么重要的东西。”白忘冬歪歪头,淡淡说道。“而且,活下来,我好像并不会很开心,但要是活不下来,我就更没办法还上你这份人情,我讨厌欠着别人的东西。” “喂,你这人,你都快要死了,还考虑这些,活着不好吗?” 齐茜听到这话满脑子都是不理解。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生死皆是命,我的命不在你们这里。” 白忘冬淡淡说道。 “对我来说,活下来很容易,区别就在于我到底想不想活。” “那你怎么样就能够想活?” 徐妙锦开口问道。 她隐隐约约像是听懂了白忘冬的意思,但她更想要自己听不懂。 这人的想法是疯的。 “这是一场赌局。” 白忘冬平静说道。 “顺德府的乱局,我已经找到了赢下来的方法, 如果能在我死之前有该来的人来了,我就活下来,要是该来的人没来,那这场游戏就到此结束好了。”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那血腥味涌入他的胸膛,让他觉得难受。 他看着徐妙锦:“一切交给天意。” 是了,这场赌局就是他在与那虚无缥缈的天意做赌。 没别的意思。 纯好奇。 就当是一个将死之人临死之前的一点恶趣味好了。 顺德府制胜之法就在他的脑子里。 他不敢说顺德府的事情一定要靠他,但他能说,在遮天幕张开的现在,他的方法,一定是最有效那种。 他其实就想看看,如果天道真的存在的话,那顺德府这一府百姓的命,在那所谓天道面前到底重不重要。 这就是在比一个谁的性格更恶劣的问题。 严格来说,白忘冬是在用一府百姓的命来做一个赌局。 应该不会有东西比他性格更恶劣了吧。 “咳咳,呵呵呵呵……” 白忘冬没由来地笑了起来。 看的旁边的两人沉默在了原地。 救,亦或是灭。 在这疯了一样的世界里。 你的选择到底会是什么呢? 他很好奇。 咔哒。 风声涌入屋内。 就在这个时候。 破庙的门…… 开了。 第156章 天命在谁 破庙的门被缓缓推开。 脚步声从门外渐渐传来,站在石像外面的齐茜和徐妙锦转头朝着来人看去。 从身材上来看这是一位女性,她身着一身月白色劲装,腰间佩剑,头戴斗笠,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但她刚一入门徐妙锦的目光就在第一时间警惕了起来,她身体下意识绷紧,双目锐利犹如利刃。 作为一名刀客,她能感受到来自女子身上的威胁。 那是一股极为锋锐的剑意,即便是隔了数米距离,可那种锋锐感仍旧不带一点减弱地刺痛着她皮肤上的每一寸毛孔。 好利的一把剑。 面对徐妙锦的警惕,女子手掌同样放在了剑柄之上。 同样的威胁她也能感觉的到。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直觉在告诉她,面对徐妙锦,她若是有半分的松懈,迎接她的也许就是快如闪电的一击。 两人就这样遥遥相对,谁也没有先一步放松。 “咕咕——” 就在这个时候,有鸽子声从女子身上响起,她握着剑柄的手掌微微一顿,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从腰间取下了一个布袋,缓缓打开。 紧接着,一只鸽子就从那布袋里飞出,第一时间朝着石像后面飞了过去。 见到此景,女子斗笠下黛眉微松,冷声开口。 “白忘冬,你在这儿?” “这声音……嚯,来的是你啊。”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踉踉跄跄地靠着石像站了起来,徐妙锦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跌倒。 他从石像后面缓缓走出,肩膀上还站着一只灰白色的鸽子。 小小灰。 就是罗睺用来联络白忘冬的那只鸽子。 怪不得能在杳无音信的情况下找过来。 看着来人,白忘冬原本溃散的目光缓缓凝神,他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目睹着女子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那一张精致冰冷的俏脸。 老熟人。 “呦,夜百户,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夜流霜。 夜流霜刚摘下斗笠,一听到白忘冬的声音,手掌微微一顿。 紧接着,她抬起头,目光极为锐利地朝着白忘冬看去。 怎么说呢,这眼神就给白忘冬一种,要不是看你现在身上有伤,绝对会第一时间拔剑砍了你的感觉。 嗯?!! 什么玩意。 他离开京城之前哪里得罪到夜流霜了吗?没有吧。 他印象中没有。 不过…… 一念至此,白忘冬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是,你等会儿,不会吧,那老货把那封信给你看了?” 卧槽。 绝对是这样。 姓罗的不讲武德,机密书信是随便能给人看的吗?这玩意不应该都是阅后即焚的吗?搞毛啊,就你这样随便泄密还能配当北镇抚司的头头吗? 听到他这话,夜流霜手掌又忍不住摸到了剑柄上去。 但刚握住几秒,她就缓缓松开,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然后抬起头,淡淡道:“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挺丢人的,被人吊着打了一顿,。” 白忘冬声音虚弱,摆了摆手。 反正白忘冬这一次是明确地感受到了和千户之间的差距,三瓶红鸾液都灌下去了,结果落了个那般凄惨的结局。 要不是有蔺冉冉出手帮了一把,恐怕他现在的心脏已经被喂给了某条大红蛇。 不过这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能看见夜流霜,他可太开心了。 开心的他小心脏都快骤停了。 “徐小姐,看来这人情欠下我是能还了。” 白忘冬转过头看向徐妙锦,笑容温暖柔和,完全不见刚才的死状。 这前后变化,看的齐茜忍不住呲牙。 要不是她一直都在这儿,绝对认不出这两个白忘冬会是一个人。 原来气质真的能让同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差异。 徐妙锦听了他的话,瞬间明白了白忘冬的意思,连忙重新取出那个样式华丽的瓶子。 白忘冬从她手中将那瓶子接过,打开盖子,然后一饮而尽。 浓郁的生命力瞬间朝着他的四肢百骸灌入,他身上的伤势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神药,这是绝绝对对的极品神药。 不愧是勋贵世家的千金,皇后的亲妹妹。 财大气粗。 不过,即便这药再神,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身上伤势过重,光靠药物,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恢复到完全。 还是得开挂。 不过能多活这一会儿也就意味着他死不了了。 “这人情,来日必还。” 白忘冬将那空瓷瓶重新递回给徐妙锦,开口说道。 徐妙锦摇摇头:“帮你,只是因为顺德府如今的形势严峻,能有你这样的人在,于我们而言会是一件好事,这不算人情。” “哈,算不算要我说了才算。” 白忘冬摆手,大步走下台阶,虽然脚步虚浮,但却安安稳稳地走下来了。 他看着面前的夜流霜,笑得是越发的开心了。 想等到的人等到了。 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天命在我? 呵,有他在,张五牛赢不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夜流霜。” 白忘冬转过身,站在三女中间,来回伸手说道。 “这位,是中山王之女,当今皇后之妹,徐妙锦,徐小姐。然后还有这位……” 对哦,这姑娘是谁来着? “齐茜,跃星门门主的千金,现在顺德府的大部分百姓都被安置在了跃星门这边,整个顺德府境内,已经没有多少家仙门是站在叛军对立面这边了。” 徐妙锦介绍着齐茜的身份。 齐茜在旁朝着夜流霜礼貌点头。 顺德府的本土仙门,大部分都已经被路森给收编。 跃星门,已经是这一府之地少有的净土。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白忘冬冲着夜流霜歪歪头。 自我介绍完毕,接下来该进入正题。 “说吧,咱们锦衣卫进来多少人?够不够我们去上门找麻烦?” 面对这个问题,夜流霜沉默几秒。 “大概……就一个?” “一个?”白忘冬微微一愣。“那也行,是谢阴还是罗睺,或者是我不认识的哪位前辈?” “咳。” 夜流霜抬起头,淡淡看着他。 “不,我是说,就我一个。” “……别闹,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白忘冬摆摆手,笑着说道。 这玩笑蛮成功的,都把他给逗乐了。 但看着夜流霜那极为认真的表情,白忘冬脸上笑容一点一点的剥离。 不是,还真就只来了一个啊? “呵。” 白忘冬假笑一声。 真的。 要不他还是继续躺那儿吧。 这玩个毛。 本来都以为能更换主动权了,没想到劣势还是在自己这一边。 憋屈。 “对了,你刚才说,你有能赢的办法?” 就在白忘冬垂头丧气的时候,徐妙锦很及时的开口了。 “那是什么?” 是什么呢? 白忘冬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他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想稍微轻松一下都没那条件。 顺德府这副本还真就得打逆风局。 “唉。” 叹了口气。 手掌从腰间白玉之上滑过,紧接着一卷幽黑色的玉石卷轴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紧接着,白忘冬高举卷轴,目光戏谑。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用魔法来打败魔法,永远都是最快捷高效的办法。 “朋友们,准备好一起去拯救世界了吗?” 看着他这个样子,三女沉默。 不是被震撼到了,纯粹是被无语住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说的明白点。” 两三秒后,还是夜流霜的冷言冷语打断了白忘冬的抽疯日常。 “当然。” 白忘冬将卷轴拿下,对夜流霜的打断毫不在意。 “只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帮我从顺德府府库里搞点东西出来才行。” “什么?” “灵晶。” 要好多好多的灵晶。 第157章 拉开新的帷幕 破庙里,白忘冬坐在台阶上,对着身边三女侃侃而谈。 “现在在顺德府起事的势力大概分为三股。” 白忘冬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两道,示意所有人朝他划的那三道看去。 “第一股,是以路家为首汇聚起的顺德府本土势力,其中包括顺德府各大仙门,世家,以及大小官员。我暂且问一下,除了跃星门之外,没有加入这个联盟的本土势力还有多少?” “不多,大概只有七八家。” 徐妙锦回答道。 “跃星门是其中实力最雄厚的一个,现在算是接收百姓的牵头人,但……” 剩下的话,徐妙锦就算是不说,白忘冬也能明白。 一府之地何其之大,百姓又何其之多,光是靠七八个仙门世家,怎么可能全都接收的完。 那覆盖全府的屠杀,现在怕不是正在顺德府的每一个角落里上演,他们说话间,就有着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这七八家里也不全都是在接收百姓的。” 就在这个时候,齐茜插口了。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徐姐姐领着我们跃星门的人在外奔波,真正响应号召,接收百姓的仙门只有四家,剩下没有参与的几家全都是墙头草,就等着看看风向偏哪边,哼,他们也不好好想想,一开始态度就这么暧昧,到了最后,人家哪里愿意带着他们玩。” 听着她这愤愤不平的语气,白忘冬抬头朝着徐妙锦看去。 徐妙锦点点头,示意齐茜所言全都是真的。 乱世当中,保全自身是人的本能,这些没有响应号召的仙门世家基本上都是没什么太大野心,只想着能够保全自家传承不受战火侵害。 所以徐妙锦能够理解这些势力的做法,并没有像齐茜这般愤愤不平。 “所以,也就是说,现在和路家联盟站在对立面上的,就只有这四家势力对吗?” 白忘冬没去管那小姑娘的愤愤不平,而是朝着徐妙锦确认问道。 徐妙锦点点头,她这段时间联系了太多的仙门世家,截止到目前为止,只有这四家给了她明确的答复。 白忘冬得到这清楚的回答,忍不住摇了摇头。 偌大的顺德府,只有这四家势力没有被路家笼络在内,这路家到底谋划了多久,才能有如今这顺德府上下一心,集体造反的局面? “那这一股乱军的成分就很清楚了,他们掌控着最多的修行者,能够指挥动几乎全境的军队,这股势力,就是这三股乱军中的主体。” 也是他们最应付不来的一股。 这一方乱军是白忘冬来到顺德府之后接触最少的一方,里面的重要成员,白忘冬知之甚少。 若是想要镇压这部分乱军,必须得是朝廷大军压境。 所以,白忘冬没有继续在这些人上面多做口舌,而是移动树枝,示意其他人朝着第二股势力看过来。 “第二股,是以蔺楠为首,顺德府锦衣卫的全体成员,据我所知,顺德府境内所有的百户所都服从了蔺楠的指示。” 听到这话,夜流霜黛眉微皱: “这有点不可思议。” 一府的锦衣卫都叛变什么的…… 就算是做梦都做不出这么离谱的梦。 和顺德府那群官员不一样,锦衣卫内体系森严,收买,打压,也许对一部分人有效,但要说全部,根本不可能。 而且锦衣卫直属皇权,也许路森能仗着永乐初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官员都换成自己的人,可对锦衣卫来说,到了百户这个阶层,想要大规模的换人必然绕不开罗睺这边。 罗睺虽然瞎了一只眼,但另一只眼可看的清楚的很。 除非蔺楠的人格魅力就真的强大到能让这些麾下什么都不顾的去做这么疯狂的事情,不然的话,像现在这样锦衣卫上上下下全部叛变的可能,基本没有。 对此,夜流霜提出怀疑。 但怀不怀疑的,没用。 事实就摆在那里,你管他是因为功名利禄,还是人格魅力,总之,顺德府锦衣卫势力确实是全部唯叛军头子蔺楠马首是瞻了。 这是白忘冬得到的确切消息,否认不了。 “蔺楠的情况呢,很复杂,严格来说,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叛乱,她纯粹就是在报复社会,她已经疯了,不过……” 白忘冬眼睛微眯,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夜流霜疑惑问道。 “没什么。”白忘冬摆摆手。 经过那么死去活来了一遭,他确实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但那不重要。 蔺楠的谋乱是实打实的,她要发疯的报复社会为懿文党羽扬名也是真的。 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 “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蔺楠很强,特别强,外面的人进不来的话,我们里面的人没一个会是她的对手。” 一说起这个,他身上的伤口就隐隐作痛。 “第三股。” 将蔺楠说完,白忘冬终于讲到了这一次的重头戏。 可以说遮天幕开启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因素都是因为这个人。 “张家村,或者说张五牛。” 白忘冬用树枝戳了戳第三道,开口叙述。 “张五牛本身就是个大修行者,张家村侍卫队里也有好几位实力不俗的修行者,这些人对张五牛忠心耿耿,对付起来也会很麻烦。” “但,还是那句话。这都不重要。” 白忘冬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大段话里说了几次“不重要”了,可在张家村这一块,什么张五牛,什么侍卫队都会差点意思。 “重要的是那百万阴兵。” 白忘冬的话让周围人微微一愣。 也是,在场的人,除了白忘冬之外,并没有知道这百万阴兵的存在。 她们只知道…… “那种怪物,居然会有百万之数?” 徐妙锦眯了眯眼,这习惯还是她学白忘冬的,也算是耳濡目染。 “这百万阴兵就是汉末张角麾下那支?” “应该是。”白忘冬点点头。“你们不是好奇他们张开遮天幕是为了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们,张五牛手中有着一种能够将鬼魂炼制成阴灵,然后加以控制的秘术,只要将顺德府变成炼狱,那他就能炼制出一支极为庞大的阴灵大军。” “所以……”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 “整个顺德府的生灵,他都会屠杀殆尽。” 即便白忘冬的语气再轻快,此时三女还是被他话语中的内容给惊呆了。 她们确实是见到了顺德府当中现在正在发生的大规模屠戮现象,可将一府生灵全部都屠戮殆尽什么的,这未免也有点疯狂得让人太不敢相信了吧? “可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徐妙锦喃喃道。 为什么要用遮天幕,为什么要无差别大肆屠戮百姓,本来她还对此有着深深的疑惑,可白忘冬这样一说,那答案一下子就都清晰了。 看着夜流霜和徐妙锦只是震惊一瞬就平淡接受了这个事实,齐茜满脸的不解,她完全不能理解好吗? 真的会有人做出这般丧尽天良之事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茜高声问道。 “就为了囤积阴兵?他是想要当皇帝吗?” “理由,我一开始不就告诉你们了吗?” 白忘冬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回答道。 齐茜一愣。 告诉了?告诉什么了? 白忘冬举起手中的太平经,又说出了那句话。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不就是当年黄巾起义的口号吗?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齐茜眉头紧紧皱起来。 她不想听人卖关子啊,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你是说——” 徐妙锦眼皮一跳,仿佛从白忘冬的话里悟到了什么。 啊啊啊,到底是什么啊? 齐茜都要抓狂了。 她承认了,她笨,她是个笨蛋好了吧。 “说的清楚一点啊。” “这种事,怎么说呢?”白忘冬掂了掂手里的太平经。“我不怕说,但你敢听吗?提前说好,哪一天要是遭了天谴可别怪我。” “你说就是了。” 齐茜语气坚定地说道。 她从小到大最不相信的就是神棍的那一套说辞,要是真的有天谴的话,张五牛现在做的事情早就让他遭了天谴了。 白忘冬瞟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有些时候,还是有点敬畏之心比较好。 不过他倒也没资格劝别人这个就是了。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 白忘冬攥紧手里的太平经。 “张五牛呢,一直都有个愿望,那就是超越他先祖,也就是那位传奇人物大贤良师,他和我说,他要做到张角做不到的事情。而张角要做的事,就在这八个字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你悟,你使劲悟,悟出点什么没有?” 齐茜很从心地摇了摇头。 她啥也没悟出来。 好吧,看来高估傻瓜了。 反正也提醒过了,那白忘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说出了答案。 “他想要苍天死,想要立黄天,简而言之呢,就是要改天换地,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改天换地。” 没错。 白忘冬其实老早就想明白了。 无论是千年前的张角,还是千年后的张五牛,他们想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他们要成为新的“天”。 只不过,千年前的张角还没有做到就病逝了。 白忘冬也不知道这病逝病得合不合理,总之,他失败了。 千年后的今天,他的子孙后代又出了一个有着同样想法的疯人,这是一个轮回。 但很可惜,张五牛并没有张角那般才情,和距离仙道尽头最近的传说人物相比,张五牛显得是那般平庸。 接下来的内容都是白忘冬的自行揣测,没有任何依据。 他觉得,张五牛之所以要疯狂炼制阴兵,其实就是打算将整个顺德府为祭,来进行一次“代天”。 太平经鬼道篇中,有着能够将阴灵纳入体内的办法。 只要将那百万,千万,亿万,阴兵全部纳入体中,届时的张五牛力量会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也许到了那时,他说不准真的能超越张角,有着能够比肩天道的实力。 但要真的到达那种的高度的话,恐怕得用整个大明的生灵为祭才行。 足够困难,也足够疯癫。 诶? 所以说到底,到头来为了改朝换代而谋反叛乱的原来就只有路家一个吗? 真是传统思想和新兴思想的融合。 “这种想法真的是不可理喻。” 夜流霜冷声道。 她的半生都在斩鬼,此时此刻,张五牛在她心中,就是最大的那只恶鬼。 夜流霜在恨恨发声,徐妙锦陷入了沉默,齐茜张着小口还在震惊。 可白忘冬却很自然地进行到了下一个环节。 “所以,看明白了吧。” 白忘冬戳了戳面前三道杠。 “我们现在最该做什么,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遮天幕。” 夜流霜觉得,只要处理了遮天幕,朝廷大军就能入境,届时,一切乱象都能会被强势镇压。 “那东西大概率在路森手里,去找路森要遮天幕,无异于送死。你头刚,要去你去。” “那你说干嘛?” “那还用问吗?” 白忘冬戳了戳第三道杠。 “先解决这百万阴兵啊。” 夜流霜:“……” 好像是你头更刚一点吧。 “你说的能赢的方法,就在这百万阴兵?” 徐妙锦眼波微闪,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瞧瞧,这才是明白人。” 白忘冬扔下那树枝拍了拍手。 “我手里的这份太平经原作里记载着阴蛊符的内容。” 亏他之前还以为这秘术是张五牛鼓捣出来的呢,还真是高看他了。 “阴蛊符也是分等级的,虫蛊之上有蝶蛊,蝶蛊之上其实还有一种蛊符名为‘雀蛊’,三种蛊虫有着权限高低,用能让你们这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脑子听明白的话来说,就是只要能够炼制出雀蛊,就能从张五牛的手中,把那百万阴兵的掌控权给夺回来。” “而炼制雀蛊的方法,这上面记载是让人魂分离,灵魂潜入阴玄虚界深处,提炼那里到精纯阴气,才可炼制而成。” “换句话来说,那就是我要炼雀蛊,你们要帮我,就这么简单。” 白忘冬一口气把这话说完,信息量有点大,让三女有些头疼。 夜流霜也懒得去琢磨白忘冬的意思,直接就开口问道:“你直说,要我做什么?” “阴玄虚界在阴龙脉中,张家村的龙尾我们是进不去了,只能从骨佛寺的龙头进。” “可那里有封印。” 同行去过骨佛寺的徐妙锦提醒道。 “君陌走之前给我留下过一把钥匙,进去一趟大概没什么问题。” 还真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 紧接着,白忘冬指了指夜流霜。 “你,帮我去拿灵晶。” 指完夜流霜后,又指向了徐妙锦。 “你,去趟骨佛寺,把那边处理干净。” 说完,又看向了齐茜。 “你……呃,你能干嘛?算了,你去把那群没走的仙门弟子给找到,能汇聚一波战力终归也是有用的。”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齐茜这才反应过来,她诶,跃星门大小姐,这么多年能让她服气的人就徐妙锦一个,凭什么要听这个被吊住命,随时都能咽气的病秧子的话。 徐妙锦闻言瞥了她一眼,目光有点怪异。 就像是带着点怜悯。 这孩子,脑瓜子是不是有点不灵光啊。 “徐妙锦啊徐妙锦,你现在真是不挑人了,这种傻子都能跟着你到处跑了。” 白忘冬一脸无语,他上前一步,明明没做什么,但齐茜就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为什么要听我的话?呵,那当然是因为我够厉害,够聪明,脸蛋长的够好看,更重要的是,现在在这个被遮天幕关起来的顺德府里,只有我有能赢的方法。懂吗?我,能,赢。别人不行,所以你们都要听我的话,这下懂了吧?” 白忘冬语气咄咄,一下子让齐茜愣在了原地,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压迫感十足啊。 “很好,懂了就闭嘴,去干活。不懂的话,我就把你嘴给缝上,然后再让你去干活。谁敢拖小爷后腿,我就打断谁的腿。” “奶奶的,爷就不信了,攻略都找到了,这次还能输?” 这次他必须赢,赢不了他拿头给顺德府当陪葬。 百万阴兵。 呵,毁了你的百万阴兵。 到时候张五牛脸上表情一定得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他越难受,白忘冬就越高兴。 “走吧,我们一起走。” 让齐茜那小丫头闭嘴之后,白忘冬转身对着没有异议的两女说道。 “你要去哪儿?” 夜流霜开口问道。 白忘冬身上可还有重伤。 听到这话,白忘冬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 “去捡个人。” 那时候本来想着先打算苟着的,所以就没拦那货,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眼看就要全面战争了,他还真得需要那货的帮忙。 啧,失策了。 怎么就让这货送死去了呢。 这要是没了,那他工具箱里就少了一把大锤子啊。 “谁啊?” 夜流霜一脸懵。 她这刚来顺德府没多久,两眼一摸瞎,啥也不知道啊。 白忘冬一边走着,一边对她摆了摆手。 “一个不知道还活着没有的大傻子。” 未来的正道魁首这么傻,这修行界未来堪忧。 “我先走一步,我们骨佛寺见。” 三途鸦身影浮现。 下一秒,白忘冬的身影就这样被空间旋涡吞噬,消失在了原地。 夜流霜和徐妙锦对视一眼,两人同样朝着外面走去。 躲雨是躲不了了。 干活呗。 齐茜还呆呆站在原地,等到夜流霜和徐妙锦动起来了,她这才清醒过来。 现在的齐茜心里就一个想法,她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布灵布灵”地亮着。 天呐~ “好帅啊……” 心脏被击中了有没有。 顺德府的雨夜,很多人都要忙碌起来了。 以卵击石? 亦或是,蚂蚁噬象? 新的帷幕,再度拉开。 第158章 充电宝已到账 “应该就是这边吧。” 白忘冬左手举伞,右手扛着铁锹,眺望着远处那片腐臭味十足的乱葬岗,雨夜之下,这片寂静的山岗显得更加可怖。 三途鸦站在他的肩膀之上,下巴高高抬起,血眼俯视着周围那群淋着雨的乌鸦,傲气十足。 白忘冬目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脑海里重新构筑了一遍路线图。 按照他的判断,张宇霄不管是被张家村的人丢出来,还是自己跑出来,总归是绕不过这边山岗的。 不过这哥们的头比较刚,白忘冬觉得他十有八九会和张五牛干到底,玉石俱焚这说法那属实是有点抬举张宇霄的实力了,但他至少应该能缠住张五牛一时半会,直到他噶掉。 至于他会不会被张五牛炼制成阴傀,那他就不知道了。 说到底,他现在来找人,信的可不是张宇霄有多厉害,他信的是“天师府”这块修行界第一仙门的金字招牌。 张宇霄能不能活,完全取决于天师在他身上留了多少的手段。 “嗯嗯,所以是这边是吗?” 白忘冬灵目之下,有一个断了头的男鬼给他指了指路。 这鬼魂死了有一段时间,记忆灵智早就流逝的差不多了,说的话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白忘冬也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点啥,就指了一个大概的方向,说疑似符合白忘冬口中的描述。 得到情报,白忘冬二话不说,直接扛起铲子就朝着鬼魂指着的那边走过去了。 灵目之下,这乱葬岗里的鬼气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不过鬼气虽多,但并没有多少鬼魂汇集于此,大概是这段时间被丢到这边的新人比较少,老人呢,又都散的差不多了。 说实话,白忘冬有时间真的想研究研究,六道轮回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按照他现在掌握的知识来看,地狱什么的确实是不存在的。 但地狱不存在,不代表转世轮回不存在。 里面的原理,应该挺复杂的,要是研究,又是一个天坑。 拖着铲子在这乱葬岗里到处走着,白忘冬都不知道踩碎了几具尸骨了,还是没有找到张宇霄那货。 按理来说,他这么大的动静,这货要是活着的话,应该早就察觉到了才对。 难不成已经被人给埋了? “咚咚。” 就在白忘冬杵着铁锹环顾四周的时候。 一道幼小的身影拍着球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白忘冬正出神的时候,这小鬼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白忘冬的衣角。 站在白忘冬肩膀上的三途鸦低下头朝着她看去,那血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这小鬼,小鬼连忙松开手,目光惊慌地后撤几步,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害怕。 这个时候,白忘冬撇过了头,朝着她看了一眼。 这是一个小女孩的鬼魂,看样子刚死不久,也就七八岁左右。 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白忘冬估计应该是死于病症,所以这小鬼身上的怨气才没有那么重。 看到她,白忘冬眼睛微眯。 恍惚间,他就像是见到了花小舟。 那青果,可真难吃。 “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忘冬蹲下身子,和她平视在一起。 他笑容很温和,让被三途鸦吓到的小女孩一下子就放下了戒心。 “我……” “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会把你的胳膊拆下来哦。” “!!!”(小女鬼震惊。) “骗你的,我在开玩笑。” 喂,你这表情可不像是开玩笑时候的表情啊。 那小女鬼满脸都是惊吓,到底是什么人能一脸微笑的说出这么吓人的话啊。 “都是鬼了,还害怕被拆胳膊啊。” 白忘冬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 你这样会给广大鬼同胞们丢人的好吧? “难道是死的太突然了,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吗?” 这也是一种可能。 不过…… “你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啊?” 那小女鬼指了指某个方向。 “你是说,我要找的人在那边?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我去看了就知道了?” 白忘冬微微一愣。 张宇霄这是整活了? 他站起身来,示意小女鬼带路,然后,他就这么一路跟着小女鬼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尸堆。 垒得跟个小山丘一样高,只是刚一靠近,白忘冬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在那尸堆的里面,貌似有着一个核心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的极为纯净的灵力,这灵力在净化着周围的鬼气,只要鬼魂一靠近这里,基本上只要强度不够,就会瞬间消散。 白忘冬扭过头朝着那小女孩看了一眼,不出所料,那小女孩躲在不远处的位置,就是不敢再跨进来一步。 这灵力…… 浓厚而又纯净,多熟悉的感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要找的那闷骚差不多还真就在这尸堆里面混着了。 白忘冬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尸堆,眼睛微眯,然后直接把铁锹丢在一边,上前两步。 他目光锐利一瞬,脚上瞬间裹挟上浓郁的鬼炁,没有半点迟疑,对着这尸堆,白忘冬猛地一脚踢出。 嘭—— 震颤鼓膜的音爆声剧烈炸响。 那尸堆之上垒着的那些尸体瞬间飞散,朝着四面八方掉落。 一眨眼,偌大的尸堆就只剩下了那么一道身影留存。 白忘冬看到了他的正脸。 虽然很苍白,很狼狈,但毋庸置疑,这就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小天师,张宇霄。 只不过,比起之前那丰神俊秀的样子来说,现在的张宇霄看上去可并不算好,他的右臂断掉了,那断口处没有被切开的痕迹,而且血流的也不是很急,白忘冬大概猜测,这手臂十有八九是被人给生生捏爆的。 除了这些,张宇霄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算少,从这上面就能看出张宇霄是经历了一场多么惨烈的厮杀。 虽然这个惨烈大概率是单方面的就是了。 此刻,躺在地上的张宇霄正处于昏迷状态,他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要不是那身上无意识散发出来的纯净灵力,白忘冬还真就以为这人死了呢。 “啧。”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宇霄,白忘冬咂了咂嘴,然后一脚就踩在了他的身上,狠狠地蹬了两下。 “居然还真没死,爷们带着伤来找你,你居然还敢呼呼睡大觉,你不挨打谁挨打?” 说着,一脚就踹在了他身上。 “起来啊。” 眼见还是毫无动静,白忘冬又一脚踹了上去。 还是没动静。 于是又一脚,然后又一脚,一脚,一脚以后再一脚。 脚脚用力,力道大的很。 看的旁边的小女孩一脸的惊恐。 “咳咳。”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白忘冬踹醒了,张宇霄猛地咳嗽一声,缓缓张开眼睛,然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近在咫尺的脚丫子。 他微微一愣,脑子懵懵的,有点没明白现在的情况。 但那大脚丫子没刹住车直接就呼他脸上了。 张宇霄痛叫一声,死死瞪着眼睛,想要看看脚掌移开之后,踹他的人是谁。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脸笑眯眯的白忘冬。 这眯眯眼怎么在他眼前出现了。 他记得他不是正在和张五牛干架吗? 幻觉? 可他的幻觉为嘛是白忘冬啊。 而就在他疑惑的时候,白忘冬有动作了。 “骚年啊,既然醒来了……” 白忘冬朝着他伸出手,说出了下面这句话。 “那就和我去拯救世界吧。” 世界需要你。 叮,您的充电宝已到账,请注意查收。 第159章 胜利的法则已然确定 “拯救……世界?” 张宇霄愣了一下。 他约莫着还是在梦里。 “没错,就是你,骚年,你被世界选中了。” 白忘冬把手收回来,蹲下身子,巧妙避开了这货没握他手的尴尬。 “遮天幕完全打开了,我之前的猜测全部正确,顺德府大抵是要完了。” 张宇霄闻言咳嗽一声,目光悲戚。 他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做到,即便是把天君体开到了他如今能够承受的极限,可在张五牛的手中,他仍旧像是个不起眼的蝼蚁。 弱是原罪,就是因为他太弱了,所以顺德府才会遭受这般劫难。 这是他的罪孽。 “不过,虽然现在事情很糟,但也不是没有能赢的办法。” 张宇霄目光瞬间变化,直接急匆匆地朝着白忘冬看了过去,他的目光很急切,也很锐利,就像是两团燃起来的火焰。 白忘冬甚至能感觉到,如果他下一秒说自己是在开玩笑,张宇霄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把他给撕掉。 “瞧,这是什么?” 白忘冬举起那幽黑色的玉石卷轴,挡住了张宇霄那锐利的视线。 看着卷轴上的“太平经”三个字,张宇霄微微一愣。 这就是太平经? 那本旷世仙法。 趁着他这一刻的愣神,白忘冬将这卷轴缓缓张开,露出了其中的一页,那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阴蛊符。 就和白忘冬之前同那三女说的一样,阴蛊符分三个级别,等级最低的虫蛊就是之前种在白忘冬脑子里的那种,再往上的蝶蛊,是张五牛手中的蝴蝶,而蝴蝶之上的雀蛊,代表的就是阴蛊符的最高权限。 “阴玄虚界,人魂分离,海量灵力……” 张宇霄的目光在太平经上飞快扫过,他看着里面的内容,将炼制雀蛊的三个条件一一说出,最后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做不到的。” 这三个条件,每一个都苛刻至极。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张五牛手中的阴蛊符并不是雀蛊了,因为这三个条件,即便是如张五牛那般强悍的大修行者想要做到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阴玄虚界,他听白忘冬说过,百万阴兵就藏在那个地方。 可那只是阴玄虚界的表面,阴玄虚界深处才是阴龙脉真正的核心所在,那里到处都充斥着极端的负面情绪。怨念,恨意,疯狂,所有组成阴龙脉的东西都在那个地方汇聚,人一旦进入那里,就会迷失掉自己,而这与实力强弱无关。 当然,这个条件其实已经是最简单的。 若是意志坚定,也未必不能在阴玄虚界深处走一遭。 更苛刻的条件是第二个。 人魂分离。 如果只是单纯的神魂离体,或者说分魂潜入,这都是特别简单的手段,张宇霄有一万种方法能达成。 但人魂分离不一样,它是将完整的灵魂从肉身之上完全剥离。 一个身体只能容纳一个灵魂,这是常识。 但换句话说,只有肉身搭配灵魂才能够算作是一个活着的人。 人魂分离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死亡。 想要完全将灵魂从肉身中剥离,这是绝绝对对不可能的事情。 别说张五牛了,就连他兄长都不一定做得到,而这个“不一定”还是在他对他兄长带有偶像滤镜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至于第三个,海量灵力。 这就不用多说了。 海量,大海有多少水,海量就有多少量。 “这应该就是你来找我的理由。” 张宇霄很笃定地说道。 白忘冬的性格他多少了解一些,若不是有所需,在这种时候根本不会抽出时间来找自己。 “海量灵力,能做到吗?” 白忘冬歪歪头。 天君体是他们这边唯一一个有可能达成要求的了。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张宇霄眉头死死皱在一起。“你没听我说吗?第二个条件是完全没可能达成的。” “能做到吗?” 白忘冬平静开口。 “人魂分离是不行的。” “能做到吗?” “你听我说话!” “能做到吗?” “靠!”张宇霄爆粗口了,他狠狠咬牙,燃烧着火焰的双眸死死和白忘冬那双平静如冰窟的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能!老子就算是把命扔进去,也绝对给你做到。” “那就没问题了。” 白忘冬将太平经收回,淡淡开口。 张宇霄眼眸微微一颤:“那人魂分离?” “我能做到。” 白忘冬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张宇霄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他张张口。 “你确定?” “不确定也得确定了。”白忘冬低头看着他。“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百万阴兵,想要解决,只能拼上一把。” 听到这话,张宇霄眸光一闪。 但很快,眉头就又皱了起来。 “可你的身体看起来并不比我好多少,你能撑得住?” “别拿你和我相提并论,我的伤马上就能好。”白忘冬淡笑一声,然后拍了拍张宇霄的肩头。“你是真的得拼命了。” “……” 看着眼前的白忘冬,张宇霄目光有些恍惚。 总感觉刚才的一切对话都是在梦里,有些过于不真实。 但如果能够拯救顺德府的生灵,那无论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他都不惜此身。 他是修行界未来的正道魁首,他必须要担负起整个苍生。 “所以,我姑且再问你一次。” 白忘冬再一次朝着张宇霄伸出手。 “你要和我一起去拯救世界吗?” 啪。 这一次没有再有半点犹豫。 张宇霄直接一把抓住白忘冬的手,从地上爬起。 “霄,必尽全力为之。” 白忘冬看着他从地上站起,轻轻一笑。 在张宇霄没有看到的角度,他的眼眸当中闪过了一抹幽邃。 又一枚棋子落下了。 这场游戏,赢得一定是他。 白忘冬抬起头,看向了那看似空无一物,但实际上早已遮上牢笼的天空。 胜利的条件一直都未曾改变。 从他真的想赢的那一刻,胜利就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啧啧。 “天命在我。” “你说什么?” 张宇霄没听清白忘冬的小声喃喃。 “没事。” 白忘冬微微一笑。 “我说,我们该去骨佛寺了。” “好。” 张宇霄点头。 白忘冬看了一眼那站在一旁,一脸局促的小女孩,眼中闪过了一丝波动。 孤魂野鬼,终究无归。 白忘冬拍了拍张宇霄的肩膀,和他擦肩而过。 “送她去超生吧。” “用你的术法。” 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着乱葬岗之外走去。 身后,张宇霄那纯净的灵力,再度升起。 第160章 再遇 踩着被烈火焚烧过的焦土,徐妙锦踏过山路,再一次来到了骨佛寺。 和那一夜的完好无损的骨佛寺不同,现在的骨佛寺就只是一片废墟。 不过废墟当中并没有尸体,这应该是白忘冬离开之后,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人给收拾过的。 闭上眼,认真去用神魂感知。 徐妙锦能够察觉到那条庞大的阴龙脉仍旧匍匐在地下,没有丝毫的异动,那道强大的封印依然在发挥着它的作用,将它困锁在山脉当中。 见到阴龙脉安好,徐妙锦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顺德府已经够糟了,要是连阴龙脉都出现了意外,那这对顺德府来说无疑会是雪上加霜。 这等凶恶之物,永远都是一个隐患,如果不是因为顺德府现在的境况,那这条阴龙脉绝对会被朝廷第一时间处理掉。 但没想到是,有一天这样的凶恶之物也会成为救命稻草。 只不过…… “阴蛊符……” 徐妙锦口中轻声喃喃着这三个字。 白忘冬说要用阴龙脉来炼制雀蛊,只要雀蛊能炼制而成,那张五牛就会在顷刻间失去对百万阴兵的掌控。 这就是他的取胜之法。 在玲珑心的感应下,徐妙锦能很清楚地知道,白忘冬并没有在撒谎,他之前在破庙里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确确实实的真话。 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徐妙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太对劲。 是白忘冬的过分坦诚让她神经有些过于敏感了吗? 就总觉得,白忘冬把自己心里的一切算盘都和盘托出这种事,多少有点违和。 可能还是她和白忘冬接触太少,不了解这个人的缘故吧。 “这就是所谓的‘坏人就算做好事都会被人怀疑’的感觉吗?” 徐妙锦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先不去要想这个…… “这骨佛寺之前有这么安静的吗?” 徐妙锦停下前进的脚步,美眸微动,目光在眼前的废墟上飞快扫过,紧接着俏脸之上就带上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本来还以为她的任务是最省事的一个来着。 没想到…… “嗖——” 刺耳的破空声在她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尖锐响起,一道流光宛如流星坠落一般飞快划过空气,直接撕裂空间冲着徐妙锦迅猛而来。 徐妙锦才刚刚站稳,眨眼之间,那流光就已然到达徐妙锦的面前,距离她的脸颊只有半步之遥。 徐妙锦目光平静,她只是微微抬头,猛烈的刀意在一瞬爆发。 轰—— 那流光就像是被生生斩断一般,分成两半从徐妙锦身边擦肩而过。 那一瞬,徐妙锦看清楚了流光的真身,那是一根极为尖锐的石棱。 而且这石棱看上去貌似还有些熟悉。 一想到这里,徐妙锦本来还平淡的俏脸上瞬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不会吧,这么点背? 又碰见这货了? “啊~清宓。” 陌生的声音,却是熟悉的语气。 徐妙锦无奈拍额,她都不用顺着声音去看,就知道来人是哪个玩意了。 “真的,清宓到底哪里讨你喜欢,你告诉我,我让她改好不好?” 徐妙锦放下手,特别无语地朝着那陌生的身影看了过去。 这又是一具新的躯体,是一个白面书生,他一脸的温和,就这样站在远处微笑着看着徐妙锦。 路伏。 没想到这骨佛寺里居然还留了人? 是为了看守这条阴龙脉吗? “徐小姐,清宓呢?” 路伏缓缓展开手中的折扇,那扇子上面赫然写着“清宓”二字,看的徐妙锦有点恶心,可显然路伏很喜欢这把扇子,他的手指在清宓两个字上轻轻划过。 “我明明能闻到这里有她的味道,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她呢?徐小姐,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她死了呀。” 徐妙锦眨眨眼,俏皮地说道。 “被你们的人给杀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你骗我。” 路伏想都没想,直接回应道。 “我能闻到这世间还留有她的味道,她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徐小姐,你发发慈悲吧,告诉我她在哪,我要去找她,我不能没有她的。” “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徐妙锦眼中的困惑越来越厚了。 就是因为能听得懂他不是在说谎,所以她才会更困惑。 “你到底为什么要缠着清宓不放?” 清宓一生行善,从小到大就连蚂蚁都没踩死过几只,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到底为啥会倒这么大的霉,被这倒霉玩意给缠上啊。 “你不懂得。” 路伏抱着怀里的扇子,一脸陶醉的说道。 “我爱她,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爱上她了。” 徐妙锦:“……” 所以啊,我现在就是在问你原因啊。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要不你还是说说吧,万一能打动我呢?” 十辈子都不可能被你打动的好吧。 “我爱她那纯净无瑕的灵魂,爱她如同清风一般的眼眸,爱她那宛若清泉流水脆响般的声音,我爱她的全部,对,就是全部。” 路伏吸着扇子上残留的气息,一字一句的说道。 虽然这一句里能吐槽的点很多,但徐妙锦还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 “……纯净无瑕的灵魂。” 她貌似明白些什么了。 一个随意更换肉身的人,它的灵魂,绝对不可能纯净,反而会十分的混浊。 所以…… “你只是被清宓身上的佛性给吸引到了。” “你放屁!” 路伏罕见地爆了粗口。 “我就知道,和你说了你也不会懂,我对清宓的爱,就是纯粹的爱,不含半点杂质,发自真心的爱,即便她一无所有,我仍旧会爱她一生一世,别废话了,快告诉我,她在哪儿?我要去找她。” 徐妙锦真的是头一次对“爱”这个字眼这般反胃。 “我刚才想了一下。” 徐妙锦咬了咬嘴唇,低头沉声道。 “想什么?” 路伏疑问。 “我想……” “我还是不打算把清宓交给你了。” 徐妙锦猛地抬头,眼中刀意凛然,她脚下轻轻一踏,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在了原地,就仿若是一道流光,以一个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直接朝着路伏的方向而去。 路伏眼眸紧缩,就在他刚要抬起手来抵挡的那一瞬间,凛冽的刀光瞬间乍现。 噗嗤—— 一颗人头就这样朝着空中飞去,带起了一连串的血红。 徐妙锦手持薄如蝉翼般的短刀,手腕翻转,朝着旁边灵动移开几步,看着那无头男尸倒在地上,眼中没有半点波动。 “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死了的人最不招人烦。 可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收刀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她第一时间转身,朝着周围看去。 忽然,密密麻麻的人头从四面八方钻出,一道道人影爬上了周围断壁残垣。 “什么时候……” 徐妙锦微微一愣。 就在她疑惑这么多人是怎么躲过她的探查的时候,这些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一模一样。 看着就让人觉得瘆得慌。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加诡异。 这些人一同张开嘴,同时开口发声。 “清宓……” 徐妙锦眼皮一跳,嘴角微微抽动两下。 真的好恶心啊。 第161章 三次斩杀 一共一百三十二人。 有男有女。 这人可真够变态的。 徐妙锦甚至都想象不出来路伏女身时候还一口一个“清宓”的样子。 别说清宓本人看到了,就算是她这个局外人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吧。 握紧手中的短刀,徐妙锦能察觉到这一百三十二人的视线都已经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这该不会是路伏的所有身体都倾巢而出了吧。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清宓在哪儿?” 一百多人异口同声地开口说道,这场面极其诡异。 徐妙锦下巴微抬,目光清冷:“你死了我再告诉你。” 一百三十二人,这铺天盖地的压力,可属实是不小啊。 “执迷不悟。” 路伏没有最后的耐心,这一百多人同时扭动身躯,庞大的灵力在这骨佛寺的废墟之上迅速蔓延。 徐妙锦美眸微缩,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没有任何预兆,直接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迅速握刀,第一时间朝着那人劈砍而去。 锵—— 这是钢铁和钢铁之间的碰撞。 挡住徐妙锦短刀的东西,居然是一根纯铁的手臂。 徐妙锦目光锐利,浑身刀意凛然爆发,那被挡住的短刀直接没入到了那钢铁手臂当中,紧接着…… 噗嗤—— 钢铁手臂被瞬间斩落,徐妙锦反手握刀,在路伏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朝着他的脖子位置砍去。 然而,下一秒。 噗噗噗噗噗! 无数道破空声传来,一根根石棱化为千万箭矢,直接铺天盖地地朝着徐妙锦齐射而至。 徐妙锦及时收刀,脚下轻轻一踏,身体化为幻影,整个人在箭雨当中,飘逸躲闪,无数刀光亮起,那些冲向她的石棱被瞬间斩断。 但石棱并不是结束,反而是一个开始。 石棱之后,数十道身影直接在空气当中浮现,朝着徐妙锦扑了过去。 同一时间,猛烈的火球在半空当中燃烧,紧跟着石棱的尾巴,直接朝着下面狠狠砸落。 轰隆隆隆。 爆裂的火焰席卷着本来就是一片焦土的骨佛寺,那巨大的爆裂声将周围的一切声音全部淹没。 徐妙锦用力吐出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周身仿佛有着无数飞鸟闪过。 影刀门仙法.千鸟落空。 唰—— 这一刀落下,她周身所有飞鸟瞬间消散,只剩下无数刀锋朝着外面炸开,那冲上来的数十道身影直接被斩退,徐妙锦身影化为一道流光,对着那铺天盖地的火球迎空而上。 寒光乍起,杀意浓浓。 这是蕴含着强烈杀意的一刀。 刀锋撕裂天空,这一刀,快到了极致。 轰—— 天空上的所有火球顷刻间被斩成碎末。 徐妙锦身子扭转,想要朝着断壁残垣之上的那些身影冲去。 但是下一秒,她的身体就被一杆杆铁枪给瞬间刺穿。 身形扭曲,消失在了原地。 残影! 握枪的十个路伏猛地一惊,下一秒,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刀就插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上,紧接着,那握刀的身影用力一转,犹如舞动的精灵,以极快的速度环绕一圈。 一瞬间,十颗头颅冲天而起。 可还没等她缓口气的时候,巨大的流星锤直接自她的天灵盖上砸来。 近在眼前,避无可避。 徐妙锦单手执佛礼,一个巨大的金钟瞬间将她全身覆盖,那金钟之上,似乎还有着碧蓝色色的小河淌淌而流。 静水庵仙术.洛水金钟。 铛—— 流星锤与金钟相撞,那剧烈的音爆声将周围的一切直接给震碎。 一击过后,流星锤抬起,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徐妙锦再次砸了过来。 “碎!” 冰冷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刀光再次划破夜空,雨夜当中,无数雨丝都在这一刀之下飞速扭曲。周围的空间摇摇欲坠。 咔嚓。 这一秒,空间破碎,那流星锤瞬间被乱流撕成了粉碎。 碎片当中,徐妙锦身姿灵动犹如一只蝴蝶从中冲出,她身形连续闪现,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然出现在了那些路伏的眼前,手中的刀就像是完全没有考虑一般连续挥动,朝着那些路伏的脑袋砍了过去。 她练的是袖中刀,没有什么特别的章法,也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她的刀,只是快到了极致的锋利罢了。 一入人群,只是眨眼之间,就是三四个路伏的脑袋飞起。 路伏们表情狰狞,朝着她一拥而上。 无数不同的仙法从这些人手中使出,朝着徐妙锦砸了过去。 但是,徐妙锦身形一扭曲便消失在了原地。 仙法落空,徐妙锦再度出现的时候,手中的刀又一次挥出。 一入人群,她便是凌厉到至极的杀神,每一刀挥出就会带走一个路伏的性命。 “啊啊啊啊——” 路伏们崩溃地嘶吼了起来。 被一个人这样吊着杀,简直就是对他们的耻辱。 咔嚓咔嚓咔嚓。 就在徐妙锦杀得正起兴的时候,旁边的地面瞬间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徐妙锦趁着砍掉一颗脑袋的间隙朝着周围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徐妙锦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无语了起来。 那一个个从地底钻出来的身影让她黛眉狠狠皱起。 一百?两百?三百? 不是,这数量都已经过千了吧? 徐妙锦都震惊了,她本来以为这一百三十二就已经是路伏的极限,可没想到,结果是她肤浅了。 那上千的路伏从地底爬出,朝着徐妙锦露出了极为嗜血的目光。 只不过,比起一百多人的从容,这上千的路伏动作僵硬到了极致。 可即便是再僵硬,但这些人一同扑上来,徐妙锦也不禁感觉到了棘手。 一百两百的话,她还能慢慢杀,可上千之数,如果真的围拢过来,那便意味着她将无处下脚,无论她闪现至何处,都会被路伏在第一时间找到。 “死吧,死吧,死吧!” 路伏撕扯着自己的皮肤,那一道道血痕留在了他的脸上。 崩溃到极致的吼叫声里全都是对徐妙锦的凛冽杀意。 徐妙锦呼出一口气,在又收割了一个路伏的脑袋之后,二话不说朝着后面撤走,暂且离开了路伏群。 路伏们并没有去追她,他们只是一步一步地朝着徐妙锦这边围拢。 以一敌千,即便单体路伏并不是很强,可积少成多,就是狮子也会被狼群给咬死,现在这个数量足以让徐妙锦彻底严肃起来了。 如果真的被这群路伏们给围起来,她再想杀出去就会很难很难。 有什么办法能够在这之前一次性杀光一千人吗? 说实话。 还真有。 徐妙锦不爽地咂咂嘴。 她的命已经够短了,结果还总是会有事情逼着她让她的命一短再短,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也怪不得兄姐会一直想让她留在京城,那样的话,她也许还能多活几年。 可惜,从她接受自己生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唉。” 徐妙锦下意识叹了口气。 而这声叹气就像是触动了路伏的某处心弦。 “你tm凭什么说清宓不喜欢我!” 徐妙锦:??? 这人脑子有病吧,她感叹自己那多舛的命运,和清宓有毛关系。 想清宓想疯了是吧? 路伏是真的疯了! 那一刻,上千的路伏在同一时间身子瞬间站直,极速奔跑,所有的路伏都放弃掉了仙术,就用最野蛮的方式,大步朝着徐妙锦冲了过来。 徐妙锦抬起头,这一刻,她的双眼当中突然冒出来了两朵金莲,那金莲就像是刻在她的眼球上一样,栩栩如生。 而就在金莲浮现而出的那一瞬间,徐妙锦眼前的一切都静止了。 那上千路伏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静止了下来。 色彩从徐妙锦的眼中剥离,整个天上天下全部都变成了灰白的模样。 同一时间,一个接一个的金色莲花在那些路伏的身上的显现。 玲珑心.莲目。 这并不是让时间停止,只是让徐妙锦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极度缓慢,而那些莲花印记,就是这些路伏身上的命门所在。 一刀,只需要一刀劈砍在莲花印记所标记的地方,那这个人就会在顷刻间毙命。 “两秒。” 徐妙锦喃喃自语道。 “一千刀。” 两秒,挥出一千刀。 做得到吗? “咬咬牙就能做得到。”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徐妙锦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那是一道划破整个雨夜的流光,穿梭在每一个路伏的身边一刀一刀的挥出。 一秒。 两秒。 咔嚓—— 徐妙锦眼中的黑白瞬间破碎,天地之间的色彩重新归于原状,徐妙锦停下脚步,握刀的手有些颤抖。 然后,她轻轻回身。 噗嗤—— 上千颗人头在一瞬间直接飞散在了空中。 这是何等震撼的一幕。 噗通,噗通,噗通—— 人头落地,溅起来一片片血池。 那一具具身体倒下,只剩下了一个路伏呆滞而立。 发生了什么?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原本的疯癫和变态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给打回了原型。 “怪,怪物……” 被一个变态说怪物,这感觉还真让人觉得膈应。 徐妙锦脸色苍白,冷冷看了他一眼。 路伏二话不说就要转身就走。 看来是没有其他的身体了,还好还好,不用面对上万个变态。 路伏是想要跑的,可你以为,为什么倒下上千个路伏,偏偏会留下一个呢? 凛冽的寒光闪过,徐妙锦手中的短刀没有任何意外地直接划破空间插在了路伏的胸口,路伏的身体极速朝着前面砸了过去,就这样被死死钉在了墙上。 “呵呵呵呵。” 被钉在墙上的路伏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艰难扭过头朝着徐妙锦看去。 “徐小姐,我们下次见……” 叮。 话未说完,一根修长的钉子就直接扎在了他的头上,让他瞬间哑口,眼中涌出极为浓郁的震惊。 “别下次见了,杀了一千三百多个,已经杀烦了,你的人生就到此为止好了。” 徐妙锦缓缓朝着那存活下来的路伏那里迈步走去。 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这才从跃星门那里找到了一枚碎魂钉。 不管路伏能换几次身体,但他的魂只有一个,碎掉它,也就算是将他灭杀掉了。 为了杀掉他,徐妙锦是真的想了很多。 来到路伏的身边,此刻的路伏眼中满满的都是恐惧,他真的想要把灵魂从这具身体上剥离,只要能够把灵魂转移到路家那具备用的身体上,那他就能再东山再起。 可现在,无论他如何挣扎,他的灵魂就是没办法移动半分。 “求你,放过我,你杀了我,清宓会伤心的,她不能没有我!” “我问你,遮天幕是路森控制的吗?” 徐妙锦懒得和他扯皮,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 “告诉你,我就能活吗?” “是,还是不是?” 徐妙锦厉声问道。 “我不告诉你!” 路伏挣扎着,满脸的抗拒。 这么激动…… “那看来还真的是他。” 白忘冬的猜测是对的,是路森在掌控着遮天幕。 虽然还想要问问路伏他到底为什么会在骨佛寺,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也能知道绝对不会好好的回答她的问题,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 “下辈子,别再当变态了。” 虽然徐妙锦更希望他没有下辈子就是了。 手指轻轻点击那根钉在路伏后脑勺上的钉子,下一秒,清脆的破碎声清晰响起。 咔嚓。 只听这样一声过后,路伏停止了挣扎,双眼失去神光,整个人的气息瞬间消散。 同一时间,那枚钉在他身上的碎魂钉也慢慢破碎消失不见。 一次性道具。 总算是不用再见到这货了,清宓也能稍微安生一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俏脸猛地一白,身子一晃,差点倒下。 她扶着墙,闭上眼睛,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内息。 今天这莲目一开,怕不是又要少活几天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生死于她而言,从来都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若是单纯的只想活着,那当年那些佛宗宗师们找上门来的时候,她早就跟着去修佛了。 她不愿了尘缘,所以就承担了天生佛心不去修佛的后果。 人总是要死的。 既如此,要怎么活,怎么死都应该由她自己说了算。 至少到目前为止…… “我活的很开心。” 这就够了。 “咳咳。” 咳嗽两声,将这些杂念摒弃。 她转身看向了阴龙脉封印所在的那个佛堂。 还是先去那边瞅一瞅吧。 …… 而此时此刻,白忘冬和张宇霄二人已经来到了骨佛寺所在山脉的山脚。 “对了。” 白忘冬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朝着张宇霄伸出手。 “你的降仙符呢?我可能会用到它。” “你还真够不客气的。”张宇霄微微一愣。 这么直接,怪不适应的。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从储物仙器中取出了那枚符咒,朝着白忘冬递了过去。 “这么相信我?” 白忘冬接过那枚符咒,似笑非笑地说道。 “只要你能救顺德府,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张宇霄淡淡回应。 “放心吧。” 白忘冬将那降仙符给收起来,笑了一下,继续向山上迈步。 “这次,我一定能赢。” 语气很平,但……自信无比。 第162章 极乐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丝竹之乐,余音靡靡。 “美味,美酒,美人乐哉,天上仙境,极乐之国,人间自有逍遥之所,欢呼雀跃,恣意放纵,此乃真仙境。” 吟唱声伴随着筷子敲打瓷碗的声音。 脆响声鸣,入眼之处皆是春色满园,淫靡之景。 无数男女脸色通红,表情放荡,相互交缠。 当人的底线被一再突破,那有些事情,也就不重要了。 他们更过分的事情都做出来的了,那现在这般不堪入目反而是种享受。 路森站在楼阁的最高层,俯视着下面的已然乌烟瘴气的顺德府,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毁得一府地,助我登高楼。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家主,这是刚送来的战报。” 身后,路家的随从一路小跑来到路森身边,动作轻缓,生怕自己的脚步声吵到后面那已经乱作一团的男男女女。 “战报?” 路森端起酒樽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然后瞥了一眼那张纸,不耐烦地摆摆手。 “滚滚滚滚滚,快扔了吧,这东西看和不看有什么区别。” “来来回回写的就是死了多少人。死多少人和我有关系吗,我死不了不就行了?” “就让那两个疯子好好去闹腾吧,闹个天翻地覆才是最好,我嘛,就最后去摘个桃子就可以了。” 装了这么多年的大明忠臣,他才懒得继续去管顺德府现在这个烂摊子。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张五牛和蔺楠两人闹得越欢,他越开心。 反正遮天幕打开之前,他就窝在这里不动了,而等到遮天幕一打开,朝廷大军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张五牛那阴兵大军,到那个时候,他再挥师南下,直冲京城。 有张五牛这天杀的屠夫搁这边吸引朝廷注意,他的南下之路绝对会异常顺畅。 再加上那老货还和他有约定,以顺德府这一府生灵作为报酬,换取他出手三次的机会。 能让炼制了整个顺德府阴灵的张五牛出手三次,就算是天师来了,路森都觉得够呛能拦得住他。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张五牛还是蔺楠都对当皇帝没啥兴趣,他们的联盟无懈可击。 隐隐约约间,路森都觉得那至尊宝座已经在他身下了。 朱老四昔年都可以带着八百人把这天下夺了,他有着顺德府的全部兵马,又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路家主,别搁那边杵着了,极乐在朝着你招手啊。” 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有人开始催他了。 路森大笑着回过身,端起酒杯朝着身后那群人高高举起。 “各位,宏图霸业,近在眼前,敬极乐!” 所有人一同举杯,振臂高呼。 “是也,敬极乐!” 觥筹交错,伴随淫声浪语。 这便是极乐。 路森看着这一幕,目光恍惚,嘴角之上带上笑意。 他就是要把大明打造成这样的极乐之国,他要让这这个国度的百姓都能够一生极乐,生生世世无忧。 如此…… “才不负教主的遗志。” …… “白某在此,多谢诸位仙友到场相助。” 骨佛寺中,白忘冬对着被齐茜召集而来的仙门弟子们抱拳感激。 昔日在悦来客栈的那些仙门弟子,除却一小部分之外,居然全数汇聚在此,原本只有几人的队伍,瞬间扩大到了一个上百的阵容。 “如此乱象,我辈修行之人自当携手抗敌,共斩邪佞。” 雀乘风作为仙门弟子联谊会组织部的部长,此时此刻当仁不让地站在了这两百多人的身前,对着白忘冬回礼说道。 比起只能在顺德府境内四处游荡的他们来说,有着可行之法的白忘冬简直不要强太多。 “别废话了,节约时间。” 夜流霜一身血污站在他们旁边,看样子这一趟入城,让她身上挂了点彩,不过听这声音中气十足,大概是伤的不重。 仙门弟子中很快就有人把她给认了出来。 没办法,夜流霜在他们这一代里的知名度高的吓人,甚至就现在这二百多人当中,就有当年被夜流霜揍过的剑修。 白忘冬闻言伸出了手。 “灵晶。” 夜流霜直接丢给他一枚戒指:“你看一下够不够用,不够的话,我再去别的地方寻一些。” 灵晶可要比灵石难找多了,她这一趟入城基本上把府库里的灵晶全都给端了,如果这还不够,她就只能去收集灵石。 “我康康啊。” 白忘冬打开那枚储物仙器大概瞅了一眼。 看来这府库也不咋富裕,这灵晶的数量和谢采纭用路森小金库换来的也差不多,由此可见,路森到底是多有钱了。 “够了。” 虽然不多,但至少一个鬼灵是能够炼制出来了。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齐茜在一旁问道。 她看着白忘冬,一脸的热切。 “深入阴玄虚界需要精神极度集中,届时我与小天师都会失去防备,雀蛊之事,事关重大,张五牛若是得知了我等身在骨佛寺,一定会联想到这方面,那个时候,怕不是会阴兵临境,所以……” 白忘冬再次抱拳。 “我与小天师两人的命,就全都托付给各位了。” “必当拼死护之。” 众仙门弟子齐声高喊。 白忘冬一脸感动地朝着这些人点了点头,然后就要转身朝着佛堂当中走去。 但就在侧身的那一刻,徐妙锦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白忘冬的表情变化,那什么感动,感激全部从他的脸上撤走,他的视线同夜流霜交汇,两人进行了一个很快的目光交流。 徐妙锦看到夜流霜微微点了下头,然后白忘冬这才迈步走向了佛堂。 ……她就知道。 鬼的托付,白忘冬怎么可能会完全相信这些仙门弟子。 别说白忘冬这种心眼多的人了,就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完全相信。 但没办法,他们现在确实是太缺人手了。 仙门弟子在短暂的协商之后,按照位置分划一队队散开。 既然是来护法的,那自然不能一群人都聚集在这里,一层层的防护是很有必要的。 夜流霜和徐妙锦留在了佛堂之前,两人一人用剑,一人用刀,一左一右守在门前。 虽然佛堂主体已经是一片废墟,但至少门还是保留下来了。 而佛堂之内,张宇霄坐在蒲团上,闭目调息。 虽然短时间内也不能调好多少,但能好一点是一点,好一点天君体维持的时间就能多一点。 将那戒指拿出,白忘冬直接将它抛在了空中,顷刻间一颗颗灵晶从中飞出,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光芒一闪,紧接着,鬼面腾空而起。 下一秒,白忘冬就感觉庞大的灵力涌入到了他的体内。 一颗鬼珠,正在缓缓成型。 第五只鬼灵,应运而生。 第163章 离魂 “成了?” “成了。” 当白忘冬脸色苍白地从冰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直闭目调息的张宇霄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讶然。 白忘冬身上那足以致命的伤势,居然真的恢复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白忘冬抬手按在了那冰屋之上,那冰层厚重的冰屋一下子就轰然坍塌,碎成了粉末,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这冰屋的隔音效果不错,他刚才在里面那么大喊大叫都没有让距离他最近的张宇霄听到。 又体验了一种新的死法,白忘冬现在脑子都还有点晕乎乎的。 那种灵魂被一刀一刀切开,然后剁碎的感觉真的让人顶不住。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体验了五种不同的死法了。 被冻死,被毒死,被烧死,被空间乱流断头而死,但这都是身体上的伤痛,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直接对灵魂下手。 即便他经常把神魂切着玩,可像这回这种极致的摧残这还是第一次。 太猛了,差点就要被玩坏了。 “你呢,调整好了吗?” 白忘冬甩甩头,但还没等张宇霄开口,他就立刻摆了摆手,上前几步坐在了他旁边的蒲团上。 “算了,再怎么调整也就那么回事了,抓紧时间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就从空气当中缓缓浮现。 张宇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身影,目光微凝。 似男非女,半黑半白,头戴高帽,闭目吐舌,一手持丧棒,一手握锁链,身上的鬼炁阴冷的吓人。 这也是白忘冬的鬼灵? 这货藏的挺深啊,之前的那只乌鸦鬼灵他就是第一次见,没想到白忘冬居然还藏着一个气息如此强横的鬼灵。 看样子有些像是模仿了黑白无常的造型,可能是和这鬼灵生前的特征有关吧。 “阴诡之道,终究有伤天和。” 犹豫了几秒,张宇霄终究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朝着白忘冬说道。 “我听闻你之前灵力修行走的极为顺畅,舍大道走小道,虽能一时得意,但毕竟不是长远之法,若是有机会的话,还是回归正途吧。” “……” 这人为啥突然就唠叨起来了。 白忘冬捂着头,这脑袋都被这货给吵烦了,吵的吵得他眼前都出现重影了好不好。 周围的世界就像是在扭曲一样,让他看着就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 下一秒,周围的场景就恢复了原状。 “你……怎么了?” 张宇霄本来还想多说两句来着,可一见到白忘冬那异常的样子,连忙皱眉,关心问道。 “没事。” 白忘冬摇摇头,表情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张宇霄似信非信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很直接地问道:“不会影响到你炼制雀蛊吧?” “不会。” 白忘冬白了他一眼。 奶奶的,还真以为是来关心他身体的呢。 “那就好。” 张宇霄松了一口气。 白忘冬现在可是顺德府破局的关键,要是他出事了,那他短时间内还真找不到第二个能人魂分离的人。 “有事你就说,我这里还有不少丹药,有治头疾的,还有安抚神魂的,还有这个是……” 这人,莫名其妙的烦。 “小天师,我还是更喜欢你高冷不说话的样子,请你闭嘴,别让我说第二遍,谢谢。” 他“谢谢”两个字都说出来了,要是这人还不听劝,他就只能手动闭麦了。 张宇霄张张嘴,最终还是很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他看着撑着手臂,坐在蒲团上抬头望天的白忘冬,目光微微一顿。 “阴玄虚界不是什么好地方,可别待在里面不回来了。” “我晓得。” 白忘冬轻轻一笑。 “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那种地方。” 这雨都快下了一夜了,还是没有停下,会不会是遍体鳞伤的顺德府正在哭呢? 他深吸一口气,把周围湿润的空气用力的吸了一口,那种脾肺清爽的感觉当真舒畅至极。 “开始吧。” 白忘冬直起身子,淡淡说道。 “好。” 张宇霄眉心黯淡的印记一点一点迸发出金光,金色很快就将整个印记给飞速点亮,同一时间,一股极为庞大的灵气朝着他这边疯狂汇聚了过来,那浓郁到不可思议的灵力水滴一滴一滴的悬浮在他的周身。 白忘冬身下一潭黑色的阴影出现,紧接着,一个个怨灵从那阴影当中爬出,他们缓缓爬在在了张宇霄的身上。 张宇霄眉头微皱,但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任凭那百鬼咬上了他的身体。 在他的主动配合之下,灵力大量涌出他的体外。 同一时间,白忘冬合上眼眸,淡淡叫到旁边的鬼灵。 “无常。” “锁魂。” 哗啦。 名为“无常”的鬼灵握紧手中的锁链,下一秒,那黑色的锁链瞬间穿透了白忘冬的脑袋,但却没有对其造成半点损伤。 哗啦。 又是一声。 那锁链被猛地抽出,紧接着,白忘冬身体之上突然浮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同一时间,白忘冬的气息断绝,那具肉身没有了半点呼吸。 而被锁链捆绑着的白忘冬此刻睁开了眼睛。 他环视四周,对这种灵魂视角感到非常的新奇。 但确实是没有给他研究的时间了,人魂分离,虽然能够做到,但并不能长久,若是肉身适应了灵魂完全离体的状态,那他的魂就真的回不去了,那时,就算说是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里,他脚步稳稳落地,然后松开腰上的锁链,一步一步朝着前面那残破的佛像走去。 同一时间,一枚血红色的钥匙从他的怀中缓缓飞出,融入到了那佛像当中。 咔嚓。 就像是有什么锁被打开的声音,白忘冬一步迈入到了佛像里面,整个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门外。 徐妙锦猛地睁开了闭着的眼睛,朝着身后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然后喃喃道。 “开始了。” 夜流霜听到了她这声喃喃。 她美眸微动,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夜空。 远远的,她闻到的血的味道。 里面的战争开始了,外面的杀伐同样在此刻揭幕。 雨夜,向来是流血的夜。 第164章 成蛊 外面的厮杀声已经和白忘冬没有半点关系了。 噗通。 就像是摔到水里的声音。 白忘冬的眼皮被强制的重力给死死合上,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办法将眼睛睁开。 他的身体被周围的冰水给包裹,冰冷的温度在刺激着他的全身每一寸肌肤,这是只有灵魂体才能感受到的冷冽。 他就像是在一点一点朝着某处冰潭下面沉入。 渐渐的,他的五感在一点一点的被剥离,他的大脑仿佛陷入了宕机,情绪被压制,思维被停止。 他的一切,都在逐渐消失。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去思考到底过了多久。 他对时间观念已经没有了半点认知。 直到…… 噗通。 犹如出水一般,他恢复了呼吸。 他能感觉,自己可以睁开眼睛了。 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做什么?” 坐在那清澈水面上,白忘冬看着这被灰暗包裹的世界,他呆呆地望着天空。 不知道来处,不知道去处,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存在的意义。 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能呆呆得,坐在这里对着这连太阳都是灰色的天空发呆。 就这样过了良久。 他那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丢丢的波动。 “哦,对了,我好像是叫……白忘冬。” 名字是想起来了,可为什么来这里却忘记了。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前者寻过去,后者问未来。 叮咚。 这是水滴滴入水面的声音。 白忘冬看到了那平静的水面上溅起了涟漪,他呆呆地看着那里,然后,就被一双手臂给搂住了脖子。 他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愣了愣,然后低下头,看向水面。 水面当中出现的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哦,这是他自己的脸。 记忆像是在一点一点地将幕布揭开,他似乎稍微回忆起来一些什么。 “你是……我?还是他?” 不对。 “你既不是我,也不是他。” 不对。 “你应该是我?” 不对。 “你应该是他!” 也不对。 这里是哪里?我在哪?我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好冷,好黑,好可怕。 “我,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忘冬突然抱起了自己的膝盖,整个人身体都在不住的颤抖,他恐慌地看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好陌生,好害怕。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家?” 熟悉的声音跃入他的耳中,是那抱着他脖子的身影在缓缓开口。 “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你还要到哪里去?” 这里是我的家? 开什么玩笑! “这里不是我的家!” 白忘冬瞪大眼睛,手臂猛地一甩,朝着那身影用力抽去,被抽中的身影缓缓从他的身上离开,消失,重现,他就这么抱着后脑勺站在了白忘冬的身旁,轻轻笑道:“你凭什么说这里不是?” “这里当然不是!我不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我说的话他们没一个人能听懂,我不理解这里的每一件事,他们都像是疯了,疯了一样,这世界,是疯的。” 白忘冬捂着脑袋,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天灵盖都在颤抖,就像是在看着什么不可理解的东西,整个人目光偏执到了恐惧。 声音是慌乱的,心脏在害怕的剧烈跳动。 他疯狂摇着头,就像是在否决着什么。 “不是,这才不是我的世界,我,我,我不属于这里,我,不属于这里。” “可我看你适应的很好啊。” 那身影再度消失,然后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他跪倒在地上,趴着来到了白忘冬的面前,将那张和白忘冬一模一样的脸庞朝着白忘冬缓缓靠近。 “承认吧,这里就是你的世界,你属于这里,你天生就属于这里。” “滚!” 白忘冬就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双目通红,他猛地起身,直接扑在了这身影的身上,他死死拽着他的领子,整个人咬着牙。 “这不是!不是!” “那你凭什么这么说呢?” 那身影不慌不忙地笑道。 “你没有凭证,你证明不了你的观点。” “那,那当然是因为……”白忘冬微微一愣。 对啊,因为什么呢? 他凭什么这么说啊。 这里为什么不是他的世界? “好像是因为……”他有些迷茫地松开了那道身影的领子,皱着眉头跌坐在了原地,那身影坐起来,笑着朝着他看去,似乎在期待着他的答案。 “对,我知道为什么。”白忘冬想到了答案,他蓦地笑了出来,笑得极为天真。“因为这里没有家啊,有家的地方才是我世界。” “哦?这个想法不错。” 那身影惊奇地拍了拍手。 “那你的家在哪里呢?” 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是啊。 他的家在哪里呢? 到底在哪里呢? 他找不到了,他想不起来了。 他的眼中全都是恐惧,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从他的眼眶里涌出,他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里不是家!” “这里没有家!” “我想回家!” “我要回家!” “让我回家!!!” 白忘冬用力地捶着水面,那崩溃哭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当中不住的回荡。 但,家到底在哪儿呢? 哪里能算得上是家呢? 忽然,他想起了一张恬静温和的脸,即便命运对她如此不公,但那张脸上仍旧没有丢失过半点笑容。 对哦,这好像是他的家。 但是,但是但是…… 咔嚓。 那画面在他的脑海当中碎成了稀烂。 所有与之相关的画面都全部碎掉,白忘冬伸出手,想要把它们给抓住,可人怎么能够抓住已经消失不见的东西。 啊,是了,是了是了。 没家了啊,他早就没有家了啊,他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他,他……他都只剩下一个人了。 原先的世界没了家,现在的世界又不属于他。 要不然,他还是就在这鬼地方就这么死掉好了,静悄悄的,一个人默默地死掉,这才是属于他的死法。 “这可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那静静看戏的身影发话了。 他托着下巴。 “既然原先的世界你回不去,那就把现在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变成是你的不就好了吗?” 他戏谑地看着白忘冬,话语里全都是蛊惑。 “把它……变成是我的世界?” 白忘冬微微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对啊,你也发现了吧?” 那身影摊摊手。 “这世界一直都在排斥着你,它在拒绝你啊,既然它没办法接受外来的你,那不如就把它变成是你的。” “那,要怎么做呢?” “别问我啊,你知道答案的,一个东西要是被很多人拥有,但你又想把它变成是只属于你的,应该怎么做呢?” “让其他人放弃掉所有权?” “嗯~可‘世界’这种东西,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放弃掉的吧。” “那就让这些人都……” 白忘冬停住了接下来的话。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但…… “说出来,说出来啊。” 那身影笑眯眯地说道。 “办法就到嘴边了,不说出来是要急死人吗?” “都,都,都……”白忘冬挣扎着,耳边是自己那熟悉的声音,这是他的声音,他的脸,所以,这人就是他,他想要自己说出的话,那就是他发自心底的想法。 所以,他是想…… “把这些霸占着这个世界的人全都给杀了!” 白忘冬的目光突然变化,他脸上涌上来笑容,整个人表情瞬间癫狂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 那身影高声叫道,就像是在进行一场吟唱,他狂热地挥舞着手臂,整个人都俯身靠在了白忘冬的耳旁。 “白忘冬,把他们都给杀掉,只要杀杀杀杀杀,杀个干干净净,杀到这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那这个世界就是你的啦。” “呐呐呐呐呐呐呐——” “白忘冬告诉我,你现在告诉我,你应该要怎么做?” “杀!” 冷肃的声音在这世界里不停的回荡。 那身影一脸的高潮模样,表情狂热到了极点。 “再说一遍!” “杀!” 整个水面都像是被冰块凝结。 “再说!!” “杀!” “再说!!!” “杀杀杀,我要把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杀光,我要让这个世界变成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白忘冬癫狂着挥舞着手臂,他放声大喊,红光已经从他的眼底涌出。 “真是最美妙的回响。” 那身影大笑着,脸有红潮。 “对喽,适合你的,只有这一条路。” “不行,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快快快,再在我耳边说一遍,我要再听一遍,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我说,我要杀杀杀杀……杀尼玛!” 对,就是这个…… 嗯?!! 等等。 他说啥? 那身影微微一愣,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高抬腿的下劈就直接抵达了他的脸上。 嘭—— 这身影直接朝着下面跪倒。 整个人一脸的懵逼。 紧接着,白忘冬一个膝顶,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 轰—— 平静的水面溅起了万丈水浪。 白忘冬膝盖死死顶着那身影的脸,将他按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俯视着身下这张脸,目光混沌至极。 “顶着这张脸做这么蠢的事情,啊——,你是真该死啊。” “不是,你,为什么?” 那身影一脸的懵逼。 他不懂,明明已经成功了啊,为啥变故来的这般突然呢? “傻子,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这烂世界在拒绝我,是我一直在抗拒这烂世界,懂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我都快被这烂东西给折磨疯了,它就像是非要我融进它一样,死死拽着我不放手,我又不能和它谈恋爱,它这么追着我干嘛?” “然后我就想明白了,也许啊,这世界就像是一张拼图,想要让它完整,就必须要把关键的地方全都给拼对喽,缺一不可,‘白忘冬’就是不可缺少的那一块。它的‘白忘冬’没了,那就必须要有一个从别处偷来的‘白忘冬’来把它给补完整。” “可我又真的发自内心的不待见它,我总不能扭曲我自己的内心。” “所以说,这世界的白忘冬是真的会给我找麻烦,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看着身下那人一脸懵逼的表情,白忘冬不爽地咂了咂嘴。 “算了,和你这种蠢货聊也聊不明白,空有一张皮囊,却没有该有的智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真是玷污了这张完美的脸。我想想,该怎么处理你比较好呢?” “哦,对了。” 白忘冬忽然眼睛一亮。 “你的身体构造应该和我差不多吧?既然这样,那我剖了你,不就等于是剖了我自己吗?” 卧槽! 头皮都抖起来好吧。 他还从来都没有试过解剖过他自己呢? 当时刚来这世界的时候太着急,就把那个白忘冬的尸体给烧了,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该试试啊。 不过现在补上也来得及。 “我真想看看我的里面长什么样子。” 于是,就在那人恐惧的目光里,白忘冬一手插入了他的胸膛。 他摸到了那颗跳动的心脏。 感受着它的鲜活,白忘冬嘴角大大咧起,眼神愈发的混沌。 开始了。 他的双手飞快的朝着这人身上抓去。 鲜血不断的飞溅,一个一个器官被白忘冬丢在一旁。 癫狂的声音笑着回响。 “心!” “肝!” “脾!” “胃!” “肾!” “哈哈哈哈哈哈哈。” 缓缓的,白忘冬身下那具血肉模糊到不成样子的尸体逐渐扭曲,黑色的阴气在朝着白忘冬那满是鲜血的手中不断的汇聚。 一点,一点,又一点。 那阴气越发的凝实清晰。 就这般,一只雀鸟在他的手中成型。 “成了,成了。” 白忘冬仰天狂笑,血泪从他的眼角流出,划过了脸颊。 那笑声将整个灰白色的世界都给荡开,逐渐的,光芒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咔嚓。 周围的黑白瞬间碎裂。 紧接着,白忘冬的身体就被捆上了一根锁链。 意识回归,端坐在蒲团上的白忘冬缓缓睁开双眸,那双眼睛当中,是无尽的幽邃。 他张开手掌,一只纯黑色的雀鸟在他的掌心汇聚,跳跃飞翔。 阴蛊符.雀蛊。 成了。 第165章 正确的选择 骨佛寺中,此刻已是血流成河。 这次和白忘冬判断的不一样,来攻打骨佛寺的人并非是张五牛手下的阴兵,而是顺德府的锦衣卫。 当剑砍在人身上的时候,那种血肉横飞的场景比起对战阴兵来说,要刺激的太多。 仙门弟子本来一开始还收着打,想要给双方留一丝余地,但锦衣卫的人却是处处都下的杀手,渐渐的,死的人越来越多,双方也逐渐杀红了眼。 等到有人清醒过来的时候,骨佛寺中已然只剩下了遍地尸骸。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两边都死了很多很多人。 但即便是这样,杀戮仍在继续。 “雀蛊,他是炼不成的。” 距离骨佛寺很远很远的地方,张五牛站在高楼之上,周身雷电轰鸣,下面皆是阴兵环绕。 他手持蝶蛊,遥望着那边将天空都染红的血色,冷冷说道。 光是看此相,仿若当真有了昔年大贤良师的七分神貌。 阴玄虚界的深处他进去过,虽然并不是人魂分离,但他仍旧进去过。 可就是那一遭,就让他差点迷失在那里,若不是他在阴龙脉外留了后手,也许就没有今日这个俯瞰顺德府大乱的大修行者了。 经验,阅历,白忘冬都比不过他,就连他这般心智坚定都无法从里面带着雀蛊出来,一个不足二十岁的愣头青能行? 呵。 简直可笑。 “既如此,那你为何不自己动手,反而让我的人去填这个窟窿?” 蔺楠站在他身边,冷笑一声,言语当中多有轻蔑。 “不就是害怕他夺了你的百万阴兵吗?” 张五牛面皮微抖。 他只是在忌惮那个……万一。 可说到底…… “若不是你放走了他,何来今日之事?” 张五牛嘲讽道。 若是蔺楠当初把白忘冬留下,那真正的阴蛊符就不会被除了他之外的人得知,那雀蛊自然就不可能成为变数。 “所以……” “所以,你是在怪我放走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蔺楠听到这话笑得更冷了。 “张五牛啊张五牛,你比我还大一倍,是活的越老越回去了是吗?你居然在害怕一个孩子?” 这才是最大的笑话吧。 “那不是普通的孩子。” “不普通也是个孩子。” 蔺楠直接挥手打断了张五牛的话。 “懒得和你浪费口舌,你就在这里躲着吧,最好躲到我的人把整个骨佛寺的人都杀光再出来,你这样子,可真比不上你那先祖的一根毫毛。” 说完,不顾张五牛那难看到至极的脸色,蔺楠向前迈步,直接踩着面前的窗户一跃而出。 身子坠落,一抹红光顷刻间出现在了她的身下,将她稳稳接住。 她站稳身体,踩了踩身下的血红色巨蟒。 那巨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头颅高高抬起,蔺楠重新出现在了张五牛的眼前,她隔着窗户俯视着张五牛,淡笑一声:“真想看看,你能狼狈地躲到什么时候、” 紧接着,那巨蟒身形移动,蔺楠的身影飞速地消失在了原地,朝着远方进发。 张五牛看着蔺楠消失的背影,目光阴沉至极。 他紧紧攥住拳头,死死咬着牙。 片刻,他表情一松,闭上了眼睛。 随便其他人怎么说,反正,他才不会在情势不明朗的时候去面对白忘冬,除非,他手中没有雀蛊。 不然的话,无论是任何事情,都不会逼出他来。 …… “这便是……雀蛊。” 骨佛寺的佛堂当中,张宇霄睁开眼睛,那眉心的印记已然黯淡到了极致,可他的目光却没有半分的萎靡,他紧紧盯着白忘冬手中的那只小麻雀,就像是在看着希望和光。 有此物在,那百万阴兵便可解。 不管张五牛等人如何强势,至少大规模的屠杀会被遏止下来。 “咳咳。” 张宇霄笑了。 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见到这面瘫上露出笑容,虽然有点难看,但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 “我们去找张五牛吧。” 张宇霄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很显然,他身体脱力到根本没办法完成这么简单的动作。 他坐在蒲团上大口喘着气,抬起手朝着白忘冬示意。 “等我一下,我缓缓,稍微缓缓就行。” 他现在的心情可谓是这些天来最好的时候。 因为他看到了希望。 可白忘冬却一句话都没有回复他,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佛像出神了几秒,然后,他就朝着那佛像迈出了步伐。 “?” 张宇霄微微一愣。 “你还有事要做吗?” 白忘冬仍旧没有搭理他,他手掌抚上了那佛像,就像是在触摸着什么东西,手指在那佛像之上轻轻滑动。 然后,他的指尖就燃起了幽黑色的火焰,那火焰,像极了太平经卷轴的颜色。 同一时间,呢喃声响起。 “太平封魔,阴鬼无祸。” “白忘冬,你要干嘛!” 张宇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瞳孔紧缩,因为双腿无力,所以他只能爬着朝白忘冬冲过去,可还没有爬两步,一道墨紫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蹲下用满是鳞片的利爪一把按在了他的头上,让他没办法行动半步。 张宇霄看着白忘冬手指在那佛像之上勾勒,眼中的焦急之色越来越浓。 “白忘冬,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白忘冬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念着自己的法咒。 “三才五行,阴阳道锁。” “魑魅魍魉,灾虫蚀骨。” “天雷滚滚,枯木逢春。。” “太平九法封魔印……” “白忘冬!!!” 张宇霄睚眦欲裂,他挣扎着嘶吼,身上的灵力在不断地升腾,但却被紫沼死死按着,根本没办法阻止白忘冬说出那最后一个字。 白忘冬手指停下,轻轻一点。 “解。” 轰—— 咚咚咚咚咚!!! “吼——” 震耳欲聋的龙吼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山脉,同一时间,地面开始振动,天空开始颤抖,大量的黑气一刹从那裂开的地面当中涌出。 佛堂当中,一颗龙头钻出佛像,居高临下俯视着面前这两个瘦小的身影。 张宇霄看着这黑龙的头,目光霎时变得绝望。 阴龙脉的封印…… 居然就这样被解开了。 他想不懂,他不明白,他不理解! “为什么?!!” 他恨恨地看着面前的白忘冬,那目光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阴龙脉打开,就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毁灭和污染,这东西就和疫病一样,会以一个无孔不入的状态散布到整个顺德府当中。 这是在雪上加霜! 这是在毁了顺德府的一切。 “因为只有这样才真的能赢。” 白忘冬回过身,踩着那遍地的阴气一步步朝着佛堂的大门走去。 “赢?” “对啊。” 他和张宇霄擦肩而过,一把推开了佛堂的大门。 外面的空气真的很差,这么一闻全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他站在佛堂的门前,抬手将那雨丝接下。 这才是一场真正的豪赌。 这棋盘上的所有棋子都要上桌。 是非成败,马上就能揭晓。 但毫无疑问。 “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166章 求解 外面的雨在哗啦啦的下。 他真的是一路爬,一路爬,这才找到了这处能够挡雨的破庙。 他就要死了。 他的身体在以一个极为直观的方法告诉他这件事。 疼,全身都疼,尤其是心口那两刀最疼。 蔺冉冉这货就不能下手轻点吗?哪怕你花点钱定制一把伸缩刀绑上血袋做做样子也行啊,还真就特别实诚地给心口来了两刀。 他最怕疼了。 和疼比起来,好像死,也就是那么回事。 他大抵是要死了。 当然,要是想活也不是没有办法。 可他凭啥要活啊。 虽然是脑子一热就上了,可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就得认,想要人家的命,就得做好把自己的命输出去的觉悟。 也不知道这要是死了会不会回到他以前的那个世界。 不过算了,那世界也没什么值得他想念的,还是趁早轮回去吧。 早死早超生。 这句话总算是能对他自己说了。 瘫坐在佛像旁,白忘冬抬头透过那破烂的墙壁看向外面的夜空,雨夜,纯阴天,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没想到啊,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死在一个雪天来着,毕竟名字里带个“冬”字,这要是死在别的季节那可太不浪漫了。 啊~ 多久了。 他咋还没死。 这年头,等死都得花这么长的时间吗? 这么长的时间能干点啥呢? 反正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就想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比如,顺德府这盘棋该怎么赢? 对面阵容过于豪华,不说那么多实力一等一的修行者,就那横行整个顺德府的百万阴兵就是个棘手的难题。 提问,在遮天幕的封锁下,想要对付那百万阴兵应该怎么办呢? 简单。 太平经他看了,阴蛊符的内容记载的太清楚了,完完全全就是傻瓜教学,只要看了就能懂,但懂了不一定能会就是了。 海量灵力,人魂分离,阴玄虚界。 阴玄虚界他去过了,就在阴龙脉里,这个不用找。 人魂分离,他记得百鬼图鉴里面好像有个能稍微操作一下的鬼灵,要是能有足够的灵晶炼一波,应该也不是啥问题。 至于海量灵力…… 这倒是个难题,遮天幕里的己方阵容基本上都是娃娃兵,想要找海量灵力还真的有点难找,要不然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凑一凑。 可这玩意不是说凑一凑就能凑出来的,再说了,那么多人,总会有灵力属性相克的,这融一起万一要是干起来了,那就是要人命的事。 不可取,不可取。 不过,虽然灵力修为合适的大修行者没有,但他想起来一闷骚,天君体的原理不就是无限灵力吗?这玩意强就强在放大无限量,要是张宇霄没死了的话,去捞一手应该能解决海量灵力这个问题。 这样的话,三个条件就凑齐了。 至于阴玄虚界深处很危险,会迷失啥的,这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当中,他还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扭曲掉他的意志的。 如果能雀蛊能成,那百万阴兵就会毫无威胁。 可光是这样不够,如果真的能炼制出雀蛊,那张五牛那老货一定会到处躲着不出来,这样的话,他根本接触不到那百万阴兵,还是不行。 当然,如果把这点暂且忽略,其实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即便解决了百万阴兵,可这场游戏仍旧没办法获得胜利。 张五牛的实力通天,蔺楠的实力也吓人的一批,更不要说还有各个世家仙门官府的联合大军,甚至于还有个佛国随时都会降临。 解决百万阴兵只能说是遏止了乱军屠戮顺德府的条件,让滚雪球滚出千万阴军的隐患暂且消弭。 但还是那句话,这样还不算赢。 想要真正的赢,那么胜利条件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将遮天幕打开,让外面的朝廷大军入境镇压,这才是这副本唯一的胜利条件。 那问题来了,遮天幕怎么可能会提前打开? 如果白忘冬没有猜错的话,掌控这东西的开关应该是在路森手里的,想要让路森打开开关,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基本上都不太可能成功。 “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够把遮天幕打开呢?” 白忘冬无奈地看着夜空,这就是打超级逆风局的无奈。 他们这边能用的筹码实在是太少了,总不能直接冲上去喊一声“爱与正义”就能够感化路森,让他悬崖勒马,然后打开遮天幕投降吧。 虽然他一度羡慕嘴遁的能力天下无敌,可很显然,他不是走这个路线的。 “我想想,我想想。” 白忘冬闭上眼睛,苦思冥想着这件事。 “若不然直接掌控百万阴兵进行威胁?” “不行,先不说他会不会怕,那百万阴兵即便是获得掌控权一时半会估计也调动不了多少。” “那要不然用朝廷招安……” “好傻逼的想法,这居然会是我想出来的,根本不可能,赶紧呸呸呸。” “那要不然……” 无数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中飞闪而过,可就是抓不到任何一个能用到的。 “不行!” 白忘冬连忙暂停了思考。 这么想就算想上一万遍也想不到一个能用的。 想要让路森打开遮天幕就要想想路森为什么不会打开遮天幕。 那当然是因为他要张五牛带着百万阴兵去搞大屠杀…… 等等。 蔺楠是为了执念,张五牛是为了代天,这两人发疯可以理解,但路森的话,这货明显就是冲着当皇帝去的啊,那为什么他要参与顺德府大屠杀这件事呢? 是为了让张五牛吸引朝廷的注意,他好趁机南下攻城?又或是几人有过约定,之后要互帮互助。 所以路森打开遮天幕单纯只是在冷眼旁观,实际上,顺德府内不是他的主场,打开遮天幕之后的南下才是他的计划。 既然这样,那遮天幕打开与否其实对于路森来说就没有像张五牛那般重要。 所以,想要让路森打开遮天幕,只需要…… “让他感受到致命的威胁。” 这个威胁,百万阴兵不行,佛国降世也不行。 说到底,他之所以直到现在还能如此安然地待在遮天幕当中,无非就是因为顺德府现如今的这几场灾难没有一个会威胁到他。 顺德府的人就算是死光了,他都会安然无恙。 所以,如果真的想要逼他打开遮天幕,那么…… “就得制造一场新的灾难。” 白忘冬目光微亮,他貌似找到了某个方向。 是了,单纯只针对路森的威胁白忘冬想不到,但若是制造一场灾难,而这场灾难会将路森裹挟在内,也许受到了威胁的路森会第一时间放弃掉自己的两个盟友,然后打开遮天幕去逃命。 这个威胁,必须要危及到路森的生命才行。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 这场灾难他要怎么去制造,他有这个条件吗? 嘶—— 垂死病中惊坐起。 这条件,它娘的好像还真能满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的顺德府境内,貌似还有一个被封印的定时炸弹没有解决掉呢吧。 卧槽。 阴龙脉,阴龙脉! 成也阴龙脉,败也阴龙脉。 打死张五牛都想不到,阴龙脉能成为白忘冬取胜的那个条件吧。 哇咔咔。 他他娘的就是个天才。 是了,是了。 他记得那太平经上好像写了张角封印阴龙脉的解法,阴龙脉一解,那整个顺德府都会被那条强到异常的阴龙脉给侵蚀,时间一长,整个顺德府就会化为一片死地。 这可比什么百万阴兵屠戮,佛国降临要来的更加恐怖的多。 路森如果真的想当皇帝,那他就一定不想死,可阴龙脉又是超出他掌控的,若是沾染,他的命,留不了多久。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一定会选择背刺队友,提前打开遮天幕,进行逃生。 遮天幕打开,那这场游戏,他就赢了一半了。 另一半,就是张五牛的百万阴兵。 阴龙脉是张五牛制造阴兵的根本,若是阴龙脉被开启,那他无论如何,都会亲自来袭。 那个时候,雀蛊必须要成。 可张五牛本身也是一位强到没边的大修行者。 他出手,白忘冬根本拿不下他,若是等援军来助又可能时间上会有些不充裕。 所以,他还得想办法能压制住张五牛才行。 也许…… “有意思。” 白忘冬突然笑了起来。 他想和老天爷打个赌了。 “我就赌你会不会帮我,张五牛想要‘代天’,你应该是巴不得他噶掉的,我会给你一个理由,让你降下天罚,到时候,要怎么做,就是你说了算。” 他也不知道所谓的天道能不能听懂他说的话。 但是这不重要,因为他是拿自己这条命和他赌的。 “时间截止到我死的那一刻,若是让我在死前能够等到京城北镇抚司的同僚,那就说明你会帮我,但如果,我等不到,那就说明天命并不在我,在张五牛,既然这样的话,那也就没得玩了,我认输交命就是。” 白忘冬笑容疯狂,目光有些偏执。 他盯着那夜空,一个人痴痴地笑着。 与天作赌,他这还是第一次。 不得不说,还蛮刺激的。 因为这是真的未知。 此刻,生与死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忘冬想要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赢下这一次。 他也想看看,这世界那所谓的“天道”究竟想不想要他死。 从来的那一天,白忘冬心里就已经有了想法。 为什么寒水君没了,那他就一定要出现在这个世界呢? 他能够感觉到这世界对他的渴求,在他这么抗拒的情况下,这世界就像是疯了一样的想要将他抓住。 如果说每个世界都是一张拼图,那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白忘冬”的存在会不会就是不可或缺的那一块呢? 从一个不需要“白忘冬”的世界里,偷来名为“白忘冬”的拼图来填补自己缺少的那一块被毁掉的空缺。 这是这个世界的白忘冬的刻意为之。 但也是世界在迫不得已之下做出的妥协。 系统真的是系统吗? 百鬼图鉴又真的是百鬼图鉴吗? 他身负的百鬼所担着的那份天大因果又是从何而来? 问题太多,但核心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很好奇。 正好就趁着这好不容易的一次将死之际来找到个别问题的答案。 可以确定,所谓的“天道”并不是无所不能,至少他不能干涉一个人究竟是生还是死。 不然的话,张五牛不会活到现在,这世界的白忘冬也根本就不会死。 有限制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是无敌。 白忘冬现在快要死了,“天道”没办法让他活下来,但他有方法能够自己活下来,这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的意志。 但现在,白忘冬要把这道选择题交给“它”来做。 自己是死是活,全部都交给“它”来选择。 只有这样,白忘冬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哦,不,是印证他的答案。 你瞧,这样一来,这等死的游戏,是不是就显得有趣多了? 如果真的活了下来。 白忘冬冷笑一声,那目光混沌到了极致。 那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他一定赢得下顺德府的这场游戏。 第167章 阴龙脉开 “怎……怎么了?” 骨佛寺各处,正在厮杀中的仙门弟子和锦衣卫们同时感觉到了异常,那是一种深入骨髓阴冷,让杀红了眼的双方瞬间清醒了过来。 就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他们顾不上对面的刀剑,第一时间朝着身后看去。 那长年养成的直觉在疯狂地向他们预警。 似乎是有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正在朝着他们袭来。 此刻,黑色的阴气已经沾染了骨佛寺顶上的整片天空,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四周扩散蔓延。 他们脚踩的地方,鲜血和雨水已经被黑色完全覆盖,那粘稠的黑色粘液里所蕴含着的,是灾难,是破灭,是这世间最恶的东西。 看到这个,怎么可能还猜不出来现在的情况? “阴龙脉的封印,被打开了?!!” 雀乘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一脸震惊地说道。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关在金钟当中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剧烈的震动感让他整个人都懵懵的,他的七窍中开始有着血珠渗出。 目光恍惚之下,他仿佛见到了曾经最厌恶的那个人。 那人拿着竹鞭,狠狠地在他的背上抽击,理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这顿抽打之后他又要有半个月不能下床。 “杀了他,杀了他。” 耳边仿佛能够听到这样的低语声。 雀乘风握住手中的剑,死死咬牙,眼中的怒火已经关都关不住。 他想要抽剑将这个人一剑捅死,只要他死了,自己就能够解脱。 但…… “啪。” 他抬起手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 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不见,他喘着气,低头看着那把距离自己胸膛只剩下不到一厘米的剑锋,眼中仍有余悸。 差一点,他就自己杀了自己。 他惊悸之下,连忙朝着四周看去。 此刻,已经有不少人浑身被阴气所包裹,七窍之上有着鲜血哗啦啦地流下,那已经停止了呼吸的脸上仍旧带着死之前的不甘、怨恨、卑怯、愧疚。 这就是阴龙脉,这就是完全爆发的阴龙脉。 雀乘风大口喘息着,恐惧在他的眼底滋生,即便是刚才以一己之力面对十数刀剑加身,也没有半点惧色的雀乘风,此刻的脸上全是恐慌。 他没办法去管这边的战场了,或者说,此刻已经没有了战场。 锦衣卫们在大批大批地朝着山下撤走,仙门弟子们用尽全力抵抗着阴龙脉的侵蚀,所谓的战场,早已经被这灾难给终结。 雀乘风克制着自己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他强制自己保持着清醒,手忙脚乱地朝着佛堂的位置踉跄爬去。 他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样的场景在骨佛寺不同的位置出现,大批抵抗住阴气侵蚀的仙门弟子都在朝着佛堂的位置赶去。 徐妙锦站在这阴水当中,眸光微凝。 直到此刻,她这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这个。” 打开阴龙脉的封印,把所有人都卷入这场浩劫。 把身处在遮天幕当中的每一个人用这种暴力的方式平等地拉到这个修罗场之上,谁先害怕,谁就会输。 “……真是个疯子。” 徐妙锦甚至觉得光用“疯子”这两个字已经没办法形容白忘冬这个人。 她头一次觉得,一个人居然可以这般可怕。 这和实力无关,和权势无关,“恐怖”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形容词,它也可以是一个人的名字。 扪心自问,即便是对世间生死漠然到那般程度的自己,能做得出同样的选择吗? “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吧。” 徐妙锦呢喃道,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木已成舟,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一个结局。 也许,她应该赶回到白忘冬的身边护住他才对,因为此刻,这个制造灾难的人,貌似真的是这遮天幕下……唯一的希望。 荒谬,可笑,但却是现实。 而就在徐妙锦打算转身的那一刻,突然,一道寒光朝着她的方向猛地飞来,徐妙锦瞳孔微缩,一把将那寒光握在了手里。 她张开手心,露出了这寒光的真面貌。 那是一个铁镖,上面还捆绑着一张纸条。 徐妙锦朝着飞镖射来的方向看去,那里,似乎有着一道很是熟悉的身影在极速远离。 她打开那纸条,低头朝着纸条上的内容看去。 忽然,她目光微凝,二话不说,化为一道流光,朝着骨佛寺山下极速飞去。 …… 佛堂,白忘冬站在门前,身上是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纹路,纯黑色的麻雀在他的周身欢快地飞着,似乎完全都没有担心那将天地都给浸染的恐怖阴气。 张宇霄趴在一旁,四肢无力,浑身都被毒液给麻痹,只能死死看着白忘冬,眼中尽是灰败。 而此刻的佛堂之上,已经被百鬼簇拥,那癫狂的怨鬼疯了一样地撕咬着冲出的鬼炁,整个佛堂都仿若一幅炼狱长图。 啪嗒啪嗒啪嗒。 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道道身影涌入到了这个院落,白忘冬没有转身,没有扭头,那张俊美的脸庞之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是在等人,但等的不是这些人。 “白忘冬!你在做什么?!!” 见到此情此景,即便是再傻的人都能明白,阴龙脉的封印是被白忘冬自己打开的。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昔日在福仁客栈中那无限美好的形象仿佛被瞬间打碎,所谓白月光变成黑莲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喂,你不是说了,生民何辜吗?” “你不是告诉我们,百姓之重吗?” “你不是说了吗?修行者的争端不应该让无辜的百姓去承担吗?”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啊!!!” 仙门当中,有人含泪怒吼道。 闫占山,那个在福仁客栈站起来说,他这一生都无愧于心的赤山门弟子。 白忘冬对他有点印象。 “白忘冬,现在还能停下来吗?” 雀乘风拦住了想要冲上去的其他人,沉声问道。 但白忘冬仍旧没有说话,他只是老神在在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 面对他的沉默不语,雀乘风强行压制着自己心头的怒火。 他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阴气一旦完全扩散,整个顺德府的修行者,普通人,飞禽走兽都受难,整个顺德府都会被这生生毁掉,我们不能这样,即便是为了什么我们也不能这样。” 他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看起来和善的微笑。 “现在如果能停下,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白忘冬转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平淡地摇了摇头。 这摇头就像是把雀乘风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都给摧毁掉了,他死死咬牙,鲜血从牙龈当中渗出,然后,狂暴的灵力在这一刻猛地爆发。 同一时间,跟在他身后的仙门弟子同样爆发了灵力。 轰隆隆。 顷刻间,无数仙术朝着白忘冬猛地飞去。 白忘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有做。 是的,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就连灵力都没有调动起分毫。 但下一秒。 唰—— 凛冽的寒光猛地在那漫天仙法之前亮起。 锋利的剑光将一切都撕了个粉碎。 破碎的灵力光点当中,有一道倩影持剑而立,挡在了白忘冬的身前,气息凌厉到了极致,仿若一把真正的神剑。 看到她出现,白忘冬嘴角微勾。 随即转过身,继续朝着那天空看去。 那老登来的可真慢啊,要不要去接他一下,不然的话,他这凹好的造型就真的快保持不住了。 第168章 所谓抉择 “这次你先一步到达顺德府和白忘冬汇合,如果他还活着,那一切事宜都要听白忘冬的,你们两个以他为上。” 刚接过罗睺手中的印信,夜流霜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明白。”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罗睺独眼当中闪过一丝玩味,他抱着肩膀打量着夜流霜。 “就一点儿疑问都没有?” “有,但这是命令。” 夜流霜淡淡说道,语气没有半分波澜。 “瞧,就是这个。” 罗睺抬手指了她两下。 “你太正太直了,要是那狗东西在这里,指不定会先给我个白眼,然后再问一句‘凭什么’,当然,我不是让你学他,就是有的时候你要学会变通,懂吗?变,通。”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要让我设宴去诈白忘冬的理由?” 夜流霜低头看了他一眼,默默说道。 “你要这么理解倒也不算是错。”罗睺轻轻一笑。“但结果你也看到了,你身上的特征过于明显,被他给识破了。” “呵。” 当时罗睺找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那时候说的是“你向来是个直来直往的人,白忘冬是不会怀疑你试探他的,所以这个任务你去最合适”。 这才几天啊,话风就变了。 “唉,夜流霜,你师傅把你丢到锦衣卫里,不是让你来砍人的。” 听到夜流霜这声冷笑,罗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职位其实就是在给一群问题儿童当老妈子。 “你得明白,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可以用一把剑来解决的,正直不是一件坏事,但你身在锦衣卫当中,除了正直,你必须要学会另外一样东西。” “什么?” “抉择。” “抉择?” “对,就是抉择。”罗睺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抉择换个说法,其实就是抛弃,是牺牲,是需要用一个选项来成就另一个选项,尽管,也许被你牺牲掉的,并不是你眼中的恶鬼,反而是一些无辜的人。” “牺牲掉无辜的人,这不就是恶吗?” 夜流霜冷冷说道。 她并不傻,反而她是属于较为聪慧的那类人,罗睺现在讲的这些道理她自然明白,可即便是在锦衣卫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仍旧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理念。 她可以允许自己变成手上沾满恶鬼鲜血的恶鬼,可决不能接受手上的血中掺杂着无辜之人的性命。 这与她的剑道不合。 “但究竟什么才是‘正义’呢?” 罗睺没有反驳她的话,他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书,然后翻开,从里面取出来一封书信,回过头对着夜流霜问道。 “对我来说,这世间正义,便是王朝秩序,谁要是妄图乱国,那即便杀再多的人,我也会毫不犹豫,乱国者,皆有罪。” “所以,你是想说……” “维持正义,需要牺牲。” 他拿着那封书信走到了夜流霜的面前。 “锦衣卫是大明兵刃,不是逍遥游侠,我们不能行侠仗义,不能快意江湖,我们需要注视的是整个王朝的阴影。” 看着沉默下来的夜流霜,罗睺轻轻一笑。 “这些事情一时想不清楚也没关系,慢慢来,我相信这趟顺德府之行一定会给你不一样的感悟。” 说着,他把手中的书信朝着夜流霜递了过去。 “这是白忘冬寄给你的信,现在先不要打开,等出了京城在路上看。” “好。” 虽然有些困惑白忘冬为什么要给她写信,但夜流霜还是将那封信收回到了储物仙器当中,等着在路上慢慢看。 “去吧,抓紧时间,马上启程。” “是。” 夜流霜应答之后,立马转身,朝着外面快步走去。 眼见她走远,罗睺这才侧过头,看向了身后的书架。 那里,有着一道倩影俏皮地探出头,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美眸当中全然都是好奇。 “你这是好好的镇抚使不做,打算当红娘了啊。” 林昭月从书架后面走出,语气戏谑地说道。 “怎么?打算让这两个问题儿童先接触接触?看看合不合适?不过要我看啊,一个正,一个颠,这两个人搭在一起,有点不太合适。” “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的。” 罗睺笑笑,回应说道。 “你认真的?” 眼见他没有开玩笑,林昭月黛眉微挑。 “夜流霜这姑娘面上冰冷,但心中火热,典型外冷内热的类型。白忘冬,看似表面上玩世不恭,奇奇怪怪的,可这小家伙的心里冷得能冻死人。你真觉得这两人在一起能起反应?” “各有不同,才能互补。” “我倒是觉得,思维同频才能走的长远。” “这两人会是锦衣卫的未来,太过极端,不是好事。”罗睺淡声说道。“他们得更加完整一些才行,剑走偏锋,是容易断的。” “啧啧。”林昭月咂咂嘴,忍不住感慨道。“您老才刚四十岁不到啊,这就开始忧心下一代了,罗睺,你这当了镇抚使是真的肉眼可见的老了,连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改天我给你扎几针吧,要不然我怕你哪天猝死在这书案上。” “贫嘴。” 罗睺轻轻一笑,眼中闪过几丝怀念。 “我只是觉得,也许他们能像我们当年一样,你,我,谢阴,我们三个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吗?” “也是。” 林昭月闻言微微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笑了出来。 忽然,罗睺想到了一件事,对着林昭月说道:“既然都聊起谢阴了,那你赶紧联系下他,让他抓紧时间回来汇合,顺德府之事,他得与我们同行。” “……” 林昭月闻言,表情立马怪异了起来。 这好用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谢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轴转,这才刚完成个任务没多久,这就又要他随你出征。 啧啧。 她都有点心疼谢阴了。 不死之身没理啊,要被顶头上司这么压榨。 也就是关系好,这要是换个人,谢阴分分钟给你吃了。 不过…… “顺德府的事这么严重?” 能让罗睺加谢阴一起行动,这可不是一般的谋乱能促成的阵容。 罗睺闻言,眼眸微动。 他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怕是会比我想的更严重啊。” 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69章 不同的游戏 “……夜流霜。” 仙门弟子们看着突然出现的身影,原本有些被阴气影响到的情绪瞬间稍微清醒了一些。 那寒光泠泠的长剑,似乎在警告着他们不要再往前靠近一步,不然的话,这位天剑山嫡传是真的会杀人的。 见到夜流霜出现,白忘冬并不意外,按照他对罗睺的了解,估摸着在夜流霜来顺德府之前,罗睺就已经同她说了,顺德府的行动要由他来做主导。 听从命令是锦衣卫的规则,而夜流霜恰好是一个很乐意遵守规则的人。 不过让他有点意外的是没有在这个时候见到徐妙锦。 那位大小姐骨子里是个极为理性的人,她应该是能想清楚现在的情况,然后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本来他还以为出现在自己面前会是一刀一剑两大侍卫呢。 不过也没差,反正那些仙法没有伤到他就是了。 说起来,夜流霜在仙门当中的名声貌似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光只是站在这里,就能威吓住上百的仙门弟子。 还真是厉害啊。 白忘冬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夜空,终究是没有等到他想等的那个人,看来还需要时间来发酵,让那老登意识到事情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既然还有时间,那他就大发慈悲浪费一下口舌,来替他旁边这些气势汹汹的家伙们解个惑好了。 “为什么我会言不由衷?为什么我会背信弃义?” 白忘冬转过头,轻声说道。 “因为这是两件事啊。” 他抬起双手伸出两根手指,微微歪头说道。 “两件事?” 雀乘风等人微微一愣。 “对啊。”白忘冬收回一根指头,接着说道。“‘仙道争锋’游戏的玩家只限于修行者,如果牵扯到了普通人,那这就是不对的,并且也是我讨厌的,要赌命就赌上自己的命,用别人的命来填你自己的路,我觉得有点恶心。” “可现在这个游戏,已经不单单只是‘仙道争锋’这么简单了。” 他手指翻下指了指地面。 “现在这个游戏叫做‘顺德府生存战争’,参与这个游戏的玩家是整个顺德府的生灵,不管是修行者也好,普通人也罢,又或者是飞禽走兽,魑魅魍魉,都是这个游戏的参与者,所以……” 白忘冬摊开手掌,让那麻雀落在了他的掌心。 “我不能剥夺这些普通生灵的参与权,虽然很抱歉,但对不起,我必须要把他们一同拉到战场之上,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赢。” 他不需要肩负天下的责任感,也不需要拯救苍生的正义感。 他只需要赢。 他赢,那就是顺德府赢。 即便事后因果加身,那也无妨,他全担了就是了。 “你真的……” 雀乘风都哑口无言了。 无法理解,无法共情,无法明白。 这人就像是个矛盾体,可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套逻辑规则,而且这套规则在他自己的眼中分外清晰。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雀乘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夜流霜默默瞥了白忘冬一眼,毫无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说实话,直到现在她也不能理解白忘冬的做法,她现在之所以会出剑,也仅仅只是因为罗睺来之前的吩咐。 当然,也并不排除她知道即便是现在斩了白忘冬这阴龙脉也收不回去的事实。 要不然的话,她说不准真的会在此时此刻取下白忘冬的项上人头。 眼见着雀乘风等人没了战意,夜流霜默默地收起了剑。 白忘冬见此转身看向了那热闹无比的佛堂。 既然那老登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那他就不得不给他加点料了。 “抱歉。” 白忘冬轻声呢喃了一句。 这是对顺德府那些即将被祸及到的生灵说的。 虽然他们可能并不需要,但他还是想说。 啪。 响指一打,那些环绕着佛堂的阴森鬼炁瞬间散开,那一只只怨鬼连忙钻入到了白忘冬脚下的鬼域。 下一秒,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吼声猛然响起。 “吼——” 听得出来,它现在真的很愤怒。 黑龙的头颅直接穿过空间,出现在了白忘冬的面前,那龙息扑在白忘冬的脸上,掀开了他凌乱的发丝。 此时此刻,那龙头距离白忘冬只有一步之遥。 白忘冬与那双瞪圆了的龙眼冷眸相对。 可那阴龙就是不敢再进一步。 它在忌惮着那能够吞食掉他血肉的怨鬼。 “闹腾去吧。” 白忘冬淡淡说道。 “外面是广阔的天地。” “吼——” 龙吼声再度响起。 阴龙死死盯着白忘冬看了几秒,紧接着,它直接腾空而起,直入九霄,眨眼之间,已然消失在了九万里高空之上。 白忘冬目送着它远走。 这一去,整个顺德府的阴气又要迎接新一轮的扩散了。 站在一旁的仙门弟子们目睹着整个过程的进行。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白忘冬明明没有显现出半点的疯癫,可那平静到如同一潭死水的气质,反而更加让人觉得害怕。 白忘冬张开双手,将那黑色麻雀一把扔出。 “你也飞得高点,这样,才能让想回家的老头,找到来这里的路。”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就等着请君入瓮。 …… “家主,大事不妙——” 而就在这个时候,歌舞升平的阁楼之上,终于是迎来了慌乱的声音。 那慌乱打破了整个酒池肉林的欢悦。 路森从美人堆里爬出来,看着那前来报信的家仆,一脸的不爽。 “不妙不妙不妙,要是事情没那么不妙,你就下去自己领板子去吧。” 趴在床榻边缘,路森翻着白眼说道。 可那家仆颤颤巍巍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递上来了一封奏报。 路森看着他这副模样眉头一皱。 莫不是真有什么大事不成? 不可能啊,现在的顺德府尽在他的掌握当中。 难道是那两个疯子玩起自相残杀来了? 可那也不会对他造成半点影响啊。 飞快地打开奏报,路森一目十行地阅览着上面的内容。 越看,他的脸色变化的越快。 最终,他倒吸一口冷气,整张泛着红潮的脸瞬间煞白了下来,下一秒,疾呼声高高响起。 “快,快去请张五牛前辈——” 第170章 奏乐 “快,快去请张五牛前辈——” 路森的疾呼声一下子将酒池肉林里的淫靡之景给生生打破,那张被家仆送上来的奏报在这群裸露着身体的男男女女中飞快传递。 一道道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就像是一场高低起伏的交响乐,慌乱在这一声声震惊中不断滋生。 丝竹之音不响了,喘息声也停下了,好多人脸上的红潮“唰——”得一下就变成惨白了,那颜色,比死了三天的脸都要白。 原先的享乐和恣意全都是建立在外面的事情影响不到他们的基础上,可现如今那条庞大到吓人的阴龙脉爆发是会涉及到全境的,换句话说,他们也会成为阴气侵蚀的对象。 “家,家主……张村长没,没有回复。” 说这话的时候,那家仆都颤得不成样子了。 “没有回复?!!” 路森瞪大了眼睛。 “他居然不回复我!你告诉他,赶紧给我把这件事解决了,要不然我现在就打开遮天幕逃命去。” 家仆得令之后,踉踉跄跄地朝着后面跑去。 路森目光来回变换,他看着周围乱作一团的众人,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都不许慌,遮天幕在我们手里,大不了就把计划提前。” 他这么一说,有很多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尤其是那些仙门的掌门,一开始听到阴龙脉爆发,他们确实是小小的害怕了一下,可仔细一想,他们这群人有高深的修为傍身,能撑好长一段时间,这时间足够他们打开遮天幕跑掉了。 怕个屌啊。 “现在,都赶紧把衣服穿好。” 路森冷冷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开始往自己的身上套衣服。 “阴龙脉当初就是张角封印了,张五牛那老鬼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事,这就是场小小的闹剧,很快就能被解决。” 小小的闹剧,小个屁啊。 当初到底是哪个脑子残缺了的玩意和他说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成不了气候,根本不足为虑的。 这他娘的都快翻天了好吧。 本来两方阵营对垒,什么阴兵啦,什么雀蛊了,大家各出手段,闹着玩玩得了,结果跑出来这么一个疯货这是直接要把桌子都给掀了。 这是奔着要拉整个顺德府和他陪葬是吧。 王八蛋,感情这遮天幕里就他一个正常人。 外面的一个两个三个全都是疯子,三个疯子打架,干嘛要把他这无辜的观众给拉进去。 路森坐在台阶上,那脚不停的踏着地板。 他身边的男男女女都已经穿好的衣服,可能是有些着急和慌乱,那衣冠多少不整,他们围在路森的身边,等待着他的决议。 “家,家主……” 那家仆就慌忙地跑了过来。 “张村长说,说……” “他说什么?” 旁边的魁梧将军一把把他给拽过来,满脸狠色地问道。 “他说,给他点时间,他会把罪魁祸首给解决掉的,那人动阴龙脉就是想逼你打开遮天幕,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面对那近在咫尺的胡茬,家仆满脸害怕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路森松了口气,他一脸狠色冷哼一声。 “逼我打开遮天幕,黄毛小儿,他把本圣徒想成什么人了,我可是极乐教的圣徒,教主的亲传弟子。” 他站起身来猖狂大笑。 “你去告诉张五牛前辈,路某誓死不开遮天幕……” 噗通—— 就他这话还没说完,一声倒下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倒下的身影投去了目光,下一秒,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交响乐进入了高潮。 倒下这人是…… “林,林门主?” 那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虽然长相美艳,修为极深,但在顺德府名声不怎么样,因为这老牛总爱吃嫩草,在加入路森起事之前就素来爱养面首。 她这倒了,是刚才玩的太刺激,伤到身体了吗? 可就在其他人想要去探查一下的时候。 她整个人身体突然就颤抖了起来,白嫩的皮肤上面一滴滴血珠渗出,紧接着,她身上一道道黑色的纹路浮现,整个人都彷如陷入了癫狂。 “夫,夫君,不,不要,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杀你的人不是我,不是我!啊啊啊啊啊!” 她掐住自己的脖子。 一息,两息,三息。 咔嚓。 这不是断气的声音,是她的脖子被她给生生扭断了。 修为这样高深的一位仙门掌门就如此轻易地被取走的性命,紧接着,她的身体之上,一股股黑气冒出,其余人看见这黑气连忙躲闪,生怕沾染上一星半点。 紧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吼声直接打破了他们的愣神。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路森,眼中的意思极为明确。 路森被其他人注视着,张了张口。 他是极乐教的圣徒,是那一位最疼爱最疼爱,赋予厚望的弟子,他不能给教主丢人,他…… “路大人,不能再等了,来不及了。” “我不能怕……” “路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要他死扛到底……” “路大人……” “我……” “陛下!” 这一声给路森干了一激灵。 那报信的家仆一路跌跌撞撞地爬到了路森的脚下。 “要以江山为重啊!” 路森眨眨眼,他低头看着那满脸鼻涕的家仆,突然皱了皱眉。 “你刚才叫我什么?” “陛下。” “再叫一声。” “陛下。” “嘶~换个意思一样的。” “陛……啊?那那那,圣,圣上?” 那家仆抬着头愣愣的看着他。 路森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猛地站起来,眼中满是精光。 “对啊,我是皇帝,我是圣上,我是天子!” 周围人都被他这一下给搞得愣住了。 可路森的语调是越来越飙高,他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狂热。 “我是教主的徒弟,我是极乐教的圣徒!” “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我要是死了,教主的遗志就没有人继承了,那几个混蛋才理解不了教主的远望。” “啊啊啊啊,极乐之国,极乐之国需要我,极乐之国的子民们需要我,我还不能死。” “你们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所有人“虽然震惊,但不理解”的目光下,路森踹开抱着他的腿哭的家仆,然后一步站到了桌子上,整个人张开双臂,振臂高呼。 “传令三军,解遮天幕,南下伐城!” “是!” “是!” “是!” 热烈的回应声震耳欲聋。 所有人一脸的狂喜。 管你发什么癫,能走就行。 人群里,那将军将那家仆一把拽起,没有多言,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声胜有声。 这人,救了他们的命啊。 大军整备,随着路森捏碎手中的玉石,高空之上,仿若有着天幕在一点一点的消解。 罗睺站在船头,看着下面在逐渐显现出来的顺德府,独眼当中闪过了一抹凶色。 那一刻,仿佛有着一只恶虎,在天上高歌。 这是连骨头都要一起咬碎的前奏。 同一时间。 骨佛寺当中,白忘冬感受着身上越来越多的阴气纹路,最终猛然抬头。 他要开的天开了。 他要等人来了。 这场游戏,是他赢了! 胜利的结局已然确定。 但接下来的才是最终的高潮! “白,忘,冬!!!” 苍老的声音在空中炸响,怒火轰碎了整个天幕。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看着那个浑身雷霆的大修行者朝着他这边冲来,淡淡说道。 “我在。” 不把boss给解决掉,怎么能算是通关了副本呢? 这乐曲的第二篇章。 此刻奏响! 第171章 未能停下的乐章 “雀蛊,若是不除终究如鲠在喉。” 张五牛站在高楼之上,遥望骨佛寺的方向,冷冷说道,可那语气当中此刻却多有无奈。 若是早知今日,当初张家村初见,他无论如何都会将白忘冬这个祸患铲除。 只不过这世上并没有后悔仙药,所谓因果,从来都是这天地当中最无法预料的东西,悔啊,悔啊,悔不当初啊。 “村长,可暂避锋芒,徐徐图之。” 张飞鹿站在他的身后,焦急说道。 但张五牛却摇了摇头,怅然若失地看着那即将会被打开的天幕。 “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若是遮天幕开,白忘冬重回大明朝廷,那届时即便我们能渡过此劫,雀蛊也会成为阴兵纵横最大的阻碍,那时再想要杀他,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了。” 张五牛收回目光,苦涩一笑。 “既如此,不如再做这最后一搏。” 不用阴兵,不动阴傀。 他只身前去,在朝廷大军镇压全境之前,将白忘冬灭杀在这顺德府境内。 白忘冬确实出人意料,无论是炼制出雀蛊,还是将阴龙脉释放,这都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可能。 但,即便他大势已去,可白忘冬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深沉如海般的灵力从他的身上缓缓溢出,高楼之上,无数雷龙盘旋,迎着那侵染天地的阴气嘶吼。 即便他弃了百万阴兵不用。 可他…… 仍旧修为通神,强悍无双。 “阿鹿,若我未归,便带剩下的族人去寻十一吧。” “也许,那会是一条生路。” 轰—— 话音落,未等回复,张五牛身化疾电,瞬间遁去了天边,再无半点身影。 张飞鹿攥紧双拳,死死咬牙。 张飞鸢靠在门框之上,低着头朝自己兄长看去,眼眸被发丝所遮挡,拦住了她眼中那晦暗不明的目光。 一切的荒谬,都在此刻终结。 幸好,她兄长无事,如此这般,便已是万全,这是最好的结局。 …… “白!” “忘!” “冬!!!” 暴怒的声音炸碎了天空中的阴云,那一道身缠太平天雷的苍老身影就这样以一个无双的姿态驾临骨佛寺。 白忘冬抬眸朝着他看去,嘴角勾起一道轻轻的笑容,他目光和善,就像是见到了某位老友。 “我在。” 轻淡的声音就这样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清晰响起。 张五牛没有半点犹豫,手中雷龙朝着白忘冬所在的方向悍然落下。 这是白忘冬见到过最强的太平天雷。 在张五牛的雷法面前,无论是张月英还是张月麒都显得黯然失色。 他知道,若是他真的被这雷给劈中,他大抵会直接魂断当场。 可是…… 他抬起头,看着那被消解的天幕,张开了双臂。 一切都来的刚刚好。 他身上的阴纹猛地爆发,那被他纳入体内的阴气瞬间喷涌而出,同一时间,整个顺德府境内的阴气都出现了颤动。 他没有去看那冲着他而来的雷龙,而是转头看向了张五牛。 那一刻,两人的目光相对。 白忘冬淡声说道。 “我一直都在等你来。” “但你的对手,并不是我。” 张五牛微微一愣。 电光火石之间,三途鸦踩上了白忘冬的肩膀。 咔嚓。 就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的身体被吸入到旋涡当中,眨眼之间,消失在了原地。 轰—— 暴烈的雷柱在空无一人的骨佛寺当中爆开,那雷柱席卷着下面的每一寸土地,本来就是废墟的骨佛寺在这一瞬间彻底被夷为平地。 白忘冬脸色苍白地出现在了距离张五牛不远处的一片天空,他的手腕被渡鸦拉着,致使身体在空中悬浮。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张五牛。 那平静到诡异的目光居然让张五牛感受到了一抹惊悚。 对手不是他? 什么意思? 白忘冬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天空。 “瞧,它来了。” 霎时间,张五牛的心头猛地巨震,一股强烈的不安直接爬上了他的身体。 他抬起头,朝着空中看去。 那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汇聚出一片又一片的阴云。 阴云当中挑动的雷弧,让那个即便是他这等修为的强者都不由得胆颤了起来。 天道罚禁! 那是真正的天雷。 “你猜,它是来劈你的?还是来劈我的?” 白忘冬浅浅一笑,淡声说道。 轰—— 张五牛浑身上下灵力猛地爆发,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朝着白忘冬冲去。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可,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 那是一道粗壮到如同擎天之柱般的苍白色神雷,那雷霆落下,直接朝着张五牛头顶倾轧而下。 躲不开! 张五牛心头剧震,他连忙放弃了这最后斩杀白忘冬的机会,身上的所有雷霆在这一刻全部被染成了金色。 他浑身裹挟金雷,朝着那天罚之雷冲了过去。 太平经.仙术.九十九天雷显化神君真身。 这一招,白忘冬在张月英身上见过。 金色的雷霆和苍白色天雷悍然相撞。 咚——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响彻天地。 张五牛还是够强,这一撞之下,他居然只是嘴角溢血,就将那第一道天雷给生生撞碎。 可…… “从你妄想着‘代天’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已经盯上你了。” 白忘冬的声音幽幽地在张五牛的耳中响起。 “遮天幕能掩盖天机,所以你觉着只要在遮天幕下行伐逆之举,就能够避免天罚,等到你有了能够足以代天的实力,那天道惩罚对你来说就会不值一提,对吧?” “闭嘴!” 张五牛死死盯着那即将落下来的第二道天雷,整个人全身肌肉绷紧,冷声喝道。 可白忘冬偏偏不想闭嘴,他继续说道。 “你的想法是对的,就目前来看,所谓的天道,大抵也是一种规则,只有触犯了规则才能降下天罚,它被遮天幕遮盖了视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没有被他抓住罪证。” “那你好不好奇,它为何能罚你一个无罪之人呢?” 张五牛扭过头瞟了他一眼。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没错。” 白忘冬点了点头,就像是在肯定他的想法。 “现在被罚的罪人不是你,而是我。” 一个制造灾祸,犯下滔天杀孽的天罪之人。 现在顺德府每寸土地上因为阴气而死的生灵都是他的罪孽,如此杀孽缠身,天道自然要降下天罚。 这是最合适不过的理由。 只要符合规则,天雷降下,那张五牛就是在替白忘冬担罪。 劈他,合情合理。 破庙中的那个赌,是白忘冬赢了。 所以…… “老头,你现在再说一遍,天命属谁?” 咔嚓!! 张五牛没功夫给他答案了。 第二道天雷带着比第一道猛烈十倍的强度悍然落下。 他浑身金雷爆发,金色的雷海在半空当中瞬间浮现,那几乎要将整片天空都包裹起来的雷海与第二道天雷猛地撞在了一起。 苍雷同就金雷相互撕咬。 翻江倒海之下,雷海瞬间炸开。 那虽然黯淡了不少,但仍旧霸道无比的天雷穿透雷海又一次落在了张五牛的身上。 “滚!!!” 张五牛厉声吼道。 然后一拳轰出。 这一拳之下,是无数嚎叫的阴鬼。 嘭—— 阴鬼与天雷撞击,第二道天雷被直接轰散。 张五牛吐出一大口鲜血,气息已经开始有了萎靡的迹象。 “传闻,最严重的天雷之罚是取九之极数,触犯禁忌越深,所受天雷越多,九道天雷,那应当已经到了受天道所不容的程度。” 白忘冬的声音恰当好处的响起,这声音就像是能穿透空间一般,无比清晰地进入张五牛的耳中。 “啧啧,老牛,你说,如果有个人毕生愿望就是想要杀你,你能容得下他吗?” “闭嘴!” 张五牛用力在耳边一挥,那片空间瞬间碎裂,白忘冬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死死盯着那即将落下的第三道天雷,那恐怖的毁灭力简直让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颤抖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还真的要直面九雷之罚吗? 对了。 刚才那小子说什么来着? 这天雷是因为他所以才会落下。 那如果他现在远离白忘冬,那在所谓的“规则”之下,这雷是不是就不能冲着他来了。 一念至此。 白忘冬的声音却又一次响起。 “别瞎想了,我是不会跟丢你的。” “除非你有着能一边扛着天雷,一边还能打破我空间隧道的能力。” 白忘冬手掌从腰间白玉之上划过,一块灵石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瞧,我准备的多好,这次绝对虚不了。” 张五牛不管这些,刚想要转身离开。 第三道天雷,悍然而落。 百倍!!! 张五牛感受着那无比强悍的破坏力,整个人头皮都要飞起来了。 他沐浴金雷,大声高喊。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阴阳两气瞬间从他的双眼当中冲出,同一时间,他身后燃起了庞大的生命力。 阴阳篇。 回春篇。 太平经的强势这一刻在张五牛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冲向那天雷,第三道天雷在他这拼命的架势下居然瞬间被撞碎。 “啊啊啊啊!!” 张五牛痛苦哀嚎,双眸当中流下了血珠,眼前所有的景色都变成了一片黑暗。 但挡下了,那他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空隙赶紧脱身? 但,下一秒,他那刚刚扬起的嘴角,就骤然变成了绝望。 灵感之下,他能感觉到,第四道天雷,居然跳过了蓄力的过程,要在第一时间落下! “你就这般恨我吗?” 张五牛仰天怒吼。 “天道更迭,弱者下,强者上,这不应该是世间常理,你有什么资格罚我,阻我!!!” 但那第四天雷根本没有和他聊天的想法,直接就落了下来。 “滚!” 张五牛手中蝴蝶飞出,他狂笑道。 “白忘冬,你不是想要夺我的阴兵吗?老夫送你了!我和阴兵,你要留下哪一个?” 话音刚落,那地面之上,无数的踩踏声猛地响起,一道道阴兵的身影在天上地上浮现,携带着无比凶悍的气势,视死如归般冲向了天雷。 这便是存留了千年的阴兵。 第四道天雷携带着千倍的毁灭力直接朝着张五牛落下。 张五牛捏碎手中的蝶蛊,整个人头也不回地向着远方遁走。 白忘冬目睹着他狼狈而逃的身影并没有追上去。 此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张五牛逃不逃走都没关系。 第四道天雷肆虐着天上地上的一切,那百万阴兵朝着天雷一股一股的冲去。 天雷很强,但阴兵源源不断。 强势的雷霆过了最开始的时候,逐渐步入衰弱。 紧接着,第四道天雷散去。 白忘冬全身灵力涌入到了手中的雀蛊当中。 咚咚—— 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无数的心跳声在他的脑海当中响起。 一股股凶悍的杀意冲击着他的思维。 但只是一秒,这股感觉就消失不见,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扭曲掉他的灵魂,即便那是成百万之众的凶灵,也做不到。 至此,张五牛逃窜,百万阴兵入手。 第二篇章的高潮落下,该去奔赴下一个战场了。 但…… 此时此刻,白忘冬头顶的天雷却并没有因为张五牛的离去而散开,反而那阴云当中隐隐约约雷弧再度跳动。 第五道天雷,即将落下! 这一次,它明显是冲着白忘冬而来。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手。” 白忘冬看着那已然成型的第五道天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是打着把两个人都罚了的想法来的吗? “可我怕疼,不想被雷劈啊。” 白忘冬目光混沌,看着那雷云的视线越发锐利。 他手掌划过腰间白玉,一张符纸瞬间出现在了他的双指当中。 降仙符。 夹住符咒的那一刻,第五道天雷猛地落下。 那已经不再是天雷了,就像是一只庞大到能够毁灭万物的巨手,携带着毁灭的气息朝着白忘冬猛地盖了过来。 白忘冬淡笑一声,将手中的金符猛地扔出。 千里之外的龙虎山上,有一中年道人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了一丝困惑。 “非是邪祟,乃是天罚?” “嘶——” “如此因果,倒是有趣。” “那便顺水推舟,且看将来如何。” 他朝着大殿之外扔出一颗金球,轻笑一声,然后再度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间。 白忘冬的面前,无数金雷爆散,携带煌煌圣威,与天雷直接轰在了一起。 九霄正一镇邪圣天雷。 金雷化身长矛,只是眨眼之间就将那天罚之手给洞穿粉碎。 白忘冬凝视那雷云,眼睛微微眯起。 还会有第六道吗? 答案很清晰。 阴云流动几下,最终飞速散去。 一切轰然,全都归于平静。 烦人的雨丝,再度落下。 白忘冬咳嗽一声,嘴边溢出了淡红色的血丝。 他转头看向了另外的某个方向。 远处的天空。 佛国即将落下。 远远望去,白忘冬甚至还能够看到有着一个踩着红蛇的单薄身影,将那佛国生生扛起,朝着顺德府扔了过来。 果然,这群魔乱舞的顺德府哪里会有一个不发疯的人在。 人造佛国。 这种荒谬的想法居然也能成真。 乐曲的第二篇章落幕。 即将奏响的是第三篇章的高潮! 第172章 佛国降世 万米高空之上,遮天幕已然完全打开。 站在船头,俯视下面黑漆漆一片的顺德府,罗睺淡笑一声:“这狗东西还真会给老子找麻烦。” “阴气扩散到全境,这是一条非同寻常的阴龙脉。” 林昭月站在他旁边,淡淡说道。 “恐怕已经死了不少的人了,再这样任由它肆虐下去,还会死更多的人。” “不会了。” 罗睺一步踩在船头的边缘,侧过头沉声道。 “通知所有锦衣卫,从空中入境,遏止阴气继续蔓延,转告成国公,封锁顺德府所有出境路线,那群宵小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逃出顺德府,务必要将这群杂碎拦截在此地,不然的话,南下阻截,必乱国境。” “好,我知道了。” 林昭月轻轻一笑。 “那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罗睺沉闷的脸庞之上露出了狰狞,他向下看去,龙吼声震天而起,那一刻,罗睺眼中的凶戾猛地迸发。 就是此时! 罗睺从船头一跃而下,万米高空,极速坠落。 “吼——” 那条肆虐在顺德府的阴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悍然仰天怒吼。 龙吼声带着极为强悍的破坏力,将天空中的阴云瞬间轰碎。 然而下一秒,一道身影破云而出,没有任何的前奏,那身影直接以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阴龙震怒的目光下径直朝着它砸了过来。 咚—— 犹如苍山压顶,阴龙的头颅猛地一颤,那身影直接砸在了它的头颅之上,庞大的灵力在这一刻悍然爆发。 嘭—— 阴龙头颅无数阴气飞溅,就犹如鲜血一般。 剧痛之下,它怒吼一声,整个人身子疯狂地游动,朝着旁边的山峦之上撞去。 罗睺站在它的头顶,全身衣衫猎猎作响。 他眼中血光大放,狞笑之下,一把抓住了阴龙的两根龙角。 就像是牵着马车的缰绳,罗睺用力一掰。 “吼——” 阴龙吃痛。 用尽全身力气,头颅猛地一甩。 罗睺直接被甩下了颅顶,整个身体极速飞出。 砰砰砰。 无数的山峦被他的身体击碎。 阴龙抓住这个机会,强忍着剧痛,朝着罗睺张开血盆大口,悍然冲了过来。 罗睺的双脚死死抓住地面,无数飞沙走石而过,两道巨长的线条留在了地面之上。 他稳住身体,将手中的那根黑色断角随手扔掉了一旁。 然后,他一脚飞出,踹在了旁边那穿云的山峦之上。 嘭—— 这座近千米的高峰直接从山脚断裂,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正前方飞去。 真正的苍山压顶。 “吼!!!” 怒吼声迸发,阴龙直接一头撞在了那飞来的苍山之上。 嘭—— 那座大山被瞬间撕碎,阴龙从那飞溅的石块当中撞出,朝着罗睺悍然冲来。 罗睺不闪不避,他眼中的光芒越发的凶悍,那庞大的煞气在霎那间从地下渗出,面对那撞过来的巨大的龙头,罗睺攥紧了自己的右拳,独眼当中红光大放。 “来,练练。” 话音落下,他一拳轰出。 咚!!!! 小小的拳头与庞大的龙头就这样实实在在地轰在了一起。 下一刻。 地面塌陷,山峦震碎。 无数空间崩毁。 气浪朝着顺德府全境扩散。 …… “好大的一股妖风。” 骨佛寺中,白忘冬放下挡风的手臂,眯眼说道。 那一瞬间,他见到下落的雨滴都仿佛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风从何处来? 算了,管它从哪里来。 白忘冬被三途鸦拽着悬浮在空中,遥望着远处闪起来的金光。 那金灿灿的佛光正在一点一点地从空中洒落,光芒当中,仿若有着阵阵轻语。 即便是隔了不短的一段距离,可白忘冬还是能感觉到那光芒当中蕴含着的恐怖。 这东西,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要比百万阴兵更加危险。 “这便是佛国?” 白忘冬喃喃道。 看来清宓是失败了。 按理来说,只是一个小佛国的话,作为静水庵亲传弟子的清宓绝对没有失败的可能。 但一切都有意外。 他的猜测看来是没有错了。 白忘冬轻笑一声。 在顺德府局势已经明了到最清晰的时候,白忘冬曾有过一个疑问。 那就是路森、张五牛、蔺楠三人之间的不对等。 按照他的分析,三人同盟是从属于三个阵营,有着各自不同的诉求。 路森想当皇帝,他掌控着遮天幕,将整个顺德府都给罩了起来,冷眼旁观,等待着渔翁得利。 张五牛想逆天而行,代天而立,他有着百万阴兵,行使大肆屠戮之举。 但蔺楠,她想要来一场轰轰烈烈,让整个大明想起来曾经那批人的存在。 可她貌似只掌控了全境的锦衣卫,在给张五牛和路森两个人打下手。 这可完全谈不上三国鼎立,比起另外两人的存在感来说,蔺楠简直就像是个附庸。 如果抛却掉蔺楠真的就是个附庸的可能,那就只有一个答案能够解释这个问题…… 白忘冬仿佛感觉到了,在那佛光的正下方,有着一道英气十足的倩影踩着蟒蛇朝着他的方向遥遥地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但却没有一个人率先有动作。 他们都在等,等那佛光彻底落下,等那座佛国降临这残破不堪的顺德府。 嗡—— 那一刻,就像是有着无数的闹钟在你熟睡时放在耳边响起。 白忘冬感觉到大脑仿佛被震耳欲聋的钟声给生生击中。 他第一时间用力咬破舌尖,嘴里的剧痛感让他恍惚的目光瞬间清明。 也就是在那一刻,白忘冬第一次目睹到了何为“盛大”。 无数看不懂的文字在半空当中飞舞,金色的佛光从空中一点一点的下落,一座巨大的国度就这般从这苍穹的正上方缓缓坠落。 目光所及,白忘冬像是见到了一道道闭目的身影盘坐在半空当中。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那是数不尽的金佛。 咚,咚,咚 。 敲钟声响起,就像是一个信号。 下一秒,佛音自那国度当中由低到高缓缓吟诵。 白忘冬仰头看着那佛国,整个人目光发怔。 三途鸦缓缓消散,他的身体从半空中落下,稳稳地踩在了被夷为平地的骨佛寺之上,遥望着那片天空,整个人表情变得逐渐安乐。 他眼前什么都没有,可就是心头之上,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他应该去那里。 为什么要去那里? 他不知道。 但,他就是想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白忘冬朝着那逐渐靠近的金光缓缓走去。 他笑了,笑得那般安详,就像是在迎接着自己的归途。 但就在这个时候…… “守心,闭目,给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白忘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在第一时间闭上眼睛,然后抬起手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那眼前的金光瞬间消散。 他整个人的意识清醒起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徐妙锦撑着晕倒的清宓站在他的面前,眼中赫然是升起的两朵金莲。 金莲入目,白忘冬彻底清醒。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远离了骨佛寺,不知道来到了何处。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一股寒气爬上他的脊背,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便是佛国。 这便是三灾两祸…… 名不虚传。 第173章 阴旗百万斩神佛 “徐妙锦,对于佛国,你了解的多吗?” 坐在台阶上,看着雨帘从屋檐上落下,大抵是等夜流霜去城里取灵晶回来等的有点无聊了,白忘冬突然朝着坐在一旁的徐妙锦问道。 “大概,算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了解吧。” 徐妙锦并着双腿坐在白忘冬身旁,双手撑着下巴,老神在在地说道。 “怎么?你感兴趣?” “倒也不是很感兴趣。”白忘冬撇过头看向她。“我就是想问问,从古至今,佛国有被人造的可能吗?” “人造佛国?” 徐妙锦目光微微一怔,旋即笑了出来。 “你问这个问题之前你得先明白,佛国的定义本身就是最神秘的天灾,如果能被人造出来的话,那还能算得上是‘天灾’吗?” “那就从来没有人去研究过佛国,搞出一点类似于佛国降世的效果吗?” 白忘冬继续问道。 “有过,而且不少。”徐妙锦点点头。“但那都是画虎类猫,我就这么说吧,佛国是三灾当中最神秘的那一个,截止到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佛国惑心的原理究竟是什么,连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算是再怎么模仿也都是假的。” “这样嘛……” 白忘冬微微眯眼。 “你是觉得,现在顺德府那处即将降世的小佛国会是人造出来的吗?” 听白忘冬说了半天,徐妙锦大概也猜到了白忘冬为什么这么问,但…… “基本不可能,先不管人造佛国的想法能不能成立,那处佛国降世的消息是被清宓的师傅镜清师太预测到的,她佛法精深,修为极高,她的预测绝对不会有错,这处佛国,一定是真佛国。” “可这处佛国大概率会有问题。” 白忘冬摇头说道。 “它极有可能会和蔺楠有关。” “蔺楠?”徐妙锦闻言一愣。 这和蔺楠又有什么关系? 可白忘冬既然这般说了,那大抵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理由什么的暂时不需要去问,她现在只想听到一个答案。 “你确定吗?” “十有八九。” 是真话。 徐妙锦感受着玲珑心的反馈,美眸微动。 “若真如你猜测的这般,那静水庵此次镇佛估计是要出问题了,这处佛国的降世,可能会无可避免,若真是这样……” “我会解决。” 徐妙锦眼皮一跳,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去。 白忘冬用手接着冰凉的雨滴,笑容很温和。 “你刚才说了什么?” 徐妙锦就像是没听清楚一般,不确定朝着白忘冬开口问道。 “我说,我会解决。”白忘冬捏碎手里的雨水,看着它四处飞溅,然后他甩了甩手,将那残留在手上的雨珠给甩了下去,转过头朝着徐妙锦轻轻一笑。 看着这抹笑容,徐妙锦不由得有些恍神。 “那可是佛国,三灾两祸……” “所以呢?”白忘冬眉头一挑,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可是白忘冬啊。” 这已经不是自信,而是盲目自负了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徐妙锦在这一刻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句话格外有信服力。 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 那既然如此…… “需要我做什么?” “还真有一个问题。”白忘冬皱了皱脸。“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佛国,我也不知道见到佛国之后会发生什么,万一要是我来不及动手就沦陷了,那可就有点打脸了。” 话都说出去了,要是做不到,那就是纯丢人。 这个问题,确实是他现在计划中最大的隐患。 未知,就代表着意外。 “这个啊,我好像还真能帮到你。” 徐妙锦闻言眼眸弯起,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就像是月牙一般,看上去可爱极了。 “你能帮我?” 白忘冬眼睛微眯。 “你猜,玲珑心为什么会叫做佛心,你再猜,清宓来顺德府又为什么会喊上我。” 徐妙锦拍了拍白忘冬的肩膀,语调轻快。 “放心,在佛国里面,我罩着你。” …… “来得够及时。” 白忘冬从佛光当中清醒过来,看到旁边的徐妙锦,他微微一笑。 看现在这情况,如果徐妙锦再晚来一会儿,他差不多也就成了葬身在佛国当中的芸芸众生之一了。 有些东西,真的和实力是否强弱,心智是否坚定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回想刚才那种感觉,白忘冬仍旧觉得有些诡异,就像是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般,他找不到半点自己被佛国所影响到的证据。 那种安乐,安详的情绪,就像是从他心底自己生出的一般。 真的诡异,诡异到吓人的那种。 诸如阴气也好,幻术也罢,白忘冬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其中的异常,然后瞬间清醒。 因为那都是假的,假的东西无论再怎么逼真那也是假的。 可佛国不一样,刚才那种从内心滋生出来的情绪是真的,是切切实实属于他自己的情绪。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约好的事情,我当然不会食言。” 徐妙锦架着昏迷中的清宓,开口说道。 “只不过好像又让你给说对了,这佛国的确不正常。” “不正常在哪里?” “你瞧她那样子,像是正常的吗?” 徐妙锦抬起手臂,指向了某个站在蟒头之上的身影。 白忘冬这才注意到,原来他距离蔺楠如此之近。 他们两人之间居然只隔了几十米的距离。 蔺楠站在赤血巨蟒的头顶,仰头直直看着那佛国,眼中却没有半点的迷茫,那双眸当中是思念,是缅怀。 白忘冬眼睛微眯,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抬头朝着那佛国看去。 这一看,差点又精神失神。 但好在只是惊鸿一瞥,他看了一眼之后就立马收回了视线。 确实,蔺楠太正常了,如此这般正常反而显得她不正常。 不过这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 “徐小姐。” “怎么了?” “你可曾见过那位……懿文太子?” “啊?懿文太子?” 徐妙锦闻言微微一愣。 这个时候提懿文太子又是要干嘛。 可突然,她眼眸微动,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抬头朝着半空当中的佛国看去。 会令白忘冬失神的佛国却对徐妙锦没有半分影响,她目光接连在那一个个佛像的脸上扫过,俏脸之上表情变化越发怪异。 “啊这……” 好怪。 要不然再看一眼? 可还是好怪。 “幼年之时,我曾在府中见到过那位殿下……” 徐妙锦不敢置信地说道。 “面容貌似……确实与居中的那尊佛像,有些许的相似。” 果然! 白忘冬眼眸微眯,他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蔺楠。 这得是何等的执念,才能够有着改变佛国的力量。 人造佛国,确实只是一个假想。 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蔺楠这是在原有佛国的基础上给它套上了一层皮,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除了那尊居中的懿文太子像之外,其余诸佛的面庞恐怕都来自于昔日的懿文太子东宫幕僚。 也就是洪武朝的太子党。 从始至终,蔺楠的愿望就没有变过。 她要让所有人都记起来他们的存在,那么,就没有什么会比佛国这样的东西更加的引人注目了。 说真的,有的时候执念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它能够让一个人如此的疯魔。 但很可惜,这群人已经成了过去。 被埋葬在了时间走过的荒野。 所以…… “蔺千户,梦该醒了。” 白忘冬轻声喃喃道。 而在几十米开外的蔺楠就像是听到了他的低语一般,缓缓地扭过头,朝着白忘冬看了过来,那双眼眸当中,全然都是空洞。 这一刻,白忘冬甚至都看不见了蔺楠眼中的神光。 “不,我不会醒。” 她同样以轻轻的声音回道,眼中的红光一点一点涌出,仿佛在渐渐回神。 “这是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即便一生为此沉沦,我也绝不后悔。” 蔺楠伸出手臂,朝着天空之上的东宫诸佛一点一点的靠近。 这一刻,她真的等了好久好久。 所以…… 这一瞬,徐妙锦眼眸微凝,沉声说道:“佛要睁眼了。” 哐当—— 这是金钟摔落的声音。 同一时间,佛国的光影瞬间扭曲,白忘冬能够感觉到有着一股极为骇人的威势就像是脱笼的野兽一般疯狂地冲出。 周围的画面在一点一点的变化。 然后。 唰—— 天空之上,诸佛张目。 那是一双双冷漠到了极致的眼眸,从这些佛像的眼中,白忘冬甚至看不到半点的仁慈和悲悯。 这便是佛的眼眸,佛的目光。 铛铛铛。 金钟掉落,再度响起的钟声是凄凉而又哀痛的钟声。 丧钟为谁而鸣。 “呜呜呜~” 这一刻,整个顺德府当中,无数道哭泣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眼眸含泪,一股极度的悲伤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想哭,是那种想要号啕大哭的那种哭,是那种想要撕开自己的心口,让心脏一同与自己放泪的那种哭。 “醒来。” 徐妙锦的声音就像是把他从海底拽上来的绳子。 只是一秒,他心底的悲伤就瞬间褪去。 他呼出一口气。 即便是在徐妙锦身边的自己都已经被感染到了这样的程度,那那些没有玲珑心保护的人,又该哭到了什么程度。 万民皆悲。 生灵皆是血泪。 也许就是这么一小段的时间,就已经有着无数人哭成了死人。 蔺楠的目的就是要让世间所有人都记起来他们,让所有人都为他们的死而哭的肝肠寸断。 对这群人而言。 举国同悲,是最高的荣耀。 白忘冬抬起头看着那佛国,这一次,他没有避开目光,而是与那些诸佛对视在了一起。 “白忘冬!” 徐妙锦一惊,刚想要提醒他一下,结果,就看到了白忘冬的肩膀之上,一只麻雀缓缓站立。 “我有点想看烟花了。” 这是他入了顺德府以来一直都想要做的事情。 今天,总算是有机会做到了。 在徐妙锦惊骇的目光之下,一道道身影逐渐浮现,簇拥在了白忘冬和她的身旁。 他们跪倒在地,一个,两个,三个…… 入眼所见,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的身影跪倒了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百万阴兵! 徐妙锦眼眸微缩。 这便是那凶名赫赫的百万阴兵。 所以,白忘冬的解决之法就是…… “各位。” 白忘冬轻轻一笑,双手缓缓抬起。 “为我去死吧。” 咔嚓,咔嚓,咔嚓。 那些阴兵的身上,一道道裂缝浮现。 它们眼中没有半点的情绪,仍旧跪倒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道道身影在原地破碎,化为碎片朝着天空之上飞去。 这边的声势,终究惊扰了蔺楠。 蔺楠朝着白忘冬这边看了过来,目光当中红光大放。 “白忘冬,不许!” 她手掌用力一握。 那些金佛瞬间伸出了手掌,朝着白忘冬盖了过去。 无数只金色的巨掌从天而降。 白忘冬手中响指一打,所有的阴兵在顷刻间碎开,碎片极速朝着空中融合。 一柄巨剑就这样在空中而现。 那巨剑全身上下全是凶戾之气,光是目光触碰之下,便会被剑光所伤。 百万阴兵铸此剑,这一剑,可斩断千年。 “落。” 白忘冬淡淡吐出一字。 下一秒,那巨剑直接从半空当中斩下,朝着那佛国冲了过去。 阴旗百万斩神佛! 第174章 佛落 巨剑如同天罚一般出现,扭曲了周围的空间,那些从佛国当中拍下的手掌在顷刻间被撕成了碎片。 漫天诸佛愤怒地朝着那把向他们挑衅的巨剑嘶声狂吼。 蔺楠眼中红光越来越浓,她喉咙当中低吼一声。 紧接着,那诸佛的身前就涌出了一朵金莲,金莲迎风绽放,一瞬间,漫天佛光普照,无数的莲叶汇聚成了一道光柱,朝着巨剑猛地冲了过去。 那一刻,阴云被金色所浸染,整片天空都被金光笼罩。 巨剑所在的位置,成了唯一的一片漆黑之地。 白忘冬目睹着整个过程,他面色不变,冷喝一声。 “斩!” 唰—— 那巨剑剑锋上面,无数身穿铁甲的阴兵手持金戈浮出了半身,他们同样在嘶吼,那是冲锋的号令。 这一剑斩下,漆黑色剑光瞬间就将那被染成金色的天空给劈成了两半。 一道巨大的沟壑在天空之上被撕裂开来。 那一刻,金莲摇摇欲坠,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 白忘冬双手飞快结印。 那把漆黑色巨剑直接猛地裂开。 哗啦。 紧接着,一柄柄相同样式的漆黑小剑在半空当中铺满。 “吼——” 小剑化身黑龙,朝着那佛国愤怒嘶吼。 白忘冬手掌猛地按在了那灵印之上。 咚!!! 黑龙甩出龙尾,用尽全力砸向了佛国。 黑光与金光相撞,无数山峦瞬间被气浪轰出了一道道裂纹。 这一刻,山河破碎,佛国摇摇欲坠。 黑龙一尾扫过,但并没有就此停下,它直接转身朝着佛国扑了上去。 “嗡嗡嗡。” 就像是对这无礼的举动感到了暴怒,整个佛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然后,那些盘坐在莲台之上的佛像一个一个的站起,双目当中涌现出了浓浓的红光。 咚咚咚! 丧钟再度响起,佛像的眼眶当中,一行行血泪流出。 这一刻,整片天地都被一股浓浓的哀伤所填满,神佛血泪,天地恸哭,黑龙就像是真的活过来了一般,它仰天怒吼,吼声中的凄厉闻者落泪。 同一时间,那站起来的佛像手中佛印缓缓浮现。 诵经声又一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的声音并不平缓,反而充斥着恨天恨地恨众生的浓浓的怒火。 血金色的火焰在佛国之上熊熊燃烧,那火焰眨眼间便成了一道巨大的佛印,朝着黑龙猛地砸了过去。 嘭—— 没有任何意外,黑龙痛叫一声,庞大的身躯就如同碎掉的骨架刹那间变成了一把把小剑从空中散落。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猛地绽放。 他用力一跺脚。 嗡—— 所有的黑色小剑霎时间停滞在了原地。 同一时间,一道倩影与徐妙锦和白忘冬擦肩而过。 徐妙锦一把抓住她的手掌,用力一拉。 那人闭住的眼睛猛地张开,同一时间,徐妙锦眼中的金莲也在这一刻亮到了极限。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身子扭转,徐妙锦将她用力甩出。 嗖—— 破空声在天空之上响起,那道身影化作流光一头冲进了那黑剑群当中。 隐隐约约间,仿佛能够看到她握住了其中的一柄剑。 手指在剑身上面飞快划过,紧接着,一股至强至利的剑意就在半空当中冲天而起。 “予我一剑。” 嗡嗡嗡。 清冷的声音之下,漫天的黑剑都在这一瞬间躁动了起来。 夜流霜高举手中的长剑,七窍之上,有着鲜血在一点一点的渗出。 她的身体在告诉她,她没办法挥出这一剑,但她的剑意告诉她,这一剑会异常的绝美。 所以她选择…… “可裂苍穹。” 天剑山至高仙法。 剑碑第一式。 裂天! 予我一剑,可裂苍穹! 那无数的黑色小剑以同样的姿态携带着那仿佛能够撕裂天穹的剑意轰然落下。 诸佛挥舞着双臂,用尽全力朝着那斩过来的黑剑吼叫。 但是,并没有任何用处。 剑仍旧在落下,佛印在以一个极为飞快的速度被一点一点的压下,那狂暴的剑意撕裂着血金色火焰覆盖的佛印。 那一瞬,天空之上无数道裂缝浮现。 裂天,就是真的裂天。 咔嚓。 这是佛国之上出现裂纹的声音。 那金碧辉煌,威严恢宏的大殿一块块摔落,诸佛在痛苦的哀鸣,仿佛在祈祷,又仿佛在指责。 那庄严的佛国极速崩塌。 蔺楠不断舞动着双臂,焦急地想要将这佛国给留下。 她知道,这里的佛并不是他们,但此时此刻,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让她不得不紧张。 “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我追不上了,我追不上了。” 蔺楠哭喊的声音迎着那佛光响起。 她歇斯底里地想要将那些佛光抓在手中。 但那佛光就像是调皮的孩子,一缕一缕地从她的指间溜走,她把它们死死攥住,把她们抱在怀里,把它们用力的揉捏在一起。 可逝去的东西又如何能够回的来呢? 嘭!!! 天空之上,黑剑一把把破碎消散,整个佛国轰然坍塌。 那无尽的佛光在天空之上炸开。 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自空中迅速坠落。 白忘冬肩头三途鸦一闪,下一秒,夜流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徐妙锦的旁边,徐妙锦将夜流霜一把架住。 此刻的夜流霜已然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气息都萎靡到了极点。 徐妙锦从自己的储物仙器当中取出那精致的瓶子,没有半点吝啬,直接将那药液大口地灌入到了夜流霜的口中。 夜流霜体内的生机极速回转。 徐妙锦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条命应该是保住了。 那裂天一剑着实惊人,但相应的,这代价也属实够惨重。 这便是佛国,即便只是一座小佛国,也不单单只是百万阴兵能够灭掉的,从白忘冬将所有的阴兵铸成那把巨剑的时候,徐妙锦就猜到了握剑的人会是谁。 “不后悔吗?” 将夜流霜放下,徐妙锦抬头看着那破灭的佛国,忍不住问道。 “后悔什么?” 白忘冬站在原地,同样看着那坠落的佛国,淡淡回道。 “那可是百万阴兵,掌控它们,你就可以毫无争议地跻身一流修行者的行列,全部毁掉,当真舍得?” 如此至宝,谁又不会心疼。 可白忘冬却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它的结局,这份取舍,太过于潇洒。 “我来顺德府之前就想看一场烟花。” 白忘冬张开五指,朝着那空中炸开的佛国抓去,他笑了,笑得是那般的惬意。 “瞧,多美啊。” 这一刻的景色,可要比什么阴兵,佛国来的要更加让人欢喜的多。 徐妙锦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了那把天地都炸满的佛光。 这样子,貌似还真的挺像是一场焰火。 白忘冬。 真的,这人可真的真的是让人看不明白。 她过往的二十一年人生中,从未见到过一个如他一般的人。 “结束了。” 白忘冬放下了手臂,如是说道。 这一刻,他在顺德府的戏份全部落幕,说真的,用这样的美景作为收尾,简直就是他能想到最浪漫的画面。 “结束?” 突然,蔺楠歇斯底里的声音沉闷响起。 她从赤血巨蟒的头上缓缓站起,目光阴沉压抑到了极致。 她看着白忘冬,表情恐怖至极。 “怎么可能会让你结束?” 她的怒意,她的恨意在这一刻已然濒临了极限。 她什么都不想去管了,她现在脑海当中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眼前的所有人都撕个粉碎。 迎着她这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气,白忘冬轻轻一笑。 “不,已经结束了。” “哈哈。” 蔺楠怒极反笑,她整个人全身灵力轰然爆发。 无数的血水自那四面八方飞快地朝着这边汇聚,现在的顺德府最多的就是死人,而死人越多,血就越多。 霎那间,血海将那金色代替,朝着白忘冬所在的位置倾盖而落。 白忘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血海冲他而来。 千米,百米,十米。 嘭—— 千钧一发之际。 两只巨大的利爪从这血海中间钻出,生生将整个血海给撕开,紧接着,一股极为凶煞的气息在这片空间中飙升。 蔺楠表情微变,白忘冬嘴角勾起。 咚! 下一秒,一道宽厚的身影就这样从血海中冲出,挡在了白忘冬的面前,他单手抓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老头,一身凶悍的气息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背影,可真让人有安全感。 “呦,亲自来了?” 白忘冬语调轻快地说道。 “不然呢?” 罗睺将手里死的不能再死的张五牛扔到一边,甩了甩手上的血渍。 “他娘的眼瞅着就是年关了,怎么着老子也得接你回去过年啊。” 过年…… 白忘冬眼皮微动,轻笑一声。 “那接下来,就全都交给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擦屁股的人来了,那他也能稍微轻松一下了。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这个副本过得应该还算是成功吧。 罗睺听着他这越来越低的声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一笑。 然后独眼就看向了那边全身戒备,严阵以待的蔺楠。 渐渐的,他脸上的微笑变得越发狰狞。 噗通。 身后,这是有人倒下的声音。 “辛苦了。” “睡一会儿吧。” 等睡醒了。 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175章 蔺楠束手 无敌的白忘冬倒下了。 这是必然的。 毕竟这一夜的白忘冬有些过于忙碌,先是炼制雀蛊,又是放出阴龙,然后引天雷轰五牛,又用阴兵斩佛国。 这样的工作强度,就算是铁人在这儿都不一定能撑得住。 更何况,无论是阴气入体,还是同时驾驭百万阴兵,这两件事对身体的伤害和损耗都不是一般的大,白忘冬能撑到罗睺到场的这一刻反而才是异常。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徐妙锦眼疾手快,一把就托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感受着白忘冬那似有似无的呼吸,徐妙锦黛眉微皱,第一时间就取出那瓶特特特特特别珍贵的药液要给白忘冬嘴里灌。 反正遇事不决,就喂药液。 这种能吊住人命的宝贝喂了总没错。 “还是先等等吧。” 可就在她马上就要把瓶子凑到白忘冬嘴边的时候,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轻轻抓住了她的皓腕,徐妙锦皱眉,朝着来人看去。 但一见到这人,她就松开了眉头。 “林医师。” “呀,小妙锦啊。” 林昭月对着她眨了眨眼,对她出现在这里显然有些意外。 “我说是哪个败家子浪费这等宝贝呢,原来是你这小富婆。” 徐妙锦讪讪一笑。 这不是没办法吗? 人家都说久病成医,久病成医,她这常年和医者打交道,可这医术却并没有多精通,想来,大抵是她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吧。 像这种情况,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救人。 不过,既然林昭月来了,那这种专业方面的事情就可以交给这位专业到不能再专业的人了。 她连忙让开位置,让林昭月方便对白忘冬进行医治。 林昭月也不客气,蹲到白忘冬的身旁,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白忘冬额头之上轻轻点击,然后以一个飞快的速度变换手势,手掌从白忘冬的眉心按到下巴。 “脑袋没什么问题。” 然后手掌再继续朝着下面移动,按在了胸膛之上。 “心……哦,忘了,这小东西把自己心炼成鬼盅了,不过肋骨断了三根,身上的骨头都有了骨裂的情况,气海裂开,经脉损伤,阴气入体,还有这个是……嗯?天雷?大道伤?” “嘶——” 林昭月惊奇地看着昏倒的白忘冬。 一旁听着的徐妙锦也惊奇地看向了白忘冬。 这人,怪能忍的啊。 徐妙锦跟了白忘冬一路,愣是没发现白忘冬身上有这么重的伤在。 “那,现在是不是需要这东西了。” 徐妙锦见此把手里的药液递了过来。 林昭月摇摇头:“还没到快死的时候,那就用不着,你先把他抬到一边去吧,我先给那个快死的瞧瞧。” 快死的,指的是某个耗尽全身血气斩出裂天一剑的头铁女。 徐妙锦乖乖点点头,跟在林昭月身边去打下手。 她家里人之前为她到处寻医的时候,林昭月也是其中一位,虽然同她没有同月奶奶那般亲厚,但也不算是陌生。 和月奶奶对待病人的态度相反,林昭月向来不会和病人太过于亲近,两人的治疗过程给人带来的感觉也不太一样。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月奶奶的整个过程会让人觉得比较温暖,而林昭月则是冷冷冰冰的,她的手法简洁高效,基本上很少会有多余的动作。 啪。 就在徐妙锦出神之际,一个小瓷瓶朝着她的方向扔了过来。 徐妙锦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将那瓷瓶给接在了手里。 然后,林昭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神魂消耗这么大还敢乱动?把药吃了,一边待着,应该能让你多活几天。” 徐妙锦微微一怔。 被看出来了啊…… 比起那两人一身的外伤,徐妙锦虽然身体安好,但架不住玲珑心开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力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神魂消耗,就是玲珑心的代价。 理论上来说,如果一直开着玲珑心的话,她的神魂甚至会被熬的一干二净。 这是氪命的能力。 看到徐妙锦安安静静地坐到了一边,林昭月摇了摇头。 徐妙锦的“病”即便是她也束手无策,这孩子要么认命,要么短命。 她能做的,也只是尽量把徐妙锦消耗掉的那部分寿命给稍微补上一些,让她原本就短了一大截的寿命能稍微延长一点。 其余的,她也无能为力了。 有些事情,即便是她医术再好,也是没办法解决的。 “诶?” 将夜流霜给安排地差不多之后,林昭月趁着这个空隙关注了一下罗睺那边的对决。 “这边已经快要结束了吗?也不知道谢阴那边怎么样了。” …… “看样子,你是犯了心魔?” 死死踩着那条赤血巨蟒的蛇头,罗睺眉头微皱,看着正前方的蔺楠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挨了顿揍的缘故,蔺楠眼中的红光散去了不少。 “执念作祟罢了。心魔?这种玄乎的借口,我可不需要。” 蔺楠喘着气,身上有着密密麻麻的伤口。 没有面对过罗睺的人永远都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能坐在如今的这个位置上。 强,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强。 强到足以能够镇压住整个锦衣卫的那种强。 在他的面前,蔺楠甚至看不到半点的赢面。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了朱老四的麾下?” 蔺楠抬起手抹了抹嘴边的殷红,不再过多的反抗。 和小红联手都没办法击败罗睺,那她估计也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她的人生也该落幕了。 但…… “你不会死。” 罗睺淡淡说道。 蔺楠微微一愣,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苦涩一笑。 “也是,血灵山庄如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就算是为了血灵仙法,你也不会让我死。” 以她的实力和罪孽,大概会被关在诏狱九十层以下,在不见天日的炼狱,享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还不如让她死了呢。 但有罗睺加林昭月在场,怕是她一只脚踏过阎王殿都会被这两人给生生拉回来吧。 “除了血灵仙法,我对你能干涉佛国的方法也有兴趣。” 罗睺淡淡道。 “那就用条件来换啊。” 蔺楠淡淡一笑,没有半点意外。 锦衣卫的作风,她可太了解了。 “你想要什么?” 察觉到脚下的蛇头还在顽强的抵抗,罗睺眉头微皱,用力一踏。 嘭—— 那赤蟒痛叫一声,蔺楠黛眉微微皱起,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那赤蟒,然后指着它缓缓说道:“小红不能杀。” “好。” 罗睺点点头。 你猜他为啥踩了半天也不把这条蠢蛇给踩死,不就是在等着蔺楠开条件吗? 在来到顺德府之前,对于蔺楠的处置就已经定下了。 要活的,一定要活的。 不然的话,血灵仙法就真的要失传了。 虽然蔺楠那个义女可能也掌握了一部分血灵仙法的内容,但肯定是不完整的。 倒不是蔺楠故意藏私,只不过像血灵仙法这般级别的仙法,有些内容若是修炼不到家的话,传下去只会是影响到后面的修行。 所以,一般来说,关于这类仙法的修行,都是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来的。 蔺冉冉肯定没有修炼到大成,没有掌握到血灵仙法的全部内容。 “第二,我的事情,不能连累到蔺冉冉。” 蔺楠接着说道。 “可以。”罗睺再次点头。“那位蔺百户的事情我有听白忘冬讲起过,她算得上是弃暗投明,本就要不了她的命。既如此,那保住她的前程,就当是与你交换的条件了。” “呵,弃暗投明……”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个词以后,蔺楠总觉得有些想笑。 “是觉得被自己的义女背叛,有些心里不太好受?” 罗睺适时开口,淡淡说道。 “不,正相反,我很欣慰。” 蔺楠脸上笑得真的很开心,罗睺能看的出来这不是强颜欢笑。 “……欣慰?欣慰她背叛了你?” “孤家寡人的你是不会懂得,能在你走错路的时候看到曾经的自己……” 蔺楠大笑一声。 “哈,罗睺,这就是传承的意义啊。” “我现在说第三……” “没有第三了。” 罗睺直接打断了蔺楠的话。 他冷冷说道。 “你的筹码只够完成以上两个条件。” 蔺楠微微一愣,旋即释然一笑。 “那算了,两个就两个吧,其余的,貌似也没什么了。” 她这辈子留下来的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家人,这一人一蛇便是她最舍不下的牵挂。 能保下他们,就已经够了。 蔺楠双手向前,并拢在了一起。 “罗大人,来吧,我投降。” 之后的剧情没有狗血的偷袭,也没有临死的反扑。 当蔺楠眼中的红光全然褪去,她的颓废显而易见。 曾经的那个一府之千户,现如今变成了锦衣卫的阶下囚。 这一高一低,来回变化还真是世事无常。 蔺楠就这么被拿下来。 罪魁祸首之一的张五牛也在他撕碎阴龙之后在来这边的路上给顺手收拾了,接下来,顺德府的杂碎,貌似就只剩下那一个了。 “也不知道谢阴那家伙找到人了没有。” 罗睺微微咂舌。 这次,他应该会比谢阴解决的要快吧…… ——————-分割线————-—— ps:呃,这一卷还有收尾的部分没有写完呢,恭喜的有点早了。 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应该就能正式收官了。 说一下,不断更,第二卷继续写。 主要是写到现在写出感觉来了,要是现在断了,总觉得有点舍不得,先看着写吧,这书在我设定中是个大长篇,能写到多少看情况。 感谢各位朋友能看到这里,真的,特别感谢。 第一卷精不精彩也就这样了,第二卷我加油,希望能够写的更好看一些吧。 第176章 谁以太平乱太平 “啪嗒,啪嗒,啪嗒。” 这是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路森蜷缩在桌子下面,抱着自己的膝盖颤颤巍巍,两眼当中全都是恐惧,嘴上还不停喃喃着“教主保佑,教主保佑”的胡话。 但教主真的能保住他吗? 眼前这一幕和两年多前何其相像。 血,全都是血,入眼所见,就没有一点别的颜色。 那道如同恶魔般的单薄身影就这么抓着一个人的脑袋,然后,清秀的脸上腼腆一笑。 嘭—— 路森被这声音吓的身子一颤。 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那个恶魔抓在手里的那人一定是爆开了,肉被吞食,血四处飞溅,整个人就剩下了一副骨架子。 这样的场景,他在两年前看过很多次了。 噗通。 这是尸体被扔在血泊中的声音。 紧接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他犹如梦呓一般,嘴上不停地说着这三个字。 但有些时候,总是会事与愿违,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 “啊啊啊啊!!” 准备了很久灵力一拳砸出,那尖锐的灵风在一瞬间卷起,顷刻间,无数青色风剑就朝着正前方冲去。 噗嗤噗嗤噗嗤。 此起彼伏的穿透声清晰响起。 路森的脸上立马绽放出得意的笑容。 哈哈哈。 这么多剑都命中了,这人就算是再厉害也得死上一万次,他给教主报了仇,他无愧于教主弟子的身份,他…… “好疼啊。” 可就在这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路森骤然愣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地伸出头,颤颤巍巍地朝着桌子外面看去。 然后,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就映入到了他的眼中。 被轰碎的脑袋就像是按了倒放键一样,一点一点的恢复完全,那身上千疮百孔的血洞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消失不见。 那人捂着嘴巴,就像是在揉着自己刚刚恢复完全,还没有适应过来的下巴。 紧接着,他放下了手,朝着路森腼腆一笑。 “啊啊啊啊啊!!!” 路森立马尖叫了起来。 “谢阴,你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 这问题谢阴都不知道听别人问了多少次了。 他一开始还会认认真真地告诉对方,自己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后来问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也就被问烦了,不再去回答这样的问题。 “你刚才一直都在说‘教主教主’的,你是哪个教的教徒?” 谢阴蹲下身子,和桌子下被吓破胆的路森平视在了一起,语气很温柔,配合上他那张清秀的脸庞,就像是邻家的大哥哥一般。 但此时的路森已然慌乱得不成样子了,他知道他这样很丢人,但两年前的那一幕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让他没办法不去对面前这个人感到恐惧。 当年,也是一样的尸山血海。 谢阴看着眼前那双惊惧的双眼,突然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有点眼熟啊…… 这人以前应该是戴面具的吧。 “路森,路,森……鹿?哦——” 谢阴恍然大悟。 “原来是极乐教那头逃走的小鹿啊。” 这人居然还是个知府,看资料都当了有些年头了。 多想不开啊,好好的朝廷命官不当,去当个邪教徒。 好不容易逃了还不安生,现在又落到了他和罗睺的手里,看来还真是…… “缘分未尽。” 谢阴伸出手,抓在了路森的脸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极乐教的圣徒……” 白忘冬蜷缩在牛车上,精神萎靡的很。 他现在就跟高中时候在网吧里连续包了三天夜的感觉差不多,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按照林昭月的诊断来说,他现在就是全身上下基本上没一处是好的,虽然看起来好像伤的不重,实则内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不过比起旁边某个燃烧了气血,导致损了寿元的某剑修来说,他这点伤势,确实还是差了一点。 抬起头,白忘冬看着那悬浮在空中的大船,不由得咂了咂嘴。 这便是御空舟,大明的战略级运输仙器。 他其实蛮想坐着这个回京的,但奈何朝廷临时安排这几艘御空舟输送赈灾物资和迁徙受灾居民,一时间不会离开顺德府,所以罗睺安排他们这几个伤患提前回京城治疗,顺便把那些个顺德府事件的要犯一便带回到京城受审。 在他们前后组成的长长的车队,全都是押送犯人的锦衣卫,这一路的安全,倒是不用担心了。 “义母大概是在犯了心魔之后才被路森给找上门的。” 蔺冉冉站在牛车外面,背靠着牛车,垂着头说道。 “当然我不是在为我义母开脱,只是我希望在给义母定罪的时候,朝廷能将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我会代为转达的。” 白忘冬点点头。 他在蔺楠手下死里逃生之后其实就发现了这一点,从一开始,无论是蔺冉冉将消息从密室里带出,还是蔺冉冉给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假死药的事情,蔺楠大抵是都清楚的。 整个顺德府事件的元凶中,蔺楠是最矛盾的那一个,她既有着疯狂的念头,但又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能够被人阻止。 说实话,心魔这种东西玄之又玄,但却又是追求仙道不得不面对的劫难。 蔺楠的仙道大抵就是同懿文太子党那群人一起完成曾经憧憬的梦想,但这条仙道在懿文太子病逝之后,就出现的裂缝,这裂缝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直到她有一天突然意识到这群人已然被这个王朝所遗忘,于是,心魔滋生,想法越来越疯狂。 所以啊,为什么修行者最容易发疯,就是因为仙道之上处处都是岔路,稍一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心魔这东西说的好听点是心有魔障,但本质上,不就是钻了牛角尖吗? 蔺楠的所作所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她心之所想,若是让白忘冬为其判罪,心魔这一条对他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当然,蔺冉冉作为蔺楠的义女,想要绞尽脑汁为其减弱一些罪行,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极乐教…… 这邪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听说。 貌似在锦衣卫现在记录在册的所有邪教当中并没有这个名字。 “那是一个已经被灭掉的大邪教。” 同坐一辆牛车的林昭月看出了白忘冬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靖难结束那年,这邪教被罗睺和谢阴两个人抽时间给灭掉了,只不过当时因为人手不足,在诛了首恶之后被逃走了不少教徒,其中有几个是极乐教教主的亲传弟子,这些人被称为圣徒,路森大概就是其中一个吧。” “两年前……” 白忘冬眼睛微眯。 他记得那个时候的路森就在顺德府知府的位置上待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极乐教倒是当真了得,能让一位知府成为教中弟子,又或者,是让一位教中弟子坐上了知府的位置。 然后在教派被灭之后两年,这位知府居然毅然决然地发起了谋逆。 这是何等的洗脑手段。 邪教当真害人不浅啊。 “我得走了。” 蔺冉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顺德府锦衣卫这一遭被毁得彻彻底底,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多聊,能来送你这一程,也不算是辜负了你我这些日子的共事。” 她直起身子,回过头朝着白忘冬轻轻一笑。 “山高水长,你我后会有期吧。” “会再见面的。” 白忘冬轻声说道。 他眼睛微眯,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若是有一日在顺德府混不下去了,就申请调去京城,我会在那里等你。” 蔺冉冉眼波微动,摆了摆手,然后就转身扬长而去了。 白忘冬趴在牛车边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睛眯得越来越紧。 顺德府这地方,蔺冉冉还能有多少容身之地呢? “蔺楠义女的身份,就注定了她没办法在顺德府待多久了。” 旁边,一直闭目的徐妙锦缓缓睁眼,她就像是看穿了白忘冬的想法一样,轻声说道。 作为顺德府事件的元凶最亲近的义女,即便蔺冉冉没有参与到整个事件当中,恐怕也没办法完全脱离蔺楠的影响。 顺德府这个地方,不会再接受蔺冉冉的存在。 “谁说不是呢?” 白忘冬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远处那被战火燃烧过的一片荒芜,微微摇了摇头。 “不过,五十步不笑百步,我的名声,大概在这顺德府中也算是臭了吧。” 顺德府死去的这么多百姓当中,有不少都是死于阴龙脉爆发。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犯下的孽债同那三人差不了多少。 “但,那不一样。” 徐妙锦摇摇头,抿了抿嘴开口说道。 “至少活下来的人应该感谢你。” “但死了的人也有资格恨我。” 白忘冬轻轻一笑,他侧过头,看着徐妙锦脸上微微纠结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 “不用替我辩解,我也不需要辩解。” 他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感受着顺德府的空气,和那扑面而来的恨意。 “孽罪加身,因果自担,做了就是做了,该仇的仇,该恨的恨,是非功过,谁会在意。” 再说了,从一开始,他也并不是为了什么大义。 他只需要达成一个结果就好。 放下手臂,白忘冬叉着腰眺望着那顺德府的一草一木,然后嘴角微微勾起,淡淡说道。 “是我赢了。” 这就够了。 徐妙锦呆呆地看着他,最终,嫣然一笑。 也是,这才是白忘冬。 紧接着,车队缓缓启动。 白忘冬目视着那顺德府慢慢走远,有些困乏地缩在了牛车当中。 在宽敞的牛车当中,唯二清醒的徐妙锦和林昭月还能听到白忘冬似有似无的梦呓。 那梦话断断续续,听得很不真切,徐妙锦稍稍靠近白忘冬些许这才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 好像是…… “妄太平,争太平,谁以太平乱太平……” “啧,这副本,小爷玩爽了。” (本卷完) ps:太平篇正式完结,青帝篇开启。 第1章 京城的冬天 “鬼化研究出来了吗?” “血骨纹想清楚怎么改了吗?” “太平经你琢磨明白了吗?” “什么都没弄明白呢,你凭什么不卷?” 站在小白板前,白忘冬对自己的偷懒痛心疾首。 应天的冬天不是很冷,但也没有很热。 昨天白忘冬从鬼市上淘了一个仙器暖炉,烧了一晚上,烧的屋子里暖和的就和夏天一样,人啊,一到冬天就容易犯懒。 屋子里面一暖和,他就想钻在被窝里不动弹。 结果等到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本来想着早上去钓鱼也没来得及去。 一顿洗漱以后,他就坐在了白板面前,打开自己的小本本然后开始谴责自己。 那满满一本子的未完成事项啊,他不卷的话,又怎么能在有生之年全都研究完呢? “算了,还是去钓鱼吧。” 对着那小本本看了几分钟,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很从心的把它给收了起来。 从顺德府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家里养伤,在此期间,某黑心的上司给有伤在身的他指派了几次不算很难的任务,他完成的还算是比较完美吧。 顺德府的副本挑战性太大,这一下子从炼狱难度换到简单难度,他一时间差点没有适应过来。 一边收拾着钓鱼的工具,白忘冬一边回想着这段时间的事情。 蔺楠的审判在罗睺赶往顺德府之前就已经基本上定了下来,回来之后也没什么意外发生,走了个过场之后,这位昔日的锦衣卫千户就被关押在了诏狱九十三层。 前两天,在顺德府围剿叛军的朝廷大军也已经班师回朝,在以路森为首的领导班子被谢阴一个人执行斩首之后,这支叛军就直接溃散掉了,面对一支散掉的军队,朝廷大军很快就大获全胜,然后一直驻扎在顺德府中镇压暴民。 而顺德府的赈灾进行的也差不多了,死亡人数统计出来吓呆了整个京城。 这些死掉的人大致分三部分,被阴兵虐杀致死,在佛国的影响下活活哭死,还有就是阴气爆发后,自杀和互杀的人。 这三者里面,占比最多的居然会是蔺楠的佛国,而白忘冬制造的阴灾忝居第二,最让人想不到的就是那百万阴兵,死在阴兵手下的人居然会没有阴气笼罩下死的人多。 因为这个,白忘冬差点就被调查了。 不过还好,朝廷还是明事理的人多一些。 他们知道,若不是遮天幕被提前打开,那整个顺德府的百姓恐怕都会遭殃。 不过,他们还是觉得白忘冬的做法过于偏激了一些,还是罗大站出来保了他一句,这才保住了他的小钱钱。 具体的奖赏现在也没定下来。 需要等顺德府的赈灾事宜全部结束之后才会论功行赏。 不过按照罗睺的透露,他这次应该是能升个一级,混个副千户的编制,然后再奖励一些金银财宝,有的没的。 “浪费了。” 白忘冬扛着鱼竿走出了屋子,感慨了一句。 毕竟顺德府的功绩虽然因为杀生太多被减了半,但那也是泼天的功劳,这么一对比,把太平经的原本给完完整整带回来这件事就显得没那么出彩了。 这么一来,其实是把他的业绩给打了个折扣,年终奖一下子就少了一大截。 心疼。 白忘冬捂着自己的心口,朝着不远处的岸边走去。 那边是他的固定钓鱼点之一,也是他空军概率最低的宝地,他一般最喜欢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和相识的钓友们打了个招呼,白忘冬熟练地找了个位置,然后就支开小马扎坐在了那里。 说起来,顺德府的事情里还有一件是白忘冬没有想到的。 这也是他回京城一段时间以后,罗睺带着大部队回来的时候才知道的。 大概就是,张家村那部分脱离张五牛的人被收编了。 张家村虎豹林是个好地方,那里的灵兽群有很多,而且适合灵兽在那里生存,罗睺在清扫顺德府残余势力的时候一下子就看中了那地方。 然后,懂得都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地方直接就被收归朝廷所有,建起了大明灵兽饲养基地,原跟着张月英脱离张家村的那伙“好”张家村居民,成了戴罪之身,要在那里担负起饲养员的角色。 而白忘冬也不知道是基于人质的缘故,还是罗睺这老小子针对他。 居然把张月英给带到京城来了,毕竟这姑娘的战力不俗,锦衣卫这种可用之才永远都不够的地方,最需要的就是战力。 张家村当初活下来的村长候选人几乎全都被带了过来。 其中白忘冬就认识张月英和张月泠两个人。 至于张飞鸢和张飞鹿这对让白忘冬印象深刻的兄妹俩却是消失不见了,锦衣卫找遍了整个顺德府都没有找到这两人,大抵是趁着顺德府正乱的时候,逃离了那里,去往了别的地方。 不过这两人只是小角色,不值得罗睺太多的关注。 也是…… “手撕阴龙以后斩杀张五牛,然后还能辗转数里及时拿下蔺楠,这货是个超人吧。” 那么短的时间,三个强敌全部镇压完成。 白忘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罗睺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他的猎杀大老虎计划又得进行新一步的升级才行。 最近这段时间多盯着罗睺一些吧,情报收集最是重要了。 正好,今天晚上在罗睺的小院里面有场团建,他可以多观察一下这只独眼老虎。 “全鬼化啊全鬼化……” 白忘冬眯着眼盯着水面,嘴上喃喃着这三个字。 研究了这么久都没有太大的进展,这可真让人有些郁闷。 按道理来说,这设想在仙武世界里应该并不会很离谱才是,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头绪呢? 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想法,可无论你怎么去测试,就是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这不禁让人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能力不行了。 但很可惜,白忘冬永远不可能觉得自己不行。 他超棒的好吧。 有些骨头越难啃才越能证明他牙口好,啃起来的时候才会越香。 年轻人,不趁着牙口好的时候去啃骨头,难道还要等老的把牙掉干净了以后才去逞能吗? 白忘冬其实在想太平经鬼道篇的内容。 如果想要事先全鬼化的话,那往身上覆上一层阴气能不能行呢? 用阴气来代替鬼炁,就像是那些四不像的阴灵一般,也能够实现虚化的效果。 但如果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全鬼化的话,不可避免的就离不开一个问题。 那就是每一次全鬼化都必须要依托于阴气才行,而在顺德府阴龙脉被灭杀掉的现在,白忘冬找不到这么稳定的阴气供货商,而且,在白忘冬的设想当中,全鬼化应当是能够随时开启,没有前置条件的术法。 用阴气来达成,显然不符合白忘冬的初心。 不过,还是先试试吧,阴气能不能行还是个未知数,总要完成一次全鬼化的过程才能明白其中的原理。 精益求精,一步步来完善才是正理。 不过…… “今天该不会又没有收获吧?” 在坐了好半天之后,白忘冬皱了皱鼻子,眯着眼看向了那水面。 空军可以成为一种习惯,但不能变成一种妥协。 白忘冬不认命,他今天高低也得钓上来一条大鱼。 要不然…… 把这条河给冻了? 危险的想法一闪而过,白忘冬正在“尊严”和“公平”两者中来回犹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手上的鱼竿一沉。 白忘冬面露喜色。 他能感觉到,这是一条超大的鱼。 从凳子上站起,白忘冬握住鱼竿,双目当中精光一闪,双臂猛地发力。 噗通。 阳光下,晶莹的水花溅起,就如同是一连串闪闪发光的水晶,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中猛地飞上来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白忘冬兴致勃勃地朝着那条大鱼走去。 这等成果,今晚去罗睺家里的时候不得带过去显摆显摆吗? 可…… 当白忘冬目光放在那被钓上来的战利品身上的那一刹那,他那欢喜的目光变得瞬间阴寒。 超冷的气压骤然从他的身上飞散。 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就这样躺在草坪上被白忘冬的鱼线钩着。 应天府的冬天为何如此的冰冷。 玛德。 老子的鱼一定是被这货给吞了…… 第2章 无脸男尸 要不然还是把这货的肚子给剖开看看吧。 白忘冬觉得十有八九他的鱼就藏在这肚子里,只是它太过于害羞了,所以这才开了个高达出来见他。 嗯。 这高达貌似还是个没脸的。 就是顾名思义的没脸,这具男尸的脸被完完整整地割了下来,这手法,白忘冬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到这么完美。 他认识的人里恐怕只有罗绫老师有这个本事。 好了,破案了。 可以回家了。 站起身来,白忘冬放弃掉了剖开这尸体肚子的想法,毕竟这玩意就和薛定谔的小猫咪一样,只要自己不打开看,那这鱼就一定是在这肚子里。 他觉得自己今天没空军。 但就在他刚刚起身想要离开的时候,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极为清晰地由远到近从他身后传来。 白忘冬回过头一看。 六扇门的人。 来的够快的啊,看来是围观的群众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第一时间上报给了衙门。 看着这群人走近,白忘冬笑了。 来的居然还是个熟人。 “李大人。” 白忘冬拱手作揖,和来人打了个招呼。 这是个看起来挺年轻的男子,剑眉星目,皮肤略铜,整个人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极为刚正的气质,不苟言笑的面庞不怒自威。 李正明。 六扇门新秀,出身大理寺,自出道以来破获了不少的大案要案,算得上是六扇门的重点培养对象。 这人的哥哥就是当初白忘冬黑风寨任务结束之后,遇到的那位五城兵马司的南城副指挥使李正清。 看的出来,这哥俩,一个叫正清,一个叫正明。 取得就是“清正廉明”的意思。 他老爹大概是对这个词情有独钟吧。 李正明一见到白忘冬眉头就下意识皱了起来。 这大白天的,为啥会碰到这神经病。 “白忘冬,你在这里干嘛?”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 “我在钓鱼啊。”白忘冬举了举自己手里的鱼竿。“呦,李神捕连这都看不出来,白瞎了自己长的这两颗眼珠子了,要不然我帮你扣了吧?” 哗啦。 这话一出,李正明身后的六扇门捕快们瞬间拔刀,但好在李正明抬手抬得及时,遏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然后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尸体,然后沉声问道:“这尸体是你钓上来的?” “大概。” “你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应该。” “人不是你杀的吧?” “嘶——” 白忘冬眯了眯眼。 “你在试图污蔑一位朝廷命官?” “没那个意思。”李正明迈步和他擦肩而过,朝那具尸体走去。“不是你最好。” 他之前和白忘冬搭伙抓过一个罪犯,对于白忘冬的行事作风他多少了解一点,而且不久前还出了顺德府那桩子事,这么一问纯属是日常问候。 “大人,又是脸被割了。” 跟在李正明旁边的下属看着尸体开口说道。 李正明点点头:“手法一如既往的老练,如果不是白百户做的,那就应该又是那个凶手。” “我对割脸没兴趣的。” 白忘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好奇地问道。 “听你这么说,这还不是第一个受害人?” “你不知道这案子?”李正明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看来确实不是你在模仿作案。” “……” 老子给你一巴掌信不信。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这是在京城的第三个受害人。” 李正明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口和白忘冬叙述道。 “但在此之前,这桩案子第一次出现死者是在其他的城府,同样是割脸,同样是男尸,一开始凶手的手法还没有这么老练,但从最近这几具尸体来看,凶手的手法应该是进步了。” 怪不得这货前段时间没在京城,原来是出城去查这事去了。 不过…… “这案子很难吗?让你这么长时间都没破了案?” 白忘冬好奇地问道。 虽然锦衣卫瞧不上六扇门是传统,但对于李正明这个人的能力白忘冬还是了解的。 至少在探案上面,李正明的能力拔尖的很,这案子虽然听起来有点诡异,但白忘冬细想一下也觉得不怎么难,李正明不应该卡住才是。 “这案子之前不是我负责的。” 李正明摇了摇头。 他是不得已才接手过来的。 在他接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两手之数的受害人记录在册。 这么长时间的拉扯,让这个凶手变得极为狡猾,他现在也觉得有些棘手。 “你觉得,什么人会在杀了人之后把脸割了?” 李正明朝着白忘冬问道。 虽然他一直觉得白忘冬这人有点危险,但这并不碍于他觉得白忘冬的能力出众。 多问问,多听听,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思路。 “嫉妒者,需求者,仇恨者,恋慕者,哦,还有纯变态。” 白忘冬想了想,回答说道。 “嫉妒,仇恨,恋慕基本上不用考虑。”李正明摇摇头。 这案子既是连环杀人案,又是跨地区作案。 十几个受害人的人际关系根本没办法联系到一起。 如此一来,那便就只剩下了…… 需求者? 可这割下来的脸又能做什么呢? 人皮面具?可这些人的脸的面具又能有什么用? 李正明皱着眉头静静想着,但仍旧没有头绪。 等到他再想问问旁边的白忘冬时,刚才的位置却已然没有了白忘冬的身影。 他猛地转身,白忘冬已经扛着鱼竿走了老远老远。 “连声招呼也不打。” 李正明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六扇门的事情麻烦锦衣卫也不太好,他摆摆手,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把尸体带回衙门进行检验,务必要找到致死的原因。” “是。” 很快,这具尸体就被六扇门的人给抬走了。 李正明一个人站在河边,看着这条不算是湍急的河流,然后扭头朝着上游的位置看去。 如果现在去那边找能不能有所收获呢? 李正明目光微闪。 既然现在还寻不到这人的具体线索,那就直接用最笨的方法好了。 一定要在下一个受害人出现之前找到这个凶手才行。 第3章 一场诡异的相遇(改) “无脸男尸,连环作案……” 坐在百香铺的店里,白忘冬手指摩挲着装着青果酿的瓷瓶,眯着眼睛朝着外面看去。 怎么说呢,这案子一看就不是他的菜,还是交给李正明去解决好了。 以那家伙的水平,这案子应该不会太难。 要是李正明失手了,那他下次见到这货就不用正眼看他了,他不配。 比起这种没啥意思的事情,现在用心品尝这里的青果酿才是重中之重。 离开京城的那段时间,他最想念的就是这里。 可惜了,他的反攻百香铺计划还没有开始就被夭折,这是不是老天爷也在告诉他,自己这辈子只能喝百香铺的青果酿啊。 “白公子,您要的果脯给您装好了。” 那青春靓丽的老板娘元气满满地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递过来了一个布袋。 白忘冬看着这可爱的老板娘,不由得就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老板娘,你可一定要遵纪守法啊。” “???” 小姑娘脑袋上一头的问号。 啥意思? 为啥这话听得这么怪呢? 可白忘冬才不管她是否懵逼,他只是一脸严肃地对着她说道:“我是不能没有你的,要是有一天,你真的出事了……” “不行不行不行……” 小姑娘的脸“唰”得就红了,连忙摆手。 “白公子,我们不合……” “请一定要把百香铺转让给我。” “……嘎?” 老板娘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张了张口,一时间只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但白忘冬表情却是认真到了极点:“价格什么的,你随便开,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是事。” “……” 老板娘无语地看着他。 “白公子,我很感谢你对我们店的喜爱,但我是永远都不会卖掉这家店的,你就不要再想了。” 说完这句话,老板娘气冲冲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能和白忘冬把整句话说完就已经是她脾气好了,要不是看在白忘冬是个超眼熟的常客,她说不准会把他给当成是隔壁铺子派来找茬的对家。 看着老板娘气冲冲地走远,白忘冬耸了耸肩。 他真的是认真的啊,这大概是在这世界上他最想办成的一件事了。 唉,可惜了。 “看不出来,这位公子好雅兴,居然喜欢盯着人家老板娘的后背看。” 咚咚。 一道声音从白忘冬的身后突兀响起。 什么时候? 他可不记得自己身后有人。 白忘冬眼睛微眯,第一时间转身,朝着说话那人看去。 蓝头发…… 这倒是极为少见的发色。 只不过…… 白忘冬眼睛眯得更紧了。 “这年头的女扮男装都这么不认真吗?” 白忘冬看着这个打扮成公子哥,但却将那些女性特征暴露无遗的打扮,冷笑一声。 这蓝发公子看起来面皮极俊,若是男子,便是美男子,但若是女子,便也是少见的美人。 女扮男装,这又是哪家的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了? “无论多少次,你总是会这么说。” 蓝发公子,不,蓝发姑娘温雅一笑,开口说道。 她这般看着白忘冬,那双如同星辰一般的美眸当中,仿佛在闪烁着些什么。 白忘冬眼睛眯得越来越紧,奇了怪了。 “你认识我?” 他轻声问道。 “不认识。” 蓝发姑娘一口回绝。 “那你就一定是认识我了。” 白忘冬彻底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化,灿烂的笑容极为熟练地出现在了他的嘴角之上。 “你的眼睛里的东西很复杂,复杂到我不觉得我们之间会是陌生人。” “那是你看错了,我们确实是陌生人。”蓝发姑娘双手交叉,笑盈盈地说道。“至少现在是。” 有点奇怪的说法。 白忘冬脑海当中思绪涌动,他对自己的判断从来不会怀疑,他现在在想的是,眼前这人到底是认识他,还是认识那位“寒水君”。 若是前者,他没有半点印象。 若是后者,他更没有半点印象。 至少寒水君留下来的日记里并没有提到过一个蓝头发的女孩。 “别想了,你真不认识我。” 蓝发姑娘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我就是萍水相逢,我看你皮相长的俊朗,所以想出其不意吸引一下你的注意力罢了,唉,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我便不装了。” 说着,她就站起身来,拿着桌子上的青果酿揣进了怀里。 “我先走了,如果有缘,我们再见。” “你走的了吗?” 白忘冬眼中目光瞬间锐利。 这个人太过于诡异,他想试试看把她留下来。 脚下鬼炁猛地爆发,那群怨鬼朝着这人迅速冲去。 可蓝发姑娘却是不躲不避,只是轻轻一笑,随即任由那鬼炁穿透了她的身体。 紧接着,她整个人就化为了一团清水在原地猛地炸开。 那水珠四溅之下,居然有无数道身影朝着四周飞散。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猛地绽放。 霎时间,这百香铺中无数寒霜涌过,整个店铺都被冰雪覆盖。 那些飞溅的水珠在一刹那就冻成了冰块。 其中一颗冰珠爆开,蓝发女子的身影再度浮现。 她巧笑嫣然,女扮男装之下,这一笑显得极为洒脱。 下一秒,烈火在她的身后燃起。 嫁衣女鬼手捧红烛,猛地一吹。 轰—— 烈火焚尽。 蓝发女手掌一挥,一层薄薄的水幕就这般在她的身后浮现。 哗啦。 赤火与水幕相触。 炙烤声“滋滋”的响起。 那蓝发女脚步轻盈,两三下就重新站在了桌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白忘冬。 两个人视线就这样对视在了一起。 一个满是笑意,一个轻松无比。 然后…… 咔嚓。 蓝发女头顶,一个旋涡瞬间落下。 血眼渡鸦站在白忘冬的肩头,看着蓝发女的目光满是倨傲。 蓝发女直接被那旋涡给瞬间吞噬。 鬼术.渡河。 哗啦。 又是水声。 下一秒,那本该被旋涡吞噬掉的蓝发女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身后。 她伸出手指,比成一个火枪的姿势,对准的白忘冬的后脑勺:“嘭,你输了。” 但她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的那一刹,一根白色的棒子突然穿透了白忘冬的身体,直接一棒子朝着她的头顶给砸了过来。 鬼术.哭丧棒.惊魂。 咚—— 那一瞬,蓝发女的美眸当中仿佛恍惚一刹,但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她就恢复了清醒。 但此时此刻,白忘冬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一根纯黑色的锁链直接朝着她的眉心锁了过来。 蓝发女轻轻一笑。 整个人身体再度碎开。 又是同样的招数。 但雪幽兰一直都在防备。 冰霜再度涌起。 同一时间,墨紫色的液体洒落在了那些被冰封的水珠之上。 白忘冬身影重新浮现,他踩着寒霜,一步步朝着那些冰珠走了过去。 路过的冰珠被他全部踩碎,他看都没有看上一眼,这么多冰珠只要留下一个就够了。 其余的都是多余。 可就在他走了没几步的时候,他的眼眸突然微微一缩。 下一秒,一把真的火铳就抵在了他的头上,那是一把通体碧蓝色,由水流铸就而成的火铳。 样式很精致,无论是雕刻的纹路,还是流水的枪身,都极为的优美。 光是看外形,都能看得出来铸造者的用心。 没错,这是一把仙器。 而且还是把品质不低的仙器。 “我不是说了吗,你输了。” 那蓝发女的声音很好听,就如同是珠落玉盘,清脆而又婉转。 白忘冬感受着后脑勺上顶着的这把威势极为骇人的水枪,目光骤然混沌,嘴角微微勾起。 输? 开什么玩笑。 他转过身,迎着那黑漆漆的枪口直接向前迈上一步。 “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这么快就看穿了?” 蓝发女玩味一笑。 “那就真的要说再见了。” 手指扣动扳机,一股极为凶悍的气息瞬间在这店铺当中迸发。 下一秒,一股碧蓝色的灵力直接向着白忘冬的眉心射去,他不躲不避,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打量着她的每一个细节,想要把这张脸给刻在脑海当中。 哗啦。 流水声响起,周围的空间就像是被扭曲了一样,宛如退潮般朝着远方撤去。 白忘冬眼前的景象仿佛变了,但又仿佛没变。 寒霜没有,烈火没有,那些被他击碎的桌椅板凳没有。 同样的,那个蓝发女子也没有。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他貌似是被人给戏耍了。 幻术?不像。 催眠术?也不像。 白忘冬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切的怪异都是从那鬼炁穿透那人身体的前一秒开始的。 就差一秒,就差一毫。 如果鬼炁能先一步碰到她,那之后的一切大概就不会发生。 这个差距…… 有些微妙。 控制的这般极限是巧合还是计算好的。 而且这人出现的过于诡异了。 来的突兀,走的也突兀。 来来回回整个过程,就只是为了和他说上一句话,交上一次手? 谁信啊。 可一切真的就是到此为止,并没有再进一步的试探,或者交手。 “蓝头发,水仙法……” 白忘冬眼睛咪到了极限。 如果把这两样特征给结合起来的话,貌似还真有个能对号入座的身份。 “东海,海人族?” 啧。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罗睺说过这段时间应该会有个海人族的公主会被送来和亲,有可能会入宫封妃,也有可能会下嫁给某个皇子。 就真的这么巧? 把自己的所有特征这么明明白白的亮出来,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身份,是在告诉白忘冬,让他去找她? “谁会去啊。” 你叫我去我就去啊。 白忘冬淡笑一声。 他这人,天生叛逆,就不爱跟着别人的剧本走。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等哪一天碰到梦里的人,再好好的和她好好“聊聊”。 而就在白忘冬站在原地想着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时,那小老板娘又一次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完全没有发现这里曾经有过一场交锋。 “白公子,你朋友说她拿走的东西会记在你的账上。” “朋友?” “对啊,她说是你朋友。” 老板娘指着他旁边那张桌子,开口说道。 白忘冬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 “她是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一进来的时候啊。”小老板娘微微一愣。“难道她不是你朋友吗?”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是冲着他来的,整个过程安排精密到了每一个细节,你要说这是巧遇,他能把整张桌子给吃了。 这是一场超出了白忘冬预料之外很多的相遇。 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谁?她要做什么?又为什么会盯上他呢? 推不出来。 中间缺少的空白太多了,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来的一点道理都没有。 但是,不管原因是什么,过程又是什么,中间缺少了什么。 他只需要知道一点就行了。 他讨厌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谜语人。 如果有下次见面,他得把一切都给准备万全。 “白公子,你,你……莫不是不想付钱吧?” 老板娘看着就像是魔怔了一样的白忘冬,有些胆战心惊地说道。 白忘冬直接从腰间白玉中掏出钱袋,一把扔到了她的手里,然后提起自己桌子上打包好的青果酿就朝着百香铺外面走了出去。 那一刻,脸上的阴冷全部散去,只剩下了满脸灿烂的笑容。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起来了。 他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还是太少。 这世上能被他列为到“未知”里的东西,看来还有很多。 “白公子,多了,给的太多了……” 老板娘举着那沉甸甸的钱袋,满脸焦急地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但白忘冬只是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然后就大步迈出了百香铺。 一边走,他还一边喊道。 “不多,不多,你就留着用吧。” “可千万不要违法乱纪。” “转让铺子也要第一时间想到我啊。” 小老板娘的脸“唰”的一下子就又黑了。 她打算把这人放到店铺黑名单里,绝对绝对不会放出来的那种。 ps:大改了一下,一觉起来看了一眼,发现这章写的有点糙,从头到尾改了一遍。 第4章 争辩 百香铺里的“邂逅”并没有影响到白忘冬的行程。 出了这里,他便直接奔着罗睺家里去了。 说真的,这地方,白忘冬熟门熟路,他就算是闭着眼睛去找都不会迷路。 罗睺的宅子并没有安置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而是在一条普普通通的大街,这地方普通到你要是和别人说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住在这地方,别人会直接啐你一口的程度。 不过比起白忘冬那个郊外小院来说,这里还是要强不少的。 至少,这里有人烟,有烟火气。 白忘冬那地方,偏僻到就像是为了准备随时死的悄无声息一样。 不过白忘冬个人还是蛮喜欢那里的就是了。 至少晚上一个人研究到欣喜若狂的时候不用担心街坊邻居投诉扰民。 和街头那个有些面熟的洗衣老太浅浅打了个招呼,白忘冬轻车熟路地走入了街巷,然后推开了一处宅院的木门。 罗睺大概是生性孤僻。 三十多岁了也没有娶亲,罗家里面也没什么侍奉的家丁丫鬟,除了罗绫这位表妹之外,白忘冬也没有听说过罗睺有什么亲族在世。 亲缘散尽,家中无人,了无牵挂。 这样的人不去当锦衣卫的头头简直就不合理。 不过,等等。 白忘冬微微一愣。 这模板为啥听得这么耳熟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又看了看罗睺这小院,顿时沉默不语了。 什么? 锦衣卫老大竟是我自己? “你为何站着不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白忘冬一步迈过院门,走进了小院当中。 夜流霜坐在饭桌前,擦拭着自己的配剑。 说话的人就是她。 “你回来了?” 白忘冬把手里拎着的的青果酿放在了餐桌上,很“贴心”地问道。 夜流霜听到他这句问候,那冷冰冰的眸子瞬间立起,目带锋利杀意,死死地盯着了白忘冬,这一秒,白忘冬甚至听到了她手里的剑响起了剑鸣声。 白忘冬耸耸肩,对她这想要冲过来砍他十刀八刀的眼神熟视无睹,自顾自地问道:“怎么样?夜好人,钱都要回来了吗?有缺个十两八两的没有。” 嗡嗡嗡。 夜流霜手中的剑开始微弱的颤动起来。 夜流霜黛眉微皱,修长的食指在这剑身之上轻轻弹了一下,这才让那躁动起来的仙剑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还缺了一些,罗睺说不用再往回追了。” 夜流霜淡淡说道。 虽然眼里面那想砍白忘冬的眼神还是没有消失,但她能忍得住,作为一个顶尖的剑客,这点克制力还是有的。 夜流霜皱了皱眉,像是思考了一下,这才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下次别这样的,我觉得不好。” “我觉得很好。” 白忘冬抱着肩膀,靠在桌子上,轻轻一笑。 “至少我开心了,拿到钱的人也开心了,皆大欢喜不是。” “不对。” 夜流霜很执拗的摇头。 “不好。” “所以说,你和我就不适合一起出任务。” 白忘冬这段时间过的几个任务基本上全都是和夜流霜一起的,他也算看出来了,这是罗睺有意为之。 也不知道是存着让谁去影响谁的心思,反正抗议无用,摆烂也无用。 但怎么说呢,他和夜流霜短时间配合一下还行,但要是长期出任务,那就是八字不合。 两人现在争辩的原因就在上次任务。 任务目标是个在城中颇有名望的富商,这富商是某邪教私底下的暗子,锦衣卫需要用他来钓鱼,所以要悄悄避开全城百姓的视线将这人给运出城外。 白忘冬用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简单粗暴在城头撒钱。 那一日,基本上全城的百姓全都跑到城头下面捡钱来了,富商那边自然就没有人关注,这任务完成的老成功了。 但夜流霜却觉得这样不好,所以在事后就要把那些钱都给重新收回来,独自一人留在了那里,然后白忘冬就先行一步回京复命了。 “若是我早一点知道你的打算,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夜流霜冷淡说道。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我们两个本来就分属不同的部分,你管你的运人,我弄我的遮掩,你管的了我吗?” “我的剑能管的了。” “好好好。”白忘冬笑了。“意欲伤害同僚,那你这是触犯了锦衣卫的戒律。” “无所谓。” 夜流霜语气越发冰冷。 她运人归来之后,见到的是白忘冬站在城头上撒钱的那一幕,上面的白忘冬很癫狂地在挥舞着手臂,放声大笑,下面的百姓更癫狂,双目通红,同样挥舞着手臂,在对城头上的白忘冬感恩戴德。 那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红潮,眼里除了白忘冬手中的金叶子之外,已经再也没有了别的东西,她想要制止这一幕更加严重下去,可即便是看到了她手中的剑,这些人也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站在城头上的白忘冬比邪教更加邪教。 她本能觉得白忘冬的做法是错的。 以白忘冬的能力,不可能想不到比这更合适一些的方法,可他仍旧选择了这种摧毁那些百姓心中欲望关隘的方法,利用人心的贪婪,打破他们一直以来坚守的克制。 那这让这些人未来怎么办? 贪婪是两面的,它若是克制不住,那便会一头扎进恶的深渊当中。 不劳而获之后,又能有多少人可以重新为自己的欲望上上那道枷锁呢。 只要有一个人被眼前的金钱蒙蔽了双眼,那他未来就有可能走上一条危害他人的道路。 白忘冬这是在将原本不会走上这条路的人给用力的推了一把。 而这很大可能只是基于白忘冬在满足自己那恶劣的兴趣。 这不对,太不对了。 “我懒得说服你,你也说服不了我,既然这样那你下次不如直接拔剑就好了。” 白忘冬轻轻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记住,往这里砍,这样我能死的快点,不会很疼。” “哼。” 夜流霜冷哼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话,又擦拭起了手中的剑。 她现在觉得罗睺把她和白忘冬分在一起,简直就是这两年来她见到过罗睺下过最蠢的决定。 白忘冬在这一声冷哼之后也懒得撩拨这货了。 别看夜流霜自诩是什么斩鬼的恶鬼,但她作为正道仙门弟子的思维是从骨子里面养起来的,根本不是做了两年锦衣卫就能舍得掉的。 尤其是像这种亲传弟子,那更是一个比一个死脑筋。 白忘冬觉得,罗睺大概是人到中年,脑子有点不太好用了,才会做出如此昏聩的决定。 猎杀大老虎计划得提前才行,这样的话,才能更好保得住老罗那一世英名,众所周知,历史上有多少英杰的美名就是毁在了活的太长上面。 他不能让老罗也这样。 啊,他真的,我哭死。 有他这么贴心的下属,罗睺真的是八辈子才能修来这福分吧。 既然懒得争辩,白忘冬直接站起身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得和厨房里做饭那两人问点事情。 第5章 海灵 无论看多少次,白忘冬都不敢相信,那个会生扒人皮的罗绫老师会是一位手艺极佳的厨娘。 那刀法,那雕工,那削皮的技术,让白忘冬直接梦回昔日的诏狱二十四层。 “又和流霜吵架了?” 厨房里有两个女人在,一个是在专心致志准备着今天晚宴的罗绫,另外一个则是在给罗绫打着下手的林昭月。 看到白忘冬掀开厨房的门帘,她直接开口问道。 “听到了?” 白忘冬从厨房里的竹筐里拿了一根洗干净的黄瓜,然后靠在门框上咬了一口,开口说道。 “嗯,你们声音有点大,离得这么近就算是捂上耳朵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林昭月一边洗菜一边说道。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北镇抚司里的常态了,从罗睺特地把这两人凑到一起开始,这个结果就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两个从性格上来说基本算得上是水火不容的人搭档,相互之间的碰撞永远都少不了。 “昭月姐,你要不然和老大说一声,放过我们吧,这对我对她都是折磨。” 白忘冬又咬了一口黄瓜,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对她说道。 林昭月轻轻一笑,把手里洗好的菜给放到了菜篮里,然后转身朝着白忘冬用力一递:“我可说服不了他,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哪个地方惹到他了,他这几天看你吃瘪看得很开心啊。” “我也想知道啊。” 白忘冬接过那篮菜,然后把它放到一边,又从柜子上取过来一篮没洗过的菜,递给了林昭月。 “您知道的,我对镇抚使大人向来都很敬重。” “敬重?” 林昭月接篮子的手微微一顿,对着白忘冬眨眨眼。 白忘冬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把林昭月给逗笑了。 “是挺敬重的。” 林昭月接过菜篮,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洗菜。 “不过这事没办法,罗睺一旦下定决心,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陛下也不行?” “大胆。”林昭月嗔怪地看了瞥了他一眼。“妄议天子,下不为例啊。” 下次还敢。 白忘冬心里不以为意说道。 然后,他就把目光看向了那专心致志做着菜肴的罗绫,脸上带上了一副委屈的模样:“罗绫师傅,您最亲爱的大弟子来了,怎么不看他一眼呢?” 罗绫手中的刀猛地一用力,显然是被惊到了。 她看着案板上那块被多切了一部分的肉条,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用厨刀把它扒拉到了一边。 确认了,这人有强迫症。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你师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白忘冬语重心长地说道。 “您要是想当我爹也行,但就是我爹本身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劝您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 咔哒。 很显然,刀又切偏了。 罗绫放下刀,然后转过身来。 因为要做饭的缘故,罗绫那素来披散的长发被束到了脑后,没有了发丝的遮挡,那两只漂亮的大眼睛露了出来。 虽然因为那过白的皮肤衬托,导致那双眼睛看起来有些阴郁,但她这么直勾勾盯着白忘冬的时候,白忘冬还是觉得这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以前白忘冬观摩她给犯人上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只要一有问题就会开始“胡言乱语”。 “哦,我看看啊。” 白忘冬很懂事地从腰间白玉里取出来他的御用小本本然后单手翻开。 翻了两页以后,他停下手,咬了一口黄瓜。 “您知不知道,有一种仙法,和水有关,能让人暂且脱离掉原先的空间,然后进入一个和之前空间一模一样的地方……” 白忘冬大概描述了一下之前和那蓝发女之间的交锋,隐去了大概的故事情节,只说了他遇到的那仙法的种种细节。 听完白忘冬的话,罗绫黛眉微皱:“你确定自己不是中了幻术?” “八成以上的可能不是。” 白忘冬摇摇头。 这还是保守的估计了,除非这幻术真的就能将白忘冬的感知力一同给扭曲掉,不然的话,这绝对不可能是种幻术。 “海市蜃楼。” 就在白忘冬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旁边的林昭月插口说道。 “你惹到了海灵族的人?” “果真是海灵族?”白忘冬转过头朝着她看去,然后下一秒就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连忙接着问道。“等等,他们不是叫海人族的吗?” “海人族是民间的俗称,朝廷登记在册的名字是海灵族。”林昭月擦了擦手,又把洗好的那篮子菜递给了白忘冬。 白忘冬很顺手接过,把它放到了一边,乖乖听着林昭月讲解他不知道的知识。 问,白忘冬什么时候最乖? 不是打架打输的时候,也不是快要死的时候。 是在汲取知识的时候。 有人给他答疑解惑的时候,他最乖了。 海人族,或者说海灵族的事情他之前花钱在听故事书讲故事的时候听到过,但并没有深入了解过多少,现在终于是能听到详细的答案了。 罗绫见没有自己的事了,然后就转身将所有的注意力又放在了案板之上。 林昭月擦完手没有继续洗菜,而是认真的和白忘冬讲述着关于海灵族的事情。 “海灵族这个种族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并不是纯种的人族,这是他们自己的说法,在海灵族的历史上,他们的祖先是人族和神灵在交合之后诞下的半神,然后这位半神再继续繁衍子嗣,时间一长,这些人就成了一个种族。” 也就是说,海灵族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神的子嗣。 “那历经这么长时间的发展,现在的海灵族血脉中还能残存多少神的痕迹呢?” 白忘冬首先说出了自己发现的华点。 神血稀薄到这种程度,还能否认自己是海“人”族,而是自称为海“灵”族吗? “也许是他们认为神血比较高贵吧。” 林昭月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海灵族在历史上被人族打败过很多次,但却从来没有一次真的被打服过,这群人一直认为身怀神血是高人一等的象征,向来傲慢到了极致,太祖皇帝在世之时曾经想要将这一族给彻底抹杀,以绝后患,但……” 林昭月摇了摇头。 “这一族居于东海之下,身处海底,本就以天险所护,若是强行去攻只会是两败俱伤,大明朝初建,这种消耗暂时能避免还是要避免的。更何况,从道义上来讲,洪武五年的时候,海灵族便向朝廷俯首称臣,自愿每年上供,若是强行征讨,于大义上有失。” “于是渐渐的,这件事便也就在朝廷慢慢被忘却掉了。好在这几年海灵族格外安分,这样也蛮好的,海‘人’族的观念虽然是从民间滋生,但未尝没有朝廷的推波助澜,就是想着也许有一天,这样的观念能够影响到海灵族的族人,从而兵不血刃将这一族给彻底收服。” “原来如此。” 白忘冬点点头,开口说道。 提出这一想法的人是有点水平在身上的,随着海灵族身上的神血越发的稀薄,也许他们真的会认识到自己真正归属于人族也说不定。 先从一个称呼上改变人族本身的观念,渐渐的就能够让人族真的将海人族当成自己的一员,日积月累之下,海人族绝对会被影响到。 “对了,我听闻这几日,海灵族会送公主入京?” 白忘冬不着痕迹地将这件事提起。 林昭月点点头,倒也没有特地的避讳。 这件事现在还算是绝密,但她就是一个医师,用不着替罗睺保密。 “应当是还在路上,还有个半月的路程才能抵达京城。” 还有半月? 那岂不是说,这位公主还未抵京。 白忘冬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 那今日在百香铺见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又是何人? “这人之前从未来过京城吗?” 白忘冬接着问道。 “从未。”林昭月十分肯定地说道。“相传这位公主自七岁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沉睡在海灵王宫,一直睡了十三年才醒了过来,别说是入京了,大明的国土,她怕不是一步都没有踏上来过。” 一醒来就要被送来和亲。 这样一想,这位公主倒是当真命苦。 如果这样一说的话,那这位公主应该不会有接触到他或者寒水君的机会。 相识更是无稽之谈。 总不可能是什么七岁的玩伴之类这么老掉牙的设定吧?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寒水君不可能会不写在日记当中。 说真的,那日记说是日记,但白忘冬心里明白的很,那就是一本特地放在那里让他观看的新手手册。 那日记就差没把“你要这么假装我”这几个字写在扉页上了。 可…… 难道那女人并不是这位公主? 她看着白忘冬的眼神又为何是那般模样? 这次草率至极的相遇和接触又是为了什么? 从始至终,无论是白忘冬还是这蓝发女都没有半点认真的交过手,白忘冬是一开始就察觉到了那片空间的异常,所以为了试探她的路数,这才收了力。 那她这般游刃有余又是为了什么呢? 奇怪的人。 有太多的问题解释不清楚。 “对了。” 林昭月一拍手,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 “你一开始不是在问海市蜃楼吗?” “对,这术法同海灵族是什么关系?” “这就是海灵族的秘术。” 林昭月笑着回答道,但白忘冬明显察觉到那笑容中暗藏杀机。 “幻术?” 白忘冬顺嘴一说。 “不是幻术。” 果然。 白忘冬听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 林昭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是一种乾坤术。” “乾坤术。” 白忘冬微微一愣。 他听裴秀文提起过乾坤术,能冠上这称呼的术法可没有一门是简单的。 “内外乾坤,虚实颠倒。” 林昭月手掌翻转,然后淡淡说道。 “其实就是将内外空间置换,在原有的空间当中,开辟出一个不会被人发觉的新的空间。” 简单来说,就是投影。 但投影出来的这个空间却能够在一定意义上存在于虚实之间,让人无法从外面察觉的到,甚至,如果不是白忘冬的感知这般敏锐,也无法从从内里察觉到这空间的虚假。 果然,这乾坤术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嘎吱——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很清楚地听到了小院的门被缓缓推开。 那沉闷的脚步声大概是罗睺这个主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听到这声音的不止是白忘冬一人,林昭月脸上露出一抹轻笑:“更熟悉海灵族的人回来了,你去问他吧。” 嘶—— 白忘冬觉得,如果自己真的问了,那恐怕头顶的“危”字就要血光大放了。 海灵族里绝对有人和这姐有过过节。 识时务者为俊杰,白忘冬果断把手里剩下的黄瓜给几口吞掉,然后后撤两步走出了厨房。 恰好罗睺带着谢阴从外面走入。 看到这步伐怪异的白忘冬,他眉头一挑,独眼眨了眨,显然没搞懂白忘冬想要干嘛。 白忘冬从容转身,满脸笑容地向他拍了拍手,然后大喊了一声“欢迎”。 “呵,神经。” 罗睺冷笑一声,理都没理他,直接侧过头继续和谢阴说着刚才的话。 “白雕玉简的事情你多上点心,事关建文帝,陛下不会放过这条线索的。” “好。” 谢阴目光微闪,认真地点了点头。 截止到目前为止,锦衣卫北镇抚司罗党的六名成员全部集中在了这处小院。 这是场家宴。 第6章 纸人 “你之前城头撒钱那事被人给弹劾了。” 脱下外袍,罗睺入座,瞟了一眼已经拿起筷子的白忘冬淡淡开口。 白忘冬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满不在乎地说道。 “弹劾弹劾呗,反正弹劾得又不是我。” 他什么咖,人家什么咖,就算是弹劾那也是冲着罗睺去的,弹劾的是他御下不严,自己顶多就是个噱头。 归根结底,还是罗睺树大招风。 罗睺:“……” 他就不该指望这货能自己反省一下。 他这个镇抚使迟早有一天得真的干成老妈子。 “算了。” 罗睺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顺德府赈灾结束了,你的赏赐也定下来了。” “哦。” 白忘冬夹着菜,兴致不怎么高。 罗绫老师的手艺真的没话说,不愧是除了热衷于扒人皮之外,一心钻研厨艺的人。 “是什么啊?” 贴心的林姐姐替白忘冬开口发问了。 “升副千户,赏千金,玉杯两盏,灵酒十坛,仙刀三柄,灵石两担,金丝云布一匹,御赐猫鼠灵像各一座,除这些外,陛下想见你。” “何时?” 白忘冬眼睛眯了一瞬,但很快张开。 “随时。” 罗睺淡淡道。 “你且记着有这件事即可。” “明白了。” 白忘冬点点头。 永乐要见他? 这倒是白忘冬之前没想到的。 要知道在现在的锦衣卫里,除了赵曦,罗睺,和纪纲之外,永乐帝很少会见锦衣卫其他的人。 他要见自己,是因为在顺德府的事情? 不像。 虽然诱因肯定是这个,但目的绝对不单单只是这个。 他眼眸微闪。 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莫非…… 他看向罗睺,罗睺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了他。 两个人目光在半空中相触,看到罗睺的眼神,白忘冬眉头皱起。 “你疯了?” “疯不疯的,要看结果如何。” 罗睺抿了口酒,目带笑意。 旁边的几人并不清楚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但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发问。 白忘冬皱着眉头,大脑飞速转动。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封赏。 一个会随时到来的机会。 “不过时间还久,你也不用着急,陛下也还没有确定是不是就是你。” 罗睺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对他轻声说道。 “你可以好好想想。” 白忘冬盯着罗睺夹到他碗里的那块胡萝卜,目光深邃且幽寒。 罗睺看着他这样子,愣了一下:“你压力倒也不用这么大,我觉得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白忘冬抬起头来看向了他,眼睛紧紧眯着,然后开口说道:“我记得我有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吃胡萝卜的。” “???” 罗睺满脸都是问号。 他看了一眼白忘冬那极具压迫力的表情,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夹到他碗里的胡萝卜,整个人突然神经质的笑了一声。 玛德。 老子搭理这脑残玩意干嘛。 纯属有病。 “噗嗤。” 笑出来的人是林昭月。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罗睺这么无语的时候了。 她一笑,罗睺第一时间就朝着她看了过去。 死亡凝视。 “好了好了。”林昭月拍打了两下他的肩膀,然后娇笑着说道。“公事谈完了吧?那就好好吃饭,真是的,总把事情放在饭桌上说是什么坏习惯。等有时间了,我盯着你统统改掉。” 罗睺白了她一眼,轻哼一声端起饭碗,大口扒拉米饭。 林昭月又拍了他两下,也不说原因。 谢阴看着两人的互动,腼腆一笑,随即将目光放在了白忘冬的身上,想了想,他开口说道:“用我帮你解决掉吗?” 这个解决指的是白忘冬碗里那块碍眼的胡萝卜。 白忘冬摇摇头,然后眼睛一闭一睁,将那块胡萝卜给整块吞下。 这味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他都快五六年没吃过这玩意了。 见到谢阴重新扭过头去和罗睺碰杯,白忘冬给自己倒满了一大碗的青果酿,然后一口饮尽。 被酒碗遮挡着眼眸,白忘冬那双本来满是柔和的双眼瞬间变得幽邃。 “面圣……” …… 迈出罗睺小院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今晚的团建到此结束了。 眼见天色已晚,白忘冬也懒得回郊外小院了,颠倒巷离这边也不近,他打算去那家稍微正常一点的宅院里对付上一晚。 和其他人各自打了个招呼之后,白忘冬就踏上了归家的步伐。 街道上很安静,他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环境当中分外清晰。 他闭着眼睛慢慢在这石板路上行走,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的稳。 他现在的视角真的很好玩。 跟在他身边的不止是一只鬼灵,他把五只鬼灵都给放了出来,隐匿在这暗处,分散到了各个角落。 所以在灵目之下,他能看到的是五只鬼灵的视角。 五个不同的方向在发生的着什么,他能看的一清二楚。 包括…… 那个在出了罗睺家好一阵之后才跟在他身后的影子。 可他最近蛮消停的,应该没惹到什么人啊? 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大晚上不睡觉出来跟着他的。 很烦。 按照惯例,白忘冬没有第一时间处理他,而是带着他一路走过了那七拐八折的小巷,确保这人没有跟丢他之后,带他来到了自己今晚要住着的那处宅院。 那黑影目睹着白忘冬走进了这家宅院之后,在原地驻足片刻。 旋即就要转身离去。 但雪花飞舞,白忘冬坐在墙头之上,目睹着那黑影被雪幽兰冻成冰雕。 他眼眸微闪,从墙头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地,来到了这冰雕的身前。 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白忘冬总觉得有些许的别扭。 就像是有些……不自然一样。 整过容? 白忘冬伸出手掌,朝着这人摸去。 下一秒,冰雕中的人眼珠子突然一动,嘴角高高咧起,整个人摇头晃脑地飞快摇晃了起来,嘴里还一直响起“咯咯咯”的笑声。 嘭—— 黑气炸开。 白忘冬朝着后面退了一步。 他看着那完好无损的冰雕,挥袖,将那冰晶散去。 紧接着,那冰晶当中,就有着一片片黑色的东西飞了出来。 白忘冬抬起手,任凭那黑色的碎片落在他的手中。 “纸?” 捏着那碎纸屑,白忘冬眉毛微挑。 刚才的那个“人”,貌似是个纸俑。 这等活灵活现,倒确实是不俗的修为。 白忘冬可不记得自己得罪过有着类似仙法的修行者。 不过有没有可能,不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而是…… “有人盯上我了。” 白忘冬骤然感到一阵好笑。 这年头,连他都被当成是小绵羊了吗? “咩咩咩~” “算了,睡觉。” 白忘冬将手里的纸屑一把扔掉,然后伸了个懒腰大步走进了宅院当中。 这一天到晚的,事可真多。 而就在他刚迈进院子的那一瞬间,那些堆积在地上的黑色纸屑突然蠕动了起来。 一个人形的黑影缓缓的重新成型。 它动作僵硬地扭着自己的头,转向旁边宅院看去,整张脸上的笑容分外诡异。 “咯咯咯,咯咯咯……” 瘆人的笑声在这夜里响起,传的很远很远。 “我就说嘛,见面就自爆什么的,八成是障眼法。” 戏谑的声音掺杂在这笑声中突兀出现。 那纸人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然后,它不敢置信地慢慢回头。 突然,一张笑得更加诡异的俊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它的视线当中,让它身体被吓得微微一颤。 “咯咯咯,咯咯咯。”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忘冬的手掌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眼眸混沌,嘴角高高勾起。 “呐~我这样,笑得对吗?” 第7章 傀儡核心 “我这样笑得对吗?” 白忘冬的声音犹如鬼魅一般在纸人的耳边清晰响起,纸人脸色猛地一变,身上突然就又要崩解。 白忘冬脑袋一歪,搭在它肩膀上的手掌直接朝着前面一递。 咔嚓。 手掌用力扼住了纸人的咽喉,紧接着,寒气从他体内涌出,雪幽兰在他的身后浮现,冰冷的美眸居高临下俯视着那试图再度从寒冰中挣脱而出的纸人,眼中不带半点的情绪。 这一次的寒气是贴着纸人爬上来的。 纸人那正在崩解的身体在被寒气覆盖之后,很快就结上了一层寒霜,冰块冻的很紧,让纸人正在崩解的身体瞬间停了下来。 纸人满脸的惊慌,它看着白忘冬那满带笑意的脸庞,整个人瞬间崩溃了。 “哇哇哇。” 凄厉的哭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上代替笑声响起,这纸人的面庞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那本来笑眯眯的模样骤然变成了哭脸。 “有意思。” 白忘冬观察着这纸人的一举一动。 这绝对不是个活物,但它的每一个神态却都活灵活现的。 从现在来看,这东西的表现更像是一个……孩子。 “看来得拆了你好好研究研究了。” 白忘冬一把拽住这纸人的头,然后直接拉着这冰雕就走向了自己的宅邸。 真的,求知欲上来了。 新的玩具到手,这还睡个毛啊。 通宵,通宵! …… 熟悉的冰窟,熟悉的凳子。 白忘冬把那被半冻起来的纸人给用绳子紧紧地捆住,然后他搬来了一个木箱,坐在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但我不确定你的感知能否和这纸人相连,你要是再敢大哭大叫,我就先卸你一条腿。” 话音落下还没有两秒的时间,那大哭声戛然而止。 纸人小声地啜泣,然后怯生生地抬起头来看向白忘冬。 “看来你的感官还真的和这纸人相连啊。” 这表现明显就是不打自招了。 “你能说话吗?哦,能哭能笑,应该是能说话的。” 白忘冬翘起腿来,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和纸人平视。 “来,说两句好听的让爷高兴高兴。” “我,我,我错了,别打我好不好。” 脆生生的声音从纸人身体里发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纸人的缘故,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勉强能听得懂它在说什么。 “名字,性别,贯籍,住址,一个不差地全都告诉我。” “我我我,我不能说。”纸人身子一颤。“我不能告诉你我在哪儿,要不然会有人打我的。” “你现在要是不说,我也能打你。” “那,那不一样。”纸人颤颤巍巍地说道。“他们会打我真的身体,和打纸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 哦,看来还是个组织。 “你今年多大?” 白忘冬也没死揪着刚才的问题不放,而是问了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十,十七。” “到底多大?” 白忘冬手中出现了一柄锋利的冰刀。 那冰刀的刀尖还在泛着凛凛寒光。 “咕咚。” 纸人吞了口口水,然后颤抖着说道。 “十五。” “说实话。” “十三。” “嗯?” “十二,真的,这次没骗你,我真的是十二岁。” 纸人连忙说道。 十二岁,能把一个纸人操纵的如此厉害,倒也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男的女的?” “女……男的。” 本来纸人还想习惯性地撒个谎,但一瞧见白忘冬那笑眯眯的样子,它心里就没了底,连忙说了实话。 “为什么跟踪我?” “因为有人要我跟踪你。” “那人为什么要跟踪我?” “因为她想跟踪你。” 噗嗤。 冰刀射出。 这一刀直接击碎了冰雕,直直插进了纸人的肩膀之上。 “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 纸人连忙大叫了起来。 白忘冬眼睛一眯,寒气闪过,那冰霜直接封住了它的嘴巴。 “我不想和你在这里玩什么废话文学,接下来我问问题,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要是你有一句说谎,我就把你这全身上下都给焚了。” 他不想和个小孩子搁这里玩游戏了,快点解决也能快点研究研究这纸人的奥秘。 “第一个问题,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那纸人连忙点头。 很好,很上道。 “那第二个问题,是那人指名道姓让你跟踪我的吗?” 纸人再次点头。 那也就是说,不是偶然,是真的有人盯上了他。 “第三个问题,你们的组织有超过二十个人吗?” 纸人迟疑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第四个问题,你真的是被逼的?” 纸人果断的点头,生怕白忘冬不信。 “那,最后一个问题。” 白忘冬目光微闪。 “你……其实是虞家的子弟吧。” 纸人明显一愣,紧接着,就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疯狂摇头,它那目光当中全都是急切,它在用尽全身力气去否定这个答案。 但这个问题本身就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陈述句。 换而言之,这是一个已经确定了答案。 鬼市虞家。 白忘冬和虞夫人打过不少次的交道,论起对虞夫人最深刻的印象,除了超级有钱之外就是那一手精湛无比的傀儡仙法。 这纸人虽然还远远称不上是一尊能够堪比人体的傀儡,但这一手纵傀术白忘冬可是熟悉的要紧。 这上面有和虞夫人相同的味道。 所以,盯上他的人是虞家的人? 基本不太可能。 自己在虞家眼中并没有那个价值,况且,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白忘冬不觉得鬼市的人会主动招惹官府。 即便那是鬼市的无冕王。 所以…… 这小鬼大概走的是个离家出走,或者家门叛徒的路线吗? 那这样的话,这小鬼的价值可就不高了。 该问的也问完了,说实话,白忘冬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秘组织并不怎么感兴趣。 如果这群人敢上门来找他,那个时候也许才会有点乐子。 像现在这样让个纸人出来试探他,简直逊毙了好吧。 既然问都问完了,那接下来就到了白忘冬最喜欢的研究环节了。 “先拆哪一部分比较好呢?” 白忘冬蹲在纸人的面前,目光在这有些奇奇怪怪的纸人身上一一扫过。 这纸人做的还是比较精妙的,就连用纸都是用的上好的墨砂紫丹宣纸,虞家不愧是家财万贯。 “饶,饶过我。”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纸人嘴上的冰块碎掉了。 纸人的哀求之语一句一句地冒出,它带着哭腔,大声求饶道。 “我再也不敢了,你放我走吧,我绝对绝对不再和你为敌,我我我,还能给你钱,给你好多好多钱,我还能……” “哼哼哼。” 白忘冬哼着小调,才不去管它这嚎啕大叫,冰刀迅速切下。 一根胳膊从纸人的身上掉了下来。 那纸人立马痛叫一声,哭爹喊娘地挣扎了起来。 白忘冬举着那根手臂,然后观察着里面的构造。 他稍稍瞥了一眼叫的越来越欢的纸人,淡淡一笑:“别装了,疼是真的疼,但求饶的话是一句都没有真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纸人满带哭腔,开口说道。 “我不干了,你让我走吧。” “十二岁,性格就这么恶劣,差点都要赶上当年的我了。” 白忘冬冰刀在这纸人的头部比了几下,但都觉得方位不够。 “装也要装的像上一些。” 噗嗤。 一块耳朵从纸人身上掉落下来,白忘冬接过,同样观察起了里面的构造。 纸人目带迟疑,那大喊大叫的架势霎时间停了下来,它满是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语气,平静至极,完全没有之前那大哭大笑,疯疯癫癫的样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那五个问题回答的太糙了,该说真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真话的时候回答的还挺果断。” 白忘冬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纸人。 这纸傀儡的构造复杂的很,他一时半会还真的研究不完。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傀儡能做到如此多的精妙动作了,里面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处经脉都和常人无异,是按照一比一的高度还原去做的。 这具纸傀儡,怕不是消耗了不少的金贵之物,不过这对于财大气粗的虞家来说显然不是问题。 至于为什么要做成纸的,那大概率是因为另一边控制这傀儡的那小鬼修为不精,没办法熟练操纵像虞夫人那般看上去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的人傀。 “你真厉害。” 纸人开口,语气里满是赞叹。 “你还是第一个能识破我的大人,我叫虞允言,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放了我的纸人,我让我堂姐给你黄金万两。” “呵。” 白忘冬轻笑一声,没有搭理他,他现在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刻在纸人身上的刻纹,这刻纹貌似才是虞家傀儡仙术的精髓啊。 玄妙,属实玄妙。 “你不会不知道我堂姐是何人吧?” 见到白忘冬不理自己,虞允言不满地说道。 “她可是鬼市赫赫有名的虞夫人,你只要告诉她,我答应了给你黄金万两,她就一定会给你的。” “哦。” “哦?你有没有意识到,你能一夜暴富的。” “那你有没有意识到,你这具纸人要比什么黄金万两厉害的多啊。” 白忘冬站起身,冰刀划过纸人的胸膛,虞允言痛哼一声,但咬着牙没有再叫出声音来。 “找到了。” 白忘冬眼睛一亮。 果然,万物的核心就是心脏。 感受到白忘冬停下手中的刀,虞允言一下子就慌了。 “你不能拿走那个,你不能……” 刚才的淡定自若一下子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慌乱。 但白忘冬才懒得听他说这些呢。他看着手里的那颗纸心脏,又或者说是心脏上面勾画着的那些纹路,满意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和他想的没错,这心脏果然是整个傀儡的核心,而且是傀儡师控制傀儡的中介。 可以知道,这心脏的作用绝对不是只有这些。 因为这上面的刻纹他只能看懂那么一丢丢,所以看不出来它还有什么作用。 不过,记下来,慢慢研究。 没有了心脏的纸人缓缓萎靡,那双目也逐渐无神。 白忘冬看着这纸人即将“死”去,他毫不在乎地笑了一下,然后拿出一块干净的手绢,将这心脏给包裹了起来。 这得好好珍藏,等研究完了以后还有别的用处呢。 感受着纸人还有着最后一丝丝的气息,白忘冬眼睛微眯,蓦地一笑,然后,响指一打。 噗嗤。 无数冰刺从凳子上猛地射出。 将纸人扎了个透心凉。 感觉到纸人彻底没了气息,白忘冬这才转身继续去研究那心脏上的刻纹。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 京城某处,某个端坐在台子上的身影猛地痛叫一声,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仿佛被利刃刺穿了一样。 他睁开眼睛,目光阴寒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到底是哪个傻缺让他去跟白忘冬的,他这一趟的损失可太惨重了。 一号纸人没了,得用二号了才行。 “白忘冬……” 应该就是叫这个名字吧。 “加入了这脑残组织以后,可总算是找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了……” 第8章 心绪浮动 郊外小院。 白忘冬摆好画架,铺开画纸,拿着画笔来回比划着,寻找着最开始落笔的位置。 他都已经很久没有画过画了,最近这么多事,弄得他手痒的很。 “蓝毛女出现的很突兀,她很大可能认识我,可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忘冬选定了先落笔的位置,然后用画笔沾上颜料,开始一笔一笔地在这画纸上勾勒。 “不过她大抵对我没有是没有恶意的,至少在百香铺的时候没有。” “她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是单纯的打个招呼,还是说,另有所求。” 白忘冬放下画笔,把手放进了那颜料桶里,双手沾满颜料,然后一把盖在了那画上,左右来回涂抹。 “她的装扮很不用心,既没有掩盖住自己女性的身份,又将身为海灵族的所有特征全都暴露了出来,她是故意的,就是想让我去联想到她的身份。” “她是海灵族被送来和亲的公主吗?” “还是说,只是单纯地为了让我去找这位公主?” “不对。” 白忘冬眼睛微眯,停下手里的动作。 “如果她真的认识我的话,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么做只会让我离得那位公主远远的。” “所以一切判断的前提居然是她到底对我了解多少。” 这是现在最没法下结论的事情,因为关于这个海灵族女子的事情,白忘冬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找不到任何与之相关的记忆来当做线索进行推论。 但这并不妨碍他进行假设。 白忘冬伸出手指,在画纸上轻轻划了两道。 这是两种不同的可能。 第一种。 “她对我的了解并不多,所以她想让我去找那位公主殿下,而这么一来,势必是对我有所求。” 第二种。 “她有些了解我,她不想让我去找那位公主殿下,那如此,便是她对那位公主殿下有所求。” 前者,大概率她就是公主本人,后者,大概率她会是对公主不利的那个人。 而自己,也许身上有着某个特性会妨碍到她的计划。 当然,还有第三种。 白忘冬横着画了一道,将之前两种可能全都给拦腰斩断。 “她十分的了解我,所以……” 白忘冬眯起眼,一个有些荒谬且不大可能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也许…… “只是为了单纯的戏耍我?” 没人会这么无聊吧? 真的会有人这么无聊吗? 还真有。 他就会。 但蓝毛女不是他啊。 “那就先按兵不动,等看看情况再说。” 蓝毛女这件事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和另外一件事情比起来,这事根本算不了什么。 “罗睺居然想让我当镇抚使。” 白忘冬眉头紧皱。 想起了那天在餐桌上的那次碰目。 真的,他觉得罗睺大抵是真的疯了。 无缘无故的面圣一定会有个缘由,因为自己在顺德府的表现所以勾起那位永乐帝的兴趣什么的,这种理由没办法说服白忘冬。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思维发散了一下。 整个锦衣卫中,能被那位永乐帝召见的人只有三个。 不怎么起眼的锦衣卫指挥使,赵曦。 简在帝心的北镇抚司镇抚使,罗睺。 圣眷正浓的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 你品,你细品。 三个人里面谁是多余出来的那个? 作为建文朝的锦衣卫指挥使,赵曦在靖难之后并没有被永乐帝夺职,其中一定是有着什么政治因素上的考虑的。 但现如今已经是永乐二年,永乐朝已经渐渐步入了正轨,在这种时候,锦衣卫明面上的顶头上司居然不是皇帝的心腹。 这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罗睺大概率是要升职了。 从有实无名的老大变成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那北镇抚司镇抚使这个位置就会空缺出来,即便罗睺还是能够直接掌控整个锦衣卫,但这个位置的权重仍旧不容小觑。 正常来说,应该会让纪纲来补上。 但很显然,罗睺不想让纪纲脏了他的北镇抚司,所以这个接班人他一定会挑选自己人。 白忘冬以为会是谢阴。 但万万没想到,罗睺看上了自己。 一个刚升了副千户的小咖。 这事说出去,一百个听到的人里得有九十九个半觉得罗睺的脑子被那条大得吓人的阴龙给打傻了。 “太快了。” 白忘冬摇摇头。 他还想着再玩两年以后再坐办公室的。 大明江山如此美丽,他不用眼睛亲眼去看上一遍怎么能行。 不过,白忘冬觉得听到罗睺提议的永乐帝大抵也觉得他脑子有点问题,所以打算和自己先见上一面,看看具体到底啥情况,也就当是给罗睺一个面子了。 说不准还会有个考验啥的。 考验的内容也不难猜。 如果他是出题人的话,那大概就是…… 如何在不被任何人诟病的情况下合理合法的处理掉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赵曦。 罗睺让他不要急,让他好好想想。 其实就是在说,赵曦没那么快死,他不用急着给出答复。 这是一件可能会推到几年后的事情。 他有的是时间考虑。 “那我的答案只能是‘不’喽。” 白忘冬很干脆地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当个百户千户到处去搅风搅雨挺好的,坐在高位之上,他怕自己忍不住一时兴起把整个北镇抚司给毁掉。 毁掉总是比维持更加有意思一些。 他不会是一个很好的接班人的。 罗睺这次是真的看错了人。 和这件事比起来,那之后遇到的那个纸人就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了。 放下画笔,白忘冬看了一眼夜色。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出门去了。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那满画板的金色,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 顺德府的那场烟花太美,让他直到现在都没能忘记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那一幕值得被永远的记住。 用他的画笔,刻在他的记忆里。 “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画上一幅画,什么坏心情就都消失不见了。” 白忘冬伸了个懒腰,把身上沾满了颜料的围裙给脱了下来。 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他披上了斗篷。 今晚他还有个约会。 可不能迟到了。 第9章 平等关系 即便是入了冬,可秦淮河上的游船仍旧络绎不绝。 白忘冬登上鬼市的大船,摸了摸右手上戴着的那个戒指,然后直奔虞夫人的店铺而去。 推开店铺的小门,这里还是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道韵味十足的倩影坐在柜台前,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看向了白忘冬。 “等你很久了。” 虞夫人开口说道。 白忘冬轻笑一声,迈步走进了店铺。 “你的消息可太灵通了,我今天早上才刚领到的封赏,你现在就知道了,宫里有人?” 虞夫人笑而不语。 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但有的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个答案。 哪怕虞夫人并不想回答他也没办法。 白忘冬抬脚走到了虞夫人的身边坐下,然后将右手手指上戴着的那个戒指取了下来,放在柜台上直接朝着她那边推了过去。 “御赐的东西,你们真敢收?” “只要你敢卖,我们没什么不敢的。” 虞夫人将那戒指拿起来,灵力一闪,朝着里面看去。 白忘冬眼波微动,视线不着痕迹地在虞夫人的心口扫了一眼。 没错了,他对纸人的判断没有错,那就是和眼前这个虞夫人一模一样的东西。 “两盏玉杯,十坛灵酒,两把仙刀,猫鼠灵像。” 虞夫人轻笑着说道。 “只留了一把仙刀和那匹金丝云布,你真的舍得?” 连具体的封赏内容都知道,这要是说宫里没人,谁信啊。 “你只管买,我只管卖,舍不舍得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白忘冬趴在柜台上,把玩着一枚铜钱,淡淡说道。 “好吧。”虞夫人没在意他的态度,继续说道。“因为是御赐之物,我们这边处理也需要费些功夫,这次的价格,你得给我们打个折。” “随便。” 白忘冬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就按原价的九成算吧。” 虞夫人想了想。 御赐的东西基本上没几件不好的。 白忘冬带过来的东西里,那两柄仙刀品质极佳,灵酒更是放了有些年份的珍品,其中最珍贵的就是那对猫鼠像,这东西是实实在在的宫中专供,民间流传甚少。 虞夫人上一次交易这东西都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华而不实,但架不住有人开价高,能卖个天价。 “这次还要灵晶?” “嗯。”白忘冬点头。“和之前照旧就好。” “行。” 虞夫人应了下来,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灵晶是受朝廷管制,禁止流通的资源。 能多次搞到大批的灵晶,虞家这个鬼市之王的实力真的深不可测。 不过,白忘冬今天可不打算谈上这么一笔买卖就掉头走人。 他今天是奔着至少两颗鬼珠的资源来的。 见到虞夫人将那枚戒指给收了起来,白忘冬手掌在腰间白玉上划过:“我这边还有个东西想要您来掌掌眼。” “哦,是什么稀罕物?” 虞夫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和白忘冬交易这么多次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白忘冬用上“掌眼”二字的。 “喏,就是此物。” 白忘冬把一个用手绢包裹着的球形物体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他直起腰来,一点一点慢慢将那手绢给打开。 越开,虞夫人的表情越不对劲。 这东西,有些莫名的眼熟啊。 等到最后一块手绢被掀开,虞夫人的俏脸彻底拉下,那一双精致的凤目当中瞬间布满了冰寒。 同一时间。 一道道身影在这店铺当中出现,无数道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白忘冬,就犹如是一柄柄利剑抵在了白忘冬的脊背之上,只要他稍有异动,那这些利剑就会在第一时间刺穿他的身体。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刚才还柔声细语的虞夫人此刻的语气就犹如是九天寒铁,吐出的每一个字里都裹挟着浓浓的冷意。 取决于白忘冬的回答,这冷意随时都可能变成是杀意。 由此不难看出,白忘冬手里的这颗纸人的心脏对于虞家而言到底有多么的珍贵。 “三日前夜里,我在路上救了一个十二、三岁孩子。” 没有去管虞夫人和那周围目光的敌意,白忘冬缓缓而言。 “这孩子醒来之后,告诉我说,能从你这里领到万两黄金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可你知道的,我并不怎么缺钱,我说我救他只是举手之劳,日行一善罢了。” “可这孩子是个死脑筋,他一听我不需要他的报答,就直接哭起来了,他说他一定要报答我,因为这是他堂姐教他的。” “然后,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直接弄出来了一个纸人,他把那纸人的胸膛给剖开,取出了这枚纸心脏交给我,告诉我说,这就是对我的报答,生怕我拒绝,他担着万剑穿身的重伤就离开了。” 白忘冬手指轻轻划过这枚心脏。 “可我又不玩傀儡,所以思来想去,只能是看看你能不能收了它,给我换成灵晶。” “那孩子是男是女?” “男的。” “叫什么名字?” “虞允言。” 听到这个名字,虞夫人顿时咬牙切齿了起来。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在我那里养好伤就直接离开了。” 白忘冬一脸唏嘘地说道。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够这般坚强,未来必成大器,你们虞家有福。” “有个屁福!” 听到这话,白忘冬稍稍惊讶一瞬。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虞夫人爆粗口的。 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虞夫人连忙轻轻咳嗽了一声。 对于白忘冬的话,虞夫人一句也不信。 什么有恩必报,什么哭着喊着要报答他。 这压根就不是虞允言那个小混蛋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 “我只问你一句话。” 虞夫人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冷冷说道。 “这小混蛋还活着吗?” “应该活得很好。” 白忘冬不假思索地说道。 毕竟这才三天,应该不至于倒霉催的被人给弄死吧。 “如此便可以了。”虞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我会给你灵晶作为报酬的,就当是从你的手中买下这枚核心,至于这上面的刻纹,你若是没看,那自是最好,但你若是看了,也必须给我忘掉。” 虞夫人挥手,那围拢在白忘冬周围的身影接连散去。 “白忘冬,我无意和你成为敌人的,我们之前的交易都很愉快,别让我难做。” “放心,我没看。” 白忘冬淡淡道。 “你知道的,我对傀儡不感兴趣。” “当真?” “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 虞夫人死死盯了他半晌,随即松了一口气,然后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那便好,我信你。” 白忘冬回以一笑,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既然物归原主,那我也没什么问题了,先走一步。”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哐当。 这是铺子的门被合上的声音。 看着白忘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虞夫人的表情骤然冰寒。 她抓着手里的纸作心脏,目光阴晴不定。 “连这东西都能丢,不能再放任那混账在外面晃荡了,白忘冬既然见到他不久,那就说明这人还在京城当中。” 虞夫人将那纸心脏放在了柜台之上,冷冷说道。 “去,把他找回来,即便是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得给我把他给找回来。双生子,一个都不能缺。” 呜呜。 没有回应,没有言语,只有一道道身影飞驰离开的声音。 “那这个锦衣卫该如何处置?” 这是一个沙哑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虞夫人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他是罗睺的人,杀不得。” “可他碰了核心。” 沙哑的声音毫不退让。 “这上面的刻纹他看不懂。”虞夫人淡淡道。“若不是这样,他不会将这东西给老老实实地还回来的。” 说到底,他们虞家的傀儡怎么可能没有防止泄露的机制。 就只是因为虞允言的年纪尚小,他的纸傀儡还没有上禁制,所以才会被人如此轻易的拿住。 原本按照虞家的规矩,虞家子弟十五岁之前是不得离开家族半步的,这样一来,就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住这些没有上禁制的傀儡落在有心之人的手中。 可没想到,虞允言这个倒霉玩意居然悄悄地跑出了族地,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头疼,是真的头疼。 “不能动他,要不然的话,罗睺那个凶人发起狠来,我们拦不住的。” 虞夫人按着额头,无奈说道。 这就是她为什么要放白忘冬走的主要原因。 而且…… 那白忘冬本身,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顺德府的事情,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只要他同我们还是互相交易的关系,那就不用担心他会对我们虞家做些什么。” 放眼整个大明,能给白忘冬供应这么多灵晶的人,除了他们,别无二家。 白忘冬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在今日将这傀儡核心给光明正大地还了回来,除了示好之外,恐怕也是在对虞夫人说一句话。 “我知道了你们虞家傀儡术的核心机密,但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不会做对你们不利的事情。” “而且我希望,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这是一种变相的威胁,但同样也在进一步加深交易双方的关系。 白忘冬所想达成的,是一种异类扭曲的信任。 简单来说就是,他知道虞家是唯一一家能够大量供给给他灵晶的货源,所以,他要给这原本不怎么牢靠的交易,加上一套枷锁。 这样的话,才能够让他安心一点。 这是一个很多疑的人。 虞夫人心里给白忘冬下了一个这样的定义。 …… 走出虞夫人的店铺。 白忘冬回过头看了一眼,隐隐约约间仿佛看到了一道道身影鱼贯而出。 他估计,这些人都是被虞夫人派出来去找虞允言的。 那颗纸心脏上的东西,看来真的是重要到了极点。 和虞夫人判断的一样,他看不懂那心脏上刻着的纹路,那些东西涉及到了很深层次的傀儡术,以他这在傀儡术上浅薄的修为,根本没办法阅览半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交出来,换一波实质上的利益。 然后再用这东西,稍稍拿捏一下虞夫人。 在以前的交易中,他们两边之间的地位是不对等的。 对于白忘冬而言,虞夫人也许不是唯一,但却是最好的选择。 可对虞夫人而言,白忘冬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顾客,像他这样的顾客,也许鬼市里不多,但也绝对不是很少。 这样一来,在这场交易当中,白忘冬的地位就处于了劣势。 他是个不喜欢待在下面的男人。 所以,他得翻身,即便到不了上面,那至少也要将这样的上下关系给稍微拉平一些。 这枚核心,就是拉平他们上下关系的重要道具。 他要让自己在虞夫人的眼中,也变成不可或缺的存在。 啧,怎么说呢。 感谢虞允言千里迢迢送来的一个助攻,这对家宝具真的很好用。 翻看着小本本上抄写下来的刻纹,白忘冬心里盘算着要不然等几天去诏狱拜访一下裴秀文老爷子好了。 对了。 上次老爷子貌似给自己推荐了一个师弟。 得去打听打听,如果没问题的话,他又可以开一本新的百科全书。 “咳咳。”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刻意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白忘冬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戏园这边,坐到了故事书的面前。 “呦,好久不见。” 白忘冬和一脸复杂的百里牧打了个招呼。 “你之前算得卦还蛮准的,我这趟去顺德府还确实是九死一生好多次,就是时间算得有点不准,那都已经是十几天以后了。” 他这么一说,百里牧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怎么了?” 看着百里牧这表情,白忘冬疑惑问道。 百里牧只是死死盯着白忘冬,眼中闪过了一言难尽的目光。 “你这因果,担的是越发的大了。” 他之前就发现了,白忘冬身上的因果大的吓人,可没想到,这一趟九死一生过后,他身上因果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大。 “你的卦,我算不了多准了。” 这么大的因果,他拿头算。 “是吗?” 白忘冬倒是看不到自己身上到底担了多大的因果。 但想来怎么着也有一箩筐那么多。 不过这都不重要。 他来这里是来听故事的。 “来,给我讲讲海灵族的故事。” 白忘冬笑眯眯地说道。 百里牧眉头一竖就要拒绝。 拜托,他是情报商人,可不是说书先生。 可当白忘冬的金叶子放到他桌子上的那一刻,他承认了,真香也没什么不可以。 有钱的就tm是大爷。 “好嘞,既然爷想听,那小牧就给爷讲讲,这群杂种从建族开始的历史吧……” 哇,这故事书知道的可真多。 第10章 鬼市问答 “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 “全都是我的错。” 龙虎山,天师府。 这样的声音已经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张宇霄整个房间当中一片杂乱,到处都是散落在地被撕成碎片的纸屑。 昔日里那个丰神俊秀,宛如谪仙人一般的小天师此刻面如枯槁,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直勾勾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张三清图,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一般。 “如果不是我太弱了,根本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要,要是我当时没有输给张五牛,我要是能把那百万阴兵全都祛除掉,那顺德府就不会变成那般地狱。” “这都是我的错,我什么也没做到,什么也没有救到。” “是我的弱……害死了那些人。” 说到这里,张宇霄瞳孔骤然紧缩,他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身体猛地蜷缩起来,完好无损的左手颤颤巍巍地撕扯着右臂断裂处的血痂。 即便那伤口再度崩开,他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的表情痛苦至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能用力撕扯着自己的伤口,就像是无法原谅自己能好好坐在这里一样。 这是惩罚,这是他现在能想到唯一的一个惩罚。 “小师叔!” 房门被缓缓推开,紧接着,惊呼声猛地响起。 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房间的异常,一个提着食盒,穿着道袍的身影脚步飞快地来到了张宇霄的身边。 他手忙脚乱地从一边拿起绷带和药物,朝着张宇霄伤口上撒去。 “不要碰它!” 张宇霄厉声吼道。 凌乱的发丝遮挡着他那如同野兽一般的瞳孔,把给他上药的天师府弟子吓了一跳,吞咽着口水说道:“小师叔,我知道你为了顺德府的事情难过、伤心,但一切都解决了,顺德府已经没事了,朝廷的赈灾队伍已经班师回朝,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 张宇霄呆愣一秒。 那弟子连忙点头。 可随即,张宇霄单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把他用力拽了起来,俯下身子声音急促在那弟子的耳边说道: “没过去,过不去,我能看见他们,我能看见那些在顺德府死了的人,他们都在骂我,在朝我吐口水,他们说都是我害死了他们……” “懋义,我是不是个罪人?” 张懋义一脸心疼地看着现在这个崩溃的张宇霄,原本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曾经的小天师,已经到了要废掉的边缘。 “小师叔……” 而就在张懋义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脸色一变,顿时露出了不解。 紧接着,他咬了咬嘴唇,用最快的速度给张宇霄处理好伤口,然后就默默地转身朝着房间外面走了出去。 张宇霄呆愣地看着张懋义离开,嘴角露出了痴笑。 “呵呵,我是罪人。” “呵呵,我是罪人。” “呵呵,我是罪人。” “……” 天师府大殿之上,天师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当中闪过了浓浓的不忍。 但,他没办法。 不破不立,张宇霄现在到了一个很关键的节点,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粉身碎骨。 一念登仙,一念生魔。 只有自己斩了自己的心魔,才能看得到前面那风景开阔的仙道坦途。 “守心抱元见真我。” “今日方知我是我。” “如何斩我……” …… “不用算得太准,你就帮我看看,我与此人是否有缘?” 尽完了故事书的职责,白忘冬又把百里牧放回到了神棍的位置上,他从腰间白玉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百里牧。 百里牧无奈地饮了口水。 他在认识白忘冬之前从来不会带水,但自从有了夜间说书这么一项业务之后,他特地去买了个水囊随身携带。 把水囊给放回到腰间,百里牧打开那张纸条,上面记录的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没名字吗?” “暂时没有。” 白忘冬答道。 “不过能告诉你性别,是个女的。” 这纸条上记着的就是此次被送来和亲的那个海灵族公主的生辰八字,这些在锦衣卫的档案库里能够查到,不过很怪的是这人的名字在那档案上并没有写,关于这位公主的事情,档案上的内容少之又少。 除了林昭月之前说过的沉睡十三年的事迹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半点多余的叙述。 这个人,真的很神秘。 “看不出来。” 百里牧盯了那纸条半天之后,果断摊手。 “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就是说,我和这人不会有交集是吗?” 既然看不出来那便是无缘,如此说来,百香铺里出现的那人不是这位公主喽。 “不是这个意思。”百里牧摇摇头。“我之前就说了,你身上因果太大,本身就干扰了我的卦象,你要我算得这人身上因果同样不小,要算出你们两个人的卦象,我学艺不精,算不得。” 能让百里牧说出“学艺不精”这四个字,那看来这个卦确实难算。 不过,既然知道了这公主身上的因果很大,那估计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知道这点,也不算是白问。 白忘冬从钱袋里掏出一片金叶子扔到了百里牧的碗里:“再问你个问题。” 神棍职能下线,情报商人百里牧登录。 “虞家的虞允言你知道多少?” “虞允言?”百里牧皱眉。“这谁啊,没听说过。” “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在虞家的地位应该不低。” “这名字陌生的很,我确实是没听过。” 百里牧摇摇头,但很快,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要说十二岁这个年纪的话,我倒是确实想起来十二年前虞家曾诞生过一对体质特殊的双生子,一男一女,这两个小娃娃在虞家的地位确实是不低。” “当然,我不是说这虞允言就一定是双生子里的男孩,只是听到十二岁这个年纪有所联想罢了。” “特殊体质?” 白忘冬眼睛微眯。 “有多特殊?” “这我真不知道。”百里牧耸耸肩。“双生子这件事是虞家的机密,我知道一些皮毛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再多的,我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了。” 说着,他瞥了一眼白忘冬,把那碗往白忘冬的方向推了推。 “你不是锦衣卫吗?自己去查啊。” 白忘冬往那碗里扔了一片金叶子,若有所思。 百里牧则是看着那满满的一碗金叶子,脸上都笑开花了。 果然还是得抱住大款的腿才行。 这一晚上赚的比他一个月的业绩都要高,白忘冬真不愧是他的送财童子。 白忘冬想了几分钟之后,就从沉思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 一抬头,就看到了百里牧对着那碗金叶子笑弯了眼。 没由来的,白忘冬条件反射一样的抬起手,两根手指头直接戳了百里牧的眼睛一下。 百里牧痛叫一声,连忙双手捂眼:“你干嘛!” 白忘冬抬起手,对着他弯了弯自己那两根手指,随即眯着眼睛看向了百里牧:“你刚才的想法很不礼貌。” “哈?” 百里牧愣住了。 “你还能看出来我在想啥?” 这人还有这能力的吗?没听说过啊。 谁知他这话一说,白忘冬眯起的眼中立马闪过了一抹危险的光芒。 “原来你还真想了。” 百里牧:“……” 他想骂人怎么办。 “算了,我附赠你一个消息好了。” 破财免灾。 百里牧真的怕白忘冬这狗脾气会掀了他的摊子。 他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 “白忘冬,永远别忽略了你身边的人,还有,你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永远别忽略了……身边的人? 白忘冬左右看了两眼。 他的身边没有人,但他的面前有人。 很好,懂了。 对面这小子要对自己不利。 先下手为强。 “等等等等等等……” 察觉到白忘冬的目光越发的危险,百里牧连忙叫停。 但白忘冬是那种别人喊停会停下来的人吗? 显然不是啊。 鬼炁缠身,白忘冬屈指一弹。 无数恶鬼从他脚下钻出,直接朝着百里牧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 百里牧目光微凝,一股浓浓的压力扑面而来。 这货是认真的?!! 他双手飞快结印,身后阴阳八卦图浮现而出。 下一秒,无数流光从那八卦图中猛地飞出,直奔那些气息骇人的恶鬼而去。 噗噗噗。 恶鬼被这流光刺穿,但却没有停下他们的脚步。 百里牧眼神瞬间认真了起来,玄境一重的灵力猛地爆发,紧接着,那阴阳八卦图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百里牧双指并拢,在半空当中轻轻一勾。 唰—— 一道大阵瞬间而成。 轰隆。 那大阵直接朝着正前方轰去。 顷刻间,那些扑向百里牧的恶鬼在那光芒当中挣扎着陨灭。 百里牧站稳身体,定睛朝着白忘冬之前的位置看去。 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他视线来回在这周围扫过,发现白忘冬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到达了戏园的大门。 隐隐约约间,百里牧似乎看到了白忘冬回头一刹,那一刹中,仿佛带着些许的戏谑。 可还没等百里牧看清楚,白忘冬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戏园当中,再也没有了半点踪迹可寻。 百里牧紧紧皱眉。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壮硕的身影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这被打烂的摊子,微微一愣。 “恩公,你不是告诉他他被人盯上的消息了吗?他咋还是把你摊子给砸了?” “他有病。”百里牧舒缓着心中的那一口郁气,恨恨说道。 突然抽疯,这不是发病这是啥。 不过…… “那人你跟上了吗?” “跟丢了。” 路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就这样吧。” 百里牧摆摆手。 “跟丢了也好,那娘们不是啥善茬,还是让白忘冬去应付吧。” 就在白忘冬来鬼市的五天前,他这里突然来了一个女客人,她要的情报让百里牧很意外,但意外过后,他又觉得挺合理。 那女人要的是白忘冬的居住地址。 就这么个情报,他就收获了一锭金子。 不得不说,就白忘冬这脸招人其实也挺正常的。 只不过…… 百里牧目光凝重几分。 他当时在那女人身上感觉到的气息一点都不正常,那是一种既和谐又怪异的气味。 如果不是百里牧在望气方面有些造诣,恐怕还真发现不了这女人的异常。 这异常,大概是来自于一门失传已久的邪术。 “该提醒的我都已经提醒了,其他的,也就不关我的事了。” 百里牧转过身去,和路奎把那残破的桌椅给收拾起来。 看着和一地鸡毛的场景,百里牧嘴角微抽。 玛德。 提醒那货干嘛。 还不如让他自生自灭了呢。 他现在比谁都期盼着白忘冬能阴沟里翻个船。 …… 坐上离开鬼市的小舟,白忘冬哼着小调,心情舒快。 刚才那一瞬间,百里牧用出的招式白忘冬在顺德府见过。 君陌,那位天衍山的执盘人的仙法用出来貌似也就是这么个模样了。 没跑了,确定了。 百里牧十有八九就是天衍山的弟子。 还真的是出身名门。 而且看百里牧的年纪,和君陌差不了多少,也就是说,应该也是天衍山这一代的优秀天骄之一。 也不知道这样一位名门弟子,怎么就沦落到鬼市里当情报贩子呢? 应该会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白忘冬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跟着百里牧去过的落尘巷,大概率百里牧的故事和那里的妇孺们息息相关。 “新剧本的主角好像找到了。” 但奈何,剧本的内容还没有动笔。 努力努力好了。 而就在小舟距离鬼市越来越远的时候,白忘冬目光突然一凝。 下一秒,一柄利剑直接穿透船底猛地扎出。 剑尖所指,赫然是他的脖颈。 他奶奶的。 他最近是犯太岁吗? 一个两个虫子就和商量好的一样,都找上来了。 白忘冬眼睛微眯,随即脚下用力一踏。 嘭—— 船头高高翘起,然后猛地砸下。 利刃刺穿船底,一道身影猛地钻出。 她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船只,眼眸当中闪过了些许的疑惑。 人呢? “surprise~” 就在她疑惑之际,一道轻快的声音清晰响起,进入了她的耳中。 然后,一只手就盖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多秀气的小脑袋瓜啊。 这要是捏爆了一定会很爽的吧。 第11章 江面又见杀机 多秀气的小脑袋瓜啊。 这要是表演一手单手碎颅那岂不是上上之选吗? 白忘冬单手盖在了这位女杀手的天灵盖上,嘴角高高咧起。 谁想杀他? 玛德。 这问题一出来,脑海里能蹦出一大堆答案。 想杀他的人那可太多了,白忘冬都已经懒得去数到底有多少人和他结了仇。 当天灵盖落在白忘冬手中的那一刻,女杀手就知道自己算是输了。 她没有半点的犹豫,立马抬手,就要直接挥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白忘冬早就预防着她干这事了,他第一时间将女杀手握剑那只手给抓住,然后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在了女杀手的腿关节处。 咔嚓。 这是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女杀手脚步一踉跄,白忘冬趁势用力一扭女杀手的手腕。 又是“咔嚓”一声。 这次断的是手骨头。 女杀手眼中爆发出两团炙热的火焰。 手脚都断掉这件事显然没有让她的情绪有太大的起伏,她现在心中所想只有一件事。 自杀。 决不让自己落到白忘冬的手里。 “这般坚决?” 白忘冬感受着女杀手气海中的汪洋灵力开始了躁动,这样的躁动频率。 她这是要……自爆! 白忘冬眼睛瞬间眯起,紧接着,他的手臂开始覆盖上鳞片,锋利的爪子抓着女杀手的头皮,渗出了淡淡的血渍。 这就破皮了? 而此时此刻,女杀手的气海已经躁动到了极限,距离自爆只差一步之遥。 但就是这一步之遥,便是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女杀手面罩之下的脸庞刚要露出得意的笑容,但下一秒,她的目光当中就闪过了一丝恐惧。 嘭—— 她的耳朵突然炸开。 那血腥的味道直冲鼻腔,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鲜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耳朵炸开了。 但这并不是一个结束,反而是一个开始。 下一秒,女杀手的另一只耳朵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紫,然后,没过两三秒的时间,这一只耳朵也在第一时间炸开。 白忘冬提着满脸都是血渍的女杀手,然后一把扯下来了她的面罩。 这是一个长相还算是可人的女人。 她现在脸上还僵着那苦涩的笑容,就像是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样。 “我问你问题,你会回答吗?” 白忘冬拽着她头发,提起她的脑袋,开口问道。 不过这个问题应该已经不用问了。 一个能随时抹自己脖子的人,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乖乖的呢? 既然这样…… 白忘冬一脚将那女杀手踹下了船,脑子懵懵的女杀手突然感受到了周身的失重感,脸上下意识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开玩笑,她刚才可是在水里潜伏了半天才对白忘冬的船发起的进攻。 在水下,她可以过的游刃有余。 能活,她还是不想死。 可就在她刚要化作美人鱼转身离开的时候。 她突然发觉周围的水温骤然降低,那水面之上,似乎开始凝上了一层薄薄的浮冰。 那薄薄的冰层越来越厚,越来越厚。 一瞬冰封! 女杀手微微一愣,她发觉自己的生路貌似又被白忘冬给堵截住了。 她这样即便是远离了白忘冬现在的位置,也根本离不开水面。 白忘冬将整条河流变成了一座牢笼,把她彻底关在了里面。 生路又变成了死路。 而前后的区别无非是从干脆利落的死,变成了慢慢溺死。 可就在女杀手闭上眼打算接受自己死亡的那一刻,突然,一根冰矛就这样直接插入到了她的胸口当中。 然后,她整个身体凌空飞起。 直接撞碎了冰面,悬浮到了半空当中。 女杀手看着那个就像是在插鱼一样将她给插起来的男人,脸上全然都是愤怒。 “是男人的话,就给我个痛快。” 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人又算是什么? 白忘冬坐在被戳破船底的船上,他抓着手里的长矛,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就叫折腾人了? 他这里可还有更好玩的呢。 “我最后在再问一次,你真的不打算透露一下你们老大的名字吗?” “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女杀手言辞凿凿,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已经打算接受自己死亡了。 但白忘冬怎么可能会让她死掉,他手指当中出现了一枚淡绿色的药丸,然后屈指一弹。 这药丸无可避免地进入到了女杀手的嘴巴里。 女杀手骤然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重回巅峰。 三息绝,白忘冬搞实验的时候最喜欢用的药物,能将服用者的潜力给全方位的开发到位,变得生龙活虎。 白忘冬看着那女杀手,随即咧嘴一笑。 准备好继续去死去活来了吗? 他要让女杀手在死去和活来之间去探寻生命的意义,也许到了某个极致的时刻,她突然就不想死了呢? 白忘冬手中的冰枪瞬间融化,可还没等女杀手从半空中落下,那冰枪就变成了火枪。 “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滋滋”的烤肉声响起。 女杀手凄厉的哀嚎声也响了起来。 白忘冬又捏碎了火枪。 下一秒,冰枪再度上线。 冰火两重天。 这样的过程来来回回了好几遍,可是这女杀手就是一言不发,除了痛叫就是痛叫。 白忘冬没想到,这个幕后老大的魅力居然如此之高,能让这女杀手这般的忠心耿耿。 “你叫什么名字?” 白忘冬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总归不是机密吧。” “不告诉你。” 女杀手也有属于自己的骨气。 “你只要告诉我名字,我就不用这枪吊着你了。” “……” 女杀手沉默片刻。 这个提议正中她的心窝。 “莫,莫采薇。” “好名字。” 白忘冬说到做到,手中的冰枪瞬间消失不见。 莫采薇的身体从半空中狠狠摔下,砸在了冰面之上。 她稍微喘口气。 总算是不用尝那冰火的滋味的了。 她真的消受不了。 但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等等,等等……” 来不及了。 鬼术.哭丧棒。 这棒子下去,就意味着第二轮游戏开始了。 第12章 再遇小明 啪嗒嗒。 又是这杂乱的脚步声。 白忘冬坐在船沿上,翘着腿踩着被冰封起来的水面上,一听到这脚步声,他将视线从手上拿着的小本本上移开,然后扭过头朝着来人看去。 “三天见了你两回,晦气。” 来人赫然是六扇门的人。 为首打头的就是三天前处理那无脸男尸的六扇门天骄李正明。 两次见他,两次遇到死人。 他不晦气谁晦气。 李正明对白忘冬的讽刺充耳不闻,他一脸严肃地越过白忘冬,径直朝着白忘冬脚边的那具尸体走了过去。 蹲下,摸了摸那尸体的脉搏。 确定彻底没有了生机之后,李正明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你相好?” 白忘冬托着下巴歪头问道。 可李正明却没有半点想要和他开玩笑的念头,他直接掀开莫采薇的衣服,莫采薇的胸膛之上有着两三个干涸的血洞,一看就是在生前被上了不少的手段。 冻伤,灼伤,还有腐毒。 这具尸体光是这么简单一看,就已经是惨不忍睹。 他捏开莫采薇的口鼻,扫了一眼。 是溺死。 随即又有灵力凝聚,进入到了这尸体的体内。 她体内的气海被人破坏殆尽。 这手段,约莫着就是锦衣卫的酷刑之一,蚁穴溃堤。 将气海之上凿开一个小口,任凭灵力不断的流出把那小口给撑大,直至整个气海坍塌,那其中的痛苦,常人根本难以忍受。 “有问出什么吗?” 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尸体的情况之后,李正明沉声问道。 这般酷刑之下,总会有些收获吧? 然而…… “并没有。”白忘冬翻看着手里的小本本。“没用的话说了一大堆,有用的是一点都没问出来,这般顽强,小明你这次要追查的犯人很厉害啊。” 倒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他确实是小看这女子了。 百般手段之下,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他愧对于罗绫大弟子的称呼。 “真的?” 李正明抬起头来,语气有些怀疑地问道。 不是他多疑,属实是面前这人有过前科,不得不防。 “废话。”白忘冬无语地看着他。“这都有人要割我的脸了,我至于和你藏着掖着吗?”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这叫没问出来东西? “之前不知道,看见你来了我就知道了。” 白忘冬耸耸肩。 他这次说的每一句话都句句属实,之前白忘冬也在盘算这到底是哪一家仇家弄过来的人,可当李正明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这是有人盯上他的脸了。 “什么意思?” 李正明紧皱着眉头问道。 “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割脸案的话,你这个大忙人根本就不会亲自来这里。” 六扇门的少年神捕,以李正明在六扇门中的地位,要不是这件事和他所侦办的案件有关,他怎么可能会特地来这里一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人你们应该跟了有段时间了,所以这一出事,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不过现在的状况也很明显了,人家早就发现了你们在拿这人钓鱼,所以直接就把她扔出来送你们了。” 白忘冬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 “小明,这算是在挑衅你们了吧?” “……” 李正明没有说话,他又拿起了旁边那把莫采薇留下来的刀刃仔细翻看。 这刀刃很是锋利,而且上面是淬了东西的,不是毒,是一种能让人暂时昏迷,或者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药物。 也就是说,这杀手并不杀手,她只是冲着把白忘冬给迷晕的目的来得。 可是,为什么呢? 李正明沉思道。 如果只是取脸皮的话,显然还是死了的人更容易割下来吧。 对此,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凶手割脸必须要在活着的情况下进行才行。 如果就着这个思路再想一遍,会这般遵守条件,那恐怕凶手割脸很大可能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某些方面的变态癖好。 而是因为收集这些脸皮本身就对她有着某些方面的用处。 看来可以从秘术的方面去查一下这凶手的来头了。 白忘冬看着正在深思的李正明,微微一笑:“小明,我现在被盯上了怎么办?” “别叫我小明。” 李正明从思考状态中脱离,看上去是想明白了一些什么,他严肃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被盯上就盯上了呗,怎么着?你是想让我派人保护你不成?也行,你要是不怕丢人我把整个六扇门的人全搬到你家里去都行。” “那大可不必。” 白忘冬撅了撅嘴,合上了那小本本。 “你说,这群人既然盯上了我的脸,那她们有没有事先调查过我啊。” 听到他这话,李正明目光微闪:“你的意思是……” “既然他们调查过我,那她们知不知道,让莫采薇来杀我本身就是把她派来送死。” “有些可能。” “不是有些,是一定。” 白忘冬眯眯眼。 “他们是故意把莫采薇扔出来钓鱼的,就是为了让我去找她,或者她们。” 现在来看,“她们”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且不出意外,那天夜里遇到的虞允言,十有八九也是这批人里的一员。 这是一个团伙。 李正明不傻,反而是个很聪明的人。 白忘冬的话刚一说出口,李正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这群人把莫采薇放出来,就是为了引你入彀,她们已经设下了陷阱在前面等着你?”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白忘冬点点头。 “我这张绝美的皮囊,终究是引来了豺狼。所以啊,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李正明有种不祥的预感。 白忘冬晃了晃那小本本,然后对着李正明微微一笑:“我要帮你们查这个案子。” 放下腿,白忘冬站起身来,弯腰拍了拍李正明的肩膀。 “感谢苍天吧李正明,你们将有如神助。” “……” 大可不必好吧。 “我……” 李正明刚想要开口,结果白忘冬直接收回了手:“明天一早去我家里找我,我爱吃城东刘姑娘家的包子,记得给我带上一份,哦,我不爱睡懒觉,你早一点来也无妨。” “不是,我……” 李正明张张嘴。 然后白忘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大步迈出,朝着水面之外走去。 “六扇门的案子,用不着你们锦衣卫插手!” 李正明对着他的背影高声喊道。 “这个案子我自会了结,你不许出手干预……” “哈?说的什么屁话。” 白忘冬冷笑一声,他头也不回地朝着天上伸出手臂,一边走,一边单手指天。 “你见过太阳升起落下要经过别人同意的吗?” 放下手臂,白忘冬回过头,朝着李正明看去,目光有些危险。 “你要是敢不给我带早餐,我就让你整个案子的线索从这里全部断掉。李正明,你也不想让自己破不了案吧?” 李正明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愤懑。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想明白,白忘冬突然一步踩出, 咔嚓。 那秦淮河上的冰面之上无数裂缝骤然浮现。 李正明瞳孔飞快紧缩。 下一秒,整个冰面全部碎开,无数的冰块飞溅。 李正明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砸进了秦淮河中。 隐隐约约间,他貌似看到了那在飞溅的冰块当中,白忘冬对着他淡淡一笑,随即肩上渡鸦浮现,整个人身体被旋涡吞噬,消失不见。 李正明身体极速下沉。 他扑腾着双臂,窒息感飞快涌了上来。 “大人!” “大人!” 一道道疾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随之一起响起的还有一声声扑入水中的声音。 李正明眼前的光越来越暗,意识也在一点点的剥离。 奶奶的。 那狗东西貌似知道他不会水来着…… 他就是故意的。 天杀的玩意! 第13章 蜕生 白忘冬的脸被人给盯上了。 这是白忘冬现在知道的最清楚的一件事。 虽然他向来都是觉得世间多枯骨,皮囊留不住,内在这东西要比皮囊更加重要,可并不是他觉得不重要就有人能够随便惦记的啊。 觊觎他的东西,这不就是妥妥的在给他发挑战书吗? 他这般善良的人都会被人给惦记上,这简直就是世间最不讲理的一件事。 啊。 主啊。 佛祖啊。 三清道祖啊。 睁开眼睛看看这愚昧的世界吧。 真想把这世界给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的,那样的场景一定会美的让他全身发颤。 不过说到底…… “我还是觉得我接受不了没脸的样子。” 白忘冬吃着手里的包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那样子也太丑了,我不要,小明,你听好了,我不要。” “别叫我小明。” 李正明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终究还是一大早就来了。 没办法。 正如白忘冬所说,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白忘冬本人,他想要早点破案还真的离不了白忘冬的帮助。 虽然他是个锦衣卫,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谁能想到有一天锦衣卫也能成为六扇门案件中的受害人。 “既然你要求参与这个案件,那你就要随时听我的调遣。” 李正明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呼出一口气,淡淡说道。 “可以。” 白忘冬连连点头。 这乖宝宝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昨晚那个说出“你见过太阳升起落下要经过别人同意的吗”这种骚话的人。 玛德。 仔细想想,这人真不要脸。 这种话都能说的出口。 还没等人家过来割脸呢,这就自己把脸给扔了。 “你昨天晚上害我落水的事情我会记住的,但现在缉拿凶手要紧,我会把这件事放在案子之后再谈。” 李正明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不是说把那件事就一笔带过了,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只是不想误了公事而已,但这事他记白忘冬一辈子。 “那你可要记得清楚一些。” 白忘冬咬着包子喝着汤,口齿有些不清楚说道。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我的用心了。” “嗯?怎么?你还觉得是为我好了是吗?” 李正明一听这话,额头上青筋冒起,整个人咬牙切齿地说道,险些就压不住自己心里的火了。 他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人。 一个是罪大恶极的犯人,另外一个就是害他落水的人。 两种人,白忘冬占了一点五种,就差犯个案,让他亲手把他送进大牢里了。 “没觉得啊。” 白忘冬眨眨眼。 “我就是单纯为了好玩才那么做的。” “混账!” 李正明第一时间拍桌而起,手掌放在了剑柄之上。 但这剑柄握了半天,他脸青白一阵之后,颓然地呼出一口气。 “先忍你几番,等破了案以后再同你算账。” “那你等着吧。” 白忘冬低头喝汤,眼眸微闪。 很好,李正明是正常的,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该不是其他人假扮的。 既然这样,那他之后的全部行动当中只要相信这一个人就好,其余的人,他可以保持同等状况下的怀疑。 毕竟,他可没忘了故事书那天晚上的“好心提醒”。 要他小心身边的人。 百里牧不会无的放矢,估计是猜出了些什么。 “昨天晚上,我回去翻阅了家中的典籍。” 在稍微舒缓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后,李正明回归了正常的工作状态。 “需要夺人面庞修炼的邪术不在少数,但大多数都对脸皮没什么要求,必须要求要在活着的时候扒皮,并且要在事后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只有一个。” “蜕生术。” “蜕生术?”白忘冬又从那油纸上拿过来一个包子,好奇问道。“具体说说。” 这邪术他还真没听说过,听起来还蛮偏门的。 “这邪术真的很邪门。” 回想起他在典籍上看到过的内容,李正明眼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忌惮。 “蜕生术的修炼条件并不明朗,只知道特别苛刻,很难甚至说基本不可能会成功的那种。” 如果眼下这个犯人用的真的是蜕生术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人也许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但有些时候,天才才最容易走上歧途。 “蜕生术修炼之法,就是必须要在人活着的时候,一点一点从他脸上剥下完整的脸皮,然后再必须在脸皮剥下来后的一刻钟之内将此人给杀掉,即便是留下一丝气息,那也会算作是失败。” 所以莫采薇才想要将活的白忘冬给带回去。 只不过她估计没有预料到会一轮游。 “作用呢?” 白忘冬好奇问道。 这邪术的作用才是最重要的关键。 “修炼蜕生术的人,只需要将脸皮戴在自己的脸上,就会……” 李正明微微一顿,显然他也觉得他看到的能力描述有些过于的不可思议了。 “会什么?” “就会完全代替掉一个人。” “人皮面具?”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用来伪装的吗? “不,我说的是完全,懂吗?完全。” 李正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损白忘冬一顿的机会。 “蜕生术能够完全让修炼者变成脸皮之前的主人,无论是从样貌还是身体,甚至是记忆他也能全部继承,完完全全成为这个人。这种情况,就像是……” 李正明声音严肃起来。 “被掠夺了存在。” 不是单单只是生命,而是连同所有的一切都被剥夺,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证据,留下的所有痕迹,包括建立起来的所有关系,都会被顷刻间剥夺掉,这才是这个邪术的诡异和厉害之处。 若是真的能达到这般效果,那即便是面对徐妙锦那百试百灵的玲珑心牌测谎仪恐怕都能够游刃有余。 最简单的一个问题。 “你是谁?” 如果白忘冬回答:“我是白忘冬。” 那这便没有任何问题。 但如果,这个人得到了白忘冬的脸皮,那只需要套上那脸皮,徐妙锦问“你是谁”的时候,这人也答“白忘冬”,便也会无事。 因为从那一刻,这个戴上脸皮的人,就会成为真正的白忘冬。 掠夺存在。 这个词用的可真好。 因为一旦术法发动成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原来的那个某某某已经死了,留下来的是一个能随时使用他身份的人。 对于那些不知情的亲朋好友而言,他的死悄无声息,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这还不是被掠夺了存在吗? 此等祸患,必须要马上解决才行。 “你有什么想法?” 李正明主动开口问道。 既然白忘冬昨天晚上说,莫采薇只是一个被扔出来引他入彀的饵料,那真正的大鱼又在什么地方呢? 把最后一口包子给吃完,白忘冬的早餐时间也就算是结束了。 “莫采薇的表面身份是什么?” 擦了擦嘴,白忘冬开口问道。 “楚袖馆的清倌人。” 李正明答道。 “楚袖馆查了吗?” “查了,没有任何收获,幕后老板的底子很干净,馆内的姑娘们的底细也都没什么问题。” 既然能查到莫采薇的身份,那六扇门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早就在第一时间就把莫采薇接触过的地方查了个底朝天。 从她的住所,到工作的地方,平日里喜欢吃的酒楼,点心铺子,身边跟着的丫鬟,还有听过他曲子的客人。 虽然查这些东西六扇门没有锦衣卫有效率,但莫采薇的人际关系简单的要命,想要查清楚很容易。 “那如果你把这些底细干净的人和蜕生术联系起来,你还觉得你查清楚了吗?” 白忘冬这次没有出言嘲讽,只是淡淡说道。 李正明微微一愣,随即眉头紧皱了起来。 是啊。 之前查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有蜕生术的因素,但有蜕生术这种奇怪的邪术在,那即便是再查一遍也那人也不会有任何的破绽。 所以…… “我们得亲自去楚袖馆查一查了。” 收起擦嘴的手帕,白忘冬开口说道。 也不知道为啥,白忘冬总觉得自己很多任务都会涉及到青楼这个地方。 是因为这里鱼龙混杂最容易隐藏身份吗? “现在?” 李正明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天色,微微一愣。 这才刚早上,青楼这个时候已经闭门下班了吧? “你是去找姑娘的吗?” 白忘冬困惑地问道。 “自然不是。” 李正明正声。 “那不就得了。”白忘冬摊摊手。“我们是去查案的,白天晚上有什么区别?再说了……” 白忘冬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如果楚袖馆真的就是贼窝,那只要我去,就是一场天罗地网,原形毕露,和白天晚上没什么关系。” “那,现在?” 李正明觉得白忘冬说的有些道理。 “不急。” 白忘冬却摇头了。 “还是得多等一会儿。” “等什么?” “等那人沉不住气。” 李正明觉得白忘冬思路和他永远凑不到一块去。 他想的永远都是以最快的速度破案,只要有了线索,就要第一时间去查。 但白忘冬却貌似没有把查案放在眼里,他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输赢。 他在和那个凶手斗智斗勇,看谁先输下一城,即便在这个不作为的过程当中,还会有受害人死去,可他却毫不在意。 所以他是六扇门,而白忘冬会是锦衣卫。 “我不陪你等,我现在就去查。” 李正明直接站起身来。 “等有了重要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没有说什么,你和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很明白,有白忘冬帮忙,这个案子能破的更快一些。 这样的话,京城百姓的安危也能得到保障。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就会死盯着白忘冬一个人,万一在此期间又犯了案,那就是又一条无辜百姓的生命会被夺走。 李正明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 白忘冬没有拦他,只是微微一笑。 李正明点头,随即毫不犹豫,直接转身朝着白忘冬房子外面走了出去。 而白忘冬同样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向了李正明离开的背影,笑了一声。 闹吧,闹吧,闹的那人心慌了,才更容易出破绽。 等到了最后,他直接收网就是了。 到时候他再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撕他的脸…… 白忘冬歪头,双目骤然混沌,脸上笑容突然变得毛骨悚然。 “蜕生术……” 有意思的东西又出现了。 第14章 躲猫猫进行中 “钓鱼的关键是什么?” 白忘冬趴在桌子上,抿着嘴看着面前的小黑板,眼眸当中闪烁着幽邃的神光。 “是耐心?” “不是。” “是运气?” “不是。” “那就是饵料了。” “那当然……也不是。” 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但在白忘冬看来,钓鱼的关键从来都不是这些内在的东西,而是视角的问题。 如果把一切的注意力都给放在鱼和鱼钩的身上,那水里的一切就都会看的朦朦胧胧。 白忘冬不喜欢用第一视角去看水中的鱼,那样的话,他的全部注意力就会全集中在鱼钩的身上,他会去想,到底会不会有鱼咬钩,钩子放在这里到底能不能钓上来鱼来。 第一视角,他所能触及到的区域,也就只有鱼钩所在周身的三寸之地,再多的地方,就超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所以,他平日里钓鱼最喜欢的就是俯瞰整个水面。 他的目光不会只集中在自己的眼前,他会观察水中每一条可能会朝着他的这个方向游过来的鱼。 整条河,都是他目所能及之处。 上帝视角。 用这样的视角去看那一条条游在水中的鱼,他的思维会变得豁然明朗,他的大脑会像遇到狂风的风车一样转动,他的想法会像火山爆发出来的岩浆一样疯狂涌出。 那一刻,他能看明白整个世界的脉络。 谁要和你玩盘内招。 白忘冬看着黑板上勾勒出来的那幅京城地图,嘴角轻轻翘起。 想要当钓手,要看的可从来都不是鱼饵下的有多巧妙。 “楚袖馆里什么都不会有……” 白忘冬可以如此笃定地开口说道。 这个人在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她想要把他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一步的引入到她的嘴里,然后一口吞下。 莫采薇是个开头,楚袖馆不会是结尾。 接下来,楚袖馆的幕后东家会被李正明的人查探。 这个人的身上一定会有线索,而这份线索则会指向另外的一个地方。 而这个地方…… 也不会是最终的目的地。 她在享受,享受把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就类似于“你解决我留下的所有难题才能够见到我”,“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白忘冬蛮能够理解那种感觉的,只要中途不翻车的话,到了最后看到被戏耍者的表情,真的会让人十分的愉悦。 但,还是那句话。 他这人很双标。 有些事情,他做可以,但对着他做,不行。 他牵着别人的鼻子满大街跑是种乐趣,但要是被人牵着绳子玩追逐y,白忘冬会觉得乏味。 现在前面探路的狗已经放了出去,能不能给叼回来肉,那就要看这狗狗的能力怎么样了。 扑棱棱。 就在白忘冬盯着黑板出神之际,一只渡鸦从天而降,落在了白忘冬的身边。 它嘴里叼着一个小竹筒,竹筒当中是张纸条。 白忘冬打开那纸条看了一眼。 上面写的是。 “楚袖馆有异,东家被杀,疑似灭口,现今正在追查凶手踪迹,已追至承平街金沙楼。” 金沙楼。 一个新的地标出现了。 雪幽兰的身影在板子前浮现,手中抓着炭笔,在那张地图上把承平街的位置给特地圈了出来。 看来这条警犬的能力还不错。 白忘冬从一旁拿过来一碗热粥,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正当午时,是午饭的时间。 也不知道他最忠实的朋友小明有吃饭吗? 以那个拼命三郎的性格,大概是没吃的吧。 真心疼跟着他的六扇门同僚,三天吃两顿,这样下去可是会得胃病的。 “还得是刘记的鸭子,做的可真香。” 白忘冬一边吃着饭,一边翻看着手边的典籍。 岁月静好。 不过如此。 …… 这次和白忘冬想的不太一样,李正明是在吃午饭的,或者说他没吃,是他在领着自己的下属们吃。 金沙楼是个还算是有点名气的酒楼。 这里的菜白忘冬拢共就吃过两次,因为不怎么对他的口味,所以就很少点这家的菜吃了。 “大人,多少先吃一口吧。” 李正明旁边的小姑娘贴心地关心道。 这么一桌子的饭菜,李正明是一口都没动,全都是他们在吃。 “早上吃了饭,不怎么有食欲,你们先吃吧。” 李正明头也不回地说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的那个包厢上。 杀害楚袖馆东家的凶手就在那个包厢里用餐,按照他的推算,这是那个割脸的犯罪团伙在杀人灭口,杜绝他们顺着楚袖馆这条线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下落。 会杀人灭口就意味着不想被人找到。 这可和白忘冬说的设下陷阱,要对他瓮中捉鳖大相径庭。 他本能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但不管怎么样,这人他们跟到了,那就可以先跟着试试,看看能不能引出更多的人。 毕竟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抓捕到这整个团伙。 “老大是个铁人,不用吃饭。” 旁边的那个一直跟着李正明的男捕快对那贴心问候的小姑娘咧嘴说道。 “他那胃是铁做的,金刚不坏。” “滚。”李正明闻言没好气地说道。“王虎,你吃完了吗?吃完了,就给我去那屋门口瞧瞧,里面的人还在不在了。” 男捕快表情一僵,看了看手里的肘子,然后又看了看目光锐利的李正明,最终叹了口气。 他就不该生出来这张嘴。 咬了一口那大肘子之后,他站起身来,离开座位,轻手轻脚地朝着对面包厢走了过去。 看的出来,他身法不错,这几步走的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贴近那包厢,王虎将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在了那包厢的门上。 下一秒,他眉头一皱,用力推开了眼前的门,看了一眼门内的场景之后,表情骤然难看起来,第一时间回过头来对着李正明说道。 “老大,人丢了。” “丢了?!!” 李正明猛地起身,整个人化为幻影,只是一步就来到了王虎的身边。 那包厢当中空无一人,只有被吃了一半的菜肴还散发着腾腾热气。 李正明视线在这包厢的每一寸中扫过,随即三两步走到了窗户的位置,他推开窗户,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印在窗台上的脚印。 手指在那脚印上飞速抹过,李正明看着手指上的泥土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长安土,幽宁十九巷。” 他当机立断,对着身后早已经聚集起来的下属们一挥手。 “追。” 那些六扇门的捕快们冲下了楼,李正明连忙用潦草的字迹写下了一张纸条,塞进竹筒里,然后放在了窗户的边缘,随即也转身而去。 下一秒,血眼渡鸦从天边飞来,一口叼走了这枚竹简,又朝着天边飞去。 郊外小院。 白忘冬坐在躺椅上,怀抱着那仙器暖炉,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三途鸦落在他的肩头,将嘴里的竹简丢给了他。 白忘冬放下书,将这竹简打开,上面赫然又是李正明的汇报。 “金沙楼变故,将至幽宁十九巷继续寻找其踪迹。” “幽宁十九巷。” 白忘冬轻轻呢喃着这五个字。 然后在他身后的板子上,幽宁十九巷的位置也被圈了出来。 白忘冬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地图,眼睛微眯。 只需要再有一个答案就好了。 果然,这种猜谜的游戏交给李正明简直就是专业对口。 午饭过后,不如小憩一下。 等等看,下一个答案要什么时候来。 第15章 心有成算 幽宁十九巷。 李正明目光在这巷子当中来回扫过。 这里是一处鱼龙混杂之地,就类似于白忘冬放置灵晶的颠倒巷,这里虽然比不上颠倒巷混乱,但确确实实也是乱的很。 京城当中能有这样的地方存在是他们的失职。 但如果没有这样的地方存在,京城里可能还会乱的多。 回想起师傅的教导,李正明咬咬牙,选择对周围的情况暂时视若无睹。 他是多想把这群人都给抓回到大牢里啊,可抓回去又能怎么样呢?都是些犯事不严重的家伙,关一阵子就又要放出来。 师傅说的是有道理的,至少把这群人都聚集在这个地方,那京城的其他地方就会安全一些。 幽宁十九巷的存在是必要的,至少在现在是不可或缺的。 “老大,问到了。” 李正明的副手王虎走回到了他的身边。 “人就住在前面的院子里,但没人看到他回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李正明抱着肩膀淡淡说道。“从后面悄悄绕进去,看看在他家里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好。” 王虎点点头,然后就带着那一票换上便装的六扇门捕快朝着小院那边走了过去。 李正明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只是靠在墙上,仔细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毫无疑问,无论是莫采薇,还是那个死去的楚袖馆东家,这些人都是和这个割脸团伙有关的。 而金沙楼里跑掉的那个杀人凶手,大概也是这团伙里的成员之一。 可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白忘冬早上的推测,那楚袖馆的幕后老板第一遍探查之后,表面上是并没有任何问题的,白忘冬说那人很大可能就会是那个蜕生术的修炼者。 可若是这样的话,那幕后老板被杀,岂不是就意味着蜕生术的修炼者被杀了吗? 难不成还有很多人修炼了蜕生术不成? “不可能。” 李正明低着头看着脚边的石子,果断摇了摇头。 邪术只是邪,又不是没有门槛,蜕生术的内容他查了半夜,大概也算得上是很了解了。 想要修炼蜕生术并不简单,甚至说条件是很苛刻的,绝对不可能大规模修炼成功。 如果,假设修炼蜕生术的人只有一个的话,那这人一定会是整个犯罪团伙的幕后老大,由此可推,那死掉的楚袖馆幕后老板根本就不是那个蜕生术的修炼者。 那么…… 也就不存在白忘冬所推测的,第一遍之所以没有筛出来是因为蜕生术的原因。 那这样一来,杀人灭口,岂不是无稽之谈? 李正明目光一颤。 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 那位被杀害的楚袖馆老板,十有八九……和这案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她还是被杀了。 也就是说,这是凶手……故意的。 她老早就知道了他们一定会第二次检查楚袖馆。 李正明捂住眼睛。 所以说,这其实是真正凶手在用人命耍着他们玩? “一定要抓住你。” 李正明目露锐光,咬牙切齿地说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虎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老大,查了一遍,没查出来东西,这人很仔细,住的地方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就像是随时准备好了有人要来查一样。” “我知道了。” 李正明点点头,眉头微皱。 那人的脚底有长安土的味道,说明他杀人之前一定是刚从幽宁十九巷的出来。 他从金沙楼逃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回幽宁十九巷了,毕竟他脚上的泥土已经漏了踪迹,再回幽宁十九巷那便是…… 等等。 李正明眼眸微动。 这人会不会就是再打一个反逻辑呢,让他们以为他不会再回幽宁十九巷,所以反而留在这里搞灯下黑才是最安全的。 李正明直起身子,目光在旁边这座目标的宅院上扫过。 如果他是这个人,他会怎么去想呢? 他要到哪里才能放心大胆地去玩灯下黑这一套呢? 院子里面? 家藏密室? 还是说…… 李正明的目光突然在这宅院之上移开,然后看向了这宅院的周围。 在下棋的,卖瓜子的,讨钱要饭的,还有当街磕药的。 李正明眼眸一亮,然后大步朝着那个磕药的人走了过去。 王虎见状连忙抬脚跟上。 可那磕药的人一见到李正明朝着他走了过来,第一时间脸色一变,然后直接把手里的药瓶给丢了出去。 然后瞬间化作幻影朝着远处逃去。 李正明冷笑一声。 他在这里,还能让人给逃掉? 腰间的剑瞬间出鞘,第一时间就朝着那人掷去。 剑光犹如一道流星,快而锐利。 直接朝着那人砸了过去。 “吼——” 这是狮吼的声音。 庞大的气浪振动着周围的空气,一个巨大的狮头光影猛地浮现。 “狮吼功!” 王虎讶然。 而且看这威力,还不是练了一年两年的那种,这得是童子功吧。 不过,即便是狮子的吼声再过于凶猛,但下一秒,李正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那被拦住的长剑身后。 他一把握住剑柄,整个人身上爆发出一股浓郁的正气。 “师承六扇门神捕正气剑。”李正明握住剑的同一时间,清朗的声音清晰响起。他握住手中的剑,全身的正气骤然落在了那剑上。 紧接着,那长剑剑鸣一声,一座山峰就这般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剑法,浩然山。” 轰—— 这一剑猛地斩下。 紧接着,那山峰悍然而落,直接朝着那人头顶的狮头砸了过去。 嘭—— 山峰碎开,那狮头瞬间消散。 紧接着,李正明刚想要继续挥剑,可就在这个时候,那男人的脖子上,突然就架上了一柄短剑。 他咧开嘴朝着李正明一笑,然后大声说道。 “嘿,你能找得到我们吗?” 李正明眼眸紧缩,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猛地朝着那男人冲了过去。 但下一秒,那短剑就划断了男人的脖子,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咽喉位置猛地喷出。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人就没了生息。 李正明站在他的身前,默默地收回了伸出的手。 此时此刻,他距离能擒下这人只剩下不到两步的距离。 “这……” 王虎追了过来,看到地上的尸体,眉头紧皱。 “死人比活人能说话,我来处理。” 李正明点点头,示意王虎施为。 能跟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副手,王虎绝对不是个只能站在他后面喊“大人,你好棒”的那种无能之辈。 当街剖尸,属实有些不太雅观。 即便是鱼龙混杂的幽宁十九巷,这等场景也是足够骇人的。 好在有着六扇门其他人维持秩序,这才驱散了围观的泼皮无赖。 “老大。” 就在这个时候,王虎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找到了点东西。” 说着,就拿着一块木牌走了过来。 那木牌血淋淋的,上面还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 “哪里找到的?” 李正明面不改色地从王虎的手中接过那块木牌。 “这人胃里。”王虎正色说道。“大概是为了销毁线索吧。” “木,木二……” 李正阳辨别着那被胃酸腐蚀了些许的字迹,低声说道。 “这是木家家仆的身份牌。” 李正阳认识这东西,主要是在六扇门中有位木家的同僚,他曾经见到过一个类似的牌子。 在木家,主人用玉牌,家仆用木牌。 这上面会写上自己的名字, 木二,这应该就是这个死人的名字。 “走吧,查木家。” 李正阳生生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死透了的木二,眼中闪过了浓浓的怒火。 他将写好的纸条塞进竹简里,然后直接朝着天上一抛。 这竹简并没有落下来。 李正阳看着那只血眼渡鸦从他头顶飞走,然后呼出一口气。 直接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 “永南巷,木府。” 看着手上的纸条,白忘冬踩着躺椅就转过了身来,然后趴在椅背上,朝着地图看了过去。 此时此刻,雪幽兰已经将那第五个圈圈给圈了出来。 第一个,莫采薇死掉的河段。 第二个,楚袖馆的位置。 第三个,金沙楼的位置。 第四个,幽宁十九巷的位置。 然后还有第五…… 朝廷大员木封的府邸。 白忘冬站起身来,直接光着脚踩着凳子就跨过了椅背,然后踩着毛茸茸的地毯,缓步走到了那木板的面前。 五个圈圈,五个位置。 如果他是那个制定游戏的人,那么一定会找一个能将这些地点都给尽收眼底的地方默默看戏。 手持炭笔,白忘冬目光来回在这地图上扫视。 一个能够同时将这些地点全都尽收眼底的最佳观影台。 那应该就是…… 勾勒一道道线条,白忘冬在那图纸之上凭借记忆计算着各种角度和距离。 密密麻麻的线条在那图上交织,最终…… “这里。” 白忘冬握笔点在了一个位置上面,随即脸上露出了极为欣喜的笑容。 就是这里,不会有错了。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他这等的可太辛苦了,再等不来消息,他今天晚上就打算早睡早起了。 白忘冬放下手臂,看着那被标志出来的建筑,目光微眯。 这里不单单只会是凶手的藏身之地,而且大概率会是被那个凶手选定的最终战场。 绝世皮囊保卫战的终章大概率就会在这里进行。 “百月小馆。” 他记得这地方应该就是叫这个名字的。 不是什么不正经的风月场所,是那种正经听曲的地方。 有不少名媛小姐,高门贵女都会在那里喝下午茶。 “可真会找地方。” 不过……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忘冬微微一笑,随即目光骤然混沌。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准备好了吗?” “我来抓你了哦~” 躲猫猫的游戏结束了。 攻守异形。 “哦,小明的话,还是让他继续在外面解谜题吧。” 白忘冬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拍脑袋,开口说道。 “要不然的话,会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呢。” …… “阿嚏。” 京城木府所在。 李正明打了个喷嚏。 “大人,注意身体。” 贴心的小姑娘上前提醒道。 李正明点点头,随即摇摇头:“我身体好得很,放心吧。” “那你还打喷嚏,天气转凉了,你多注意得点保暖。” 王虎插嘴说道,语气中全然都是关心。 他是最担心李正明身体的那个。 要是没了老大,就没了小弟,那他可就不能再当个混子了。 那才是真的地狱。 所以,他就算是拼了他的半条命,也要护住自己老大的安危。 至于半条命之上,那就不做考虑了。 买卖不划算。 “各位,我家老爷请各位入内。” 就在这个时候,木府的管家快步走了过来,然后一脸恭敬地说道。 李正明率先带头,一步迈出,朝着木府里面走了进去。 他得再快一些才行。 也不知道木府会有什么答案。 第16章 月楼相见 百月小馆。 “百月……” 看着眼前的高楼,白忘冬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名字的由来。 百尺水楼台,霜月斗婵娟。 若是站在顶端去俯瞰整个京城,那又该是一种何等壮阔的风景。 整个楼身通体用月光石打造,每到夜晚来临,这整座高楼,都会如同天上明月一般的高洁明亮。 而且,这雕纹,这刻笔。 白忘冬的手掌忍不住抚上了百月小馆的墙面,用手指去感受着那纹路的精美和下刀之时的流利。 他还真的多少有些舍不得。 强忍下心中的不舍,白忘冬后撤两步,又抬头去看着这夜晚的百月馆,这么一座楼要是建好要花多少钱啊。 这背后的老板一定财大气粗。 “这位客人……” 白忘冬的举动引来了门口小厮的注意,两个小厮直接朝着白忘冬这边走了过来,目光满是戒备。 “如不入馆的话……” 可他们两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白忘冬就挥挥袖,与这二人擦肩而过。 两人目光呆滞一瞬,片刻,眼中神光恢复,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 刚才那个一身蓝衣的公子哥呢,怎么一个走神就不见了呢? “莫不是……撞了鬼?” 其中一人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别瞎说。” 另外一个小厮没好气道。 “大晚上说这些,也不怕鬼真的找到你家里去,回去继续看门吧,小心一会儿玉笛姑娘来了见不到人就糟了。” 说完,两人连忙朝着原来的岗位赶了回去。 但此时此刻,墨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一袭蓝衣进入了百月小馆当中。 和外面清冷高洁的外观不一样,里面的百月小馆的气氛是温馨的,所有装饰的主基调主打一个轻松闲适。 即便是已经是晚上的时间,白忘冬还是能看到百月小馆当中的座位坐的满满当当的。 百月小馆一共七层,从最底层朝着上面去看,能看到的是一层又一层的精致。 座位很满,但人不多,主打的就是一个高端消费。 而且客人当中女性居多,男性虽然有,但不及女性的十分之一。 百月小馆本身是男女客人皆可来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成了城中那些高门贵妇,名门小姐的一个聚集场所。 所以潜在的男性客户就很少来这里的。 这就是那个幕后之人给他选好的棺材吗? 蛮不错的。 “咳咳。” 稍微清理的一下嗓子,白忘冬一步站在了那大厅的桌子上,高举手臂。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有话要说。” 清朗的声音在百月小馆中响起,瞬间就吸引到了楼上楼下所有人的注意。 “这是哪家的公子哥,长的可真够俊俏的。” 有客人一见到白忘冬的样子,眼睛瞬间一亮,赞叹说道。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有大胆孟浪的客人此刻已经趴在栏杆上大声询问姓名了。 白忘冬没有搭理他们,只是放下手臂,微笑着说道:“我只给你们十个数的时间,要是十个数以后,你们还没有离开这里,那我可就管不了了。” “小郎君,你知道你这里是哪里吗?” 他的话瞬间引起了楼上楼下众多人的调笑。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吗?敢和我们这么说话。” “十。” 白忘冬背着手,笑容无比灿烂。 见到他开始数数,有人眉头微皱,心中生出了不虞。 但有的人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第一时间就着急忙慌地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那速度,约莫着是练过的。 “九。” “喂,你要干嘛啊。” 站在七楼的客人大声问道。 “是百月安排的表演吗?” “八。” “说话啊。” 有鞭子朝着白忘冬抽了过来。 “回答本小姐的问题。” 白忘冬气定神闲地侧过身躲过了那一鞭,继续数道。 “七。” 语气冷淡轻快,丝毫没有在意那抽鞭子的大小姐。 这一时间,不少人都意识到了白忘冬并不是在开玩笑,有的人动了,有的人还在看戏。 “六。” 大批的人涌入到了一楼。 “五。” 客人已经出去了一半。 “四。” 原本准备留下来看戏的人见到人都走的光光的,脸上露出来些许的慌乱,看着仍旧在数数的白忘冬,她们做出来自己的选择。 “三。” 百月小馆的门还是很大的,这么大批地有客人离开,也能抵得住。 很奇怪,即便是客人这么大批的离开,百月小馆的人没有一个上前阻拦,这些人只是站在各个楼层,冷冷地看着白忘冬。 “二。” 是个人,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现在这异常的情况了。 即便有几位自恃修为够高,原本想要留在这里的人,察觉到了那诡异至极的气氛,此刻也都不再停留。 “一。”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 百月小馆中已经没有了客人留存。 白忘冬轻轻叹了口气。 瞧瞧,为了不让罗睺再被弹劾,他这次可是疏散了人群的,他这么贴心的下属要到哪里去找啊。 “我瞧瞧啊,一,二,三,四……” 白忘冬一个一个数着那些站在楼层边缘朝着他冷冷看过来的身影。 在这空旷的百月小馆中,他清朗的声音显得无比清晰。 “哇塞,一共是十四个人,你们这是把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啊,我的面子可真不小。” 没有一个人主动和他开口说话。 他冷场了。 白忘冬有些尴尬地放下手臂,最后抬头看向了百月小馆最顶层的位置。 他能感觉得到,那里有一股极为强悍的气息。 “不出来见个面吗?” 白忘冬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是知道我容貌冠京城的,你就算是惦记上了我这张脸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别害羞,起码要让我看看你是谁。” “也许,是个熟人呢。” 白忘冬淡淡说道。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声音着实陌生。 “在家里梦着的。” 白忘冬倒也不着急,他轻轻一跃,坐在了那桌子上,晃荡着两条腿说道。 “你这游戏做得太糙,我并不是很想一步一步同你玩,李正明现在玩到那个环节了?” “……第九步。” 又换了一个声线。 “那你一共准备了几步?” “十二步。” 十二减九等于三。 那岂不是说李正明距离这里只剩下了两步了吗? 卧槽。 就不该吃了晚饭再来,这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那,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好了。 “你到底是怎么盯上我的?” 他自认自己容貌冠京城不假,可他这人不爱营销,不爱交际,那么他的脸到底是被谁看到了呢? 百里牧说,不要他忽略掉身边的人。 李正明说,蜕生术是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那结合一下也就是说,上面这位不慌不忙在和他扯闲篇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大抵是个认识他的人。 所以,是谁呢? 啪嗒。 阴影中,一道倩影缓缓走出。 同一时间,一道俏皮可爱的声音响了起来:“白大人,我还是更喜欢你病怏怏的样子,你就不能变回去吗?” 面容缓缓清晰,一个满脸都是可爱笑容的女孩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 白忘冬眯着眼,盯着她看了半天。 “你……谁啊?” 女子面色一僵,随即释然一笑:“罢了,你的所有行为我都能接受,毕竟你生的这般好看,可不是就天生要叫人宠溺的吗?” 她微微鞠躬。 “好久不见了,白大人,这段日子我真的很想你。” 想我?还是想这张脸啊。 “齐茜。”白忘冬眯眯眼。“倒真是深藏不露。” 顺德府跃星门大小姐,齐茜。 那个在破庙中跟着徐妙锦的女人。 徐妙锦居然没有发现这人有问题,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玲珑心对于蜕生术大抵是没有太大作用的。 至少在辨别身份真伪的方面没有作用。 其他的,若是以齐茜这个身份说假话的话,应该还会触动。 “多谢您的夸奖。”齐茜听到他的声音极为满意地笑了,她抿了抿香唇,目光满是火热地看着白忘冬。“您放心,为了让您变得更加完美,我一定会把您打的快要死的时候,再把您纳入到我的收藏柜里。” “我必须要将您放在收藏柜的顶层,这样才能配得上您这张脸的美丽。” 她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居然泛起了红潮,她大声喘息,声音兴奋至极。 “您知道我这段时间忍的有多辛苦吗?我一想到您这张脸,我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我日思夜想您会来到我的面前。” “就今天,今天,今天……” “多谢您,即便过程不对,但您还是来了。果然,您也是想要我把你给吸纳进我的身体的对吧?” 她扭动着自己的娇躯,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在兴奋的颤抖。 白忘冬眯着眼睛看着她,虽然他很少这么说别人,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齐茜有病。 真的,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光说话就把自己给说高潮的。 “真的是……” 白忘冬无奈地撩起了额头上的发丝。 “喂。” 他扬起笑脸,整双眼眸骤然变得混沌至极,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在他的身上蔓延而出。 楼层之上,那些冷漠注视着白忘冬的人目光微微一变,越发忌惮。 白忘冬跳下了那桌子,随即他一步迈出,凶猛的火焰瞬间在他的脚底浮现。 “我啊,对你真的很感兴趣,所以……” “你能乖乖躺好让我剖了吗?” 轰—— 暴烈的火焰瞬间冲天而起。 一刹那,烈火高歌,遍地红花。 第17章 请你为我去死 暴烈的火焰瞬间就将百月小馆上上下下直接燃烧。 那原本闲适的环境刹那间化为了炼狱。 白忘冬双颊之上火云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上脸。 咚—— 钟声响起。 白忘冬看着那金钟猛地从他的头顶砸了下来。 战斗一触即发。 白忘冬没有半点想要躲避的意思,他直接一脚踹出。 那赤红色的厉火在他的腿上凶猛的燃烧。 嘭—— 金钟在霎那间碎裂,白忘冬收回腿的第一时间,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犹如一颗被射出的炮弹一般,朝着楼上猛地冲了过去。 啊呜。 这是巨蟒从侧面咬过来的声音。 白忘冬手中火焰长枪出现,他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身体高速旋转一圈,那锋利的枪头一刹撕裂了白忘冬周身的空间。 噗嗤。 那巨蟒被一瞬撕碎,白忘冬手中长枪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一枪掷出。 轰隆—— 火焰长枪的破空声汹涌响起,就像是爆炸的惊雷一般,震的人耳膜发颤。 那火焰长枪,直接轰碎了百月小馆的墙壁,顷刻间,整个二楼轰然坍塌。 白忘冬脚踩在三楼的栏杆上落地,同一时间,三把长剑直接朝着他的背后刺了过来。 “我啊,真的很好奇。”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阵阵响起。 那三把长剑刺穿他的后心,他的身体骤然化为火焰朝着那三人冲去。 三人瞳孔紧缩,被那火焰给砸了脸。 白忘冬的身影踩着影子落在了他的脸上,一脚蹬着他们的脸继续朝着上面飞去。 “齐茜你为什么能笼络到这么多人帮你呢?” 一脚踹爆旁边那又冲上来的蟒蛇光影,白忘冬接着说道。 “是因为你有个人魅力吗?” 手中抓着的火焰长矛刺穿了一人的咽喉,他一脚将那人踹出,然后落在了四楼。 “显然没有。” “那就是你够聪明,够厉害?” 一把抓住冲上来的那人的脸,白忘冬用力一捏,那人的头骨直接变形,被白忘冬生生捏爆。 “显然你也不是。” 可就在白忘冬刚捏碎那人脑袋的时候,另外的人又冲了上来,那汹涌澎湃的毁灭力,显然是选择了自爆。 白忘冬眼睛微眯。 脸上火云纹褪去,换上了眼角的幽蓝色花纹。 一朵朵冰花绽放,抵挡着那庞大的毁灭力。 “而且他们好像能为了你毫不畏死,这就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 白忘冬挥手撤走冰花,然后信步闲庭地走在四楼的走廊,手指在那四楼的栏杆上划过。 “我遇到莫采薇的时候,那般拷问,她都没有供出你来,甚至在被我抓到的那一秒,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自杀。” 白忘冬啧啧嘴,对着冲上来的一人直接一个飞踹。 那人从四楼落下,朝着一楼狠狠砸了过去。 “那时我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如此的忠诚。” 手中雀寒翎浮现,白忘冬手指在其扇柄上轻轻一点。 旋即,那一片片锋利的寒冰翎羽浮现,朝着那浑身浴血,双目赤红的来人冲了过去。 凌迟! 一刹那,鲜血四溅。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即便下面的杀戮进行地那般频繁,可齐茜仍旧没有动容半分,她戏谑地看着下面的修罗场,从容不迫地观察着白忘冬的一举一动。 一边看着,她一边捂着自己的脸,眼中难掩她对白忘冬的渴望。 她多想把这个男人给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和她永远在一起。 “我还真找到了。” 白忘冬举着扇子,挡下了那一同斩上来的四把刀剑,他手臂猛地一沉,随即,双目中鎏金色猛地迸发。 调动全身的寒气。 一念成冰。 被火焰肆虐的百月小馆骤然被冰霜所占领,那疯狂的寒气在灼热的空气中浮动,只是一刹,炼狱变成了冰狱。 那斩上来的四人顷刻间化为了冰雕,被白忘冬挥舞扇子来了个全垒打,直接碎成了漫天的冰屑。 白忘冬抖了抖肩膀上的冰雪,然后抬起头,玩味地看着顶楼上翘腿坐着的那人。 “你该不会是把他们的某个挚亲,或者挚爱的脸皮给扒下来了吧?然后告诉他们说……” 白忘冬捂住自己的胸膛,脸上那一副极为诚恳的表情。 “啊~你们爱的人并没有死,只是活在了我的身体当中,保护好我,就是在保护好他。” 齐茜脸上露出了小小的惊讶。 “一个字都不差呢,那你说,他们为什么悍不畏死呢?” 白忘冬抓住手中的长鞭,用力一拽,一道倩影就落在了他的脚边,白忘冬一脚踩在了那脑袋上,冰化成火,幽兰花纹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火云纹在脸上现出。 然后他用力一踩,火焰浮动。 那个女子的脑袋被一脚踩碎。 白忘冬抿着嘴想了想,然后说道:“莫非是你对他们说,他们若是死了,你就会把他们同样放到你的身体里面,这样一来,就能和各自爱的人团聚了。” “你真的很厉害。” 齐茜感慨地摇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真的是把我说过的话猜的清清楚楚呢。” “可蜕生术若想要发动的前提,不是活着的尸体吗?”白忘冬眨了眨眼,虚心问道。“他们如果死了,那不就是‘白死’了吗?” “那你不妨试着和他们说说,我做不到。” 齐茜笑着说道。 “也许他们能停手也说不定。” “是吗?” 白忘冬身上鬼炁迸发,那诸多恶鬼将面前这人给死死抓住,白忘冬站在栏杆上,和他平视在一起,然后开口说道。 “我告诉你啊,上面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爱的那个人,她也没办法把你死了以后的脸皮割下来融入体内,你被骗了。” “吼——” 回答白忘冬这真诚提醒的,是一阵蛮横的低吼声。 这人挣扎着四肢,全身上下灵力浮动。 又是一个自杀的人。 白忘冬一脚踩在这人的头上,然后三两下就来到了五楼。 轰—— 爆炸声从下面传来,那恐怖的毁灭力将下面的楼层全部轰塌了。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倒是有些小小的讶然。 “看来你洗脑的水平是相当不错的呢。” 这是真的悍不畏死啊。 恐怕在白忘冬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这人脑海当中首先出现的一句话会是:“这人在胡言乱语,怕不是想要扰我心神,炸死他!大不了我就去找某某某了。” 怎么说呢? 一个人的思维被控制到了这种程度,真的就已经算是没救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我就是最后的希望。” 齐茜淡淡说道。 “有的时候,爱就是诅咒,它真的会让你做一些曾经根本没办法理解的事情,你觉得他们很蠢,他们也觉得自己很蠢,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仍旧不愿意放弃这最后一丢丢希望。” “白大人,你讨厌这些人吗?” 没有等白忘冬的回答,齐茜自顾自地说道。 “我啊,超讨厌这些人,这群人对着我说话的时候,那眼神,那语气都让我觉得特别的讨厌。” “他们到底在爱谁,他们到底在看谁,他们到底在对着谁发情。” 齐茜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恐怖,她愤怒地笑着,整个人浑身都在颤抖,她舔着自己的嘴唇,下一秒,她整个表情突然变得冷漠了下来,然后冷冷地喝了一声。 “云弥,去死。” 场中并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齐茜的脸就变成了另一个女子的模样,一脸温柔的浅笑,然后用那柔和的声音说道:“云弥,你来找我吧,我想你了。” 噗嗤。 下面的大厅中,一个男子毫不犹豫用手中的刀抹过自己的脖子。 鲜血四溅,那人的尸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冰窟当中。 下一秒,齐茜的脸恢复到了刚才的样子,静静说道。 “你瞧,这群人就是这般贱。” “所以你不需要他们了,想要让我把他们全都给处理掉对吗?” 白忘冬把手里的心脏给扔了下去,那原本站在楼上楼下的十四个人此刻一个也没有剩下,全都倒在了血泊当中。 有些人是笑着死的。 有些人是惊恐着死的。 但无论怎么样,这群人是真的都死了。 “你又看穿我的想法了呢。” 齐茜扭捏地说道,她仿佛一脸腼腆害羞地看着白忘冬,整个人都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果然,你是最棒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让你进入我身体了。” “呐,白忘冬,别反抗好嘛?就这样和我融为一体吧,加入我们,我会让你的人生更加完美。” 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白忘冬抬起头看着齐茜,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对不起,我拒绝,你的身体里有那么多人,在那里定居会很吵,再说了……” 白忘冬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不希望有人会顶着这张脸被人骂作是蠢货,所以,很抱歉,你的提议我不能接受。” “但是,我的提议,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他一脸的真诚。 “能让我剖了你吗?我这人不喜欢看皮囊,我只想看看你的内在。” “这样吗?” 齐茜抿了抿嘴。 “果然,有些事情只靠协商是谈不拢的。” “这个观点我同意。” 白忘冬点点头,很赞同的说道。 “那么……” 两人同时开口,目光同样深情地看向对方,说出了同样的话。 “就请你为我去死吧。” 第18章 火落 平淡且深情的声音在这楼内清晰响起。 两人的声音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出现了一个交叠。 同一时间,凶戾的鬼炁和那狂暴的灵力刹那间就碰撞在了一起。 百月馆摇摇欲坠。 此刻,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一个图谋对方的皮囊。 一个渴望对方的内在。 两人的矛盾点已然出现,余地这样的东西,打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 那碰撞之后产生的凌厉飓风席卷着这处高楼的每一寸砖瓦。 嘭—— 紧接着,两道身影从原地极速弹出,音爆声猛地炸响。 高楼直接炸开,那飞溅的砖瓦当中,只有两道流光高速靠近。 轰隆。 烈火在咆哮,流水在狂舞。 齐茜的脸早已经换成了一副陌生的模样,无尽的水流在她的周身飞溅,和满身浴火的白忘冬直接撞在了一起。 “为什么要反抗呢?” 齐茜和白忘冬手臂碰撞,两人的脸颊迅速靠近。 她一脸的红潮,近距离痴迷地看着白忘冬的脸。 “你这张脸天生就该被束之高阁,我会建造一座比百月馆还要高十倍百倍的楼阁将它藏起来,每日每夜的观赏,白忘冬,求求你,把它给我好不好……” 水流和烈火相互辗压,那刺耳的蒸发声混合着齐茜的恳求声显得是那般的杂乱。 白忘冬目光混沌地看着齐茜,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他咧嘴一笑。 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嘭!! 甩开手臂,那滚烫的热水顷刻间朝着四周爆开,白忘冬一脚朝着齐茜踢了过去。 那凌厉的鞭腿瞬间轰击在了齐茜的身上,但齐茜的身体没有半点晃荡,她整张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脸颊迅速变化,一个刀疤脸壮汉就这样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 咚咚咚咚咚—— 无数的轰击声在这漫天飞撒的砖瓦当中此起彼伏响起,那眼花缭乱的拳脚幻影接连在两人的身前交缠。 每一招都是凌厉的杀招,每一招都是冲着将对方给彻底轰碎而去。 眨眼之间,两人的身影多次闪现,从六楼直接干到了一楼。 齐茜的脸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变化,那是一个神情冷肃到了极点的女子,她周身流星镖飞散。 每一拳每一脚都干脆利落到了极致。 白忘冬躲避着那些流星镖的刺穿,周身火焰越燃越旺。 “我很好奇,你真的能时时刻刻分的清楚自己是谁吗?” 双手当中出现两柄火焰双戟,白忘冬直接斩开面前的流星镖,朝着齐茜猛地砸了过去。 “那么多的记忆和灵魂,你就从来都不曾迷失掉自己?” 咚!!! 冷肃女子消失,齐茜的脸庞再次有了新的变化。 她周身浮现一面厚重的土墙,很坚实地就挡住了那火焰双戟的轰击。 “从未。” 这是齐茜的回答。 她语气轻快地说道。 “我比谁都要清楚我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她手掌盖在了那土墙的上面,顷刻间,那土墙猛地炸开。 白忘冬手中的火焰双戟被生生炸碎。 “我不会被人爱,不会被人恨。” 齐茜一边说着,一边结印,那周身飞散的石块猛地朝着白忘冬砸了过去。 白忘冬挥袖,火焰弥散。 那些土块瞬间被彻底崩毁。 她隔着那被燃烧土墙看着白忘冬,继续说道。 “我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好看的孩子才会得到别人关注,皮囊这样的东西永远都是能最快抓住别人视线的东西。” “宠爱也好,妒恨也罢。” “这些昂贵的视线,只会赏给那些好看的人。” “所以你的真容很丑?” 白忘冬站在原地和她平视在一起。 “丑到你将追求美变成是一种心理变态的癖好。” “不。” 齐茜轻轻一笑。 “我觉得我长的还蛮不错的。” 她摸着自己的脸,笑着说道。 “只不过,这世界上永远都会有比你好看的人。” “而这样的人一旦出现,就会夺走那专属于你的目光,这是一种背叛。” 白忘冬目光微闪,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你说你不会被人爱?” “对。” “也没有被人恨?” “没错。” “这是说你真正的那张脸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 齐茜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那些原本爱着你的人恨着你的人都去了哪里了呢?” “我刚才说了,他们背叛了我,把目光交给了别人。” “然后呢?” “然后……”齐茜仰起头,脸上露出了欢悦的笑容。“就没有然后了啊。” 那些被她叫做爹爹,娘亲,兄长,小妹的人,全都被她在那个晚上剥下了脸皮,然后容纳进了她的身体里。 从那天开始,他们就只能去看着她一个人了。 “你貌似,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看着齐茜这副表情,白忘冬猜出了什么,他眉头一挑,开口说道。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蛮有趣的。”齐茜收回仰起来的下巴,眨眨眼,用那张可爱至极的陌生脸庞对着白忘冬甜甜一笑。 “那我了解了。” 白忘冬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了解什么?” 齐茜一头雾水地问道。 “你的故事应该是相当精彩的。”白忘冬抬起头来,对着她解释道,他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地让齐茜有些不太适应。“但,很可惜,我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冲动了,所以……” “所以?” 齐茜握住了手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剑,身体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直接进入第二阶段吧。” 白忘冬单手叉腰,轻轻说道。 “第二……阶段?” 齐茜费解地皱了皱眉。 第二阶段是什么阶段? “那当然是……” 白忘冬伸出手掌,仰起头看向了那百月馆的天花板。 “给这京城敲响午夜的钟声。” “答应我,别死了。” “你还得陪着我舞完这最后一场。” 齐茜抬起头,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她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瞳孔猛然紧缩。 “什么时候!!” 那被天花板拦住视线的天空之上,有着一根又一根的赤红色厉火枪头在夜空当中悬浮。 那一根一根的从上到下排列成看不到尾巴的长龙。 而那些枪头所对准的位置,就在百月小馆。 白忘冬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天空上的这一切??? 但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那一刻,冷汗浸湿了齐茜的衣衫,她感受着那庞大的威胁,整张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狂热。 “果然,白忘冬,你就是最棒的,我一定要……” “鬼术.赤天燃星落.……” 齐茜的声音被白忘冬清淡的声音所覆盖,白忘冬响指打响。 “银河。” 轰—— 下一秒,那些十字枪头犹如落下的长河,在这一刻绽放出剧烈的火光,狂暴的火焰疯狂砸下。 “来来来,这是新的舞台!!!” 齐茜愉悦的叫喊声被那爆裂声给掩埋。 紧接着,那百月小馆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第19章 火海困斗 璀璨的火光在京城当中冲天而起,白忘冬站在那废墟当中,周身围拢全然都是猛炎。 他踩着那被融化的焦土,冷冷地注视着那熊熊燃烧的火海。 他还在等着他的舞伴。 此举没什么特别的含义,他就是单纯的想要万众瞩目一下。 在火光中与某个人共舞,这一定会是最浪漫的画面。 那样多美啊。 “真的好疼好疼好疼。” 不出白忘冬的所料,齐茜从那火光当中一步步踉跄走出。 她全身都被烧伤,整个人现在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可她的笑声却仍旧中气十足,她满眼桃花地看着白忘冬。 那眼睛里的渴求已经明显到了极致。 此时此刻,她可不单单只是想要白忘冬的脸了,她想要将整个人的一切都收入囊中,她要了解这个男人的一切,然后成为他。 成为白忘冬。 想想就觉得兴奋。 嗤—— 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齐茜身上那烧伤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消失,新的皮肉滋生,同一时间,她的脸庞又换了一张。 她环视周围的火海,咧开了嘴巴。 “这可真的是个不错的舞台。” 美丽到让她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这片火海就只能有一个人从这里走出去。 白忘冬是这个意思吧。 可白忘冬没有回答她,他只是那般静静地站着。 他静静地看着齐茜,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玩具一样。 齐茜皱眉,她总觉得白忘冬的目光有些刺人。 她可是很认真很认真地准备过要把白忘冬的脸给加入收藏品里面的。 她觉得白忘冬不尊重她。 但…… 没事的。 齐茜的脸上又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白忘冬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反正,那张脸是会被她放在收藏柜里,日日夜夜观赏的,即便是现在宠溺一点又有什么呢? “白忘冬,我们开始吧。” 齐茜快忍不住了。 她想要开始那真真正正的厮杀,想要赶快把那张脸给扒下来,纳入自己的收藏。 可白忘冬却没理他,他只是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着这个世界。 现在的京城有多少人已经把视线都放在这里了呢? 有多少人觉得这片灿烂的火海是美丽的呢? 这般将暗夜照亮的光景如何不浪漫,毁灭带来惩戒,惩戒来判定新生。 呼吸着那并不好闻的空气,整个人的心情愉悦到了极致。 想到了就去做,做完了才能知道感受。 此时此刻,在这火海当中,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更加的酣畅淋漓。 “趁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之前,将这一舞给跳完吧。” 白忘冬放下手臂,睁开眼睛看向了那跃跃欲试的齐茜。 在等待…… 这是一个合格的舞伴。 “好啊。” 齐茜甜甜一笑,然后…… 嘭—— 下一秒,无数的藤蔓瞬间从地下冲出,直接朝着白忘冬的位置猛地砸了过去。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光芒大放,随即一把抛出一块灵石。 轰!!! 气海当中,他的灵力猛然大放。 火焰在一瞬间燃起,然后,白忘冬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猛地朝着那藤蔓中心冲了过去。 哗啦。 火焰燃起的一刹那,整片藤蔓就被大批大批的厉火所焚烧。 然而下一秒,这些藤蔓褪去了青绿色的外衣,露出了里面黑色的本质。 这些黑色藤蔓被火焰炙烤居然没有半点的损伤。 火免! 但白忘冬一拳轰出。 那全身上下的火焰在这一刻猛地爆开,那强大的爆炸力直接将那藤蔓给一拳轰碎。 火免? 但免不了拳头。 白忘冬破藤而出,笑容越发的愉悦。 踩着漫天破碎的藤蔓,他的目光混沌,直直看向了远处站立的那道身影。 对准,拉弓。 火焰箭矢在那火焰长弓上熊熊燃烧。 嗖—— 没有半点铺垫,那火焰箭矢直接刺穿空间,焚烧面前一切朝着齐茜冲去。 这一箭之下,空间都在坍塌。 齐茜轻轻抬头。 紧接着,那火焰箭矢就刺穿了齐茜的身体,猛烈的火焰炸开,根本就没有伤到齐茜分毫。 这是…… 假的? 白忘冬眼睛微眯,紧接着下一秒,一道身影就在他的身后浮现。 没有半点犹豫,他直接猛地一脚朝着后面飞出。 轰隆—— 这一刻,挡住白忘冬脚的是齐茜的手臂,齐茜此刻已然化身彪形大汉,整个人全身肌肉都散发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白忘冬眼睛一眯,双眸当中全然都是锐利的戾气。 他虽然一脚没有踹开齐茜的防护,但第二脚却已经在第一脚被拦住的时候就蓄势待发。 那裹挟着厉火的一腿就这般踹到了齐茜的身上,厉火滋烤他的皮肉,这其中的疼痛绝对能算得上是剧痛。 但齐茜并没有退后,凭借着那强悍的肉身能力,硬生生将这一击给挡了下来。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光芒一放,利用巧力,直接一个翻越,出现在了齐茜的肩头。 他站在齐茜肩头的那一刹那,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拍掌。 赤红色的厉火火苗在他的双掌之间出现。 鬼术.燃魂火。 白忘冬托着那火苗直接双手落下朝着齐茜的脑袋砸了过去。 嘭—— 厉火在齐茜的脑门上绽放,齐茜死死咬着牙,全身上下一层金光绽放开来,金光大放之下,他整个人恍若一幅金身佛像。 厉火在她的金身之上迅速蔓延。 但金光大放之下,那血红色的厉火居然没办法再度深入。 紧接着,她的脸颊再度变化,变成了一个干瘦的老头。 噗通。 那是一阵极为诡异的烟雾。 白忘冬看着齐茜的身影眼睁睁地在原地消失,他整个身子下落,轻轻一跃,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但下一秒,齐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那干瘦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掌直接掏进了白忘冬的心口。 没有触感! 是残影!!! “为什么你们就总是喜欢在别人身后出现呢?” 齐茜的头顶,白忘冬的身影再度浮现,他双眼覆盖着眼影,整个人全身都披着一件黑色鸦羽的斗篷。 半鬼化.三途鸦。 白忘冬的身影从那空间旋涡当中出现, 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一脚,死死地瞄准了那老头的脑袋。 然后,三途鸦的半鬼化模式解除,火云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半鬼化.红烛。 同一时间,白忘冬也踩在那老头的头顶,脚掌稳稳落地,便是用力一碾。 轰隆—— 暴烈的火柱冲天而起,齐茜直接痛叫一声,火柱挣扎当中,整个人再度消失在了原地。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白忘冬的错觉,他总觉得齐茜那一声痛叫好像有点变态。 不过,她本身就是个变态就是了。 等到齐茜的身影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和白忘冬拉开了距离。 她重新变回到了齐茜的模样,握紧手中的剑,死死盯着白忘冬一动不动。 这眼神中的倔强,就好似让白忘冬看到了昔日在顺德府徐妙锦的那个小跟班。 小样,还玩起角色扮演来了。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光芒的大放。 然后,脚下无数的鬼炁冲天而起。 “来啊,厮杀啊,起舞啊。” 白忘冬踩着恶鬼,放声大笑,语气轻快且平淡,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躲那么远干嘛?” 那清淡的声音进入到了齐茜的耳朵里。 齐茜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压制到这般程度。 可白忘冬没有留给她走神的时间。 轰—— 白忘冬身上的鬼炁全面爆发。 齐茜感受着那朝着她冲过来的万千恶鬼,那是一股极为凶戾的气息,她美眸微凝,整个人全身上下剑势骤然凝结。 “跃星门仙法。” 齐茜握紧手中的剑,用那坚定的语气说道。 “星落。” 唰—— 这是极为迅速的一剑。 就像是一道极速坠落的流星,须臾之间,便是一瞬千里。 白忘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剑就穿过了那鬼炁的防线,到了他的脖子位置。 见到这一幕,白忘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没错了,没错了,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就应该是这样才有意思。 他身体朝着前方迅速靠近,脖子猛地向着那剑锋冲了上去。 紧接着,他脸上的火云纹褪走,幽蓝色花纹再度迅速爬上了他的眼角。 半鬼化.雪幽兰。 那凛冽的寒气瞬间向着周围弥散,而就在那一剑即将落到他脖子位置的时候,无数小小的冰花此时在那一剑前面嫣然绽放。 鬼术.幽寒伞.花种。 锋利且迅速的剑锋再也没办法跨过寒冰小花再进一步。 挡住这贴身而来的一剑,白忘冬手中直接两柄寒冰长枪浮现。 噗嗤—— 没有半点的迟疑,这两柄寒冰长枪瞬间没入到了齐茜的肩膀。 齐茜整个人痛叫一声,然后她死死咬牙,脸上的面容再度变化。 就是最开始用出水仙法的那个。 明明肩膀已经被废,可齐茜就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她脸颊靠近白忘冬,轻吐香气。 下一秒,庞大的水浪直接在齐茜的身后掀起,然后朝着白忘冬冲了过去。 巨浪? 不对。 是冰川! 白忘冬身上寒气瞬间爆发。 一念成冰,就在这一刻。 那滚滚而来的巨浪眨眼间变化为了寒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齐茜冷哼一声,没有放弃,直接托起那重如千斤一般的冰川,直接朝着白忘冬砸了过去。 白忘冬手掌一捏。 咔嚓—— 这冰川瞬间破碎,漫天冰晶飞舞。 白忘冬站在冰屑当中,看着眼前的齐茜。 无聊,太无聊了。 即便是齐茜身怀众多的仙法,可此时此刻,白忘冬还是没有感觉到半点的压力。 这样不对,这不是他想要的舞。 “再用力一点啊。” 白忘冬抬起下巴,清冷说道。 “你难道就真的只能到这一步了吗?” 这是挑衅,是嘲讽,是明显的嘲笑。 可在齐茜看来,这是不满,白忘冬在不满自己接收他的脸。 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得到他的脸,所以才会这么阻拦。 这样是不行的,不行的,不行的。 她一定要拿到那张脸才行。 感受着齐茜那眼中的火焰。 白忘冬突然一笑,笑得很满意。 呦呵。 原来还真有藏着掖着的东西啊。 不逼一把出不来吗? 那不如这样吧,他来给齐茜加把火。 一念至此,白忘冬目光突然变得戏谑起来,他看着齐茜,然后手中出现了一把冰刀,那冰刀被他按在脸上,对着齐茜说。 “你如果还不动手,这张脸可就废了。” 自己用自己的脸去逼一个陌生人听话。 这确实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 可即便这个场景再离谱,但是齐茜确确实实是发疯了。 她就像是疯了一样,死死咬着牙,看着白忘冬目光狠辣至极。 “你不许动它。” “……” 白忘冬微微一笑,随即用了用力,但刀刃并未入肉,一点也不疼。 “我说了……” 齐茜整个人目光瞬间变得阴冷。 “你不许伤到它!!!” 强烈的杀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轰隆—— 一股强大的气息卷风而起。 白忘冬站在齐茜的面前,笑容根本掩藏不住。 众所周知,打怪会有第二阶段是常识。 “来吧,让我好好的愉悦一下。” 第20章 三头六臂 蜕生术很强。 这是白忘冬从李正明讲述蜕生术开始,就已经在心中下了的定义。 一个可以将无数人毕生所学都归于己身的术法,包括经验,天赋,熟练度,思维,反应,判断力。 这些与生俱来,和后天需要大量时间培养出来的东西,都能够在剥夺掉对方存在的那一刻,容纳到自己的身体当中。 这是多么不讲道理的一种术法。 光只是听着描述,就能够感受到修炼蜕生术的修行者那毫无异议的强度。 本来白忘冬很期待今天晚上的这场约会的。 可截止到目前为止,齐茜都没有表现出来和他预想当中相差不多的强度。 他很失望。 “蜕生术的用法不是这样的。” “将所有的人格都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分开来用?” “这得是多么愚蠢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蜕变和重生,哪一个不是为了更好的自己?” 白忘冬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淡淡说道。 “他们在你的这里开会,吵得你很烦很烦对吗?那就把他们全都杀了,让他们彻底闭嘴,你的脑子里只能有一个声音。” “吞噬掉他们,然后变得更强,才能真的蜕生。” “这样的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你是真的够蠢的。” “闭嘴。” 齐茜恶狠狠地盯着他,狞声道。 “就不。” 白忘冬咧嘴一笑,目光冰冷到了极致。 “喂,杂碎,快点给我变得更有趣一点啊,你现在这么无聊,我要怎么样才能兴奋起来。” 他可是抽出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找她,要是得到的就只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他会觉得亏大了的。 他的时间千金无价,要是不能让他感到欢愉,那简直就是在犯罪。 该被凌迟车裂五马分尸。 作为顺德府事件的参与者之一,齐茜既然这么有信心能够将他拿下,那就一定是有着相应程度的手段的吧。 掌握蜕生术这种高质量的邪术这么多年,就算是头猪也该研究出了一丢丢的底牌了,总不至于停留在初始阶段毫无进展。 “那就是你还在犹豫,该不该用出来。” 白忘冬眯着眼睛,玩味一笑。 “既然这样,就让我来推你一把好了。” 白忘冬手掌一甩,持着一把冰刀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要是你再不出手,你渴求的这张脸可就真的要被毁了。” “白忘冬,这是你自己找死的。” 隔着距离,齐茜冷冷看着他。 她眼眸微闪,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块血红色的晶石。 那块晶石只是刚一拿出,白忘冬就感觉到了一股极为诡异的气息,渐渐的,他眼中的鎏金色光芒越发明亮。 齐茜拿起那块血红色晶石,直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咕咚。 这是吞咽的声音。 只见齐茜的喉咙动了一下,那块血红色晶石不出意外应该是已经进了她的肚子里。 白忘冬目睹着这一幕的全过程,并没有阻拦。 他放下手里的冰刀,将其轻轻捏碎。 下一秒,齐茜身子极为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浪风猛地自齐茜的身上炸开,朝着四周极速飞散。 那大风吹过白忘冬的面庞,将他凌乱的发丝给用力掀起。 白忘冬的目光越来越亮。 噗嗤。 突然,齐茜的身上猛地钻出了一双手臂。 然后…… 噗嗤。 第二双手臂钻出。 紧接着,又是“噗嗤”两声。 两颗脑袋出现在了齐茜的肩头。 那是三张完全不同的脸,也是三双完全不同的手臂。 三头六臂! “哇哦~好恶心。” 白忘冬看完整个过程,语气颇为轻快地说道。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齐茜的三颗脑袋猛地抬起。 “恶心?!!” 她的眼中是浓浓的怒火。 是啦,就是恶心。 她真的真的不想变成这样的,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非要逼她。 要是他能乖乖把脸交给自己,她何至于要变成现在的样子?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现在的现在,就只有一件事能抚平她受到的伤痛。 那就是…… 六只手臂抚上脸颊,齐茜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痴迷的表情。 “把你的脸交给我吧,白忘冬……” 听到这话,白忘冬歪头,那明亮的目光骤然混沌,他嘴角微微勾起,说出了那熟悉的三个字。 “我拒绝。” 轰—— 两股庞大的威势瞬间冲天而起。 从这一刻开始,今晚的表演才算是真正的开幕。 …… “感谢配合,如果你再见到那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李正明带着六扇门的人从京城接近郊外的地方走出,脸上难掩疲惫之色。 在外整整奔忙了一整天的时间,这就算是铁人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不累。 不过,真相在他的眼前越发的清晰。 他能感觉的到,他此刻距离幕后凶手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只要再找到这个人,他就能找到幕后凶手的藏身之所。 “就是走的有些太顺了。” 李正明喃喃自语道。 “顺还不好吗?” 王虎站在他旁边,听到了他的喃喃声,忍不住吐槽道。 “再说了,也不看看我们之前查了多久。” “就是因为之前查了那么久没有查到,现在这般顺利才会显得异常。”李正明摇摇头。 “我怀疑,这是凶手故意在把我们往她藏身的地方领。” “故意?” “这凶手很自负,她是在溜着我们玩,她觉得,到了最后我们一定奈何不了她。” 李正明炯炯有神的眼睛里精光闪烁。 “她在等着我们去抓她。” “啊?这样吗?”王虎微微惊讶了一下,但也没有太惊讶。 他跟着李正明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他见过不少,各种各样离谱的嫌疑人他也都见过。 这样的凶手还算不上太离谱。 “去家里多调些人过来,接下来的逮捕可能会是场恶战。” 李正明想了想,吩咐说道。 王虎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然后就转身去找跑腿的人去了。 他得留在李正明身边保护他,不适合去做。 而此时此刻的李正明则是抬头看向了夜空。 要不要给白忘冬那家伙送封信让他一同过来,虽然他时常觉得白忘冬这人太过于跳脱,让人格外忌惮。 但不得不说,他的各方面能力很强。 如果真的要动手的话,有他这位锦衣卫的天骄在,会更加保险一些。 只不过这就涉及到一个锦衣卫和六扇门之间争斗关系的问题了。 他向来厌恶这样的争斗,可又不能忽视这样的争斗。 怎么办好呢? 算了。 还是抓人更重要。 绝对不能让犯人跑掉,加层保险是必要的。 事后要是有人问起来为什么会让白忘冬参与这件事情,那就随便找个理由好了。 这样想着,他刚想要准备信件。 结果就突然听到了一阵猛烈的爆炸声。 他震惊回眸。 下一秒,那染红天际的火光就映入到了他的眼帘。 “这是……” 李正明看着那个方向,突然,他心头一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连忙朝着周围的人招手。 “所有人,跟我走,快!” 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划破夜色,朝着火光冲天的那个方向冲去。 第21章 激战 剧烈的狂风席卷着已经成为废墟的百月小馆里的每一寸土地。 白忘冬能够感觉得出来,对面这个三头六臂下的齐茜的气息有多么的强劲。 那凶戾到几乎能够赶得上凶兽般的气息让他的全身不自觉的发颤。 这是兴奋的发颤。 看来,今天晚上没有来错。 轰—— 火云纹上脸,白忘冬双目瞬间染上鎏金。 那汹涌的火海在这一刻将周围掩埋。 但就是这一瞬间,白忘冬突然察觉到了一股极为阴冷的目光。 危机将至! 白忘冬瞳孔微缩,紧接着,一道有着三头六臂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好快!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齐茜是何时有了动作。 但…… 没问题! 来得及! 白忘冬的身体很快就做出了反应,这完全是在感受到危机的下一秒,身体做出的条件反射。 他直接抬起双臂,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 嘭—— 下一秒,齐茜的拳头就落在了白忘冬的手臂上。 白忘冬的额头之上青筋暴出,紧紧咬牙,笑得更开心了。 好重的力气! 光是这速度和力气,就可比一开始的齐茜要强了五倍不止。 啪! 白忘冬在挡下齐茜拳头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击,他一把抓住齐茜的手腕,上半身极速扭转,要把她给扔出去。 但齐茜的身体在半空中灵活扭动,下一秒,直接贴在了白忘冬的后背之上。 白忘冬没有犹豫,极速转身,一个肘击狠狠朝着齐茜的头颅砸了过去。 轰—— 手肘击中齐茜的一瞬间,那暴烈的赤红色烈火猛地炸开。 但火光散去,率先露出来的却是黑色的藤蔓。 紧接着,一记狠辣的重拳就砸向了白忘冬的腹部。 哗啦。 白忘冬的身体被猛地击穿,火光飞溅,他的身体直接化为了一团熊熊燃烧地烈火,朝着齐茜扑了上去。 齐茜六只手臂猛地一甩。 那火焰直接被撕碎。 撕碎火焰的一刹那,齐茜六只手飞快结印。 只是眨眼之间,无数黑色的藤蔓就从地下钻出,周围燃烧的火海直接被这藤蔓给吞噬。 白忘冬的身影在远处出现,肩头托着三途鸦。 他看着那吞食着火焰的藤蔓,脸上的火云纹迅速消散。 幽蓝色的花纹在他的眼角浮出,下一秒,那遮天蔽日地藤蔓就朝着白忘冬悍然砸下。 白忘冬握紧拳头,一拳轰出。 咔嚓。 周围的空间当中寒气猛地升腾,白忘冬的拳头同那黑色的藤蔓直接撞在了一起。 一瞬间,寒霜爬上了藤蔓的身体,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根部蔓延。 一念冰封! 那铺天盖地的藤蔓瞬间化为了冰蔓,停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白忘冬手掌抓在那冰蔓之上,用力一切。 咚! 那遮天蔽日的藤蔓全部碎裂,从半空中落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柄长剑划破了空间,直接冲着他的心口而来。 齐茜的身影眨眼便至,那锋利的剑意仿佛能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撕碎。 啪。 白忘冬不躲不避,响指一打。 那漫天落下的冰块之上暴烈的灵力迸发。 轰隆—— 万物皆可爆炸。 冰爆! 狂暴的寒气猛地席卷而出,犹如庞大的海浪一般,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都给冰封。 白忘冬目睹着齐茜被那寒气所包裹化为冰雕。 他刚要一步迈出,下一秒,他心头突然示警,一股不妙的感觉刹那间浮现。 紧接着,他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那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座巨大的山峰,直直朝着他压了下来。 “呵。” 白忘冬冷笑一声,双手当中雀寒翎浮现。 “少嚣张。” 雀寒翎被紧紧握住,白忘冬双臂猛地发力。 咚!!! 震耳欲聋的爆响掀起了惊人的气浪,周围的的废墟被这庞大的气浪给瞬间掀翻。 无数的碎石朝着四周砸去。 咔嚓。 这是裂缝声出现的声音。 紧接着,那庞大的山峰之上就布满了缝隙。 嘭! 下一秒,整座山峰瞬间炸开。 一道流光直接踩着那飞散的碎石冲天而上。 踩影步全力发动。 白忘冬的身影如同幻影在这碎石群中接连闪现。 “找到你了。” 注视着其中的一块碎石。 白忘冬眼中精光一闪,雀寒翎开扇,凛冽的寒风一瞬卷起,朝着那石块冲了过去。 那石块的背面,三头六臂的齐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目光。 紧接着,那漫天石块蠕动。 本来坠落的石块顷刻间就像是收到了指挥一般,犹如飓风一样自半空当中高速流转。 仙术.天青山龙卷。 那风暴将冻结起来的空间猛地撕碎,一块块巨石以一个飞快的速度朝着白忘冬悍然砸去。 白忘冬左手当中幽寒伞现身。 他将冰伞朝着那空中猛地一掷。 鬼术.幽寒伞。 一念花开。 漫天的冰花以白忘冬为中心飞速绽放。 冰花和巨石相撞,沉闷的撞击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白忘冬站在冰花丛中,右手雀寒翎猛地一挥。 那寒风再度刮起。 下一秒,无数的寒冰翎羽就在这冰花丛中飞出。 锋利的翎羽同样化作风暴,逆着石龙卷的方向,高速流转。 巨石被切割,翎羽被砸碎。 白忘冬一步踏出,漫天的冰花猛地膨胀。 一刹那,那高速流转的龙卷瞬间停了下来。 寒冰风暴趁势而上,朝着齐茜的方向碾压而去。 见状,齐茜六手飞快结印。 那悬浮在半空中的石块再度颤抖,朝着她的方向猛地飞去。 寒冰翎羽在扩张,石块则是在收缩。 就在白忘冬的注视之下,一个巨大的石头巨人缓缓而成,石巨人冲着白忘冬的方向放声怒吼。 那凶悍的气息与凶兽无异。 霎时间,白忘冬周身风暴破碎。 紧接着,那一只巨大的手掌就这样朝着白忘冬的方向落了过来。 白忘冬冷眼看着那巨掌落下,身上的幽蓝色花纹缓缓消失。 火云纹再度浮现。 半鬼化.红烛! 而紧接着半鬼化之后,白忘冬双手合十,同样庞大的身影燃烧着火焰在他的身后站起。 那身影怒目圆睁,双手将那拖在地上的火焰砍刀高高举起。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毁灭。 鬼术.祝融。 就这样,火焰巨人和石巨人在半空当中悍然相撞。 火焰砍刀被石巨人的两只巨手死死地攥在手中。 那庞大的气浪将周围的一切席卷。 巨大的爆鸣声响彻了整个京城。 这样的撞击只持续了三秒不到。 下一秒,两个居然同时崩塌,同一时间,无数流光从那石巨人的头顶飞出,朝着白忘冬悍然轰来。 白忘冬脚下用力一踏。 无数的幽兰绽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锐利到极致的剑光亮起。 跃星门仙术。 周星镇寰宇。 无数的剑光朝着白忘冬劈来,天上的冰花接二连三的破碎。 白忘冬双手飞速结印。 那些冰花骤然旋转,剑光被悍然碾碎。 白忘冬用力一握。 那些冰花之下,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有蓝色的的光柱在每一朵冰花的花蕊处绽放。 朝着齐茜的位置悍然轰出。 一刹那,漫天的光柱横扫过天空每一寸角落。 光柱所到之处,空间被瞬间冻结。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拿出一块灵石,随手抛出。 鬼面将灵石给一口咬下。 顷刻间,那光柱变得更加的粗壮,一刹,这天上天下就成了冰霜的领土。 齐茜的身影从这冰域当中猛地破冰而出,她身上包裹着黑色的藤蔓,以一个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朝着白忘冬直接冲了过来。 冲向她的冰柱被那藤蔓所阻挡,根本没办法阻挡住她的脚步。 白忘冬目光一闪。 空中肆虐的冰花全然消失不见。 紧接着,血红色的眼影,和黑色的羽披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手掌伸出,向前。 用力一握! 鬼术.断河。 咔嚓。 就如同是玻璃破碎的声音,白忘冬面前的空间真的就像是镜子一样猛地碎开。 那冲过来的齐茜身上的藤蔓瞬间碎裂。 齐茜血淋淋的身影在半空中浮现。 她的身上全然都是密密麻麻的裂痕。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茜那兴奋至极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那剧烈的疼痛带给她的不是恐惧和绝望,而是一阵又一阵的兴奋。 她浑身浴血,六手当中各持一把长剑朝着白忘冬直接冲了过来。 无论空间如何破碎,她丝毫没有退让,疯了一样地挥剑劈砍。 而面对这样的齐茜,白忘冬身上所有的鬼灵痕迹都消失不见。 半鬼化解除,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柄熟悉的刀刃。 绣春刀。 绣春刀出鞘,白忘冬深吸一口气。 那白雾在他的嘴边汇聚,白忘冬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这一刀。 可斩万物生灵。 仙术.斩灵刀。 汹涌的刀光霎那间撕裂了整片天空,那霸道无比的刀气直接斩向了面前的一切。 一往无前。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锦衣卫的斩灵刀,是凶悍暴戾的一刀。 这一刻,那刀光当中似是涌出无数的恶鬼怨灵,这些恶鬼朝着齐茜凶猛地扑了过去。 齐茜怪笑一声。 她举起手中的六柄剑迎着那刀光劈砍过去。 毫不相让。 仙法.三千星。 两秒三千刀。 六只手。 每只手负责挥出五百刀。 齐茜的眼前已经全都是挥剑的幻影。 铺天盖地的剑网将这天空重新占领。 刀光同剑光相撞,只僵持了一瞬。 紧接着,刀光和剑光同时破碎。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流光猛地从那破碎的剑光当中冲出。 下一秒,一只手掌就这样盖在了齐茜的脸上。 齐茜刚想要挥动手中的剑,然后就看到了一根白色的哭丧棒在她的眼前放大。 这一棒,穿透他的脑颅,打的不是身,是魂。 鬼术.哭丧棒.惊魂。 齐茜的目光呆滞一瞬,而就是这一瞬,白忘冬的手掌五指用力,那狂暴的鬼炁在他的掌心当中爆发。 “啊啊啊啊——” 齐茜刚恢复神志的那一刹,就感觉到了脸上出现了剧痛。 她剧烈的挣扎着。 但白忘冬抓着她的脸一路疾驰,她的身子在那地上高速摩擦,撞在了一堆堆废墟之上。 砰砰砰砰。 一个个废墟被撞破。 白忘冬那癫狂的笑声在齐茜的耳边震耳欲聋的响起。 她的精神几近溃散。 “停下!” 齐茜尖叫一声咬破自己的舌尖,她猛地吐出,水仙法发动。 那吐出的血化为无数血箭朝着四周迸溅。 然后齐茜就感觉抓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飞快撤开,她的身体被用力甩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强行扭动自己的身体。 双脚很快再度落地,脚趾死死抓地,用摩擦力停下自己这被甩出的身体。 可就在她身体停下的一瞬间。 一个旋涡将她包裹在内。 她的意识又出现了短暂的失神。 鬼术.渡河。 旋涡破碎。 齐茜的意识回归,这一刻,一只手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咙。 嘭—— 这是膝踢踢在她腹部的声音。 “咳咳——” 齐茜双目睁大,脸色苍白地咳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一记肘击飞快跟上。 齐茜感觉自己的身体给狠狠击倒在地。 再然后,那只熟悉的手掌就又盖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手臂还想要再动。 可就在她刚要握住剑的那一秒,剧烈的疼痛感从胳膊的位置传来。 无数鲜血飞溅。 她的六根手臂被一下子斩断。 齐茜的气息骤然萎靡了下来。 她的双头缓缓消失。 她的两根手臂重新长出。 整个人的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她疯癫地笑着,抬起眼睛看着那抓着她脸的男人,她笑得是那般的痴迷,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美眸当中全然都是渴求。 可就是在她睁眼这一秒。 噗嗤。 一根手指狠狠地按在了她的眼球上。 紧接着。 鲜血飞溅。 染红了她的半张脸。 “早想这么干了。” “这眼神,可真恼人。” 第22章 争锋相对 手指从眼眶中拔出,白忘冬甩了甩手上的血。 “这眼神可真够恶心的,我老早就想说了,谁允许你这么看我的。” 声音平淡,目光清冷。 他低着头俯看着齐茜,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 “嘿嘿。” 齐茜一如既往地痴笑着,即便是那眼球破裂溅出来血染红了她的半张脸,她也没有痛叫哪怕一声。 “白忘冬,你要杀了我了吗?” 齐茜想要抬起手摸一摸这张近在咫尺的俊俏脸庞。 可很显然,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做出哪怕只是这般简单的动作。 她只能一个劲儿地傻笑。 “如果是死在你这样的人手里,倒也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在我闭上眼睛之前,你会一直一直看着我。” 齐茜“呵哧呵哧”笑了两声,用接近于哀求的声音继续说道。 “答应我,别移开视线好吗?” 白忘冬的手掌轻柔地抚上了她的双颊,他捧着齐茜的脸将她从地上轻轻拽起。 白忘冬不知道眼前这张脸到底是不是齐茜的真容,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我可不会杀了你。” 这声音温柔地就像是坠入爱河的情郎。 “你是个多么珍贵的宝贝啊,杀了你,那属实是在暴殄天物,我怎么能看着你这样的珍宝在我的眼前这般溜走呢?” 齐茜目光微微一顿,刚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就被白忘冬的手指堵住了嘴唇。 “嘘~现在什么都不要说,放心吧,没问题的,即便你大概做了杀父,杀母,杀兄,杀妹这样的事,可在我看来,你还是个好人。” 嗯,对他来说会很有用处的好人。 “是吗?那我……” 咔嚓。 齐茜刚说出这四个字,结果就感觉她的脸骨被狠狠地捏碎了一块。 白忘冬那满是温柔的脸庞,缓缓靠近,然后嗔怪的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了吗?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你听我说就好了,你的声音很烦,我已经听了一晚上了,让我安静一会儿,好吗?” 齐茜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白忘冬心头一震。 如果不是身上的血腥,白忘冬这副模样还真的就像是一个温柔情深的爱郎。 齐茜神经质地笑了一声。 “可是人家就是想说话啊……” 嘭—— 齐茜的头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白忘冬站起身来,那温柔的表情全然消退,露出了冷冽的目光。 齐茜脑子晕晕得,她趴在地上,一直怪笑着。 “不想要我死?你是想要我干什么呢?是去别的地方当间谍?还是说要让我去刺杀什么人?喂喂,难不成,你是想把我关起来,养在笼子里,当一个玩物吗?” 齐茜一边说着,一边笑得更开心了。 “那当然好啊,你只要给我你喜欢的脸皮,我就能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你的欲望,你的贪婪,你的脏心思,我都能满足你……” “开什么玩笑。” 白忘冬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紧接一只脚就踹在了她的腹部,齐茜猛地吐出一口血水,这一脚直接踹断了她的一根肋骨,紧接着,白忘冬有些癫狂的声音接连响起,同时,一脚一脚踹在她的身上。 “喂喂喂。” “你那贫瘠的狗脑就只能想出来这些东西吗?” “蜕生术放在你身上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别把我和你这种蠢东西的想法混为一谈啊。” “你会比你想象中的更有用的。” 沉闷的踹击声和混合着白忘冬那语调飞扬的声音一阵一阵地响起。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 “嘭”的一声响起。 白忘冬一脚踩在齐茜的头上,狠狠一碾。 齐茜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这个时候停滞了下来,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笑得极为难看。 白忘冬撩开发丝,露出了自己暴虐的眼眸,他俯下身子用轻快的语气对着齐茜说道:“嘿,垃圾,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给我记得牢牢的。” “为什么要留下你这样的垃圾呢?是因为你比其他垃圾要多出来一点价值,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和其他垃圾比起来会不让人觉得恶心。” “为了让你这样恶心的垃圾变得不恶心,我大发慈悲给你机会,让你能活得更有价值一点,所以,你得和我说声谢谢。” “呵呵呵。” 齐茜艰难地笑着,一句话也不说。 “算了。” 白忘冬松开脚,表情瞬间重归平淡。 “你接下来的人生就给我为了大明浪费到死好了。” 懒得和这人掰扯了,纯属就是浪费时间。 突然,白忘冬心头一动,然后他微微侧头朝着废墟外瞥了一眼。 “来的还挺快。” 手掌划过腰间白玉,紧接着,一根绑着线的竹筒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将那竹筒上的线攥紧,用力一拉。 嗖—— 漂亮的焰火冲天而起,直直将整片天空照亮。 紧接着,白忘冬一把抓起齐茜的头发,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然后拖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废墟外面走去。 锵—— 而就在白忘冬刚走出废墟的那一瞬间,数十把钢刀同时出鞘,那亮眼的寒光晃的他眼睛疼。 白忘冬目光闪避了一下那晃眼的光,紧接着,他扭过头,重新朝着正前方看去。 领头的那个,正是他熟悉的工具人。 “呀,是李明啊,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里看热闹?” 白忘冬笑眯眯地说道。 李正明没有去关注为什么称呼会从“小明”换成“李明”这样无聊的事,他只是板着脸,一脸严肃地对着白忘冬说道。 “白忘冬,把犯人交给我。” “犯人?哪里有犯人?” 白忘冬眨眨眼,语气轻快地说道。 “哦,你是指这个吗?” 他抓着齐茜的脑袋将齐茜给提溜起来。 “抱歉啊,这是我们锦衣卫的私产,不是你们的犯人。” “白忘冬!” “喊那么大声干嘛!” 面对李正明的吼叫,白忘冬冷冷说道。 “小爷在这儿呢。” 他那阴寒的目光看向李正明,李正明突然觉得背后一冷,白忘冬的这一眼,让他突然觉得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可即便是面对这般戾气,他深吸一口气,仍旧是毫不退让。 “把人给我。” 他伸出手,朝着白忘冬说道。 同一时间,他身后的六扇门成员同时握住了手中的刀,那寒光泠泠的刀光将他们这边的气势一下子衬托的极为尖锐。 面对这么多人汇聚而成的威势,白忘冬冷笑一声。 旋即脚下无数只恶鬼爬出,朝着面前六扇门的人放声嘶吼。 两波威势针锋相对。 白忘冬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同时面对对面那么多人,在气势上却半点都不落下风。 李正明微微皱眉:“白忘冬,这是我们六扇门的案子。” “六扇门的案子?对啊,你要查案赶快找凶手去,盯着我干嘛?” 白忘冬眉头一挑。 “白忘冬。” “都说了,小声点,小声点,小声点。” 白忘冬戳着自己的耳朵,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你是听不懂吗?” “我再最后确认一遍,你执意如此?” “不用确认。” 白忘冬歪头,神经质一笑。 “人,就在这儿,想要,你就自己来拿。” “那就怪不得我了。” 李正明目光一冷,用力一摆手。 “上!” “是!” 六扇门的人刚要有所动作,可紧接着,一道道破空声就立刻从夜色中响起。 在那暗影当中,一道道身着锦衣华服的身影缓缓浮现,所有人握着一样的刀,穿着一样的衣服。 飞鱼服,绣春刀。 李正明眉头紧紧缠在了一起。 白忘冬微微一笑。 然后,从这些人中,一道英姿飒爽的倩影快步走来,挡在了白忘冬的身前。 她冷冷注视着眼前的六扇门成员,手掌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上。 夜流霜。 白忘冬的好搭档。 “来的蛮快的嘛。” 白忘冬轻声说道。 “罗睺说,他明天十有八九又要被御史弹劾。” 夜流霜冷淡的声音响起。 “那他得罪的人还真不少,这么快就又要被人弹劾了。” 白忘冬耸耸肩。 这可能就是位高权重的痛苦吧。 都说了,让他别那么张扬,树大招风啊。 “……” 听着他的话,夜流霜沉默了片刻,随即很明智的选择了不去接白忘冬的话。 她目光扫了一眼被白忘冬提在手里奄奄一息的齐茜,然后就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前面的李正明。 那冷若冰霜的眼神没说一句话,但又好像把话全都说明白了。 李正明此刻的脸色确实算不上太好。 白忘冬,夜流霜,这两人他全都认识,算得上是锦衣卫这一代最耀眼的两个人。 锦衣卫年轻一代当中的双子星。 无论对上哪一个,他都不会是对手。 本来还想着靠着人多把人给抢回来,可现在白忘冬的传信灵火也叫来的大批人马。 这要是对上了,他一定会吃亏。 可…… “这是六扇门的案子,当由六扇门负责犯人归属。” 若是在这种时候退了,他也就不是李正明了。 一头犟驴。 “那就拔剑吧。” 夜流霜淡淡道。 她握住手中的剑柄,用最平淡的语气说道, 可即便是如此平和的语气,那凌厉到极致的剑意仍旧藏不住分毫。 她不知道白忘冬在搞什么,但她知道,像现在这种情况,无条件站在白忘冬这边就对了。 即便两人再不对付,但毕竟是同僚,而且是比一般同僚关系还要稍微复杂一点的同僚。 搭档?同党派成员?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夜大人好大的威风。” 而就在眼看战火再度燃起的时候,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同样英姿飒爽的身影带着一大批人快步走了过来。 她背上绑着一柄长枪,整个人站的笔直,那张精致的俏脸之上,全然都是兴致勃勃的神色。 她凤目微挑,昂声说道。 “对同僚动剑,怎么?你们锦衣卫已经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了?” “师姐。” 李正明一见到这女子,立马低头后撤一步。 女子朝着他点点头。 然后就和夜流霜对视在了一起。 风青络。 和李正明同为六扇门天骄,比李正明入门早一些,两人拜得是同一个师傅,所以真的就是同门师姐弟。 白忘冬眯着眼睛,看向这个女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风青络,这人比李正明早出名两年,算得上是六扇门新生派的领头人物。 听着风青络的话,夜流霜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她的手仍旧在剑柄上放着。 大概这天底下的剑修都有同一个毛病,那就是执拗。 他们要是认定了什么事情,根本没人能说服的了。 一刹那,两方人马顿时又剑拔弩张了起来。 哗啦啦。 这又是大批人马赶来的脚步声。 白忘冬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人。 五城兵马司。 只不过来的人比较巧,是李正明的那位亲哥哥。 五城兵马司南城副指挥使,李正清。 他一看到对峙的两边人,顿时就愣住了。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人马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神仙斗法? “呵。” 而就在气氛越发僵持的时候,风青络突然笑了出来。 “人你们带走吧,但这案子还是要归在我们六扇门的名下。” 此话一出,这场中的气氛骤然一懈,李正明目露惊讶,惊呼一声:“师姐!” “这是师傅的命令。” 风青络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李正明一听是他师傅的命令微微一愣,随即死死咬住嘴唇,赌气似地撇开了脸。 “只是希望这人关在诏狱当中可千万千万不要弄丢了。” 风青络看着夜、白二人说道。 “不然的话,到时候家师一定会参罗大人一本。” “放心。” 白忘冬笑着回应道,紧接着突然伸出一脚,狠狠踩在了齐茜的腿上。 骨碎的声音骤然响起。 齐茜脸色猛地一白,但脸上的笑容是越发的病态。 “你瞧,这样她不就跑不了了吗?” 白忘冬笑呵呵地冲着风青络说道。 看着他那满脸人畜无害的笑容,风青络眼皮下意识一颤。 “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她淡淡说道。 紧接着,一摆手,全体六扇门成员让开了道路。 白忘冬对着她礼貌点了点头,随即拍了拍夜流霜的肩膀:“走了,去罗睺那里吃宵夜。” 说完,他便迈步,直接拖着齐茜朝前面让开的道路走了过去。 夜流霜跟在他的旁边,其他的锦衣卫同时后撤一步,渐渐消失在了阴影当中。 李正明不甘心地看着白忘冬离开的背影,咬了咬牙。 “想不明白?” 风青络瞥了他一眼,开口问道。 李正明点点头,随即摇摇头:“师傅和师姐这么做一定有缘由,师弟愚钝,想不明白也无妨。” “全是气话。” 风青络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头。 随即目光投向了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你知道锦衣卫带着那蜕生术修行者会做什么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正明微微一愣,旋即皱起眉头。 “无非就是审查她过往罪状……” “罪状?”风青络笑出了声。“他们才不会管那人有多少罪状呢。” 她目光微闪:“对于锦衣卫而言,蜕生术是一门可遇不可求的术法,他们会把那人一辈子关在诏狱当中,然后想尽办法,榨干她全部的价值。” “这就是所谓的以恶制恶。” 这也是六扇门和锦衣卫最大的区别。 六扇门缉凶,是为了辩正邪,明善恶,护大明律法,保公正严明。 而锦衣卫,用那位罗睺罗镇抚使的话来说,那就只是“一切为了大明”。 是啊,一切为了大明。 为此可以不择手段。 风青络从来不怀疑锦衣卫对朝廷的赤胆忠心,但是他们的手段太极端,太激进了。 这让风青络从心底本能上就抵触和锦衣卫的人打交道。 再说了,锦衣卫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变态。 和那群怪物多接触,她怕不是真的傻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那蜕生术交到锦衣卫手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嘛。” 看着李正明还在郁闷的样子,风青络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李正明感受着师姐那“贴心”的手劲,连忙躲开。 “怎么说?” “至少,你有听到过诏狱丢过人吗?” 风青络收回手,回答说道。 “把人那种生不如死的地方,也算是对她恶行最大的处罚了。” “可……终究不一样。” 李正明目光闪烁几下,坚定的摇摇头。 对他来说,若是不能让凶手接受律法的制裁,那他所做的一切就根本毫无意义。 律法代表是公平,是规则。 而不是像白忘冬这般的随心所欲。 “真倔……” 风青络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师弟。 但那无奈当中却闪烁着些许的宠溺和欣赏。 李正明若是的不倔的话,那就不是李正明了。 这个人身上,有着和师傅一样的特质。 “算了算了。” 风青络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展现着她那傲人的身姿。 “让白忘冬那货说的,我也有点饿了,走吧,去找个地方吃两口夜宵,师姐请客。” 说完,她便迈步率先离开了。 李正明回头看了一眼那废墟,随即也大步离开。 看着那原本热闹的现场一哄而散,带着五城兵马司队伍的李正清苦涩一笑。 总算是都散了。 刚才那气氛,他甚至都不敢上前去和自己亲弟弟打个招呼。 看着那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高楼废墟,李正清轻叹一口气。 脏活累活,全都是他们五城兵马司的。 “清理现场。” 李正清摆手,身后的队伍很快就动了起来,朝着那废墟熟练的走去。 …… 北镇抚司诏狱二十四层。 白忘冬吃着热腾腾的烤鸭,喝着青果酿。 夜宵来一顿这个,让他整个人神清气爽。 真的,青果酿,永远的神。 他在这里大吃大喝,罗睺则是坐在一旁看着手里的档案,夜流霜抱着剑闭目养神,一句话不说。 紧接着,林昭月就从前面的牢房里走了出来。 她不满地看了一眼白忘冬:“你抓人的时候就不知道下手轻点吗?除了治你们,我还得负责这些犯人?” “诶嘿。” 白忘冬轻轻敲了下自己的小脑袋,半吐舌头,试图萌混过关。 林昭月直接一巴掌轻轻拍在了他的头上。 她不是不能接受大晚上出急诊,但齐茜身上的伤有一半以上都是没意义的,这就让她很烦。 “你的意思是,把蜕生术留在诏狱里?” 罗睺放下档案,适时插嘴说道。 “可我觉得,还是让她当个暗谍比较合适一些吧。” 对于白忘冬今晚那照亮全京城的荒唐举动罗睺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蜕生术的珍贵,白忘冬把蜕生术带回来的行为是正确的。 “你和那傻子是一样的想法。” 白忘冬擦了擦嘴,然后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捂住嘴巴。 “呀,抱歉大人,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是傻子,我只是说,你和傻子想的一样而已。” 罗睺额头上很清晰地出现了一个井号。 这不是什么漫画表现手法,这是真的绷起了青筋。 见到罗睺即将发飙,白忘冬当机立断,立马开口:“齐茜……呃,姑且就先叫她齐茜,她这人脑子有病,当暗谍放出去了,就是放的很高的纸鸢,根本掌控不住,那线说断就断了,所以,她只能留在这里。” “再说了,一个暗谍又不能改变什么,这么用多浪费啊。” “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罗睺皱着眉问道。 百变术,那当然是要放出去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老大啊,你貌似思维进入了一个误区。”白忘冬靠在椅背上,笑着说道。“蜕生术和一般的易容术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它最珍贵的地方从来不是变成其他人,而在这里……”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是说……” 罗睺隐隐约约抓到了些什么。 “是记忆啊。” 白忘冬直接给出了答案。 “能将记忆全部读取的能力,这才是蜕生术最突出的地方。” 换句话说,如果有了齐茜的蜕生术,那未来锦衣卫在审讯方面的能力,将会进行突飞猛进的进步。 “可这前提是需要她配合。” 罗睺发现了盲点。 “她会的。” 白忘冬淡淡一笑。 “当然。” 他拍拍手,站起身来。 “得让我和她聊一聊。” “美男计?” 林昭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罗睺的背后伸出了脑袋,一脸好奇地问道。 她刚才给齐茜治伤的时候,那小姑娘可是一直在念叨白忘冬的脸来着。 “谁知道呢。” 白忘冬耸耸肩,然后看向了罗睺。 罗睺思考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去吧。” “好嘞。” 白忘冬得到答复,直接转身,朝着关押着齐茜的牢房走去。 ———————— ps:好久没写过六千字大章了。 第23章 半鬼化新想法 翘着腿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白忘冬继续翻看着自己的小本本。 通过今天晚上和齐茜的这一战,白忘冬收获不小。 简单来说,就是他发现了半鬼化的局限性。 仔细去想,齐茜蜕生术来回换脸的战斗方式是不是和白忘冬现在利用半鬼化来回切换不同鬼灵上身的情况如出一辙。 虽然从原理上来看,这的的确确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但实际上两者殊途同归,都大差不差。 变化,是这类招式最大的特点。 因为掌控的能力够多,掌控得不同术法也够多,所以便能够在厮杀过程中适应每一种不同的情况。 交手的过程,其实就像是在做一道道填空题。 只要能够将空白的地方填上正确的答案,那就能得分。 得的分越多,那就越是占据上风。 这便是掌控能力多的好处。 白忘冬有着五只鬼灵,也就意味着有着五种不同的能力,而在百鬼图录中,有着九十九只不同的鬼灵,那就意味着他未来有机会同时掌控九十九种不同的能力。 九十九种啊,这是何等夸张的一个数字。 但有的时候,全面不代表无敌,强大也不一定会和能力多少挂钩。 今晚和齐茜的交手,就让白忘冬很清晰地看到了这个问题。 变化,是有尽头的。 也许就目前来看,白忘冬每获得一只鬼灵的能力就能强上一分,但随着鬼灵越来越多,光靠半鬼化来提升自己会面临一个很大的瓶颈。 那就是全面的他,会因为太过于全面而显得每一处都很薄弱。 古人素来有一力破万法的说法。 这是很有道理的一件事。 至少若是让他和罗睺面对面,罗睺能直接一拳轰碎他的全部手段。 夜流霜走的就是专修剑道的路子,走在一条路上,和走在百条路上,哪一种会走的更快更容易一些显而易见。 以她的天赋,也许有一天,她能够做到不不靠任何术法,只靠手中一剑,便能够斩碎天下法的程度。 原先的白忘冬也是专修寒气,他的寒气甚至到了能和夜流霜剑道媲美的程度。 他也可以说走的是专修鬼道的路子。 只不过,现在有些太过于偏向于半鬼化,反而显得他走的有些杂了。 白忘冬翻看典籍的时候有看到过,曾经有一无名之人想到,既然天道能自称全知全能,那他若是学遍天下之法,岂不就是能与天道比肩之人? 此人能有此想法,当然是取决于他本身便是个惊才绝艳之人。 写这书的人如此描述他:“才情盖一世,天资独一人。” 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他真的创立了属于自己的仙道,叫万法道。 就是集天下之术法,登临比天之仙道。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最后却归于无名,甚至在史书上没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有一个关于“无名氏”的点点墨迹示意着众人曾经有这样一个人被打入了时间的长河中,被淹死的悄无声息。 万法道的路子是走不通的。 但…… 你以为前面说这么多,是白忘冬要否定自己之前所有的研究吗? “才不是!” 白忘冬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 他不可能会错。 半鬼化没有错。 他的想法更没有错。 错的是什么? 错的是半鬼化的强度还不够强。 光是变化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他必须要研究出提升半鬼化的新方法。 例如…… “多鬼灵上身。” 白忘冬的笔停了下来。 多鬼灵上身啊…… 说实话,这个课题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但还记得当初在凤阳府医庐内被当成实验品的那个月神教鬼修吗? 两只鬼灵同时上身的那一刻,他身体爆开的那一瞬间,白忘冬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还只是两只鬼灵。 可白忘冬的野心并不止于简简单单的两只,要是真的按照现在的路子朝着前面走,那三只,四只,五只,六只……甚至到最后的九十九只。 说真的,光是这么想想,白忘冬就有些头皮发麻。 强会是真的强,但难也是真的难啊。 “但不失为一个明确的方向。” 白忘冬在“多鬼灵上身”这五个字上打了个圈,点点头说道。 对他来说,难从来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它不难。 困难这种事情,从来都会和收获多少挂钩。 “不过就现在来看,还不用太着急考虑这个事情。” 白忘冬想了想,继续喃喃道。 “按照现在的步调慢慢走就行。” 他的提升空间很大,现在正是高速发展期,半鬼化的潜力还没有被压榨完,反而才是刚刚释放的时候。 现在考虑的这些,是在针对罗睺的那个强度。 也就是他未来的发展方略。 至于目前阶段,还是先慢慢把鬼灵给一个个弄出来再说好了。 切勿好高骛远。 一步一步得来。 “念头通达。” 合上小本本,白忘冬满意地吸了口气。 果然,人是不能停下思考的,思考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最解压的方法。 “那接下来,也是时候该聊聊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白忘冬将小本本收回到了腰间白玉当中,脸带轻笑地朝着自己的正前方看去。 那里,有着一个一脸贪欲的女子,正在朝着他直直看了过来。 盯了足足半个时辰,连一秒钟都没有移开目光。 白忘冬其实还蛮想捏开她的眼皮,好好瞧瞧这眼睛不酸涩的秘密呢。 就这两颗大眼珠子,要是在手里盘着一定好玩。 我们月姐姐的医术果然不是盖的。 他才刚捅穿没多久的眼珠子,这就已经好的暂时有了一丢丢原来的样子了。 这手段,真的是技术能达到的程度吗? 属实厉害。 “白大人想和我谈什么呢?” 齐茜笑着说道,她现在这张脸是一张长相极为精致的面庞,整张脸看起来有些混血的痕迹,像是西域那边女子才有的特点。 白忘冬从一旁的桌子上把罗睺之前从六扇门调过来的档案拿了过来,随手翻了两下。 不得不说,小明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还真就让他查出来面前这货的身份了。 “苏伽罗。” 白忘冬放下档案,脸上露出了极为温和的笑容。 这笑容差点没让齐茜身子一颤,起了应激反应。 她记得当时白忘冬弄瞎她眼睛的时候,脸上挂的就是这样的笑容,直到现在,她的左眼都在隐隐作痛。 “是叫这个名字吧?” “大人慧眼识珠。” “那……谈谈?” “大人想怎么谈?” “就谈谈……” 白忘冬突然一笑。 “呀,我也不知道该和你谈什么了……” 第24章 苏伽罗的故事 “开个玩笑,别介意。” 白忘冬摆摆手。 “不过说实在的,我现在真的没什么和你好谈的。” “苏伽罗,二十四岁,出生于洪武十三年永州府苏家,家中富贵,生父苏长青在当地颇有声望,生母刘秀儿是苏家正妻,家中一妻两妾,算上你苏家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其中两男三女,你是长女。” “对。” 齐茜,不对,是苏伽罗微微一笑。 听着这些她早已忘却很久的信息,一时间居然还觉得有些陌生。 白忘冬没搭理她的回应,只是自顾自地回想着那档案上的内容。 “后面的内容可真精彩,洪武二十五年,苏家被邪修灭了满门,那个时候就已经出现了无脸尸体,一共九具,当时查这个案子的六扇门中人觉得你也丧生在了现场,所以就给你登了死亡信息……” “但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在十二岁的时候就修炼了蜕生术,然后灭了你们全家的门?哇,你这是打小就坏啊。” “多谢大人夸奖。”苏伽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腼腆一笑。“你可以想的再大胆一些,蜕生术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接触到了,只不过练了两年才略有小成,实在是不足道哉。” 十岁得神功,十二祭满门。 这么彪悍的开局,为啥到了二十四的时候会变得这么拉呢? “那你这十多年的时光还真是活在狗身上了。” 开局即是巅峰,后面全都是在下山。 白忘冬真心觉得蜕生术放在苏伽罗的身上简直就是浪费。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屠你们全家满门。” 白忘冬微微歪头,好奇地问道。 “就是一个很普通不过的理由啦。” 苏伽罗语调轻快地说道,她眨着自己那双明闪闪的大眼睛,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有趣的过去。 “白大人有兄弟姐妹吗?” “大概是有的吧。” 白忘冬想了想。 他不知道这世界的白忘冬有没有,如果按照他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他确实是有着一个同父异母的血缘亲哥,包括那老东西外面还有着几个情人,应该是有私生子在的。 只不过被领回家的就他一个,他也不知道其他的私生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总之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有兄弟姐妹,而且大概率不少。 “那白大人有这样的体验吗?” 苏伽罗就像是在讲故事一样,一步步引导着白忘冬。 “就是在你的弟弟妹妹出生之后,你会感觉爹娘不爱你了,或者对你的爱渐渐的变少了,明明在之前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目光,被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 “这倒是没有。” 白忘冬果断摇头。 “那你可真幸福。” 苏伽罗轻轻一笑,她那双美眸当中闪过了一丝沉思。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无论是娘亲还是爹爹,他们的目光始终都在我的身上,外来的客人说他们是好福气,有我这般聪慧又可爱的女儿,那个时候我很骄傲,爹娘也总是会以我为荣。” “但……只能说好景不长吧,我的第一个妹妹出生了,她是南姨娘的孩子,虽然她长的也很可爱,但并不如我,我能感觉得到放在我身上的视线被她夺走了一部分,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我知道,聪慧又可爱的我一定能够将这些视线再夺回来,再说了,即便是爹爹少看我了,可娘亲在我身上的目光却增加了不少,我可没吃亏。” 从小的时候就开始想这些,这不是家庭教育出了问题,就是这孩子天生的想法就奇奇怪怪的。 就目前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白忘冬放下腿,又抬起另外一条,换了条腿继续翘着,同时,他也在安安静静听着眼前这个小变态讲述自己的故事。 如果白忘冬所料没错的话,接下来一定就是故事的转折点了。 “真正让我接受不了的是三妹的出生。” 看吧,他猜对了。 苏伽罗的目光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那是什么呢? 是嫉恨?是不解?是无法接受的厌恶? 总之…… “我很讨厌她。” “和二妹不同,她是母亲生下来的孩子,从一出生,她就是万众瞩目的那个,她比我要聪明,比我要可爱,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夺走那些属于我的视线。” “而且,是我夺不回来的那种。” “人都是会被美丽的事物吸引的生物,我很能理解爹娘会更爱小妹,因为她身上简直有着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和她比起来,即便是我这样耀眼的人也只会是火烛旁边的萤火,根本不值一提。” “有些人的光芒太亮,亮到所有人在她的身边都只会是阴影中的陪衬。” “我很讨厌她,我无比讨厌,即便是我再能理解旁人对她的喜爱,可我仍旧原谅不了她夺走那些原本就属于我的目光。” “所以你就想杀了全家?” 白忘冬皱了皱脸。 说实话,这个脑回路他确实是有点理解不了。 这世界已经癫成这个样子了吗? “当然没有!” 苏伽罗厉声叫道。 “我试着努力了很久,很久很久。可……” 她眼中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努力他们的目光就会离我越远,我越努力,那些原本的喜爱就会变成厌恶。” “明明不是我的错,明明是后来的那个夺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可为什么他们要讨厌我呢?” 她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 “所以,我忘了是从哪一次的失望开始,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世界永远只会无条件偏爱更好的那一个。” “想明白了这一点以后,那这件事就很容易解决了,我只要变成更好的那一个不就好了吗?所以……” 苏伽罗神经质地笑了。 她眼神戏谑地看着白忘冬。 “我啊,把小妹给‘吃’了。她是我第一个放进身体里面的人,那一天她哭的好惨,可她不知道啊,这是新生,是变得更好,她不是一直想要和我这个姐姐多亲密吗?我告诉她了,以后的以后,我们两个会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我成了小妹,小妹也成了我,但……” 而就在这个时候,苏伽罗脸上的笑容骤然褪去。 她突然变得忧伤了起来,就像是个难过的孩子一样,双眼泪汪汪地看着白忘冬。 “为什么爹爹和娘亲会不喜欢呢?为什么他们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呢,明明我成了他们最爱的模样。” “哦,我想清楚了,他们以前也最爱我,可是小妹出现了以后,他们就不爱我了,所以,他们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是因为他们也不爱小妹了。”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苏伽罗都被急哭了。 可下一秒,她就又露出了那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一脸痴迷地看着白忘冬的脸,吃吃笑道。 “我想到办法了。” “只要我变得比小妹更好不就行了吗?” “只要我能把一个更好的人给容纳进我的身体里,那不就一切都好了吗?” “爹娘哭着喊着想要离开我,可那是不对的,我要让我在变得更好的第一时间就让她们看到,我只想要他们看到,我必须要让他们看到。” “所以……” “嘿嘿。” “我就吃了他们。” 苏伽罗用手腕上捆绑着锁链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满脸温馨地说道。 “只要大家都在一起,那就是最幸福的事情,我无论变得有多棒都能被他们第一眼看到,然后对我进行夸赞。” “他们的目光永远只能落在我的身上。” 苏伽罗激动的语气渐渐平缓。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故事已经走到了尽头。 白忘冬从苏伽罗讲到一半的时候,就皱着脸不放了。 真的,这对夫妻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能生出来这个一个逆大天的女儿。 只能说蜕生术落在这人的身上,那真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伽罗修行蜕生术,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双向奔赴。 “你的故事,有点精彩。” 他很久没听到过这么逆大天的故事了。 不得不说,虽然离谱,但是震撼。 “多谢大人夸奖。” 苏伽罗微微福身,虽然她现在双腿双脚都被铁链锁着,但做个动作还是能做的。 直起身后,她突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又一次落在了白忘冬的脸上,她满是渴望的说道。 “大人,真的就不能商量一下,把你的脸交给我吗?如果是你的话,我可能会一辈子都用你这张脸而活。” “用不着,我现在活得挺好的。” 白忘冬托着侧脸看着苏伽罗,开口回应道。 苏伽罗瘪瘪嘴,一脸的委屈,这表情搭配上这颜值,这样子要是被人看到了,不知道多少男人会说一句“我见犹怜”。 但白忘冬刚听完了她那离谱到极致的故事。 所以,他并没有半点这样的想法。 渐渐的,这牢房当中的气氛趋于平静。 平静到过了几分钟之后,苏伽罗忍不住挑了挑眉毛,然后问道:“大人来这里就真的只是为了听我讲个故事?” “您不是打算和我谈谈的吗?” “可我现在真的没什么和你好谈的啊。” 白忘冬笑眯眯地说道,就像是一只黑了心的狐狸。 对于笑脸白,苏伽罗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戒备。 实在是笑着的白忘冬给她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 “现在……没什么好谈的?” 听了这么多遍这句话,苏伽罗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以后再谈?” “bingo!” 白忘冬眼睛一亮,指着她说道。 “看来你也不是蠢到家啊。” “可现在我都不打算答应你们,你凭什么觉得我以后会答应你。” 苏伽罗开口说道。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自信当然是有自信的依据的。” 白忘冬歪头看着她,一脸的戏谑。 “我敢打赌,你总会有求着我的一天。” “这你放心,我时时刻刻都在求着你。”苏伽罗满脸红潮。“白大人,我求求你啦,把你的脸给我好不好嘛?”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白忘冬坐在原地也不走,就在椅子上坐着,又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来了那个小本本,继续看。 他这段时间在修炼太平经的聚灵篇,也就是提炼灵力的那个篇章。 锦衣卫的百炼诀虽然也厉害至极,但比起太平经这样的传奇古书来说确实差了不短的一段距离。 修炼至今,白忘冬真的很直观的感觉到了顶尖仙法和一流仙法之间的差距。 无论是速度还是效率,太平经简直优秀了太多。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把体内的灵力换成太平经提炼出来的灵力,所以境界上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不过,白忘冬估计,等到再吞一波灵晶,那差不多就应该能突破了。 早点多存点灵力,那半鬼化就能多续航一段时间,一些对灵力储备要求大的鬼术,也就是放出来玩玩了。 第六只鬼灵要什么好呢? 白忘冬的目光又进入了出神的状态。 只不过,就在他走神的时候,那本来一脸痴女样的苏伽罗突然眼眸一缩,整张脸煞白了片刻。 她死死咬着牙,让自己不叫出声音来。 但那眼底的渴望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那是一股涌上心头的冲动,来的很诡异,但苏伽罗暂且还能忍得住。 至少不能在白忘冬的眼前露怯。 但白忘冬却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他轻轻一笑,笑得是那般让人觉得讨厌。 “看来,现在我们能谈谈了。” 苏伽罗死死咬牙。 她知道,白忘冬发现了。 第25章 我得到蜕生术了! “你知道吗?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研究邪术。” 面对苏伽罗那微微失态的样子,白忘冬淡淡说道。 可他的声音越是平淡,苏伽罗就越觉得膈应。 但她膈不膈应是她的事情,白忘冬该说还是要说。 “你觉得邪术是什么?” “是只有伤天害理才能修炼的术法?” “还是说会让人性情大变,变成杀人狂魔的异端?” 白忘冬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都不是。” 是的,都不是。 邪术的定义没有那么绝对。 如果你剖开一千部邪术的构造去看其原理,你一定能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并不是所有的邪术都是要靠伤害别人来修炼的。 所以用是否“伤天害理”来判断一部术法是不是邪术,确实是有失偏颇。 所以白忘冬就试图从这一千部邪术的介绍中去寻找一个共同点,来判断邪术的价值。 于是,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所有的邪术,都是有缺陷的术法。” 有缺陷的术法不一定是邪术,但邪术一定是有缺陷的。 听到他这句话,苏伽罗目光微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缺陷,或者说是副作用。” 白忘冬接着说道。 “这和代价不一样,就以你修炼的蜕生术为例,你所付出的代价,是别人的脸皮,是用别人的命来走你自己的路,这是一场无本买卖。” 听上去是不是很没有天理,她自己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光让别人给她买单,结果只有她一个人吃的饱饱的。 这比白嫖都过分。 但这个世界这种没天理的事情多了去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以你说的缺陷又是什么?” 苏伽罗就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一样,压着嗓子问道。 这一问,连带着她眼中那讨人厌的渴求都少了很多。 “当然是你现在感受到的东西啊。” 白忘冬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 “我是真的不敢相信,你之前居然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可想而知,你是有多么频繁地在修炼你的术法。” 这就是白忘冬要说的一个邪术共同的缺陷了。 “上瘾性。” 这世上会让人上瘾的从来都不只是黄赌毒。 当一个人通过一件事总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时,那只要他往前走出那么三四步,后面的五六七步就会永远停不下来。 走对了是登仙,走错了就是深渊。 而邪术本身,就是加强了这样的一种上瘾性。 白忘冬将小本本放在桌子上,然后站起身来,来到了沉默不语的苏伽罗身边,他的手指抚上了苏伽罗的脸颊,他甚至能够从指尖感受到苏伽罗现在那正在颤抖的肌肉。 “你的身体在渴求着你能够再吃掉一张脸皮,不对,脸皮并不重要。” 他手指一下子从苏伽罗脸颊朝着眼睛的位置划去。 苏伽罗眼皮一颤,下意识就要闭眼,但白忘冬更快一步地撑开了她的眼皮,将手指按在了她的眼珠子上。 没有用力,也没有做出让她感到剧痛的事情。 除了微微的不适感之外,苏伽罗没有半点多余的感觉。 白忘冬俯下身子,近距离观察着这颗眼睛。 这是他没按碎的那只右眼。 “嘶——你渴求的不是脸皮,而是记忆。” 是啦。 透过眼睛去看脑子。 现在的苏伽罗不是对剥脸这件事感到上瘾,虽然白忘冬觉得她个人应该还蛮喜欢那种感觉,也许是能够称得上是上瘾般的那种喜欢。 但从生理角度来看,蜕生术所渴求的不是满足自己的欢愉。 而是那一段又一段庞大的记忆。 那样的记忆在吸收的时候会冲击到苏伽罗的大脑,让它逐渐上瘾。 所以,其实现在的苏伽罗就是一个来了感觉的瘾君子。 “这不对……” 苏伽罗的声音沙哑地响起。 她死死盯着白忘冬,目光中全然都是质疑。 “距离上一次我……只过了四天,如果,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这个时间,我不可能会有事。” 她修行蜕生术十多年的时间,即便之前可能因为从没断过货所以没发觉到什么上瘾不上瘾的问题,可大概也能知道她中途隔断的时间绝对有超过四天。 她最长的一次,一个多月没有吸纳新的脸皮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可为什么这一次,她的反应会如此的巨大。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在不住的颤抖,那种让她快要疯了的渴求感即将冲破她的理智。 这不对劲! 很不对劲。 “呀~被发现了吗?” 白忘冬捂住嘴一脸讶然的表情,但目光却是戏谑的。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是你。” 苏伽罗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白忘冬。 “怎么能是我呢?” 白忘冬眨眨眼。 “我可没那个本事。” 虽然紫沼确实是毒术精通,但这种药之前白忘冬也没研究过,总不能在一抓到苏伽罗开始研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研究出来吧。 那他开的就不是挂,是直接登录管理员权限账号了。 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那当然还是要靠我们医术圣手月姐姐啦~ 怎么说呢。 白忘冬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结果没想到这姐姐那儿还这有类似效果的药物。 这么有针对性,白忘冬严重怀疑可能是某位谢姓男子之前得罪过她…… 开玩笑的。 林昭月的药并不是专门针对邪修的,而是针对所有瘾君子做出来的。 这药在林昭月刚才给苏伽罗治疗的时候就下进去了,现在爆发出来恰当好处。 所以…… “呐,我们现在能好好谈谈了吗?” 白忘冬松开手,笑眯眯地看着她开口说道。 “果然……” 苏伽罗垂下头,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目光,在看不到她表情的情况下,她突然就笑了出来。 那“吃吃”的声音让白忘冬眯起了眼睛。 “你是最棒的那个。” 苏伽罗满带笑意地说道。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棒的人……白忘冬,我一定会吃了你的,一定。” “那还是等你什么时候从诏狱里出去以后再说吧。” 不过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是了,他会不离不弃,养上苏伽罗一辈子。 白忘冬转过身,回到了桌子那边,但并没有坐下。 他拿起自己的小本本,扭过头,朝着苏伽罗看了过去。 “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感觉到它能带给你多么难以忘怀的体验,我会等到你求我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再继续谈。” “哦,不过我还蛮希望你能挺过去的,到时候也许会更有意思。” “加油喔,我为你打call~” 平静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慢慢消失。 紧接着,一阵关门声响起。 苏伽罗的表情再也克制不住了,她猛地抬起头,整张精致的俏脸笑得扭曲到了极致。 “白忘冬,白忘冬,白忘冬,白忘冬,白忘冬!!!!” “啊呵呵呵呵呵呵。” “我一定,一定,一定要吃了你。” 合上门,听着门后那刺耳的尖叫声,白忘冬皱了皱脸,满脸的嫌弃。 玛德。 被痴女盯上了。 果然。 “老子这张脸就是容易招蜂引蝶。” 他感慨地说道。 然后迈步朝着牢房外面走去。 至于苏伽罗这件事,从她被他抓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输了。 如果这个办法不行,他后面还有十几个方案在等着实行呢,总有一款适合她。 苏伽罗唯一的赢面就是在她被捕之前自绝当场。 可惜,她没抓住。 既然这样,那她就得给他打一辈子的白工。 哦,对了。 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应该叉着腰比个耶,然后再来上那么一句。 “蜕生术,我得到了!” 第26章 蜕变 走出了关着苏伽罗的牢房。 白忘冬看到了罗睺和夜流霜还在那里等他。 听到他的脚步声,罗睺抬起头朝着他看了过来:“安排好了?” “最多七天,多一天我下个月月俸送你。” 白忘冬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桌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他之前啃过的鸭骨头全都消失不见。 白忘冬坐在原先的座位上,又拿出那小本本翻了起来,一边翻看一边开口问道:“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罗睺待着不走必然不是想和他联络联络感情,这估计是有新活要派给他和旁边那个闭着眼睛假寐的“好搭档”。 白忘冬就不明白了,罗睺这一只眼睛到底是咋看出来他俩适合在一起出任务的,一次两次还行,这次次都安排在一起,就不怕哪天两人任务期间干上一架吗? 到时候伤了残了还好,主要是影响他kpi啊。 眼看这就年底了,这销冠的位置他可不能拱手让人。 “你知道海灵族公主入京的事情吧?” 罗睺直接切入主题。 海灵族公主入京…… “我知道。” 白忘冬点点头,眼睛微眯。 “之前听说了,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几日吧。” “具体时间是三日之后,你们两个领上一队人,去把这位公主和随行的使团给接到鸿胪寺安排好的地方,海灵族使团里的所有人都要验明正身,把人和名录上的名字一一核对,绝对不能有一个漏缺和多出。” 罗睺叙述着这次任务的安排。 夜流霜睁开了眼睛,认真地听着每一个细节。 白忘冬皱皱眉,表示异议:“这种事也要锦衣卫来管?” 大材小用了吧? 这事随便一个礼部的官员就能带队完成吧。 “事关皇室,那就不是小事。” 罗睺淡声道。 “海灵族这些年虽然老实了下来,但老实的时间未免有些太久了,小心一点,不会有错。” 呵。 这就是大明朝的特务头头。 人家不老实也不行,太老实也不行。 你直接就说人家有反心不就好了吗?还特地说的这么委婉,他真的,我哭死,这人怎么就这么温柔呢? “这位公主登录在册的名字叫什么?” 白忘冬随口问道。 “名字不详。” 罗睺沉声说道。 这点他也注意到了。 “但是海灵族内部给她的封号是梦清公主。” 梦清? “是在指她睡了十多年?” “也许吧。” 罗睺语气稍微严肃了一些。 “海灵族的排外实在是太过于严重了,朝廷的人很难渗透进去,所以对于这一族内部的情报,朝廷缺失的很厉害。” 排外,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而第二个原因自然是罗睺上位时间太短了。 他坐在北镇抚司镇抚使位置上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年,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做不完所有的事情。 不然的话,若是给罗睺多一点时间,海灵族不见得就是铁桶一个。 等等。 白忘冬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眼睛瞬间眯紧,然后目光揶揄地看向了罗睺的方向。 “我听昭月姐说,你在海灵族里有熟人来着,就没想试着发展成北镇抚司的眼线?” 他的话音刚落,罗睺的眉头就高高挑起。 他用独眼看着白忘冬,目光里满满都是警告的意思:“你最好把这件事给忘了,要不然我年后就把你派去西域那边刺探军情。” 这么激动?!! 看来是件记忆深刻的往事啊。 白忘冬闻到了故事的味道。 不过看罗睺这逼样应该是不会告诉他了,等有机会了,可以同谢大佬和昭月姐旁敲侧击打听一下。 “那核验身份具体要核验到哪一步?” 既然八卦没得听,那就只能是聊正事了。 “你得给我一个标准。” “确定都是本人,且不会对大明造成危害,有这两点就够了,其余的,你酌情处理,适当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点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明白了。” 白忘冬点点头。 点完头,他就转过头把目光看向了夜流霜。 “喂,你有什么要问得没有?” 从头到尾,夜流霜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要不是这房间里人太少,这几个人头显得蛮显眼的,白忘冬估计真的就忘记这里还有个人在了。 “没有了。” 夜流霜点点头,就这三个字,再多的就没有了。 既然没有了,那这任务也就算是交代下来了。 罗睺站起身来,离开了诏狱。 夜流霜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白忘冬没有离开,他一会儿还要去诏狱十五层拜访一下裴秀文老爷子,去探讨探讨傀儡术的问题。 前段时间裴老爷子的心情不太好,白忘冬也不知道是为啥。 不过他多少也有了些猜测,所以也就没去频繁打扰,但现在他那攒了一堆的课题急需要一位百科全书的帮助,即便是再不好意思,也得登门拜访了。 “海灵族,梦清公主……” 白忘冬手指在小本本的书脊上轻轻敲打两下,眼睛越眯越紧。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那位公主一面了,这倒是有了确认这位公主是否是那蓝毛女的机会。 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要是蓝毛女真的就是这位海灵族公主,那他确实得好好问问,百香铺里的那次“偶遇”到底是意欲何为了。 “哇。” 看着那燃了老半天的油灯,白忘冬第一时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快点去十五层,要不然的话,裴老爷子睡了怎么办?” 今晚他可是打算要和老人家秉烛夜谈,交流感情的。 这要是睡下了,他该不该叫他呢? 众所周知,他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 但又众所周知,他是个渴望知识的好孩子。 裴老爷子啊,休要陷他于两难之地啊。 “快走快走。” 提起桌子上放着的没喝完的青果酿,白忘冬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诏狱十五层赶去。 而就在他走后没多久,在这一层的牢房当中,响起了某个女人全力压制的低吼声。 那声音,即便是让同一层关着的其他犯人听了,都是头皮发麻。 这又是什么残酷的大刑啊。 …… 啪嗒。 啪嗒。 这是血滴落的声音。 当张懋义打开张宇霄房门的那一刻,他只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闻着房间里的血腥味,张懋义一下子就炸了毛。 “小师叔,小师叔……” 他小心翼翼地叫着。 但在那黑暗当中,仿佛有道身影扭过了头,那明亮的眼眸朝着他直直看了过来。 “……懋义。” 这声音很沙哑,沙哑的地就像是好几天没有喝水一样。 事实上张懋义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水壶,确认了眼前这人确实是很长时间滴水未进了。 要不是张宇霄的修为不低,那现在恐怕早就被渴死饿死了。 “小师叔,地上凉,你还是先上塌上坐着吧。” 张懋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张宇霄那光着的脚丫,语气极为委婉的劝阻道。 至于那血腥味的来源,张懋义已经看到了。 又是那手臂断裂的地方,就这些天,张宇霄都已经抠开伤口十几回了,这血哗啦啦的流着,险些就快要结不了痂了。 “小师叔。” 张懋义用责怪的语气叫道。 平日里,这样的语气会让发癔症的张宇霄乖乖听话的。 可今天却不一样,张宇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是看着眼前的三清道祖,目光明亮的犹如暗夜中的烛火。 “小师叔?” 张懋义又叫了一声。 但下一秒,就听到了张宇霄的“嘘”声。 “懋义,安静些,我就快要看到了,就快要看到了,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我。” 看到? 张懋义好奇地朝着那三清道祖身上看了过去。 这能看到什么? 这幅画他都看了好几年了,这要是能看出些什么,他早就看出来了。 将食盒放到一边的地上,张懋义沉默片刻,打算就这么退出去了。 可就在他刚想要动弹的时候,隐隐约约间,他仿佛看到了暗夜当中跳动起了一丝苍白色显黯淡的电弧。 幻觉? 张懋义停下了退走的脚步。 想要上前两步看看,到底是不是幻觉。 而就在这个时候。 啪啦—— 这一次张懋义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这就是太平天雷,小天师张宇霄的太平天雷。 小师叔振作起来了?!! 太好了! 回答他的是那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张宇霄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 走出黑暗,借着月光,张懋义看清楚了张宇霄现在的样子。 消瘦,憔悴,更重要的是眉眼之间多了一丝的阴霾。 他心里开始突突,张宇霄不会是没从走火入魔里走出来吧? “懋义,我要见兄长。”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宇霄平淡的声音响起。 这语气,就像是他去顺德府之前那样! “哦,哦哦,好,好,我现在就去找天师。” 张懋义闻言连忙手忙脚乱地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此时此刻,他的眼睛是噌噌发亮的。 小天师振作起来了,小天师真的振作起来了! 这简直就是天师府最大的喜事。 他们的小天师终于回来了! 他就知道,即便是再大的挫折,也不可能打得倒小天师。 张懋义现在心里都快高兴疯了,跑着去找天师的步伐都像是要飞起来一样,他恨不得现在大吼几声,告诉整个顺德府小天师的苏醒。 而就在他奔走的时候,张宇霄站在了房门口,看着他那傻傻的背影,清冷的嘴角微微一笑。 紧接着,他就抬起自己没断掉的那只手,朝着掌心的位置看了过去。 隐隐约约间,他仿佛还能看到满手的鲜血,那是一条条因为他的无能而死掉的人命。 “既然没办法在坏人作恶之后将你们给救下,那……就在他们作恶之前把他们都给解决掉吧。” 这叫防患于未然。 无论是什么恶人,都要由他来解决。 “除恶务尽。” 张宇霄喃喃道,但那目光却是越发的偏执。 那原本清冷坚定的眼神在这双漂亮的眼睛当中消失不见。 吞噬掉他们的,是那执拗的神光。 他面容越发的冷肃,看着那天上的月亮,冷冷一笑。 笑得充满了血腥味。 “对喽。” “除恶务尽。” 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当中。 将所有恶,无论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全部都在最开始的时候给抹杀掉。 这样,他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身为弱者的他,只能选择这样的方法,才能维持属于他的正义。 这是弱者和卑鄙者才会做的事情。 但是……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是一场属于他的蜕变。 第27章 新的鬼灵 颠倒巷。 白忘冬真的和裴秀文求教了一晚上的问题,不光是傀儡术,包括体术和邪术,白忘冬几乎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感兴趣的问题都给问了出来。 到了早上诏狱里的人换班的时候,看到的是精神饱满的白忘冬和一脸萎靡的裴秀文。 怎么说呢? 那画面就挺容易让人瞎想的。 总之就是白忘冬是“还要还要”,裴秀文“一滴都没有了”。 临走的时候,白忘冬看裴老爷子那提防的眼神,估计他是有一段时间去不了诏狱十五层了。 不过,这一晚上收获满满。 裴老爷子不愧是请仙术的大佬,活得百科全书,那知识面,真的是让白忘冬好生的佩服。 这一晚上讲的内容基本上都是白忘冬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托他老人家福,白忘冬之前有好几个想不通的关窍全都有了答案。 俗话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话有的时候说的还真没错。 怪不得请仙术的修行者一般都是到了晚年才会大成,这一门术法里的水深的很,年轻人根本把握不住。 “嗯~到了。” 站定脚步,白忘冬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小院。 虞夫人的灵晶应该已经送到这里了,他这趟来就是特地为了把第六颗鬼珠给凝出来,要是不出意外的话,第七颗鬼珠的量应该也是够了。 当然,也不排除虞家根本不接受他的威胁这种可能,那这样的话,现在这屋子里藏着的就应该是十几个刀斧手了。 就等着白忘冬一推门,然后一哄而上把他给砍成肉泥。 哇塞诶。 跟开盲盒一样,想想就觉得刺激。 “吱呀——” 就在白忘冬站在门前准备迎接那刀斧加身的时候,旁边院子的门被缓缓推开。 白忘冬扭过头朝着探出来的那个小脑袋看去。 是那个叫做“小幽”的孩子。 这姑娘刚一探出脑袋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白忘冬,眼神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呀吼~早上好啊。” 白忘冬抬起手和她打了个招呼。 那小女孩微微一愣,随即下意识抬起手。 “早,早上好。” 对吼,这人是她们家的邻居来着。 “吃早饭了吗?” 白忘冬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然后抬起了手里拿着的两个食盒。 “我这里有城东刘记的包子,还有城西春晓的鸡蛋面,你喜欢哪个?” 是的,他从北镇抚司衙门出来以后是先绕着整个京城跑了一圈才来颠倒巷的,从城东到城西,就为了买这两份早点。 这一晚上的通宵,可把他给馋坏了。 “不,不用了。” 小幽摇摇头。 显然是没料到白忘冬会这么热情。 上次送果篮的举动就已经让她很意外了,这里可是颠倒巷,整个京城坏人最多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和善地说话啊。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看的出来,这小姑娘挺有礼貌的。 临走之前还给白忘冬鞠了一躬表示感谢,然后就迈开小短腿,朝着颠倒巷外面跑出去了。 “一个人?” 白忘冬眨了眨眼。 这小姑娘不总是和她那奶奶在一起的吗? 虽然那老婆婆是个瞎子,但能在颠倒巷这种地方带着一个小丫头生活的顺顺当当的,显然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白忘冬之前每一次见到她们都是粘在一起的。 这小丫头一个人落单的情况还真是蛮少见的。 想到这里,白忘冬转过头朝着隔壁的院子看去,鎏金色的眼眸亮起,一抹黑色的小小身影已经飞进了那院落当中。 紧接着,一阵咳嗽声就传入了他的耳中。 “哦,原来如此。” 是那位老婆婆生病了啊。 而且听这声音,看起来还病得不轻。 人啊,身体一老,什么病症就都找上门来了。 “本来还想着能有个人一起吃早点呢?” 白忘冬看了看手里的面和包子,舔了舔嘴唇。 “看来只能是我一个默默承受吃撑了的痛苦了。” 真痛苦。 白忘冬感慨着提着餐盒,朝着院子当中走去。 这要是里面埋伏着刀斧手把他的面给惊翻了,白忘冬今天晚上绝对去鬼市给虞夫人送份大礼。 推开门,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这是在白忘冬预料当中的。 虞夫人又不蠢,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干什么事情不该干。 鬼市虞家是很牛,但还能牛的过锦衣卫这样的国家暴力机器吗? 除非能让他死的悄无声息,不然的话,傻子才会想着去动罗睺那头大老虎的虎须。 哇塞诶。 这么一说的话,他怎么这么像是狐假虎威里的那只红毛狐狸啊。 “狐狸是怎么叫来着?” 白忘冬迈步走进院子里面。 “咩咩?好像不是,那汪汪,喵喵,呜呜,吁吁,叽叽,嘎嘎……” 等到走进房间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的时候,白忘冬这才意识到,他它妈的好像从来没听过狐狸怎么叫。 改天去山里抓只狐狸出来听听好了。 这样想着,白忘冬把那早点从餐盒里面拿出来,然后坐在座位上大口吃了起来。 “第六只鬼灵选哪个好呢?” 一边吃,白忘冬一边想着。 这问题他想了一晚上了,有好多备选的方案。 但怎么说呢? 百鬼图录当中从来都不缺少能力强悍的鬼,他选择鬼灵也从来都是选择当下合适的那个。 雪幽兰是因为要扮好寒水君的身份,紫沼是因为白忘冬刚来这世界怕被人一不小心毒死,红烛是因为面对张月麒的时候缺少爆发力和强力杀伐的手段,而三途鸦是为了在撩拨完老男人之后能顺利跑掉,至于无常那就不用多说了,它真的是因为需求才弄出来的。 那现在白忘冬的短板需要补齐的地方是哪里呢? 灵力? 刀法? 术法? 都不是。 那应该是…… “就选你了。” 白忘冬脑海当中冒出来了一个鬼灵的身影。 然后他将碗里最后一口面给吸溜干净,解决完了自己这差点吃撑了的早饭,直接转身朝着密室的方向而去。 新的鬼灵啊…… 又要死上一次了。 …… 密室。 白忘冬看着那差点没闪瞎他眼的灵晶小山,脸上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 妥妥的两颗鬼珠的资源啊。 下次见了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榜一大姐送给他的礼物。 “开吃吧。” 熟练地张开手掌,那黑色鬼面瞬间从他的手中飞出,没有半点花里胡哨的动作,那鬼面直接一口扑进了那灵晶小山当中,大口大口地吞食了起来。 灵晶山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化为没有灵气的齑粉消散在空气当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满满一座灵晶山就已经被吃掉了很大的一块。 白忘冬感觉到那庞大且驳杂的灵气一股脑涌入到他的气海当中。 他幽境五重巅峰的灵力瞬间突破了六重的壁垒,并且再一直攀升。 六重初,六重下,六重中,六重上,六重…… 咔嚓。 那座庞大的灵晶山顷刻间破碎。 白忘冬双眸当中鎏金色的瞳光涌出。 这一刻,他灵力直破幽境七重。 但灵力的提升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 白忘冬张开手掌,那庞大的鬼炁在这一刻飞速朝着他的掌心当中汇聚。 圆圆的,润润的。 还是两个。 就像是一对眼珠子一样,白忘冬是真的很想把苏伽罗那对眼珠子取下来盘手里玩两天的,但可惜,林昭月不同意,她说这样做是在损害她的劳动成果。 月姐姐的话他多少还是要听一些的。 至少在他这里,林昭月的话比罗睺的话要好使的多。 将两颗鬼珠给分开,白忘冬手掌一翻,其中一颗鬼珠被隐去,消失不见。 白忘冬只让一颗鬼珠在他的面前悬浮。 紧接着,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痛感。 白忘冬将手指插入了脑子当中,直接从里面揪出来一缕金色的光线,另一只手中出现一柄手术刀样式的刀刃,白忘冬用力一切。 那缕金色的神魂丝线就被割了下来。 白忘冬紧紧咬着牙,让那仿佛想让他升天的痛感没办法伤害到他的身体。 切神魂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白忘冬不知道该怎么用具体的语言去形容它,那就像是在用一把锐利的刀子在你的脑子上一点一点的去划。 不是去割,不是去切,就是在划。 就像是削铅笔一样,一点一点的。 一个大点的脑子,切起来的话一整天的时间都不会够。 那种感觉,属于是爽到神经末梢了好吧。 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在为了这一刻的舒爽而感到兴奋。 白忘冬瞪着眼睛,双眸明亮至极,他嘴角之上咧着大大的笑,然后抬头看着那天花板。 紧接着,他将那缕神魂融入到了鬼珠当中。 咔嚓。 融入神魂的鬼珠立马微微一颤,珠身之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白忘冬歪着头看着那从鬼珠当中即将钻出来的那只鬼,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咚咚。 那一刻,白忘冬甚至都听到了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咔嚓,咔嚓。 鬼珠之上的裂缝出现的越来越多。 白忘冬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只鬼的诞生。 然后…… 嘭—— 他的胳膊瞬间爆开了。 鲜血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到处飞溅。 那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嘶——” 原来这次是这样的死法吗? 就在他这口凉气还没有散完的时候,他的一条腿爆开了。 再然后,另一只手,另一条腿,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两颗眼睛,最后,才是他的头颅。 啪嗒,啪嗒。 一刹那,整个密室当中,居然只剩下了一个无手无脚的无头男尸,那男尸的身上,还在像喷喷泉一样,流淌着一股一股的血液。 这画面来的太快太血腥。 但凡这里还有其他人在,都得为这个死法而感到心悸。 而就在白忘冬的身体彻底失去生息的那一秒,那颗裂开的鬼珠瞬间就爆散开来。 紧接着,一股庞大血意直冲密室天花板。 那股血气将白忘冬整个尸体都给笼罩在内。 突然,白忘冬的身上出现了蠕动的线条。 一秒,两秒,三秒。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白忘冬的身体就犹如被按了倒退键一样,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 这次的死来的太快太急。他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他就死了。 体验感真差。 白忘冬瘪瘪嘴,随即就转过身看向了那从破碎的鬼珠当中缓缓冲出的身影。 那是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很壮硕的男人。 他用绷带绑着自己的眼睛,整张狰狞的脸上全然都是杀意。 那身体壮硕的程度能够和罗睺有那么一拼。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从炼狱中走来的凶兽,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白忘冬的第六只鬼灵。 “修罗。” 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 白忘冬咧嘴一笑,然后用力拍了拍他那赤裸着的血色大胸肌。 “好硬~” 真他妈有安全感。 修罗,极致的凶意,极致的蛮力。 这就是白忘冬现如今最缺少的东西,肉身力量,也就是最纯粹的蛮力。 他手掌停留在了修罗的胸前,眼睛微眯,用力一按。 咔嚓。 修罗的身影瞬间破碎,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涌去。 紧接着,白忘冬的眼睛上就被蒙上了一条薄薄的血色布条,那一刻,他眼中所见到的世界通体变成了血红色的模样。 血色的纹路在白忘冬的皮肤上缓缓浮现。 他捏了捏手掌,感受着修罗的半鬼化带给他的感觉。 嗯。 确认过感觉,和刚才全身爆开的体验差不多。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现在每一块血肉都异常的活跃,那种浑身上下难以抑制的撕裂感遍布他的全身。 但疼痛相对的,是那充斥在每一块血肉当中的磅礴蛮力。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 修罗的半鬼化带给他身体的不只是单纯的蛮力,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给予这具身躯半点力量。 修罗的能力是增幅。 他在将白忘冬这具肉身当中每一个角落中的力量进行一个成倍的增幅。 力量还是他的力量,但成倍爆发之后,导致身体一时半会无法完美接受,所以才会出现这样血肉的撕裂感。 这样的撕裂感是无法避免的。 而这样的撕裂感也在时刻提醒着白忘冬绝对不能长时间的使用半鬼化.修罗。 和其他的鬼灵半鬼化的时间限制在于灵力消耗不一样,修罗的限制在于白忘冬的肉身承受能力。 这是一种只能用于短暂爆发的状态。 “呼~” 很强。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 随即身上的血纹缓缓褪去,那绑着他眼睛的血红色精致布条也消失在了眼前。 世界在他眼中又有了别的颜色。 “第二颗鬼珠……” 白忘冬看着手里剩下的那颗鬼珠,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还是等下次好了。 刚死了一次,再来一次的话感官会重复,那种冲击感会被上一次影响到,这是种浪费。 浪费可耻。 手掌一翻,那颗鬼珠被鬼面一口吞掉,收回到了他的体内。 走到一旁的柜子前,白忘冬从里面取出了自己的小金库,打开箱子,从里面拿走了些金叶子装进了腰间白玉当中。 然后他将箱子合上,放回原位、 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看着那原先摆放着灵晶山的地方,白忘冬突然就想起来了一件被他险些忘记了的事情。 他是不是忘记了找一个人啊。 “虞允言……” 白忘冬这才想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小玩意之前应该是在苏伽罗那犯罪团伙里藏着的吧。 那现在苏伽罗都被他“招安”了,虞允言又去了哪儿了呢? 难不成他并不是苏伽罗那边的人,而是有着另外一伙人也在盯着他? 可能性不大。 有人盯着他这很常见,他招人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吧,这段时间就只有苏伽罗一个人扑了上来。 白忘冬也想用虞允言来钓一钓后面有没有别人出来。 但很显然,上钩的鱼就只有苏伽罗这么一条。 也许这一点不足以说明两者之间直接的联系,但白忘冬相信自己的判断,即便这判断来源于直觉,那也不会有错。 那就是第二个可能了。 在苏伽罗被抓之后,这小子趁着这个机会跑掉了。 既然傀儡纸人在京城,那操傀的那个人也不可能远在京城之外。 京城是很大,但对于虞家来说,京城也没有那么大。 如果虞家发动力量去地毯式寻找虞允言的下落,那他根本藏不了多久。 “啧啧,要不要赚一笔外快呢?” 白忘冬咂咂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现在苏伽罗在他的手里,而虞家又在找虞允言,只要确定了虞家没有找到虞允言,那这笔生意就可以谈了。 至于能不能找到人这对白忘冬来说不重要,只要苏伽罗承认虞允言曾经在过她的手里过,那这就是个很重要的情报。 即便这情报是过去式的,那也是情报。 至少,要值三分之一颗鬼珠。 “……双生子吗?” 白忘冬眼睛眯紧。 到底是什么样特殊的体质,才能够让虞家上下如此的重视呢? 这可真让人好奇啊。 …… “啊呸——” 远处的河滩,小小的身影从河里面爬出来。 因为呛水,他一直都在咳嗽。 直到咳嗽了好半天之后,这才缓过劲来。 真的是。 本来以为跟着苏伽罗那变态女人能过两天安生日子,没想到她这转头就被白忘冬给拿下了。 一开始还恬不知耻地说一定要把白忘冬的脸给扒下来,现在也不知道是谁扒谁的脸。 就以白忘冬折磨他那纸人的样子,他觉着苏伽罗现在很大可能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哼,迟早有一天你得落我手里。” 虞允言冷哼一声说道。 那天被折磨,被万剑穿心的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这辈子他就和他卯上了,除非有一天白忘冬让他捅上十几刀,不然的话,这件事肯定是过不去的。 “咳咳。” 想到这里,虞允言又忍不住咳嗽两声。 这冬天的江水可真够冷的,必须得找个栖身之地,要不然的话,这大冷天的在荒郊野外他可挨不住。 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虞允言手臂一甩,下一秒,从他的手臂上,一张张白纸飞出,那些白纸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汇聚粘合。 只是眨眼之间,一具人形纸傀就出现在了虞允言的面前。 虞允言双手结印。 那纸傀的身体飞快蠕动,身上开始浮出一种又一种不同的颜色。 当虞允言收起结印的双手时,那纸傀已然模样大变,粗略看去,竟然真的就同真人别无二致。 虞允言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二号纸傀,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但他刚一伸手就发现自己的手掌就算是伸到最高也碰不到人家的肩膀。 虞允言皱皱脸,用力一压手,那二号纸傀立马弯腰。 虞允言这才心满意足地拍在了纸傀的肩膀上。 “一会儿我就钻到你肚子里,到时候谁都发现不了我。” 你以为他为什么一直坚持用纸人? 虞家那群傻子还以为是他傀儡术不精呢,开什么玩笑,他的傀儡术可比他那蠢妹妹强多了。 之所以用纸人,就是因为纸人用起来方便。 即便它战力可能没那么高,但方便逃命时候用啊。 “我可真是个天才……” 虞允言刚要稍微得意一会儿,可紧接着,他眉头就皱了起来,立马转身朝着身后的树林看去。 什么情况? 他怎么觉得这黑漆漆的树林里面有人啊。 想到这里,虞允言轻移脚步,不动声色地躲在了纸傀的身后。 “居然被发现了,哥,你可太丢人了。” 说话的人是个女人。 她既然叫了“哥”,那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个男人在。 这一男一女是谁? 虞家的人? “你不是也被发现了吗?” 男的声音有些沉闷,听起来像是个做事沉稳的人。 “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个啊,不像你,你是全能。” 女人再度说道。 听到两人在闲谈争论,虞允言第一时间就想要带着自己的纸人离开。 然而…… “你可不能跑了。” 湛蓝色的雷霆从虞允言脸庞轻轻擦过。 虞允言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热度。 他咬着牙,死死盯着黑漆漆的森林然后开口说道:“你们到底是谁?” 虞家的人可不敢这么对他。 “只是来接你的人罢了。” 话音伴随着脚步声一同响起。 下一秒,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就从那森林中走出。 “接我的人?” 虞允言有些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说的简单点,就是打算给你提供一个栖身之地。” 女的微微一笑,然后伸出手。 “听说你有个妹妹,看样子,你真的很爱她。” “什么鬼?”虞允言一脸的怪异。“你是有多蠢才能说出来这种话,这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她。” 如果说他这辈子只能选择让一个人死的话,一定会是他那个蠢得不行的傻妹妹。 一个傻玩意,不配当他的妹妹。 不过…… “你的意思是,你们要帮我?” 忽略掉那后面的蠢货发言,虞允言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对。” 女人没有在意虞允言的顶嘴,只是淡淡说道。 “那好,我们快走。” 虞允言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半秒,直接就跑到了女人的面前。 他一脸紧张地看着后面,生怕虞家的追兵追过来。 他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想回虞家。 不就是从一个扒人脸的组织到了另一个组织吗? 没事。 他适应能力超强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要问清楚。 “你们是做什么的啊?” “做什么?”女人和男人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了些许的玩味,随即用极为不着调的语气说道。 “说不定是在拯救世界吧。” “哈???” 虞允言没忍住,剧烈咳嗽了两声。 完了啊。 这是要进傻子的集合地了啊。 第28章 日行一善 将院子的门给锁上,白忘冬也就打算离开颠倒巷了。 熬夜通宵的疲惫感上了头,他得回家好好睡上一觉。 颠倒巷这处房产就适合留着偷偷摸摸藏一些小秘密,日常生活什么的,还是得回他的郊外小院。 买下这里的时候,白忘冬本身就没想着要在这里过活,所以这房间里就连一套床被都找不到,要是睡在这里,怕不是只能是躺硬床板了。 反正趁着现在还没有到了倒头就要睡的程度,赶紧咬咬牙忍着困乏从这里走出城去好了。 大致检查了一下门锁没有问题。 白忘冬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朝着旁边的院落看去。 那老婆婆还在咳,那个叫“小幽”的小姑娘也还没有回来。 白忘冬手掌一招,一只渡鸦从那院子当中飞出,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随即消失不见。 病的这么重,也不知道下次再来这里还能不能见到那盲人老太了。 生命啊,它就是脆弱如斯。 稍微地感慨了一下之后,白忘冬直接转身,朝着颠倒巷外面走去, 不行了,赶紧走,他太困了,明明在顺德府的时候,他熬着三天三夜不睡觉,还能生龙活虎斗群魔。 怎么这才一夜的时间,就废成这样了呢? 难不成人类过了二十岁就要开始步入老化的漫长之路了吗? 天呐,要是这样的话,他那一如既往的熬夜当卷神计划岂不是马上就要破产了吗? 绝对不行! 得找几个提神醒脑的方子了,改天见到林昭月得好好问问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但是,所以啊…… 他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忍着困来这里一趟的呢? 站在一家一看就是无证店铺的破烂小店门口,白忘冬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光是站在这三步开外,他就闻到那股恶心吧唧的的刺鼻味了。 这里是颠倒巷唯一的一家药铺。 说是药铺,但实际上里面那个医生是个巫医,来路有点子神秘,在锦衣卫那边没什么备案。 像这种情况,不是咖位太小,那就是偷渡过来的。 白忘冬之前因为好奇来这边看过一眼,这货炼出来的药都奇奇怪怪的,一看就让人没有食欲。 不过,能在颠倒巷这种地方开药铺,那还是有点实力的。 至少应该没在这边治死过人,不然的话,这摊子早就让那群无法无天的杂碎们给掀了。 推开门,白忘冬直接进入到了药铺当中。 里面空无一人。 不光是见不到客人,就连那老巫医都不在柜台坐着。 白忘冬看了一眼门上绑着的铃铛。 刚才开门的时候铃铛响了一声,看来是响的不够清楚,居然都没个人出来迎接一下。 难道他不知道顾客就是上帝吗? 就这态度,还想要做生意。 白忘冬手掌一招,雪幽兰的身影在半空当中出现,冰刃一闪,那门上挂着的铃铛就从上面落了下来。 “嚯~惊魂铃,看不出来啊,这小破黑店还蛮有钱的。” 白忘冬抓着手里的铃铛,然后灵力注入。 铛铛铛!!! 那古铜色的铃铛瞬间飞快摇动,震耳欲聋的铃铛声骤然响起。 那惊人的声浪猛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老东西,你的上帝来了,你的上帝来了,你的上帝来了,赶快出来跪安跪安跪安,小爷现在很困,别让我说第四遍。” 噗通。 这是地板被掀开的声音。 一只赤紫色的灵蛇率先从那地下钻出,那幽绿色的眼眸直直看着白忘冬的方向,看的人后脊背直发凉。 白忘冬眉头一挑。 他果然是对这老东西的富有程度一无所知啊。 紫毒灵蛇。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灵兽。 比起这玩意的稀有程度来,蔺楠的赤血蛇简直就是个笑话。 当然,这要排除掉那头大的有些过于夸张的红阿姨,那个大小的赤血蛇已经能够称得上是蛇母了。 就算放眼整个赤血蛇族群都找不出来第二条的那种。 白忘冬当初如果对上的是和它联手的蔺楠,那绝对不到三分钟就得歇菜,可这样的蔺楠却输给了一路疾行,先镇阴龙,又斩五牛,风尘仆仆的罗睺。 真的,这一次顺德府之行,他对罗睺的实力终于是有了一个具象化的了解。 这货是个超人。 一般的手段绝对弄不死的那种。 得让二班的来。 那紫毒灵蛇钻出来只是看了一眼,紧接着,它便口吐人言,冷冷说道:“今日不见客,滚。” 这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和你打听点事。” 白忘冬把玩着手里的铃铛,随即双眸变成了鎏金色的模样。 “今天瞎老太的那个孙女,有没有来你这……啊,不用打听了,找到了。” 白忘冬自说自话道。 看着他的眼睛,那紫毒灵蛇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明悟。 紧接着,一根木杖从地下钻出,那条紫毒灵蛇第一时间就攀附在了上面,朝着木杖的顶端爬了过去。 下一秒,一道苍老的身影在原地凭空浮现。 “今日不见客,滚。”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苍老的声音里面露着狠厉,那双被头上布条遮住的眼睛中闪烁着凶光。 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对白忘冬做一些不可名状的事情一样。 “别害羞。”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一道轻快的声音蓦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老巫医瞳孔骤然紧缩。 视线当中,白忘冬的身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而紧接着,一只手就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就看看,又不进去。” 老巫医惊疑不定地转过头。 然后就看到了肩头托着一只血眼渡鸦的白忘冬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而在那空气当中,仿佛还有着空间残余下来的波动。 白忘冬蹲在那掀开的地板边缘,朝着下面看去。 这里是一个地窖。 里面阴森森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白忘冬想都没想,直接一下子就跳了下去。 那老巫医显然没想到他会这般干脆,他眉头紧紧皱起,跟着他消失在了原地。 “阁下是何人?” 白忘冬刚平稳落地,那老巫医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白忘冬理都没理他,打了个响指,然后直接迈开双腿,朝着前面走去。 他刚才看到了的画面应该就在这里。 走了几步之后。 白忘冬很快就看到了那个抱着膝盖坐在笼子里的小女孩。 果然是在这里。 听到脚步声,那小女孩并没有抬起头,而是用着有些着急的语气说道:“你就卖给我药吧,云奶奶病的很重,要是没药的话,她会死的。” 原来那被颠倒巷称为“瞎老太”的老婆婆是叫“云奶奶”的吗? 只不过…… “你都这样了,还就只关心有没有药?” 白忘冬蹲在那笼子前,眉头微挑。 “小东西,你自身都难保了好吗?” 听到他的声音,那小女孩飞快抬起头,视线直直朝着他看去。 但就在这一刹那,白忘冬心头微动,就像是示警一样。 他身体条件反射地就朝着旁边侧了一下。 紧接着,就像是有什么声音从他的耳边极速飞过,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了耳旁的空间被生生扭曲。 白忘冬眼睛微眯,第一时间扭过头朝着那已经抬起头来,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小姑娘看去。 视线在她的眼睛上停留了几秒,白忘冬恍然一笑。 “原来如此。” “你看起来是有一双很有意思的眼睛啊。” 小幽听到这话,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对,对不起。” 她有些慌乱地说道。 “没事。” 白忘冬站起身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是我看起来好像白跑了一趟。” 就算是没有他在,这小姑娘也吃不了亏。 白忘冬手指摇动。 那面前的铁笼瞬间裂开。 小幽小心翼翼地移开手掌,然后又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了他。 “谢,谢谢。” 她认出来这个长的好看的哥哥是谁了。 是她们家的那个奇怪的邻居。 这是个三无。 白忘冬看着那从始至终表情没有变化的可爱小脸蛋,心里默默给这小丫头下了这样的定义。 “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人家,人家只是来买药的,才,才不是来找你的呢。” 白忘冬两只拳头放在胸前,眨着眼睛说道。 小幽觉得这人已经不单单是奇怪了…… 只不过,白忘冬的一句话提醒了她。 “对,对啊,我是来买药的。” 小幽一下子着急了起来。 站起身来,朝着四周看去。 当看到被几只鬼灵压着的巫医时,她连忙说道:“请你卖药给我,我有钱,能买你的药。” 说着,她张开手掌。 白忘冬看到了里面攥着的金子。 很好。 和他猜的剧情差不多。 无非就是这小丫头过来买药,结果这老巫医对着小东西动了心思,然后把她给抓了起来。 只不过其中一开始他没想的可能就是老巫医并不是为了财帛而囚人。 小幽这双眼睛是他之前也没有发现的东西。 他多少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一老一小会躲在颠倒巷当中,而且那云奶奶从来不会让小幽离开自己的身边了。 身具这等非凡之物,不躲着,又能如何呢? 有的时候,拥有,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老巫医被白忘冬的鬼灵压着,并没有说话。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反正来都来了,能做点啥就做点啥好了。 他招招手,那几只鬼灵散去。 紧接着,血红色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老巫医的面前。 那极具压迫感的身影一出现,老巫医那混浊狠厉的双眼都不由得下意识颤了一下。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但下一秒,那宽大的手掌就盖在了老巫医的脸上。 五指陡然用力。 老巫医的脸一下子变了形。 那痛感在他的脸上四处乱窜,老巫医甚至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 “救灵衰之症的药在哪里?” 白忘冬淡淡问道。 老巫医怪笑一声:“原来是灵衰之症啊,嘿嘿嘿,那这样我不说的话,那老瞎子不就活不了了吗?” 苍老的声音里带着诡异。 这样的声音并不是很好听。 小幽听到他这话张了张嘴,她不想要云奶奶死,可她刚才求了这老巫医半天,这老巫医就是不给她开药,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突然就在这惊慌失措的时候,小幽想起了站在自己旁边的白忘冬。 她飞快伸出手拽了拽白忘冬的衣袖,眼睛里面全然都是哀求。 白忘冬手掌在她的头上揉了揉,眼波微动。 明明只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可这一刻,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白第一次发病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自己,貌似抓着医生的袖子,也是这般目光吧。 那是对即将失去全世界的恐慌。 “真头疼。” 白忘冬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他今天之所以来这里,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同样是相依为命的一大一小,同样是其中一个病重。 即便重合的特点并不多,可这一刻,他还是没办法完全忽视。 但…… “我就只教你这一次,下一次,你得自己来。” 白忘冬的手指轻轻从小幽的眼睛上划过。 这孩子不是没有力量,她有着能够保护好自己全世界的能力。 不像当初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白离他越来越远。 大白开导他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白嘴硬的说,这是她自作自受。 那是白忘冬第一次,想做什么事情,但又什么都做不到。 也是他第一次体验到无力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从那一天开始,白忘冬就发誓,这样的感觉,他绝对不想再遇到第二次。 人总要遇到什么,才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理性上来看,有他这个案例在前,也许今天放任云奶奶死掉,对于小幽的未来来说才会是更好的选择。 但…… “老子为啥要为她的未来考虑啊。” 看着眼前的老巫医,白忘冬挽起袖子,目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混沌一片。 他手掌从腰间白玉上划过,下一秒,一个熟悉的瓷瓶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红鸾液。 把那瓷瓶打开,白忘冬又从白玉当中取出了一个盒子,单手掀开。 露出了里面躺着的那几个针管一样的东西。 这还是当初在凤阳府银月婆婆给他的启示。 红鸾液这东西说白了就是让整个身体躁起来的药剂,只要进入体内,其能量就能在第一时间朝着四肢百骸流动,发挥其作用。 白忘冬一口气吞过三瓶红鸾液,很清楚喝了这玩意以后的感觉。 但是…… 既然同样是进入体内,只用喝的,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浪费其中的药力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注入到血管当中,是否能够凭借血液的快速流动,将这红鸾液的药力给进行进一步的吸收。 凭着银月婆婆的扎针疗法,白忘冬想起了注射器这么个东西。 于是从顺德府回来以后养伤没事干,就顺手试着搞了搞。 试了不少种材料之后,白忘冬这才弄出来了想要的成果。 这还是第一次和红鸾液搭配着实验。 “可能会有点疼,你要忍住。” 白忘冬对着那老巫医轻声说道。 随即从盒子里拿起一个注射器,然后吸了半管瓷瓶中的红鸾液。 噗嗤。 白忘冬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直接一针扎在了老巫医的脖子上。 冷淡的声音随即响起。 “看好了,别眨眼。” “下次就该是你来了。” 扑腾。 老巫医的瞳孔瞬间张大。 他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样一样,整个全身灵力猛地迸发。 但紧接着,白忘冬手中又出现了一管墨紫色的药液,没有半点犹豫,又是一针扎进了老巫医脖子侧面。 咚咚—— 这是心脏在剧烈跳动的声音。 老巫医刹那间睚眦欲裂,他想要反抗,但被修罗抓着,那庞大的蛮力根本让他没办法挣脱分毫。 看着挣扎中的老巫医,白忘冬直接一拳轰在了他的肚子上。 噗嗤。 就只是一拳,老巫医一口鲜血吐出。 见到那血,小幽目光狠狠一颤。 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小时候见过比这更多的血。 那场景就像是被她锁进了记忆深处一样,这么多年来,她都仿佛忘记了自己来自于什么地方。 “面对有些人,你可以用恳求,哀求,请求。” 白忘冬一边说着,又是一拳轰了上去。 老巫医感觉自己的肚子都被这两拳给轰穿了,他感受着那剧痛,甚至已经到了痛得说不上话来的程度。 “那些人有的是好人,有的是假装的好人,这一套对这些人来说,是管用的,但是……” 可能是嫌拳头砸的会手疼。 白忘冬身旁冰晶闪过,雪幽兰的身影在旁边浮现,朝着他递过来了一把冰刀。 白忘冬抬手将那冰刀拿在手里,看着那老巫医。 “像是有些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你的所有示弱的表现,在他们的眼里,就只会是一场能让他们觉得荒谬的玩笑。所以面对这些人……” 冰刀入肚。 白忘冬狠狠一拧。 “只能用血这种东西才能让他们清楚,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冰刀拔出。 那血就像是不要钱的一样,朝着他溅了过来。 白忘冬眉头微微一皱,修罗的另一只手挡在了他的脸前,将那血都给全数挡下。 但即便是如此,那血还是溅在了他的身上。 白忘冬又是狠狠几刀,插在了老巫医的身上。 那血一股又一股地溅在他的衣服上。 等到白忘冬回过身来的时候,小幽看到的是白忘冬浑身浴血的样子。 那样子冲击力极强。 小幽默默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悲喜,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沉默。 白忘冬也不在意她的沉默,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这世界就是这样,血腥永远是这个世界的主题,你要是想留得住你想留住的东西,那你就必须要学会这些。” 修罗松手,白忘冬一把将那老巫医的头发抓住,然后朝着小幽这边走了过来。 小幽看着那一步步走来,满身都是鲜血的白忘冬,整个人微微一怔。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熟悉的画面一样。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但很快她意识到,面对白忘冬这样做是一种很伤人的行为。 所以她将那一步给收了回来。 白忘冬来到他的面前,将那目光已经溃散的老巫医给扔到了小幽的面前,然后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狠狠一碾。 咔嚓。 这是鼻梁断了的声音。 “说,药在哪里?” “……” 迎接白忘冬的是沉默不语。 白忘冬也不恼,他轻轻一笑,笑得犹如春风拂面。 然后他看向了小幽,将手中的冰刀递向了她。 “这是你要问得问题,要不然,你来试试?” 小幽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冰刀。 她抿了抿嘴,那张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的脸上终于是稍微动容了一些。 想起了现在还躺在床榻之上的云奶奶,她狠狠咬牙,伸出手就要去拿。 但下一秒,白忘冬的手就收了回去,让她扑了个空。 “逗你玩的。” “都说了你是下次。” “那这次就只能是让我一个人玩。” 白忘冬松开脚。 然后拍了拍手。 啊呜。 老巫医就蓦地张开嘴,那已然崩溃的目光朝着白忘冬惊恐地看去。 “我都说了,在药柜的第三排第四列……” 他老早就认输了,可这魔鬼直接封住了他的嘴。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剧烈的疼痛贯穿他的全身,他就连一个“痛”字都喊不出来。 太他妈委屈了。 小幽听到这答案,目光微微一动,然后她抬头看向白忘冬,白忘冬朝着她点了点头。 她这才连忙迈开腿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白忘冬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怕不是一般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说起来,刚才这姑娘看着他的目光也有些奇怪。 她恐怕曾经见过不少的血。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自我选择遗忘罢了。 呵,这就是他为什么讨厌这世界的原因之一。 因为这里的人,从这么小的时候就要和血腥打交道,而这只是他们人生的常态。 毫无疑问,如果站在他这个外来客的角度去看。 这就是个病态的世界。 但…… “我融入的还真够好的,都能去教人家原住民怎么做事了。” 果然吧,他在某些方面是有点子天赋的。 也怪不得这破世界把他给弄过来呢。 白忘冬用手绢擦着自己的手上的血,但一低头就能看到那满身的血迹。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 要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形象看上去更有冲击力一点,他才不会让这些血沾在他身上半点呢。 脱了吧。 然后…… “困死了,赶紧回家睡觉。” 他真的快要到了倒头就睡的程度了。 忍着困乏绕远路。 果然。 他就是那心软的神。 怪不得他身边总有人夸他是好人呢。 白忘冬踹了一脚那奄奄一息的老巫医,摇了摇头。 “早死早超生。” “你就好好感谢我吧。” 日行一善了属于是。 第29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 世界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止运转,在悄无声息当中,变化永远都在发生。 当白忘冬一觉醒来,看着外面那黑漆漆的天空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貌似睡了一整天。 这是他第一时间产生的想法。 可当他看向柜台上用来计时的仙器时,他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此,他甚至还伸手揉了揉眼,放下手后,又朝着那仙器看去,这才彻底死了心。 玛德。 他好像睡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 “这药效,真够劲的。” 白忘冬扶着自己的脑袋,等着思绪逐渐清醒。 他记得他入睡之前,是先目送着那小姑娘回了家,然后就直接转身回了郊外小院。 之后,他不知道为啥,居然失眠了,干困但就是睡不着。 于是,他就给自己下了点“烂柯局”。 没想到这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他记得他是做了个梦来着,他梦到了那个被他踩死的老巫医好像是要对着他说些什么,好像是,今后让他永远都不得安宁,每天夜里他都会来找他。 再然后…… 白忘冬好像是对着那张老脸踹了一顿。 他可偷着乐了,每天晚上都会有个人送上门来给你当沙包什么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的人呢。 后来,那老头貌似一脸震惊。 就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忘冬就纳了闷了,他生前被自己给揍得服服帖帖的,死了以后入个梦咋就有自信能拿捏住他呢? 难不成人死一次自信心就膨胀了不成? 再后来…… 好像就没后来了。 再后来他就醒了啊。 一睁眼,天黑洞洞的。 才发现自己足足睡了有一天半的时间。 那老头凭什么能入他的梦呢? 白忘冬沉思着这个问题。 这是他在梦中就在考虑的一件事,白忘冬可不觉得一个被踩死的坏老头有资格能被他记得这么清楚。 “难不成……” 白忘冬抬起手,来回翻看了两下。 很正常,啥也没有。 然后他脱下睡衣,放出雪幽兰,通过灵目的视角看着他的上半身。 “嘶——” 还真让他给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白忘冬手指摸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 就在视野盲区的地方,那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图腾一样的印记。 这玩意难不成是…… “诅咒?!!” 白忘冬一下子不困了。 他直接从床上弹起,两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卧槽。 诅咒诶。 他居然真的被人下诅咒了诶。 这是哪家的好心人啊,他想研究诅咒很久了,可这玩意真的很少见。 诅咒一道在三千仙道当中那就是小道中的小道,鬼道这一道就已经算是冷门了,但诅咒比鬼道冷门十倍不止。 当初在抓到贼王罗永盛的时候,白忘冬就曾经想研究过鬼手录的诅咒。 可那玩意爆发的太快,白忘冬还没看明白,罗永盛就被那诅咒给弄死了,但现在有诅咒上到了他的身上。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缘。 老天爷都在帮他啊。 “嘎嘎嘎。” 白忘冬站在地上叉着腰大笑道。 什么叫天命之子,这就叫天命之子,每一个被他送去超生的人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感谢他。 白忘冬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印证了“好人有好报”并不是一句屁话。 “我想想啊。” 白忘冬光着脚踩着软和的地毯走到了桌子前面,然后从后面的书架上面取出来了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书籍,扔在了桌子上。 紧接着,他思索片刻,又从那书架上拿下来了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 这些书都是他抽空的时候买的。 知识是金钱这种话一点都不假,有些孤本都是他费劲巴拉从鬼市里淘出来的。 还记得那个叫路奎的故事书铁杆憨憨吗? 那家伙就是鬼市里的一个小贩,他貌似有些不为人知的渠道,能从很多地方找到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 太贵的东西他弄不来,弄来的都是些没什么太大价值,但是很少见到的东西。 这些书就是在白忘冬要求下从各个地方弄过来的。 “我记得这本里面好像有记载过这个图腾。” 白忘冬又拿出一本书之后,凭着自己的记忆翻开,随便翻了两页之后,还真找到了他想要找的内容。 那书上确确实实记载了白忘冬的脖子上那个图腾的样式。 不太一样,但是很像。 像到就只有个别细微的地方会有不同。 白忘冬仔细看着书上的内容。 “越巫族。” 百越之地…… 这都被灭了上千年了,居然到了现在还有传承在世? 不过这诅咒倒是挺low的,就只是入梦,还没办法洗去他的记忆,更没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用命来当做引子下的诅咒,真的就这般拉胯吗? 白忘冬继续看着书上的内容,这上面只是大致介绍了越巫族的一些情况,根本没有白忘冬脖子上这诅咒的记载。 白忘冬将这本书放回到书架上,然后把之前从书架上取下来的一本书拿过来打开。 这本书里记着的才是诅咒的介绍。 诅咒的类别很多。 有的诅咒神秘诡异到了极点,尤其是即死诅咒,这种类别的诅咒最是神秘稀少。 鬼手录的诅咒就属于这一种。 当触犯到某个条件之后,诅咒会在第一时间发动,将中咒者的生命给直接带走。 再然后的就是加持各种各样负面buff的诅咒。 最次最次的,才是白忘冬现在脖子上那种能入梦,不痛不痒的诅咒。 可即便是这样的诅咒,那也是可怕的。 白忘冬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脖子上这个诅咒原本效果应该会是,让他夜夜不得安宁,让他在每一夜都会梦到让自己觉得恐怖的事情。 长此以往,每一夜都如此的话,那有些人说不定真的会生生疯掉。 至于为什么,白忘冬的梦境并没有变成那样子。 他估摸着,这可能和在顺德府进入阴玄虚界有关。 阴玄虚界本身就是最折磨心志的地方,白忘冬通关了那里,又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小的诅咒给难住呢? 这叫降维打击。 白忘冬翻看着一本又一本的书。 他家里和诅咒相关的书籍并不是很多,能有些重量级的书籍更是一本都没有。 超级稀有的诅咒仙法他倒是有着一部。 太平经.诅咒篇。 可这篇仙法中的内容晦涩难懂,要是没个几年的深入研究当做基础,想要看懂,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诅咒,诅咒,诅咒。” 白忘冬目光火热地在这些书上扫过,随即,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这诅咒应该很容易消除,那老巫医的实力修为属实不高,即便这诅咒发动的条件是他的生命,可你什么时候见过蚂蚁随便牺牲一下就能弄死一只大象的呢? 虽然他不是大象,但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只要用灵力来进行压制,然后再用鬼炁来吞噬里面属于老巫医的灵力,最后在老巫医灵力和白忘冬的血肉脱离的那一刻将这块皮肤给削下来,那图腾就会失去和白忘冬身体的连接。 这个时候再用厉火将这块削下来的皮肤给烧成灰烬,那这诅咒就算是解除了。 简单暴力,但从原理上来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白忘冬思索着其中的关窍,试图从解法上再去想想诅咒的原理。 其实他想研究的也并不是诅咒本身,而是关乎到了他现在正在研究的一个课题。 这个课题的想法其实本身是来自于白忘冬从顺德府骨佛寺中获得的那部秘法《血骨纹》的。 一开始白忘冬本来是想着将血骨纹进行修改,让他成为一部能够正常修炼的肉身秘法。 可在努力了一下之后,白忘冬放弃了这个想法。 主要问题有两个。 其一,如果真的这样去做,那其中的难度系数会超乎想象的大。 其二,血骨纹本身就是一部邪术,白忘冬前两天在诏狱里和苏伽罗说的内容都是真的。 在他看来,邪术就是有缺陷的术法。 但这缺陷是没办法被补齐的。 这缺陷是和邪术的强大捆绑在一起的,如果真的将这份缺陷给成功填补,那这部术法的强度就会一落千丈,变得普普通通,没有丝毫特色。 所以,这其二就是,血骨纹如果真的按照他那想要把他掰正的想法去改,那最后得到的,就只能是一部毫无特色的普通术法。 综合以上两个条件,你可以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血骨纹的正经改编,一定会是一件既浪费时间和精力,又没办法得到想要成果的事情。 简单来说,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甚至都不会让白忘冬感到有半点成就感。 所以,这个想法,被白忘冬放弃掉了。 可这放弃的只是这个想法,又不是血骨纹本身。 白忘冬在研究失败之后,打算换个思路。 既然血骨纹放在自己的身上不可取,那如果把它加持在别人的身上会不会有奇效呢? 在这里就要简单说明一下修炼血骨纹的原理的。 这术法就是将自身大部分的血肉,都提炼出来,在皮肤的表面形成一种独特的纹路,这纹路会和那干瘪下来的皮肤融为一体,然后就可以让肉身能够达到铁骨铜皮,金刚不坏的效果。 而把它放在别人的身上,就属于是白忘冬的一个设想了。 他想着,既然这术法的原理已经如此的清晰,那能不能对整个修炼的过程进行一个逆转加简化呢? 简而言之,就是能否先刻下纹路,然后再进行一个血肉的消失,将对方的生机给以一个飞快的速度迅速吞噬。 想法很好,但截止到白忘冬上一次研究这个课题的时候,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灵阵,刻纹,鬼吞术,喰血印,就连那本从罗三手里撬过来的噬生诀白忘冬都看过了。 根本没办法将这个想法给完美实现。 也就是在这样遇到瓶颈的情况下,白忘冬想到了诅咒。 但诅咒一道,世所罕见,白忘冬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去诏狱溜一圈看看有没有精通此道的犯人,可以好好压榨一下的。 可没想到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居然真有人在这种时候给他下了诅咒。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白忘冬放下手里的书,大致将刚才看过的内容都记了下来。 然后他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小本本,翻开了之前对血骨纹的研究,然后拿着笔在上面稍微勾画了两下。 想了想,白忘冬还是先决定把脖子上这块皮肤先切下来好了。 一念至此,手起刀落。 当锋利的冰刀划过他的皮肤之后,白忘冬身体一颤,随手从一旁拿过来了一个透明的琉璃罩,将这块皮肤给收了起来。 没有去管脖子上流淌的鲜血,白忘冬将那装着诅咒图腾的琉璃罩放到一边,然后手掌盖在了那脖子上面。 淡淡的光芒闪动。 白忘冬脖子上那被切开的地方,居然开始一点一点的回复。 要是张月英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对这一幕很眼熟的。 太平经.回春篇。 虽然只能是治一治皮外伤,但对于现在这小小的伤势来说,已经算是足够用了。 坐在桌子前,白忘冬继续在小本本上写着今天的研究内容。 他并不打算深入的研究诅咒,因为短时间内根本不会有成果,这样的修行必须是要用时间来慢慢沉淀的。 所以,他的想法,是以现在这块图腾诅咒为模板,去一点一点临摹上面的图案,然后再将“逆.血骨纹”的东西给塞进去。 形成一个套皮稳定的效果。 这只是在照着答案去套过程,至于原理如何,根本不用去了解。 白忘冬预感,这一次的想法,大概是要成真了。 “能行。” 白忘冬轻声呢喃道。 然后就又一次进入了深度研究的状态当中。 第30章 接引使团前的准备 “啊呜~” 白忘冬又打哈欠了。 他坐在马车车厢顶上,托着下巴,满脸无聊地看着下面忙着协调事务的夜流霜。 不要以为所有的剑痴都是只会练剑的死脑筋,至少在夜流霜的身上,白忘冬看不到这一点。 要知道在和白忘冬搭档之前,他们两个人向来都是北镇抚司百户里任务完成度的榜一榜二。 夜流霜的精明能干那在北镇抚司里是出了名的。 除了有些时候原则性太强,夜流霜的每一个任务过程在白忘冬眼里其实都没什么大问题,他们两个人之所以会对对方有意见,主要还是行事风格相差过异的缘故。 “任务都分配好了,这是海灵族使团成员的名册,你大致看一眼。” 忙活了半天终于忙活完的夜流霜从一旁拿来了一本厚厚的名册递给了白忘冬。 白忘冬又打了个哈欠之后,将那名册给接了过来。 他现在是副千户,暂时比夜流霜高了一级,所以这次接引使团的任务,他是主,夜流霜是辅。 “即便是这册子上也没写那梦清公主的名字。” 白忘冬翻看那名册,忍不住开口吐槽道。 “这位公主的名字这般金贵吗?生怕让人听了被偷了去。” 光有封号没有名字,这多少有些过分奇怪了。 “也许是海灵族内部的习俗。” 夜流霜想了想,开口说道。 白忘冬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查过海灵族之前和各王朝和亲的档案,那些公主的名字都是被写在史书上的,说明当时的记录上并没有刻意隐瞒掉那些公主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说……” “这位梦清公主,是特别的。” 白忘冬手指弹了下那册子,淡淡说道。 “不过即便是再特别,不还是被送来了京城,这么一看,好像海灵族对这位公主也并不是很看重。” 他从车厢顶跳了下来,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礼部的人已经到地方了吗?” 放下手臂,白忘冬随口问道。 夜流霜转头看向了那锦衣卫队伍中的其中一人。 那人点点头:“已经到了一刻钟的时间。” 白忘冬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离规定的时间明显还早的很吧。 不过,既然人家都已经到了,那他们这边也不能再磨蹭了。 “走吧。” 白忘冬侧了侧头,对着夜流霜示意说道。 夜流霜抬脚登上了马车,然后白忘冬一屁股坐在了那驾车的位置上,一把拉住缰绳,那马车徐徐而动。 紧接着,那些汇合起来的锦衣卫同时上马,这一行队伍就朝着北镇抚司衙门外面浩浩荡荡而去。 白忘冬和夜流霜坐在马车的两旁,没一个人进车厢里坐着。 本来这马车是锦衣卫这边充面子用的,但白忘冬很显然并不是个喜欢在车厢里待着的人,比起马车,他更喜欢坐牛车。 所以,他就从这支队伍的顶头上司,坐在了驾车的位置上。 夜流霜大抵也是不太喜欢在那小小的车厢里一个人憋着的,所以她就坐在了白忘冬的旁边。 那本来应该装人的车厢里反而空无一人。 小心翼翼观察着这两位大人的锦衣卫们暗暗称奇。 果然,在锦衣卫里能爬到上面的人就没一个人是正常的。 怪癖一大堆。 迎接海灵族使团的队伍是在城外汇合,为了尽量不引人注意,锦衣卫的队伍是走偏僻的小路出城的。 而就在队伍走了不久的时候,一阵清晰的马蹄声从一旁响了起来。 这声音由远到近,由模糊到清晰,逐渐靠近车队这边,很明显就是冲着他们这边来的。 所有锦衣卫同时警惕起来,夜流霜睁开闭着的眼睛,第一时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但是当目光触及到来者的脸上时,她立马转头看向了身旁坐着的白忘冬。 “都别紧张,我请来的客人。” 白忘冬轻声对着身旁的锦衣卫们说道,然后也转过头朝着那道骑在马上的那道倩影看去,随即他抬起手,笑着和来人打了个招呼。 “呀~早上好啊。” “好你的鬼。” 那姑娘直接翻身下马,将手里的马鞭扔给了白忘冬,随即身姿灵动地翻上了马车,坐在了白忘冬和夜流霜后面的车厢里,她撩开练帘子,对着白忘冬伸出了一根白皙的食指。 “记住了,一个人情。” “放心。” 白忘冬手里握着她扔过来的马鞭,朝着她的位置瞥了一眼。 “你见我什么时候赖过账。” 虽然白忘冬不想欠人情,但鉴于之前在百香铺里那云里雾里的对话,白忘冬还是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测谎仪给请出山。 没错,现在坐在他们身后的人就是徐妙锦。 当初从顺德府回来的时候,她顺路跟着锦衣卫的大部队回了京城。 自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徐府待着,暂时并没有远行。 就在昨天,白忘冬特地从百忙的研究当中抽出一小会儿的时间,让三途鸦去给送了个信,让她今天跑上一趟。 很显然,他白忘冬的人情还是蛮值钱的,值得让这位千金小姐一大早就跑过来帮忙。 可…… “你找我过来到底要我帮你什么忙啊?” 徐妙锦一头雾水地问道。 白忘冬信里只说了帮忙,可没说他今天要去接引海灵族使团啊。 “哼哼,到了你就知道了。” 白忘冬目光微闪,淡淡说道。 他得首先确认那位公主到底是否是那天在百香铺里遇到的那个蓝毛女,如果是的话,今天他高低得问出来一箩筐的问题。 有测谎仪在自己身边,想来是不会给她说谎的机会了。 至于其他的,那都得在搞清楚这人目的之后,再做打算,是与不是,这件事都和那蓝毛女脱不了干系。 而且她对自己必然是有所求的。 可白忘冬不打算按照她的剧本去演,只要搞清楚大致的剧情,那白忘冬就直接可以掀桌子了。 不过他多少有点预感,那个蓝毛女十有八九就是今日到京的梦清公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第一个问题,就先问问她为什么要在提前多日悄悄来到京城里面吧。 难道就只是为了见他? 白忘冬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 不过没事,无论答案到底是什么,今天应该就都能见分晓了。 一场相遇困扰了他这么多天。 “啧,你可真是罪该万死啊。” 第31章 三句话让老头爱上我 中途再也没有任何意外,锦衣卫的队伍很顺利的就抵达了城外。 一出城,白忘冬就看到了那群站在会合位置上的身影。 不多,也就几十个,每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这群人才第一时间转过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了过来。 当他们的目光一触及到以白忘冬为首这群人身上那极为显眼的飞鱼锦服时,一下子就明悟了来人的身份。 白忘冬把手里的马鞭随手扔给旁边的夜流霜,随即直接跳下马车,大步朝着这群人走了过去。 挡在他前面的官员纷纷将道路让开,白忘冬径直穿过后面的人,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对着站在那里的人抱拳行礼。 “何大人,下官来迟,还请……” “既然都知道来迟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苍老的声音打断了白忘冬的话,那身着官袍的老人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 这语气,可完全称不上是友好啊。 白忘冬也不恼,他脸上保持着笑容,就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老人的态度一样,继续说道。 “锦衣卫事务繁忙……” “怎么?就你锦衣卫的事务繁忙,我礼部就不忙了吗?”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这老头第二次打断了白忘冬的话。 只不过这一次,他转过了头,让白忘冬看到了他的正脸。 这是一张极为严肃的脸庞,那因为上了年纪出现的皱纹非但没让他看上去疲弱,反而让他更具威严。 他眼睛直直盯着白忘冬,眼神明亮的可怕。 “还是说,你们这是又打算把谁抓进诏狱里去吗?” “何大人说笑了。”白忘冬脸上笑容始终没有变化,他乐呵呵地对着这位何大人说道。“如果您是指陈大人的事情,那国有国法,他犯了罪,锦衣卫也是奉命行事,这您可不能冤枉了我们啊。” “陈大人”是前几天锦衣卫抄家的对象,现在人还在诏狱第一层里关着呢。 这个案子不是白忘冬办的,所以白忘冬也就没有关心具体的罪名是什么。 但罗睺在他出来之前特地嘱咐了一下,这段时间朝臣们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有所反应,让他这趟差事别给他惹事。 这话可把白忘冬给委屈坏了。 他啥时候给罗睺惹过事啊。 老罗啥都好,就是一条不行,犯错了不喜欢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老把错给推到下属的身上,推就推吧,可为啥他总觉得罗睺老逮着他一个人的毛薅呢。 “哼。” 很显然,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条铁则在面前这老人这里并不好使。 “罗织罪名,屈打成招,这事锦衣卫办的还少?酷吏祸国,回去转告罗睺,下次早朝老夫定要参他一本。” 参吧,参吧。 反正参得又不是我。 罗睺都被弹劾得习惯了,一次两次也无关痛痒了。 不过…… 白忘冬无奈一笑。 “何大人,锦衣卫的指挥使是赵曦赵大人,您参错人了。” 他得为自家老大发句话才行,拿着从四品的俸禄去顶正三品的锅,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冤大头? 这世道艰辛啊。 “哼。” 何文良冷哼一声。 看着白忘冬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弱智。 “老夫的眼睛还能看得见。” 这话这小年轻也能说的出口? 锦衣卫到底谁是老大他能不知道吗? 还赵曦,要是赵曦的话反而好了。 比起凶名赫赫的罗睺来说,赵曦温柔的就像是只小猫一样。 不过白忘冬这话倒也提醒了他一件事。 只是镇抚使的罗睺就已然是这般残暴,那若是再让他坐上指挥使的位子,岂不是会更加肆无忌惮? 为了朝堂的稳定,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何文良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尽全力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白忘冬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他那变化的眼神,脸上笑容不变,看向了远方,沉默了几秒之后,把这话题给自然地扯开:“这海灵族的使团来的可真够慢的啊,都已经超出预定时间又一刻钟了吧。” “没有耐心就回去,换个能等的来。” 这老头又犯冲了,就跟吃了枪药一样。 就这脾气,怪不得这些年在官位之上会毫无寸进,或者说,没被撸下去就已经算是稀奇的事情了。 “大人见谅,下官只是怕使团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是他今天的人设。 “只要踏进了大明的国土,他们能有什么麻烦?” “大人这话说的可是有些偏颇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东海又何曾不是大明的国土,又何来踏入不踏入一说?无非是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对方罢了。” “……” 何文良被噎了一下,他目光微微一顿,转过头朝着白忘冬看了过来。 白忘冬同样转头回以一个微笑,疑惑问道:“大人为何这般看我,下官是说错什么了吗?” 这笑脸,春风拂来,抚人心间。 何文良沉默几秒之后,摇了摇头。 “你无错,是我说错话了。” 入礼部这么多年,居然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白忘冬悄悄打量了一眼他的表情,随即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满是歉意的说道。 “啊,抱歉,是下官妄言了。” 我没错,但是我得承认我错了。 “错就是错。” 何文良瞥了他一眼,语气硬朗。 “老夫又不是不能认错的人。” 虽然这句话仍旧冷硬,但隐隐约约间比起之前却好似柔和了不少,何文良那皱起的眉头中有了一丝丝的松懈。 “这海灵族使团,居然还未来。” 就像是随意发发牢骚,白忘冬第二次说起这话。 “使团迟到是常有的事情,白大人多等一会儿就是了。” 何文良的语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有了些许的改变。 白忘冬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轻轻一笑:“原是如此,那倒是下官多嘴来,下官也是第一次领到这样的任务,有不妥之处,还望何大人多多提点。” “……” 等待白忘冬的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听,白忘冬貌似听到了旁边这老头“嗯”了一声。 他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了一丝精光。 随即他继续找着话题:“据说还有半月就是何大人的六十岁寿辰。” “是。” “大人的家人应当会想着好好操办一下吧。” “这与白大人无关。” “甲子年岁,是该好好操办一下,人生能有几个六十年。”白忘冬感慨说道。“不过何大人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这方面的问题比较好,至少宾客的名单,可全然不能交给家中女眷。”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文良又皱起了眉头,转过头问道。 “只是下官的一些善意提醒罢了。” 白忘冬用极为真诚的语气对着他说道。 “按照锦衣卫的惯例,这京中各家办宴席之时,名单都是要汇集成册放入档案中的,若是名单中的谁出了差错,那就是结党营私的证据……” 说到这里,白忘冬语气微微一顿。 “当然,这只是很小的一种可能,这样的证据也不能作为真正的佐证,只是说,小心无大错。” 何文良又愣住了。 他迟疑了几秒,然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要提醒于我?你我之间可从无半点交情。” 他刚才的态度可完全和“好”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而且,他的脾气,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简直都已经臭到家了。 和他脾性相投这样的理由更不可能。 那权势? 别开玩笑了,他都就已经是快要入棺材的人了,而且一生在官场之上少有建树,现在的官位就已然是他的极限,攀附他,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所以,何文良一时间真的很疑惑,白忘冬怎会突然对他释放出善意。 “因为在这朝堂之上,像何大人如此的直臣已经不多见了。” 白忘冬语气似是有些感伤,他看着何文良,那双好看的眼睛就仿佛是在闪烁着什么期盼的光芒一样。 “如果可以,我想尽力让您能够活得久上一些。” “大人,六十岁不是您的终点,大明一直都需要如您这般的人。” 白忘冬低下头,就像是自嘲一笑。 “我这人打打杀杀惯了,杀的都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了,可我看过您之前上疏给建文的那篇请战冥渊的奏折,里面的每一个字都道尽了我的心声,不管别人以为如何,何大人,在我这里,只要您初心未改,那您就永远是一个好官。” 听着白忘冬的话,何文良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那篇奏折已经是五年前的东西了,那个时候的他,还在兵部任职,当时虽然年迈,但意气风发,于是就针对一次小鬼难上了这样的一个奏折,可没想到,居然被驳回了,当时的朝堂一心想着削藩之事,哪里有功夫去理这样的事情,他那道折子并未在朝堂之上掀起来任何波澜。 后来,他就被从兵部调出,去了礼部。 再后来,就是永乐了。 “你是……” “鬼难过境留下的遗孤。” 白忘冬强颜欢笑,淡淡说道。 可他语气越平淡,何文良的目光就越黯淡:“抱歉,老夫什么也没有做到……” 白忘冬摇摇头:“至少,您尝试做过什么,比起如我什么都无法做到的人已经好了太多。” “大人,我实话实说,这次接引使团的任务,其实本身并不是我来,是我主动和镇抚使大人申请的,就是为了见您一面。” 他抬起头,目光真切地看着他。 “大人,记住,陈海之事您莫要再问,他触怒天颜,所犯之事即便我未知全貌,也能知晓绝对非同小可,请你务必要惜身。” “这样吗……” 何文良微微一怔,和白忘冬那双满是真诚的双眼对视在了一起。 那一刻,他心头一震,沉重点头。 “老夫知晓了,多谢。” “不必言谢。” 白忘冬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些许的颤抖。 “本来还想着要拐弯抹角的提醒您一下来着,但现在看来,我怕是一辈子都做不来这种事情。” 白忘冬放下手掌,眼眶微红。 “对了,我们刚才聊到哪里来着,半月之后是您的寿宴是吧?” “对,对。” 何文良连忙点头,语气柔和了不少。 这一刻,他觉得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穿着那一身让人厌恶的飞鱼锦衣,但却莫名的顺眼。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 “白大人可否赏脸,来为老夫道一声多寿。” 白忘冬微微一怔,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意外的话一样,他的眼眸当中涌出根本无法掩饰的喜悦,但紧接着,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将那喜悦藏下,摇了摇头。 “何大人好意,在下谢过,可那日恰有公务在身,就不便前往了。” 何文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白忘冬的眼神变化。 他听到白忘冬的拒绝先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怕给老夫添麻烦?” 白忘冬张张口,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何文良脸上露出了不虞的表情:“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何须如此小心,你就当是去老夫府上饮一杯茶就是,谁还能因为这个弹劾老夫勾结锦衣卫不成?” “晚辈手上沾染杀孽太多,恐有损大人清名。” 白忘冬还是拒绝。 “你尽管来。”何文良语气不容拒绝地说道。“若是不来,那你以后都不要再见老夫了。” “这,这……何至于此。” 白忘冬无奈地苦笑着。 “晚辈去就是了。” “尽管来。” 何文良大手一挥,豪气说道。 然后两人相视一眼,同时一笑,一切都在不言当中。 仿若相见恨晚。 …… “嘶——” 不远处坐在马车上的徐妙锦把头伸出帘子,目睹着站在队伍最前方相谈甚欢的一老一少,莫名觉得有些牙疼。 “那个是白忘冬?” “是。” 夜流霜抱着剑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她经常闭目养神并不是说在休息,而是在趁着这种空闲时间蕴养着自己的剑意。 她的强从来不只是因为她天资卓越,十年如一日的苦修才是最根本的缘由。 “可真够假的。” 徐妙锦感慨说道。 “有没有人说过,他不适合做那样的表情啊。” “是吗?”夜流霜睁开眼睛,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去。“千人千面,变化自如,我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 “嗯~怎么说呢?” 徐妙锦想了一下。 “就是觉得有些违和,白忘冬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啊,正在诱骗小白兔的大灰狼。” 夜流霜闻言眉头一挑:“一只六十岁的小白兔?” “和年龄有什么关系?京中盛言,何文良何大人是个有着赤子之心的人。” 徐妙锦眨眨眼,笑着说道。 “不过看今天这样子,赤子之言也许并不真切。” “为何?” “因为我觉得白忘冬像是在看只猎物。” 徐妙锦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要是一般人,白忘冬才不会这么费心思去靠近他呢。”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好歹一起在顺德府里出生入死了一次。 对于白忘冬的品性,她不敢说是了如指掌,但多多少少还是能看清楚一丢丢的。 这人可能会因为无聊去逗一老头玩,但更多的时候,他不会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 除非是……有所必要。 “你比我更适合和他做搭档。” 对于徐妙锦的发言,夜流霜给出了这样一个评价。 “呵呵。” 徐妙锦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了两声。 快算了吧,她这趟从顺德府回来,可被兄姐好好斥责了一番,警告她离锦衣卫的人远一点,这要是再加入锦衣卫,那估计十有八九她哥哥姐姐会疯。 “他过来了。” 一边想着,徐妙锦一边看到白忘冬和何文良简单说了一声之后,然后大步朝着他们这边走了回来。 只是没一会儿的时间,他就已经走到了马车这边。 看着徐妙锦那玩味的目光,白忘冬摊摊手,朝着她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干嘛这么看我?” “没事,就是觉得你的表演很精彩。” 徐妙锦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哈?你们看到了啊。” 白忘冬了然地走到了之前驾车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演的怎么样,能拿个奥斯卡小金人吗?” “奥斯卡小金人是什么?” 徐妙锦好奇问道。 “一种会发激光的光之巨人。” “激光又是什么?传说的巨人族里有‘光之巨人’这样的称呼吗?” “哇塞~徐妙锦,你的问题好多啊。” 白忘冬挑着眉毛。 “懒得回答你。” “嚯~想转移话题是不是。” 徐妙锦揶揄地看着他。 “说,奥斯卡小金人到底是什么?” “……” 夜流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最开始要问的不是他为什么要骗何文良吗?” “呵呵。”徐妙锦眨眨眼。“是吼,我差点都忘了。” 你看你这样子像是忘了的吗? “有任务?” 夜流霜没去吐槽她,而是直接转头对着白忘冬问道。 “有,但和你没关系。” 白忘冬点点头。 “知道了。” 夜流霜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愣了那么一下子,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淡淡说了一声。 说真的,这段时间和白忘冬捆绑出任务出的次数有点多,多得她都快成了习惯了,这么一下子说白忘冬的任务和她无关,她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看来罗睺想要的效果已经成功了一小步。 白忘冬靠在车厢上,朝着那边仍旧站的笔直的何文良看去。 就和夜流霜猜的没错,他来之前罗睺确实是交了一个任务给他。 很简单,就是去查查看何文良的底细。 具体为啥罗睺也没说,不过白忘冬估计,十有八九和那位被抓的陈海有关。 “不过你和他说了什么?” 徐妙锦又好奇地问道。 “我可听说了,何大人的脾气差的很,尤其是对锦衣卫,他如何能那般笑着同你说话?” 她刚才可看的真切,何文良和白忘冬说话时候的样子像极了面对自己的后辈。 她刚才问过夜流霜了,这应该是何文良和白忘冬的第一次见面才对。 “三句话让老头爱上我。”白忘冬仰头靠在车厢上,然后斜着瞥了她一眼。“怎么,想学?” “嗯嗯,想学。” 徐妙锦连连点头。 “等哪天你成了老头,我就拿你做实验。” “我要是成了老头,那也是不一般的老头。”白忘冬说着指了指天上。“太阳就算是快落山了,那也能照亮整个世界。” “……” 徐妙锦皱了皱鼻子,总觉得想给白忘冬来上一刀。 没别的意思,她就是想看看太阳被刀捅了会不会流血。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忘冬倒也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开口说道:“顽固的人并不一定不好相处,只不过他们坚持的东西没有被人理解罢了。” “所以,你就就着这一点,去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夜流霜冷不丁地说道。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白忘冬厉声斥责着她的遣词造句。“这叫志同道合,相见恨晚。” “这是第一步。” 白忘冬伸出一根手指头,然后又伸出第二根。 “第二步,适当的关心,和稍微破防的情绪。” 没有人能拒绝真情流露,除非他根本没有心。 “然后第三步。”白忘冬伸出第三根手指。“人,要学会拒绝。” 适时的拒绝才能够显得更加真诚。 无论在什么时候,真诚永远都是必杀技。 尤其是像何文良这般脾性的老头。 三步搞定,让老头爱上自己。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只是流于表面的友好罢了。 如果何文良真的有秘密,即便是关系再好,那也不会转而告知。 毕竟他只是直,又不是傻。 这事,还得慢慢来。 没有条件,那创造条件也要上。 锦衣卫什么得只是副业,他的主业,主要还是编剧加导演。 还真让他给整出来一套。 夜流霜和徐妙锦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 尘土飞扬,马蹄声此起彼伏从远处响起。 众人几乎一同抬头,朝着远处看去。 那场景…… 白忘冬眼睛微眯。 “好大的排面啊……” 第32章 另有所图 “好大的排面……” 白忘冬眯着眼睛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看着那远处浩浩荡荡的车队,这样犹如雷声响动般的马蹄声,让他冷笑一声。 知道的以为是使团来了,不知道还以为是有人打到京城脚下了呢。 感受着那气势汹汹的威势,让这里迎接着使团的众人脸上表情同时一变。 站在最前方的何文良眉头一皱,紧接着,回头看向了白忘冬所在的方向。 为什么要让锦衣卫来呢,不就是为了预防这样的情况出现吗? 白忘冬给他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随即,就看着那逐步靠近的使团洒然一笑,转过身,拍了拍夜流霜的肩膀:“交给你了,下手轻点,别死了人。” 夜流霜抬起头,目光微闪。 她就这般坐在马车之上,眼瞅着那使团逐步靠近。 一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夜流霜猛地握向了手里的剑。 一刹之间,握紧,拔剑! 凛冽的剑光自那剑鞘当中骤然亮起。 这一剑,没有任何特色,唯独只是够锋利罢了。 夜流霜的剑,是能斩断一切的剑。 站在马车之前的众人在第一时间让开身位,那剑光瞬间斩开眼前的空间,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然出现在了三十米的天空之外。 那凌厉的剑意将这片天空包裹。 这一剑所过之处,就连空间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抖颤。 噗嗤。 这大抵是剑光入肉的声音。 可下一秒,汹涌的海浪卷起,那滔天巨浪在一瞬间出现在了使团的头顶,将那剑光尽数给挡下。 夜流霜目光微闪,她静静看着那将她剑光挡下的海浪,随即,手指一动。 咚—— 那一刻,那被剑意笼罩的天空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就如同是在一点一点的塌陷,在众人眼中,那天空距离这地面越来越近。 天塌了。 夜流霜手指轻轻碰了下剑柄。 随即,那片被剑意笼罩的天空之上,无数道剑气轰然落下,就犹如是一场能够将整个世界淹没的暴雨,剑气下落,那翻涌的海浪之上瞬间溅起来无数浪花。 剑气在沉默而落,海浪在嘶吼翻腾。 但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真的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那嚣张跋扈的海浪瞬间被剑气穿透,一个个黑洞洞的窟窿出现在了海浪的身上。 哗啦。 破碎声响起。 那海浪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水球一般,通体全部洒落飞散,直接消失在了海灵族使团的头顶。 但海浪的消失可不意味着就到此为止了。 夜流霜将拔出一半的剑再度拔出三分之一。 唰—— 那无数剑气就像是得到了号召一般,蜂蛹汇聚。 顷刻间,一柄巨大的古剑光影就出现在了原本的天空之上。 咔嚓。 肉眼可见的,那片天空的帷幕已然被撕开了一道道裂缝。 夜流霜手指下抬。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 这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心脏? 谁的心脏? 是剑的心脏!!! 心跳声似乎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清晰响起,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随着这个韵律一起跳动了起来。 好强的感染力。 突然,巨大古剑的身后,一道模糊的庞大身影穿透云霄,浮现而出。 他的脸被云彩遮挡,看不清他的尊颜,但他那双大手撑在古剑之上是那般的合适,仿佛他天生就该握着这把剑一样。 “落。” 夜流霜轻声喃喃。 下一秒,那双大手轻轻压下。 轰—— 古剑瞬间落下,朝着下面的海灵族使团砸了过去。 “欺人太甚!!” 使团当中,有一道声音怒喝而出。 紧接着,所有人就见到了无数水柱冲天而起,想要将那古剑拦下。 水柱当中,还有着一个身着铁甲的男子,他手持长戟,直接踩着水柱冲向了那落下的古剑。 咚—— 这是古剑和水柱撞在一起的声音。 沉闷的撞击声掀起滔天的气浪,那音爆声直接将周围的的山石尽数崩毁。 古剑的落下势不可挡,那汇聚起来的水柱被瞬间撕开。 一刹那,天空之上,只剩下了踩着浪花满脸不敢置信的铁甲男子独自面对那破浪而来的庞大古剑。 他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的术法会有如此不堪一击的时候。 “这不可能。” 铁甲男死死咬牙,在那庞大的剑威之下,他迫不得已弯下了腰。 他紧紧顶着那即将落下来的古剑,眼眸当中全然都是不甘心的目光,他用力攥紧拳头,血从他的掌心一滴一滴的流下。 海灵族的术法是最厉害的,这群凡人岂能比之。 他手掌一甩,那满手的血珠瞬间飞出,一个血色的法阵在他的面前极速勾勒,铁甲男单手结印,庞大的灵力霎时间冲天而起。 嗡—— 这是一股什么样的气息。 白忘冬猛地回身,朝着那气息流出的方向看去。 望着那血色的法阵,白忘冬目光微微眯起。 那法阵当中似乎有着一股极为让人心悸的气息在一点一点的流出,白忘冬双眸染上鎏金色,灵目睁开。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法阵缓缓裂开,一颗碧蓝色的眼眸从裂缝出挤出来,那颗眼睛上满是血丝,睚眦欲裂,那被怒火裹挟的凶戾毫无保留地从眼底涌出。 这是来自荒古的气息。 而就在那血色法阵即将完成勾勒的一瞬间,一道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 “蓝越,停手。” 铁甲男听到这个声音,直接捏碎了手中的法阵,气血上涌,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同一时间,白忘冬抬起手来,夜流霜剑柄用力一按。 天空之上那柄巨剑顷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那原本还如同塌陷的阴沉天空眨眼间恢复了原状。 如果不是那残留在空气中的剑气,恐怕任谁也想象不到刚才会是那般场景。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但又像是发生了一切。 海灵族的使团并没有因为这场短暂的交锋而有所慌乱,在一切归于正常之后,整个使团再次缓缓朝着这边行来。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何文良的身边,错开一个身位站在何文良的身后,表情平静地看着那队伍靠近。 渐渐的,整个使团的全貌就完完整整出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为首打头的就是那个叫做“蓝越”的铁甲男。 看样子,他的身份应该是海灵族这一趟使团的侍卫长。 目光很刻意地在他那溢出鲜血的嘴角停留几秒,白忘冬脸上带上了和善的笑容。 察觉到他的目光,蓝越用力咬了咬牙,眼神不善。 队伍站定。 何文良第一时间就朝着使团的方向迎了上去。 白忘冬和其他的官员跟在他的身后,一同上前。 “各位使者远道而来辛苦了。” 即便是刚才有了那么明显的不愉快,但何文良在礼节方面还是全都做到位了。 可他这边讲礼节,不代表人家对面就要跟着他一起讲礼节。 蓝越,就是那个嘴角带血的男人,他像是嘲讽一笑,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大明泱泱国朝,礼仪邦国,就是这样对附属之族的吗?” 很好,先声夺人。 “京畿重地,凶悍而行,我等并未察觉诸位使团身份,还以为是从哪里冲出来的贼人,一时紧张,想必诸位使者也是能够理解的吧?” 何文良声音刚硬地说道。 但蓝越显然像是知道了他要这么说,于是,他又是冷笑一声:“原来大明的京城这么容易出贼人,那看来所谓‘全天下最安定的地方’也就不过如此,或者说,大明……” “咳咳。” 就在蓝越想要把话说完的时候,之前喝斥住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是个很清冷的女声,从使团最中心的马车中传来。 那个位置,想来就是那位梦清公主了。 她一咳嗽,蓝越第一时间止住了下面的话,但他那挑衅的眼神却是没有半分收敛。 何文良眉头紧皱:“所以,尔等也将自己比做贼人?” “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蓝越不慌不忙回复道。“是你们将我们认成了贼人,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明是你们眼瞎?” “胡搅蛮缠。” 何文良不满地看着他。 白忘冬没有插嘴两人的对话,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那一副跋扈模样的蓝越,心中生起了些许疑窦。 一上来就主动挑衅,这可是有些不太对劲了。 海灵族这是要翻天? 还是说,眼看靖难之役结束没两年,这一族又觉得自己行了,又要开始跳了。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何必将自己的公主送来呢? 这不合理。 “胡搅蛮缠?!!” 就在这个时候,蓝越那语调高昂的声音把白忘冬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了现实。 白忘冬朝着他的方向看去,结果就看到了这厮指着自己的嘴角,一脸夸张的表情:“你管这个叫胡搅蛮缠?那一剑是何等的威势你没看见吗?若不是我还有些道行,那恐怕此刻已然命丧当场,还不允许我讨个说法了吗?” “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白忘冬突然开口说道。 他眉头一挑,实在是忍不住了想要吐槽。 “还‘要不是有些道行,就已然命丧当场’,你知道控制住力度让你死不了是多难的一件事吗?既然你这么不想活,那就跟我去诏狱玩玩吧。” 说着,就要上前迈步。 “白大人……” “何大人!”白忘冬直接打断了何文良接下来的话。“对待不讲理的人,就要用不讲理的方式,抱歉,这就是我的今日来此的职责,恕我越俎代庖了。” “呵。” 蓝越丝毫都没有害怕。 “还真不愧是锦衣卫,世人都说你们大明锦衣卫嚣张跋扈,恣意妄为,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可……” 他从身上取下来一个令牌,对准了白忘冬这边。 “我代表的是整个海灵族,你焉敢动我。” “抓。” 白忘冬看都没看他那令牌上写了什么,直接淡笑说道。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数道身影从后方窜出,瞬间出现在了蓝越的两侧。 “你敢!” 蓝越瞬间瞪目,身上庞大的灵力一瞬迸发。 白忘冬目光微冷一瞬。 下一秒,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一只脚在蓝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踹在了他的胸口。 嘭—— 这一脚之上还带着些许的火花,蓝越被这一脚踹的直接朝着后面退了几步。 再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就抓在了他的脸上。 咔嚓。 这是脸骨塌陷的声音。 蓝越挣扎着四肢,想要调动灵力进行反抗。 可紧接着,一只只恶鬼就爬上了他的身体,那些恶鬼张开血口一口咬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瞬,他骤然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出现在了一个明显的停滞。 白忘冬抓着他的脸用力一拉,一个膝顶直接踢在了蓝越的下巴,这一刻,蓝越骤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出现了晕眩的感觉。 白忘冬松开手,用力在他的脸上一推。 蓝越的身体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咔嚓,咔嚓,咔嚓。 一道道铁铐声响起,蓝越的手上脚上一下子出现了很多副镣铐。 站在他身旁的四个锦衣卫一人抓起一条镣铐的铁链,然后就像是在送一只猪一样,提着蓝越就要离开这里。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锦衣卫们之间的默契又一次在考验中得到到了验证。 等到在场诸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蓝越已经彻底被那四个锦衣卫给提了起来。 “且慢。” 是那个清冷的女声。 “蓝越是王宫的侍卫,也是这一次使团的使者,你们无权抓捕他。” “此人意图扰乱两族之交,祸心昭然若揭。”白忘冬看着蓝越似乎要逐渐转醒,于是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管墨紫色的药剂,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他走了过去。 “这种扰乱国家社稷之事,锦衣卫定会尽全力阻止。” 药剂被注射进了蓝越的体内,一股昏昏欲睡的感觉直上大脑,蓝越瞬间合上双眼,酣睡声紧接着响起。 连这一针管的烂柯局都挡不住。 看来这海灵族的体质也没什么啊。 “带走。” 白忘冬摆手,对着那四个锦衣卫说道。 那四人得令,脚步矫健地就要离去。 可海灵族使团此刻不干了。 所有人都在几乎同一时间将手放在了武器之上,白忘冬冷冷一瞥,目光在这些人身上飞快扫过。 “一个蓝越我也就忍了,可若是使团全体动武,那是什么性质,你们应该知道。” 白忘冬的声音冷如寒窟,让在场这些气息上头的海灵族使团成员瞬间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直接清醒了过来。 可即便是理智回归,但这群人仍旧没有收回手,而是将手放在武器上,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了清冷女声所在的马车。 “都把手收回去。” 那女人就像是能看到外面的场景一样,淡淡开口。 只是一句话,那些身体紧绷的使团成员就放下了手,没有一个人脸上有半点的不虞。 这位公主,在海灵族内居然有如此威信的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被送来和亲这件事恐怕就更有猫腻了。 “这位大人,蓝越他只是一时气血上头,说话有些不走脑子,这是我管教之失,还请多多见谅。” 气血上头? 一时冲动? 谁信你。 要真是这样的话,蓝越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你就该阻止了。 要说你提前不知道,骗谁呢? 所以…… “不见谅。” 白忘冬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直接抬起脚,一脚踩在了蓝越的身上。 哗啦。 铁链绷直,那四个锦衣卫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拽着手里的镣铐。 骨裂声清晰响起。 听到这声音,这位梦清公主沉默了下来。 白忘冬收回脚,迈步走向了她所在的车厢。 几乎是同一时间,使团所有人拔刀而出。 白忘冬没有停下脚步,自顾自地朝着前面走去。 “都收起来。” 车厢内的声音再度适时响起。 那些人将手中的刀刃全部收了起来,但看向白忘冬的目光仍旧警惕。 白忘冬穿过使团的人,径直来到了车厢的旁边。 “公主殿下。” 白忘冬淡淡开口。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但我明明确确的告诉你,想做事,那就得先付代价,你的面子在我这里并不好使。” 白忘冬敲了敲车厢,笑了。 “或者说,你们整个海灵族的面子,在我这里都不好使。” “所以,就不要自取其辱了,我们好好配合一下,把正常的流程给走完,这样对你我都好。” 说完,白忘冬也不等这位公主殿下的回复,直接转身。 “哦,对了,我叫白忘冬,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副千户,如果想要投诉我,请找准我的事业单位。” 说完,他迈步,按照原路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挥手。 “你这只狗叫的不好听,我就给你处理了,不用对我说谢谢,谁让我是个大好人呢。” 这模样,看的海灵族使团的人牙痒痒。 可公主没有发话,他们谁都不会动。 车厢里的人从一开始沉默到了最后,她仿佛是妥协了,也是认输了。 可白忘冬却觉得,这是心有成算的表现。 海灵族这一次来京城真的是来和亲的吗? 白忘冬眼睛微眯。 可如果真的是有所目的,表现的这般明显反而更是异常吧。 这群人就差点没有把“我来这里另有所图”这几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光明正大,是想要吸引目光,声东击西? “管他呢。” 白忘冬耸耸肩。 反正他就负责核验一下这群人的身份,至于其他的,那是别人该去头疼的事情。 眼见海灵族使团安分了下来,何文良松了一口气。 随即目光复杂地看向了朝着队伍这边又走回来的白忘冬。 刚才聊的太过于投机,差点让他忘了白忘冬还是个锦衣卫,而且还是锦衣卫现如今最有名的天骄之一。 这样的人手段有多狠简直显而易见。 可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的那份提醒和关心才会显得弥足珍贵吧。 反正他是这般想的。 也许是为了应白忘冬刚才的要求,梦清公主发了话,整个海灵族的使团都动了起来,开始主动配合核验身份。 白忘冬带来的锦衣卫不多,但每一个都是这方面的老手,所以速度非常快,很短的时间就将大部分的人都给检查完了。 在此期间,何文良也带着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和海灵族的使者们进行文书的交替,双方进行了友好的交谈。 蓝越的事情就像是被忘掉了一样,两边再也没有一个人提起。 白忘冬靠在马车上,目光始终目睹着那群锦衣卫检查着海灵族的使团。 “你找我来到底是要干嘛?” 徐妙锦忍不住好奇问道。 她现在貌似除了看戏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用武之地。 “马上到了。” 白忘冬看着一个个使团成员被检查完毕,随即就将目光放到了梦清公主所在的马车。 说到底,他今天来这一趟,其实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这位公主殿下。 他就想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如果是的话,他该怎么办呢? 抓住她,问出来她到底为什么会去那间百香铺? 可若是不是呢? 也抓住她,问清楚那蓝毛女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可抓住她这件事本身,好像就有点难度啊。 和蓝越不一样,这位公主殿下可不是想抓就能抓的。 至少不能明着抓。 “大人,只剩下梦清公主没有查验。” 就在这个时候,锦衣卫的声音响起,白忘冬点了点头。 “我亲自来吧。” 说着就牵起马绳,带着马车朝着梦清公主的方向走了过去。 徐妙锦合上门帘,安安静静地坐回到了马车当中。 这个时候,即便白忘冬不说,她也知道她这一趟来是因为谁了。 将马车停在梦清公主马车的旁边,白忘冬敲了敲公主的车厢,淡淡道:“公主殿下,该核验身份了。” 哗啦。 就在白忘冬话音刚刚落下的这一瞬间,车厢的窗帘给缓缓拉开。 “您得下车来,这样我才能……” 白忘冬的话语声突然戛然而止。 他死死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颊,目光晦暗不明。 呵,还真是你啊。 第33章 一个存在之外的人 居然…… “还真的是你。”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俏脸,白忘冬眼睛瞬间眯起。 即便前后妆容装扮完全不同,但那眉眼之间的每一个细节都同白忘冬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当初在百香铺里遇到的那个蓝毛女。 “好久不见。” 白忘冬抬起手,和她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 少了帘子的阻碍,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好听了几分。 她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与大人从未打过照面,何来好久不见的说法。” “从未?” “从未。” “这是要装作没见过我?” 白忘冬眉头微挑。 “是因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提前来过京城?” “我真的一点都听不懂大人您在说什么。” 梦清公主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眉目当中带上了些许的愠色,这表情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白忘冬眼睛越眯越紧。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感觉到肩膀上有人用手指戳了戳自己。 他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靠近了马车。 紧接着,马车当中就传来了徐妙锦那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微小声音。 “她没有说谎,全都是真话。” 徐妙锦没有理由会骗他。 那也就是说,眼前这人还真就不是之前百香铺里的那个蓝毛女。 可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两张脸吗? “公主可有姐妹?” 白忘冬抬起眼眸,直接开口问道。 听到他的问题,梦清公主眼中很明显闪过了一抹嫌弃,那原本清冷的声音更加冷了。 “没有,父王只有我一个女儿。” “白大人,这些问题好像不在核验内容当中吧?你问这些,是意欲何为?” 她有些不耐烦了。 大明怎么会派这样一个轻浮的家伙来这里接引使团,就不怕丢了他们国朝的颜面吗? “抱歉,是我误会了。” 白忘冬抿抿嘴。 “只是因为公主长的像我一位故人。” 说到这里,白忘冬翻开了手中的名册。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抓紧时间吧。” 梦清公主没有在这上面多计较什么,只是淡淡说道。 “那就请公主起身,下车进行身份核验。” 白忘冬做了个请的手势。 梦清公主听话地从车厢中站起,很快就走下了马车。 白忘冬手持名册,双指并拢,将一小股灵力注入到了手中的名册当中。 在那名册之上,“梦清公主”四个墨字突然从那名册之上腾出,悬浮在了半空当中。 白忘冬手中印法变化,那四个字直接就朝着梦清公主飞了过去。 墨字组成一排在梦清公主周身环绕一圈,紧接着,又飞回到了那名册上空悬浮,再然后,白忘冬手中印法再度变换,那四个字依次回到了名册当中。 那原本空白的地方,又重新印上了“梦清公主”的字体。 墨字还是那个墨字,从前到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种情况就说明眼前经受核验之人确实就是当初留字之人。 是梦清公主本人。 “已经没有问题了。” 白忘冬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殿下配合,对于刚才的冒犯,实乃唐突,白某再次致歉,还请殿下登车。” “无碍。” 梦清公主点点头。 “想必白大人也是思念故人,人之常情,无所怪之。” 说着,就一步踏上了马车,即便是身着结构如此复杂的华丽衣裙,但梦清公主的每一个动作仍旧干净利落,那容易行动不便的衣裙好像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困扰。 白忘冬目睹着她上了马车。 他的目光在手里的名册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名册本身很普通,就是一堆普通的纸。 真正能测人的,是这满满一册子的字。 若被核验者是本人,那这字就会同刚才那样,回到之前的位置,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若不是本人,那这字回到名册上时,就会变成纯白色,与纸张连成一体,再难辨认,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这是一种专门用来核验身份的秘法。 秘法是不会有错的,“梦清公主”这四个字,当初是大明专门谴派使者去往海灵族找梦清公主本人留得字。 这四个字当中掺着一滴梦清公主的血液,除了她本人之外,绝对不会有其他人能够通过这四字的核验。 而徐妙锦又告诉他,眼前之人从头至尾都没有撒谎。 她没有骗他的理由,这话是可信的。 所以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一佐证,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之前在百香铺遇到的人还真就不是梦清公主本人。 他的直觉出错了? 但那个人的脸和眼前这位梦清公主的脸几乎一模一样,而这“几乎”还是因为妆容的问题。 那就是那个人盗用了梦清公主的脸。 她做了伪装。 可这么做,理由又是什么?就是为了让他对梦清公主本人说一声“好久不见”? 本来以为今日的主题会是解惑,但没想到这么一来,问题反而更多了。 “白大人,可还有别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何文良走了过来,对着他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将白忘冬从沉思的状态中给叫醒,白忘冬回过神来,将目光从眼前的名册上抽离,然后转头看向何文良,脸上习惯性地挂上了微笑。 “已经全部核验完毕,没有任何问题。何大人可以接引使团了。” 白忘冬将名册合上,然后朝着何文良递了过去。 这名册之后礼部还有用。 “辛苦了。” 何文良接过名册,递给了旁边随从的官员。 然后对着梦清公主所在的马车微微行礼:“公主殿下,该入城了。” “有劳。” 梦清公主朝着他点点头,淡淡说道。 眼见使团整备完成。 何文良摆了下手,下一秒,之前站在城门外迎接使团的官员们分成两半,将路给让开。 紧接着,海灵族使团缓缓而动。 白忘冬站在原地,亲眼看着梦清公主的马车动了起来,他隔着车窗望着梦清公主那张精致的俏脸一点一点的走远。 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腿侧。 这件事真的是越来越诡异了。 白忘冬现在感觉,他仿佛真的正在被一个人牵着鼻子走。 那个人好像很了解他,了解他的想法,了解他的习惯,了解他的每一个行为举止。 她知道自己应对一件事的时候会怎么做,也知道,他怀疑一件事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他的过往从来都是在俯视他人,何曾被人用这样的视角去看过。 用白忘冬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他现在正在被人当成“鱼”来钓。 而这不是因为任何个人条件上的差距,而是因为…… 这个人对他足够的了解。 是对“他”,并非是对“寒水君”。 可…… “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白忘冬的手指敲打频率越来越快,他看着梦清公主就像是在透过这张脸看着百香铺里的那个人。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他可以无比确定,他的人生当中从未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她到底是谁? “等等。”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眼皮突然微微一颤。 他看着梦清公主那张脸,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一个很简单的思维漏洞就这样冷不丁地从他的脑海当中冒出。 “梦清公主!” 趁着那马车还未走远,白忘冬突然开口叫道。 “白大人还有何事?” 梦清公主疑惑转头,开口问道。 白忘冬眼睛明亮地看着她,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心底滋生。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俏脸,白忘冬冷不丁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你……” “真的是梦清公主吗?” 安静,是彻头彻尾的安静。 梦清公主显然是没有预料到白忘冬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她目光呆愣一瞬,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紧接着,俏脸拉下,整个人目光冰冷地看向白忘冬。 随即,她点了点头。 “白大人,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白忘冬不依不饶,继续问出那个问题:“你真的是梦清公主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是梦清公主吗?” “……” 这一次,梦清公主不再说话,她直接满带怒意地扭正了头,将马车的窗帘给拉了下来。 那张脸,就这么从白忘冬的眼中消失。 白忘冬笑了。 他的嘴角高高翘了起来,整个人目光明亮的犹如一团火焰。 没错了,他之前的所有推断都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为什么只能是百香铺那个蓝毛女用了梦清公主的脸,而不是现在这个梦清公主用了那蓝毛女的脸呢? 或者说,从一开始,梦清公主就是蓝毛女。 而现在这个梦清公主…… “是假的。” 打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假的。 大明的使者出使东海的时候,留字的那个,本身就是假的公主。 所以名册没有任何异样,徐妙锦的玲珑心也没有任何异样。 等等等等。 如果他的推测是真得的话,那海灵族使团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这是整个海灵族共同的决定,还是说,这只是那位公主一个人的决定? “太太太太有意思了。” 白忘冬五指穿过发丝,将额前的头发给撩开。 他现在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这是兴奋的感觉啊。 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这么一个有趣至极的人在。 这件事难道还不值得让人兴奋吗? “她知道我在这里,且知道玲珑心的能力。” 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从马车车窗伸出了半个身子,眺望着逐渐走远的海灵族使团,说出了这样的一个判断。 她太了解一个人知道玲珑心的存在之后,会如何在她的面前进行遮掩了。 白忘冬问了那位梦清公主三遍同样的问题。 前两次都是在答非所问,而最后一次,干脆选择了闭口不言。 这位公主,绝对有问题。 “没错,她连你都知道。” 白忘冬眯起了眼睛。 “她知道我会请你来,也知道你会答应我的邀请。她不光了解我,也了解你。” “什么意思?” 徐妙锦不知道有百香铺这回事,所以对白忘冬这云里雾里的话有些费解。 “徐妙锦,你说这世上存不存在一个人,她会在很了解我的情况下也对你很了解。” 白忘冬靠在马车上,淡淡说道。 徐妙锦听着他的话,黛眉微皱:“我觉得,大概不会有这样的人。” 了解她的人有,例如她姐姐,例如她哥哥,例如她妹妹。 但是这些人都不会和白忘冬扯上半点关系。 而白忘冬…… 反正,她不觉得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一个不存在于任何记忆中的人。” 白忘冬喃喃道。 虽然问题越来越多,但答案也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今天这一趟,没有白来。 “记住,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的声音俏皮响起。 白忘冬侧过头看向她,此时的徐妙锦已经把身子缩回到了马车里,她趴在车窗边沿,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看你这样子,这一趟让你收获颇丰,那这个人情,我觉得我值得拿。” 白忘冬眉头微挑:“你确实值得拿。” 这个人情换的值啊。 即便玲珑心的能力没用了几次,但因为徐妙锦在这里,他得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答案。 真相在一点一点地朝着他走来。 “你想要我做什么,趁着我这段时间得空,早做早了结。” “先攒着吧。” 徐妙锦想了想,开口说道。 “我最近也很闲,没什么要做的事情。” 她这趟从顺德府回来,至少在过年之前是不可能再出京去了。 谁让下了这个死命令的人是她姐姐呢。 这事,就算是皇帝发话也不好使。 “攒着吧,攒着吧。” 白忘冬微微笑道。 “等你攒够了七个,我就给你召唤神龙。” “七个……” 徐妙锦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你居然还有忙让我帮?” 聪明人就是不好忽悠,这一听就抓住了重点。 “咳,职责所在。” 白忘冬眨眨眼,咳嗽一声,开口说道。 谁让测谎仪超好用呢。 要不是这姑娘身份特殊,都不用他来,罗睺得第一时间把徐妙锦给请到北镇抚司衙门去。 去了以后什么都不用做,就坐在诏狱刑讯室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才是真宝贝啊。 …… “公主,被发现了。” 就在海灵族使团进入城中安排的住处不久,那位“梦清公主”从储物仙器当中掏出来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放在了桌子上。 注入灵力之后,夜明珠之上瞬间出现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庞。 “被发现了?”那边的那个梦清公主正在吃东西,一边咀嚼,一边说话,声音含糊不清。“啧,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也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毕竟那是白忘冬,一切皆有可能。” 她提前去百香铺找了趟白忘冬,除了想逗逗他之外,也是为了给白忘冬提前造成一个错觉,稍微影响一下他的判断。 白忘冬的思维逻辑她虽然并不是很懂,但至少比一般人多少要了解那么一丢丢。 本来以为这样做能暂时把他给瞒住,可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只能说可能性这种东西是瞬息万变的。 即便是她占据了信息差的上风,可面对白忘冬这样的人,仍旧不能做的全面。 “不过你就放心扮演好公主的角色吧,至少一时半会,他是不会拆穿你的。” 夜明珠里的梦清公主开口说道。 “你会是他放出来钓我的鱼钩,在没钓到我之前,他不会轻易把你舍弃掉的。” “那,还有那边的安排……” 假梦清公主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那边啊,啊~确实是有些头疼了。” 真梦清公主捂住自己的脑袋,咂了咂嘴。 怎么说呢。 白忘冬会发现被送来和亲的这位梦清公主的是假的这件事确实是不在她计划之内的,但有些突发意外,即便是发生了也不会对整个计划造成太大的影响。 现在关键的是这件事背后所透露出来的一个事实。 那就是所有的一切不一定会全部按照她的想法去进行,这是很致命的一个发现。 白忘冬就是个不稳定的因素,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真的想暂且先避开他执行整个计划。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避开他,还是有点难度的。 不过…… “应该不会有问题。” 真梦清公主语气笃定地说道。 “即便是出了问题也无妨,我这边还有备用的方案。” “好,属下明白了。” 假梦清公主点点头。 对于她的主子,她有绝对的信心。 只不过…… “殿下,一切都是为了海灵族,对吗?” 对话即将结束的那一刻,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出了这个困扰她多日的问题。 “不然呢?” 真梦清公主微笑地看着她。 “难不成还能是为了我那个蠢王弟吗?” 蠢王弟…… 虽然听自家主子这么说王太子殿下有点不太好,但只要是为了海灵族,那别说是王太子殿下,就是骂王上,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从公主殿下找到她的那一刻起,她的一切就都属于公主殿下了,她比谁都要明白,整个海灵族中,只有眼前这位才是海灵族的希望。 跟随她,海灵族才会有新的未来。 “祝您一切安好,望珍重。” 单手抚在胸前,假梦清公主俯身行礼,话语中全然是发自内心的恭敬。 真梦清公主点点头:“你也是,好好保重自己,要记住,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是。” 下一秒,夜明珠里的人脸消失。 假梦清公主直起身来,呼出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在京城的所有时间,她就只能是梦清公主了。 …… 百香铺里。 梦清公主本人将盘中最后一块果脯给塞进嘴里,然后大大地饮了一口杯中的青果酿。 “这东西酸不拉几的,也不知道白忘冬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喝。” 她现在仍旧是那一身男装,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韵味。 铺子里的客人还不少,但如她这般靓丽的女子坐在那里,却没有吸引到半点别人的视线。 就像是在他们的眼里,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事情不会出意外吧?”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只不过比起她那年轻的脸来说,她现在的声音过分的沉稳。 “放心,你也听到了,我这里不止有一套方案。”梦清公主轻轻一笑,笑容格外的具有魅力。“你就等着看结果就好了。” “但愿如此。” 小姑娘冷冷说道。 “如果失败了……” “你就杀了我。”梦清公主直接插嘴打断了她的话,她目光明亮地看着小姑娘。“我的项上人头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倒是你,真的有把握说服那些人,把瓶子交给我吗?” “只要你能成功,这件事我自己就能做主。” 小姑娘语气平淡说道,言语当中全然都是自信。 可这自信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梦清公主瞥了她一眼,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是真是假都无所谓。 那瓶子她一定要拿到手。 如果事情她办了,有人却不想付报酬,那对不起,她的买卖不是谁都能掀桌子的。 她只欢迎有信用的客人来谈生意,对于想要黑吃黑的,她会让他知道,这海边的浪花到底能吃掉多少的人。 “其实我很好奇,你究竟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看着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打算走人的梦清,小姑娘语气平淡的问道。 说实话,这人找上她们的时候,她们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但有的时候,“意外”换个意思那就是“机遇”。 “为什么呢?” 梦清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哂然一笑。 “你要是做上十三年的梦,你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完,她收回目光,瞥了那满脸困惑的姑娘一眼,随即直接化成一团水流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周围的环境一瞬破碎,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只是,那原本有两个人在的餐桌,现如今只留下了表情阴晴不定的小姑娘一个人。 “海灵族公主……” “蓝葵。” 一个计划之外的人。 第34章 天师 龙虎山。 天师府大殿。 天师一如既往地在这里闭目,一般在这种时候,很少会有人打扰他的清修。 可今天不一样。 当那沉闷的脚步声响起,天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就料到了会有这个情况出现,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深度潜修,一直都在等着这人的到来。 “你个混账东西,还有脸在这里拜道祖!当初你说,让老夫不要插手,原来就是这个意思?你就这么想毁了你弟弟吗?” 好家伙,上来就是一顿骂。 即便是天师这等人物,脸上此刻也不由得出现了一丝无奈。 “师叔,小霄之事,我自有想法,你就莫要担心了。” “你的想法,就是让他入了心魔?” 走进大殿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张正宁。 别看这名字叫“安宁”,但这人可一点都不“安宁”。 张宇霄的师傅,和上代天师是同辈之人,天师府有名的暴脾气。 “入了心魔有什么后果你自己不清楚吗?这孩子会被毁掉的,你这个当兄长的,就这么想送你弟弟去死吗?” “是死路还是活路,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张天师语气仍旧是那般平淡。 他的眼睛很特别,那眼睛里的幽邃到了只是看上一眼就会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行路的人是他,只有他自己才能决定到底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而且……” 张天师回过头来看向张正宁,那表情,平静到了让人生畏的地步。 “师叔你说的对,入了心魔会有什么后果,我是最清楚的那个。” 看着他这张平静到极致的脸庞,张正宁表情微顿。 他当然知道张天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的张天师就是在斩了十多次心魔之后,才有了如今天下第一的正道魁首张天师。 可…… “他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他的心魔是什么吗?” 张正宁死死盯着眼前人的眼睛,目光晦暗不明。 “还是说……” 他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了一个想法。 “你本来就是故意的。” 听到这句话,张天师垂下了眼眸:“每个人脚下的路都是自己的,何来故意一说,那是他从一出生就该承担起的命运,是他本来要走的仙途。” “别跟老夫讲这种大道理,老夫听不懂!” 张正宁一步跨出直接来到了张天师的身边,一把将他给拽了起来,怒瞪着大声叫道。 “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宇霄给叫回来,之后他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什么心魔,什么仙途,这些能有命重要吗?” “有。” 张天师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吐出了这一个字。 “这就是他的‘命’。” “混账东西。”张正宁紧紧咬着牙,他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有着苍白色的雷霆冒出。 “老子今天就替你爹好好教教你怎么做这个天师!” 面对他的暴怒,张天师动都不动,他就只是这般平静地看着他,然后,看着他…… 看着……他。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张正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泄了火,无论怎么样都生不起气来。 他松开张天师的衣领,然后颓然地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斩心魔,斩心魔……” “你就不怕他真的成了魔吗?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你一样,守得心中清明,若是他真的入了魔道……” “他不会。”张天师整理了一下子自己的衣衫,淡淡道。“他是张宇霄,是未来的天师。”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张正宁一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怒火又“噌噌”地冒了上来。 “你他娘的还在说,还在说!从小到大,这句话你从宇霄小时候一直说到大,心魔就是你一手缔造出来的,天师,天师,天师,你才是天师!” “你这样让他怎么斩去心魔?” “杀了你吗?” 张正宁怒吼着说道,整个大殿当中都回荡着他的怒吼声,那声浪,震动了大殿当中的每一寸角落。 可这声浪再大,张天师仍旧是岿然不动。 他静静地看着张正宁发脾气,没有说半句话。 可他的沉默却像是给了张正宁一个答案一样,张正宁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会是真的吧?” 张天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衣衫,将那沾染的尘土全都给拍下身去。 一切,都已然在不言当中。 张正宁怆然一笑,他苦涩地摇摇头:“罢了,罢了,罢了。” 管个屁! “你才是天师,你的想法,我看不懂。” 他甩开张天师的手,然后踉踉跄跄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不管了,管不了,没法管。” “老天师啊,你的儿子,可不真像你啊。” 目睹着他离开大殿,张天师这才垂下了眼眸。 一切都有命数。 这是张宇霄的命,也是他的命,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而且,有一点张正宁说错了。 “老天师的儿子,和他是一模一样的。” 天师,天师。 天下之师。 从这个名头加身的那一刻起,“自己”这种东西就已经死掉了。 他父亲是上一个,他是现在这一个,张宇霄……也许会成为下一个也说不定。 但是没关系。 因为这天下需要天师。 比起那苍生黎民来说,所谓的牺牲,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这般想着,他再次坐在了蒲团之上,仰望着那道祖的尊颜,整个人目光居然出现了些许的恍惚。 但…… 不行! 恍惚很快褪去。 茫然也好,恍惚也罢,犹豫也好,迟疑也罢。 这些情绪都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不是不该,是不能。 “福生无量天尊。” 张天师合上了眼睛。 整座大殿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在此盘坐。 明明是恢宏庄严的大殿,可此刻却更像是一座牢笼。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不。 不是出不去。 是不能出去。 这比无能为力来的更加让人绝望。 “福生无量天尊。” 第35章 除恶务尽 张宇霄从小到大耳边就都这么一句话。 “你是未来的天师,是未来的正道魁首,你的心中是黎民苍生,是这天下正道。” 张宇霄从来没有觉得这声音烦躁过。 因为兄长说得对,他生来不凡,从一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是天注定的了。 重任在身,于他而言不是负担,而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东西。 就像是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了这样的责任和使命,那张宇霄就不会再是张宇霄。 儒家有这么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话太对了。 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上天在给他的考验。 因为他很弱,他没有保护好所有人的能力,他是天生有责,但现在的他根本担不起这份责任。 所以从顺德府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很惶恐。 他是未来的天师啊,是未来的正道魁首。 可现在的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的生命从他的眼前溜走。 他现在是不称职的,也是不合格的。 他现在怎么才能保护住这天下苍生呢? 难道他根本不配成为未来的天师吗? 可若是不成为天师,他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真的还能在这世间逗留吗? 不行不行。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那他能怎么做? 变强。 对,变强。 可变强……就有用了吗? 张宇霄突然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对。 变强真的就有用了吗? 顺德府里发生了那么多事。 遮天幕大开,阴兵过境,阴龙肆虐,佛国血哭。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变强能够阻止的吗? 他得有多强才能在一瞬间,在这些事情不伤害到任何生灵的情况下,立马将他们解决? 这就算是兄长都做不到吧? 即便是以罗睺之强,也只能乖乖等着白忘冬解开遮天幕后才能动手。 变强有意义。 但……不多。 有些事情,不是足够强就能有用的。 事情爆发的那一刻,你即便是再强,也没办法救到那些被波及到的生灵。 所以,他这些天一直在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顺德府事件中将一切都给完美解决。 达成一个谁都不会死,谁都不用死,苍生安宁,百姓和睦,一切如旧的结局。 他想啊,想啊。 想的胳膊的伤口在不住的发痒。 他知道,那是死去的亡魂们对他的鞭策,他们在提醒他,如果你没办法做到的话,那你下一次仍旧会是个只能被断掉一根手臂,只能眼睁睁看着苍生受难的废物。 他绝对不能当废物,因为废物保护不了任何人。 那对张宇霄来说,是最痛苦最痛苦的事情。 痛苦到他的心脏会停止,他的呼吸都会窒息的地步。 于是,他日日夜夜都在拷问自己,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行? 拷问有用的。 真的有用。 因为他是真的找到了方法。 在反复的复盘之后,他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若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用降仙符,从天师府调来九霄正一镇邪圣天雷的话,是不是就能直接将张五牛这群人给除掉。 若是能够提前杀了路森,杀了蔺楠,那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甚至于,如果把白忘冬杀掉的话,就没有人会做出将阴龙脉放出这样逆天而行的事情了。 说到底,顺德府事件中的四大元凶,不就是张五牛,蔺楠,路森和白忘冬吗? 若是一切都能够预防…… 这个想法一出现之后,他整个僵掉的脑子突然就又恢复了运转,开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飞速思考。 同样的道理是不是可以适用于每一个地方呢? 只要恶人死了,那么好人就不用再受苦。 这世上都留下好人,那这苍生就会永远安宁,不会再有人作妖,也不会再有人兴风作浪。 张宇霄没有什么达成“世界和平”的梦想。 因为他有自知之明,那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很少很少。 就只能是杀恶人,杀现在的恶人,杀过去的恶人,杀未来的恶人。 只要这人有一丢丢会作恶的可能,那就必须要杀掉,以除后患。 除恶务尽! 可他又要怎么样才能分辨出来一个人是否会作恶呢? 张宇霄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天师府藏书的地方。 他要找到能够分辨是否为恶人的方法才行。 于是…… 他真的找到了。 再于是,他的胳膊也好了。 再于是,他就在兄长同意后下了山,除魔卫道。 …… “小师叔,我问过了,前面的渡船能够过江。” 和张宇霄一起下山的是张懋义。 听到他的话,张宇霄将右手的手套重新戴好,然后淡淡点了点头。 清冷的眸子一如既往,只不过比起曾经那闷骚的底色,现如今的张宇霄眸光的冷肃真切的许多。 这也许也是一种成长吧。 两人上了那能够过江的渡船。 这是一艘小船,因为在这种水流湍急的时候很少有人会选择渡江,所以这船上只有张宇霄和张懋义两个人。 张懋义张开双臂站在船头,大口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整个人脸上扬起了笑脸。 “小师叔,小师叔,你闻,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虽然龙虎山很好,他也喜欢在山上待着,可比起把他圈在一山之地,还是这种自由的味道更加让他沉迷。 张宇霄只是看了那江水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位小哥好胆魄。” 就在这个时候,那船家开了口,他满是夸赞地看着张懋义,然后说道。 “我们这里的江,急得很,一般人见了那都是心惊胆战的,像小哥这么大胆的,那可真是少之又少啊。” “没有啦~” 张懋义一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我是龙虎山的修行者,御剑飞行都做的了,这样的江水自然不在怕的。” “修行者!还是龙虎山的道爷,那我这大老粗今天可是见了世面了,居然能拉着两位龙虎山的道爷过江,我这以后说出去肯定倍有面子。” 船家一脸兴奋的模样,那黝黑的脸因为兴奋都快拧成一朵花了。 “哪里,哪里~” 张懋义都被夸的害羞起来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下意识朝着自家小师叔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就让他发现了张宇霄的异样。 “小师叔,怎么了?” 他担忧地问道。 张宇霄这一次出关以后,他总觉得他在什么地方有些不太对劲,所以这一路上他都在观察张宇霄的一举一动。 面对他的担忧,张宇霄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盯着那船家,那双眼眸当中不知道在闪烁着什么。 “这位道爷,你怎么了?” 船家也发现了这位长的特别白净的俊俏小哥已经看了他一路了,如果只是看的话,他其实不会说什么,大不了忍上一路,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可他总觉得张宇霄的眼神有些瘆人。 “船家,你是否在七岁的时候,抢夺过他人之物。” “哈?” 船家微微一愣。 七岁…… 七岁?!! 他它娘的今年都三十七岁了好吧,七岁的事情谁能记得。 “这个,道爷为何有此一问啊?” 该不会接下来要掏出一个什么玩意,摇上两下,然后告诉他命里有劫,需要破财免灾吧? 可龙虎山的道士也玩开神棍这一招了? 没听说过啊。 “你十岁的时候,又抢了别人的东西。” “可能吧……” 船家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道爷,都是小孩子时候的事情了,不至于能影响到我现在吧。” “不,你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又抢夺的别人的东西。” 二十三岁? 船家这下子是真的愣住了。 因为二十三岁这个节点挺重要的,他在那年娶亲了,只不过娶的是个寡妇。 至于他娘们为什么变得寡妇…… 那当然肯定不是他杀的了,他可没有那个胆子做这么吓人的事情,只不过就是,就是见死不救了一下。 可那也不能怪他啊,那江水那么急,他就算是有一百个手也救不了他啊、 “可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算是抢别人的东西吧?” 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说什么抢不抢的。 “可是……” 张宇霄声音一顿,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许的酸疼。 他揉了揉眼睛,闭上了眼睛。 瞧见他不说话了,船家担心地看着他:“道爷,这是怎么了?” 张懋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连忙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下:“小师叔……” “无事,只是因果瞳开的时间长了。” 张宇霄缓缓睁开眼睛,拍了拍张懋义的手背,随即他看向了那船家。 “可是你和你现在的娘子在他原配丈夫死之前就已经有了私通。” “道爷都关心起别人家里的事情了吗?” 换句话说,你是不是闲得蛋疼,这种事情和你有啥关系。 船家停下了船桨,一脸不满地说道。 这小船突然就停在了江面之上,船家冷冷看着他,满眼都是怒意。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还是个气血方刚的中年男人,就算是修行者也不能不讲道理。 可张宇霄没有管他,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七岁初犯,年幼无知。” “十岁再犯,不知悔改。” “二十三岁,夺他人之妇,这是变本加厉。” “若是将来有一天,你会不会因为贪欲而在过江之时抢夺他人财物,若是再变本加厉,那是否会因为钱财在这江上杀人越货。” 张懋义很敏锐地发现,张宇霄的目光发生了极为明显的变化。 下一秒,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了船夫。 那船夫一脸的怒意:“你这是污蔑!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吧。” “一切皆有可能。” 张宇霄淡淡道。 “所以,除恶务尽。” 这句话刚一说完,张懋义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脸色大变。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师叔!” 这声惊叫声刚刚响起的一瞬间,苍白色的雷霆就轰击在了船家的头颅之上。 嘭—— 漫天的血花一瞬之间炸开。 船家甚至都没有任何来得及惊惧的时间,整颗脑袋就这般被轰碎。 张懋义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何,他看着张宇霄的眼底突然有了几丝恐怖。 “小,小师叔……” “除恶务尽。” 又是这四个字。 只不过比起之前来说,张宇霄说起这四个字的时候,仿佛冷硬了很多。 这是他下山之后杀的第一个人。 “可小师叔,那也不该就这么把他给杀了啊。” 张懋义皱着脸,满脸的无法理解。 “再说了,他也没做什么太大的坏事吧。” 与人私通,见死不救。 这也到不了以死谢罪的地步吧? 而对于这个问题,张宇霄还是那四个字。 “除恶务尽。” 而这一次,说完这四个字之后,张宇霄又多说了一句话。 “防患于未然。” 张懋义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他直接瘫坐在了船上,看着那无头男尸,整个人不知所措。 张宇霄倒是泰然自若。 因为在他的眼中,他杀掉了一个未来的隐患。 若是未来仍有渡河之人,至少能少一点有人会被杀人越货的风险。 今日一看,因果瞳果然好用。 虽然能看到船家那么多故事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那船家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的灵力傍身,所牵扯因果过小,所以才…… 但是没关系。 即便是修为高深之辈,因果瞳虽然看不清其真实内容,但是否善恶还是能够稍微辨别出一二的。 很好,看来以后靠着因果瞳,他就能分辨,到底什么是可杀之人了。 “嗯?” 就在张宇霄刚刚回神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还在江面之上漂泊着。 所以,他 转过头看向张懋义:“懋义,你会划船吗?” “不会!” 张懋义直接冷声拒绝。 他现在可还在气头上呢。 “哦。” 张宇霄点点头。 “那便御剑吧。” 说着,就要往出掏剑。 但张懋义一下子抬手制止了他,一脸无奈。 在这位小天师身边,他就是这劳碌命。 一把抓住船桨,下一秒,他就开始划动了起来。 小船缓缓而动,两道身影从远处划走,只留下了那被染红的一片江水。 第36章 纪纲 “我是海灵族使者!你们没有权力抓我!” 即便是到了诏狱这样的地方,蓝越仍旧没有消停下来,白忘冬刚一进来,就听到了那响彻诏狱一层的嘶吼声。 听到这声音,白忘冬挑了挑眉,一把把旁边看守的锦衣卫给拽了过来。 “精神这么充沛,没给他舒舒筋骨?” “毕竟是使团的人,镇抚使大人说尽量让他体面一些。” 那被拽过来的守卫苦笑着说道。 蓝越送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有人把这件事上报给了罗睺。 毕竟事关两族之交,海灵族这些年虽然不知道在暗地里安分不安分,但从表面上来看,那确实是在认真的当一个合格的附属族。 这次海灵族送公主过来和亲本身就是想表明一个“你瞧,我现在超听话”的立场,尤其这还是在靖难之后,永乐年号刚用了不到两年,这么做简直就是在说“我们坚决拥护永乐皇帝的统治”,“我们承认您是一位合格的大明皇帝”。 天呐,天知道这样的话对朱老四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 所以永乐朝堂对海灵族公主入京这件事还是蛮重视的。 白忘冬当着城门口那么多官员的面直接抓人,等到下次朝会怕不是又会有人参锦衣卫嚣张跋扈一本。 “体面?” 白忘冬轻笑一声,松开衣领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在这人那不自然的目光上飞快扫过。 “人是我抓来的,他体面了,那就是让我不体面。把人带到刑讯室,我亲自来审。” “副千户大人……” 那名锦衣卫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嗯?” 白忘冬转过头,虽然在笑,但却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半点的温暖。 那笑容,简直比夜流霜的冷脸更加吓人。 那名锦衣卫瞬间打了个寒颤,他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说道:“是。”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忘了问你,说这话的是哪个镇抚使啊?” 那锦衣卫身体微微一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蓝越被带回诏狱的时候,确实是有人去找罗睺禀告这件事了,但……罗睺去进宫面圣,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而众所周知,锦衣卫有两个镇抚使。 “是……” “是我。” 就在那锦衣卫刚想要开口的时候,一道豪爽的声音从旁边的过道上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就带着几个随从从过道那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一边走,他一边还笑着。 “不愧是罗大人的得意属下,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果然是我卫中翘楚。” 这个声音…… 白忘冬转过身,微微歪头,朝着来人看去。 果然…… 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 就在几个月前,白忘冬好像还和这人有过那么一丢丢的渊源。 “纪大人。” 白忘冬抱拳。 “真是稀客啊,下官好像还是第一次在诏狱这里看到大人。” “来从诏狱里提个人,有案子。” 纪纲的面相很正派,这是一个从表面上看性格特别爽朗的汉子。 可锦衣卫里很多人都清楚,这就是只笑面虎,论起心狠手辣即便是在锦衣卫这种地方都能够排的上号。 尤其他掌得还是南镇抚司,监察卫中军纪,北镇抚司不少同僚都领教过他的手段。 “能让纪大人亲自来一趟,那一定是个大案。” 白忘冬微微一笑,但随即,他就朝着纪纲伸出了手。 “所以……调令呢?” 纪纲眼皮微微一颤。 “怎么?本使进锦衣卫自家的地方,都需要和你报备吗?” “大人说笑了。” 白忘冬笑容冷了几分。 “所以,调令呢?” “你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纪纲身后的一个随从上前一步。 他冷冷注视着白忘冬:“一个小小的副千户也敢质问镇抚使大人?” 这是一个千户。 白忘冬看着他那按在刀上的手,眼睛微眯,声调升高。 “诏狱是北镇抚司重地,若无调令,即便是纪大人你也不得擅自进入,更不要说擅自去提审犯人了,你这是在违背圣上金纸黑墨定下的规矩吗?” 纪纲不发一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白忘冬看着挡在纪纲身前的那名千户手掌已经从按刀变成握刀,他嗤笑一声,旋即一步迈出,来到了那人的面前。 “大人是想要拔刀杀我?” “你目无上官……” 千户冷声开口。 可还没等他说完,白忘冬高昂的声音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目无上官,所以该杀,那你们目无圣上,又该当何罪!” 那千户目光猛地一愣,被他这突然飙高的声音给惊了一下。 白忘冬一只手抓在他握刀那只手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拔。 咔嚓。 刀出半截。 可下一秒,这千户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将这刀给用力重新按了回去。 白忘冬嗤笑的声音更大了。 他抬起头,仰视着这个比他高了半头的壮硕千户,轻轻一瞥。 “既然不敢拔刀,那下次就不要再做这姿势,会让人误会的,大人。” 白忘冬拍了拍他的胸脯,然后就朝着他身旁探出头去,又重新看向了那被这大块头挡住的纪纲。 “纪大人,咱到底有调令吗?” “有,还是没有呢?” 即便一开始可能因为白忘冬的突然发难没有反应过来,但纪纲还是纪纲,他的表情很快就恢复到了之前那无懈可击的样子,然后笑眯眯地看着白忘冬说道。 “要不然你来猜猜?” 我小孩子吗?还猜。 不过,如纪纲这般心思缜密的人,又如何会留下话柄呢? 白忘冬又一次伸出手:“既然带了,那就容下官一观吧,看一眼,你我都放心。” “你倒是尽职尽责。” 纪纲笑容冷下,随即朝着旁边招了招手。 紧接着,一个卷轴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纪纲将那卷轴递向了白忘冬,白忘冬伸手去接。 但就在他的手掌握住那卷轴的那一瞬间,白忘冬的瞳孔一缩,手掌迅速撤开。 “怎么了?” 纪纲冷笑着问道。 “难不成是这调令烫手不成?” 白忘冬看着自己的手,目光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刚才握住卷轴的那一秒,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心悸,整个手掌上的灵力就如同是被腐蚀了一般,那种痛感,如同碰到了强硫酸。 白忘冬听到他的话,呆呆地抬起头来,朝着纪纲看去。 这人能和罗睺在锦衣卫分庭抗礼这么多年,果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看来这调令今日就算是再烫手,我也非得看上一眼了。” 白忘冬说完,直接再一次朝着那卷轴握了过去。 那极致的痛感再度出现,体验着这被剧烈腐蚀的感觉,白忘冬目光骤然混沌,脸上瞬间扬起了笑脸。 看到他的表情,纪纲眉头狠狠扬起。 随即,白忘冬双颊之上爬上了火云纹。 轰—— 火焰在他的身后猛地爆开。 那一刻,两股庞大的气浪瞬间在这诏狱一层的过道当中扩散。 咚! 那火光摇曳一秒,满天飞散。 纪纲的身前就像是有着一面看不见的屏障,无论白忘冬如何去攻,都无法将这面屏障给摧毁。 那火焰气势凶猛,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越过那屏障哪怕一步。 可他越硬,白忘冬就越兴奋。 颜色正常的火焰变成了血红色的厉火,那凄厉的女子哭声猛地响起。 纪纲眼神瞬间冰冷,他目光冰寒地看着白忘冬,手上刚要用力,但紧接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然后身上气势一熄,居然主动撤开了手。 因为他突然撒手,白忘冬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后面踉跄几步,这才站稳脚步。 他身上火焰一熄,朝着周围看去。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道道目光已然锁定了两人这边。 这本来空旷的诏狱一层里,一个个身影显现。 其中就有白忘冬的熟人,诏狱十五层的裴秀文,还有常年待在二十四层的副典狱长罗绫。 以及还有很多人,这些都是诏狱里重要楼层的看守者。 白忘冬一把拉开那调令,朝着上面的内容认真看去。 当看到“苏伽罗”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眼神微动,将这调令给合了起来。 “调令没问题。” 白忘冬把卷轴朝着纪纲重新递了回去。 “麻烦纪大人了。” “无妨,公事公办,我欣赏你的态度。” 纪纲使了个眼色,然后他旁边的随从就将那调令接了过去,又重新放回到了储物仙器当中。 “既然人我已经审过了,那这诏狱我也就不多留了,白副千户说的对,这里我现在还不能随便进来。” 纪纲环视一周,目光在那一张张脸上扫过,紧接着,他上前一步,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副千户,我记住你了。” 那可千万别忘了。 “毕竟,我生的这般好看。” 白忘冬扭头,笑了一下。 “好看的东西总是会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的,对吧?” 纪纲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松开手,朝着外面大步走了出去。 他身后的随从全部跟上,那最开始想要拔刀的壮硕千户更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同他擦肩而过。 白忘冬转过身,亲眼目视着他们离开。 随即,那满是笑容的表情瞬间冰冷下来。 目光当中的幽寒让人彻骨冰冷。 “纪纲……” 他可没忘了这人一开始派人查过他,如果不是因为找了个替死鬼的话,也许当时被杀的人就会是他。 “诶,会吗?” 白忘冬抬头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谁知道呢、 “不过,还真是要多谢……“ 白忘冬刚想要朝着那些突然出现的诏狱看守们道声谢,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些人的身影全部消散在了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忘冬放下手,无奈地耸耸肩。 一群怪咖,怪不得外面的人总不爱和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们玩。 不像他,人见人爱,要是不穿那身飞鱼皮,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锦衣卫。 这一次,算是直接把纪纲给得罪狠了。 老罗这一次总该能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了吧。 没错。 即便他去罗睺家里吃过了饭,即便他大概率是被罗睺选中了要成为镇抚使接班人。 可白忘冬还是能感觉到,罗睺对他仍旧抱有着试探的目光。 这是来自一位特务头子必须要有的警觉。 要么不怀疑,要么就怀疑到底。 不过…… “之前那话,是纪纲故意让你说的?” 白忘冬瞥了一眼站在旁边颤颤巍巍的那个守卫,声音平淡开口。 那守卫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一脸慌张地看着白忘冬:“我,我,我也是没办法,我也是……” “行了,我知道了。” 白忘冬咬了咬嘴唇。 这是不是说明纪纲开始注意到他了。 为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老早之前那一船打赏给他的创业资金。 白忘冬估摸着,这大概和罗睺家那次的团建有关。 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但实际上,在那一天之后,白忘冬走出那个小院之后,他的存在就已经出现在了锦衣卫众多派系高层的眼中。 截止到目前为止,真正能称得上是罗党的人只有六个。 而白忘冬就是那六分之一。 这又如何不被被人关注呢? 更何况,罗睺那神经病还打算让他当镇抚使。 要是纪纲不知道这事还好,知道了,对他来说又得是件烦人的事情。 “你的事,你们副典狱长自己会处理的。” 面对求饶的守卫,白忘冬也没计较什么。 这颗钉子纪纲既然这么用了,那估摸着也就是打算不要了。 就是这手段吧,玩的可真糙。 还想离间他和老罗? 开什么玩笑,他和老罗情比金坚。 和罗睺待在一起,他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花二十五个小时去注视着他。 罗睺是什么人他还能不了解吗? 他就不信罗睺会猜不到他把蓝越弄进来的目的。 伸个懒腰,白忘冬大大地呼出口气。 游戏时间到。 “喵喵,小蓝月亮,我来喽~” 第37章 入京目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忘冬和纪纲的对峙吓到了这小蓝月亮,反正白忘冬在刑讯室等到他被人拖进来之后,见到的是一个安静的蓝越。 那个大喊大叫着自己是“海灵族使者”的蓝越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一样。 他倔强地看着白忘冬,眼底有着一秒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是夜流霜那一剑都没给他带来的害怕。 “你……你想要做什么?” 他开口问答,声音有些发颤。 刚才白忘冬和纪纲的对峙他都看到了,本来一开始他听到那个镇抚使对下属说要给海灵族一个面子的时候,他真的就已经嚣张起来了。 可白忘冬一来,一下子就让他的这份嚣张被打落尘埃。 大明的人难道就这么不讲究尊卑的问题吗? 那可是镇抚使,是比他这个小小的副千户高出来两个层次的官员。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差距,可实际上,他来之前是调查过大明的锦衣卫的。 自现在这位永乐皇帝分了南北镇抚司之后,具体的实权就已经交到了两个镇抚使手里,那个叫做“赵曦”的指挥使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废物。 也就是说,刚才白忘冬只是为了折磨他,居然就顶撞了他的一个顶头上司。 嘶—— 这人太可怕了。 他到底有多想折磨他啊。 “来了这个房间的人很少有人会问这个问题。” 白忘冬指了指那边放着的刑具。 “你既然是海灵族王宫的禁卫军,那应该清楚这些东西是什么吧?” “我只是犯了出言不逊的过错,你们居然想对我用刑,堂堂礼仪之邦,就是这副样子?” 蓝越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说道。 “我真为你们感到丢人。” 这小子不会是想在这里管吃管住一辈子吧。 白忘冬目光怪异地看着他:“你不想出去了?” 蓝越闻言微微一愣:“我还能出去?” “不然呢?”白忘冬好笑地看着他:“我还管你一辈子的吃住啊,锦衣卫没那么多闲钱。” 他把手放在桌子上,五指律动,轻轻的敲击声突然让蓝越觉得心里很安稳。 “我们今天就是朋友,接下来就是朋友之间的聊天时间,好不好?” 今天天气很好,他懒得见血。 “你想问什么?” 可毕竟是海灵王宫的禁卫军出身,蓝越一听到这反常的话就立马警惕了起来。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公主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白忘冬语气很平和的说道。 但蓝越保持了沉默。 他想好了,反正白忘冬不管问什么,那一定是别有用心,既然这样,那他只要不回答,就会什么事情都没有。 “看得出来,你好像很尊敬她。” 白忘冬也没恼怒他的沉默,只是自顾自淡淡说道。 “她在你们海灵族的地位很高,是和她睡了十三年有关吗?一睡就是十三年,不吃不喝,气血还能那般充盈,她有什么特殊的体质对吗?这种体质是你们海灵族独有的对吗?” “地位很高,莫非就是因为这种体质难得?可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被送来和亲呢?” 白忘冬眯起了眼睛。 “我猜,该不会是公主殿下自己的建议吧。” 蓝越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原来不是啊。” 白忘冬看着他这反应,了然一笑。 “那就是你们海灵族的其他人把她送过来的。” “当一个人愿意舍弃掉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时,那就说明他想要完成的事情,已经超越了这样东西本身的价值。” “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白忘冬双手合十放在嘴前,目光幽深。 “该不会,你们海灵族现在已经被分成了两个派系。” “一个主战,一个主和。” “如果公主和亲是主和派提议的,那他们能够做到,就说明主和派占据了上风,并且这样的想法在海灵族内成为了主流的思想。” “但如果这是主战派提议的,那岂不是说,她来京城,一定是有什么对大明不利的计划。” 蓝越闭上了眼睛,他发现了,白忘冬似乎能看明白他的眼神。 但白忘冬越想越清晰了。 “会有什么不利的计划呢?” “用公主和亲这件事来刺激族内的开战情绪?” “或者说,是让公主死在大明,直接毁掉两族邦约。” “不对,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根本就用不着梦清公主来,直接从王室当中选一个宗室女,冠以公主的名头就行,利用一个体质大概率会很特别的公主,那对海灵族来说,是一个赔钱买卖。” 所以…… 白忘冬眼睛眯紧。 “这位公主殿下,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这个计划缺少不了她,所以她只能来,她有着很危险的能力,能够对京城都造成危机的能力。” 白忘冬张开眼睛,目光明亮。 “人体炸弹。” 大概就是类似于这样的东西吧。 蓝越紧紧闭上嘴,他舌头不停的抿着嘴唇,喉咙不住的在动,看来是在吞咽口水。 这真的是个很容易紧张的人啊。 白忘冬手指敲着桌子,目光在蓝越身上扫视来几秒,最后洒然一笑。 “算了算了,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对不对的,你也不用给我个明白的答复。” 白忘冬摆摆手。 蓝越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眯着眼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可白忘冬只是笑着说:“下面才是正戏。” “洗衣液,你想要出诏狱吗?” “你会让我出去吗?” “你看,又不信。”白忘冬无奈地耸耸肩。“我呢,就是喜欢听故事,这样吧,你给我讲一个故事,这样的话,我放你出去。” “……故事?” 蓝越微微一愣。 白忘冬带给他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这故事又是个什么鬼。 “你要听什么故事?” 但只要能出去,这种并不会泄露海灵族机密的事情,他都可以试着做一做。 虽然给一个大男人讲故事会有些羞耻,但海灵族的禁卫军能屈能伸。 “我想听……” 白忘冬故意拉长声音,卖了个关子。 然后,就在蓝越皱起眉头的时候,他突然说出了下一句话。 “我想听你的故事。” 没错,他想听一个海灵族族人平凡的一生。 不是闭关锁国吗?不是排外吗? 找个借口把这货绑回来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 他要知道海灵族现在的所有情况。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朝廷,需要这份情报。 这才是白忘冬如此这般坚信罗睺会猜到他用意的原因。 第38章 找死的人 “你觉得我会有故事?” “你的脸上写满了故事。” 白忘冬满是感慨地说道,他目光玩味的在蓝越那张义愤填膺的脸上扫过,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 “没故事的人,可不会自己跑到诏狱里来。”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惊人的话。 此话一出,蓝越脸色明显一变。 这是无法控制的条件反射,白忘冬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被惊到了。 “哦,当然,傻子也会这么做。” 白忘冬就像是没有看到蓝越的表情变化一样,一个人抬头看着刑讯室的天花板自言自语了起来。 “他可是王宫的禁卫军,大概率不像是个傻子。” “可他怎么就能够保证自己一定能进到诏狱里来呢?” “桀桀桀,那当然是因为我在城门口啊。” “可为什么只要我在,他就敢保证行动一定能成功?” “那肯定是那位对我很了解的公主殿下的命令啦,她知道的,是我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把海灵族族人抓到诏狱的机会。” “所以,那般无脑挑衅就只是为了进诏狱?” “一定是。” “那不是傻子吗?” “可他不是个傻子啊。” “哦,那就是诏狱里有他想要的东西呗。” “诏狱里可没有东西。” “那就是因为某个人喽。” “犯人。” 白忘冬默默低下头,咂了咂嘴,然后瞥了一眼脸色越发难看的蓝越,很天真地对着他眨了眨眼。 “看你这脸色,不会是真的被我猜对了吧?” 蓝越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目光阴森到了极致。 可那极致当中……仿若还有着一丝茫然? 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茫然又是从何处而来、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会吧,不会吧。” 他捂住嘴,眉头微挑。 “你不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直接进来了吧?” 也就是说,他其实是猜对了一半。 蓝越确实是故意入诏狱当中来的,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没有任务,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是因为某个人的命令,所以就做出了这样看起来像是找死的举动。 “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也许是因为目的被戳穿,蓝越也不装了,就直接就摊牌了。 他看着白忘冬那蛮不理解的目光,嘲弄一笑。 “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理解。” “爷也不想理解。”白忘冬耸耸肩。 理解这玩意干嘛,他也用不到啊。 不过…… 看在你这么嚣张的份上。 “来人。” “在。” 外面随时待命的锦衣卫推门而入。 “给我去查,诏狱每个楼层里面关着的海灵族族人,不对,即便是和海灵族有过牵扯的犯人的名字,也全都给我找出来。” 白忘冬用手掌拍着桌子,那一声声沉闷的拍击声混合着白忘冬那略显戏谑的声音,让蓝越的眼神越来越冷肃。 他看着白忘冬,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人给撕成粉碎。 “是。” 那名锦衣卫马上退下,去执行命令。 “这眼神蛮不错的嘛。” 白忘冬则是继续看着蓝越:“你知道吗?诏狱建立至今,从来都不缺少被袭击的经历,可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过一次被犯人逃脱的案例。” “这些人失败之后的下场,基本上都很惨。” “你觉得,你主子会是那个例外吗?” 蓝越沉默,但是那目光中却没有半点的消停。 他看着白忘冬,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杀母仇人一样,那样子,白忘冬丝毫不怀疑若是现在把他放开,他会像一只疯狗一样朝着自家冲上来。 “算了,不聊这些了。” 白忘冬目光微闪。 他懒得去想那位公主殿下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自信,他现在要做的,还是得从蓝越的口中撬出来关于海灵族的情报。 大明对于这一族的了解太少了,而且这一族过分的团结和排外,锦衣卫想要往里面插钉子根本做不到。 朝廷这边甚至对这一族的社会结构,权力分布都一概不知。 之前遣派前去海灵族的使者就是锦衣卫的暗探,可事实上,那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是生活在东海岸边的,每次交流,都必须要等到海灵族的人自己上岸才行。 情报的缺失对于针对这一族的方略来说太过于致命。 所以…… “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故事。” “做梦。” 蓝越冷声道。 这是彻底不装了,他摊牌了,他就是个硬骨头。 可锦衣卫从来不怕硬骨头。 白忘冬感慨的摇了摇头:“说了今天不见血,那就不见血。” 他向来是个诚实守诺的人。 “但你别担心,我会找个其他人招待你的。” 白忘冬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蓝越的面前,然后一把抓住他手上的锁链,猛地一用力把他从座位上给拽了起来。 那猛烈的力道直接让蓝越那被镣铐锁着的手腕发出了清脆的骨折声。 蓝越咬着牙,扛着那疼痛,一言不发。 他就只是在看白忘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目不转睛,就像是要把他给永远记在心里。 他不怕死。 公主殿下千金之躯都能够为了族群舍生忘死,那他这一条卑微的贱命又有何惜。 “你一定会受到海神大人的惩罚。” 蓝越开口了。 但这一开口就是白忘冬不喜欢的话。 “你会被海浪给生生吃掉,会在深海冰渊当中永远看不到光,一辈子身受这世间最痛苦的折磨,海神大人不会让你轻易去死,你一定会饱受生生世世的海刑。” 白忘冬听着这恶毒的诅咒,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而是默默地将这段话给重复了一遍。 海神,深海冰渊,海刑。 啧啧。 能说就多说点。 这所谓的情报不就是在这日常的话语中收集到的吗? “即便你在诅咒我,可我仍旧会宽宏大量的原谅你。” 白忘冬笑得很开心。 “我会找一个我们这边技术最好的师傅来招待你,她那么热情好客的人,一定会让你感觉到家的温暖。” 白忘冬用力一拉,脚直接在他的腿弯上猛地一踹。 骨碎声清脆响起,蓝越直接单膝跪倒在了地上,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可还没等他继续开口,白忘冬就用力一拽。 哗啦。 锁链声碰撞,蓝越直接扑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然后,白忘冬就直接拖着他走出了这间刑讯室,朝着诏狱地下二十四层走了过去。 弟子手艺不精,那当然得找师傅帮忙了。 论起怎么让一个硬骨头说话的技术,整个诏狱当中,罗绫是当仁不让的南波万。 当进入诏狱二十四层的刑讯室中,白忘冬很如愿地看到了那道正在擦拭着刑具的苗条身影。 罗绫老师就是太苗条了,这从背影看上去都有点营养不良了。 罗老大这个堂哥当的可真不称职。 “来了。” 声音很好听,但就是有些太过于清冷。 “罗绫老师早上好。” 白忘冬很热情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和在罗睺家做饭时候的罗绫不一样,现在的罗绫脸被那披下来的长发遮挡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被挡的死死得,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一下子就阴郁了很多。 没有在“老师”的称呼上纠结,罗绫看了一眼他拽着的蓝越,淡淡说道:“问什么?” “什么都问。” 白忘冬拖着蓝越走到了架子那边,将他动作熟练地捆绑在那架子上。 “只要是他知道的,无论是什么都是有价值的。” “好。” “不过要快,一定要在海灵族使团发难之前,把情报整理好。”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来找罗绫的原因,论起让一个人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开口,他这个半吊子的手艺比不上罗绫。 罗绫点点头,随即就缓步朝着蓝越的方向走了过去。 “情报整理好之后直接交给镇抚使大人就好。” 罗睺看到这个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罗绫没有再给他回应,那隔着发丝的目光早已经落在了蓝越的身上。 在感觉到这道目光之后,原本脑子还晕乎乎的蓝越瞬间被那从内心冒出来的寒凉给惊醒。 在罗绫的目光注视下,蓝越就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成了一块砧板上的人,而这下厨之人在看着他思考该如何下刀。 那种从生理上控制不了的恐慌在一点一点地朝着他的心头笼罩过去。 罗绫的刑讯简直就是一场艺术。 但很可惜,白忘冬现在并没有欣赏艺术的时间。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罗绫老师,我先走了,您玩得开心。” 和罗绫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之后,白忘冬就转身离开了这间刑讯室,但他并没有离开诏狱二十四层,而是直接转弯,朝着其中的一间牢房走了过去。 这都三天了。 还有四天就要够七天的时间。 他可不想把下个月的月俸输给罗睺。 得先看看他未来的二号故事书怎么样了。 尤其是…… 他得知道,纪纲来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咚咚咚。” 很礼貌的在那牢房的门上敲了两下,白忘冬这才缓缓推开了门。 他妈妈之前教过他的,如果要进女孩子的闺房,那一定得表现的得体一些。 “我进来了哦~” 第39章 新的角逐 推开门的那一刻,白忘冬听到了锁链碰撞的声音。 紧接着,他就进入了被空明石照的亮亮堂堂的牢房里面。 那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空明石就像是刺眼的阳光,白忘冬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牢房里的情况。 此时此刻的苏伽罗蜷缩在一个角落当中,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将头埋在墙角,根本不转头看白忘冬一眼。 牢房里的味道并不好闻,大概是这段时间苏伽罗失禁的次数太多,只是三天的时间,这牢房就臭成了这个味道。 “阿苏啊,想清楚了吗?” 白忘冬的声音还是那般的柔情,他语气轻柔到就像是怕吓到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动物一样。 没有在乎那刺鼻的味道,白忘冬直接迈步朝着苏伽罗走了过去。 “别过来!” 苏伽罗的尖叫声响起。 她的声音在颤抖,从这语气当中,白忘冬能听得出来浓浓的羞恼。 无论是什么时候,任何一个女孩都不会愿意被人看到自己这么耻辱的一面。 被空明石照着,她已经连着三天没有睡过哪怕片刻,因为身体和锁链的原因,她甚至没办法自由地去方便。 那身上的不住散发的骚臭味就是对她最大的折辱。 她的尊严,她的骄傲在这短短的三天当中被摧残的一塌糊涂。 过往的二十多年,她何曾有过这般落魄的时候。 更何况,那遍布全身的渴求感让她无时无刻都在经受折磨,这三天当中,一直都有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她要一张脸皮。 她现在只想要一张脸皮。 只要给她一张脸皮,她可以做任何的事情。 “要不然,就认输好了。” 这是从她脑海当中猛地跳出来的一个想法。 可这想法只是持续半秒就被她给驱散。 开什么玩笑。 她从来都是狩猎者,怎么可能甘心成为别人的猎物。 “瞧瞧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白忘冬把手放到了她那满是血污的头发上,看的出来,这段时间她没少挠自己的头皮,那头上的抓伤一道比一道深。 白忘冬就像是心疼一样,指尖在那伤口上轻轻划过。 然后,用力按了下去。 苏伽罗闷哼一声,但仍然没有转过头,只是那身体蜷缩的越来越紧。 “抱歉,碰疼你了是吗?” 白忘冬慌忙地将手掌移开,然后蹲在了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用哀求的语气地说道。 “阿苏,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就看我一眼,你不是最喜欢我的脸了吗?为何你现在连看看我都不做了。” 白忘冬轻轻用手指碰着她的肩膀。 “求你了,转过头来看看我好吗?” “嗬嗬嗬,白忘冬。” 就像是在强烈克制着什么,苏伽罗的声音压抑,但是却又尽带笑意。 “你不用挑衅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但是你不要得意,只要你不杀了我,我早晚有一天会把你的脸给剥下来。” 这话说的,还是一样的味道。 看来这三天给苏伽罗带来的改变也不多嘛。 白忘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瘪了瘪嘴。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明明只要你服个软,你就能成为这诏狱中待遇最好的犯人,我还能和罗睺申请一下给你上个编制,让你享受被朝廷供养的日子。可你为什么非要这么犟呢?” 白忘冬靠着墙坐在了她的旁边。 “人生就这么长,你难道想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吗?” 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他和罗睺打包票是是七天,那就绝对不能有第八天,要不然这个月就得给那货打白工了。 他才不要咧。 “呵呵呵。” 就像是适应过来了一样,苏伽罗终于肯将脸转了过来。 那张原本让人惊艳的俏脸,此时此刻变得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整张脸疲惫到了极致。 “白忘冬,我就是不想让你赢。” “你必须要输给我。” 她直勾勾盯着白忘冬的脸,眼中涌现出了那好久不见的痴迷。 “我也想要看看,这张脸上如果出现了颓败这样的表情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美景。” “这样嘛……” 白忘冬微微眯眼,目光有些迷离。 “可是我不想输啊。” 一边说着,他手掌一边从腰间白玉之上划过,然后一个小盒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苏伽罗看着那个盒子,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白忘冬将那盒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一排注射器。 里面灌满了绿色的药液,当目光触及到那药液的一瞬间时,苏伽罗的身体一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来找你之前就在想,如果你生气不理我的话,我该带一些什么礼物过来才能让你开心。” 从盒子里取出来一管注射器,白忘冬转头看向了苏伽罗,目光深情地让苏伽罗心头发颤。 “所以,我就特地跑到了昭月姐那里,求她再给我一些这样的药,我记得,你之前很喜欢来着。” 苏伽罗目光惊惧,强忍着逃离白忘冬身边的想法,她咬着牙抵抗着自己心头的恐慌。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东西。” 看到她不逃,白忘冬很是欣喜地说道。 苏伽罗凄离一笑:“反正我也逃不掉,与其做无意义的反抗,倒不如省点力气,还能多坚持坚持。” 她看着白忘冬,那本来就在摧残着她身体的强烈感觉正在告诉她,她之后要经受的会是何等的地狱。 但是…… “只要我坚持的时间够长,你就会输。” 她太想看到白忘冬输了。 噗嗤。 打断她话的,是那注射器插入脖子的声音。 药液顺着针管直接流入到了苏伽罗的身体里。 药效生效的很快,白忘冬刚把那注射器拔出的瞬间,苏伽罗的身子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她就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那强忍着的声音光是听着就知道她现在的感觉有多么难受。 “白,忘,冬——” 苏伽罗念着这个名字,就像是要把他给牢牢记住。 “我啊,一定要得到你,一定要把你的全部都给得到。” 她的声音高昂激动,整个人思绪在陷入癫狂的边界上来回跳动。 白忘冬将那注射器放回到盒子当中,然后收好,他听着苏伽罗那兴奋至极的声音,整个人语气反而冰冷了下来。 “纪纲来找你问了什么?”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如果你告诉我,我就减轻你的药效。” 白忘冬淡淡说道。 苏伽罗的语气一窒,随即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白忘冬又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个盒子。 “看到了吗?这就是解药,如果你告诉了我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就给你减轻一半的药效,但你如果不说,我就再给你扎上一管,你还想赢我吗?” “……” 苏伽罗沉默。 她更想看到白忘冬吃瘪。 “那看来是没得谈了。” 白忘冬作势就又要把手伸向腰间白玉。 看着他的动作,感受着那汹涌澎湃的痛苦,苏伽罗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惧意。 “我说。” 她看起来也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的坚强。 白忘冬没有把手移开,而是就这么听着苏伽罗说。 “他来找我问一件事。” “别说废话。” “我剥过一个南镇抚司的锦衣卫的脸,那个锦衣卫是在给纪纲办事的。” 很正常,白忘冬意外都不意外,现在整个南镇抚司有几个不是在给纪纲办事的啊。 那边现在就是纪纲的一言堂。 说到这里,苏伽罗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她玩味地看着白忘冬,然后开口说道:“锦衣卫的镇抚使大肆敛财,走私禁品,豢养打手,勾结帮派。你说,搞不搞笑。” 白忘冬目光一闪。 走私禁品这是白忘冬就知道的事情。 但没想到,纪纲还做了后面的两件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城中那些帮派十有八九都会和纪纲有所牵扯。 不过,这些对于纪纲来说,根本就不致命。 他圣眷太浓,走私禁品若是抓不到证据,那对他来说就是不痛不痒的事情,豢养的也只是打手,并非是私军或是死士,也做不了什么文章,至于勾结帮派,他也可以说成是为锦衣卫编织情报网。 这些足以让纪纲来找苏伽罗这一趟吗? 再说了,现在的纪纲虽然可能会暗地里偷偷做一些违禁的事情,但毕竟他还并没有掌控锦衣卫的大权,没胆子做更过分的事情,和未来那个担任指挥使的纪纲相比,现在的纪纲做的这些就是小打小闹。 他在怕什么? “你隐瞒了什么?” 白忘冬看着苏伽罗说道。 “他又为何什么都没做就放过了你?” “哦,他答应了,要放你离开诏狱。” 所以苏伽罗现在才能如此顽抗地坚守着,丝毫不见认输的迹象。 因为她看到了希望。 能让纪纲狠不下心在诏狱杀人,但又能做出放苏伽罗走这样逾矩的承诺。 说明这件事可能会很大,但却并没有大到致命的程度。 白忘冬蓦地一笑,突然就懒得去追问了。 既然纪纲为苏伽罗坚定了信心,那这场游戏就变成了他们三个人的角逐。 到底是苏伽罗先坚持不住投降,还是纪纲的定心丸能让她坚持到被纪纲放出去的时候。 拭目以待吧。 白忘冬直接将手里那放着解药的注射器扎进了苏伽罗的脖子当中。 他可是个讲诚信的好人,当然不会赖账。 苏伽罗顿时感觉自己的状况好了很多。 虽然她惊奇于为什么白忘冬没有追问,但是能稍微好受一点也是好事。 只不过,目露庆幸的她并没有看到白忘冬那略带戏谑的目光。 这药当然能减轻苏伽罗现在的情况。 可是…… 谁说这玩意就一定是解药了。 有的时候,抑制之后的爆发,才更会猛烈。 很快,苏伽罗就会知道,有些东西并不会消失,只会在她快要遗忘的时候,以一个更加让人难忘的姿态回归。 然后…… “嘭。”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淡笑着说道。 “祝你能过一个愉悦的夜晚。” 得提醒一下看着她的人,今晚注意不让她死掉了。 不过,想必以她现在的求生欲,这样的程度还死不掉吧。 “加油哦~” “我为你打call。”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抬步离开了牢房。 第40章 两份情报 “就是这里了吗?” 凤阳府。 谢阴看着自己手中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白雕玉简,那清秀白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讶然,紧接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虽然从进入凤阳府的时候,他就有预感,白雕玉简所指向的目的地可能就在这一府之地,可真到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反而有些不太希望结果会是这个样子了。 凤阳府,龙兴之地。 这是最糟糕的选址。 “谢千户,我们还要继续深入吗?” 看着眼前的山脉,陪在谢阴身边的胡为出声问道。 能让他一个千户所的三把手作陪,恐怕整个北镇抚司当中除了罗睺,也就只有谢阴有这个资格了。 毕竟谁不知道谢阴是罗睺手上最锋利的那把刀,而且他这把刀,有着完全代表罗睺的权力,换句话说,谢阴的所作所为,与罗睺亲临无异。 深入,还是不深入。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谢阴是不想将白雕玉简指向的目的地在凤阳府这件事上报朝廷的,尤其是这件事事关建文,但…… “传书京城,将这里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知镇抚使。” 谢阴最终还是放弃了隐瞒不报的想法。 圣上对这件事关注度很高,这不是他想瞒就能瞒得住的,倒不如早一点通知罗睺,让他早做准备。 “好。” 胡为并没有因为谢阴发号施令而有所不满,他刚一点头,就看到了谢阴只身朝着前方的山脉走去。 他微微一愣,刚想要抬步跟上,但紧接着,就看到了谢阴制止他的手势。 “接下来的探查由我一个人来,胡千户,这段时间辛苦了,你先回千户所等候京城的回信吧。” 说着,便一个人朝着那山脉深处走去。 胡为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来之前陈老二可是说了,一定要他看护好谢阴,要是谢阴在他们凤阳府出现什么瓜葛,那位强的吓人的镇抚使大人怪罪下来,他们三人这小身板可顶不住。 当然,这都是表面上的说辞。 实际上,陈同还是想要胡为多盯着点谢阴,生怕谢阴调查的东西会波及到他们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 毕竟这可是罗睺御用的第一千户,能让他千里迢迢跑来查的事情,没有一件能是简单的。 整个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心眼子都陈同身上长着,他当然得替所有人考虑周全。 “这,要不然我还是跟你一起进去吧。” 胡为回想起陈同来时候的嘱咐,连忙小跑跟了上去,来到了谢阴的身边。 面对谢阴的目光,胡为嘿嘿一笑,然后挠了挠自己的头。 “毕竟凤阳府是咱的地盘,要是让谢大人一个人进去,那我回去以后老穆该骂我了。” 实际上会骂他的人是陈同。 那酸货骂人,一个脏字不吐,但就是能让你觉得特别难受,他老胡可不想受他那个气。 谢阴盯了他半晌,胡为憨厚地朝着他笑着,让人看不出来有半点别的心思。 就这么盯了半晌之后,谢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便跟来吧,若是死了,我可不负责。” “放心。” 胡为闻言嘿嘿一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这世上可没有几件事能留下俺老胡的命。” 谢阴才不去理他这毫无意义的自吹,他摆了摆手:“那就先传书,然后再一起进山。” “好嘞。” 两个人的脚步越来越远。 一头扎进了这深山当中,消失不见。 …… 京城,北镇抚司衙门。 罗睺刚从宫里回来,就看到了罗绫正拿着一份口供在门外等他。 罗睺挑了挑眉,推开自己办公的房间,将自己的披风从身上摘下来。 这眼瞅着快到了深冬,京城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更凉了,虽然抵御这点凉意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林昭月还是老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冬服,就是防着他着了凉。 用林医师的话来说就是:“人永远不要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和老天爷对着干,那是这天底下最蠢的事情,因为健康是自己的,给了老天那就是用肉包子打了狗,最不划算”。 罗睺从年轻时候就不喜欢和林昭月在这上面犟,所以一般她作为医师的建议,罗睺大多数都不会反抗。 “怎么了?” 罗睺脱下外袍之后,就从罗绫的手中接过了那份口供,然后翻开看了起来。 可越看,他的目光越发认真,渐渐的他就站在那里,看的入了神。 罗绫也不着急,就站在一旁等候。 等到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后,罗睺终于是把这上面的内容给大致扫了一遍,随即抬起头来,朝着罗绫看了过去。 “这是白忘冬弄回来的那个海灵族使团的使者说的?” “是。” “绝对保真?” “真。” “他们还有一个计划是什么计划,问出来了吗?” “没。” 罗绫摇摇头。 “有禁制。” 而且这个禁制蓝越本人也不知道,还是在触发了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不过那个时候时候也已经晚了,罗绫并没有把人给救回来。 “那就按照白忘冬想的,用那个假公主钓鱼好了。” 罗睺想了想。 他在海灵族抵京之前就对海灵族使团这一趟的来意有所怀疑来了,可没想到,这真假公主这一套都弄了出来。 是潦草的失误,还是说故意为之…… 罗睺是比较倾向于后者的。 毕竟,用林昭月的话来说,他对海灵族的人,确实是有一定的了解。 至少,如果是那个人的话,绝对做不出这等潦草的计划来。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打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那位公主殿下一个人的想法,而海灵族的计划,只是让那位梦清公主成功抵京。 但究竟计划为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确确实实出现了真假公主这个现状。 有着真公主在外,那假公主一时还真不能擅动。 “这事让流霜去盯着。” 罗睺想了想,下了决定。 “忘冬的话,还是让他去查何文良,你觉得怎么样?” “……” 回答他的是罗绫的沉默。 罗睺差点没给自己一巴掌,真的是这段时间忙的头昏了,怎么就和这闷葫芦讨论起来了。 陈海的案子牵扯甚广,他这一天都在宫中和圣上商量这件事,忙的是脚不沾地。 现在手里有了这套口供,他又得抓紧时间进宫一趟,兹事体大,必须要询问过圣上的意见再进行。 不过,以他对当今圣上的了解,估计他看到这套口供之后心情会很好吧。 罗睺看了一眼那自己刚脱下来的外袍,又看了看手中拿着的口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以为好不容易能歇一歇,没想到这才刚从宫里出来,就又要回宫一趟了。 用白忘冬的话怎么说来着。 对。 他就是那天生的劳碌命。 “夜流霜和白忘冬的任务你帮忙转达一下,我得赶紧走了。” 眼瞅着天都快黑了,这要是再迟一点去面圣那可就有点不太礼貌了。 可就在罗睺刚要走的时候,突然,有人一阵小跑急急忙忙冲进了房间当中,那人的手上还捧着一个小竹筒。 看到那竹筒上的标志,罗睺眉头微微皱起。 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标志。 “大人,谢千户来信。” 谢阴到了凤阳府吗? 罗睺愣了一下,随即眉头越皱越紧。 谢阴是什么任务他最清楚,和谢阴的想法一样,他对凤阳府这个地方可并不是很满意。 龙兴之地,换句话说就是,老朱家的祖坟在那边,那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估计真的就是要天子一怒了。 当今陛下可从来不怕杀人。 快步将那竹筒拿在手中,罗睺连忙将这封信给拆开。 里面的内容很短,就和罗睺预料的一样。 “白雕玉简于凤阳府有所反应,现已进入深山,继续探查。” 还真在凤阳府啊。 罗睺看着纸条上“凤阳府”那三个字,他觉得自己这头是越来越疼了,改天等有时间让林昭月给他好好扎两针吧。 有了这份密信,他这就更要进宫了。 此时此刻,罗绫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罗睺叹了口气,然后将那外袍穿好,围上了披风,将那两份情报收进了储物仙器当中。 这两份情报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会让永乐帝高兴的情报。 但相反的,这两份情报恐怕并不会让朝堂上的大臣们开心,尤其是文臣,可想而知,今日之后,朝堂上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陈海的案子还没有查完,新的麻烦就又来了。 罗睺感受着房间外面那冷空气的侵袭,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会有觉得累的时候,更何况他只是凡人之躯呢? 可自从坐上了锦衣卫一把手的位置开始,他就没有任何可以叫“累”的资格,他的手上染的是千千万万生灵的血,但他背后背的也是大明朝千千万万百姓的命。 站的越高,所要担负起的东西就越重。 一念之差,也许就是天差地别。 他现在急需要有一个人来从他身上分走一部分重量,稍稍减轻他的负担。 至于这个人选。 只能是白忘冬。 什么,你问为什么是白忘冬? 原因很简单,看他不顺眼啊。 给他加点担子也不至于从头到尾不去看女人,整天整天地盯着他后脊背看了。 “要下雪了。” 罗睺看着天空,独眼当中目光微迷。 希望这雪过后,京城不要太冷吧。 第41章 东海之伐 乾清宫。 说实话,罗睺真的不愧是天子信臣,就这不到两年的时间,他来这里的次数能抵得上其他大臣来这里的总和。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对这地方的熟悉程度都快赶上他第二个家了。 站在原地,罗睺看着那个坐在上位上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那份自年轻时就一直存在于心中的敬畏从来没有过半分的消减。 他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能记得,那个向自己伸出手,然后对着他说“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承担起天下”的男人。 朱棣。 曾经的燕王。 现如今的永乐帝。 燕王的他心中担负的是天下之责,而帝王的他扛起来的却是天下之重。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但此时的他,貌似还真的是承担起了整个天下。 “好一个海灵族,好一个贼心不死的海灵族。” 轻淡的声音打断了罗睺的出神,将他从等待中给惊醒。 他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了朱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双威严的眼眸,就如同他所料到的一样,比起愤怒,那目光中包含更多的是火热。 那是毫不掩饰的战意。 “罗睺,去查,去找,把海灵族欲图不轨的证据全都给找出来,让朝堂之上那群文官们闭嘴,这次,朕要御驾亲征。” “是。” 罗睺沉闷的声音响起。 御驾亲征也不出他的意料。 眼前这位帝王本身就是一位马上皇帝,他的野心从来都不是拘泥于守成现如今的版图。 开疆扩土,从来都是每一位君王的野心。 海灵族在东海盘踞多年,这么多年以来,几乎历朝历代都会有君王想要将其拿下,可这多年,这一族还好好的留存于世,足以说明这是一块硬骨头。 罗睺不是一把只会说“是”的刀,所以,面对帝王的威严,罗睺仍旧像当初在燕王府那样,抬起了头,沉声说道:“只是陛下此决定是否深思熟虑,若是一时兴起,恐有不妥。” 他应下了要查这件事,但关于御驾亲征,他得提点意见。 朱棣看着罗睺,轻轻一笑,直接站起身来,朝着他摆了摆手:“过来。” 说完,他自顾自朝着殿后走去,罗睺抬脚跟上,很快就追上了他,和他错开一个身位,走在他身后。 殿后的空间很空旷。 朱棣直接径直走到了一面墙前,然后转动旁边摆放的玉珠,紧接着,那面空墙之上,就有着一幅舆图显现出来。 罗睺看着这幅舆图微微一愣,那舆图之上各个位置都标满了痕迹,他能看的出来,这是朱棣的字迹。 朱棣指着上面一个位置,目光发亮,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 “东海,这个地方,我盯了足足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我常常就在想,若是有一日与海灵族开战,要如何才能够战而胜之。” 朱棣快步走到那舆图之上东海的位置前,他兴奋地拍了拍上面画的圆圈和做的标注。 “海灵族,生于深海,长于深海,这一族对于水中灵气最为敏锐,族中秘法,兵刃,兵力不得为外人所知。” “汉元封三年,二十万兵力攻伐,虽胜,但却无法入东海半步,因为东海之下,有万米冰渊。” “唐贞观十二年,同二十万兵力攻伐,又胜,冰渊过,却被巨浪所挡。” “宋太平兴国四年,三十万兵力攻打,无功而返,至此海灵族大军出海,五万兵力,直入中原,但只是五月之期,就被打回到了东海当中,期间东海之中无任何援兵出入。” “元,三次攻伐,两次大胜,在此期间,出现这个东西。” 朱棣走到了一边,指着图上的一个图案。 “漓水甲。” 看着那图案上的甲胄,罗睺淡淡说道。 “对,就是漓水甲,此甲居然能够将将士笼于水中,刀刃斧戟,不得伤之分毫,但,只限于在水中可用。” 朱棣手指下移,目光闪烁。 “然后,就是太祖时期了。” 他爹最为鼎盛时期的朝廷,那个时候他大哥也在,朝中诸多刚猛将帅都在。 他记得,那一场伐东海之战是蓝玉领军。 那一战打的很猛,几乎越过了冰渊,踏过了巨浪,顶着漓水甲的大军就要直入海灵族腹地,杀入王宫当中。 可…… “海神禁卫军出现了。” 朱棣目光深沉。 和蓝越这样的王宫禁卫军不一样,海神禁卫军据说是受到了神灵庇佑,是一支悍不畏死的强大军队。 尤其是在海中,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超脱寻常。 生生将已经攻入到海灵族当中的大明军队给挡了回去。 因为是在水中作战,大明的军队没办法在水中待太长的时间,所以大军只能被迫撤离,最后海灵族与大明签订臣属盟约,约定成为大明附属族,这样这场东海攻伐之战才落下了帷幕。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海灵族能存留到如今最大的优势便是两个。” “其一,东海之下有各种天险可守。” “其二,水下作战于我之大军不利至极。” “但……” 朱棣脸上露出了笑容。 “天险各处,从古至今,有着那么多人亲自蹚路,直到太祖之时,就已经能够渡过各种天险抵达海灵族腹地。” 这是无数王朝积累下的经验,他犹记当年大明攻伐东海之前,没少研究历史上这几次伐军,所以这就是说,这些经验都是可用的。 “汉时海灵族大军是五万。” “唐时是三万。” “宋时是五万。” “元朝的三次分别是七万,六万,四万。” “到了太祖时的那一次算上海神禁卫军,一共是九万之数。” 朱棣看着罗睺,摇头笑道:“罗睺,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说明,海灵族大军的极限就是九万。” 罗睺如实回复道。 他也是跟着朱棣从战场上杀过来的,对于这些东西,虽不精通,但大概也是了解一些的。 “对,九万,九万啊。” 朱棣放声大笑,猛地甩袖,转身直勾勾盯着那舆图之上东海的位置。 “而我大明神军有百万之众,东海之伐,有何不可?” “朕御驾亲征,可输的给哪一位将军?” “朕之兵刃,又如何破不开那漓水弱甲?” “这么多人都给朕蹚过了路,东海之伐,朕势在必得。” 朱棣转过身,那双眼眸当中是浓浓的战意,战意之上,又是浓浓的天子之威。 “本来朕还在犹豫,要不要在对海灵族内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剑指东海,可卿这份情报来的是恰当好处。” “本来朕还在想,要以何等名义出兵东海,可海灵族这群蠢人居然为朕送上了如此一份大礼,有大义之名加身,这大军如何不能伐族。” “一切东风已备,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前朝诸君没做到的事情,朕来做,太祖没能做到的事情,朕能做,这一次,朕之意不再是把他们给打服,朕所求所想,只有那东海万里之地。” 朱棣眼眸微张,大喝一声。 “罗睺。” “臣在。” 罗睺第一时间单膝下跪。 “朕命你,借着这份情报中的内容,在明年开春之前,无论如何给朕派人深入海灵族腹地,东海岸边,朕要你插满钉子,海灵族的一举一动,朕要你全部都要看的清楚。” “臣遵旨。” “至于这里面提到的海灵族公主有可能会发动的袭击……” 朱棣的语气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 “那就由他们来吧,你把控好程度就好。” 大义的名头,不能只是嘴上说说,若是没有实质的事情发生,最多只能是未遂,可大可小。 既如此,倒不如让大明的子民们看到,这海灵族是何等的骄横跋扈。 但,罗睺却有所担心。 “若是他们冲陛下圣体而……” “朕没那么娇弱。” 朱棣打断了罗睺的话,他走到罗睺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若是朕这般容易死,那又如何坐的住这天下一人的宝座。” “罗睺,本王只是当了皇帝,又不是提不动了刀,我还没老呢?” “是臣逾矩了。” 罗睺沉声说道。 “罢了。”朱棣与他擦肩而过,又走到了殿前。“反正在你眼里,我永远需要保护,罗睺,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不是搞错了年纪,我可比你还要大上八岁,按理来说,我才是兄长。” 罗睺从地上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面对这话,笑而不语。 朱棣洒然一笑,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 “关于东海的事情,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就行了,这是咱们入了这京城以后最能亮眼的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永乐的名头打响,可就看这一战了。” 他看向罗睺,目光微闪。 “你明白其中的关窍。” “臣知晓。” 罗睺点头。 他知道的,朱棣一直都有着一个想向全天下证明自己的心。 他要证明,他才是最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至少,要比他那位侄子适合的多。 而就在这件事谈的差不多的时候,罗睺从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那个竹筒。 “臣还有一事要禀报。” “哦?还有事情?”朱棣轻笑。“何事?” “事关……” 罗睺声音微微拉长,观察着朱棣的表情,然后淡淡开口。 “白雕玉简。” 朱棣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一声。 “原来,是有我侄儿的消息了啊。” “说说,他去哪了?” 他可太想他了。 第42章 荒谬的推论 “和我之前想的一样,海灵族内部已经分成了两个派系。” 翻看着罗绫顺便带过来的蓝越口供,白忘冬对上面的内容并不意外。 主战和主和向来都是一个群体最常见的两种分割,尤其是对于像海灵族这样从来不缺少战争历史的族群,是战是和一定会是领导班子高层讨论不止的内容。 战有战的好处,和有和的好处。 这个好处是基于群体还是个人,那暂且先两说,总之就是有所求,才会有所斗。 按照蓝越的说法,现如今的海灵族当中,还是主战派的势力更加庞大一些,而他本人也是属于主战派的一员。 整个海灵族的高层是由王室和长老会构成,在海灵族内,王室的话语权在长老会之上,但又不得不被长老会限制。 而海灵王本身没有任何的立场,无论是主战还是主和他从来不会下场干涉,玩的就是一手好的制衡。 当今海灵王有着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早年夭折,二儿子天生废脉,但三儿子却像是继承了前两位哥哥的气运,天资卓绝,身体健康,从一出生就被立为王太子,到现在为止,已是十六岁的年纪。 而梦清公主就是海灵王唯一的一个女儿,排在第三的位置上,是王太子同父异母的亲王姐,就和传闻中的一样,这位公主在七岁那年一睡不醒,足足睡了十三年的时间,直到前不久才刚刚醒来。 据说这十三年是海神赐梦,而梦清公主在海灵族内部也有着神女之称,虽然权势地位也许不重,但在海灵族族人心中的威望极高。 除了这些之外,蓝越还讲了很多海灵族的风俗习惯,兵力分布,以及各种各样他能接触到的宫中禁密。 能让这么一个死脑筋把这些东西给吐出来,罗绫的手段确实是可见一斑,白忘冬表示自己自愧不如,等到有时间的时候还是得去诏狱二十四层找她多请教请教。 毕竟罗绫就他这么一个开山大弟子,要是他在这方面的手法不精湛,那简直就是在有辱师门。 而除了这些海灵族的社会构成之外,蓝越口供里提到的最重要的就是海灵族公主入京这件事了。 “‘主战派表面上迎合主和派将公主送往应天,实际上背后另有谋算,意图剑指大明天子,祸乱大明,趁乱出海,直入中原’……” “嘶——” 白忘冬皱了皱鼻子,表情怪异地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脑瘫一样,怎么说呢?这话里面的槽点多得有点吓人。 如果强行将视角代入到做出这个决策的人身上,那大概的想法可能就是,永乐刚建成二年不久,国朝未稳,永乐帝还未彻底稳固上下人心,若是在这个时候将永乐帝干掉,那刚刚稳定下来的大明势必会再度乱起来。 届时,海灵族大军出海,就能趁着这乱世在陆地之上攻城掠地,开启海灵族新的纪元。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将永乐帝给成功弄死。 而弄死他的关键,就是那位神秘莫测、大梦十三年的海灵族神女,梦清公主。 这位公主势必是有什么特殊之处,才能够被委以这般重任。 当然。 白忘冬可不觉得如果只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就能够有这般自信。 在京城当中刺杀当今天子…… 怎么说呢,这种事的难度恐怕都已经不亚于是把整个东海都给倒过来了吧。 到底是谁给的这群人信心,能让他们产生这般严重的妄想症。 白忘冬在闲暇之时也不是没设想过如果让他来要怎么样才能成功弄死皇帝,但可能性太小了,那被列出来的一千种方法当中只有区区三种是有微弱的可能。 而这三种还都必须是要把他引出京城之外的地段。 在京城之内,想要噶掉朱棣,那简直比顺德府副本难出了几百倍的程度。 他暂时都做不到的事情,海灵族那群脑子有坑的鱼能做得到? 白忘冬对此持怀疑态度。 不过…… “东海之滨,进可攻,退可守。” 白忘冬想了想。 “即便是到时候失败,那海灵族也有恃无恐,左右牺牲掉的无非就只是那一个梦清公主罢了,一个大梦十三年,可有可无的人物,貌似确实没有那么重要。” 更何况,“神女”这种玄乎的身份,对某些高层统治来说,并不算得上是什么有益的东西,若是能够就此除去…… 白忘冬手指停下,眼睛眯紧。 看来这位梦清公主的父亲并不是很爱她啊。 这件事所有的关键还是在这位在外逃亡的真公主身上。 可想到这里,白忘冬却又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太顺了,或者说是太简单了。” 白忘冬心头微微警惕了起来。 刺杀皇帝这样的事情,这么容易就被他给看了出来,貌似有些太过于荒谬。 仔细想想,这一切的开端,仿佛就是百香铺的那次相遇,而戳破整件事的那个关键,是…… “蓝越奉公主的命令,主动进入诏狱当中。” 至此,所有的异常,包括计划都被他给一一拆穿。 再然后,在罗绫的刑讯之下,蓝越扛不住了刑罚,将一切内容和盘托出,事情的脉络至此彻底明朗,只剩下了个别的疑问残留。 一切来的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顺利到让白忘冬觉得有些像是在梦中一样。 没有道理的顺利有的时候就是异常。 也许,打从一开始,海灵族制定出这个计划的长老就忽略了一个最大的变数。 “当事人的反水。” 如果,他说的是如果,以上所有的猜测和质疑都成立的话,那达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可能就只会有一个。 梦清主动将整个计划都用一种极为巧妙的方式戳穿在了他们的眼前。 在大明和海灵族中间出现的第三股势力。 她所求的,又是什么? 白忘冬扶着自己的脑袋,突然就笑了一声。 真的,一个无比有趣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在所有的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她悄悄的躲在了暗处,注视着整件事情的全貌。 以一个垂钓者的视角,去搅浑了整个水塘中的清浊。 而直到目前为止,白忘冬都看不出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忘冬的眼睛越眯越紧,他真的很想再见一次这位公主殿下,这一次,他真的想要看看,这位公主殿下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 有趣,有趣,有趣极了。 白忘冬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手指再度不由自主地不停敲打起了桌面。 东海之争不可避免,即便是海灵族不来这一出,大明征伐东海的方略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按照历史的脉络,郑和下西洋应该就会在不久之后。 在这之前,东海之地,大明势必是要有绝对的控制权。 而这件事反而是在原本就准备好的基础上,给了一个大义之名和一份详细的情报,简而言之,就是说加速了东海之伐的进程。 等等! 白忘冬眼皮一颤。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说,那位梦清公主一手将整个计划都给暴露在了大明的眼前,那换句话说,不就是直接性地推动了东海之战的进程吗? 假设,她能够想到大明欲伐东海之意。 那她会不会是故意做出这样的事情,所思所求便是…… “……灭族。” 白忘冬都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他捂住自己的嘴巴,目光当中闪过了浓浓的惊骇。 这想法未免有些太过于疯狂了吧。 一个人。 一个公主。 一个神女。 居然想要灭掉自己的族群。 多荒谬啊。 可若是把这个答案带入到整个事件当中,那所有的不合理,此时此刻仿佛都瞬间合理了起来。 这十有八九就是一个正确的答案。 “呵呵。” 白忘冬目光出奇的亮,他站起身来,不知道遥望着的是哪边的方向。 这位公主愚弄了所有的人。 海灵族这次的计划势必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且看你,如何站上这舞台。” 白忘冬喃喃自语道。 京城这场大戏,只会是越来越精彩。 这次,他要看看别人的戏要如何唱了。 将几枚铜板放在了桌子上,白忘冬肩头三途鸦一闪,下一秒,他的整个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这个猜测他会暂且埋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一个人。 但是…… 嘘—— 别放松哦。 我在看着你。 时时刻刻。 第43章 做局 “何文良,男,六十三岁。官至礼部员外郎,朝堂从五品官员,洪武三十二年(建文元年)曾任兵部侍郎,后因朝堂政见不和,平调为礼部侍郎,再后来永乐元年,赦免无罪建文朝臣,下调为礼部员外郎。” 既然罗睺让自己专心调查何文良的事情,那他自然要提前做好功课。 说起来,何文良算得是三朝老臣了,在洪武时期其实就已然入职,但那个时候的何文良是在地方任职,等到洪武三十年的时候才被调到了京城,然后没两年的时间,太祖就一命呜呼,驾崩了。 后来在建文时期虽然官至正三品,但却不受重用,原本的兵部出身,因为不附和当时的削藩主流,结果被平调到了礼部。 就老头那臭脾气,在礼部这种地方能待的好就怪了。 然后永乐了,原本的正三品官员也掉到了从五品的品阶。 说实话,老头这一生也算得上是起起落落,跌宕起伏,虽然起伏的幅度没有太过于惊心动魄,但大大小小也能说自己是个有故事的人。 老头这辈子只娶了正妻一人,生了三个子女,两男一女。 老大在吏部任职,不大,一个六品官。这个年纪的六品,大概也是因为老何太得罪人,导致没给自家儿子提供多少资源。 老二远在地方当知县,距离京城隔着千里之远。 至于老三这个女儿,则是嫁给了京中一位将军,这位将军昔日算得上的何文良的门生,有这层关系,倒也能说是亲上加亲。 这是何家二代的资料。 但二代不是白忘冬的目标。 他的目标,主要还是集中在三代的上面。 何家三代成员,不提远离京城的老二一家,就单说老大和老三的孩子,加起来一共有六个。 老大四个,老三两个。 老大的四个当中,有两个嫡出,两个庶出。 而作为嫡次子的何代昌今年刚好十七岁。 十七岁啊,这是多好的年华。 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三代的魔咒,何家三代里大多子孙都不争气,这何代昌就是其中最出名的那一个。 和那个死犟死犟的何老爷子比起来,何代昌那就是另一个极端。 一个终日流连花楼赌肆的浪荡子,说真的,白忘冬怀疑何代昌他老爹大概率是贪了的,不然的话,光是还一个何代昌的赌债,就凭朝廷六品官员那点微末俸禄能顶得了什么? 更不要说,还要为大儿子的修炼提供资源。 不过贪不贪的,这等以后再说,现在主要还是要看何代昌的。 拿捏住这个人,对他的何文良攻略计划来说十分重要。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何代昌就是那个能够摧毁何家现在防线的蚁穴。 所以,本着这个想法,白忘冬来了一处熟悉的花楼。 名字不熟悉,叫水榭天。 但开这花楼的人白忘冬很熟悉,叫谢采纭。 那个在顺德府和白忘冬狼狈为奸的彼岸门圣女。 当时两人就约定过,等回了京城如果有机会可以多多合作。 可没想到,秋天过去了,冬天这都快过了一半了,彼岸门的产业这才入驻了京城,还是熟悉的业务,花楼。 可能是这样的地方最容易收集到情报,所以,大多数的邪门的产业一般都离不开黄赌毒三个字。 至于正统仙门…… 别开玩笑,你说他为啥叫“正统”啊,那不就是因为太正了,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吗? 坐在水榭天的房间里。 白忘冬一边等待着谢采纭那边的消息,一边翻看着何文良的资料。 除了以上那些内容之外,何文良的资料就很平常了,平常到让人根本挑不出半点刺的那种平常。 锦衣卫前些日子记录了他的一日三餐,他的上厕所频率,他平常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甚至于,将他喜欢穿什么款式的衣服都查了一遍,可就是没查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然后罗睺则是一直坚持这个人很大可能会有点子问题,所以一直不让锦衣卫跟丢这条线,直到把白忘冬给派了过来。 白忘冬估计,罗睺之所以对这人这么认真,十有八九是那个被抓了的陈海透露了些什么。 只不过陈海案不归他管,所以他也就没有多问,罗睺也说了,对何文良,只需要稍微查验一下即可,最重要的是不要惊到对方。 咔哒。 就在白忘冬将那资料翻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房间的门也在这个时候恰好被推开。 紧接着,谢采纭就缓步走了进来。 一段时间不见,这姑娘的变化不大,和白忘冬对她在顺德府里的印象差不了多少。 “事情办妥了。” 谢采纭一进门就是这句话。 然后,她就坐在了白忘冬的面前,给自己斟了杯茶。 白忘冬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青果酿,开口说道:“伴手礼,祝贺你们开业大吉。” “就……一瓶饮品?” 谢采纭黛眉微挑,玩味说道。 “虽然是交易,但我好歹当初也为你换了那么多的灵晶,白大人,不对,白副千户,用不着这么抠门吧。” “抠门?” 白忘冬一脸的不理解。 “这可是我能想到最好的东西了。” 天呐,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不爱青果酿的吗? 如果有,那一定会是异端。 被他用这种不敢置信地眼神看着,谢采纭都懵住了。 难道真的是她没看出来这瓶果汁的珍贵之处吗?不应该啊,她经营门中生意这么多年,眼力非比寻常,要真是什么好东西,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嘶—— 难不成是京城特产吗? 谢采纭想了想,决定暂时忽略这个问题,还是等这货走了以后去查一查吧。 要是万一真的是什么稀罕物,那她现在这表现可就丢了人了。 “咳咳。” 谢采纭咳嗽两声,把白忘冬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人已经在房间当中醉倒,有我的人看守,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 “那其他的人就位了吗?” 白忘冬开口说道。 “按照你说的都办妥了。” 谢采纭点点头。 说起这个,她还稍微的可怜那么一下下何家公子。 这些天水榭天刚开业,这位何公子可来了不少次,都能算得上是熟客了。 这么对待熟客…… 什么? 有人开价很高。 那没问题了。 至于他们到底准备对何代昌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 仙人跳。 白忘冬的计划是,让谢采纭将何代昌给灌醉,然后再安排上几个演员,等到何代昌醒来之后,让一女子在他身边哭着喊“非礼”。 然后这个时候,再有一个精壮男子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入,说那位女子是他的妻子,昨夜因来水榭天抓自己的丈夫,结果就被酒后冲动的何代昌用强硬的手段给拉进了房间当中,发生了不可细说的事情。 也就是说,酒后的何代昌对一位良家做了不道德的事情。 这事情,是可以报官的。 其实报官不报官在何代昌那里不算是大事,大事是,这件事会有损他何家的名声,这才是致命的。 他平日里花天酒地还可以说是浪荡公子,但是轻薄良家,这可就是人伦不容的事情了。 所以,即便是何代昌那样的草包,第一时间也会想着要将这事情给瞒下。 虽然恶从胆边生,但谢采纭安排的“丈夫”是个修为不低的彼岸门弟子,何代昌不会敢对他动手。 所以只能想着用钱来摆平这件事。 这个时候,仙人跳的演员会用一个数额很大的价格来架住他。 这个价格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当中,既能让何代昌觉得“好难好难”,又要让他觉得“咬咬牙也不是弄不到”。 但! 关键点在于,这个价格要让何代昌不敢朝家里面要钱。 属于“如果我要了,那父母一定会发现什么,这件事我绝对不能让家里”知道的范畴。 可仙人跳之后还不是结束,或者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何代昌平日里的赌友安排到位了?” “放心,没有问题。” 谢采纭点点头。 这就是第二步,让一筹莫展且被“丈夫”搜走全身所有钱财的何代昌偶遇他平日里一起去赌坊赌钱的赌友,这个赌友会在最近大赚了一笔,给何代昌一个“我上我也行”的暗示。 之后,他会因为发了一笔横财,所以大方地借给何代昌一笔本钱。 然后在这之前说好:“这钱要用每日三分利来还我。” 用高利来降低何代昌对借钱这件事的疑惑。 之后就是赌坊最常见的套路。 先让何代昌赢几把,然后再进入一个输几把赢几把的阶段,再最后,让他输红眼,欠下巨额赌债。 之后的之后。 赌坊追债的人,高利贷追债的人,还有仙人跳追债的人。 会彻底让何代昌走投无路。 这个时候的何代昌,身上背着的一定是何家负担不起,也不敢负担起来的债务。 如果何代昌的爹会给他还上这份钱,那么锦衣卫就会以一个查贪污腐败的姿态出现,将何代昌的父亲拿下。 到了那个时候,何文良如果想保他的儿子,那一定会想起自己这位关系和善的锦衣卫副千户。 如果何代昌的父亲拿不出这个钱,那他会派人终日去何府上面去闹,即便是为了家族声誉,最后这笔钱何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去还。 届时这个时候,讨债的人会“一不小心”地透露出这是有人在做局陷害何家的事情。 然后这件事的矛头就会直指城中某个帮派,帮派后面的人是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 那这件事就又和锦衣卫扯上了关系。 届时,何文良又会想起来自己这位纪纲死敌,北镇抚司镇抚使罗睺手下的心腹爱将。 至此,白忘冬就有足够的理由去合理接近何家了。 无论是哪一条线路,何家的结果都会注定。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有的时候,一颗老鼠屎真的能坏了一整锅的汤。 他已经看到结局了。 第44章 何家之事 最近的京城特别的热闹。 而热闹的源头,就是那个京城有名的犟种,礼部员外郎何文良何家的子孙。 历经三朝,刚正不阿,家风严谨。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何文良用实绩一手打造出来的形象。 你可以说何老头的脾气不讨人喜欢,但即便是再讨厌他的人也不能否认,这人的品行确实是值得称赞的。 可没想到啊,老了老了,这居然还沦落到了晚节不保的地步,这可真是让京里不少被何文良怼过的人都乐起来了。 何文良端了一辈子的架子,没想到最后还是毁在了后辈子孙的身上。 先是欺辱良家,又是欠下了巨额赌债,据说在暗地里,这位何家子孙还借了高利贷,虽然日子不长,还没彻底滚起来,但也算属实是丢大了人。 而且他们还听闻,这位借出高利贷的人拿着契书销声匿迹,再次出来的时候,这利息恐怕会是一个天价中的天价。 何家这次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准会落到了一个特别凄惨的地步。 如果这件事被圣上得知,恐怕还会影响到官途。 至于会不会直达圣听,那也说不准,毕竟何文良不是没冲着宦官破口大骂过。 啧啧。 即便这件事最后平息下来,估计何家未来一段时间也会成为这京中不可遗忘的一个大笑话。 而且,明眼人多多少少都能够看出来那么一丢丢内情。 这件事的背后怕不是有着一只神秘的黑手在推波助澜,若不然的话,就以何家的体量,不至于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也不知道何文良这一次又是骂了哪路神仙,这神仙不惯着他,所以才有了这大难临头。 京城的好戏常有,可这样的好戏难得一见。 不少人都在作壁上观,想要去看看何文良会不会跌个大跟头。 京城里的人在看热闹,可何家的人却半点都热不起来,全家上下就只剩下闹了。 何文良坐在首位之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跪倒在下面,满脸纵欲相的何代昌,就以他那任职兵部时的铁血作风,他现在恨不得把这个孙子给重新塞回到他儿媳妇的肚子里。 “爷,爷爷……” 何代昌满眼血丝,他已经两天没有睡过觉了。 到了最后的时候,他都在赌场里和人杀红了眼,差点就要签卖身契了,要不是最后关头有个何家的世交恰好在赌场里碰到他,及时把他给拦住,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被卖掉了某些场所被人撅着玩了。 可被拦下来清醒之后,他这才意识到恐怕闯了大祸。 一个人担惊受怕到落荒而逃,待在街上不敢回家。 直到今天有人堵了何家的门,再到何家派人把他给抓了回来,他这才又时隔多日见到了自己的那恨不得把他给掐死的老爹和恨不得连他老爹都一起掐死的爷爷。 “别叫我爷爷,我何家没你这样子孙!!” 何文良直接抓起来桌子上放的茶具,然后,一把就朝着何代昌的头上砸了过去。 何代昌愣愣地看着那飞过来的茶具,身体下意识朝着侧面一躲,那茶具直接擦着他的身子飞了过去。 一见到这一幕,何文良的火气“噌噌”得就又上来了。 “你还敢躲?!!” 他直接抓起放在一边的棍子就站了起来,那气势汹汹地模样,看上去就像是想要把人给砸死。 何代昌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哇哇大哭:“爷爷,爷爷,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杀我啊,别杀我……” 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声音听得凄惨至极。 他越叫,何文良心头的火就越大。 老爷子年纪是上来了,但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吃过苦的,身子硬朗地很。 直接举起棍子就朝着满堂跑的何代昌追了上去。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沉闷的砸击声一声一声响起,何代昌那哭爹喊娘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何家后宅,何文良真的是下了死手的,那一下又一下,完完全全就是冲着要了这孙子的命去的。 他这一生,即便是起起落落,可到了最后终究是保持住了一身的清誉。 可没成想,都快过六十岁大寿了,被自己的孙子搞了这么一套背刺,他现在都快疯了好吧。 “爹,爹,爹。” 而就在何文良把战场从厅堂换成院子的时候,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人影冲出,将疯狂的何文良给拦了下来。 何文良被拦下,可那挥舞的棒子没被拦下。 那棒子一下一下打在这人的身上,这人吃痛但也没叫出声,默默地挨着。 等到老爷子眼中的血丝褪去,恢复了理智,这才把目光看向了来人。 他的大儿子,何运启。 虽然孙子养刁了,但何文良自问儿子养的还是不错的。 他皱着眉头拍了拍大儿子的背,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不躲?” “嘿嘿,小时候让爹打惯了,多打两下没事。”何运启一脸赔笑地说道,说着,脸不由自主地颤着。 这两下可真疼,怪不得大老远就听到那逆子哭爹喊娘的声音了。 终归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小儿子,虽然他有点怀疑这么蠢的货到底能不能是自己的种,可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被自家老爷子被打死。 何文良这个时候也缓过气来了,他恶狠狠地瞪了躲在假山后面的何代昌,然后接过一旁儿子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以后开口问道。 “查清楚了吗?”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朝廷命官,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里面的猫腻,更何况昨天何府的人还亲眼见到了那三波人私下见面。 明显就是一波人。 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针对他的。 “查到了。” 何运启脸上赔笑的表情一变,随即立马严肃了起来。 “孩儿托人去跟了跟这几个人的行踪,发现这三波人都去了一个地方。” “别大喘气,给老夫一口气说完。” 看着何运启这还要继续卖关子的样子,何文良的火气又窜上来了。 眼见自家的老父亲的眼神暴躁起来,何运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这是在吏部养出来的工作习惯,一时半会根本改不了。 看着何文良又握紧了手里的棍子,何运启连忙开口:“这三波人都去了鸿运楼。” “那是什么地方?” 何文良皱着眉头问道。 “就是一处酒楼,但酒楼背后的东家是一个叫‘流火帮’的帮派。” 说起这个,何运启的目光瞬间变得极为认真。 “这帮派后面的人儿子也查到了。” “是哪个?” 看着何运启那略微犹豫的神态,何文良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位“后面的人”身份可能不太一般。 “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 何运启的声音凝重,但那凝重当中还带着些许的慌乱。 那可是锦衣卫的人啊。 活在大明朝有谁不知道锦衣卫的臭名。 “纪纲……” 听到这个名字,何文良微微一愣。 随即,眼波微动,那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可不记得在什么时候招惹到过这位锦衣卫中的二把手。 虽然有罗睺的凶名在外导致纪纲的名声不显,可这并不代表这个人就是什么庸弱之人,事实上,此人的阴狠毒辣在朝堂当中素来流传。 之前白忘冬提及指挥使问题的时候,他还想过要不要想办法推纪纲上位,以此来遏止罗睺的得势。 可后来一想到纪纲的为人,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罗睺是凶,但纪纲却是毒。 让这样的一个人上位,怕不是会搅得朝堂上下不得安宁。 “爹你最近可有招惹到这位啊……” 何运启小心翼翼地问道。 毕竟自己的老子他自己清楚,平日里可没少得罪人。 这流火帮无缘无故针对他们何家,说不准就是得了纪纲的命令。 何文良没有回答自家儿子的话,而是目光闪动。 和锦衣卫扯上关系可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纪纲这真的是在针对他吗? 何文良微微思索。 没由来地就回忆起了之前白忘冬对他的忠告。 莫非……此事和陈海有关? 可除了几次寿宴之外,他和陈海没有任何其他的联系了,真就像是白忘冬说的,寿宴的名单也会成为探查的证据? 可若是真的查他,那也应该是北镇抚司的事情,这一个南镇抚司的镇抚使入场算是怎么回事? “爹,难不成是因为你那个没交上去的奏折?” 就在何文良沉思的时候,何运启缓缓靠近他,然后小声说道。 何文良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他。 两人对视一眼,就像是瞬间想到了什么一样。 然后何文良就连忙朝着自己的书房跑了过去。 何运启跟在健步如飞的老爷子身后,一起跑向了书房。 躲在假山后面的何代昌见到两个人跑掉了,小心翼翼地从假山后面爬出来。 这家是不能待了。 他必须要找个新的去处避避风头才行。 他记得,问花楼的小桃好像说过,无论如何都会收留他。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不妨先去那里避一避好了。 这样想着,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见到没人看管他,松了口气之后就鬼鬼祟祟的朝着记忆中狗洞的位置跑了过去。 第45章 一切顺利进行中 “不在了。” 当何老爷子和何家老大跑回到书房翻看放着奏折的那个书柜之后,两个人都如遭雷击。 确确实实是不见了。 何老爷子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奏折是自己写了以后,有些犹豫要不要送上去,所以就暂时先留在了家中,想好好考虑一下。 而这道奏折里的内容,全家就只有自己和大儿子知道。 可如今却失窃了…… “不是我,不是我,爹。” 何运启感受着老父亲投过来的目光,连忙摆手,一脸焦急地说道。 他可不是个坑爹玩意。 “老夫当然知道不是你。” 何文良呼出一口气,随即眼中闪过了浓浓的忌惮。 “锦衣卫的手段,向来都是这般厉害。” 他经历过太祖时期的那个恐怖年代,自然知道锦衣卫那无孔不入的能力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这也是为什么满朝文武都在想着要裁撤锦衣卫的原因。 没有人会喜欢无时无刻活在恐慌当中。 “那这事,就真的是纪纲所为?” 何运启听了老爹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十之七八。” 何文良点点头。 “恐怕,是因为对我将这折子留下来的行为产生了不满。” 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这纪纲当真是个心胸狭隘的人。 这样的人,更不能坐在指挥使的位置上。 “那,那我们怎么办?” 何运启慌张问道。 锦衣卫啊,南镇抚司镇抚使啊,天子信臣啊。 他们何家拿头和人家打。 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好吧。 更何况,自家老爹现在就是个五品官员,人脉也没有,仇人一大堆。 这这这…… 何文良没有慌张,或者说,他这么多年的阅历告诉他,这种时候慌张并没有半点用处。 这京城能挡得住纪纲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会少。 可这群人中能帮他的人根本没有。 其实最好的选择就是锦衣卫现如今的实质掌权者,罗睺。 他同纪纲是不折不扣的政敌,属于根本没办法和平相处,只能够相互敌对的那种。 而罗睺又能稳稳压得住纪纲,若是能求的罗睺的帮忙,那属实是可以将现如今这场灾难给化解的。 可罗睺又怎么可能会帮他呢? 他一个月前才刚在朝堂上弹劾过纪纲御下不严,嚣张跋扈的。 “纪纲,罗睺,锦衣卫……” 突然,何文良想到了一个人。 那是很少见的一个能让自己产生些许好感的锦衣卫。 他记得,那人貌似是罗睺很亲密的下属,据说曾有人多次见到他半夜从罗府中出入,而之前那一次罗党的聚餐,貌似也有他。 “……白忘冬。” 也许,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被锦衣卫给盯上。 他必须要去试一试。 “去,打听一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白忘冬家的住址。” 何文良沉声说道。 “若是找到了,送一份拜帖上门。” 能不能行,就看这一下了。 …… “啧啧啧,这老头还真实诚。” 白忘冬看着手里的奏折,忍不住咂咂嘴感慨道。 “居然还真的写了。” 他手里现在拿着的就是何文良家中丢了的那本没有送上去的奏折。 这奏折上的内容很简单,大致意思就是一个,那就是弹劾罗睺,且列举出罗睺执掌锦衣卫的弊端,最后还批评了一下罗睺这些年作为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出格之处。 整篇奏折,一点水分都没有,这前前后后全是干货,文笔高得一批,白忘冬都怀疑这是老头写着写着入了境,思如泉涌了。 总之,这上面的内容就突出了一个关键点。 罗睺绝对不能当锦衣卫指挥使。 看来自己的话,何文良是真真切切地听进去了。 可这奏折是被锁在柜子里没有递上去的,白忘冬估计,这是何文良想到,如果罗睺坐不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那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十有八九就会是纪纲。 凡事就怕比较,和纪纲比起来,罗睺好了简直不要太多。 “啪。” 合上这奏折,白忘冬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 他估摸着,何家父子一旦发现这奏折丢失,大概会联想到是不是因为没把这奏折递上去,而得罪了本来能收获渔翁之利的纪纲。 如此一来,纪纲的嫌疑就又增加了。 那最近这段时间老爷子应该就要给他递拜帖了。 “和你说件事。” 就在这个时候,谢采纭推门而入。 他这几天都在水榭天待着,把控着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待在水榭天方便和谢采纭沟通。 “何代昌又出来了。” “嚯~” 白忘冬眼睛一眯,甚是惊奇。 “这个时候,何府还能让他出来?” 这可是万恶之源,罪魁祸首啊。 “跑出来的。” 谢采纭都觉得甚是好笑。 “我的人发现他的时候一身脏,估摸着是钻狗洞爬出来的。” “所以呢,他去了哪儿?” 白忘冬好奇地问道。 “问花楼。” 谢采纭笑着说道。 “据说是去找一位叫春桃的姑娘,但没进楼就被人给赶了出来,现在应该是朝着紫情阁去了吧。” 问花楼,紫情阁,水月洞天。 这是京城的三大青楼,像何代昌那样的纨绔子弟这些场所自然常去,而且每个地方应该都有着一两个常点的姑娘。 那些姑娘说点“君心似我心”,“生生世世好”的鬼话也属正常,但要是真的有人信了,那就有点子好玩了。 显然何公子就是属于好玩了的那种类型。 “让刘二带人去把他给扒了。” 白忘冬手指摩挲着那奏折的边缘。 “在他身上写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话,然后给扔回到何府的门口。” 这又是一把火。 “流火帮的人用处理一下吗?” 谢采纭开口问道。 毕竟,这事归根结底和流火帮还真的是没啥关系的,要是流火帮发现了他们故意栽赃,那说不定会把这件事上报给纪纲。 到时候,白忘冬的计划可就出问题了。 “不用。” 白忘冬摇摇头。 “流火帮里还是有两个硬角色的,你不出手,单凭你手下的人拿不下,到时候,就真的打草惊蛇了。” “我可以出手啊。”谢采纭耸耸肩。“谁让你开的价高呢。” 她这次也不是免费帮白忘冬的,他们就是最纯粹的利益关系,白忘冬想要她出手帮忙,那肯定是要支付报酬的。 而这次交易的报酬,是前些日子,他们彼岸门被抓进牢狱当中的几个弟子。 这几个弟子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当街杀掉了仙门的人,结果就被官府当场抓获。 本来谢采纭也没打算管这些人,毕竟也不是她的人,救了也不会对她感恩戴德。 可奈何这群人手里还有着上次任务的目标物品,不捞出来的话,这东西彼岸门拿不到。 为了卖某个人人情,所以白忘冬找上门来的时候,谢采纭才会提及这件事作为报酬。 “不用,我自己处理。” 白忘冬再次拒绝。 “你和他们有仇?” 谢采纭闻言挑眉,好奇问道。 “有点吧,很早之前了。” 白忘冬想了想。 那都是他刚来这世界的时候了。 当时他好像劫了流火帮在鬼市的一批货,现在想想,那估摸着也是纪纲的货。 不过他找流火帮可不是为了感谢当初的慷慨解囊,让他度过了最囊中羞涩的时期,他找流火帮主要还是想查查纪纲的底子。 纪纲突然上诏狱找苏伽罗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很值得查。 说不准就是纪纲的小辫子。 这种东西,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万一哪天他想搞纪纲了,手里多少也得有点牌在手啊。 “那你注意吧。” 谢采纭回复道。 就和白忘冬说的一样流火帮是有两个硬角色的。 不过,以白忘冬的实力,对付一个帮派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和仙门全是同一传承的弟子不一样,帮派里的成员可能来自于五湖四海,所修功法皆不相同,实力参差不一。 如果说把仙门弟子连接起来的纽带是传承的话,那大多数帮派聚集起来的原因就是利益。 所以大多数帮派都是乌合之众,很少有能拿的出手的大帮派。 仙门也好,邪门也好,基本上都很看不起帮派的人。 “那我去帮你处理后面的事情了。” 谢采纭得到回复之后,朝着他开口说道。 “今天傍晚之前,记得让我看到那几个人。” “放心。” 白忘冬点点头。 事关非一次性交易的时候,他向来都很诚信。 谢采纭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转身推门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这算是她来到京城扎根后和白忘冬的第一场交易,若是能顺利进行,那就是在给未来打好一个良好的信用基础。 而若是其中一方想要玩小心思,那两人之间就不会再有未来。 所以对于白忘冬是否会遵守条件,谢采纭并不是很担心,至少,她觉得自己的利用价值并不会只有一次这么廉价。 看着她离开,白忘冬瘪了瘪嘴。 然后就又打开了那奏折看了起来。 这文章,说的可真好。 要不然趁着罗睺这几天在忙,他稍微代劳一下,把这奏折替何文良给递上去? 就当是助人为乐了。 只要罗睺不当指挥使,那他也就不用当镇抚使了不是。 他好,我好,大家好。 这事谁都会开心。 第46章 失踪 “呸,一群婊子!” 走在街上,何代昌忍不住朝着那水月洞天狠狠地啐了一口。 玛德。 当初老子一掷千金的时候和老子浓情蜜意,缘定三生,现在看他落魄,居然一个肯收留他的人都没有。 他算是看清楚了,女人这种东西,就不该付出真心。 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样子。 他付出了十几分真心,结果一份能收回来的都没有。 阵亡率百分之百。 这他娘的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艹!” 何代昌越想越气,直接一脚踹在了旁边的摊子上,那摊子被一脚踹碎。 茶摊的主人一脸懵逼,他这完完全全就是无妄之灾啊。 老汉蹭的站起身来,怒视着他。 看到老汉的眼神,何代昌的表情越发狰狞,他是越来越气了:“看什么看,怎么着?你他娘的也想欺负老子?” “没,没……” 被他这么一吼,老汉顿时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缩了缩身子。 “他娘的,你个泥腿子,就凭你也敢瞪老子?” 何代昌可不让他,直接一把推向了了他。 何代昌是有修为在身的,这一推,直接就把老汉给推倒在地,看着那倒在地上,熟练抱住脑袋的老汉,他的那暴虐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何代昌脸上露出一抹狞笑,随即一脚踹在了那老汉的身上。 也许是见到老汉不反抗,何代昌身子顿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说起来,他之前虽然是个纨绔,可因为家里面管的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打过人。 这一下一下的,打的可真踏马爽啊。 “玛德!都他娘欺负老子!” “明明就不是老子的锅,是那老头自己惹的麻烦,还非要怪到老子的头上。” “那老不死的,要是能少他娘的惹一点人,人家会找上门来吗?” “干!” “害的老子有家不能回,就连那群杂碎也都他娘的看不起老子。” “看不起老子……” “他娘的……” 何代昌打了半天,直到额头上渗出了虚汗,这才停了手。 他站在原地,低着头一边喘息一边看着那蜷缩着身体,颤颤巍巍的老汉,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呸。” 朝着那老汉吐了口唾沫。 何代昌叉着腰俯视着老汉。 “知道招惹老子的下场了吧。” 紧接着,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周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围上来,对他指指点点的人群,然后伸出手,朝着这群人一指,表情嚣张至极。 “谁再敢看老子一下,老子把你眼珠子给挖了。”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战无不胜。 随即,在这群路人的注视下,何代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离开了这里。 真的,爽爆了。 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爽过。 原来这世上还有能让人觉得这么舒爽的事情,他过去的那么长时间为啥就没有发现呢? 可就在他看不到的视角中。 那满身是伤的老汉目睹着他离开的背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满是畏惧的眼眸当中隐隐约约闪过了一抹深邃。 下一秒,那些围观的路人脸上的表情同时变化,集体齐刷刷地看向了离开的何代昌。 这场景,诡异至极。 …… “你说什么?” 水榭天中,谢采纭听着手下人的回报,美眸微怔,语调飙升。 “何代昌不见了?” “是。” 彼岸门的弟子跪在她的身前,低着头一脸羞愧地说道。 “只是一眨眼,他就消失了,等我们再追上去的时候,就没了他的踪影。” “以何代昌的实力,不至于能甩的掉你们。” 如果何代昌真的有这个能力的话,那从一开始,就不会入了这个局,被他们从头到尾当成傻子去玩。 所以,这是…… 有高人相助? 她派去的彼岸门弟子不说是精锐,但也是她手下的好手,只是跟个人的话,一般人绝对不可能逃脱的无影无踪。 看来这件事的后面,可能还有她一开始没有预料到的风险。 谢采纭用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口,在心里分析着这件事的利弊。 最后,她抬起头,眼眸直直地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去查。” 声音中多了几分威严。 “无论如何,何代昌的踪迹必须要找到。” 这可是她和白忘冬的第一次合作,之后能不能进入“热恋期”可就看这一回了。 “是。” 那彼岸门的弟子应下,连忙退出了房间。 谢采纭看到他出去,手掌一招,紧接着,一只信鸽就从外面穿过窗户飞进了房间当中,落到了她的手心上。 谢采纭手指在空气中勾勒几下,下一秒,一张纸条就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将纸条装进竹筒里,然后挂在信鸽腿上,谢采纭拍了拍那鸽子的头,小声道。 “去吧。” 扑棱棱。 命令一下,那信鸽没有半秒的停留,直接就从她的掌心飞走,朝着外面飞了出去,几秒之后,不见了踪影。 …… 鸿运楼。 这里就是何家父子所追到的那处流火帮的产业。 说是产业,其实倒不如是一处聚集地。 这座酒楼当中,有一半的人都不是客人,全都是流火帮的帮众。 鸿运楼对面的酒楼三层,白忘冬端着一盘点心,坐在窗户边朝着那鸿运楼遥遥看去,观察着其一举一动。 轻轻咬了口手里的糕点。 下一秒,一只信鸽就从不远处飞了过来,径直落在了肩膀之上。 白忘冬把盘子放到窗台上,然后将信鸽抱在怀里,从那鸽子腿上取下了那封信件。 看着信件上的内容,他眼睛微眯一瞬,但什么都没有说,纸条自动点燃,化作飞灰飘散在了空气当中。 那鸽子睁着两颗清澈又愚蠢的眼珠子看着白忘冬手里的糕点,时不时扭扭头,活脱脱的蠢样。 白忘冬见此微微一笑,从盘子当中取出一块糕点递到了它的嘴边。 那鸽子轻轻啄了两下,随即眼睛一亮,不多时,那块糕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后就朝着白忘冬投来了“还要还要”的目光。 白忘冬直接把整盘糕点都递给了它。 这家酒楼的点心太甜了,他不是很喜欢吃。 据说这家的特色菜是肘子肉,等午饭的时候他倒是可以好好尝尝。 只要,鸿运楼没什么动静的话。 但有的时候吧,就是越念叨什么就越容易来什么。 白忘冬前脚才刚想到这家酒楼的肘子肉,结果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从鸿运楼当中走出了一队人马,不知道要去往什么地方。 手掌从腰间白玉之上划过,白忘冬手中多出了一份画卷。 视线在那队人为首的那人脸上扫过,然后又朝着画卷之上的那张人脸上面看去。 很好,匹配成功。 流火帮二当家,叶苍鹰。 流火帮里难啃的硬骨头之一,也是白忘冬今天主盯的对象。 从鸿运楼里走出,叶苍鹰就极有目的性的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看来应该是有什么业务要去处理。 白忘冬眼眸之上鎏金色浮出,下一秒,三途鸦在他的肩膀之上浮现。 出现的一刹那,三途鸦展翅高飞,朝着叶苍鹰所在的方向飞去。 白忘冬则是闭上眼睛,靠在了那窗户之上。 眼中一切景象豁然开朗。 狩猎要开始了。 第47章 秘密谈话 灵目之下,叶苍鹰的所有举动都尽在白忘冬的眼中。 就像是在观察自己的猎物一样,白忘冬没有放过叶苍鹰的一举一动。 而此时此刻的叶苍鹰眉头微微皱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身上有一种特别不自在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盯着他一样。 可当他的气息散布到这四周之后,却又没有发现半个人的踪影。 既然没找到人,他也来不及在意这所谓的不自在的感觉了,今天这事处理起来还挺麻烦的,他不能浪费时间。 坐上马车,叶苍鹰很快就远离了鸿运楼这边,一路快行,到了一处位置极为偏僻的河岸。 马车到了岸边之后就停了下来,叶苍鹰下车,熟练地朝着岸边一处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木屋走了过去。 那些被他带来的手下以一个很快的速度将这一片给围了起来,那警惕的目光,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木屋里面的事情见不得光。 来到木屋前,叶苍鹰推开那破旧的小木门。 木门“嘎吱嘎吱”作响,叶苍鹰都怕自己稍微用点力就把这门给拆下来。 木屋当中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叶苍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木屋倒也没有惊讶,而是习以为常地走到了长凳那里,也不嫌弃那凳子上堆积的灰尘,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那里,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而就在不远处的树上,一只血眼乌鸦缩在那光秃秃的树枝上面,盯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苍鹰已经在那木屋当中待了不短的时间,可即便是如此,叶苍鹰脸上仍旧没有半点的不耐,甚至于他的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 白忘冬透过三途鸦看到这一幕,微微思索。 看来叶苍鹰要等的这个人大概率在身份上是要比他高的。 纪纲? 大概不是。 毕竟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镇抚使,不至于这么跌份地偷偷来见一个帮派的二当家。 到了纪纲那个级别,即便是流火帮的大当家沈南过来那也多少有些不太够资格。 白忘冬估计,和这些帮派联系的时候,纪纲都会派专门负责这方面的手下过来。 毕竟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了纪纲和这些帮派之间有联系,麻烦倒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关于一个圣眷的问题。 圣眷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它会在你解决一件件麻烦事中一点一点的消失。 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和帮派有染,这往大里面说就是官匪勾结。 纪纲在朝堂之上的仇敌也不少,这若是被人抓了小辫子,指不定就是一阵如同巨浪般的弹劾。 即便纪纲能为这件事找到一万个合理的借口,可有些人骂你才不会管你到底有没有理。 只要能抓住你一个犯错的点,他就能照着自己的意思执拗到海枯石烂。 到那时候,这事情一定会被天子所知。 但天子一定不会对纪纲说什么,毕竟是他的心腹爱臣,能偏袒一下尽量就偏袒一下。 可即便是偏袒了,但“这个人和帮派有染”的事情还是会在天子的脑海当中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而这圣眷,就会在这一次次的坏印象中被消磨殆尽。 是利是弊,纪纲应该能考虑的清楚。 所以,和这群帮派之间的联系,绝对不会是直接的联系,而是在中间安排了特定的手下。 那么,叶苍鹰现在在等的人会是这个人吗? 白忘冬陪着叶苍鹰一起等着。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这偏僻安静的河岸终于是有了别的动静。 白忘冬目睹着一道身影坐船从河上而来,然后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跳下船,径直走向了那木屋。 那群看守在木屋周围的流火帮帮众见到那道身影连问都没问,直接就放他走了过去。 那人只身一人进入到了木屋当中,而就在那木屋门开的一刹那,叶苍鹰睁开了眼睛,眼眸当中全然皆是热情。 “黄老板,许久不见,最近可有发财?” 叶苍鹰抱着拳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就冲着那中年男人走了过去。 “发财发财。” 被称为“黄老板”的中年男人同样笑着回礼说道。 两人这样子,就像是一对许久未见的至交好友。 只不过…… 黄老板? 黄? 这个姓氏让白忘冬想起了最开始遇到的那位名为“黄岭”的榜一大哥。 若不是他打赏给自己的那一船赤血龙参,恐怕白忘冬也没那么容易白手起家。 后来白忘冬才知道,那一船赤血龙参大概率会是纪纲的货物,为此,还惹上了南镇抚司一段时间的追查。 幸好有火邪僧道正这位好心人的顶锅,让他的生活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所以说,白忘冬自来到这世界起,要感谢的人真的很多很多,他们不求回报地帮助他,而且为此不遗余力,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而自己除了能送他们去超生之外,就再也没有半点能感谢的地方。 惭愧啊。 每当夜半时分,他躺在床上想到此事,就不由得想要去感叹这世上的好心人真的很多。 总之,之前那位被他送去超生的“黄岭”黄老板,同样也是为纪纲做事的。 既然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出来,也不知道这个黄老板是否和那个黄老板有所联系。 白忘冬记得,那个黄老板貌似是搞人贩子生意的才是。 后来他抓了那个跟着他的南镇抚司小旗,那小旗说纪纲和人贩子的生意无关。 当时他说的极为肯定,白忘冬估摸着,要不是就那个小旗不知道,要不就是纪纲确实和人口买卖没有关联。 两个可能,白忘冬的想法更加倾向于后者。 就和他之前说过的一样,纪纲现在的权势还没有到了滔天的程度,在锦衣卫,上面有罗睺压着,他当然不敢做的太过于夸张。 现阶段的纪纲敢搞个禁品出卖就已经很厉害了。 白忘冬没有在第一时间打草惊蛇,继续静静看着两人对话。 “叶当家的,咱们也不用说这些废话了,合作多年什么样的流程,你我心知肚明,即便黄某刚到京城才几个月的时间,可这生意咱都已经做了四五次了,你我之间,不需要那般客套。” 黄老板爽朗地说道。 听到他的话,叶苍鹰貌似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惭愧的表情。 “是兄弟错了,我向黄兄道个歉。” 叶苍鹰再度抱拳行礼。 黄老板看着他一脸的无奈,他将叶苍鹰抱着的拳头给托起来,给了这位流火帮二大家足够的体面。 叶苍鹰见状也收起了行礼的姿势。 两人之间的气氛直到现在还是融洽的。 之后,白忘冬看着两人落座,然后笑脸盈盈地看着彼此,但就是谁都不先开口说正事。 看这样子,怕不是两人之间的买卖在什么地方出了什么问题。 良久,东拉西扯了很多东西。 最终,还是叶苍鹰忍不住先开了口。 “黄兄,大家都是为纪大人办事,那我也就直接说了。” “这次的货出了点小问题,很小的问题,没个三五日就能够解决,但这船来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在下就是想和黄兄商量商量,这船,能否多等我们几日?” 他说了“纪大人”。 很好,实锤了,这就是纪纲的马前卒。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 黄老板一脸唏嘘的说道。 “流火帮一直以来深受镇抚使大人青睐,此次的事情完全就是无妄之灾,也不知道是否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实在是辛苦了叶兄。” “讨口饭吃,能有什么辛苦的。” 叶苍鹰低下头叹了口气,可那眉头却是不着痕迹了皱了一下。 这混蛋,说了这么多,就是没说能不能宽限一下时日。 “在下现在也很惶恐,若是错过了行船,那这个月的钱就没办法顺利上交,到时候纪大人怪罪下来,那可就不是流火帮一家的事情了。” 得想办法把流火帮和黄老板的生意联系起来,让他明白,什么叫做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可黄老板显然对这个并不是很在意。 他知道,叶苍鹰大概是想错了他们同纪纲的关系。 不过他也没在这上面声张,只是摇了摇头:“叶兄,你要说其他的事情,我都能出手相帮,可这件事真的不行,我黄家的行船并不只是为了运送你们准备的货物,若是停靠几天,对我们来说风险极大,” 一句话,不行。 听着黄老板的话,叶苍鹰暗暗咬牙。 什么除了这个别的忙都能帮,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说这件事绝对没可能吗? 玛德,只是停靠几天,让他们处理一下货物的瑕疵,至于这么难谈吗? 难不成…… 叶苍鹰微微一愣,旋即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 难不成,那船上的货物不能被外人得知? 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这姓黄的狗东西刚才说“对我们来说风险极大”,说明这船上大概是什么违禁的物品。 当然,虽然他们的货也不是什么能光明正大拿出来的玩意,可也没有担心到这样的程度啊。 这人有猫腻。 叶苍鹰悄悄在心里想道。 可有没有猫腻的重要吗? 自己现在要用人家的船,那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好好求求人家。 “三日,就三日。” 叶苍鹰伸出三根手指头。 随即从储物仙器当中拿出了一个箱子,朝着黄老板推了过去。 “若是黄老板能为我流火帮争取这三日的时间,那这箱子中的东西,就是您的了。” “算了吧。” 黄老板连箱子开都没打开。 他脸上仍旧是那么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黄某人微言轻,属实是帮不了叶兄你这个忙啊。” 黄家的船,那是黄家最重要的东西,停靠三天所要承受的风险这泥腿子根本就不清楚,这事绝对不能谈。 不过,这样一来,纪纲那里也确实不好应付。 毕竟黄家其他的生意纪纲是没有分成的,若是连流火帮这趟生意都走不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可就真的没法说了。 “这样吧。” 就在叶苍鹰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黄老板开口了。 “黄某在鬼市当中还是有几个认识的人的,若是流火帮不嫌弃,黄某可以暂借到几条货船,等几日将流火帮的货物给送出去。” 说到这里,就像是怕叶苍鹰误会一样,黄老板连忙说道。 “叶兄放心,等这货船送到了地方,黄家仍旧会派人一手把控整个交易过程,绝对不会让这批货物出现任何的问题。” “这黄家行船当真不能等?” 叶苍鹰不死心的问道。 “真的不行。” 黄老板语气极为坚定的回应道。 “那如此……也没什么办法了。” 叶苍鹰无奈叹息。 用黄家行船之外的船,这样一来,他们的风险就大了。 但纪纲那个死要钱的,若是这个月的孝敬没有送到,那会是更加危险的事情。 “那便有劳黄兄了。” “客气客气。” 黄老板笑着说道。 “和气生财。” 两人又对视着笑了起来。 远处的白忘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随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黄家行船……” 又一个关键词出现了。 第48章 黄家行船 在京城,你若是想要搞到两艘货船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难就难在,这船是否在官府那边有过登记,行船路线又是否必须经过官府的排查。 流火帮的货物显然是见不得光的,一般的货船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他们所求的是暗地里能避开官府排查的“黑船”。 黄家行船就是这大明最有名的黑船之一。 据说黄家行船的行商范围遍布整个大明,从南到北,从上到下,只要是有水域的地方,黄家行船都会经过。 这船上有着各种各样非法的货物。 这些货物来自于天南海北,数个商家。 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参与到了黄家行船的生意,但可以肯定的是,上到达官贵人,下到绿林野匪,这黄家行船行驶了这么多年,背后铺开的是一张让人难以想象的非法关系网。 本来白忘冬之前对这张网究竟有多大还没一个具体的概念,但没想到,纪纲居然也是黄家行船中的一员。 而且看样子,他所接触到的还不是最核心的生意。 虽然这也和纪纲不敢做的太过火有关,可单从这点来看,这黄家行船的实力确实是了不得。 那可是锦衣卫里占据第二话语权的天子信臣。 可以这么说,在朝堂之上,官位在其之上的人大有人在,可若论起权势,纪纲绝对能排进一个很靠前的位置。 苏伽罗所掌握的秘密是否就是和黄家行船有关? 白忘冬目光沉思,鎏金色的眼眸当中波光流转。 若是黄家行船的秘密被发现,是否能让纪纲急到愿意冒着风险从诏狱里面捞人? 答案是“是”。 参与这样的非法交易,对纪纲来说并不致命,但若是一旦被朝野上下知晓,那他的官途恐怕就算是彻底断掉了。 但…… 还是那句话。 证据。 现在白忘冬所看到的只是流火帮的二当家在与黄家的人进行交涉,你可以说流火帮和纪纲有关系,你也可以说流火帮和黄家行船是生意伙伴,但你怎么能说纪纲和黄家行船之间有关联呢?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佐证流火帮的货物是纪纲的,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流火帮是在替纪纲卖货。 没有证据就把这事抬上桌面,那恐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纪纲给你安上一个污蔑上官的罪名。 想要在这件事上能够威胁到纪纲,那就必须要有能够锤死他的证据。 是那种一拿出来就能够理直气壮地说,“这事就踏马的是他干的”的那种证据。 这个证据,苏伽罗知道。 所以纪纲才着了急。 而且,纪纲没有选择铤而走险直接将苏伽罗弄死在诏狱当中,反而是许诺用一种更麻烦的方法去和苏伽罗进行交易,那就是说…… 恐怕苏伽罗在外面还留了后手。 这就是蜕生术厉害的地方,当你能够将一个人的记忆给全部吞噬,那他所掌握的所有信息也就成了你手里的武器。 苏伽罗修炼蜕生术这么多年,撕下了那么多人的脸。 其中不乏一些有身份的人在。 那她能掌握到的把柄恐怕会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数字。 换句话说,苏伽罗的身后也能织出来一张极为庞大的关系网。 只不过,有罗睺为这件事站台,那张关系网中九成九的人都会束手无策,只有纪纲这么一个能和罗睺掰掰手腕的人跳了出来。 所以,想要把苏伽罗现在被纪纲建立起来的那点自信心给摧毁掉,那白忘冬就必须要用事实告诉苏伽罗,她手里的筹码,他也有,纪纲不可能会成为她的救星。 啧啧。 瞧,这下子所有的事情不就都连到一块了吗?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 他坐在酒楼的窗台上,双腿来回晃荡。 他要一步步摧毁掉苏伽罗心里所有的防线,让她彻底的认识到她现在已经再也没有了翻身的可能,她这才败的一败涂地。 白忘冬笑容越来越浓烈。 仰视着天空,那双好看的眼睛当中光芒越发的混沌。 他要将苏伽罗毁得彻彻底底。 让蜕生术真真正正的属于他。 “啊嗬嗬嗬嗬。” 白忘冬双手用力一撑,随即他整个人从酒楼的三楼一跃而下,下一秒,黑光闪过,白忘冬消失在了半空当中,只留下了片片鸦羽从半空中落下消散不见。 …… “今日能得到黄兄的一句承诺,叶某也就算是放心了。” 河边码头,叶苍鹰满脸笑容地和黄老板抱拳道别。 这件事困扰了他和大哥这么长的时间,结果在人家黄家的嘴里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这高下立判简直一目了然。 不过这也正常,一个是横行多年的庞大势力,一个只是京城当中还算不上第一的普通帮派。 若不是流火帮的背后有着纪纲的支持,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能和黄家行船扯上关系。 黄老板笑容可掬抱拳回礼:“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这样子没有大势力代言人半点架子,对于黄家来说,每一个愿意参与到行船生意中的人那都是贵客。 不在于生意大小,只要是愿意融入他们,那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之间互相打交道,又怎么能趾高气昂呢? 和和气气的,才能够生财。 叶苍鹰连忙赞同地点点头。 得亏今天来这里的人是他,不是他那莽撞的大哥。 记得来之前大哥还曾说过要用武力来胁迫黄家妥协,他也不好好想想,这要是真的动了武,那非但事情没办法解决,就连黄家他们都得得罪上。 这般愚笨,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坐在大当家的位子上。 两人简单的道别之后,叶苍鹰站在岸边目睹着黄老板驾舟远去。 随即,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哼,又是我给他收拾的烂摊子。” 要不是那蠢货的话,本来完好无损的货物怎么会出现瑕疵。 每次出了事情,那蠢货就只会给他添麻烦,这样的人如何能坐在大当家的位置上。 “二当家的。” 旁边的随从小声提醒了一下走神的叶苍鹰。 “马车准备好了,我们是否回帮里。” 叶苍鹰瞬间回神,然后对着他点了点头。 “走吧。” 叶苍鹰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再忍忍,只要再忍上一段时间,让纪大人看到他的能力,那流火帮很快就能够落到他的手里了…… 第四十九 狩猎开始 京城的夜是亮的。 大晚上走在街上,周围灯火通明的烛光会将街道照的很亮,即便是再安静的街道,有着亮光陪伴,那也不会让人心生惧怕。 从鸿运楼里出来,被那冬季的夜风一吹,本来还醉醺醺的叶苍鹰浑身打了个激灵,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因为货船的事情被解决,流火帮里的帮众一下子开心,就大摆筵席庆祝了一下。 在席间,流火帮那位大当家的给他敬了好几杯酒,一直在和他道歉还有感谢,看来他也是知道自己这次办砸事有些丢人。 可惜啊,道歉和感谢有用吗? 这些都不能赚上半分钱,上面的那位纪大人是掉进钱眼子里面的,看不到钱,他们的脑袋都要搬家。 大当家的拉不下脸去求人家黄老板,他去了,那他这就是救了流火帮一众帮众的命,整个流火帮上上下下都得感谢他。 可感谢就要拿出些实质性的东西出来,而不是一声轻飘飘的“谢谢”就能够了事的。 他们活在江湖当中,过的就是拿命赌前程的生活,他今日之举,保下了他们的命,也保下了他们的前程。 那么未来,他就算是要把这命给收回来铺他的前程,那也是很合理的吧。 “嗝~” 叶苍鹰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他踉踉跄跄地走在街上,身边跟着一众小弟,马车在他们的后面跟着,可是叶苍鹰偏偏就是想走一走。 他看着这灯火通明的街道,目光当中全然都是向往之色。 这便是京城,繁花似锦,壮丽如歌的京城。 他来京城的第一眼就被这美丽的景象给迷住了,那个时候他就发誓,他一定要在京城扎根,他要把自己的未来全都留在这个地方。 “快了,就快了。” 叶苍鹰喃喃自语道。 只要像这次的事情多来上那么几次,大当家的威望就会一落千丈,而他的威望就会迅速上升。 只要流火帮的帮众出现了觉得这个大当家不够格的想法,那他就能放心大胆的造反了。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纪纲再信任大当家的那也会考虑能力比较强的自己。 因为他能更好的给纪纲办事,能给纪纲赚到更多的钱,他的利用价值要比大当家高得多。 财帛动人心,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会被钱迷住眼。 即便是像纪纲那样身居高位的“大人”也不例外。 他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就如同这灯火通明的街道一样的明亮。 可就在这个时候,叶苍鹰微微一愣,脚步停下,眉头皱了一下。 “二当家?” 跟着他的帮众奇怪地看向停下脚步的他,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 叶苍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还是紧紧皱着眉头,然后环视了一眼四周。 “你们刚才有看到那烛火闪了一下吗?” “烛火?”他身旁的随从微微愣住。“您说的是哪个?” “全部。” 叶苍鹰语气凝重,那身体开始下意识地绷紧,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白日里里那被人盯上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他突然感觉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很多。 “有吗?” 他身旁的帮众见到他这副警惕的模样微微一愣。 十几个帮众扭过头来回对视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他们都没看到烛火闪烁啊。 可叶苍鹰却并没有管这些人的质疑,他只是环视着四周,用那一双鹰目在周围的每一寸空间认认真真的扫视。 没有人! 这是他的鹰目告诉他的答案,可他的直觉却在一直对他说。 你被盯上了,快跑!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很准,曾经救过他很多次命。 但是,他不会跑。 因为他有自信,能拿的下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臭鱼烂虾。 估计还是酒精上了头,让素来小心谨慎的他这才也要莽撞一些了。 “来者何人?” 当着空荡荡的街道,叶苍鹰大声喊道。 “藏头露尾的可不是好汉,要是想见叶某,还是请出来当面一见” 这醉醺醺的声音,看来今晚是真的没少喝。 啪嗒,啪嗒。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街道上响起,紧接着,所有流火帮的人都目光警惕地看向了那个从暗影中缓步走出的人。 他全身套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兜帽戴在头上,将他的脸庞给完美遮挡。 即便是隔着老远,可叶苍鹰还是能从这人的身上感觉到一种让人心悸的气势。 “你是谁?” 叶苍鹰看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满是疑惑的问道。 但黑衣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一步迈出。 紧接着,那道身影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叶苍鹰瞳孔微缩,刚一眨眼,结果下一秒那身影就直接连续闪现数米,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头扎进了流火帮帮众当中。 然后…… 嘭—— 巨大的声音响起,无数的鲜血飞溅,那十几颗脑袋在一刹之间全部炸开。 黑衣人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血雾,一步步朝着他靠近。 看着那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结果就四处飞溅起来的鲜血,叶苍鹰的瞳孔猛地缩起。 他目光直直看向那走向他的身影。 这人的脚步明明看上去不快,可为什么只是眨眼之间,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滚!” 叶苍鹰双目瞬间瞪起,紧接着,一股极为凌厉骇人的气息就自他的身上猛地迸发而出。 下一秒,一道道锋利的飓风在这一刻爆散刮起。 那漫天的血雾被这飓风瞬间吹散,那风刃直直朝着黑衣人冲了过去。 可就在那风刃抵达的上一秒,一个空间旋涡就这般突然的出现在了黑衣人的身边,然后,鸦羽爆开,旋涡将人影直接吞掉,那风刃直直从黑衣人之前所在的位置划过,什么都没有碰到。 叶苍鹰此时此刻,全身上下都是紧绷起来的戒备。 “阁下究竟是谁?和叶某到底有何等仇怨?” 叶苍鹰沉声道。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答案也随之而来。 “送你去超生的人。” 手掌从后方搭在了叶苍鹰的肩膀上,叶苍鹰整个身子骤然僵直。 然后,一张俊美的脸庞就出现在了那夜色当中,笑容诡异。 抓到猎物了。 第50章 半鬼化.修罗 “送你去超生的人。” 这声音就如同惊雷一般在叶苍鹰的耳边爆开,叶苍鹰心头巨震,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叶苍鹰整个身子极速扭转,朝着身后一拳轰出。 但还没等到他这一拳砸下,一只手就极为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再然后,一记鞭腿就直直地朝着叶苍鹰的面门而去。 轰—— 这一脚终究还是没有踹在叶苍鹰的脸上,叶苍鹰另一只手死死抵住这强力的一脚,手心当中汹涌的飓风飞旋,那凌厉的腿风将他的手掌震的瑟瑟发抖。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击算是挡下了。 下一秒,狂风大作,叶苍鹰的身影化为阵阵青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朝着后方撤去。 在这一刻,原本酒劲上头的他终于是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退走? 这点子扎手,他拿不下来。 这般想着,叶苍鹰的身影已然后撤数米,眼看着就要和白忘冬拉开距离。 可白忘冬怎么可能会允许他逃走。 他盯上的猎物,从来就没有被逃走过。 黑色的暗影爬上了他的小腿,紧接着,他的整个人就如同鬼魅一般朝着叶苍鹰追了过去。 仙术.踩影步。 锦衣卫的绝学又岂会是一般的身法能够比得了的? 叶苍鹰那边才刚刚拉开距离,结果下一秒,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没有半点的迟疑和犹豫,追上叶苍鹰的白忘冬直接就是一个高抬腿。 叶苍鹰下意识抬起双臂交叠上挡。 嘭—— 清脆的肉体碰撞声响起。 叶苍鹰身子猛地一震,双腿一弯,直接跪倒在地。 咔嚓。 这是地板砖碎开的声音。 他就这么挡着白忘冬这一腿,没办法动弹半分。 他那原本颇为自得的风仙法修为,此时此刻就像是被压制了一样,蜷缩在他的体内出不来半点。 可能够被白忘冬评价为难啃的硬骨头的人,又岂会只有这点手段。 叶苍鹰死死咬着牙,紧接着他抬起头,那双怒火冲天的眼眸当中,就像是飞出了两只雄鹰。 紧接着,叶苍鹰的身上一层层羽毛生出,他浑身上下都开始被一股极为强悍的气血之力所包裹。 “化鹰。” 就在叶苍鹰的身体完全变化的那一刻,白忘冬被猛地震开,朝着身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还没等他站稳,一道极为尖锐的攻势就直接冲着他的心口而来。 白忘冬一拳轰出,这一拳直接和那尖锐的气息碰撞在了一起。 轰—— 强悍的气浪朝着四周扩散,白忘冬再度后撤几步,而那浑身羽毛,双臂化翅的叶苍鹰则是悬浮在半空当中,位置没有半点变化。 这一下纯肉身的比拼是叶苍鹰占了上风。 “现在退去,饶你一命。” 叶苍鹰冷冷说道。 这冷肃到了极致的声音没有带给白忘冬半点影响。 白忘冬看着自己的拳头,刚才那一下,他能够感觉到肉身被直接压制住了。 化鹰,化鹰,本身化的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老鹰,而是灵兽中的金翅鹰。 这一灵兽本身就是以肉身之强着称,看着面前叶苍鹰那手臂幻化而成的两只金色翅膀,白忘冬能够感觉到,这两只翅膀当中所蕴含的爆炸力。 但,就是这样才有意思! 白忘冬猛地抬起头。 双目明亮至极。 若是猎物不知道反抗,那这猎人当的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正好,他也想试试看,它到底能到哪种程度。 手掌用力一捏,血色的身影在他的身后一闪而过,下一秒,他浑身上下就有一股极为凶悍的血气猛地腾升。 黑色的斗篷被一瞬间染成了红色,白忘冬的眼睛之上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红色布条。 顷刻间,他眼前的世界再度变成血红色的模样。 白忘冬抬起头,那脖子上纹满了精致的花纹,这一瞬,白忘冬能够感觉到有着一股极为强悍的气力冲进了他的全身。 “冥顽不灵,那就怪不得我了。” 下一秒,金翅鹰猛地振翅朝着他冲了过来。 白忘冬握紧拳头,嘴角之处涌上了一层微笑。 这一刻,他的身体是在抗议的,那每一寸皮肤的撕裂感带给他的痛苦不言而喻,可是这一刻,他的心又是舒畅的。 因为…… “鬼术.百万、” 就在那金翅鹰即将触碰到白忘冬的前一秒,白忘冬的喃喃声猛地响起。 刹那之间,白忘冬一拳轰出。 咚!!! 咔嚓。 这是叶苍鹰无论如何都没有有预料到的事情,他的鹰嘴被一下子轰碎,然后身体朝着后面倒飞了出去。 就在倒飞前的一秒,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快,好重的一拳。 血色的拳风吹散了四周的灰尘。 那一阵又一阵的力量在崩碎着空间。 白忘冬挥出这一拳的那一刻,就仿佛感觉到了那极致的蛮力将面前的空间全部崩毁,所以这一拳才能够挥出的如此之快,简直就像是…… 突破了空间了。 如今的白忘冬一身的赤红,他看着面前那只是被打碎一个鸟嘴的叶苍鹰,目光火热至极。 上好的沙包啊。 白忘冬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就如同一颗赤红色的炮弹携带着极为霸道的威势直接冲向了那半空中的叶苍鹰。 叶苍鹰是想要逃的,可是就和刚才一样,白忘冬的身影就仿若是击碎了空间一样,眨眼之间就直接来到了叶苍鹰的面前。 没有半点犹豫,又是一拳砸下。 “噗!” 叶苍鹰一口鲜血吐出,身体朝着地面砸下。 紧接着,白忘冬一脚踩下,那庞大的威压直接压下。 咔嚓。 这一瞬,叶苍鹰被威压压碎了骨头。 咔嚓。 紧接着,又是一脚狠狠踩在了叶苍鹰的胸膛之上。 那骨碎的声音清晰响起。 白忘冬又用力一碾。 咔嚓,咔嚓,咔嚓。 一道道骨碎声在叶苍鹰的身上响了起来。 叶苍鹰脸上全都是吐出来的血,看起来,可怖至极。 绝对的蛮力压制力。 白忘冬踩着叶苍鹰,看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此时此刻浑身的感觉。 虽然疼,但是舒服。 半鬼化.修罗。 要比他想的还要强上太多。 他猛地朝着旁边挥拳用力一砸。 咔嚓。 那碎掉的空间碎片迎风飞舞,一个黑漆漆的黑洞就这样在他的身旁显现。 肉身碎空。 当真厉害的很啊。 第51章 抓捕成功 眼睁睁看着白忘冬一拳碎掉空间,那被他踩在脚下的叶苍鹰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眼中闪过了浓浓的惊骇。 他何德何能能招惹到这样的人物。 他想要再开口问一问白忘冬的身份,可被白忘冬双脚踩着,那窒息感一阵一阵地朝着他的大脑涌上去,别说是说话了,现在就连思考都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 没有去理会叶苍鹰现在这即将窒息的情况,白忘冬呼出一口气,血红色花纹从他的身上缓缓褪去,那眼上的布条就像是被焚烧掉一般,消失在了空气当中,被染成红色的斗篷也在这一刻重新变回了黑色的模样。 他甩甩手臂,踩着叶苍鹰的胸膛蹦哒了两下。 那原本就被踩碎胸骨的叶苍鹰再度受到了重创,闷哼一声,气息极速下落。 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白忘冬蹲下身子,低着头看向了那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的叶苍鹰。 现在的叶苍鹰整张脸都是青紫色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蹬着两只突出来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忘冬,眼中有恨意,有哀求,也有神光逐渐溃散的迹象。 看着这张脸,白忘冬眨了眨眼睛:“我如果问你什么问题你会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吗?” 听到白忘冬这句话,叶苍鹰就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动用全身的力气,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是个怕死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成功,他的事业,他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如果能活下来的话,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的。 这也是白忘冬为什么挑他而不是那位流火帮大当家的原因。 流火帮的两个当家就是两个极端,大当家就是所谓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代表,一身武力勇猛,典型的重情重义绿林好汉的性格,事实上在来京城建立流火帮之前,那位大当家的也确实是某个山头上的扛把子。 这样的人嘴太硬,又不怕死,很难从他嘴里撬出来东西。 而这位二当家就不一样了。 这人有野心,有脑子,识时务。 他知道什么叫好死不如赖活着,也知道只要活着就会有翻身的那一天。 这样的人就是毒蛇,是会蛰伏起来,随时盯着你准备咬你一口的家伙。 看到他点头,白忘冬双脚来回的缓缓在原地踏步,叶苍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样子,就像是随时都会咽气一样。 看着他开始翻起了白眼,白忘冬这才从他身上站起来,然后缓步走了下去。 “呃——” 胸膛上没有了白忘冬的重量,叶苍鹰一下子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他的窒息感迅速退下。 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呼吸会是这样一种幸福的事情。 再然后,就在他刚要恢复一些理智的时候,却看见了白忘冬直着身子,看向了某个方向,然后轻声呢喃了一句:“来的倒是挺快。” 紧接着,白忘冬一把抓起叶苍鹰的肩膀,三途鸦在他的肩上一闪而过,空间旋涡自三途鸦的眼眸当中飞出,将白忘冬和叶苍鹰完全吞噬。 旋涡消失,两人的身影也消散在了原地,只留下了那一地的无头男尸和一根血淋淋的手臂。 而就在两人消失的下一秒,大队人马从街道两旁匆匆赶来。 五城兵马司。 这些人看着街上那血淋淋的画面,直接愣了一下。 下一秒,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十几条人命,又是当街杀人。 这事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啊。 …… 白忘冬在京城的那处宅院地窖。 当空间旋涡再度出现的时候,带出来的就是脸色略微苍白的白忘冬和缺了一只手臂的叶苍鹰。 这么长的距离进行空间跃迁,又带了个人,对灵力的消耗属实是大。 而且…… “抱歉啊。” 白忘冬看着叶苍鹰那血淋淋的断臂处,一脸愧疚地说道。 “我这也是第一次带人,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是要请你多多担待,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叶苍鹰没有说话,他那刚清醒过来没几秒钟的大脑告诉他,他现在所处的地方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对。 他今天晚上的所有遭遇,都不是什么好遭遇。 甚至截止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确定自己这次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一想到这里,他膝盖一软,直接就朝着白忘冬跪了下来,然后疯狂磕头。 那求饶的声音伴随着着沉闷的磕头声一阵一阵地响起。 “大爷,饶了我吧,我发誓,我绝对会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而且,而且我有钱,我能用好多钱孝敬您。” 每一次磕头就意味着一次鲜血飞溅。 叶苍鹰是下了狠劲的。 这一个头一个头磕的,白忘冬看的都疼。 不过因为疼得不是自己,所以他乐的多看一会儿。 “真的会全部都告诉我嘛?” “真,真的。” 听到他的声音,叶苍鹰猛地抬起头来,一脸谄媚地看着他。 即便这是造成他如今这个惨样的罪魁祸首,可他的表情里也没有半点的怨恨,怨恨没办法让他活下来,人要学会适时的低头。 “真的真的会全部都告诉我吗?” “我发誓。” “真的真的真的会全部都告诉我嘛?” “全部!肯定!绝对!” 叶苍鹰大吼着说道。 “我绝对会将我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您的!” 但你得先问啊! “叫的这么大声,吵到我眼睛了。” 可等到叶苍鹰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 就在叶苍鹰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脚在他的眼前飞速放大。 嘭—— 这一脚直接就蹬在了叶苍鹰的脸上,叶苍鹰的身体直接倒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那冰墙之上。 靠着冰窖的墙壁,叶苍鹰猛地吐出一口血。 随即从那墙壁上滑了下来。 白忘冬坐在冰窖里堆积的木箱子上,翘着腿玩味地看着叶苍鹰,然后问出了自己今晚想问的问题。 “纪纲和黄家行船的生意,你了解多少?” 第52章 问询 “纪纲和黄家行船……” 叶苍鹰的目光微微一怔,他没有顾及自己背后的伤,而是抬起头看向了白忘冬。 这人,是为了纪纲才找的他? “我……” 他当然不能说不知道。 就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还能挨上几下、 可他也不能一股脑全都给说出来。 因为他要保住自己的命。 所以,他这个时候就应该说。 “我知道的很少。在纪纲那里,流火帮就是个打下手的,黄家行船的生意,我们参与不到。” 声音断断续续但好在说的清楚。 不过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一点诚意都没有。 白忘冬知道,这是叶苍鹰明白了自己所求,要开始和他拿捏条件了。 “能不能活取决你知道多少。” 白忘冬双手撑在箱子上,居高临下戏谑地看着他。 “你尽管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如果我觉得及格了,我会放你离开的。” “怎么样才算是及格?” 叶苍鹰认真开口问道。 “我觉得什么时候算及格,那就是什么时候。” 白忘冬微微歪头。 “只要能让我听到我想要知道的东西,那我会马上送你离开,别拖,血流多了也是会死的,要是你流血流死了,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白忘冬的声音轻飘飘的,但听到叶苍鹰的耳朵里却是那般的重。 他忍着痛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断掉的左手,那里的血在哗啦啦的流,在白忘冬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他不敢去止血。 随即,他狠狠一咬牙。 猛地抬起头来。 “我说。” 该求饶的时候求饶,该果断的时候果断。 白忘冬可真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叶苍鹰是个人物了。 如果能稍微再强上一些的话,那可能还真能让他在京城里混出个样子来。 “我听。” 白忘冬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叶苍鹰的每一句话。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叶苍鹰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他知道的流火帮和纪纲的生意。 “流火帮只是纪纲手下一个跑腿的而已,货物是纪纲从他的渠道搞来的,流火帮的作用只是去接货然后再将这批货交给黄家行船的人,之后商定具体的交易内容,最后再等货物卖出去之后,从黄家行船那里收到黄金上交给纪纲。” 叶苍鹰将整个过程都给抖落出来了。 流火帮其实就是在纪纲不方便出面的情况下,作为的一个代理人。 而且是那种分不到半分钱的免费代理人。 换句话说,他们就是在给纪纲打白工。 但流火帮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那是纪纲,想要抱上那样的一条大腿,就必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接货和交钱的时候,你们是直接和纪纲对接的吗?” 白忘冬眯着眼睛开口问道。 “不是。” 叶苍鹰很干脆地摇头。 “是有专门的人来负责这方面的事情,而这人我可以肯定,并不在纪纲身边待着,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你确定?” “我确定。” 叶苍鹰语气坚定地点点头。 “我查过他,暗地里的东西我查不到,但明面上,这个人和纪纲没有半点联系。” “他叫什么?” “金梓帆,城南金城布行的东家。” “你觉得,他会知道纪纲的内幕吗?” 白忘冬眯着眼睛,沉声问道。 “我不知道。”叶苍鹰很干脆地摇摇头。“但至少,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金城布行…… 这是个白忘冬没听过的名字,说明它在京城当中并不起眼。 “那你知道……除了你们流火帮之外,纪纲掌控的其他帮派有没有负责这方面的生意?” “没有。” 叶苍鹰摇头,语气笃定。 “纪纲手下的帮派一共就只有五个,每个帮派负责不同的事情,流火帮负责的就是和黄家行船的交易,至于其他人负责什么,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叶苍鹰言语微微一顿,目光当中飞快闪过一丝精光。 “也许穆青牛知道的会比我多一些,你可以去找他问问。” 穆青牛,就是流火帮现如今的大当家,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 白忘冬估计,纪纲之所以会支持他做这个流火帮的帮主,十有八九就是看中了他的憨直。 找穆青牛这种事不用着急。 白忘冬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知不无言的叶苍鹰,开口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及格了吗?” “很遗憾,暂时还没有。” “那……” 叶苍鹰咬咬牙。 “我还有一个情报能告诉你,这个情报一定能‘及格’,你要保证,听了这个情报之后让我走,不,是送我离开,并且保证我能活下去。” “愿闻其详。” 白忘冬抬手,语气轻快地说道。 “我曾经跟踪过金梓帆。” 果然是个不老实的属下。 估摸着他是想从金梓帆的身上找找,有没有能够让他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他曾经去过紫情阁。” “去个青楼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白忘冬眉头微挑,开口问道。 “可他去的极有规律。”叶苍鹰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每到一个月的五日,十五日,二十五日,他都会去一趟紫情阁。” “点的是同一个姑娘?” “不是,点的是不同的姑娘。” “嚯~” 白忘冬眸光微动。 不同的姑娘啊,那可就有点子问题了。 “这个情报,能算及格吗?” “当然。” 白忘冬点点头。 这消息很重要。 “那我……” “可是你还有东西没有吐出来啊。”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平淡如水般的笑意。 “不把这个告诉我,我怎么能放你走呢?” “你不讲信用!”叶苍鹰厉声说道。“明明说了,只要及格就让我走的。” “那就你现在还不及格呗。”白忘冬摊摊手。“我也说了,及格不及格,是我说了算的。” “呵呵,呵呵呵。” 叶苍鹰冷笑道。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我走?” “不,我真的是打算放你走的。” 白忘冬语气很诚恳。 “只要你能够诚实。” “放我走,不然的话,接下来的话我不会告诉你的。” 叶苍鹰间接承认了他确实还有瞒着白忘冬的事。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那你还是去死吧。” 淡淡的声音响起,同时响起来的还有一声响指打起的声音。 第53章 纪纲的强大之处 “那你还是去死吧。” 啪—— 和这声音一同响起来的,还有一道响指打起的声音。 紧接着,叶苍鹰的脑袋猛地炸开。 鲜血四溅。 原本还在侃侃而谈的叶苍鹰瞬间失去了生机,白忘冬漠然地看着那具无头男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叶苍鹰说的太爽快了,白忘冬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看起来很诚恳,但实际上,未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他在试探白忘冬的态度,看看他到底是否有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他说出来的那些绝对不是最重要的。 他真正觉得能保住他命的筹码他一定会死死地捏在手里,等到最后的最后作为和白忘冬谈判的真正条件。 这是他保命的东西,除非白忘冬真的能放了他,不然的话,他绝对不会说出半个字。 因为他知道,不说不一定会死,但如果说了,一定会死。 前面的那些是前奏,是为了证明他自己的态度,也是为了表明“我知道比这更重要的情报”的事实,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最大的价值,意图让白忘冬来衡量他到底有没有活着的资格。 白忘冬没想让他活着,所以,他就懒得和他扯皮了。 那样纯属是在浪费时间。 最后的最后,他被逼出来的最后一个用于“及格”的情报,那个情报一定是很接近“最重要”的。 白忘冬一直在观察叶苍鹰的神态。 那一刻,叶苍鹰是被逼到了“极限”的。 所谓的“及格”是一个幌子,是白忘冬对叶苍鹰的试探,也是叶苍鹰对白忘冬的一个“妥协”。 触碰到那条线的那一刻,才是两方见真章的时候。 叶苍鹰在赌,他在赌在证明了自己手中最后筹码的价值之后,白忘冬会舍不得杀他。 可白忘冬不想和他赌。 远离赌博,珍爱家庭。 赌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在他的面前,叶苍鹰永远都赢不了。 不光是他自己的赌局赢不了,白忘冬的游戏他也赢不了。 “金梓帆,紫情阁……” 有这些,之后的内容也就全都明了了。 所谓最后的情报,对白忘冬来说没有半点意义。 在触及到“及格”线的那一刻,就是叶苍鹰对他最后的妥协。 那条情报一定会和被叶苍鹰视为最重要的情报息息相关。 白忘冬猜测,只是猜测啊。 叶苍鹰可能不只是跟踪金梓帆到过紫情阁,而且十有八九,见到过他在紫情阁中和某个人的会面,这个人的身份很重要,重要到让叶苍鹰认为可以作为保命的筹码。 白忘冬手指敲击着木箱,眼睛缓缓眯起。 之前他又说,金梓帆每到一次紫情阁都会点不同的姑娘。 这句话看似好像没什么,可它其实才是这群情报当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也许就连叶苍鹰都没有注意到这条情报到底有多重要,所以就当做试探的鱼饵抛了出来。 殊不知,其实有了这句话之后,叶苍鹰之后的所有话就都不重要了。 因为和金梓帆联系接头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 “紫情阁本身。” 白忘冬的眼睛越眯越紧。 之前就说了,京城三大花楼。 问花楼,紫情阁,水月洞天。 在应天府这等从来不缺少风情的地方,排名前三的青楼那可了不得。 可不要小看青楼。 无论是从赚钱的角度去看,还是从收集情报,拉拢门客的角度去看,青楼都是最适合的场所。 彼岸门一入京城就斥巨资开了水榭天,而且刚开业这段时间,又扔出去不少的金子来打响名声。 在这样的世道,一个行业的顶尖,身后必然会有着庞大的背景。 这样的道理,在那三大花楼的身上也同样适用。 问花楼中藏有一位姑娘,那位姑娘身后的人甚至能请的动林昭月这样的医师亲自上门诊治,这可不是单凭权势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而能够同问花楼并称“三大”。 紫情阁和水月洞天背后的来历恐怕也不会小。 紫情阁这样的地方为何会和金梓帆扯上关系? 是单纯因为金梓帆,还是因为纪纲呢? 两个答案,白忘冬更加偏向于后者。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金梓帆,绝对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而且白忘冬现在怀疑,这个金梓帆和流火帮的作用是一样的。 都是负责一个中转站的功能。 只不过,金梓帆的作用可能要比流火帮大上不少,甚至到了有可能接触得到“货源”的程度。 纪纲拉渠道,金梓帆去接触货源,然后再把货交给流火帮,流火帮再将这批货运送至黄家行船。 在黄家行船将货物卖掉之后,金银送至流火帮,然后再照着同样的路线倒着送到上层人的手中。 那这一批货的分成可能就不单单只是黄家行船和纪纲这么简单了。 换句话说,白忘冬现在能够从纪纲的身后,同样能看到一张经由利益拉起来的庞大关系网。 这张关系网与黄家行船的关系网不会重叠,但是却和黄家行船的非法生意息息相关。 白忘冬下意识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 说实话,截止到目前为止,他看到的纪纲已经不再是纪纲了,那是一个个躲在大明暗处,极具权势的身影。 怪不得纪纲能够在锦衣卫中和罗睺掰手腕。 这两位锦衣卫的大佬,一个靠的是版本t0的天花板实力,一个靠的是这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利益关系网。 这两个人,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苏伽罗到底知道了什么,才能够让这样的纪纲如此忌惮? 而且这样一来,他之前对纪纲的判断恐怕也要再上一个层次了,他现在甚至觉得,黄家行船的事情都不一定能够撼动得了纪纲的位置。 这个人在白忘冬心里的危险等级上升了好几个阶段。 白忘冬目光闪烁。 但不管怎么样,这场和纪纲以及苏伽罗的三人角逐游戏当中,白忘冬还是不想输。 蜕生术是他的,那就一定是他的。 别说是纪纲,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他。 抱着膝盖,白忘冬坐在冰窟的木箱子上,看着那升腾在四周的寒气。 他的目光逐渐的幽深。 游戏这种东西,就是越有难度才越会让人觉得愉悦啊。 “……纪纲。” ————分割线————- ps:这书到现在为止呢,哥们也不求什么数据不数据的了。 但就是说看到这里的兄弟们要是觉得这书不错,给来个五星好评行不行,评分一直上不去真的看的很心塞啊。 第54章 求证 金家。 也就是叶苍鹰口中那位金城布行的东家金梓帆的宅邸。 白忘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枝头,他身着墨黑色斗篷,一个人很顺利地就潜入到了后院当中。 看得出来,金老板是个夜生活很丰富的人,白忘冬潜入到后院当中的时候,听到的是毫不避讳的浪叫声。 从烛光打在窗户上的影子上来看,那卧房当中的女子还不止一人。 白忘冬将自己所有的鬼灵放出,分别虚体化放置到了金宅后院的各个角落,监控着这后院当中的一举一动,他能够感觉得到,这宅子当中有着几股不弱的气息。 甚至有几个人的实力能够同叶苍鹰掰一掰手腕。 也就是说,金宅当中,养着好几个流火帮二当家这个档次的打手。 换句话说,金梓帆手下的势力是要比流火帮更加强的。 而在明面上,金梓帆只是一家不起眼布行的老板。 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白忘冬运转踩影步,整个人犹如鬼魅一般,在这后院当中穿行,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进入到了金梓帆的账房。 这里放置着金家各项开支的账目以及金城布行各种进项的账目。 白忘冬进入这里之后,鎏金色的眼眸在这些账本之上飞快扫过,但却没有打开。 他来这里是想要找找看金梓帆和流火帮交接财货的记录,不过这玩意白忘冬也没指望能找到,毕竟如此机密,一般人都会把他放在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例如卧房,卧房的床下,床下的密室,密室里的柜子,柜子里的抽屉。 没错,他就是在暗指顺德府的某位千户。 至于会不会有这个账本? 如果金梓帆不是什么蠢人,他敢涉及到这么一桩大的非法交易当中,那就一定会留下一些有力的证据来保证纪纲不会放弃掉自己。 毕竟他这个位置没有无人能替的那种重要性,想要保证自己不会成为被随时替换掉的弃子,那一些保命的手段是一定要留的。 这手段纪纲也一定知道。 只有相互制约,相互保障才能够保证他们这个利益链的坚不可摧。 手指在那些账本之上一一划过,白忘冬飞快地浏览着每一本账本的名字。 最终,他的步伐停了下来,手指也同样停在了其中一本账本的上面。 他没指望能找到被金梓帆藏起来的账本,但是他还是想找到一些其他的东西的。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 白忘冬将这本被他选中的账本给抽了出来,看着书页上用墨笔写下的名字,目光微动。 紧接着,他将这账本翻开。 里面的内容和白忘冬预想的差不多。 这是一本金城布行提供给紫情阁布匹的交易账目。 从这账本上来看,金城布行和紫情阁是有很稳固的交易往来的,基本上每个月的月初,金城布行都会将一批数量不多不少的布匹送往紫情阁。 紫情阁是花楼,这批布匹自然是要给姑娘们用的,这上面挑不出毛病。 白忘冬没去过紫情阁,但他去过和紫情阁并称的问花楼。 他回想了一下问花楼上上下下的姑娘,那数量和这上面供给布匹的数量能够对的上,虽然有些出入,但没有超出预想范围。 上面记载的收入也和正常布匹的价格差不多。 这就是一本看起来很正常的账本。 但,这是在没有今晚叶苍鹰提供的信息的前提下去看的。 而如果深入去想,这本账本能够证明金梓帆和紫情阁之间确实有固定的往来。 白忘冬不妨做一个大胆的假设。 有没有可能,月初这一天就是金梓帆在紫情阁交付金银的日子。 那叶苍鹰口中每月的五日,十五日,二十五日又是在做什么呢? 白忘冬目光微动,随即想到了今日。 今日是十九日。 叶苍鹰去找那位黄老板就是为了延迟出货的日期,他说能不能等他三日,黄老板说不能等。 那这么看,今日或是明日便是黄家行船停靠京城的日子。 那五日,十五日,二十五日,会不会就是金梓帆去收货的日子呢? 用五日的时间来将这货物送入流火帮那边保管,再在十日,二十日,三十日的时间,将这些货物给送到停靠在京城的黄家行船那边。 为什么要分开时间呢? 白忘冬目光再次闪动,脑海当中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或许…… 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划分出三六九等。 这个等级也许是售卖人的身份,但也可能会是货物的非法程度。 白忘冬一边想着一边将这账本给放回到原位。 不管怎么说,他这趟来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如果能把以纪纲为核心的这条非法交易链给掌握在手中,那等到如果有一天他想办纪纲的时候,随时就都能够把这张牌给扔出来。 可若是现在就把金梓帆给惊动了,那这条线也许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致看了一眼,账本现在的位置和之前的位置没有半点的变化,白忘冬这才抬步朝着账房走了出去。 他今天晚上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印证一下,叶苍鹰是否所言非虚。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能确定三点。 第一,以金府内部的情况,这样的富贵不是一家普普通通丝毫没有名气的布行能够拥有的。 第二,金府里养着的那些修行者也不是金府明面上该有的规格。 第三,金城布行同紫情阁之间确实有着极为稳定,且光明正大到不会被人怀疑的交易往来。 就综合以上三点来看,叶苍鹰今晚吐出来的话,大概不会有错。 至于如何进一步验证,那就必须要去第二个被叶苍鹰提及的地方瞧瞧了。 白忘冬很顺利地在没有惊动到任何人的情况下就离开了金府,将所有的鬼灵收回体内,然后他直接就朝着一个方向赶了过去。 这个时间,那地方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 啧啧。 不知道为啥,他这段时间和花楼打交道的次数猛增。 唉,可能也正是应了那句话了吧。 人啊,总是要慢慢长大的。 第55章 紫情阁里的故事 紫情阁。 这次白忘冬没有偷偷地潜入,他很正常的穿着一身蓝白色的华贵衣衫作为客人光明正大地从后门走了进去。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紫情阁的后门在哪。 问就是紫情阁的面积真不小,绕一圈的时间还挺长的。 反正,从后门直接走进到了紫情阁当中,白忘冬这才意识到紫情阁的“紫”是取自于什么地方。 紫情阁上上下下几乎每一寸角落都有着紫金木的存在,当白忘冬手指那在紫金木的花纹上轻轻划过之后,能够感觉到的到,那紫金木上面包裹的紫色玉石当中包含着极为浓郁的灵力。 也就是说,这里的每一道玉雕,都是紫灵石! 卧槽。 长见识了。 白忘冬本来以为他这发育了快一年的事业已经是让他赚的盆满钵满,可当真的看到这样的场景时,这才意识到财大气粗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样子才对。 看着这紫情阁富丽堂皇的大厅,白忘冬忍不住咂了咂嘴。 若是把整个紫情阁给吞了,那他能凝出来几颗鬼珠呢? “公子~” 这个时候的白忘冬已经坐在了包厢当中的软榻上,看着一楼大厅奏乐的乐团,目光出神了起来。 若不是这一声娇媚的声音把他叫醒,白忘冬可能还会发呆一段时间。 看着旁边那坐在他身边,想要朝着他依偎过来的妖艳女子,白忘冬露出了一个很迷人的笑容,随即就撑开手里的扇子将她给拦在了一步之外。 除非有必要,不然他一般不怎么喜欢被人占便宜。 他这皮囊,世间绝顶,若是人人皆可碰,那岂不是显得多不值钱。 被白忘冬拦住,那姑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娇嗔道:“公子若是不喜奴,那奴就静着坐这陪您听听曲儿,保证不逾矩半步。”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两根细长的手指将白忘冬挡在他们中间的那纸扇捏着拿开。 白忘冬很想相信她这话,但一刻钟之前这姑娘就是这么说的,就这一刻钟的时间,同样的情况出现了三次。 “我问你,我生的好看吗?” 白忘冬收起扇子,决定和这姑娘讲讲道理。 “公子生的当真好看。”拂青一脸痴迷地看着他。“奴从未见过有如公子这般俊朗的人。” “那你觉得,你生的好看吗?” 白忘冬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继续问道。 “奴蒲柳之姿……” 听到他这个问题,拂青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想要按照一贯的节奏来装装柔弱,可就在这五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白忘冬的手中多了一片金叶子。 他看着拂青笑着说道:“说实话。” “呃……” 被打断节奏,拂青张了张嘴,她脸上多出几分娇羞。 “应该……还算是不错吧。” 这娇羞,一眼假。 白忘冬将这金叶子放到扇子上,朝着她递过去。 “那你觉得,我的皮囊和你的皮囊谁能更胜一筹呢?” “嘎——” 拂青眨眨眼,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说呢,她在紫情阁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客人会问她这个问题的。 白忘冬眨眨眼看着她,拂青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她以前遇到过喜怒无常的客人,给的问题答案都是模棱两可。 就比如白忘冬现在这样的问题,她若是回答“公子好看”,也许面前这人就会说“你个贱人,居然把我比作女子”,可若是,她说“奴好看”,那也许就是“你觉得本公子没你好看?”。 总之,无论怎么答都是个错。 “公子自是俊朗的,若奴是个男子,绝对比不过公子半分。” “呵。”白忘冬淡笑一声。“好像说的你是女子就能比得上一样。” 看吧,看吧,怎么答都能挑刺,拂青都无语了。 只不过,接下来白忘冬的话倒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是男也好,是女也好,皮囊就是皮囊。” 白忘冬晃着手里的扇子,笑着说道。 “我自问我这皮囊天下第一,无人可比,你呀,又何必支支吾吾呢?” 拂青眨了眨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有点子懵。 “不过你也算是说了半句实话,倒也不算是错。” 白忘冬又放到她手心当中一片金叶子。 这人……好像有点子奇怪啊。 “天下第一……”拂青将金叶子不着痕迹地收入袖子当中。“百晓阁曾评美人榜,榜首名为洛沉鱼。” 拂青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忘冬的表情。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白忘冬记得在顺德府的时候好像听徐妙锦提过那么一嘴。 “那只能说是百晓生有眼无珠。” 一个狗仔头子的,能指望他有多眼亮啊。 很好,确认了,这是个奇怪的人,但并不惹人讨厌,而且出手大方,划重点,出手大方。 “公子容貌确实天下无双。” 很好,拍马屁嘛。 有人就喜欢这调调。 更何况她也没说谎,她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白忘冬这般俊美的人物。 这人若是生成女子…… 嘶—— 罪过罪过,顺着白忘冬刚才的话就直接这么想了。 她貌似有点得意忘形了。 “你这衣裙我貌似在外面没有见到过。” 而就在拂青胡思乱想的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又一次淡淡响了起来。 这次是白忘冬拉着她回神了。 “衣裙?” 拂青微微一愣,虽然不知道白忘冬何故如此问,但拂青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奴这衣裙都是阁里的裁缝自己做的。” 她眉眼弯弯。 “我们紫情阁的裁缝,可一点都不比外面的裁缝手艺来的差,刘娘子若是出去开铺子,那一定能名满京城。” “刘娘子?” “对。” 拂青这下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客官不是喜欢动手动脚的那种。 他像是特地来和她聊天的,估计又是哪家性格奇怪的小公子哥吧。 “刘娘子原是这阁中的花魁,后来攒够了赎身的钱就从了良,从良之后,也没有离开紫情阁,而是在这里当了裁缝。” “那她是不想走呢?还是不能走呢?” 白忘冬问得很直白,拂青也听得很明白。 “这奴就不知了。”拂青想了想。“不过奴听说过之前也有阁内的姐姐赎身,紫妈妈没有拦着。” “紫妈妈?” “公子没有见到吗?” 拂青伸出玉指指了指大厅里那位风韵犹存的熟妇。 “那便是紫妈妈。” 白忘冬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 他走的后门,确实没见过。 不过,按照拂青所说,这楼内有裁缝,那金城布行的布送过来就确实合理了。 想到这里,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扇柄,然后靠在软榻上,看似无意地问道:“紫情阁内,可有过姑娘失踪的啊?” “失踪?” 拂青目光微微一顿。 “并没有过。” 她没有半点迟疑地开口说道。 白忘冬没有玲珑心,听不出来她有没有说谎,但他能看出来拂青的淡然自若。 这样子,若不是说的真话,那就是之前就对这问题有所准备。 他是觉得,如果苏伽罗真的是知道黄家行船和纪纲交易的内幕的话,也许就是从这紫情阁当中得知。 这是他之前的想法。 不过,他后来又想了想。 若只是单纯得知道这件事的话,真的能让纪纲如此忌惮吗? 这个问题在推测出纪纲身后有一张极为恐怖的利益关系网之后,就有了答案。 肯定不会。 所以,苏伽罗知道的秘密绝对绝对不单单只是黄家行船这件事。 白忘冬的手指很有节奏地敲打着扇柄,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而且,就和他之前猜的一样,苏伽罗那么有自信能够拿捏住纪纲,不让他狗急跳墙直接弄死她,那一定是在外面留有后手的。 若真是有这个后手,那白忘冬会推断这人就在这紫情阁当中。 例如…… “那这阁中最近可有哪个姑娘在为了自己的情郎郁郁寡欢,寻死觅活?” 这问题问的可就有点太私人了。 拂青目光微怔,刚想要说“我不知道”的时候,白忘冬又是一片金叶子拿了出来。 “我喜欢听故事,如果你能给我讲个好故事的话……” 白忘冬又从腰间白玉当中拿出一个钱袋,然后,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也许是这一片一片的拿让白忘冬觉得有点麻烦,白忘冬直接拿起钱袋,倒了起来。 哗啦啦。 这是钱的声音。 那一片片金叶子就这么被倒在了桌子上。 拂青深吸一口气,她屏住自己的呼吸,目光火热地看着这一幕。 可这还不算是完。 白忘冬又用力倒了倒那空了的钱袋,看着桌子上那堆金叶子眉头狠狠皱起。 他手掌又从腰间白玉之上滑过,又是一个钱袋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次倒出来的不是金叶子,而是碰在一起声音会脆响的金豆子。 这金豆子直接被白忘冬倒入了一个空了的玉盘当中。 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声音,听上去可真让人觉得舒服。 又把这个钱袋倒干净,白忘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已经看呆了的拂青的脑袋。 拂青被敲醒之后很自然地吐了吐香舌,然后一脸娇俏可爱地看着白忘冬。 “有故事吗?” 白忘冬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 “绝对有。” 拂青内心挣扎了几秒之后,下定决心说道。 虽然紫妈妈说了这件事不让外传,可她现在已经把白忘冬当成内人了,那就不算是外传了吧。 “咳咳。” 拂青轻轻咳嗽两声,手掌轻轻从白忘冬的手上抚过,然后从他手中将那扇子给拿了过来。 她轻轻打开纸扇,拦住了自己的嘴巴。 白忘冬则是端过来了一盘瓜子,靠在软榻的靠背上,静静听着拂青讲故事。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什么机密,除了我们紫情阁的姑娘们之外,问花楼和水月洞天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的。” 一改之前那矫揉造作的样子,拂青现如今这样子倒像是个女诸生。 她说的这件事虽然当时事发的时候紫妈妈处理及时,可京城就这么大,大家都在同一个圈子里面打混,谁又不知道谁呢? “紫情阁里有个妹妹叫‘画柳’,本来是被紫妈妈很用心在培养的,紫妈妈说,等到了上元节,就把她推出去一定能美艳整个京城。” “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画柳妹妹呢,就喜欢上了一个公子,后面的故事您大概也能猜的到,无非就是紫妈妈想棒打鸳鸯,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到了后面就不了了之了,我们都猜测,可能是这位公子家中颇有权势,紫妈妈不敢得罪。” 嗯,爽文剧情。 白忘冬点点头。 有点子烂俗。 “后来,倒也不算是后来,也就是前几天的事情吧。” 拂青继续讲述道。 “这位公子哥突然就失联了,然后这画柳妹妹就和疯了一样的要出去寻他,结果就被紫妈妈给关了起来。” “再后来,公子您要不要猜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拂青神秘兮兮地说道。 白忘冬眼睛微眯:“死了?” “没有。” “那活了?” “不知道。” “那就是跑了呗。” “是啦,公子真聪明。” 拂青合扇,巧笑嫣然。 “就是跑了,跑的紫妈妈寻了好多天都没有寻到。” 这可是紫情阁,先不提它身后的人有多厉害,就单凭这京城三大花楼的名头,就能够看得出来紫情阁的实力多么丰厚。 可即便是这样都没关住一个小小的准花魁,而且在找了这么多天之后还悄无音讯。 呵。 白忘冬目光微动,嘴角勾起半分。 他好像找到答案了。 这游戏的通关秘籍已经被他拿到手了。 白忘冬扭过头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拂青,眼睛微微眯起。 “你们紫情阁的姑娘都如你一般的聪慧吗?” “奴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 拂青咬了咬下嘴唇,那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 “算了。” 白忘冬摆袖,收回目光。 “这故事讲的很好,公子开心了,这些都是你的。” “多谢公子。” 拂青将那金叶子和金豆子都揽入怀中,笑得很是开心。 而就当她转过头想要再道一声谢的时候,她的旁边早已经空无一人。 拂青好笑地拍了拍那柄白忘冬留下来的扇子,无奈摇头。 “可真是个怪人。” 就和传闻中的一样。 第56章 决战之时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白忘冬从紫情阁离开之后,第一时间马不停蹄地就来了这里。 玛德,眼见距离七天的期限就剩下了一个尾巴,这要是还不能解决掉苏伽罗的事情,那他这个月就真得给罗睺打白工了。 钱不钱的是一回事,在罗睺面前把脸撂了又是另一回事。 “不是,你这么风风火火的要干嘛去?” 他一入诏狱一层,就被正坐在刑讯室门口等陈海案结果的罗睺给瞧见了,老大一见到白忘冬这么着急的模样,连忙出声把他叫住。 “要你管。” 白忘冬头也不回的就和他擦身而过。 罗睺一头黑线,他拳头都硬了好吧。 可就在白忘冬刚要下诏狱二层的时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站住脚,后撤几步,扒着墙探出头对着罗睺挑了挑眉。 “紫情阁里有你的人。” “你逛窑子去了?” “它后面东家是谁?” “听说你前几天匿名往南镇抚司递了封举报信。” “嘶——” 白忘冬一时哑然,伸出手指着罗睺久久不言。 他眯着眼睛,刚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不动声色的罗睺,他突然一阵恍然。 “哦,原来如此。” 白忘冬收回手,对着他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没等罗睺回复,缩回脑袋,直接就转身朝着下面走去。 只留下了风中凌乱的罗睺一个人发懵。 他明白什么了就。 不是正在聊他递举报信的事情吗? “真的是。”罗睺摇摇头,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涌动。“混小子,倒是机灵。” …… 熟悉的诏狱二十四层,熟悉的牢房。 当白忘冬推开门的那一刻,那难闻的味道又一次扑鼻而来。 和前几天相比,这味道更加浓烈了几分。 白忘冬站在门外,看着里面那个躺在地上,背对着他蜷缩着身体不断抽搐的身影,咂着嘴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那句经典的反派台词。 “何苦呢?” 可苏伽罗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反应。 白忘冬上前几步,来到了她的身边,蹲下身子,用手指戳了戳苏伽罗的肩膀。 “喂,还活着吗?你要是死了,那我可就亏大了。” “诶,不对。” 白忘冬这话一说出口,随即眨了眨眼。 “你要是死了,那你可就输了。” 苏伽罗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白忘冬眼睛微眯,就在他刚想要把苏伽罗翻过来的时候。 异变突生! 哗啦—— 锁链的碰撞声清脆响起,苏伽罗猛地扭过身来飞快朝着他的脖子咬了过去。 白忘冬嘴角噙笑,就像是早有预料,双腿发力,整个人朝着身后轻轻跃去。 咔哒。 这是牙齿用力磕在一起的声音。 同一时间,白忘冬灵巧落地,双臂抬高,对着那双目通红的苏伽罗抚胸弯身,优雅地行了个礼。 “晚上好啊,苏小姐。” 那一脸温和的模样此时此刻在苏伽罗的眼中绝对是最厌恶的画面。 苏伽罗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捆绑着她的铁链在一瞬间绷直,她双目血红,嘴边还有着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下。 现在的苏伽罗,就像是一头疯掉的野狗。 白忘冬小心翼翼地凑近她,满是心疼地看着那瞌碎的牙齿。 这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牙齿碎成这个样子。 原来俗语说的把牙齿咬碎吞到肚子里不是种比喻啊。 “可惜了。” 白忘冬一脸的惋惜,那模样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我刚让人去张家旺帮着带一桌酒菜,就是为了今天晚上让你吃顿好的,你现在把牙搞成这样,还怎么吃啊。” “咳咳。” 苏伽罗那血红色的眼眸当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那本来已经混沌至极的目光中艰难地露出了一抹清明。 “咯咯咯。” 这是嘲讽的笑声。 “白忘冬,你已经无计可施了是吧?” “你现在除了挑衅我,你什么都做不到。” “我得谢谢你的药,让我浑浑噩噩总好过清醒地受那折磨,我现在很好,只要你不想让我死掉,我能和你耗上一辈子。” 苏伽罗表情癫狂,这个时候的她是真的快要疯了。 理智和混乱一直在她的大脑当中交锋,她的身体在无比渴求着一张脸皮,从而折磨着她的全部心身,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她干脆就让那混乱的情绪将她的大脑给彻底霸占。 从白忘冬给她二次注射药物以来,这么多天,她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你知道吗?” 对她的话,白忘冬没有半点的不耐,他静静地听完了苏伽罗的发泄,然后这才淡淡说道。 “我和我们老大打了个赌,我说我能在七天之内搞定你,今天就是第七天。” 苏伽罗闻言微微一愣,她不知道白忘冬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个,但…… “呵,那你岂不是要输了。” “不,我是来赢的。” 白忘冬摇头,这语气平静到让苏伽罗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没有纪纲插一杠子的话,我早就赢了。” 和苏伽罗的这场游戏,如果不是纪纲的加入,那白忘冬可以确保苏伽罗会在二次注射的时候坚持不住。 可因为纪纲的入场,导致苏伽罗心里有了能活着出去的信念,这才拖到了现在。 不过,那都不是事。 “我啊,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无论是谁加入游戏,我都能赢。” “你觉着纪纲是你的救星,那我就来告诉你,谁都救不了你。” 白忘冬就像是突然想和苏伽罗唠一唠一样,也不想脏,直接坐在了地上。 苏伽罗听着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悄悄安静了下来,同样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白忘冬,半刻都不松懈。 那样子,就像是要把白忘冬吃了一样。 白忘冬和她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目光对视在一起。 “即便是身陷囹圄,可仍旧能让纪纲许下承诺,我猜,你在外面留了后手。” 苏伽罗一言不发。 若是连这个都想不到,那白忘冬也就不配让她吃掉了。 可就在苏伽罗刚刚放松了一瞬的时候,白忘冬的第二句话,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你的后手是什么。” “不可能……” “是画柳吧。”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白忘冬直接打断。 咚咚。 这一刻,苏伽罗的心跳剧烈停滞一刹。 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白忘冬,满目惊诧。 怎么……可能。 第57章 认输 怎么可能?!! 当听到“画柳”这个名字的时候,苏伽罗的心头是满满的荒谬的。 白忘冬怎么可能能够知道这个名字! 可还没等她的震惊有所缓解,白忘冬的声音就继续响了起来。 “其实一开始我知道纪纲插手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他被你拿捏住了把柄,所以我就顺着你给的提示,去查了流火帮。” 纪纲和帮派有染。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很难查的事情,至少何家这种层次的家族一查就查了个明白。 如果白忘冬去查,那么凭借北镇抚司的实力,基本上很轻松就能够得到这个情报。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苏伽罗的事情,白忘冬可能暂时并不会把矛头对准纪纲。 “然后我就查到了黄家行船。” 白忘冬在平静地和苏伽罗叙述着他今晚的经历。 黄家行船。 这又是一个能让苏伽罗瞳孔紧缩的关键词。 只不过,苏伽罗不觉得白忘冬发现黄家行船的生意就能够看清楚这件事的全貌,即便他可能顺着黄家行船的事情查到了…… “之后是紫情阁。” “再然后就是画柳。” 白忘冬看着苏伽罗,淡淡道。 “你已经有七天没有去过紫情阁,你知道吗?据说画柳疯了,被紫妈妈关了起来,然后就神秘失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画柳是……”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否认,那就是蠢。”感受着白忘冬那深邃的目光,苏伽罗眼眸轻轻一颤,随即冷笑一声。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承认了,她就是画柳所思恋的那个公子哥。 不对。 倒不如说,是她剥下了那位公子哥的脸皮,替了他的身份。 在画柳认知的情郎当中,她的存在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记忆。 “猜的。” 白忘冬轻轻一笑。 “我查到了紫情阁和黄家行船的关系,自然要敏感你留下的后手是不是在那里,其实检验这个后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看,你失踪的这些天里有没有一个人会为此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 白忘冬摊摊手。 “我很幸运,听到了一个关于才子佳人的故事,她应该很爱你吧,不对,应该说她很爱你吞掉的那副皮囊的主人。” 苏伽罗这一次没有惊讶也没有气恼,她大方地点了点头。 “是,你猜的都对。” “可那又怎么样?” 苏伽罗冷笑着说道。 “即便是知道了这些,你貌似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她所知道的内幕大的吓人,这可不是所谓纪纲的把柄能够比得了的。 听着她的话,白忘冬没有反驳,他仍旧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苏伽罗觉得白忘冬这安静的目光让人心底发毛,她讨厌白忘冬这样看着她,这比打她一顿来的更加让人不自在。 白忘冬现在的样子比他发癫还要惊悚的多。 “你说的没错,我如果只是知道这些的话,我确实什么都做不到。” 白忘冬附和了她的说法。 “因为我压根没有找到这件事问题的核心所在。” 核心? 苏伽罗眼皮一跳,但仍旧保持着自己的表情不变,让白忘冬看不出半点的破绽。 “我刚才说了,我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怀疑过你是掌握了关于纪纲的把柄,这个把柄不大不小,能让他忍到现在都不发狂。” “我当时猜测,也许是和他的前程有关。” “不是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的。但不仅仅如此。”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他的目光很亮,就像是能够照得苏伽罗那被隐藏在黑暗当中的秘密一清二楚一般。 “一个能够和紫情阁有所联系的人,他的身后必定有着一张无比庞大的利益关系网。这张关系网的核心是纪纲,但其中地位最高的人可不一定是他。” 简单来说就是,纪纲是那个负责赚钱的,所有人想赚钱都都靠着他,可这并不代表他的地位就是最高的那个。 “纪纲已然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镇抚使,锦衣卫里两大掌有实权的人之一,这样的人权势就已经是常人遥不可及,再加上有着一张这样深不见底的关系网,如果只是参与到了黄家行船的生意,那就算是证据再足,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足以纪纲特地跑一趟诏狱。” “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最开始的想法出了错。” 苏伽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咬住了嘴唇。 “所以呢?你的结论是什么?” “很简单。” 白忘冬笑笑。 “能让纪纲如此认真对待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参与到了黄家行船的生意,而是因为在这张由黄家行船构成的非法利益关系网当中掺和进了一个不该在这里面的人。” “谁?” 苏伽罗死死攥住拳头,即便是指甲扎入到了她的肉里,她也没有发觉,只是在听着白忘冬讲述他的推测。 “一个不能让人知道沾染了这些事,又能够让纪纲心甘情愿给他擦屁股的人。” 白忘冬微微歪头,目光玩味。 这个人,是紫情阁背后的真正主人。 这个人,会在白忘冬问起来的时候,让罗睺左右言顾其他。 这个人…… “姓朱,天家贵胄。” 说到这里,白忘冬直勾勾地盯着已经低下头的苏伽罗,用试探的语气问道。 “太子?” 苏伽罗不应。 “汉王?” 苏伽罗还是不应。 “赵王?” 回答白忘冬的永远都是沉默。 “那就是汉王了。” 白忘冬用确定的语气开口道。 太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自毁长城,赵王则没有那么需要在意这件事曝光之后的影响。 会胆大妄为参与这件事的人,又忌惮被外人所知影响到自己的人,恐怕只有永乐帝的嫡次子,那个野心勃勃正在参与夺嫡之争的汉王了。 “汉王”两个字一出,苏伽罗的眼眸当中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光亮。 她苦笑一下,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她知道,截止到目前为止,她最后的筹码也被曝光。 那她也就没有了任何可以翻盘的可能。 她承认。 她输了。 输的体无完肤。 不争了…… 第58章 收获胜利的果实 不争了,争不过。 苏伽罗目光灰败地低下了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坚持全都成了一个笑话。 白忘冬用最直接,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将他的所有推断过程全都给讲了出来,就是为了让她明白一件事。 她已无路可走。 接下来锦衣卫会全力寻找画柳的下落。 是将此事曝光也好,还是瞒过去也罢。 总之,从这件事再不透明的那一刻起,苏伽罗就已经没有了她该有的价值。 也就是说。 她的筹码,这个时候在白忘冬的面前已经黯淡无光。 甚至于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命也从原本纪纲的手上转到了白忘冬的手里。 纪纲可以因为她一人知晓此事而去费尽心力保住她的命,也可以因为这件事被第二个人知晓要了她的命。 而此方牢笼反而是变成了她最安全的地方。 “哈,哈哈。” 苏伽罗笑了出来。 她想笑声当中再也听不出了她的桀骜不驯。 对于一个败者而言,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然和她无关。 赢家通吃。 “我认了。” 苏伽罗忍着自己身体的不适,抬起头来,看向了白忘冬。 那被空明石照着的狼狈俏脸之上露出了认命的表情:“我就随你处置吧。” 她不反抗了。 从被抓的那一天起,她好像就已经失去了从白忘冬手里逃脱的资格。 她不想说白忘冬可不可怕,恐不恐怖这样的事情,她只知道,面对他,自己好像一直一次都没有赢过。 满盘皆输。 满盘皆输啊。 “我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白忘冬双手一撑从地上站了起来。 “或者说,你还有没有更大的底牌。” 汉王这张牌很大,但又看起来不是那么大。 至少在他制定的游戏规则当中,即便是纪纲加入,也只是白来。 而现在,汉王这张牌落到了他的手中。 如果真的有一天,白忘冬想让纪纲万劫不复,那这张牌就是他的牌面之一。 一个……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给拖进非法交易中的人。 若是朱棣知道了这件事情,纪纲在他的心里,一定会成为这样的一个形象。 到了那个时候,什么天子信臣,什么手握权势,都没有用。 光凭这张牌,白忘冬就能让纪纲永远坐不到指挥使的位子上。 这才是为什么纪纲会如此在意苏伽罗的原因。 天家无小事。 这是封建王朝最核心的道理。 既然赢家通吃,那白忘冬就要开始要自己的战利品了。 “画柳现在在哪儿?” 这是第一个问题。 他不相信纪纲这些日子会乖乖等着找机会救苏伽罗出诏狱,如果他是纪纲,那最先想到的办法还是解决苏伽罗留在外面的这个后手。 可白忘冬要这张牌,他就不能任由纪纲找到她。 “落尘巷,自己去找。” 苏伽罗给出来一个地址。 落尘巷。 白忘冬目光微闪。 这名字倒是耳熟,他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去过落尘巷。 哦。 想起来了。 故事书的那个“家妹”就在那条巷子住着。 然后,便是第二个问题,也是白忘冬留了苏伽罗一命的缘由。 “蜕生术生效的条件是什么?” 书上记载的很笼统,就是一张脸皮和杀死脸皮的主人。 但白忘冬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这世间的术法都讲究一个原理,光是这样,凑不够这个原理的所有条件。 苏伽罗平淡一笑,很奇怪,她现在的心情尤为轻松,明明输了,可却像是一种解脱:“很简单,先在人活着的时候将他折磨到崩溃,然后再在他崩溃的那一刻剥下来他的脸皮,这个过程中,人不能死,必须要在脸皮剥下来之后,才能杀死他。” “而杀死他的那一刻,整个过程才能够结束。” 听着这全部的过程,白忘冬眼睛微眯。 倒不是觉得这过程残忍,主要在思考其中的原理。 也就是说,想要蜕生术生效,那在剥脸皮的时候就要注意三点。 第一点,必须要极尽折磨。 这大概是因为要将一个人生前所有的记忆给调动起来,人们常说,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而走马灯当中展现出的一切景象,就是你的过去一生的所有画面。 所以第一点所对应的原理就是在凝炼记忆。 第二点,剥脸皮。 记忆是需要载体的,对于蜕生术来说,脸皮就是载体。 这脸皮当中所关着的,就是一个人所有的怨与恨,爱与乐。 而第三点,也就是最后一点。 被剥掉脸皮的人必须死。 原体不死,那脸皮中的记忆就永远不会生效。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全天下也找不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所以,如果想要代替一个人,那这个人必须得死。 只有这样,才能够完完全全的成为他,从而获得他的全部。 三个步骤,每一个步骤都有着自己的原理。 三个过程连在一起,才是蜕生术全部的需求。 嗯。 能组成一个完整的链条,那苏伽罗大概是没有说谎的。 白忘冬手掌划过腰间白玉,一个盒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从那盒子当中取出一瓶子药液,白忘冬直接扔到了目光灰败的苏伽罗面前。 苏伽罗抬起头,朝着他看去。 “这个能暂时抑制住你体内的躁动,等过几天,会给你送上一张完整的面皮。” 说到这里,白忘冬拍了拍手。 下一秒,从门外就走进了一个锦衣卫,低头等着白忘冬吩咐。 “找两个姑娘,给她洗个澡,然后给她换一间干净的牢房,从今天起,好吃好喝供着。” 宝贝嘛,当然要认真对待了。 “是。” 那锦衣卫答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苏伽罗不为所动,仿佛此刻对于她来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放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整个北镇抚司的宝贝,这七天的日子你就当成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你会有新的生活。” 白忘冬低头对着瘫在地上的苏伽罗说道。 “纪纲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里是诏狱,还轮不到他这个南镇抚司的镇抚使肆意妄为。” 对北镇抚司来说,苏伽罗的存在是战略意义上硬件升级,罗睺不会任由纪纲毁掉她的。 说到这里,白忘冬的目光柔和了起来,那语气也变得温柔无比。 “放心,有我在,你再也不会回到过去的日子了。” 听到这话,苏伽罗眼皮一动。 就是因为有你,所以才会有这地狱般的七天。 见到苏伽罗还是不愿意听他说话,白忘冬也不气恼,浅浅一笑,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知道,苏伽罗要多想一想才能想的通,他给她这个时间。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苏伽罗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灰败的眼眸当中闪过了一丝凶光,仿若狼视。 像苏伽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彻底的认输。 她只会蛰伏起来,等待着有一天能趁其不备咬断白忘冬的脖子。 她是狼,是毒蛇。 她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被打服。 只要她不死,那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来日方长。” 即便是到了现在,她还是想要白忘冬的脸。 不。 应该说…… 是更想要了。 第59章 何家上门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土地上的时候,白忘冬少见的起了个大早。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很勤劳地打扫着自己的小院。 因为今天会有客人来,作为主人,他不觉得一个杂乱的院子会是待客的好地方。 最近确实很忙,忙着苏伽罗的事情,也忙着何家的事情,他在水榭天住了三天,昨天晚上才回到家里。 但好在距离昨天结束的半个时辰前,他把苏伽罗的事情给解决掉了,离开诏狱之前他给罗睺递了个中指,表示自己完成了和他的约定。 罗睺很开心,虽然他不知道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看白忘冬那趾高气昂的表情,他大概也许可能也猜出来了一些什么。 高兴得他直想赏给白忘冬昔日在顺德府能干碎阴龙的一拳。 不过不管怎样,从昨天开始,苏伽罗也算是正式融入到了锦衣卫这个温暖的大家庭,虽然她是个宅女,不愿意走出自己的房间,但没关系,他们这些家人都能够理解她的行为,也愿意包容她的行为。 就像白忘冬离开她房间时候说的那样,即便她一辈子不愿意走出那个房间,他们锦衣卫也愿意养她一辈子。 “啧啧。” 想到这里,白忘冬拄着扫把咂了咂嘴,目光玩味。 “就算是条毒蛇,只要拔了牙,那也能养在家里。不着急,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玩。” 苏伽罗是什么样子的人,白忘冬清楚的很。 一个能在少年时期就屠了自己全家的人,要是觉得那七天能够磨灭掉她身上全部的野性,根本不可能。 她只是趴下了而已,又不是死了。 家养的狗都能咬死人,更何况是一条在外面浪了那么多年的野狗呢? 不过白忘冬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听话,只要肯勤勤恳恳地为了他工作一辈子,那他可以宽宏大量地原谅她所有的过错。 因为他就是这般慈善的一个人。 “我是个好人。” 嘎吱—— 就在这个时候,小院的门被轻轻推开。 门外的一老一少看着正好在发布好人宣言的白忘冬,一时间有些哑然。 白忘冬扭过头,和他们对视在一起。 三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一时间有些沉默的震耳欲聋。 “难道不是吗?” 白忘冬很自然地问道,一点都没有在意这两人私闯民宅。 “咳咳。” 何文良咳嗽两声,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他大儿子及时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口附和道:“啊对对对,就是这样。” “咳。” 简单的寒暄了一下之后。 何文良很有礼貌地朝着白忘冬作揖行礼:“老夫擅自来访,还请白大人见谅。” 他昨日让何运启打听到了白忘冬的住处,本来是想要下拜帖的,可谁知道白忘冬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家中也无一个管家侍从。 何运启亲自拿着拜帖上门之后见到房门紧闭,就知道白忘冬没有在家,在这里等到快要宵禁的时候,没办法了,这才回了家。 一回家,和自家老爹一合计,还是得觉得要早点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两人在书房里想了一晚上没睡觉,这一看天蒙蒙亮了,就第一时间朝着白忘冬这里赶了过来。 “原来如此。” 招呼着两人入座,白忘冬给这对父子斟上了两杯热茶,解释道。 “昨日有公务在身,整日都未曾归家,倒是让何大人多跑了一趟。” “无碍无碍。” 何运启连忙摆手,诚惶诚恐地说道。 眼前的人可是锦衣卫副千户,先不提副千户的品阶比他这个六品小官要大,就说锦衣卫北镇抚司这个前缀,他就应该要惶恐。 “是我们打扰了白大人,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们。” 白忘冬落座,坐到了两人的面前,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表情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提这些,在下素来敬佩何老大人,能得何家之人上门是在下的荣幸,只不过……不知二位寻我是为了何事?” 他这么一问,何家父子两人反而哑了火。 父子俩对视一眼,这事居然还有些难以说出口。 面对白忘冬那清澈的目光,最终还是何文良咬了咬牙,沉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当中全然都是悲愤:“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何运启羞愧地低下了头,毕竟这主要还是他儿子犯下的事,结果还要让自家即将年过花甲的老爹上门求人。 他这个儿子当的,属实是丢何家的脸。 “何大人慢慢说,在下今日无事,有的是时间。” 白忘冬一脸关心,满是宽慰地说道。 何文良低着头,很是惭愧:“白大人公务繁忙,可能不知我何家的事情,现如今已是满城皆知,就算是现在说了,也不能比这更丢人了。” “何家的事情……” 白忘冬微微皱眉,就像是似有所悟一样想起了什么。 “莫非……近日在京城当中,那个传扬败坏门风的何家子弟竟然是出自于何大人家中?” 京城当中姓何的人不少,何家也不少。 如果只是听旁人讲个热闹,有所耳闻,确实不一定能代入到自家的头上。 何运启眼见自家老父亲没了声响,他连忙接替何文良点了点头:“正是犬子。” 玛德,属实是“犬”子,他这辈子怎么就摊了个这么个狗儿子。 “原来如此。” 白忘冬了然地点点头。 “令公子当真是……” 说到这里,他停了后面的话,眼中闪过几丝唏嘘。 仿佛就是在说,何大人一世英名,结果……唉,当真是到了晚年,摊上了这样的事情。 什么是演技,这就叫演技。 何运启很“敏锐”地就发觉了白忘冬眼中的这抹唏嘘,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子不教,父之过。 “那何大人今日寻我,是为了让在下帮您平息这件事吗?”白忘冬想了想,开口说道。“只是骗子无赖的话,这件事很好处理,我派几个人走一趟就是。” “若只是如此,何需大人出手。” 何运启连忙叫道。 “此事居然还有内幕?” 白忘冬一脸的惊奇。 “不瞒白大人,这件事我何家顺藤摸瓜一路探查,发现这件事居然,居然……” 何运启一脸的为难。 这个也是演技。 白忘冬入戏了,很配合地和他演起了对手戏。 他表情满是好奇,着急开口问道。 “居然如何?” “居然和锦衣卫纪镇抚使有关啊!” “嘶——” 白忘冬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是他!” 原来是这个坏人! 玛德,可算是演到这儿了。 他终于能开始飙戏了。 第60章 违和 “纪纲,居然是他?!!” 何运启话音一落,白忘冬立马失声惊叫道。 “你确定?” “千真万确。” 何运启苦笑着说道。 “那这可难办了。”白忘冬眉头紧皱,语气凝重。“若是北镇抚司的人,我这里尚有几分薄面,可南镇抚司,又是纪纲,这可……” “还请白大人相助。” 何文良低头,恳切说道。 老头求人了。 “何大人,这不是相助不相助的问题。” 白忘冬一脸为难。 “大人难道不知此人是我们镇抚使心头大患?” “同在锦衣卫当差,还请白大人拜托罗镇抚使出面调解。” 何文良的姿态要多低有多低。 看着他低下了头,白忘冬眼皮一颤,思绪飞快闪过。 何文良可是有名的铁骨铮铮,这般低姿态,究竟是因为纪纲,还是因为……锦衣卫? “您这属实是在为难我啊。” 白忘冬苦笑道。 “话说回来,我总要知道纪纲因何要为难何家吧?” 听到他这个问题,何家父子脸上表情同时僵住。 怎么说呢,就这借口真的能说出口吗? 见到二人目光挣扎犹豫,白忘冬声音凝重:“如果二位是在想着如何骗我的话,那这话就不用说出口了,在锦衣卫当差,在下听到最多的就是谎话,也最讨厌谎话。” 此时此刻,他的语气已经不善了起来。 也是,找上门来拜托人家去得罪部门里的高层上官,这要是再有所隐瞒,那可就有点太不厚道了。 不过这事何运启不能说,得让何文良自己说才会显得有诚意。 “唉~” 何文良叹了口气。 “老夫前些日子写了一份奏折,奏折的内容就是列举出罗镇抚使若是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十大弊端,这份奏折老夫并没有上交天子,而是放在了书柜当中留了下来,但……就在昨日,我们发现这份奏折消失不见了。” “何大人!” 白忘冬直接拍桌而起,怒视何文良。 “你弹劾我们镇抚使大人,现如今居然还想要让我为你们说动镇抚使大人说情?你,你,你……” 白忘冬用手指着头越来越低的何文良,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我若真这么做了,你要置我于何地啊!” 这一刻,白忘冬的表情用“狰狞”两个字形容都不为过。 可何文良没有同自己的儿子一样惶恐,他只是再度把头低下了一截,那苍老的声音当中全然都是无力的哀求,那一刻,白忘冬仿佛看到何文良的身上散去了心气。 他坚持了一辈子的傲骨,这一刻终究还是被自己给毁掉了。 白忘冬看着这样的何文良,目光当中闪过了一丝的不忍,然后,他跌坐回了他的座位,无力的扶着头,为难地说道:“那是镇抚使大人,是我最尊敬的人,您怎么能……为什么是您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一个是最尊敬的上司,一个是最敬佩的前辈。 两个人放在一起,那简直就是最让人开心的事情,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何大人。” 白忘冬抬起头,轻轻摇了摇。 “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若你是因为其他的事情被纪纲缠上,那我就算是觍着脸去求镇抚使大人,这件事我也会帮你解决掉,可如今这般情况,你让我如何能和镇抚使大人开得了口?” “那不妨将这件事瞒下来,换个理由?” 何运启开口说道。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啊。 白忘冬瞥了他一眼:“这天下之事,又有几件能瞒得了我们镇抚使大人的眼睛,何大人以后还是莫要再出此言。” 何运启讪讪一笑,闭口不言了。 “老夫承认,即便是到了现在,老夫还是不赞成罗镇抚使坐上指挥使的位子。” 就在这个时候,何文良抬起了头,他的神情有些萧瑟,但目光如炬,直直看着白忘冬硬声说道:“即便是罗镇抚使此次出手相助,他日在朝堂之上,老夫仍旧不会吝惜弹劾之语。”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设,这人设维持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也不需要变。 “若是白大人还记得当日在城门外同老夫说的那段肺腑之言,那就请白大人替老夫向罗镇抚使送句话。” “您说。” 白忘冬正襟危坐,表情认真地听着何文良的话。 何文良深吸一口气,语气深沉:“锦衣卫究竟是否沦落到了公权私用的地步?” 嘶—— 老头还真敢说啊。 白忘冬眼眸微颤:“只是传话,不求情?” “只是传话,不求情。” 无视掉身旁一脸焦急对着他挤眉弄眼打眼色的大儿子,何文良最后还是决定保持着自己的风骨。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淡淡道。 “若是如此,这个话,白某能递。” “那便拜托白大人了。” 何文良站起身来,朝着白忘冬弯腰行礼。 白忘冬连忙避开,从侧面将他托起。 “只是举手之劳,不敢受何大人如此大礼。” 听到这句话,何文良不由得感叹。 对白忘冬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件事无比困难。 何文良抓住白忘冬的手,满目真诚:“相助之情,老夫铭记,何家铭记。” “举手之劳。” 白忘冬拍了拍他的手掌,目光同样真诚无比。 说完这句话之后,何文良和何运启没有在逗留,两人直接转身朝着外面离去。 虽然走的时候何运启还是一副完全不理解的模样,但还是跟着自家老爹掉头就走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白忘冬眼眸眯起。 说实话,今日何文良的行为真的让他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他说不上来这份违和感来自于何处,但确确实实能感觉得到。 铁骨铮铮何文良。 真的是个这么容易折腰的人吗?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着裤腿。 当人物表现和大纲人设出现了冲突,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能够解释了。 这个故事出现了问题。 也许罗睺的猜测是对的。 这位为国为民的何大人,也许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问题。 第61章 绑架 何家父子出了白忘冬小院的门之后就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朝着城内的方向走去。 到了这个时候,何运启总算是能和自己老父亲要个答案了。 “父亲,刚才那说辞……” “再聊去只是在为难白大人。” 何文良淡淡道。 “他毕竟是罗睺的心腹,这件事因奏折而起,让他去求情,置他于何地?终究是我欠缺考虑了。” “可若是纪纲揪着不放,那我何家恐有灭顶之灾啊。” 何运启皱着脸说道。 眼看家就要没了,这个时候还为别人着想,老头子这是傻了吧? 就以他刚才观察到的情况,要是自家老爹的头能在低上一刻钟,那那个叫“白忘冬”的锦衣卫副千户说不准真的就迫于老爹的面子而答应下来。 到了那个时候,这件事就能够有一定的转机。 “灭顶之灾谈不上的。” 何文良执拗地摇头。 “我毕竟是朝廷命官,三朝老臣,纪纲不敢做的太过分。” 您可真够天真的。 这咋越老活得还越年轻了呢,不对,这要是自家老爹年轻的时候,绝对不会有这等想法。 何运启叹了口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去找你妹夫。”何文良开口说道,语气沉着冷静。“让他从军中想想办法。” “他?” 何运启皱着眉说道。 “他能有什么办法?您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 虽然他自己现在也指望不上就是了。 “听我的。” 何文良硬声说道。 “好好好,都听您的。” 何运气无奈地举起双手。 他长这么大,学到的最实用的一个道理就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千万别和自家老爹犟嘴。 因为这老头太执拗,你永远都犟不过他。 不过虽然很不认同何文良的话,可他有一句话说对了。 那就是不一定是灭顶之灾。 从昨天到现在,纪纲派过来的那些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也许这说明那位纪镇抚使大人还想要和他们谈一谈也说不定。 毕竟,别看自家老爹人缘不咋地,但这一身的清名也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何运启目光闪烁,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何文良,他的心里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此次不只是能够解了何家的危机,也许,还能让他们何家东山再起也不一定。 此时此刻,何文良没有在意自家儿子心里那些小九九。 或者说,是压根来不及在意也说不准。 他昨天简直就是昏了头,居然会想到来找罗睺出面这个昏招。 被一个纪纲盯上就已经够要命的了,如果再被罗睺给查上一眼,他可就真得要心惊胆战了。 尤其现在正是陈海案的关键时候…… 绝对不能再招惹到锦衣卫的注意了。 至于何家这次的事情…… 嗖—— 而就在父子俩各想各的的时候,一抹流光直接穿透马车,直接射入到了车厢之内,准确无误地扎在了何运启的面前。 何运启惊了一下,差点没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连忙朝着那流光定下的方向看去,扎在那里的是一个飞镖,那飞镖的上面还捆着一个纸条。 何运启犹豫了一下,在何文良的示意下,他将那飞镖拿下来,然后将捆在上面的纸条打开。 而就在何运启的目光接触到那纸条上内容的一刹那,他的瞳孔就紧缩了起来。 “爹。” 何运启惊叫一声,让何文良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可这个时候何文良真的慌了,他连忙将那纸条递上来。 “如此不沉稳,你……” 何文良的话终究是没有全部说出口,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纸条上的那句话的时候,也愣住了。 “何代昌现在在我的手里。” 这是纸条上所有的文字。 可就是这十个字,却给了何文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爹——” 何运启着急地说道。 虽然说,这是个“犬”子,是何运启想塞回到娘子肚子里的狗儿子,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真的养条狗也养出来感情了。 血浓于水,他如何不慌? 可此时此刻的何文良却还在盯着那十个字发呆。 何代昌猛地一咬牙,立刻起身:“我回去找白忘冬,这纪纲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可就在他刚站起来的时候,何文良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拽回到了原地。 “爹!!” 何运启冷声道。 “那是您孙子,您就不能放放脸吗?一次,就一次,咱就再回去求人家一次行不行?” 面对何运启那越来越高的声调,何文良没有说半句话。 他的目光还是在那十个字上停留。 该来的还是来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这就是他的命。 怎么也逃不掉的命。 “不是纪纲。” 何文良此刻的声音有些沙哑。 何运启闻言微微一愣。 不是纪纲,那是谁? 还有,您咋就知道不是纪纲的呢? “我知道代昌在哪,这件事你就不要费心了。” 何文良沉声说道。 随即,他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目光中闪烁的光芒是何运启看不懂的模样。 “爹……” 他弱弱地叫道。 这么多年,他仿佛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父亲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现在有点慌。 何文良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开口道:“我去把我孙子带回来,放心,爹在,就不会让何家任何人有事。” 何运启呆呆地点了点头。 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此刻的何文良表现的如此的刚硬,但在何运启的眼中,老爹……好像一下子真的老了。 …… “纪纲那边应该没啥子问题。” 白忘冬坐在院子里,翘着腿喃喃道。 毕竟他刚给南镇抚司匿名送了封关于谢阴的举报信,里面的内容虽然是杜撰的,但他老早就安排谢采纭的人做了些痕迹,纪纲应该一时半会顾不上在意何家的事情。 毕竟,纪纲本人也不知道他就是何家事件的元凶啊。 既然他那边顾不上,那这边应该暂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下一步计划的话……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小本本,翻开了最新的一页。 “看来还是得用罗睺来给他们施施压。” 他现在就想要看看,在锦衣卫两大高层的关注下,何家,不,何文良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要是太过激的话,那可就有点意思了。 第62章 逐渐显现的秘密 入夜。 枝头上的渡鸦睁着血红色的眼球眨都不眨一次。 它歪着头稳稳蹲在光秃秃的枝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院落,夜色朦胧,将它的身影完全遮掩,让人根本发现不了那里有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暗影中的一切。 嘎吱—— 推门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清晰响起。 这声音惊动了枝头上的渡鸦,它甩了甩头,将视线直勾勾地对准了声音响起的方向。 那里,有着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或者说,那是一个鬼鬼祟祟的老头。 门被老头轻轻推开,他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院子的后门,然后左右看了一眼,在没发现街上有人之后,他这才走出了院子。 只有他一个人。 血眼渡鸦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就从枝头上站起身来,想要看看这老头要去哪里。 能走出这个院子且会被它关注的老头只有那一个。 何文良穿着一身墨黑色的常服,虽然不是夜行衣,但也算是稍微能够遮掩一下他的行踪。 他走出院子以后,脚步飞快地就上了街道,然后一路小心翼翼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血眼渡鸦跟在他的身后,视线没有半刻的放松。 它在半空中盘旋飞舞,时时刻刻跟着何文良,一点都不敢松懈。 夜色将渡鸦给完美笼罩,再加上今晚乌云遮住了月光,除非刻意去看,不然的话,谁都发现不了半空当中还有着这样的一道身影。 何文良走的很快,几乎可以用得上“健步如飞”来形容了。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这身形矫健的老头就已然穿过了好几条街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何文良的身影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在拐过一个街口的时候猛然消失在了血眼渡鸦的眼中。 没有半点的预兆,也没有一丢丢的痕迹。 血眼渡鸦微微一愣,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从空中落下,来到了何文良消失的街口。 此时此刻,在这里再也没有了何文良的半点踪影。 怎么可能?!! 血眼渡鸦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浓浓的惊骇。 它可是在空中一直盯着的,即便是这条路再复杂,可在它的眼里,每个路口和街道都是一清二楚。 它怎么可能跟丢呢? 血眼渡鸦目光微闪,紧接着,一个小小的黑洞开始在它的右眼当中转动,逐渐变大,眨眼之间,那黑洞冲出了眼眶,一个庞大的空间旋涡出现。 一道人影自那空间旋涡当中走出,将血眼渡鸦抱在了怀里。 白忘冬看着何文良消失的地方,目光微闪。 如果说,之前的试探只是让他感觉到了何文良身上的违和感,那么今晚的事情,就足以说明,何文良这个人身上确实是有点子秘密的。 这个秘密,大概率就和罗睺让他调查何文良的原因有关。 白忘冬眼睛微眯。 今晚跟丢了不要紧。 他就看看明日在来自“罗睺”的压迫下,有了今晚这个秘密行动的何文良会不会觉得心虚就好了。 而且,他现在很好奇。 一个常年待在朝堂之上的文臣,又如何能有如此高超的潜行技巧呢? 能甩开他的追踪,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何文良的背后会不会套着一层别的身份? 白忘冬大脑当中思绪涌动,脑海当中一个个可能冒出,但不管怎么样,今晚的追踪也就到这里了。 虽然没有跟到何文良的具体行踪很可惜,但至少发现了他今晚的异常举动,这这也就算是不亏了。 “啊呜~” 白忘冬打了个哈欠。 这大半夜的熬夜盯人就是难熬。 睡觉睡觉。 回去补上一觉,明天还准备着要吓唬小老头呢。 黑色的旋涡再度出现,将抱着三途鸦的白忘冬给瞬间吞掉,白忘冬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就这样,这处安静的街巷重新归于原状。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 幽暗的房间。 这是一处除了幽暗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形容词的房间。 所谓的伸手不见五指,在这黑漆漆的房间当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何代昌现在很慌。 就算是前阵子他差点被卖到某些场所被人撅屁股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慌过。 他从来没想过,他一个纨绔子弟,居然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放老子出去,放老子出去!” 何代昌愤怒地拍打着墙面,但却没有半点反应。 为什么是墙面而不是门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房间并没有门,四周都是墙,抬头一看也是墙。 总而言之,他仿佛被关在了一个被密封起来的箱子里面,除非外面的人主动打开箱子,不然的话,他无论使用再大的力气,也没办法将这个箱子打开。 拍打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何代昌无力地靠着墙坐在了地上,满脸的颓废。 他都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要不是因为他大大小小也是个修行者,体内的灵力还能维持着他的基本生命,他现在恐怕早就归天了,哪里还会有力气在这里大喊大叫。 一想到这里,何代昌就一阵恼火。 他最近是犯了太岁吧,为什么点这么背,那一件两件的事情就全都冲着他来了。 他招谁惹谁了? 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何代昌突然醒悟了过来。 不对啊,他是个什么玩意。 他有什么资格被人绑架啊。 虽然他是个混蛋,但那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混蛋啊。 他就是个小纨绔,怎么可能会有人想不开来帮他呢,他又没什么价值。 这事,十有八九又是冲着他家那个爱惹事的老头来得。 何代昌咬牙切齿。 他就是受了无妄之灾罢了。 为什么要让他有那么一个爷爷呢? 这一刻,何代昌突然很委屈。 要是他能生到公侯之家,生到勋贵之门,甚至于生到……皇家。 那他根本就不用遭受这样的折磨。 他都被饿了整整一天了。 要不要这么惨啊。 都是何文良那老头子的错。 何代昌咬牙切齿地想道。 而且,这都一天了还不来救他,这莫不是要放弃他了吧? 想到这里,何代昌又惊慌失措了起来。 “咔哒。”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细微的声响响起。 突然,这牢房当中闪过了一丝亮光。 何代昌下意识朝着头上看去。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他正面朝着他缓缓走来。 箱子,仿佛被人打开了。 第63章 真和假 “求求你,把我给放了吧。” 见到那迎着光走来的身影,何代昌第一时间手脚并爬地朝着那人快速爬了过去。 言语中的急切和哀求能够听得出他现在的慌张,那人任由他抱住自己的双腿,一言不发。 何代昌见他不说话,还在不断地求饶:“你把我给放了,我让我爹给你钱,我爹有好多钱,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只要你把我给放了。” “要不然,你是不是和我爷爷有仇,那你抓我就更没有道理了,我最近刚捅了一个大娄子,那老头恨不得现在把我给打死,你抓我没用,你得抓我大哥啊。” “我大哥才是最受老头子喜欢的那个,你抓了他,老头子绝对什么事都依着你。” “求求你,就把我给放了吧。” 何代昌一边说着,一边鼻涕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他声音哽咽,这些天的委屈一下子就都飙出来了。 “我踏马招谁惹谁了,都针对我。” “哇哇哇。” “我好难啊,我都饿了一天了,我以前从来没饿过一天。” “没想到何文良的孙子会是这种草包。” 而就在何代昌哭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代昌猛地抬起头,朝着那人看去。 这声音隐隐约约有点耳熟,就是这些天刚听过的那种。 当他的视线接触到那张苍老的脸的时候,何代昌猛地一惊,连忙后撤:“怎么是你?!!” 这脸他可太熟了。 就是这个老头打开了他的新世界。 让他知道在伤心的时候要如何去发泄情绪。 没错。 这就是那个一天前被他当街揍了一顿的那摆摊老头。 原本在何代昌记忆里唯唯诺诺的脸,此刻却显得那般恐怖。 何代昌满眼都是惊吓,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浑身不住的颤栗。 这人不会是想报复他吧? 看到何代昌这样子,那老头冷冷一笑。 看来这草包还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何文良还真是越来越拉了,居然养出来了这么一个废物草包。 不过这样更好,也省的他费心费神了。 他抬步朝着何代昌走了过去,可他刚迈出第一步,何代昌就吓了一跳,连忙叫道:“你别过来!” 但他的话没有让老人的脚步停下半秒,他眼睁睁地看着老人距离他越来越近。 他的身体颤抖得也越来越厉害。 然后,就在老人距离他只剩下三步的时候,他突然脸一涨红,下一秒,他的下面就被液体所浸湿。 顿时,一股骚气的味道就在这房间里面飘了起来。 何代昌被吓尿了! “呵。” 老人的冷笑声更加让人头皮发麻。 而就在下一秒,老人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眉头微微舒展,眼中闪过了几丝笑意。 紧接着,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何代昌的眼前。 再然后,那原本透进来的光芒再一次被黑暗所阻隔。 何代昌身体放松,满目惊慌。 他这算是逃过一劫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牙又咬了起来, 都怪老头子! 为啥还不来救他啊?!! ……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厅堂。 当何文良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半个活着的东西存在。 他面色冷硬地站在这大厅当中,等着那个人出来见他。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也是不请自来,但他知道,那个人一定在等他。 “老朋友上门,这还真是稀客。” 果然。 就在他在这厅堂当中站了几分钟后,一道爽朗的苍老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紧接着,一道身影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他看着何文良,那苍老的脸上满是感慨。 “一年未见,你像是老了很多。” “我孙子呢?” 何文良一句废话也不想和他说,直接冷硬地问道。 可那老人只是端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然后将那箱子平平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回过头看向了何文良。 “老朋友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就不能好好坐下来寒暄两句吗?” “我同逆贼没有什么好寒暄的。” “逆贼,逆贼,逆贼!!” 那老人听到何文良的话一下子大笑了起来。 “对对对,我差点都忘了,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是永乐的臣子,早就和我们这群孤魂野鬼不一样了。”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可那看向何文良的眼眸当中却没有半点的笑意。 那是不屑和冷漠,还有压抑了许久的愤怒。 “我不想同你说这些。” 何文良的脸色冷的要命,他冷声道。 “我再问一遍,我孙子呢?” “你孙子丢了?” 老人满是疑惑地看着他。 “那你去找啊,去找锦衣卫,去找六扇门,去府衙报官,就凭你何大人的面子,谁敢不用心找啊,你来我这里干嘛?” “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何文良突然暴怒,他直接一把抓住老人的衣领,满头白发猛地炸起,那样子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白毛狮子。 直视他那瞪圆了的愤怒眼眸,老人丝毫不怕,反而是冷笑了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我这里,没有你的孙子。” “阉狗,老夫认识你的字迹!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何文良一把把他甩开,怒气冲冲的声音爆响。 “我说了,把我孙子还回来,要不然,老夫就和锦衣卫举报你们这群野鬼!” “那你去啊。” 老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嘲讽。 “你去和锦衣卫说,我们这群建文逆党就在这里,我等着他们来抓。” 说到这里,老人嗤笑两声。 “可是你敢吗?” “还是说,你当永乐的狗当惯了,都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身份。” 老人靠在桌子上,摸了摸那撞上桌子,被狠狠砸了一下的脸庞。 他笑容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我是阉人,我从来没有否认过。” “可即便我是阉人,我也比你这样的叛徒要更男人。” 他嘲讽地看着他。 “原本也是因为我是阉人,所以我自愿成了‘假’,把‘真’的身份让给了你。” “可没想到啊,陛下看错了人,你比我这只老狗更假。” 他语调飙高。 看着沉默下来的何文良,他笑得更大声了。 “怎么,想起来自己以前是什么人了吧……” 他的笑容收敛,那张原本慈眉善目的脸庞骤然变得阴冷了下来。 “甄先生。” 第64章 争吵 甄先生。 这个称呼一出现,何文良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有人这么叫他了。 就像是一场永远没办法逃脱的宿命,他命中注定必须要和这三个字牵扯一辈子。 “你想要我做什么?” 何文良这个时候的声音是沙哑的,他低着头,沉声说道。 他知道,这个人绑架自己孙子,引他过来绝对不是为了当面嘲讽他。 他了解这个人,很了解很了解的那种,这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贪心人。 “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是不是找回了几分以前的感觉?” 老人玩味地看着他。 “你以为你能逃的了吗?逃不了的,你是真,我是假,真和假就得一辈子纠缠在一块,你永远永远没办法从我这里逃走。” 老人的表情此刻阴狠到了极致。 何文良是甄先生,他就是那个贾先生。 如果此时此刻白忘冬在这里,那一定能够想起昔日贼王罗永盛说过的那个建文逆党的头头,那位被尊称为“贾先生”的神秘人。 “你不用嘲讽我了。” 何文良摇摇头,不为所动。 “我本身就和你不一样,我和你走不了一条路。” 他没贾先生那么偏执,建文朝已经成为历史了,甚至于永乐帝都将建文的那四年从记载中彻底的抹去了。 建文四年现在是洪武三十五年。 他们这些建文时期的孤魂野鬼早就该消失不见,连建文帝都不知所踪了,他们还在这京城里飘着有什么意义。 “对对对,你和我不一样。” 贾先生坐在椅子上,语气感慨道。 “你是士子出身,是当朝进士,三朝老臣,我就是一个老太监,一个差点死在宫里角落里不知名的老太监,我的命比你贱了太多,我们确实比不了。” 听着贾先生的话,何文良眉头皱起。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贾先生猛地暴起。 “你教我识字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瞧不起我!你觉得我就该一辈子是‘假’的,没关系,我承认,我就是下贱。” 贾先生的表情狰狞至极:“我就算是当一辈子的‘假’又怎么了,那位陛下救过我的命,要不是他,我早就死在那宫墙里哪个犄角旮旯了。他让我当‘假’,我就当一辈子的假。” “但是你!” 贾先生用手指戳着何文良的胸口,何文良下意识地后撤几步。 “你可是陛下亲口定下的‘真’,他让你活在了阳光下,你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吗?” “我有!” 何文良听到这话也怒了。 他一把抓住贾先生的手,瞪圆了眼睛。 “但那不是为了建文皇帝!” “我为的是太祖,是太祖你懂吗!是他临终前将他的孙子托付给了我,这是何等的信任?我只是为了太祖陛下,其他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建文,他不该当皇帝,他不配当皇帝!” “听信小人谗言,听信庸臣蠢话。” “他若是真的想当好这个皇帝,就不该一头扎进削藩的这摊浑水当中,西安府的鬼灾他看不到吗?西南出现的佛国他看不到吗?还是说,妖族,神族,海灵族,还有那些以武乱禁的仙门他看不到?” 何文良死死握着贾先生的手腕。 那一刻,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清晰响起,但无论是何文良还是贾先生都没有放手的准备。 注视着贾先生的眼眸,何文良的声音冰冷又高昂。 “我侍奉的陛下,不是这样的陛下,我从他的身上看不到太祖皇帝的半点影子。” “所以你选择了背叛?” 贾先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嘲讽。 “我没有背叛!” 何文良调高音调又喊了一声。 啪。 就在这个时候,贾先生一把打掉了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你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没用了。” “我也懒得和你争辩这些。” 他本来没想和何文良吵架的,因为这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可当他见到何文良这张脸的时候,他就是忍不住。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一直生活在阳光下,凭什么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选择背离他们这些人。 又凭什么,他能够每日心安理得地对着现如今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个人高呼“陛下”。 所以他看到何文良的第一眼就想揍他一拳,可他忍住了,因为那毫无意义,只会便宜了这个恶心的老鬼。 “那我们说正题吧。” 何文良深吸一口气,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不想再和这群人扯上半点的关系。 他…… 想和自己的过去做个切割。 即便他知道,那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我孙子呢?” “你不是认出我的字迹了吗?怎么样,你这位先生不评价一下自己学生的进步吗?” 贾先生表情平淡地说道。 “所以,你要怎么样才能把昌儿给放了?” 何文良开口问道。 “那么一个混蛋孙子你何必这般重视?”贾先生想起了何代昌在箱子里的一举一动,冷笑着说道。 “反正你又不止这一个孙子。” “你个阉人懂什么血浓于水。” 何文良嘲讽道。 “那是我孙子,他的身上流着何家的血,即便他再不成器,我也不可能看着他出事。” “好吧,好吧,好吧。” 贾先生摊摊手,“既然这样,那我可就要提条件了。” “你说。” “那就……” 贾先生凑到了何文良的耳边,用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可听着他的话,何文良的瞳孔一下子就紧缩了起来。 他后撤两步,不敢置信地看向贾先生。 这个人,是疯了吧?!! …… 何文良离开这里的时候是失神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贾先生会让他做一件这样的事情。 “疯了,都疯了。” 何文良回头看着这间他曾经很熟悉的宅子,突然感觉背后有些发冷。 这群孤魂野鬼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可…… 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还是那句话,血浓于水。 那是他的亲孙子。 所以有些事情……他必须得做。 就和他同贾先生说的那样,那个阉人不懂什么叫血脉相连的感觉。 所以,他选择成为了孤魂野鬼,而自己则是活在了阳光之下。 即便是背离昔日太祖所托,又背叛了建文皇帝。 可他仍旧不后悔。 因为…… “我还有个家。” 第65章 暴露 “真蠢啊。” 看着何文良离开的背影,贾先生的眼中闪过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最瞧不上的就是何文良这一点,何文良口口声声说,血脉之情大于天,可正是他口中的血脉之情,一次又一次的拖累他。 曾经是,现在还是。 舍不下,那就得不到。 如果他能够更加狠心一些,又怎么会落到现在的际遇。 明明有着一身的才华,却甘心被困在那方寸之间,明明身负两代帝王所托,却因为这样无用的东西而选择了背离。 在贾先生这里,何文良永远都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卑劣之人。 “先生。” 就在何文良前脚刚离开这里不久,一道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就在这厅堂当中响了起来。 “客人到了。” 贾先生闻言从何文良离开的方向收回了目光。 随即,沉闷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一道披着斗篷的壮硕身影大步走进了厅堂,在斗篷的遮盖下,并不能看清楚他的模样。 贾先生回过身朝着他看去,没有半句寒暄,手中瞬间出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然后他手腕用力,这纸条就如同飞刃一般,朝着壮硕的身影猛地飞去。 那人第一时间抬起手,任由那纸条落在他的手心。 啪! 纸条击中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壮硕之人将这纸条一把握住,随即缓缓打开。 那纸条之上只写着很简单的一句话。 “何家事,幕后之人为白忘冬。” “白忘冬?” 斗篷之下传来了一个粗壮的男声。 “这是谁?” “一个锦衣卫的副千户。”贾先生淡淡回道。“很年轻。” “锦衣卫查到了何家?” 斗篷男再度问道。 “不清楚。”贾先生眼中闪过一丝阴芒。“若是真的查到了何文良,那约莫着应该是陈海漏了嘴。” “这纸条是那海灵族小公主的人送过来的,内容不会有差。” “海灵族公主……” 听到这个名称,那斗篷男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凝重。 无论是对他们而言,还是对贾先生这波人而言,这位公主都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存在。 她是自己找上门的,至今为止,谁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哪个地方漏了踪迹,合作到现在,这位公主的神秘感越来越强。 她的话,从来没有出过错。 就像现在的这张纸条。 如果不是她报信,那么贾先生根本想不到原来在何家事件的背后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他可是知道的,何文良今日早上还去他家登门求助过。 “他可曾发现了什么?” 斗篷男没有去质疑那纸条上的内容,而是问到了事情的核心。 “也许有发现,也许没发现,不过看北镇抚司现如今这按兵不动的样子,即便是白忘冬发现了什么,应该也没有来得及上报。” 贾先生淡淡道。 在他看来,白忘冬这个人无足轻重,但他在查何文良,那就妨碍到他的计划了。 所以…… “解决掉他。” 贾先生淡淡道。 “我不想看到一只苍蝇在我的眼前乱飞。” “如果他是奉命来查何文良的锦衣卫,那他一死岂不就坐实了何文良有问题……” 斗篷男劝阻道。 但听着他这话,贾先生的眸光突然就亮了起来。 “我就是要让锦衣卫发现何文良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两眼发亮的贾先生,斗篷男突然有了一丝心悸,那双眼当中仿佛就在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 那火中有嫉妒,有愤恨,有不解,也有畅快。 “嗬嗬。” 贾先生的笑声是那般的阴冷。 “他以为自己能逃的了,他以为默不作声就能把过去的所有事情全都给掩埋起来,我不会让他顺心如意的。” “何文良注定摆脱不了我们。” “他才是最该成为孤魂野鬼的那个人。” 斗篷男身体绷直,明明现在的贾先生没有半点攻击他的前兆,可是他就是能够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这股危机感让他身体下意识就警惕了起来。 “抱歉,失态了。” 笑了十几秒的时间之后,贾先生这才意识到他现在是在哪里,在干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重新回归了淡漠,然后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斗篷男:“既然我们现在正在合作,那就请你们也拿出些诚意来吧。” “把白忘冬的脑袋带回来,这点小事,你应该能做得到吧?” “……虎将军。” 斗篷之下的眼眸迟疑了那么一瞬。 就这一瞬,他想到了好多。 想要完成整个计划,那面前这个老太监的作用是必不可缺的。 既然这样…… 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瞬间染上了一抹浓浓的血红,凶戾嗜血的气息在这厅堂当中缓缓升起。 那一刻,站在贾先生身边的那个下属瞬间感觉到了一丝丝窒息。 被这股气息笼罩着,他的心脏都漏了那么一拍。 好……好强! “记住,只此一次。” 虎将军压抑的声音响起。 “你可没有命令我的权力。” “那我期待将军的佳音。” 贾先生淡淡道。 随即,也不等虎将军的回复,他直接转身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那站在一旁的下属见状立马拿起贾先生之前放在桌子上的巷子,然后抬步跟上。 啪嗒。 就在贾先生踏出这个厅堂的那一刻,整个院子中的灯在一刹那间全部熄灭。 紧接着,贾先生和那下属的身影就像是融入到了那暗夜当中一样,凭空消失在了虎将军的眼前。 那原本还正正常常的厅堂在这一刻一下子就堆满了蛛网和灰尘,变成了另外的一副样子。 虎将军站在这破旧的屋子当中,看着周围的一切。 刚才的所有画面就仿佛是一场幻梦一般。 “花里胡哨。” 虎将军冷冷看着这一幕,淡淡说道。 人族就爱整一些这样的花活,华而不实,怪不得会成为妖族的口粮。 “白忘冬……” 虎将军呢喃着这个名字。 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而已。 想要拿下他的脑袋,易如反掌。 “呵。” 虎将军突然冷笑一声。 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人族天骄的肉最是好吃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舔了舔舌头,然后一步迈出,同样走出了这个小院。 他要去捕猎了。 …… “何代昌的下落我们还没有找到,但何文良倒是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待了一天,什么异动也没有。” 谢采纭端坐在椅子上,看向盘腿坐在窗台那边的白忘冬开口说道。 “不过对于何家现在这种情况,他没有异动反而才是不正常的事情吧。” 白忘冬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低头看着那满目江水,一个人在那里出神。 他这样子引起了谢采纭的注意。 “你在看什么?” 谢采纭起身上前,好奇地来到了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朝着楼下看去,但除了那流淌的江水之外,谢采纭没有看到任何的东西。 水榭天是建在水上的。 所以…… “到底是因为建在水上所以取名叫水榭天,还是因为名字叫水榭天所以建在了水上?” 白忘冬转过头,朝着谢采纭问道。 谢采纭微微一愣。 这货坐在这儿半天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是因为名字叫水榭天所以建在了水上。” 虽然觉得白忘冬奇奇怪怪的。 但谢采纭还是给出了答案。 当初回到彼岸门确定了要在京城扎根之后,她也想了很多雅致的名字。 但在那么多的名字当中,只有水榭天的名字让她眼前一亮,于是就确定了下来。 而既然已经确定了名字,自然也要给予它一定的特色,这样才能吸引到更多的客人。 或者说,要给这个名字加点含金量才行,这样的话,消费水准才能往上提。 所以,她干脆大手一挥,直接下令将这栋楼建在了水面之上。 这样的方案更加适合“水榭天”这样的名字。 而事实上,因为这个因素,水榭天这段时间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虽然说没办法和三大楼相提并论,但好歹也算是入了京城第二档花楼的层次,每天晚上客人络绎不绝,楼上楼下人满为患,而且来的大多还都是一些身份不凡之人。 由此可见,彼岸门在京城的情报网算是铺开了,至少有了一个基本的雏形。 “你问这个干嘛?” 既然给出了答案,那谢采纭自然也有了提相关问题的权力。 “别在意,只是思维稍微发散了一下。” 白忘冬把头靠在那窗户的框框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只是突然觉得,最近的京城仿佛多了太多的暗流。” 这只是一种感觉。 但他的感觉向来很准。 “这地方什么时候少过暗流。” 谢采纭站在他身边,眺望着不远处的城池,目光直指那座恢宏的紫禁城。 那里有着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人,他在哪里,那哪里就会是乱流的核心。 这座繁华的城池之下,藏着的是难以想象的庞大暗海,说起来,她这水榭天不也是这暗海当中的一份子吗? 白忘冬瞥了她一眼,随即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继续看向了窗外。 发呆了几分钟之后,他突然说道。 “何文良那里你给盯好,至于何代昌的下落就不用找了,彼岸门的人我会让人给你送回来一半,剩下的一半,等到这件事了结之后你再去领。” “好。” 谢采纭没有异议。 这很公平。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忘冬就从窗台上站了起来,他看着那天上的星空,突然就要伸出手想去抓一抓。 都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那在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人能够将这天上的繁星都给摘下来的呢。 若是这漫天繁星全部一同落下,那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风景。 “应该会很美吧。” 就如同顺德府的那场烟花,会美的让人心醉。 “哦,对了。” 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白忘冬扭过头朝着谢采纭看去。 “建议啊,这只是个单纯的建议,水榭天应该多备点青果酿,不然的话,好这一口的客人来了会很不满意的。” “青果酿?” 谢采纭表情疑惑。 “哪里有这样的客人。” “我就是这样的客人。” 白忘冬从窗台上跳下来,从谢采纭的身边擦肩而过。 谢采纭转过身看着从盘子里捏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的白忘冬,表情怪异:“你算是客人吗?” 白忘冬眉头一挑。 “我不是吗?” “客人来这里是要花钱的。” 谢采纭抱着肩膀,戏谑地看着他。 “可你在我这儿这么多天,一分钱都没有花过,你这样能算是客人?” 好像是吼。 白忘冬眨眨眼,看着手里咬了一口的糕点,微微一怔。 难不成…… 他其实是主人? “嘶——若不然……等到年底的时候你再给我一笔分红?” “滚。” 面对白忘冬这不要脸的要求,谢采纭果断就是一个字。 白忘冬耸耸肩。 那看来他还是个客人。 “总之,青果酿青果酿青果酿,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千万不要忘了。” 白忘冬将手里那半块糕点一口吞下,随即拍了拍手。 “你这里待的挺舒服的,我会常来的。” 到时候也就不用他特地跑一趟百香铺了。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谢采纭都被他给气笑了。 白忘冬轻轻一笑,抬起双手朝着她张开。 “就这样,拜拜。” 他还有夜班要上呢。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谢采纭的回复,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要朝着房间外面走去。 这也太随便了吧? 真当这儿是他家了。 “不是……”谢采纭满脸都是无语的表情,她对着白忘冬的背影高声叫道。“你这般孟浪,就不怕我厌了你吗?到时候,这水榭天可就不欢迎你了啊。” “笑话笑话。” 白忘冬笑声明朗,头也不回对着她挥了挥手。 “你我因利而聚,又岂会因情谊而散,你我的关系,可从来不会那般肤浅——” 话音落下,白忘冬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谢采纭听到他这话豁然一笑。 这话说的……可真有道理。 目睹着他离开,谢采纭又回过头朝着楼下的江水看起,黛眉微皱。 啧。 这江水,究竟有何奥秘呢? 奇奇怪怪的。 …… 江水究竟有什么奥秘,你问白忘冬他自己他都弄不清楚。 那就是普普通通的江水,它能有什么奥秘呢? 白忘冬并不知道他的举动造成了谢采纭半个晚上的困扰。 此时此刻的他正坐在青果酿的铺子当中,翻看着手里的小本本, 何文良昨天晚上悄悄出了门。 然后何代昌是在两天前神秘失踪。 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大概得到的答案就是,何文良去找了何代昌,他知道何代昌在哪儿,所以他今日如此的淡定,究竟是知道何代昌完好无损所以放心,还是说,被人威胁,不能轻举妄动呢? 说到底,何代昌会不会是何文良自己藏起来的? 只要事件的主角消失不见,何文良大可说何代昌是因为羞愧难当一个人逃出了京城,这样的话,这件事在表面上很快就能够停歇。 京城很大,每天的八卦杂谈多得要死,何家的事情虽然有看头,但也不足以一直在头条上挂着,时间稍微长上一些,这件事就会被放到犄角旮旯里面被人遗忘。 冷处理,永远都是应对这种事最好的方法。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会是何家自己把何代昌给藏了起来来,至少要让这件事在京城中不再被人谈论。 至于纪纲,他们可以慢慢迂回。 “可能性不大。” 白忘冬摇了摇头,将这条猜测从小本本上划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执行这件事的人应该会是何运启,而不是昨晚夜行的何文良。 能让何文良这六十岁老头亲自出府,估摸着这件事和何家本身无关。 而且,能够从谢采纭安排的人手下将人给劫走,来人的实力不会弱,那个时间何文良在家中待着,何运启则是去了他的小院门口守着,整个何家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除了何运启的大儿子何代宸之外,都没有时间。 何代宸的话…… 白忘冬的笔在这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最后也将他划去了。 这个人师从仙门暮云门,靖难之时担心家人安危,从暮云门归家,之后就一直留在京中准备科举。 他不是没有时间,而是闭门读书已经读到了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程度,估摸着别说是带走何代昌了,他现在甚至连何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都不清楚。 所以,综合以上的判断,这件事不可能是何家的自导自演。 那问题来了。 一天的时间,足以让何家人发现何代昌失踪了吗? 何代昌那么一个顽劣的性子,突然从府中落跑,这件事根本不会让人意外。 只是逃走一天的话,不会引起府中任何人的注意。 如果假设白忘冬之前的猜测没错,那老何从府里悄悄夜出,就说明这件事在这中间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变故。 而这个变故,大概是在何家父子离开他小院之后的那段时间发生的。 何代昌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何文良现如今又保持静默。 “老何妥协了啊。” 白忘冬眉头一挑。 为了那个混蛋孙子,何文良和带走何代昌的人达成了共识? 这是他的一个猜测。 如果想要证实这个猜测的话…… 白忘冬的目光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上面。 何运启。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很好,目标确定。 下一个主要针对的对象、就是他了。 白忘冬把何运启的名字画了个圈,再然后,就将这小本本给合上放到了一边。 “白公子好像总是带着这个本子。” 就在这个时候,百香铺的老板娘提着白忘冬点的食盒走了过来。 然后放到了白忘冬的面前面,可爱的大眼睛满是好奇地看向了白忘冬放到一边的小本本。 “每次见您您都在翻着看,它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重要嘛,应该还是蛮重要的。” 白忘冬闻言笑着说道。 “不夸张的说,谁要是能从我手里拿到这个本子,那说不定能够知道这世间天道运行的真理也不一定。” “这么厉害?!!” 小老板娘倒吸一口凉气,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惊骇。 显然是被吓到了。 “老板娘要打开看看吗?免费的哦。” 白忘冬将小本本拿起来朝着她的方向递过去。 小老板娘连忙摆手,满是焦急地说道: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可不敢看。” 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让本来就娇俏可爱的老板娘显得更加的惹人喜欢。 白忘冬反手将那小本本重新扔到了桌子上,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哇,你不会真的信了吧?开玩笑的,要是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那我早就天下无敌了。” “是这样吗?” 小老板娘呆萌地看着他,仿佛松了口气。 “也不一定。” 白忘冬话锋一转,眨眨眼,揶揄说道。 “万一我骗你的其实是这句话呢。” “别吓我了。”小老板娘翻了个白眼。“是不是在开玩笑我还是能分的出来的。” “对了。” 白忘冬突然开口道。 “最近老板娘还有见到过我那位‘朋友’吗?” “朋友?”小老板娘微微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您说的是谁?” 白忘冬闻言眼睛微眯一瞬,旋即轻轻一笑:“没事,看来她是没来过了,那我也就先告辞了。” 说完,白忘冬和小老板娘微微行礼,小老板娘回礼。 然后,白忘冬就提着那食盒走出了百香铺。 小老板娘看着他离开,然后就在目光扫视桌子的时候,一下子就瞄到了桌子上的那个小本本。 她微微一惊,连忙拿起这个小本本就朝着白忘冬追了过去。 “白公子,你的东西落在店里了。” 听到她的声音,刚走出店没两步的白忘冬回过头来,看向她手里拿着的小本本微微一愣,然后懊恼地拍了下头。 “真是忙的脑子坏了,这都能落下。” 随即,他从小老板娘手里把那小本本给接了过来,微微躬身道谢。 “多谢老板娘了。” 小老板娘小脸一红,连忙摆手:“不用谢不用谢,能追上您就行,店里还在忙,那我就先回店里了。” “好。” 白忘冬微笑地目送着她转身回到店里。 紧接着,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归于平静,灵目开启,鎏金色的眼眸在这小本本上来回扫视几眼。 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百香铺里的客人很多,这么多天过去,她记不住梦清公主是正常的,打勾。 小本本给没有半点犹豫就给送了回来。打勾。 这本本上没有留下任何的手脚。打勾。 目前来看,这百香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是他多疑了。 那就好,如果这里真的有问题的话,那该头疼的人应该是他。 毕竟,他现在真的挺离不开青果酿这一口的。 “回去值夜班。” 提着食盒,白忘冬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青果酿这边。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阴影当中,一双眼睛已经紧紧地盯住了他。 第66章 夜袭 去往北镇抚司衙门的街道是安静的。 这里不是什么繁华的地带,估计也没有人会想着要离这里近一些。 所以白忘冬的脚步声在这街道之上显得是那般的清晰,他提着食盒,蹦蹦跳跳地走在这街上,用自己的脚步声奏响一段优美的旋律。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猛地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位置。 但那里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并没有看到有任何的东西。 看了几秒之后,他眉头微皱,随即就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一哒哒,二哒哒……嗯?” 刚走了两步,他又一次回头。 结果这一次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最近好像有些疑神疑鬼的,总感觉有人想要背刺他。 是睡眠不足的原因吗? 重新回过头,哼着小曲继续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 “要不然……你还是出来吧?我真的演不下去了。” 白忘冬无奈扶腰,放声说道。 “你跟踪人的水平太烂了,要不然我推荐你去锦衣卫培训班学上两天,到时候出来了,咱俩再一块玩。” 还是没有半点踪影露出。 这街上除了夜风吹过的声音之外,就没有半点其他的声响。 白忘冬眨眨眼。 居然没有诈出来东西。 这要是真的没人的话,他一个人站在这街上喊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吗? 嘶—— 尴尬尴尬尴尬。 想想那画面就真他娘的尴尬。 赶紧走,赶紧走。 这里是半刻都不能留了。 他连忙回过身,就要小跑着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瞳孔骤然紧缩,一股浓浓的寒意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他的脊背,强烈的危机感在他的心头猛地炸响。 这一次绝对不会有错! 白忘冬猛地回身。 可就在这一刻,一股庞大的灵力瞬间就抵达了他的眼前,直冲他的面门而去,白忘冬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整个身子直接朝着后面仰去。 唰—— 墨紫色的灵力利爪擦着他的鼻尖飞速而过,那锋利的气息刺得白忘冬皮肤生疼。 视线当中,几乎每一寸空间都被那墨紫色所覆盖。 白忘冬当机立断,双颊之上火云纹迅速上爬,他手掌朝着地面用力一拍,全身上下浑身浴火,一脚顺着利爪的痕迹朝着前面猛地踹去。 轰—— 炙热的赤炎包裹着他的右腿,猛烈的焰浪将他身前的空间全部焚烧。 这一脚刚猛无比,可是却根本没有踹到任何的东西。 白忘冬大脑思绪飞速转动,紧接着,那股强烈的危机感再度爬上了他的心头,他松开撑着地面的手掌,左脚用力一蹬,整个身子在半空中高速旋转一圈,凶猛的火焰炙烤着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哗啦—— 同一时间,疾风乍起,墨紫色的龙卷凭空而出。 火焰和风卷相撞,白忘冬身体浴火旋转一圈之后飞快闪现,朝着后面极速退去,脚尖在地面之上轻点跳跃。 他双眸鎏金色涌出,庞大的鬼炁在他的身上飞快涌动。 啪! 双手一拍,一簇血红色的厉火在他的掌心燃起。 鬼术.燃魂火! 血红色的厉火被用力推出,朝着那墨紫色龙卷的方向而去。 顷刻间,血红色的火海将面前的一切全部吞没,那火海当中,凄厉的哀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狂暴的火焰将一切都灼烧。 可就在这个时候,破空声暴烈响动。 一抹身影就如同箭矢一般直接刺穿了火幕,将燃魂火海给生生轰开。 那一刻,这道身影的速度达到了肉眼无法追寻的程度。 白忘冬瞳孔猛缩,只是一刹,真的就只是一刹,那沙包大的拳头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白忘冬当机立断,双臂上抬,想要挡住这猛烈的一拳。 可就在他已经咬牙调动起鬼炁的那一刻,预想当中该落下的攻击却并没有到来,同一时间,一记锋利的利爪迅速在他的身后浮现,直直掏向了他的后心。 这时,黑色的渡鸦从天而落,落在了白忘冬的肩膀之上。 电光火石之间,那利爪已经抵达白忘冬的身体,但前一刻,空间旋涡出现,将白忘冬整个吞噬,利爪穿透白忘冬的身体。 残影! 白忘冬骤然消失在了袭击者的眼前。 但紧接着,他就重新出现了。 染着血红色的眼影,身穿墨黑色的羽衣,白忘冬踩在袭击者的头上,直接用力一踏。 鬼术.断河! 那被踩踏的空间就像是被直接踩碎了一样,无数的空间碎片四处飞溅,可本该在这破碎中鲜血四溅的头颅却没有半点的受伤。 那人抵着白忘冬的脚用力抬头,露出了自己狰狞的面庞,看着那血红色的眼眸,白忘冬瞬间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戾气。 还没等白忘冬反应过来,那人的手掌就一把抓住了白忘冬的脚腕。 唰—— 破空声在白忘冬的耳边响起,白忘冬看着眼前的场景变换,瞬间明白了自身的处境。 嘭—— 没有任何意外,白忘冬的身体被直接甩了出去。 强烈的失重感让白忘冬无法在半空当中扭转自己的身形。 白忘冬猛地咬牙,双手飞快结印。 一个空间旋涡在他的身后迅速张开,他的身体一头砸进了这空间旋涡当中。 旋涡关闭,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那袭击者的眼眸在四周飞快扫视,而就在下一秒,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狞笑。 然后,迅速扭身,一拳朝着旁边轰了过去。 咔嚓。 空间碎开,白忘冬双臂交叉,从破碎的空间当中一跃而出,朝着后面倒飞出去,双脚踩地,脚掌和地面剧烈摩擦,直到两三秒后,这才稳住了身形。 此时此刻,白忘冬手臂用力一甩,身上羽衣褪去,火云纹再度浮现,火焰在他的周身燃起。 白忘冬隔着距离朝着袭击者看去。 对上的是一双血红色的凶戾眼眸。 而那狰狞的面容无论他在脑海中如何搜寻都没办法找到能够匹配在一起的那张,这个人,他绝对没有见过。 “你是谁?” 第67章 猛虎 “你是谁?” 白忘冬用力甩袖,火焰在他的周身飞散。 他看着面前之人身上涌动着的灵力,鎏金色眼眸微眯。 “这灵力里掺着不少的杂质啊,不对,这大概不能叫做灵力……这是妖力!” 他猛地抬头看向面前之人,嘴角上扬,笑声突起。 “你是妖族——” 这可有点意思了。 妖族盯上了他? 妖族要杀他? 为什么? 什么理由? 他碍了对方什么事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会有妖族余孽这样身份的人突然蹦出来? 一万个问题汇聚出来,就只得出来了一个答案。 “喂,妖怪叔叔,我能带你去一个地方吗?我一个人有点不敢去。” 白忘冬轻快的声音响起。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回答他的是那再度席卷而起的风刃。 那暴烈的狂风顷刻间卷出,霎那间,无数道龙卷拔地而起。 白忘冬看着那来势汹汹的暴风,整个人目光骤然明亮。 他一步迈出,右臂抬起,握紧拳头。 浑身鬼炁猛地从体内窜出,那挣扎着的恶鬼身上燃起了赤红色的厉火。 没有半点的迟疑,白忘冬朝着那冲过来的风暴一拳轰出。 “少踏马嚣张!” 轰隆—— 桀骜的声音伴随着猛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 当白忘冬的拳头轰在风卷上的那一刻,火浪席卷了整个风卷,那锋利无比的漫天风刃被顷刻间燃烧殆尽。 白忘冬一步踏出,万米火墙在他的正前方一面面腾起。 火墙之上燃烧着赤红色的烈火,将阴暗的天空都照了个明亮。 嘭—— 这是火墙被撞碎的声音。 那道身影直接撞碎一面面火墙,从那烈火当中浴火而出。 那烈火确实很猛烈,但却并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半点的伤害。 衣衫被烈火焚烧,露出了那人赤裸的上半身。 看着那隆起的肌肉,白忘冬能够感觉得到那血肉当中充沛无比的气血。 确认过眼神,是谢阴会爱上的人。 他的速度很快,就像是弹射而来的炮弹,那种冲击力让人望而生畏。 但白忘冬不怕啊。 这人越强,他越能兴奋起来。 “你也想要起舞吗?” 白忘冬双眸火热,嘴角勾起一道兴奋的弧度。 紧接着,他直接一脚踹出,一记鞭腿直接朝着那破墙而来的人踢了上去。 咚! 这一刻,白忘冬感觉到的是一种犹如钢铁般的硬度。 不对,应该说这样的硬度甚至远超钢铁。 火焰加持下那狂暴的爆发力在这一刻被人抬臂拦下。 庞大的气浪在这一瞬间朝着四周爆发扩散,掀起了一块块地砖。 而就在这僵持的一秒当中,数十道同样的身影在白忘冬的周身出现,朝着他扑了过来。 白忘冬收腿,那燃烧着火焰的右腿以最快的速度踹上了那一道道扑上来的分身。 腿影幻魅,重重残影在空气中划过。 只是一刹那的时间,白忘冬就已经踹碎了七八道分身。 可分身越来越多,白忘冬双眸骤然一亮,他抬起手,用力一吹。 哗啦。 荧光光点在这空气当中迸发扩散,直接盖在了这些分身之上。 紧接着,白忘冬响指一打。 鬼术.萤火虫! 那些身上沾染到荧光的分身身上在一刹那燃烧起了重重烈火,那烈火连成一片火海,将白忘冬尽数围住。 白忘冬手掌一挥,那庞大的火海霎那间化为一柄柄尖锐的烈火长枪。 下一秒,这些长枪就像是疯了一样朝着四周砸去。 白忘冬能够感觉到,其中一柄长枪砸到了潜藏起来的目标。 他嘴角瞬间扬起,对准那个方向,双手飞速结印。 紧接着,一道通天彻地的身影迅速从他的背后站起,他手持烈火大砍刀,双目瞪圆,整个人面容犹如那地藏修罗。 金刚怒目,杀生成佛。 鬼术.祝融。 白忘冬手掌用力挥下。 紧接着,那祝融便双手持刀,携带着雷霆之怒同样将那刀给斩了下来。 破空声剧烈响起,猛焰焚烧着巨刀所过之处的每一寸空间。 然后,这一刀就这样落在了白忘冬之前感应到的位置。 轰隆—— 火海顷刻间爆发。 极致的爆炸,极致的野蛮。 这就是脱身于不动明王真身,将一切的意与念祛除之后,单纯追寻极致力量的鬼术。 “吼——” 怒吼声响彻了云霄。 在那剧烈涌动的火海当中,那道壮硕的身影岿然伫立。 他双臂化为虎臂,整张脸上都是无比的狰狞,他浑身青筋暴起,死死咬着牙抵抗着这强势的一击。 比蛮力,他还从来没有输给过谁。 “碎——” 这是这人今天晚上说出的第一个字。 之前的时候,白忘冬都差点以为这是个哑巴了。 咔嚓。 也不知道是他的喊声奏了效,还是那浑身的腱子肉彻底爆发出了本身的潜力。 祝融的大刀之上眨眼间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咔嚓。 这个裂痕越来越大。 那虎男身后庞大的妖力绽放。 刹那间,祝融浑身炸开,身躯化为了一场席卷夜空的流星雨,无数的火焰从空中落下,朝着虎啸岭砸了过去。 虎啸岭再度怒吼一声。 这一刻,那庞大的音浪翻涌而出,他的身后仿佛涌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虎头光影。 狮吼功? 不对,是虎吼术! 那落下的漫天火雨这一刻被停了下来,在半空当中直接炸开消失不见。 可就在虎啸岭刚刚闭上嘴巴的那一刻,他浑身上下的汗毛直接就炸了起来。 危险! 这是他常年的战斗经验带给他的直觉。 可就在他回过身朝着身后看去的那一刻,看到的只是一道被空间旋涡所吞噬掉的身影。 不好! 虎啸岭猛地一惊,他想要回过头。 可这一刻,等待他的是早就准备好的一道空间旋涡。 鬼术.渡河。 白忘冬身穿黑色羽衣站在半空当中,俯视着下面的虎啸岭,目光冷肃。 虎啸岭被从天而降的空间旋涡给一口吞下。 但只是一秒钟的时间,那空间旋涡被虎啸岭一拳砸开,虎啸岭的身影从这里面跃然而出,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虎啸岭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向了半空当中的白忘冬。 但…… 咔嚓。 空间一瞬碎开。 那一刻,即便只是咫尺之遥,那也是天涯海角。 鬼术.断河。 虎啸岭眼睁睁看着白忘冬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两人身前的空间在一步步破碎,他明明就站在原地,却仿佛在不断的下坠。 白忘冬目光清冷地看着他的身体下坠,随即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圆。 既然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鬼术.渡河。 虎啸岭的身后,空间旋涡出现,再度将他给吞没。 “啊啊啊啊啊!” 面对那空间乱流带来的恍惚,虎啸岭果断的咬碎了自己的嘴唇,碎肉横飞,鲜血四溅。 虎啸岭被空间旋涡放出,整个人站在原地,目光清明无比。 可是…… “疼痛永远都没办法一劳永逸。” 白忘冬的声音犹如鬼魅一般在他的耳边响起。 虎啸岭瞳孔紧缩,然后没有半点犹豫,朝着身后一拳轰出。 这是单纯只靠蛮力的一拳。 可这一拳,却达到了人类速度的极限。 好强的肉身,可…… 那又怎么样呢? 白忘冬身上的黑色褪去,紧接着,他的样子变成了一半黑一半白。 头戴高帽,身着寿衣。 一手拿锁链,一手托哭丧。 半鬼化.无常。 而在半鬼化之后紧随其后的,就是直接砸向了虎啸岭方向的一记哭丧棒。 鬼术.哭丧棒.惊魂! 咚—— 这一棒子直接就将虎啸岭的神魂给震了出来,看着他魂魄暂时出窍,白忘冬又拿起了另一只手中的锁链。 鬼术.勾魂锁.拘魂。 锁链朝着虎啸岭的神魂冲了过去。 那锁链没有半点阻碍地就上了虎啸岭灵魂的身,锁链紧缩,立马就要将灵魂出窍的虎啸岭给拽到他这边来。 完美限制。 咔嚓。 可就在这个时候,锁链不出意外的被虎啸岭的神魂给挣碎。 神魂第一时间就要朝着他的肉身冲去。 可白忘冬要的就是这个时间。 他身上的无常特征消失不见,紧随其后的是那开在眼角处的幽兰。 最多还有两秒,那神魂就要回归肉身。 这两秒,就是他给虎啸岭宣判的死刑。 半鬼化.雪幽兰! 雪幽兰一上身,白忘冬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降低了好几个度,那脚下的地面开始缓缓结冰。 白忘冬上前一步,手指轻轻点击在了虎啸岭的眉心之上。 鬼术.寒雀。 艳丽的孔雀张开了屏,极致的寒冰聚成了体。 一个巨大孔雀冰雕就这般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漂亮的翎羽还在迎风飘扬,白忘冬双手合十,微微闭目。 雀寒翎的寒冰翎羽在他的身后拍成一排,那锋利至极的刀锋让人心生畏惧。 紧接着,白忘冬睁开了眼睛。 漫天翎羽顷刻间冲向了虎啸岭的方向。 一秒,两秒,三秒。 他不知道冰孔雀能够困住虎啸岭多少时间。 但只要是过了三秒,一切就将尘埃落定。 可,有的时候,意外就像是个调皮孩子,总是要来捣个蛋。 咔嚓。 就在第四秒刚要被喊出的那一刻,孔雀冰雕之上迅速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白忘冬眼睛微眯的那一瞬间,一道庞大的身影从那冰雕当中直接跃出朝着白忘冬扑了过来,那是一只墨紫色的猛虎,它看着白忘冬的眼眸中有着浓浓的敌意和杀意。 凶戾的气息顷刻间在这天地当中暴起。 这一刻,白忘冬能够感觉到的只有迎面而来的煞气。 那煞气,让他的血液都仿佛冻结在了原地,不再流动。 好凶,好猛,好霸气! 但…… 好踏马的让人亢奋啊。 “你原来还真是只老虎啊!” 白忘冬的眼眸明亮的仿佛是两颗太阳一般。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扑过来的猛虎,霎时间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愉悦的舞动。 众所周知。 罗睺=大老虎。 那以此类推。 小老虎=小罗睺! 卧槽,这不一下子就让人激动起来了吗?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哈哈哈,你可千万别跑掉啊!” 面对扑上来的恶虎,白忘冬没有丝毫想要躲避的意思,他放声大笑,表情癫狂至极。 抬起双手直接就和那对虎爪碰到了一起。 咚! 白忘冬脚下的地板碎裂,他能够感觉到虎啸岭浑身上下那庞大的蛮力。 可是,可是,可是! 比蛮力的话,他也有啊! 白忘冬双目瞬间混沌,眼角的幽兰顷刻间消失。 下一秒,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染成了血红色的模样,紧接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出现了花纹,一条血红色的布条就这样捆绑在了他的眼前。 白忘冬能够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爆发。 半鬼化.修罗! 那极致的蛮力在顷刻间灌入他的全身,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在以成倍成倍的增幅释放潜力。 白忘冬的手掌和那虎爪五指交叉,将那对毛茸茸的爪子给握在了手里。 随即,一颗虎头就朝着他咬了过来。 白忘冬没有犹豫,直接赏给他一发头槌。 虎啸岭被这一记头槌给撞的眼冒金星。 他不敢相信,如此皮糙肉厚的他居然会被这人一头撞晕?? 可就在他发愣的这一秒,白忘冬直接抓紧了虎啸岭的手掌,然后表情飞快变得狰狞,那猖狂的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白忘冬直接将虎啸岭从原地举起,然后…… 嘭!!! 狠狠砸下! 那沉闷的砸击声让他心情特别的舒爽。 白忘冬松开虎爪,握紧拳头。 鬼术.百万! 这一拳直接朝着虎头砸了下去。 咚! 噗嗤—— 鲜血飞溅,脑浆四溢。 虎啸岭的脑袋给生生砸碎了一半。 白忘冬按着他的头,目光兴奋至极。 “你知道吗?据说武松三拳就打死了一只老虎。” “呐呐呐,你猜猜我要用几拳呢?” 说着,白忘冬又是一拳轰出。 “啊啊啊啊!” 虎啸岭挣扎着想要朝着白忘冬咬去。 可是这一拳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 只不过打歪了而已,没有轰碎他的另一半脑袋。 “最后一拳!” 白忘冬嘴角扬起愉悦的笑容。 他握紧拳头,随即,一拳轰出。 轰隆—— “吼!!!” 虎啸声声声入耳,拳头却丝毫没有停止下落。 下一秒,无数的墨紫色荆棘从地下钻出,直接冲向了白忘冬的方向。 白忘冬不管不顾,这一拳他一定要砸下去。 但黑色的荆棘却并没有冲着白忘冬而来,它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了白忘冬的位置,落在了虎啸岭的身上。 捆绑。 黑色荆棘眨眼间将虎啸岭的身体覆盖。 然后,白忘冬的拳头随之落下。 嘭—— 地面碎开,无数的碎石飞溅。 但这一刻,虎啸岭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白忘冬抬起头,朝着正前方看去。 那里,一只被黑色荆棘包裹的猛虎缓缓迈出了脚步。 白忘冬亢奋一笑。 嚯~ 原来还有第二回合呢。 第68章 最后的崩毁 还有第二回合? 哈,也是,这世道,在修行界里混着的人谁手里不捏着两张底牌当后手啊。 甭管代价如何,能保住命就行。 不过白忘冬可没从虎啸岭的身上看到半点“留得青山在“的意思,这丫的就是想要他的命。 就算是自己快没命了,也还是想要他的命。 “我什么时候这么招人恨了?” 白忘冬撩开自己额前被气浪掀乱的发丝,那眼中的混沌甚至狂乱到了要冲出眼眶。 他现在很欢悦啊。 他当然能够看的出来,对面这头老虎叔叔身上缠着的墨紫色荆棘正在吸取着他的气血,这大概是一部用来搏命的禁术吧。 也就是说,如果虎啸岭不能在气血衰竭之前把白忘冬的脑袋给摘下来,那他就会一命呜呼。 这是什么? 这他妈的是赌命啊! 倾倒的天平再度重归原位。 这一刻,两人又重新站上了同一个舞台。 白忘冬攥紧拳头,嘴角高高扬起。 刹那间,他身上的花纹猛地增生,那血红色的纹路迅速爬上了他的脖子,白忘冬能够感觉到庞大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撕扯着他的血肉。 那狂暴到无处释放的力量在他的体内乱窜。 鬼术.百万。 轰—— 墨紫色的妖力同漫天的鬼炁撞击在了一起。 血红色的眼眸与血红色的布条相互对视。 两股庞大的气息在此方天地当中疯狂朝着彼此碾压。 “吼——”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冲天而起。 那墨紫色的荆棘直接冲出来阴影朝着白忘冬疯狂地砸了过去。 白忘冬右脚后撤一步,面对那张牙舞爪的墨紫色荆棘,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一拳轰出。 轰隆—— 就犹如是雷电的轰鸣,白忘冬那与之相比秀气的拳头直接砸在了那墨紫色的荆棘之上。 巨大的爆炸力将那荆棘瞬间轰碎,可那荆棘就像是彻底疯癫了一般,即使被这般摧毁,但仍旧不要命地冲了上来。 白忘冬目中携带嗜血的目光,他右脚直接用力一踏。 嘭! 地面崩解,碎石冲天。 漫天碎石群中,无数道身影同时出现,朝着他的方向扑了过来。 又是分身! 但这一次的分身却有些实质上的改变。 白忘冬能够感应得到这些分身当中所蕴含的压抑爆炸力。 白忘冬双手猛地一抓,然后用力一扯。 周围的场景就如同是幕布一般被他直接拽在了手中。 那数十道身影与他之间的距离被他极速拉近,白忘冬摘下眼上裹着的布条。 那本该是鎏金色的眼瞳被染上了血红色的痕迹。 咚! 这就像是乐曲开篇的奏响,那数十道身影的头颅在一刹那间接二连三的爆开,血花飞溅,这些身影瞬间了无生机。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从他的身后的影子当中缓缓钻出,那锋利的荆棘,没有半点犹豫地刺向了他的后心。 白忘冬极速扭身,这根荆棘与他的身体擦身而过,只差一秒,就一秒的时间,若是能够再快上一秒,那这根荆棘就能够将白忘冬的整个身子穿透。 他的脸颊迅速靠近已经被墨紫色荆棘所覆盖住的虎面,那双血金色的眼球之上已经开始渗出点点血珠。 白忘冬看着眼前的虎脸,眼中流散出了血红色的光丝。 嗡—— 这是大脑在颤动的声音。 虎啸岭感觉到的是一股难以想象的庞大压力,那压力在他的大脑之上碾压,就像是顷刻间就能够将他的头颅给压爆一样。 嘭! 他的眼球直接炸开。 虎啸岭的痛叫声疯狂响起。 此刻,光线昏暗。 无数的墨紫色荆棘已然在白忘冬的背后升腾。 那些荆棘就像是一条条凶猛的毒蛇,让人望而生畏。 密密麻麻的荆棘将白忘冬和那天空隔开。 就像是要给白忘冬封上棺材一般。 “可真够吓人的。” 白忘冬平静的声音在虎啸岭的耳边响起,一柄花纹精致的佩刀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腰间。 绣春刀。 “我挺怕黑的。” 握刀,拔出。 凛冽的刀光将那被封闭住的黑暗全部照亮。 这一刀是晃眼的一刀。 无数的怨灵在这一刀上汇聚挣扎,那原本花纹精致的绣春刀在一瞬仿佛变成了无间炼狱。 白忘冬的动作没有半点的停滞。 他紧紧握住刀柄,然后扭身挥刀。 仙术.斩灵刀! 刀光乍起,碎掉了多少涟漪。 唰—— 这一刀挥出的那一刻,所有的墨紫色荆棘直接被那凛冽的刀光拦腰斩断。 刀光破开荆棘直冲天空,仿佛要将这夜空上的繁星都尽数斩碎。 “啊呜!!!” 那墨紫色猛虎趁这个机会从暗影中袭出,它全身都被墨紫色的荆棘所包裹,身形扩大了不止一圈。 巨虎一口咬在了白忘冬的腰身,就像是铡刀一般,想要将白忘冬给拦腰咬断。 咔嚓。 这是冰块碎掉的声音。 冰晶散落,遮盖住了虎啸岭整双惊骇的眼睛。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蠢。” 白忘冬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出现,脚尖轻点,直接落在了他的头颅顶上。 “我把后背露出来,你还真敢去咬。” 白忘冬双脚稳稳落地,手中雀寒翎已然亮出了寒光。 他俯视着下面的虎啸岭,手腕翻转,那雀寒翎的扇头直接点在了虎啸岭的颅顶。 噗嗤。 虎啸岭的下巴处,一个枪头浮现,紧接着,一根寒冰锁链瞬间穿透了虎啸岭的头颅上下。 那黑色的荆棘被直接刺破。 鲜血飞溅,虎啸岭整个人痛苦地吼叫。 但,就在这一秒,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然。 此时已经事不可为,无力回天,那不如玉石俱焚,至少到了最后,还能够完成自己的任务。 妖国万岁! 妖族永恒! 这两句话在他的心中震耳欲聋地响起。 他浑身的妖力开始极速攀升。 同一时间,那墨紫色的荆棘再度铺天盖地地将他的身体和他身体之上的白忘冬围住。 白忘冬注意到了他的每一个动作,瞳孔微缩。 一切准备就绪。 “死吧!!!” “吼——” 怒吼声猛地响起。 下一秒,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天际。 那一刻,无数的血气冲天而起,将周围的每一寸土地都给席卷在内。 崩坏,摧毁,生灵破灭! 这是最极致的毁灭…… 第69章 结束 血色光柱冲天而起,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都给席卷在内。 毁灭的气息不断的从这血色光柱当中喷涌而出。 五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这光柱足足持续了三十秒的时间才开始一点一点的消散。 而在那光柱的正中心,一朵朵冰花璀璨飞舞,花瓣散落,仿佛在表演着一场世间最美艳的凋零。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那冰花丛中响起。 紧接着,血柱彻底散去,冰花也在同一时间全部飞散。 白忘冬的身影从那原地露出。 他的嘴角溢出一抹血丝,整张脸一下子就白了下来。 这一爆来的可真够带劲的。 置身于那爆炸的中心,就犹如是孤舟在暴雨天的海上行船,让人能够感觉到的是一种极为恐怖的体验。 说实话,这体验感还蛮爽的。 “妖族都喜欢玩自爆吗?” 白忘冬踩了踩那血淋淋的地面,忍不住咂了咂嘴。 他记得当初抓那几头吞金兽的时候,也有妖想要自爆,但被他及时给冰封拦下了。 可这头老虎的修为比那条自爆的大蛇要高的多,白忘冬一时还真冰不住。 既然没办法阻止,那就只能好好享受了。 有生之年能在爆炸中心玩两次,那也算是稀奇的体验。 “咳咳。” 想到这里,白忘冬又咳嗽了两声。 可他还就是想不明白了。 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为了弄死他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明明有被管吃管喝一辈子的幸福生活在对着他招手,可他为啥头也不回得就走向彼岸了呢? 他就这么想弄死自己吗? 自爆的条件一点都不一般。 自爆者需要将自己的灵魂和肉身全部献祭。 这就意味着,不仅要身死道消,而且再无轮回之命。 啧啧。 彻彻底底地从这世间抹去自己全部的痕迹。 这对于普遍相信转世轮回的仙武封建社会来说,这简直就是最愚蠢不过的事情。 妖族余孽到底为什么会盯上他? 难不成是为了报仇? 别开玩笑了,要报仇早就报了,哪里用得着拖上这么久。 白忘冬摇摇头,甩了甩被炸的有些懵懵的脑子。 手心当中灵力涌动,朝着自己的心口位置按了上去。 仙法.太平经.回春。 虽然不快,但白忘冬身上的伤势还是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能够听到,一阵阵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个身着铁甲的士兵就从各条街道涌入到了这血淋淋的现场当中。 为首打头的人白忘冬不认识。 大概也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除了这些人之外,白忘冬还看到了京城府衙的人。 还没等那为首之人出声问话,白忘冬就直接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自己的腰牌,朝着为首那人扔了过去。 那人连忙接住,看着那腰牌上面的内容,那人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赶忙上前两步,将那腰牌双手奉上。 “下官见过大人。” “每次打完了才过来,你们这样能抓的住谁啊?” 白忘冬伸手接过了腰牌,给这群人的业务水平上了一个差评。 为首那人一脸的苦笑,也不敢反驳,可他心里真的发苦啊。 他们从一见到那通天彻地的火墙时,就已经马不停蹄地朝着这边赶了过来,可没想到紧赶慢赶,来到这边又是见到了结束的现场。 那血淋淋的场景和破碎的地面,这些都得他们五城兵马司的人负责处理。 说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觉得自己的工作就是清理现场。 “不知大人今日这是……” 虽然知道面前之人是锦衣卫,最好还是不要多问,可没办法,工作需要,他必须得问清楚了。 “妖族余孽。” 白忘冬想了想,然后补充道。 “一只主动找上来,想杀我的妖族余孽。” “嘶——” 听到“妖族余孽”这四个字,为首那人小心脏都颤了一下。 这一颤里既有怕,又有贪。 前者是因为传闻中妖族余孽都是杀人狂魔,心狠手辣,他就是一个小官,修为也不高,自然会怕。 而后者的话…… 怎么说呢? 你可知什么叫行走的五十万? 妖族那可是三灾两祸之一,朝廷对妖族余孽从来都很重视。 要是能活捉到一个妖族余孽,那他铁铁地能再往上爬一爬。 不过他贵有自知之明,就看这周围的现场,和刚才那冲上云霄的光柱,他就知道,这不是他能把握的住的东西。 看着白忘冬那苍白的脸庞,他很贴心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白忘冬摇摇头。 只是看着那滩血,眼睛眯了眯。 可惜了。 不说那本来能和蟒先生的妖丹凑在一起盘的虎妖妖丹,就算是他的尸体留下来,白忘冬也能把他挂在京城最醒目的地方,让他的同胞们好好瞻仰瞻仰。 万一要是能吸引到一两个想去见他,来自己这里买票的人,那自己这一次一定不会失手,将他们整个人都给留下来。 说到底,明明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为什么就非要玩自爆这一套呢? 上次他抓回来的那几只吞金兽可还好好的在诏狱三层里面当宅男呢,为啥这头老虎就不能和人家几个孩子好好想想呢? 说到底,这蠢老虎到底叫什么名字? 打了半天也不来个自我介绍,真他娘的让人无语。 “淦!” 白忘冬有点烦。 虽然打的时候很爽,但打完以后那麻烦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就上来了。 还夜班? 值个球。 回家,睡觉。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和那为首带队的人说了一声人,然后就直接大步朝着郊外小院的方向走去了。 把今晚的班给翘了,要是罗睺问起来,就说负了伤。 可刚走了一半,白忘冬就直接掉头,朝着北镇抚司衙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奶奶的,睡个毛。 查! 他必须要查出来这群妖族余孽吃饱了撑的来杀他的原因。 不然的话,今晚怕不是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看着他这套来去复返的动作,五城兵马司的领头人眨着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就……挺神经的。 有点吓人。 第70章 谢阴失踪 “不是……” 而就在白忘冬被虎啸岭袭杀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凤阳府,有两个人看着手里的纸条表情满是凝重。 “这老胡是直接把谢阴给拐跑了吗?” 穆远漠皱着眉头,出声说道。 “虽然谢阴那张脸确实长的挺他娘的招人喜欢的,可那毕竟是个公的,胡为那王八蛋也不好男风啊。” 胡为要是好男风,陈同是肯定逃不了的。 至于他? 他长的不好看他承认。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你那俏皮话了。” 陈同站在一旁,同样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 那是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人派人搜寻这两人下落的汇报。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那就是,这两人,失踪了。 本来他们之前和谢阴商量好确认情况的方法是两个。 一个是每过固定时间就让信鸽送回来一份报平安的信,这样的话能让他们知道任务情况无碍。 而另一个则是会在他们所过之地留下线索,这样的话,万一两人断联,那也能从这留下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两人。 可现在的问题是,两人留下的线索全都消失了。 去山里寻找的锦衣卫快把整座山都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两人留下的痕迹。 说实话。 要不是他们明确知道这两人确实进了山,恐怕就连他们都会怀疑这两人到底是否在那里走了一遭。 “事有诡异,得通知京城。” “京城啊……” 穆远漠有些牙疼的摸了摸头。 这丢的人里可是有谢阴的,也不知道要是让罗睺听到这个消息,他会不会发疯地直奔凤阳府这边来。 说实话,他是有点不太想见到这位深不可测的镇抚使大人的。 上个月他回京述职,见到的就是这位镇抚使大人。 压迫感实在是太大了,他光是坐在那里,朝着他看上一眼,穆远漠浑身上下的肌肉就下意识紧绷了起来。 这个人可怕的要命的好吧。 不过,即便是外号大猩猩的他也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他们凤阳府千户所罩不住的了,必须要让京城知道,让罗睺定夺才行。 所以—— “让小云儿跑一趟吧。” 陈同开口说道。 “她脚程比这信鸽要快,这消息能早点送到罗睺手里,我也能早点放心一些。” 这其实不是一个谢阴的问题,主要是谢阴这种人执行的任务那在锦衣卫中绝对是能排的上号的,他现在失踪,他的任务完成不了,那这就是大事。 穆远漠点点头,表情严肃了起来:“好。” 怕罗睺什么的,那就是开个玩笑。 消失的又不只是谢阴一个人,他兄弟也一起消失了。 胡为若是找不到,他能把那座山炸了。 “怕就怕,事情还不止如此啊。” 陈同叹了口气,想起了谢阴和胡为失踪前传回来的最后一封信,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愁容。 这凤阳府,怕不是马上就要热闹起了。 这对他们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来说,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穆远漠看到他这副表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老子的个比你高出来一头,老子都不怕,你怕个屌啊。” 听着他这粗俗的话语,陈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的,和这两货共事这么多年,他听得最多的就是脏话。 不过…… 还蛮中听的就是了。 陈同将他的手给拿开,轻轻一笑,说出了四个字。 “荣辱与共。” 这是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全体上下所有人的共识。 …… 弯月山。 土匪窝当中。 一身黑袍的张宇霄迎风而立,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怔怔出神,而站在他旁边的是脸被毁了大半的张懋义。 他紧紧皱眉,看着张宇霄,开口说道:“小师叔,你的杀性最近越来越大了,回龙虎山吧,先不要管这世间事了,你现在需要清心魔。” “心魔?” 张宇霄抬起头,看着那露出白骨的半张脸,目光平静犹如死水。 张懋义的脸是他毁掉的,因为他拦着自己除恶,所以他一时下手重了些,本来事后用药是能够让这脸完好如初的,可张懋义却说,要用脸上的伤警示他,所以就把这伤给留了下来。 但…… “世间遍地都是魔,这心魔除不除,又有何碍?” 张宇霄淡淡道。 “可你这次都杀妇孺了,那下一次呢,你是不是还要灭人满门?搞株连这一套。” “他们吃了不义之财买的肉,喝了不义之财买的酒。”面对张懋义的愤慨,张宇霄没有半点动容。“那个孩子的父亲一直教导他,只要抢夺别人的,就能让自己过的好。土匪的儿子还是土匪,不是因为他们生性坏,而是因为父母的教导,是埋在他心里的一颗种子。” “他的心已经坏了,若是不除,未来就是祸害。” “那只要将他送往城中悉心教导,未必不能将他的想法掰回来。”张懋义苦口婆心地劝阻道。“小师叔……” “别说了。” 张宇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也说了是未必,只要不是一定,那他未来就有可能是恶人,这样的险我不能冒。” 他现在容不得半点冒险的事情发生。 “小师叔!” 张懋义高声叫道,可张宇霄却充耳不闻,已经转身踩着这血淋淋的大厅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他眯着眼睛,总觉得最近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了起来,仿佛是视力出了问题。 是因为因果瞳用的太多了吗? 算了,不去想这些。 只要是能够将天下的恶人一网打尽,那这眼睛就算是瞎了,又有何妨。 除恶务尽。 除恶,务必要尽。 ——-——-—— ps:就针对“为什么在城里打架没人来帮忙”这个问题说说我自己的想法啊。 主要是三点。 第一呢,是小打小闹,不入人眼。 这个原因主要针对的大佬级别的人物。 白忘冬打得确实够凶,可毕竟在大佬的眼里,那确确实实是小打小闹。 第二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能察觉到有情况的人,除非是和白忘冬特别熟,例如罗党那些人,除此之外,很难有人认识那是白忘冬的灵力,知道打架的人是白忘冬,对于未知的交手,大晚上的一般没人会跑过来凑热闹吧。 毕竟一般这样的情况,大部分人想的应该就是“反正有专门的人管这事,闹不起来”。 要是真有人来帮忙,那十有八九也是冲着妖气冲天,降妖除魔来的。 第三点,时间问题。 这其实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别看写的篇幅挺长,内容挺多,但实际上打得很快的,交手的时间并不长。 除非是那种势均力敌的鏖战,打得手段尽出,天昏地暗,无限爆种的那种,这样的时间比较长。 其他的因素也有,但没有以上三点这么主要。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也不知道你们看的合不合理,要是觉得不合理我就尽量少写城中战,或者在这方面想办法完善一下。 就这样,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怕影响观感,所以特地说一下。 第71章 老子罢工不干了 “凡是走过,必留痕迹。” “只要有所为,那必然有所依。” 白忘冬一进到北镇抚司的衙门,就径直朝着档案室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看守在档案室门口的锦衣卫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寒压立马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本来睡眼惺忪的双眼骤然清醒了不少。 看着白忘冬那阴沉的表情,他下意识从站起身来,刚要开口,结果一个腰牌径直就朝着他飞了过来。 他连忙手忙脚乱地把那腰牌给接住,低头朝着上面的名字看去。 同一时间,白忘冬和他擦肩而过,直接头也不回地就迈过了档案室的门槛,进入到了档案室当中。 哐啷。 这是铁门关闭的声音。 紧接着,锁链滑动的声音紧随其后地响起。 白忘冬能够感觉到他的身子猛地下沉,失重感随后袭来。 整个狭小的空间当中只有一盏烛火照明,光线昏暗。 白忘冬因为刚刚眼睛流过血,所以眼球有些不太舒服,这样的亮度对他这受了伤的眼睛正是恰到好处。 下沉的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五秒的时间。 随着“哐当”的一声响起,那铁笼落地,铁门自动缓缓打开。 白忘冬从铁笼当中走出,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面前的景象随之豁然开朗。 那是一排排由黑铁打造的书柜,密密麻麻,数量到底有多少,根本数不清楚,光是站在门前,你就已经看不到这房间的尽头是在哪里了。 房间四周的墙壁都是由黑阴玄铁打造,身处屋内,那阴冷的寒气会直接爬上皮肤,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而这阴寒之气的来源远不止于此,从一进入到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在你看不到的每一个角落当中,其实就已经有一双双幽冷的眼眸紧紧地盯住了你。 那是蚀骨蝠,一种性情极为凶残的群居灵兽。 是锦衣卫专门训练出来用于看管这房间的灵兽。 蚀骨蝠在灵兽当中的杀伤力是能够排得上号的,可以这么说,若是这整个房间当中的上千只蚀骨蝠一同出手的话,即便是白忘冬都要落得一个落荒而逃的下场。 而这还不是这房间里最严密的看护。 据说,只是据说,白忘冬也没有亲眼见过,他也是听裴秀文老爷子提过那么一嘴,在这房间的最深处,养着一只山丘大小的腐骨尸猫。 这只的尸猫在整个灵猫群中的地位就如同蔺楠养的赤血蛇群中那条“小红”的地位。 那是真真正正站在的食物链最顶端的灵兽。 这房间中的上千只蚀骨蝠能这么安分,除了有被锦衣卫驯服的因素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有这只大佬级别的灵兽震慑。 而这只灵兽是在锦衣卫初建之时,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率领锦衣卫一众高手将其活捉驯服的,可以说,它的资历比锦衣卫现任所有的成员都要老。 有它在,天底下敢在这个地方撒野的,真的是九牛一毛。 可以说,整个锦衣卫中,除了诏狱之外,就是这个房间的看护最为严密。 这就是锦衣卫的档案室。 这里汇聚着整个锦衣卫自建立以来所有的机密档案。 锦衣卫中,副百户以下者不得进入这里一步,而进入这里的人,能看到什么等级的档案,全都要取决于他的官阶权限。 白忘冬是副千户,那便只能打开副千户能打开的柜子,而那些副千户以上的档案柜会紧紧锁住,一般手段,根本没办法打开。 白忘冬试过一次暴力开箱,结果差点没被那群蚀骨蝠嗜血的目光给戳成筛子。 而这密密麻麻的档案柜也不简单,这其实是一件质量极高的仙器。 白忘冬到现在也没有研究明白这玩意认人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其中涉及到的仙法和锻器术,麻烦的要命。 白忘冬要研究的东西太多,对这玩意的兴趣属实是不怎么大,所以就把它放到一边了。 走进档案室当中,白忘冬先是将身上被轰的残破不堪的衣服丢到了一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然后把外袍扔到了椅子上,径直走向了那密密麻麻的档案柜。 置身于这一个个封闭的柜子当中,白忘冬目光不停的寻找着这些年和妖族余孽有关的档案。 他还就不信了,把过往所有的案件都过上一遍,他能找不到对方的小尾巴。 就和他刚才嘀咕的一样。 凡是走过,必留痕迹。 只要有所为,那必然有所依。 很多的蛛丝马迹当下看不出来,但若是能够将所有的事件全都联系起来,也许能够找到很多隐藏在水面之下的联系。 这就像是在拼拼图。 一块拼图什么都不是,但把每一块拼图都给拼起来,到底是什么图案就能够一目了然。 从那些档案柜里把一份份档案全部取出,白忘冬随手就扔给了后面跟着的修罗,大块头伸手接住抱在怀里,跟在风风火火快步穿梭在这房间里的白忘冬身后寸步不离。 半个时辰的时间,白忘冬开着踩影步几乎走过了这房间的每一处柜门。 关于妖族余孽的档案,有他能看的,也有他不能看的。 将这些档案全部拿出,白忘冬带着抱着这堆档案的修罗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剩余下来的灵石被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拿出,抛给了冲出皮肤的鬼面,紧接着,那一只只鬼灵全部出现,将所有的档案一份份铺在地上。 白忘冬眼中燃烧着火热的目光。 他现在很不爽,特别不爽。 被莫名其妙的袭杀,这不是什么大事,家常便饭而已,毕竟他这么讨人爱,在意这个干嘛。 他不爽的是这件事背后的原因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因为逻辑链严重缺失,让他没办法把这件事的全貌给推出水面。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是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样的感觉就如同是百爪挠心,让他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这简直比要杀了他都难受。 所以…… “熬夜吧少年。” 白忘冬看着那一份份档案,表情疯癫。 不疯魔,不成活。 他就想看看,不眠不休几天,他能不能死在这档案室里,要是他死不了,要死的人就是别人了。 至于何家的任务…… 爱谁去谁去! 老子罢工了! 第72章 抽丝剥茧 白忘冬疯了。 这是夜流霜回北镇抚司报告任务进度的时候,听到其他的同僚说的。 据说这人受了刺激,开始在档案室里对着一群蚀骨蝠怪笑,那毛骨悚然的笑声惊扰得档案室里那群凶残冷血的蚀骨蝠都瑟瑟发抖起来。 管理档案室的同僚们实在是受不了,找上了罗睺。 但因为这个时候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遣人八百里加急送来了一份密信,在看了密信之后,罗睺就匆匆忙忙面圣去了,把这件事就放到了一边。 直到目前为止,白忘冬已经在档案室待了足足五天的时间。 五天啊,不眠不休,据看热闹的锦衣卫们说,他们眼睁睁看着白忘冬五天五夜没有合眼。 这怕不是要即将猝死的节奏。 不得不说,北镇抚司里无聊的人还真的蛮多的。 夜流霜看了一眼罗睺那锁着的房间,最后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去看看白忘冬的情况比较好。 虽然白忘冬要是真猝死了,不用再和她搭档做任务是件好事。 但毕竟同属于罗党成员,多少还是应该去慰问一下比较好。 而且她也好奇,能让白忘冬这么发癫的原因到底什么。 一念至此,夜流霜就要转身去往档案室。 可她才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罗睺的房间这边走了过来。 那人本来还在皱着眉,可当她的目光刚一接触到夜流霜的时候,那眉间的愁绪就全都一扫而空了。 “流霜姐!” 欣喜的声音响起,听得出来,能见到夜流霜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夜流霜朝着她点了点头。 她记得这个顺德府的小百户,昔年的时候,她也去过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拜访过那位踩影步方面的大师李沐风。 那个时候她在千户所住过一段时间,和紫云儿有过相处,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是可以。 “你来这里是……” “我是来给镇抚使大人送信的,但送完信之后,大人让人多留几日,等他的回信,这已是三日,我来看看回信是否已有。” 还没等夜流霜问完,紫云儿就把自己为什么在之类的原因给一股脑说出来了。 这热情的样子若是让白忘冬见到了,怕不是会认为他之前在凤阳府见到了一个假的紫云儿。 “镇抚使大人已三日未归,你可能还需要多等一段时间。” 夜流霜体贴地说道。 罗睺接到信就马不停蹄地去面了圣,然后自那之后就没有回来,可想而知,紫云儿送来的这份密信里的内容到底有多么重要。 “好吧。” 紫云儿耸耸肩。 本来她对凤阳府是归心似箭的。 可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到了夜流霜,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家什么时候都能回,可夜流霜又不是她经常能见到的。 现在有机会,那当然是要多在夜流霜身边待着啦。 “那流霜姐,你现在是要去哪儿?我方便跟着吗?” 在京城这三天,她一个熟人都没见到,就算是京城再繁华,那对她来说也有点无聊。 现在遇到夜流霜,要是对方方便的话,自然要跟着啦。 “档案室。” 夜流霜回应道。 紫云儿多了解夜流霜啊,这位姐向来话就不多。 没说不行,那就是行。 看着夜流霜朝着档案室的方向走去,紫云儿直接就跟了上去。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来京城这边的档案室,据说这档案室蛮厉害的,她这也算是能长长见识。 于是,一高一低两个姑娘朝着档案室走去。 而此时此刻档案室中,有个人本来灰暗下去的眼睛逐渐发亮。 他看着其中一份档案,眼中闪烁着幽邃的光。 …… “洪武五年,蛇妖杀人案。” “洪武七年,太子遇袭案。” “洪武十七年,翡翠盗窃案?” 这是白忘冬刚进入档案室的时候。 他从那眼花缭乱的档案中,一眼就相中了这三个案件。 洪武七年,妖族余孽曾经在这京城当中针对懿文太子朱标组织过一次规模不小的刺杀,但很遗憾,失手了,太祖震怒,直接下令血洗京城。 这是一个分水岭。 在太子遇袭案之前,妖族余孽的活动还是十分频繁的,就像是蛇妖杀人案,这就是妖族在猎食,那个阶段的妖族藏头露尾的,十分的狡诈,抓起来滑不溜手,再加上那时锦衣卫还没有成立,所以妖族余孽的事情让朝廷很是头疼。 但从洪武七年开始,白忘冬估计,应该是妖族余孽的领导班子出现了决策上的重大失误,将矛头直指向了人族皇室,结果这么一失败,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让暴怒之下的洪武帝抓住了尾巴,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自那以后,妖族余孽在京城就完全没有了活动的迹象。 当然,彻底被扫干净那是不可能的,这种东西就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从洪武七年的大清洗之后,妖族余孽就进入了蛰伏期,长达十年没有了下落。 后来,在太子遇袭案之后的第一次活动,就是洪武十七年的这桩翡翠盗窃案了。 没有杀人,没人吃人。 只是盗走了一尊翡翠观音仙灵像。 这灵像主要的功效就是疗伤,白忘冬猜测,应该是妖族余孽那边有重要的人物受了重伤,迫切需要这尊灵像来进行疗愈,所以这才让蛰伏许久的妖族余孽重新露了踪迹。 再之后,可能是抱着既然露都露了,那还不如直接破罐子破摔。 洪武十七年后,妖族余孽重新恢复了在京城的活动。 但一直都未有太多的大动作,频繁出现的就是盗窃案,这态度,与之相比温和了不止一星半点。 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唯一的可能就是决策人出现了更替。 可即便是如此,杀人案也从未有过停止。 因为人族的肉一直都是妖族最好的补品,这样的诱惑不是说一个决策人改变就能够制止住的。 “建文元年,又有过一次袭杀,是因为改换了王朝,新帝上线,所以他们觉得机会又来了?” “可这一次还是失败,但可以看的出来,和太子案的阵容相比,建文袭杀草率了不止一星半点。” “嘶,这是……” “妖族方面出现了分化,强硬派被当做弃子进行了清扫。” 应该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吧。 很显然,这件事过后,建文皇帝也震怒了,但他并没有大规模的去清扫妖族,因为和洪武帝在时不一样,建文皇帝的皇位坐的并不安生。 他的注意力不在妖族余孽的身上,而是把目光放在了京城之外,那各个封地的亲叔叔身上。 自这件袭杀事件过后,妖族又一次进入到了静默期。 “强硬派被清理,蛰伏派主导的领导权。” 白忘冬下了这么一个判断。 后来就是靖安之役,原本打算渔翁得利的妖族被入城的燕王铁血威慑,那一颗颗建文臣子的头颅告诉了他们这大明的新主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几乎在朱棣处理建文臣子的同一天,罗睺带着谢阴和林昭月将整个京城上上下下都给犁了一遍。 原本蠢蠢欲动打算出击的妖族余孽露出了马脚,直接被那三人组给一个接着一个找上门去拔除。 至此,跳起来打算改换城头大王旗的妖族余孽又安稳了下来。 直到…… “永乐二年,京城连环盗窃案。” 白忘冬看着这份记录,眼睛微眯。 这就是他侦破的那个案件,可和他了解到的不太一样,准确的说是这件事之后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青帝化生盏。” 就在白忘冬查完连环盗窃案之后,皇商家族王家被人灭了满门,虽然现场处处表明这就是一起劫匪谋财害人的案件。 可在这失窃的东西中,却提到了这么一个东西,那就是青帝化生盏。 下面补充内容的笔迹白忘冬很熟悉,这是罗睺的笔迹。 大概内容就是,他觉得王家灭门不是劫匪所为,灭门之人就是冲着青帝化生盏去的,而这件案件和白忘冬侦破的连环盗窃案有关。 罗睺怀疑,当初连环盗窃案的凶手就是在找青帝化生盏的下落,所以,将这个案件也就并入到了连环盗窃案当中。 “青帝化生盏啊。” 手指摩挲着档案,白忘冬眼睛微眯,思绪翻涌。 青帝化生盏,听着名字毫无疑问就是青帝系列的仙器之一,众所周知,青帝是传说中最大的发明家。 这是个搞科研的,他留下来的仙器多的数不胜数,甚至于后世有不少炼器师都以青帝为榜样,将自己打造出来的仙器也都冠上了青帝的名字。 青帝这个系列也算是有了正版盗版之分,也就是真假之分。 毫无疑问,假的青帝仙器不一定差,但也不一定好,良莠不齐,品质参差。 而真的青帝仙器流传至今的大部分都不会差,并且青帝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套炼器手法,这手法至今已然失传,可不可否认的是,这手法真的很优秀。 他炼出来的仙器,即便是渡过万年,那也同样是极品中的极品。 青帝化生盏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 而它的有名来自于青丘狐族。 青帝化生盏如何落在青丘狐族手上的着不得而知,但知道的是,在妖族没有被灭掉的那个时期,青丘狐族作为妖国里的大族,青帝化生盏就是它们族中的圣物,地位好比帝阳在大明的地位一样。 至高无上。 但自从妖国被灭,青丘狐族也被屠杀之后,青帝化生盏就流传到了民间,千年来下落不明。 而诏狱当中还有着一个和青帝化生盏有着极大渊源的人物。 “青璃天。” 青丘狐族皇室最后的荣光,青帝化生盏最后一任的使用者。 一个逃了半辈子,又被关了半辈子人。 曾经青丘皇室的长公主。 如今诏狱九十五层的阶下囚。 这两个身份,一个天,一个地,无异于从天堂到地狱之间的差距。 这件事之后,罗睺也让罗绫提审过青璃天,但很显然,在必须要保住青璃天性命的前提下,罗绫老师没办法放手施为,最后的收获微乎其微,基本上什么都没有问到。 但这件事也算是告诉了白忘冬一个答案。 那就是青帝化生盏既然已经落到了妖族余孽手中,那盗窃案这件事就算是彻底完结,白忘冬不知道他们拿到青帝化生盏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但既然东西都已经拿到了,他们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再生枝节。 所以,不知名的虎妖来杀他,绝对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是什么呢?” 白忘冬眼睛眯得越来越紧。 既然现在的妖族处于一个蛰伏期,那为什么还要特地来杀他呢? 寻仇也好,滋事挑衅也罢。 现在这个阶段,妖族余孽不可能做出这般无智的事情,那就说明,杀他,这件事是与利益相关的。 可杀死一个他,又能带来什么好处呢? 白忘冬想不到,甚至于杀他等于是在挑衅罗睺,两年前都已经被老罗虐了一遍了,这群人没必要的话,应该不至于要他的命。 那就是说…… “我危害到了他们的利益?” 可他最近在干嘛? 他最近在查何家的事情啊。 何家和妖族有关联? 不对。 何文良的任务是罗睺在陈海案之后交给他的。 也就是说,这件事涉及到的对象应该是…… “建文逆党。” 记忆逐渐回归。 他记得当初在查到罗永盛的时候,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建文逆党和妖族余孽有所勾结。” 但,勾结归勾结,这两波人永远都不可能融到一边,可能暂时是有合作的事情,但想要同心协力根本不可能。 所以妖族余孽来派人帮建文逆党杀人什么的,只有一种情况。 “我妨碍到了他们联手进行的计划?” “嘶——” 这何文良居然还是个关键? 这可真是…… 那问题来了。 白忘冬眉头一挑。 “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查这件事呢?” 他藏的…… 可是很好的。 第73章 困难 是在哪个地方出现了纰漏? 白忘冬回忆着何家之事的每一个细节。 他自问自己藏的还算是蛮好的。 虽然不至于到天衣无缝的程度,但至少短短三四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人把这件事和他扯上关系。 从开始到结束,原本计划中第一阶段的所有流程白忘冬全都交给了谢采纭去办。 谢采纭到京城并没有多长时间,京中能够知道他和谢采纭关系的人屈指可数,即便是真的有人顺藤摸瓜查到了谢采纭,那这件事也不会和他联系起来。 他每次去水榭天都是悄悄去的,房间也是谢采纭专门给他准备好的,水榭天里面招待他的人都是谢采纭的心腹,其他人甚至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 他的踪迹绝对不会暴露。 如果说真的有人能够从这件事中把他找出来的话。 那白忘冬只能想到两个漏洞。 一个是纪纲,一个是谢采纭。 如果纪纲和这两方的人有联系,那么这个祸水东引的骗局当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而如果谢采纭出卖了他的话,那基本上整件事的真相就等于是全部暴露了。 可…… 前者即便是再贪婪,也会清楚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的道理。 毕竟纪纲只是贪,又不是蠢。 他圣眷正浓,还和汉王有密切往来,一般的事情根本影响不到他的前程,可若是一旦和建文逆党与妖族余孽扯上关系,他如今的一切都得玩完。 他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所以纪纲这边基本上是可以忽略掉的。 那就是谢采纭? 白忘冬眉头微皱。 怎么说呢? 谢采纭真的有背刺他的理由吗? 就像是他之前说的一样,他与谢采纭是因利而聚,只要谢采纭找不到能够替代他的下家,那基本上两人的关系就会稳固的要死。 虽然彼岸门是邪门,但那也是在册邪门,如果没有必要,像建文逆党和妖族余孽这样的烫手山芋,他们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一个是可以互惠互利的交易伙伴,一个是避之不及的大麻烦。 怎么选根本连考虑都不需要考虑。 那这问题就来了。 又不是纪纲,又不是谢采纭的。 那他的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的? 难道还有第三种可能在? 白忘冬眼睛越眯越紧。 脑海当中飞快筛选着一个又一个选项。 怎么说呢? 他总觉得这种感觉有点让他熟悉,就像是不久之前有过同样的疑惑一样。 一条跳出水面的鱼。 一个意料之外的存在。 不同,但却相似。 “是她?” 白忘冬敲打着档案的手指停顿了下来。 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个蓝发蓝眸的女子瞬间跃入他的脑海当中。 梦清公主!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回到最初的问题。 一个人真的能够了解他了解到这种程度吗? 盯着手中的档案看了许久,白忘冬摇了摇头。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话,那岂不是说明,在这京城当中,已经有三方势力搅和在了一起。 而且这三方势力从根本上来说,还都是妥妥的谋逆乱党。 “啧。” 一不小心就发现了个大的。 “不过这些都没用。” 白忘冬突然把手里的档案给扔到一边。 即便知道了是谁在对他下手又如何,知道了谁和谁联合在一起了又如何? 他来档案室不是来解密的,他要的是解密之后的答案,一个能够让他报了这一爆之仇的机会。 可现在连人家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你到哪儿去报仇啊。 搁这儿坐了一天的,故事有实据没实据地推导出来一大堆,但最重要的东西是一点都没有找出来。 这怎么能行。 这踏马不纯纯是在浪费时间吗? “淦!” 白忘冬‘啧’了一声。 可踪迹这样的东西真不是好找的。 锦衣卫里从来都不缺少聪明人,这些档案也都是副千户以上级别能够看到的。 白忘冬不相信他是第一个这么无聊的想要做这件事的人,可到了现在这两方逆党都还在京城里时不时的活跃一下,这不正说明了对方的狡猾。 想要抓到对方的尾巴,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至少…… 光凭这些档案,是没办法把拼图给拼完整的拼起来。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直接朝着那档案柜的方向跑了过去。 进入档案室的锦衣卫同僚看到这一幕差点没被吓了一跳。 但白忘冬没有在意这群人的目光,直接带着修罗又走了一趟,将有关于建文逆党近些年来活动的所有档案都给拿了下来。 既然光靠一边的拼图没办法把图案拼完整,那就再来一边混合着拼。 两拨人不是合作了吗? 那他就不信他们没有关联的地方。 将这些档案再一一摊开。 白忘冬大脑飞快转动。 和那些曾经研究过这些档案的锦衣卫不一样,他有着比他们多出来的一些优势。 例如,他知道两方人联合了起来。 例如,他昨天晚上刚刚遭遇了一只虎妖的刺杀。 例如,他知道何文良大概和建文逆党有所联系。 又例如…… “不够,不够,不够,根本不够!” 白忘冬抓着自己的头发,暴躁地将手里的档案给直接甩到了一边。 即便是加上建文逆党的档案也根本不够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又在这里待了一天的时间。 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白忘冬本来就受伤了的眼睛都有点发红了,他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气喘吁吁地看着地上铺开的这些情报。 还是太少了。 如果只靠这些的话他能找到什么啊? 他需要新的拼图,必须要有新的拼图才行。 想到这里白忘冬猛地抬起头,又看向了那档案柜的方向。 而就在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那眼中的阴寒将周围围观的锦衣卫给吓了一跳,白忘冬静静地看着这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一句话也不说,那幽邃的目光就如同是一池寒潭,让人只是被看着就全身发冷。 这群人下意识让开了道路,可白忘冬还是没动。 他歪了歪头,看着这群人,仿佛若有所思。 那诡异的目光骤然让这群观众毛骨悚然了起来。 终于有个人受不了他这目光,抬脚离开了这边,有人带头,这群人一哄而散。 虽然吧,北镇抚司里的怪物不少,但像白忘冬这种狠下心来能对一府生灵下手的玩意,他们还是有所忌惮的。 怪物是怪物,疯子是疯子。 而疯了的怪物,又是另一种的类型。 不一样的。 有种恐惧,和实力无关。 看着他们的背影,白忘冬目光闪动,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神经质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让那些没走远的锦衣卫浑身起鸡皮疙瘩,脚步都不知道快了多少。 见到他们走远,白忘冬收回了目光。 说真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是有了一个将废物最大化利用的想法,可一想到自己暂时还没有将猎杀大老虎计划给完善,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可能会被罗睺给一拳锤死。 所以他暂且将这个想法收回到了脑海当中。 他现在,还是要先去找拼图才行。 “咯咯咯。” 白忘冬的笑声在这幽静的档案室中不停地回荡。 他现在脑子被超多情报给填满,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身边全都是建文逆党和妖族余孽。 他奔跑在这档案室中,那光脚踩踏着地板的声音在这档案室里不停地响起,他张开双臂,拥抱着那冰寒的阴气,笑声越来越疯癫。 “不对,不对,全都不对。” 白忘冬的手指在那一排排的档案柜上滑过。 他蹦蹦跳跳地拍打着那些柜子。 新的拼图到底是在哪儿呢? 看着那些他再怎么使劲都没办法打开的柜子,白忘冬心头想要暴力开箱的想法愈演愈烈。 眼眸当中燃烧起浓浓的火焰。 他的目光就像是吸引到了看管着档案室的蚀骨蝠,一双双眼眸在那黑暗当中张开,朝着白忘冬齐齐看了过来。 感受到那一道道嗜血的目光。 白忘冬站定身子,他直接抓住柜门,一下子就翻身爬到了档案柜的顶端,然后双腿垂落,坐在铁柜上,和那些齐刷刷看向他的眼睛们对视在了一起。 这波,这波也是以一敌千了好吧。 白忘冬就这样盯着对方一动不动,而对方也盯着白忘冬一动不动。 就像是在比谁先眨眼一样。 这时间就在这一分一秒当中溜走。 渐渐的,白忘冬那狂躁起来的眼眸缓缓平缓了下来,那扬起来的嘴角也一点一点的放平。 也许是再也感觉不到白忘冬的负面情绪,蚀骨蝠选择了投降,就当那群蚀骨蝠正要闭上眼睛的时候。 白忘冬的笑声再度响起。 “啊哈哈哈哈哈!” “我他妈的找到了!” “爷他妈的找到了!” “哈哈哈哈哈。” 接过雪幽兰手中递过来的一份档案,白忘冬看着上面的名字,那原本灰暗下来的目光顿时绽放出了诡异的光芒。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干燥的嘴唇,目光混沌到让人难以想象。 “我来找你了哦~” “嗬嗬嗬。” 第74章 爱好和平白忘冬 当铁笼触碰到地面的时候,那铁门缓缓打开。 夜流霜带着脸上满是好奇的紫云儿从铁笼当中一步迈出,径直走入到了档案室里面,左右观望了几眼,然后直接就锁定了一个方向,大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紫云儿本来还在好奇地看着档案室里的一砖一瓦,但见到夜流霜加快了脚步,她也直接抬脚跟了上去。 左拐右拐之后,夜流霜终于是在那堆成一座小山的档案中见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白忘冬!” 紫云儿一见到眼前的人,立马惊奇地叫道。 她本来以为夜流霜来当档案室是为了哪个案子没想到是来找白忘冬的。 而更没想到的是白忘冬现在的样子。 怎么说呢? 白忘冬现在的脸色就跟纵欲过度了一样,那皮肤白的吓人的很,眼窝深陷,黑眼圈颜色深的吓人,那干燥的嘴唇让紫云儿来判断的话,估摸着至少有两三天滴水未进了。 这样子,知道的知道这里是锦衣卫的档案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锦衣卫的诏狱呢。 一个锦衣卫的副千户,怎么就混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她的声音,白忘冬放下了手中的档案,顺着声音直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可就是这一眼,让紫云儿脚步下意识就后撤了一步。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落后了夜流霜一个身位。 没办法,实在是这眼神有些过于瘆人,让人不寒而栗。 “你这是……” 夜流霜黛眉微皱,出声问道。 她本来以为同僚之间传的那些话有夸大的成分,可真当见到白忘冬的时候,这才知道,他们所言非虚。 白忘冬现在这样子,不是疯了,就是魔怔了。 她紧紧盯着白忘冬的那双眼眸,能看到的只有让人头皮发麻的混沌,那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杂糅到了一起,甚至让她有了拔剑的冲动。 “无事。” 白忘冬语气平静至极。 “你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了一些传闻。”夜流霜淡淡道。“前来印证。” “传闻?” 白忘冬眉头微挑,不知道她在说啥。 夜流霜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白忘冬疑惑看着她,随即抬起手,手中冰晶闪烁,一面巴掌大小的冰镜就这样在他的手中浮现,白忘冬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下子就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 白忘冬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这三天的时间想到的东西太多了,搞得脑子乱乱的,一时间忘记了情绪管理。 他轻轻眨眼,霎时间,眼神骤然变化,眼中的混沌被瞬间收回,目光一下子清澈了下来。 “你这是在查什么啊?” 紫云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她知道锦衣卫的规矩,所以没有去看地上散落的那些档案,直接好奇地问道。 “我昨天,不对,前天,也不对,这应该是大前天晚上了。” 白忘冬扶着有些昏涨的头开口道。 “我被人给当街刺杀了,在查凶手。” “嘶——” 紫云儿一听到白忘冬的话,有些惊奇地龇了龇牙。 对于一个后勤人员来说,当街刺杀什么的,好像还真的是从来和她无缘啊。 “是什么人?” 夜流霜闻言直接开口问道。 “一个虎妖。”白忘冬说道。“人已经死了,临死之前炸了我一波,说实话,有点子疼,所以我得想办法炸回来,要不然的话,我浑身不舒服。” “你现在就该不舒服吧。” 紫云儿蹲在他身旁,满脸唏嘘地看着他,指着他的眼睛说道。 “你的眼睛都流血了。” “嗯?还在流?” 白忘冬闻言揉了揉眼。 看着手上那血渍,愣了一下。 看来太平经的回春篇这次对他眼睛的伤势没什么效果啊,也是,修罗的眼上的布条不是那么好摘的。 看来这不只是外伤,还是受到了反噬。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一个药瓶径直朝着他的方向飞了过来。 白忘冬身体条件反射一样的动了起来,直接抬手将那药瓶接住。 这是夜流霜扔给他的。 白忘冬也没矫情,主要是之前两人搭伙过任务的时候,白忘冬没少吃过夜流霜的丹药。 没办法。 谁让人家是家底丰厚的仙门亲传呢。 天剑山那可是修行界一等一的大仙门,里面的丹药好多都是独家的,就拿白忘冬手中这瓶疗伤的丹药来说,比市面上经常见到的丹药效果至少高出了两三成。 将丹药吞服而下。 白忘冬运转体内灵力加速炼化着丹药的药力。 他能感觉到,有着一股清凉的气息正在朝着他的眼球位置流去,那股清凉的气息一触碰到隐隐作痛的眼球,就附着了上去。 白忘冬顿时感觉自己的眼球轻松了很多。 有用。 看来这丹药是能够治反噬的。 白忘冬抬起头,看向夜流霜。 夜流霜可能是看出了白忘冬眼中的疑问,随即开口说道:“剑修常有剑意反噬的时候,这愈灵丹就是针对反噬研制出来的。” “你如何能看出我这双眼睛是受到了反噬?” 白忘冬奇怪问道。 夜流霜平静回答:“一般的外伤你自己能治,拖不了三天,况且……” 夜流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看到那双眼,白忘冬恍然大悟。 剑目。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剑修的眼力,尤其是这个剑修还修出了剑目。 因为夜流霜平日里很少有用到剑目的时候,所以白忘冬差点都忘了和他的灵目一样,夜流霜的剑道也到了能够修出来“目”的程度。 “那你这是找到妖族的下落了?” 紫云儿适时插口,这语气更好奇了。 毕竟那可是妖族余孽,藏了这么多年,能被白忘冬轻易找到? “我不想告诉你。”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白忘冬一开口就能气死个人,紫云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么长时间没见,她居然忘了眼前这人是个什么脾性。 “哼,我还不想知道呢。” 傲娇的小豆丁一扬头,直接开口说道。 “那你问个啥。”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既然不知道还想问,简直就是浪费他的口水。 “话说回来,我刚才就想问了。”白忘冬看着紫云儿,满是疑惑。“你咋来京城了,是凤阳府出什么事情了吗?” “呸呸呸,你们京城才出事情了呢。” 紫云儿晦气地“呸”了两下,然后回答白忘冬的问题。 “我是来送信的,但镇抚使大人让我先别走,说是另有安排,今日已经是第三日。” “送信?” 白忘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了夜流霜。 “老罗呢?” “入宫面圣。” “入了三天?” “对。” “嘶——” 白忘冬倒吸一口凉气。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罗睺三天三天不着家的。 “凤阳府的话……” 看着夜流霜,白忘冬慢慢问道。 “谢阴是不是去那边了?” 毕竟他就是因为谢阴离京所以才去南镇抚司送了关于他的举报信,让纪纲最近一段时间奔波于拿捏罗睺手下大将的伟大事业当中,顾不上注意何家的事情。 而白忘冬记得,谢阴这一趟出行要去往很多城池,凤阳府就是其中的一个。 夜流霜点头。 她也想到这一点了。 她估摸着,可能是谢阴的任务出了什么问题,这才让罗睺如此急忙。 当然,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他是知道的,谢阴的任务是去查白雕玉简去了,如果谢阴真的见到了那位传闻中剃发为僧的建文皇帝,那传回信件来,罗睺也得火急火燎的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位想侄子想的夜不能寐的永乐皇帝去了。 两人在宫中合计好几个晚上,最终,一拍板。 “嘿!” “弄死那个龟孙。” 也许就是在商量这件事商量三天三夜,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怎么说呢,永乐帝朱棣对那位被自己篡夺了皇位的侄子来说,是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啊。 “那就这样吧。”白忘冬挣扎地靠着墙从地上站了起来。 坐了这么久,他的腿都坐麻了。 “本来还想着和老罗说一声呢,既然现在他不在,那我就自己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 紫云儿是扶着他站起来的,看着白忘冬现在的身体情况,她不解地问道。 “对啊,我得快点把心里堵着的这口气给放出来才行。”白忘冬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要不然的话,我就算是躺床上都睡不着。” 他得心里舒服了,这身上才能够舒服。 “我陪你一起?” 夜流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虽然不是很想和白忘冬搭档组队,但没办法,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白忘冬以这样的姿态去面对强敌。 “不用,真的不用。” 白忘冬摆摆手,语气漫不经心。 “我是去讲道理的,又不是去打架的。” “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热爱和平。” “呵。” 夜流霜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声,也算是回应了。 不过既然白忘冬不需要,那她也就不强求了。 她了解白忘冬,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的话,他不会这么说的。 “那你多加小心。” “嗯。” 白忘冬径直迈过了那一堆堆的档案,在紫云儿的注视下和夜流霜擦肩而过。 “晚安~” 轻快的声音响起。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再也找不到半点的踪影。 第75章 幽宁十九巷 白忘冬向来是个公平的人。 蠢老虎炸他的时候是晚上,那白忘冬上门寻仇就不会是在白天。 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他现在精神反而亢奋的不得了,一想到之后的事情,他整个人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在欢歌庆舞一样。 回了趟家,收拾了一下这些天杂乱的外形,白忘冬趁着夜色上了鬼市,从鬼市里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他就直接下了船,马不停蹄地朝着一个地方赶去。 说真的。 真不怪这么多年来,锦衣卫找不到建文逆党的尾巴。 实在是这群人藏的有些太深了。 和妖族余孽时不时出来搞点大动静不一样,这群人做什么都是在暗地当中,每次行动都会将自身的存在给摘出去,等到锦衣卫反应过来这件事幕后是他们操作的时候,他们已经溜之大吉。 这一前一后的时间差让他们面对起锦衣卫来要比妖族余孽从容许多。 不过也只是比妖族余孽从容罢了,和妖族余孽不一样的是,这群人的活动十分的频繁,虽然不易抓到尾巴,可架不住量大,积少成多之下,建文逆党被抓住的案子也不少。 白忘冬就奇怪了,建文帝都销声匿迹整整两年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在打着他的旗号办事。 如果只是顶了个旗号的话,那也就算了,可看这群人的所作所为,他们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拥戴建文皇帝。 他们是真的很认真地在筹谋把永乐给弄死,然后再将建文皇帝给迎回京城,重登圣驾。 建文帝竟有如此强大的个人魅力? 白忘冬弄不懂,也不想弄懂。 他现在想的全都是半个时辰之后的画面。 感谢何文良,如果不是他的话,自己真的没办法找到这个地方。 就像是之前说的,建文逆党的踪迹太过于难寻,锦衣卫从来都不缺聪明人,白忘冬之所以能够用三天的时间去找到他们几个月都找不到的东西,完完全全就是因为他比别人要多知道一些东西。 例如,何文良。 例如,何文良那天晚上的行踪。 白忘冬一开始还真的将这点给忽略了,因为比起那海量的档案来说,这一点放到那里面简直微不足道。 可有的时候,越是不起眼的东西就越是关键。 白忘冬找到了之前关于何文良的所有记录。 这小老头的前半生还蛮曲折的,在家乡的时候,是当地有名的神童,本来应该是早早就要上京参加科举的,可不知道因为什么留在了家乡,结果这一待就是十多年,等到再上京的时候,洪武已经走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 他稀里糊涂地入了官场,没两年,太祖驾崩,建文帝上位,他官至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啊,三品大员,可想而知,当时是如何受到建文帝的看重。 即便是后来因为没有迎合朝廷削藩主流被平调到了吏部,可还是侍郎的位置,并没有变化。 这说明,在这个时候,虽然他的主张得不到建文帝的认可,可这看重是半点都没有减弱。 白忘冬之前只关注了这老头的郁郁不得志,可没有想过,建文帝为何对他如此的看重。 就在白忘冬翻看何文良履历的时候,突然就查看到了这么一条记录。 建文三年,曾经有一位礼部官员,因为和藩王有所往来,结果被当时的锦衣卫给秘密拿下,从这个官员,牵扯出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清洗行动。 而这个官员,和何文良曾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在这件事发生的前一个晚上,两人刚刚在一起喝过酒。 当时何文良也因为这件事被锦衣卫带走审问了多日。 但最后却完好无损的出了锦衣卫衙门。 白忘冬从那茫茫档案当中找出了何文良当时的口供。 说实话,这份口供看起来没有半点特别的地方,就是一份正正常常的不在场证明的供述,而让白忘冬注意到的,是这份口供中的一个地名。 幽宁十九巷。 老何说,在那位礼部官员秘密组织那些和某藩王勾结之人的人的聚会时,他当时正在幽宁十九巷中教训他那和地痞无赖混在一起的小孙子。 然后经锦衣卫的人核查,当时何文良确实是去了幽宁十九巷。 而且何家的小孙子何代昌那段时间常和幽宁十九巷的小痞子们有联系,何代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亲自拿着棍棒去那里抓人。 这件事当时在京城当中也不失为一桩饭后笑谈,不少朝廷官员都拿这件事来教育自家子孙,告诫他们莫要让自己也学那何老头做那棍棒长辈。 有那么多人作证,这个证据确确实实能够证明何文良没有去参与那场聚会。 诸如这样的问题,锦衣卫审了很多,见何文良的口供中没有半点异常,这才将人给放了出来。 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也是赵曦。 要不何文良说赵曦是绵羊呢,要是放到洪武时期和现在的罗睺时期,何文良这一趟锦衣卫之行,不死也得先脱层皮出来。 建文时期对于与藩王私通者的态度和现如今对建文逆党的态度差不多。 宁错杀,不放过。 有事没事,只要抓了,那就先上两道菜尝尝。 之所以白忘冬一眼就瞅到了幽宁十九巷这个关键词,其实原因很简单。 何文良那晚消失的地方,就在距离幽宁十九巷之外不远处的位置。 只要再过两条街,那就是幽宁十九巷。 结合建文时期,何文良常常光临幽宁十九巷这个情报来看,白忘冬真的很难不怀疑幽宁十九巷这个地方有不对劲的地方。 白忘冬甚至怀疑,昔日在建文朝,其实建文帝手下就已经有一支秘密组建起来的暗谍势力了。 而如今建文逆党的主力,十有八九就是这支暗谍势力的残余。 例如…… 某位“贾先生”。 “啧。” 白忘冬大大咧咧地看着眼前这条脏乱残破的巷子,不爽地咂了咂嘴,随即目光玩味地看着它,嘴角高高扬起。 “就是这儿了。” 第76章 以牙还牙 “幽宁十九巷。” 白忘冬走在这脏乱残破的巷子里,闻着那难闻至极的味道,整个人表情满是嫌弃。 这里就是一个劣化版本的颠倒巷。 和颠倒巷里的恶人凶人相比,这里的地痞无赖小混混们就是一群菜鸡。 但是人菜不一定就比颠倒巷的人的要好。 作恶这种事情和强弱无关。 甚至说,正是因为毫无力量,所以欺负起比自己更弱的人来才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阴气是这世间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 换句话说,有一部分就是生灵劣根性的体现。 当白忘冬进入到幽宁十九巷的那一刻,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雀蛊的欢悦。 阴兵的主要构成是阴气,能让雀蛊如此欢悦的阴气,可想而知,这里的负面情绪聚合到了多浓郁的程度。 他知道,朝廷之所以不对这幽宁十九巷下手,最重要的就是在为这群渣滓提供一个集合地。 当把所有的渣滓都放置在了一个地方,那其他地方的治安就会好上很多。 无论是幽宁十九巷,还是颠倒巷都是这个道理。 倒也不怪建文逆党会把一处根据地放置在这个地方,如此混乱的地界,又没有朝廷的看管,多方便进行隐藏啊。 可惜…… 嘭! 当白忘冬走过一处瘾君子摊子的时候,那摊子之上的所有人的脑袋在一瞬间爆开。 这血淋淋的画面带给了周围人不小的震撼。 白忘冬头也不回地和这群无头男尸擦肩而过。 他熬了三天的夜,现在心情实在不怎么好,看着这群没救的人,他就觉得恶心。 当然,这不是什么主要的原因,主要是他能感觉得到,有那么几道猥琐的目光是冲着他屁股看的。 玛德,给他恶心坏了。 这要是不把他们那被狗屎填满了的脑子给炸掉,他今晚就算是玩的再爽也会觉得不得劲的。 有不少人被他此举给吓跑了,但也有人可能是真的对这世界感到了麻木,所以一动不动。 白忘冬也懒得管这些人,甚至于他都懒得往里面走了。 三途鸦飞到天空之上,俯瞰着整个幽宁十九巷。 很好。 他现在的位置应该算得上是最中心点。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个小圆球。 这圆球可贵的要死,白忘冬是赊账才从虞夫人那里拿到手的。 得亏他之前和虞夫人有过一场关于虞允言的友好交谈,这才勉强有了能够赊账的权利。 不过钱不钱的这种事不重要,这钱花的能不能让他开心了才重要。 至少在白忘冬看来,他手里这个小圆球,就是今晚能让他开心起来的好玩意。 “希望你的效果能和书上写的一样吧。” 这东西白忘冬之前也没见过。 主要是这东西属于军中管制物品,没个牛逼点的渠道根本拿不出来。 据说整个大明一年才能产出五千个。 说实话,虞夫人能在短时间内拿出来这么一个,白忘冬是真的有点小吃惊的。 既然位置正确,那白忘冬也就不犹豫了,直接从腰间白玉中拿出了一块灵晶,推开圆球的顶盖,将那灵晶给放在了顶盖下面的凹槽当中。 白忘冬直接把这玩意抛向了空中,三途鸦从空中落下,踩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下一秒,空间旋涡出现,白忘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而就在白忘冬消失的下一秒,那被高高抛起的圆球朝着地面径直落下。 咚。 这是圆球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嗡嗡。 这是圆球颤抖的声音。 哗啦啦。 这是有围观的好奇的人爬过来看那个小球的声音。 他们戳着这个从亮银色变成红彤彤的铁皮小球,眼中满是好奇。 再然后…… 刺眼的光芒骤然亮起,他们的视线被白光瞬间吞噬。 而就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皮肤之上隐隐作痛,一股灼热的气浪将他们全身上下覆盖。 再然后…… 轰!!! 这是一场响彻整个京城的轰鸣。 刺目的白光将整个夜色全部照亮,灼白的猛焰吞噬了整条街道。 那一道道哀嚎声被爆炸声给全部掩埋。 白忘冬站在不远处的屋顶,感受着这股让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感觉到刺痛的火浪,张开了双臂。 他抬头看着那醉人的夜色,满意地吸了一口气。 时间刚刚好,一分不多,一秒不少。 和那头蠢老虎自爆的时间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着那从中心朝着四周席卷的热浪,目光当中全然都是欣悦。 他才不管那破根据地到底在这条街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既然找不到具体位置,那就直接掀摊子就好了。 能让何文良三番两头的来这儿,白忘冬很确定这地方对于建文逆党来说绝对重要的一批。 既然对他们重要,那对他来说就不重要。 炸了这里能让他们不开心,那他就能很开心。 “玛德。” 白忘冬舔了舔嘴唇,目光炙热。 “爽了。” 这是真的爽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 他是个爱好核平的人。 爆炸还在持续。 白忘冬环视着周围的夜幕,真的很期望这个时候能从这个那夜幕当中冲出来几个救火的身影。 但很可惜。 能忍那么长时间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忍不住。 建文逆党的人并没有出现。 出现的,是一个老熟人。 他出现在白忘冬的背后,脸色难看至极。 李正明握着手中的剑,死死地盯着白忘冬的后背,那凝实的杀意简直按都按不住的就爆发了出来。 白忘冬紧紧抓着手里那欢呼雀跃的漆黑色雀蛊,安抚地说道:“别吃这些,脏,改天带你去吃好的。” 这种驳杂到恶心的阴气真的比不上阴龙脉中那大补的阴气一星半点。 见到自己被忽视,李正明更忍不住了,他眼见着就要拔剑,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素手及时拦住了他的手掌。 那背着长枪的六扇门女天骄风青络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美眸凌厉看向白忘冬,语气冷如冰霜。 “白忘冬,你被捕了。” 第77章 审讯 地牢。 说实话,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以犯人的身份来这里的。 这体验倒是蛮新奇的。 这一路上把他押过来的时候,那李正明尖锐的目光简直就像是要把他给射成筛子。 “为什么炸街?” 面对白忘冬,六扇门这边的人自然是李正明和风青络这两个六扇门天骄。 “在我的律师到达之前,我不会说一句话。” 白忘冬坐在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镣铐,那沉淀了多日的睡意真是涌上心头。 “白忘冬!” 李正明直接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你难道不知道,那街上有很多的普通人吗?” “呵。” 白忘冬听到他这话都笑了,他微微歪头,看着那满脸涨红的李正明,语气平静地让人心慌。 “你现在到底是在生气什么啊?李正明,你是有贼心没贼胆,见到有人做了你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白忘冬!” 李正明闻言直接拔剑,那寒光冷冽的仙剑迸射出一道道剑光,那剑光径直冲着白忘冬斩去。 白忘冬眼都不眨一下,不闪不避,就这么看着那剑光靠近。 风枪起,如惊龙。 那寒枪直接将剑光震碎,没有伤到白忘冬半分。 “好枪法。” 白忘冬感慨地瞧着那握枪的女子说道。 这枪法确实是俊的很,能在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枪术,这风青络真不愧是六扇门如今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也不知道她的枪和夜流霜的剑到底谁更利一些。 “白大人缪赞了。” 面对白忘冬的夸奖,风青络没有半点的自得,她目光始终平静地盯着白忘冬,然后冲着脸色难看的李正明淡淡说道。 “正明,若是你不想留在这里就出去,要不然就管住自己的手,我不希望再出第二枪。” 李正明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 “下官遵命。” 他这愤怒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了那幽宁十九巷的一街渣滓,还是因为白忘冬的话戳中了他的心声。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多稀奇啊,搞得他这个锦衣卫副千户没见过世面一样。 听到李正明的回应,风青络没有再去管他,而是继续朝着白忘冬问道:“平心而论,你今晚的举动,我不觉得有错。” 幽宁十九巷那种地方,一开始还好,但随着这么多年的演变,那里确实是一个好人都见不到了。 曾经的好人不是被恶人逼死,就是被恶人逼成恶人。 那种地方出现在京城,风青络确实觉得恶心。 但恶心归恶心,那群人就算是再垃圾,那也是大明的百姓,也是登记在册的子民,锦衣卫是有生杀予夺之权,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随意杀人。 今晚的事情,势必要惊动整个京城,就连金銮殿上高坐在顶端的那位也会过问。 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在天子的面前搞爆炸,还炸掉了一条街,这叫目无王法,无法无天。 “你究竟将朝廷威严当成了什么?” 前一秒还说欣赏,下一秒就突然发难。 啧啧。 这欲抑先扬的话术来的可真够熟练的。 “抱歉,职责所在,不能随意转达。” 白忘冬的语气半点波动都没有。 “职责所在?怕不是在公报私仇。” 李正明开口道。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白忘冬,目光犹如利刃。 “你说是就是喽。” 白忘冬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小子直觉还挺准,怪不得能当神捕呢。 啊~ 他这坐的都有些困了。 “其实说到底,你是不是有公务在身?炸掉幽宁十九巷又是为了什么?这些我都不关注。” 风青络冷冷开口。 “我只问一个问题。” “您说。” “你的淬天火是从哪里来的?” 风青络的目光锐利射向白忘冬,语气冰冷到犹如寒潭一般。 淬天火,就是白忘冬手中那个小圆球。 虽然白忘冬经常把鬼市当第二个家一样逛,但很显然,购买淬天火这种朝廷管制的军用仙器是不被允许的。 偷偷买也就算了,可他直接用这东西在京城炸了一条街,那这问题可就大了。 “你知道何文良何大人吗?” 白忘冬突然开口,反问道。 风青络微微皱眉:“礼部员外郎?” “对。”白忘冬点点头。“他给我的。” “他如何能拿到淬天火?” 风青络顺着他的话问道。 “他有个好女婿啊。”白忘冬笑道。“他女婿是军中的一位将军,淬天火就是从他的手中流出来的。” “胡言乱语。” 李正明皱眉道。 理智起来的他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淬天火是专门供给给边军用的,他如何能拿到。” “白忘冬,你不要胡乱攀扯,你越攀扯,就说明这里面问题越大,你是朝廷命官,应当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对啊,你才反应过来。” 白忘冬听到这话,轻轻一笑。 “你猜,我为什么知道后果还要这么做?”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正明从来都不会去试图了解一个疯子。 尤其是在认识了白忘冬之后,这个想法更加的坚定。 “那当然是因为我乐意啊,呵,开个玩笑,我是说,那当然是因为我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白忘冬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幽宁十九巷涉及锦衣卫重要案件,我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在转移话题。” 风青络开口。 “你还是没有说,淬天火是从何而来。” “都说了,是何文良。” 白忘冬直接说道,半刻都没有犹豫。 “拖延时间没有任何用,白忘冬,坦白从宽。” 李正明第一时间开口,声音冷硬。 “我没有拖延时间,锦衣卫之事,涉及机密。” “机密并不包括淬天火。” “我告诉你了,是何文良。” “何文良做不到。” “他能做到。”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何文良?”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何文良?” “偷换概念,别胡搅蛮缠,快说!” “你急了。” “白忘冬,别逼我们上刑,同为朝廷命官,我们不想做让你这么不体面的事情。” “体面不体面的,我说了算。”白忘冬笑了出来,笑容阴森,让人有些惊悚。“要不然我们来玩石头剪刀布吧,我还从来没被人绑在架子上玩过呢。” “你……” 就在风青络目光越发晦暗的时候,这刑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紧接着,一个六扇门的捕快跑了进来,低头在李正明和风青络的耳边说了什么,风青络黛眉皱起,看向了白忘冬。 “你早就知道会有人来?” “嗯哼。”白忘冬耸耸肩。 一句话没说。 “呵。” 风青络冷笑一声,直接从原地站起来,干脆利落朝着刑讯室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冷声说道。 “放人。” 那位都亲自来了,她还能说什么啊。 这六扇门的老头们,一个比一个扛不住事。 真废啊。 第78章 借口 白忘冬是很轻松地走出地牢的。 就是那种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半点的妨碍和刁难,甚至就连句冷嘲热讽都没有的那种轻松。 谁让来接他的人是眼前这位呢。 “昭月姐,怎么是你来的?” 白忘冬揉了揉自己那被镣铐勒红的手腕,跟在林昭月的身后,开口问道。 他本来以为来接人的应该是罗睺的,都已经做好被那只大老虎鄙视的准备了,可没想到一出刑讯室的门,见到的是这位人美心善的大姐姐。 我靠,那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果然,这人啊,还就是最怕对比啊。 “罗睺有事来不了,只能是我来喽。”林昭月语气轻快地说道。“再说了,六扇门这边,我比他要有面子。” 这话可谦虚了。 林昭月那是全京城都有面子的主。 可以这么说,这京城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欠着林昭月的人情,林昭月要是有什么请求,只要不是太过分,那基本上是个人就会给她个面子。 毕竟,这位可是有着圣手之称的医师。 全天下都找不到几个的那种。 和她打好关系,那关键时候是真的能够救命的。 单纯人脉关系上看,林昭月可要比罗睺那个人憎鬼厌的大老虎要强出了好大一截。 “他还有事?”白忘冬闻言微微一愣。“不会还没从宫里回来吧?” 这都四天了,整整四天四夜,这就不怕宫里的娘娘们会吃醋吗? 林昭月点点头,美眸朝着他瞥了一眼:“今晚的事情闹得挺大,罗睺说,回去以后得关你禁闭。” 这莫非就是一时舒爽的代价吗? “别了吧姐。”白忘冬有点牙疼。“毕竟是为了家国大义,情有可原。” “家国大义?”林昭月扭过头,朝着他眨了眨眼。“你编编,我听听。” “这是真话啊。”白忘冬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事关建文逆党,我也是迫不得已。” “嗯~蛮聪明的啊,知道和建文逆党扯上关系,咱们当今圣上可最爱听这四个字,你要是这么说,说不准还真能糊弄过去。” 林昭月点点头,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白忘冬无语。 为啥子这年头说实话就这么难让人相信呢? “真的是建文逆党。” 白忘冬语气十分正经地说道。 “我有证据。” 说着,将自己之前所有的推测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林昭月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白忘冬这话说的确实是没啥毛病。 唯一的问题就是…… “所以,这里面有说明要炸掉幽宁十九巷的必要吗?” “啊,那个啊,那个确实是我个人微不足道的一点小兴趣,这无足挂齿,我们就不要聊这个了。” 白忘冬扇扇手,漫不经心地说道。 “在京城里引爆淬天火,这件事必须要有个合适的说法,不然的话,朝廷上下可不会饶了你。” 看到他这副样子,林昭月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然后嘱咐说道。 “你得想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这样罗睺才能理直气壮地给你撑腰。” 再怎么说,这里是天子脚下,白忘冬这事做的,都已经算是上是打朝廷的脸了。 这事可大可小,就看白忘冬怎么说。 “我不是说了吗,为了建文逆党啊。” “那淬天火呢?” “建文逆党啊。” “嗯??” “我只是去幽宁十九巷抓建文逆党的,谁知道那群疯子一言不合就用淬天火把整个幽宁十九巷给炸掉了,我也很无语啊。” 白忘冬摊着手,一脸的不忿。 “我这也是死里逃生,姐你瞧我这流血的眼珠子,这得算工伤吧。” “……” 林昭月看着白忘冬那渗着细密小血珠的眼球,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白忘冬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她一眼就能看明白。 不过,这个理由的话…… “勉强可行。” 反正这件事往大里说最多也就是个藐视朝廷威严。 这理由如何,是不是,信不信没关系。 只要能给满朝文武一个台阶下,以永乐帝对罗睺的信重,只要罗睺能做到理直气壮,那这件事他就能顺着罗睺的话一笔带过。 不过…… “你刚才在地牢也是这般和六扇门的人说的?” 这很重要。 六扇门的口供必须要和这理由对的上才行。 “那不是。”白忘冬果断摇头。“这理由我现编的,刚才没想到。” “那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林昭月美眸微动。 改口供这种事容易给人留下把柄,这要是让敌视锦衣卫的那几个朝廷命官抓到了,罗睺可就理直气壮不起来了。 “没事。” 白忘冬轻轻一笑,毫不在意。 “会有人帮我的。” “这般自信?” 林昭月闻言微微一愣,脑海当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她站住脚步,美眸直勾勾地朝着身后的白忘冬看去。 “你小子,该不会是……故意跑到六扇门里去的吧?” “谁知道呢?” 白忘冬耸耸肩。 林昭月静静看着他,今晚的事情在她的脑海当中有了一个复盘。 她越发觉得,白忘冬是有意而为之。 “你……” 可就在她还没有问出口的时候。 白忘冬的双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推着她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我我我我我没有我,不是要关禁闭吗?我关就是了,不过说好了,要有青果酿,不然的话我顶不住的。” 林昭月释然一笑,抱着肩膀摇了摇头,任由他推着往前走。 行吧。 既然白忘冬已经心有成算,那就让他自己搞就是了。 她要是说的多了,那叫惹人烦。 若是不出现纰漏,那就当作没看见,要是有了错处,到时候他们这些老家伙们出手也不迟。 “对了,今晚捞你这人情可不便宜,你得还啊。” “也不多要,就用你那能搞到淬天火的渠道给我抓两条紫蔓王蛇回来就行,入药用。” “什么,钱?那当然是你来给啊,难不成还要我给。” “赊账?和我有什么关系?要不然我现在再把你送回到地牢?就当今天晚上我没来过,行不?” “禁闭啊,把你和苏伽罗关在一起乐不乐意啊,我还蛮想看看你们两个关在一起的样子的。” “咯咯咯。” 两人的笑声渐渐消失在了街头。 同一时间,消失在那街头的还有一道道隐入暗中的身影。 街头之上有微风拂过,等到月华落下,一切都归于原状,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静谧的让人心慌。 这京城,暗流涌动啊。 第79章 托付 风青络是在暗地里看着林昭月带着白忘冬离开的。 等到两人彻底走出地牢的那一刻,她才从暗中缓缓走出。 那冷若冰霜的目光在他们消失的那一刻,瞬间平缓了下来,黛眉微皱。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正明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响起,风青络能够感觉到李正明的靠近。 就在李正明停在她身后一步的时候,她头也不回地开口问道:“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吗?” “嗯。” 原本还一脸不忿的李正明此刻的表情平静异常。 “他想让我们查何文良。” “对,所以他今晚是故意被我们抓到的。” 风青络轻咬下嘴唇,目光幽深。 “可他为什么不说的明白一点?” 李正明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风青络淡淡回复:“明白不明白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现在不还是听懂他的意思了吗?” “那倒也是。” 李正明点点头,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查吗?” “查呗。”风青络轻笑一声。“如果白忘冬今夜对幽宁十九巷下手是因为何文良,那今天这件事之后,他就不方便再继续接触何文良了,但明面上的事情,还是要有人去查的。” 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正明,笑着说道。 “看来他是瞄上你这个神捕了。”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特地走一趟六扇门。” “神不神捕的……我离师傅还差的远呢。” 李正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被其他人赞为神捕的话,还不至于让他觉得这般羞耻,但谁让说话的人是风青络呢,他的正牌师姐,六扇门第一天骄。 在他看来,只有达到他师傅那个层次才有资格称得上一句“神捕”。 他现在,还离得远呢。 “不用谦虚,白忘冬既然上了门,那就说明他认为你适合去查这件事。”风青络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奔忙一下了。” 查一个人的过去就是在解谜,她的这个小师弟,在这方面的天赋确实超绝。 “我查。”李正明点点头。“能见到白忘冬亲自上门求人,这场景可不常见,就算是冲这个,我也要查。” “只不过,师姐,查人也不能乱查吧,我要用什么借口去查?” 他是正直,但又不是死板。 有的时候,灵活办事也是一种智慧。 “诺。”风青络扬了扬手里的纸张。“他不是都把理由给我们准备好了吗?” 李正明微微一怔,然后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淬天火?” “嗯。” 风青络点点头,随即将手中的口供单手揉成了一团,随即手中清风扬起,那纸团被撕成了粉末。 “就用淬天火的名头,彻查京城,到时候,我来替你做表面功夫,你带着人去查何文良的事情。” 说到这里,风青络美眸微闪。 “能让白忘冬亲自上门来访,又说得那般言语不详,这可能不是一条小鱼,到时候,你见机行事,但发现了异常,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将线索传回。” “明白。” 李正明点点头。 “还有……” 风青络突然降低了声音,将身体稍稍朝着李正明那边靠近一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你只能带心腹,其余的人,让我来带。” “……师姐!” 李正明一惊。 这话说的可太明显了,这不就是在怀疑他们六扇门当中有钉子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风青络的声音十分的严肃。 “一切,小心为上。” 这么多年以来,能见到几次锦衣卫拜托六扇门的人来查案的,白忘冬的异常举动让她不得不谨慎。 至于白忘冬这是不是在哄骗他们,假公济私。 风青络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并不是说她就这么相信白忘冬,只是因为她相信北镇抚司的那位镇抚使罗睺而已,能被他纳入到自己派系当中的人,风青络觉得可以给予一定的信任。 “哦,对了。” 就在这个时候,风青络脸上突然促狭一笑。 “小师弟,你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啊?那位白大人从头到尾可没说过一个‘求’字,他的意思好像全都是你自己理解的吧?” “嗯?” 李正明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嘶——” 好像,还真是啊…… 那狗东西。 …… “我想了想,你的理由虽然勉强能说的过去,可没有实证的话,这件事终究还是个麻烦。” 将白忘冬送到了诏狱里面,林昭月隔着牢房的门对着白忘冬说道。 白忘冬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听着林昭月的话。 “你是想将淬天火的事情直接扣到建文逆党的头上?” “对。”林昭月开口说道。“也许你需要一个目击者,还有……” 她目光在白忘冬的身上扫过。 “你得受点伤,自己给自己搞点烧伤,伪装的像一点。” “目击者……” 对于自己身上加伤这件事白忘冬倒是不在意,只是这个目击者的话…… “目击者我来找。” 林昭月直接开口将这件事包揽了下来。 “你现在要确认的是,没有人看到你用了淬天火吧?” “绝对没有。” 白忘冬很确定的说道。 看到他用了淬天火的人现在都已经被烧成灰了。 他扔出去的淬天火是在幽宁十九巷最中心的位置炸掉的,能看到他扔球的人早就被那熊熊烈火给直接吞没掉了。 主打一个干干净净,平等对待。 “那就没问题了。” 林昭月开口说道。 “本来也没问题啊。”白忘冬摊摊手。“建文逆党造的孽与我何干,所以嘛,姐,你要不然把我给放出去吧,你这关我禁闭搞得咱有点做贼心虚了。” “放心。”林昭月好看的嘴角勾起。“诏狱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人知道的,你就安心待着吧。” “那总要告诉我关几天吧?” 白忘冬无奈说道。 “等罗睺的指示。” 林昭月耸肩。 “又不是我要关着你的,等正主回来了再说。” 行吧。 白忘冬认命般的叹了口气。 林昭月轻轻一笑:“你要的青果酿会有人给你送进来的,这几天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最好能面壁思过一下。” 白忘冬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林昭月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便转身朝着诏狱外面走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白忘冬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间还算干净整洁的牢房,目光当中没有半分波动。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就在诏狱里多待几天,让外面的风多刮一会儿。 到时候,他出去了才能够看的更清楚一些。 “梦清……” 第80章 怒火 “幽宁十九巷被炸掉了?!!” 就在同一个夜晚,京城不同的角落当中。 老人那恼怒的声音分外的尖锐,从这个声音上来看,总算是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些许太监的特征了。 贾先生目光阴寒地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那前来报信的人头低的很低,整个人浑身战栗,生怕贾先生找他来泄愤。 跟在贾先生身边这么多年,他们比谁都要知道,贾先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到底是什么情况?” 贾先生强行压制着心头的怒火,沉声问道。 那可是幽宁十九巷,从太祖时期就开始培养起来的“治安皿”,这那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有再多对那里不满的人,但它仍旧好好的存在着。 因为这些不满的人即便是再讨厌那群聚在一起的渣滓们,但也不可否认幽宁十九巷存在所带来的好处。 只要将所有的渣滓们都聚在同一个地方,那其他地方的治安就会变好。 而渣滓们聚在一起最容易发生矛盾和相互坑害的状况,这样的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相互消耗下去。 那幽宁十九巷就会成为一个渣滓的销毁炉。 想法有些极端,但带来的好处毋庸置疑。 有朝廷力推,有鱼龙混杂,甚至于官府都会放松对那里的监控。 这样的好地方,整个京城当中屈指可数。 甚至说,幽宁十九巷是最适合他们进行隐藏的地方。 这效果即便是颠倒巷这个被戏称为“大幽宁十九巷”的地方都比不了。 毕竟,比起幽宁十九巷的低微实力来说,颠倒巷的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不光是永乐的两年,还有建文的四年,他们一直都在幽宁十九巷的根据点投入了大量的精力。 那里可以说是同众多逆贼组织的联络点,也是消息传递的中转站。 没了幽宁十九巷,他们的很多行动都要受到阻碍。 就像是前些日子和妖族的合作,贾先生透露给他们的就只有幽宁十九巷这么一个联络点,现在幽宁十九巷被毁,也就意味着他们同妖族暂时地断联了。 “被淬天火侵袭,留在那里的人可有生还回来的?” “一十七人,全部毙命。” 跪倒在地上的人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好嘛,又是噩耗。 贾先生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那里除了他留下的人之外,还有不少他们原本打算送出的情报和即将回收的情报。 现在这些东西恐怕都被这一场大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再也找不到了。 冷静,冷静。他必须要冷静才行。 克制,克制,一定要克制住自己。 何文良以前说过他什么来着。 哦,对。 切莫冲动,小心因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可去你妈的吧!” 贾先生越想越头疼,直接从椅子上高高跃起,一脚踹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那椅子顿时四分五裂。 贾先生抓住桌沿,双臂用力,一下子就将那桌子给掀翻在地。 碎掉的瓷杯和茶水混合在了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贾先生暴怒的神情直接将那跪倒在地的逆党成员给吓的伏地低头,全身不住的颤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王八蛋!” “混账东西!” “妈了个巴子的!” “这到底是哪个小王八蛋干的!” “但凡是脑子有点用的,就不会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噼里啪啦的声音一阵一阵的传来,那大厅当中的瓶瓶罐罐,桌椅杯碗被全部给摔了个彻彻底底。 只是片刻的时间,原本还干净整洁,富丽堂皇的大厅已然变成了一处好似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废墟。 等到这大厅里的东西都被砸的差不多的时候,贾先生长吁一口气,整个人的理智逐渐回归。 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头,大声问道:“到底是谁做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理智回归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这场爆炸会不会是冲着他们来的。 若真的是冲着他们来的,那现在就不是应该考虑一个幽宁十九巷的问题了,而是应该想想要怎么保全住他们整个建文党羽了。 “按,按照……” 听到他的问题,那报信的人身体又颤抖起来了。 “按照我们的初步调查,一夜之间,似乎,似乎有了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贾先生忽然觉得自己的背上不知道为啥一下子重了很多。 “他们都说,是,是建文党羽做的!” 说完这句话,那人又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贾先生心头怒火直冲脑门,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脑瓜子一下子嗡嗡的。 这话到底是谁说出口的! 他们要是能弄到淬天火,干嘛还蛰伏啊,直接提着一筐淬天火去炸皇宫不好吗?到时候要是能炸死朱棣,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炸不死,那也能宣扬他们建文党羽的厉害。 让那位不知道现在远在何方,不知道身体是否康健, 每日有没有吃好睡好的他们的陛下,能够知晓他们的存在。 他们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他们一直都在。 扯远了。 贾先生目光幽冷至极,他思考着这件事前后的发展,最后开口问道。 “和我仔细说说这件事。” “是,是……” 建文余党能够在京城当中苟延残喘这么长时间,最大的仪仗就是情报网没有瘫痪。 原本最早要明天才能够摆在桌面上的事情,他们一晚上就查好了。 只不过这个版本的说法是白忘冬和林昭月说过的建文逆党疯狂论。 听完手下人的汇报,贾先生笑容阴狠到了极致。 玛德,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不就是这个叫“白忘冬”的小崽子犯了事,然后栽赃给他们吗? 不过…… “白忘冬?” 贾先生回忆着这个名字。 他总觉得这名字隐隐约约有些耳熟,就像是不久前他刚刚说过的一样。 “哦,对了,打死虎啸岭的那个。” 他记得虎啸岭死后,妖族那边还和他发过难来着。 是他! 贾先生莫名觉得,白忘冬可能知道了幽宁十九巷的特殊之处。 他是在报复? “把关于这个人的所有情报全都给我整理过来。” 贾先生背着手,笔直站立,整个人语气冰冷犹如寒潭。 他可能小看的一个小崽子。 这个小崽子,必须要认真研究研究了。 要是有必要的话,一定得早点摁死,这样的话,他才能稍微心安一些。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可为什么这样的人才不是为他们所用呢? 第81章 跳出浑水 手里把玩着漆黑的小麻雀,白忘冬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看着牢房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他把调查何文良的事情交给了六扇门的那对师姐弟,就是想要从现在的局面当中暂时抽身。 以那两个人的智商,应该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在他认识的所有人中,李正明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他有一腔热血,也有不俗的推理能力。 只要能够确认何文良的异常,那他就会头铁地把这件事查个底朝天。 有他在,何文良那边的事情调查清楚只会是一个时间问题。 他只要在这里等答案就好。 他现在愈发觉得这件事后面是一滩巨大的浑水,站在这水中,他有些看不清楚这里面的林林总总。 建文逆党,妖族余孽,还有海灵族的公主。 不知不觉当中,从何文良身上衍生出了这么多方势力的痕迹。 那涌动的暗流,这下是真的在一点一点地浮出水面。 置身于水中只会被这混浊的水流蒙住眼睛,他要想看的清楚,必须要暂时跳出这个水潭。 只有这样,才能够弄明白这水流的流向。 白忘冬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错觉。 他现在应该是正在被某个人牵着鼻子走。 从百香铺的初次相遇,到城门外的那场大戏,还有这次的虎妖袭杀。 他好像都在按照某个固定的剧本,做出相应的反应。 白忘冬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被人拿捏住的感觉。 这个人能够精准的预测到他走出的每一步。 百香铺的相遇之后,她预料到他会主动到使团那里调查,这样一来,真假公主的事情就会曝光在锦衣卫的眼前,从而让大明得知海灵族的不怀好意。 而在城门外,蓝越也是在她的指示下进行的挑衅,她预料到自己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将蓝越给拿回诏狱,以获取海灵族的情报,而事实上,最后的结果也确实让很多人都非常满意。 最后,就是这次的虎妖袭击。 虽然没有最直接的证据来证明,但白忘冬还是把这个罪名安在了她的头上。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得的话。 白忘冬试着去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分析一下。 结果就发现了一件事。 “如果没有这次袭击的话,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想到那两方势力的事情吗?” 如果让他按部就班地继续去查,何文良和建文逆党之间的关联,他大概是能够摸出来的。 但问题是,如果查到了这一步,他是否还会顺着这条线继续去查妖族余孽的事情呢? 答案是否定的。 他从罗睺那里接下的任务就只是查何文良,要是何文良的成分被调查清楚之后,他很大可能并不会接着往下查。 除非很感兴趣,不然的话,他向来不会给自己主动揽活。 所以,虎妖袭杀他这件事情,反而是让他有了查下去的理由,让他将这背后的成分给看了个清楚。 所以…… “她反而是帮了我?” 白忘冬眯起眼睛。 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虽然这个结论听上去很扯,但从事实上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可白忘冬又不相信这位梦清公主真的就只是单纯的为了帮他。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 如果她这么做了,那一定是有所求。 所以,让自己知道这件事背后的情况,到底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呢? 说实话,截止到目前为止,白忘冬只觉得这个梦清公主是一个矛盾到了极致的人。 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和她的身份背道相驰。 在她的身上,白忘冬能看到一种极为强烈的违和感。 但这违和感的出现却并没有能说得过去的逻辑来进行支撑。 这很奇怪。 就像是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异类一般。 她身上的迷雾太多,白忘冬暂且还真的看不明白这人的真面目。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先跳出这个浑水潭,等着她把这京城的风云搅弄,把她的所求所想显露的更加明白一些。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这人到底是什么成分才能看的清清楚楚。 眼皮越发的沉重,那四天四夜没有合眼的疲惫感突然就涌上了他的大脑,一点一点地催促着他合上眼皮。 下一秒,他的眼睛彻底闭上,酣睡声紧随其后的响起。 这一觉,怕不是要直接干到第二天了。 …… “白忘冬……” 这是看完白忘冬资料之后的贾先生。 说实话,作为一个锦衣卫,白忘冬的履历说不上是特别的优秀。 锦衣卫规矩森严,对于完成任务的态度可以算得上是苛刻了。 在这种高压的管理下,贾先生并不觉得白忘冬那满满好几页的履历是一种异常。 可就在那所有在贾先生看来“稀松平常”的履历中,有这么一条却是显得格外的刺眼。 “顺德府平乱……” 这件事在京城的官场中并不算是什么机密,所以贾先生手下的人只是稍稍打探了一下就听到了较为详细的经过。 一个敢拿一府生灵作赌的年轻人。 这是个实实在在的疯子。 和这件事比起来,炸了幽宁十九巷简直不值一提。 贾先生放下手中的纸张,呼出一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说之前只是直觉,那看完白忘冬的资料之后,他十分里面有九分已经确认,白忘冬炸掉幽宁十九巷这件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露馅了呢? 这个姓“白”的小崽子到底又发现了多少? 想到这里,他再度呼出一口气。 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了。 永乐成立了两年,他就当了两年的丧家之犬。 这两年来,他一个人撑着建文余党,属实是有些快要撑不住了。 尤其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对手一个又一个的增加。 而自己这边的有生力量却在一点又一点的减少。 此消彼长之下,带来的差距感让他觉得越发无力。 若不是因为心中还存着一缕希望的火苗,他这个年纪,真不见得能撑得住。 他可比何文良都要大三岁的啊。 “……何文良。” 甄先生。 如果他能同自己携手并进,那自己何至于发出如此无能的感慨。 一真一假,一明一暗。 他是真的愿意只做何文良的影子的。 可是那个叛徒…… 原本刚要平复下来的心脏再度膨胀。 他及时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心头的怒火给尽数压下。 即便是过了两年的时间,可只要他一想起何文良在靖难那日对着朱老四伏地而拜的样子,他的怒气就怎么也按耐不住。 他甚至有的时候还想过,当年何文良不建议陛下削藩,是不是就是因为早就和燕王那厮有了联系,给自己找好了一条后路。 他明明知道何文良绝对不会这么做,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这样想。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是个卑劣的人。 从在建文的时候,他就是个卑劣的人。 他嫉妒何文良的出身,嫉妒何文良的才干,也嫉妒何文良能够对着陛下慷慨激昂,更嫉妒……他是个真男人。 他有的时候也会躲在暗地里一个人悄悄的幻想,如果当初他没有被家人卖进这紫禁宫城,如果他不曾有过净身。 那他会不会也会是何文良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这世上最没可能的事情就是如果。 现实就是,他是个老太监,是个如果没有陛下伸手搭救的话,就会默默无闻死在雪天里的老太监。 他死了,没有人会为他哭泣,也不会有人为他的死而感到伤心。 他会被人用草席裹住身体,然后就像是丢垃圾一样的丢出宫去。 那个全天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没有半点能够容得下他的位置。 如果不是陛下的话…… 如果没有陛下的话…… 陛下给了他第二条生命,所以他这辈子都不会去认第二个陛下,他这个老东西的残生,都应该为了陛下而活。 他本来认为,何文良应当是同他一样的人才对的。 可是那个比他还卑劣的东西,居然对着另一个人高呼了“陛下”二字。 他让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忍耐和认命都成了一场笑话。 他绝对不会原谅他。 绝对不会! 贾先生的面容骤然变得狰狞了起来。 他看着自己身边的箱子,目光当中全然都是阴狠之色。 曾经那个能让他甘心当“假先生”的何文良已经死了,被现在的这个永乐朝堂上的礼部员外郎给杀死了。 他得给他报仇才行。 他必须要给他报仇才行。 “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的过去不是一场笑话。” 而就在他的目光变得越发危险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贾先生的下属就小跑着进入到了厅堂。 那脚步声很大,让贾先生从过去的负面情绪中瞬间抽离,然后朝着来人看去。 “何事?” 贾先生沉声说道。 那手下气喘吁吁地连忙开口道:“大人,梦清公主的使者,前来拜访。” “来的是谁?” 贾先生目光微闪。 看得出来,这并不是第一次两方有所联系。 只不过,就和刚才说的一样,建文余党用来和各方势力联络的据点幽宁十九巷已经被炸掉了,那梦清的人又是如何找上门的呢? 每次面对这位神秘莫测的梦清公主,贾先生心里填着的总是满满的忌惮。 听到他的问题,那手下人连忙回答道:“回大人话,来的是一个少年。” “少年?” 贾先生微微一愣。 这次不是那一男一女的兄妹俩了吗? “多大的少年?” “大约……” 那手下的人还没有把话给说完,外面就突然响起了阴诡般的笑声。 “外面这么冷,就让本少爷冻着啊。” “老头,快出来迎驾了。” 好吧。 贾先生表情骤然一黑。 就听这话,这也不是个心智健全的。 当着合作伙伴的面这么跋扈。 这是个愣头青吧? 第82章 除龙 远处的风在哗哗作响。 天空上的雨在纷纷落下。 这是冬天,应当下雪。 而此刻下雨,就只有一个原因。 那雨滴是血红色的。 “你为何抓着我不放!” 暴怒的吼声震动整个苍穹,一抹黑色的流光在那天空之上飞速的游走,朝着周围那隐隐发亮的光幕撞去。 同一时间,天空之上,全然都是苍白色的雷霆。 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原本白的晃眼的雷霆当中已然掺杂上了些许淡淡的黑色。 雷霆响彻云霄,就如同是神罚一般朝着那黑色的流光劈去。 轰隆—— 天空上的杂云被这雷霆悍然轰开,那躲在云层中的流光骤然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这是一条蛟龙。 准确来说,这是一条黑水蛟。 是一种极为少见的灵兽。 这种灵兽能够司掌一部分的水之权能,在有水的地方简直就如同土霸王一般,无论是多大的限度地调动灵气,都不会产生半点消耗。 本来它的对敌方式一般都是这样的。 可谁知道,这次遇到了这么一个怪胎。 那恐怖的仙术放了一个又一个,可就是不见他的灵力有任何的衰竭,反而是越战越勇,暴怒的雷海简直能够将它所占领的水域全部都给覆盖。 它怕了,所以就要逃走。 可谁知道这天上地下都已经被布置好的牢笼,它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 “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黑水蛟眼看自己逃不掉,立马转过身来,朝着那个悬浮在半空当中的黑袍身影看去。 那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男子,整个人全身上下环绕着苍白色雷霆,整个人眉心的金色印记将他衬托得有如天神一般。 他冷冷注视着黑水蛟,整个人目光中被不带半分的情绪。 “这话你留给那些被你吃掉的童男童女们说吧。” 张宇霄的声音冰冷刺骨。 他抬起左手,手指在半空当中极速勾勒。 眼见他这完全没有想要商量商量的意思,黑水蛟勃然大怒。 它都已经这般求饶了,可这人还是想要它的命,简直就是欺龙太甚! “你若是杀了我,我必用我的生生世世诅咒你余生不得安宁。” 黑水蛟怒吼着喊道。 但很显然,它这威胁根本没办法对张宇霄造成半点影响。 他可不怕什么诅咒。 或者说,他甚至希望自己身上的诅咒能够更加多上一些,这样的话,才能让他牢记自己犯下的罪。 “九霄神雷印。” 半空中的图案一瞬勾勒而成。 张宇霄全力朝着那图案中注入了海量的灵力。 天君体大开,这样程度的灵力对他来说简直再简单不过。 轰隆—— 那印记出现的一刹那。 漫天正一天雷轰然爆发,同一时间,一个巨大的影子在张宇霄的身后显现。 他伸出自己的手掌,直接就朝着黑水蛟的位置盖了过去。 轰隆! 那手掌之上有着雷霆在闪烁。 黑水蛟能够感觉得到,这一击它约莫着是接不住了。 “吼——” 黑水蛟仰天长啸。 在已经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下场之后,它眼中反而再也没有了畏惧,它直接调动着底下的无边水域化为水环围绕在了它的身体周围。 此刻,它已经没有半点的犹豫。 这份勇敢来自于守护,即便是残害生灵十几载的它,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人类,去死吧!” 那蛟龙迎着手掌悍然撞了过去。 语气中的悲愤能够震碎天空上的所有云层。 黑水蛟的肉身和庞大的手掌猛然相撞,那撞击掀起的气浪碎掉了周围所有的空间。 隐隐约约间,那黑水蛟浑身浴血地从那天雷当中冲出,朝着张宇霄直直冲了过去。 凶狠暴戾的姿态,仿佛想要将张宇霄给彻底毁掉一般。 张宇霄眼波动都没动。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它一眼,随即双拳紧握,交叉。 然后。 唰—— 无数根雷霆之手从他的身后冒出,直直朝着黑水蛟冲了过去。 那所有手掌都在同时捏着同样的手诀。 黑水蛟口中凝聚出巨大的水球,下一秒,那水球朝着张宇霄悍然轰了过来。 那手掌之上的手诀突然而成。 轰!!! 轰然间,一座巨大的山峰从张宇霄身后出现。 那些手掌就是从这山上一个个伸出。 这山叫龙虎山。 咔嚓! 突然间,无数的雷柱直接从那每一个手掌之上射出。 天空顿时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样子。 水球被那漫天的雷柱给直接吞没。 只是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半空当中,黑水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雷柱落下。 它甩着尾巴,身上的鳞甲在雷柱的肆虐下顷刻间崩碎。 黑水蛟凄厉的哀鸣声顿时响起。 无数的血滴从空中落下。 而张宇霄动作没有半分的停歇。 他双手手掌朝上,正一天雷在他的手心当中猛地窜出,直冲云霄。 掌心雷.碎云霄。 云霄碎,落下的是那一片片碎片。 就如同是流星划过一般,那漫天的碎片从空中落下。 黑水蛟这才刚刚经历过雷柱的摧残,此时此刻就又要受到这碎片的袭击。 它双目赤红,身后一道巨大的龙影腾空。 紧接着,它猛地一甩尾,龙影随之甩尾。 那漫天的碎片和龙尾直接触碰。 碎片被直接挡在了外面。 可就在黑水蛟刚要松口气的时候,一道身影直接冲破了帷幕,手中捏着一颗庞大的雷球,没有半点意外,立马盖在了它的脸上。 轰隆—— 那一刻,黑水蛟只能感觉到它的脸疼了一下。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雷球将它的头颅给直接砸碎。 张宇霄的手掌穿过雷球,直接将它没碎干净的脑袋给一把捏碎。 咔嚓。 黑水蛟的尸体从空中落下,直接跌入到了那无边的海域当中。 张宇霄没有在半空当中停留,在黑水蛟落下去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也随之落了下来。 站在岸边,感受着黑水蛟已经了无生息,他这才松了口气。 而就在他刚刚松了口气没有多长时间的时候,他眉头一皱,右脚在岸边用力一踏。 扑腾! 面前的水域突然腾起一道水柱,紧接着,那水柱被直接分开,无数的水花飞溅。 露出了一个只有两米长短的黑色身影。 而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懋义来到了张宇霄的面前,虽然只有半张脸,但那脸上的笑容还是会让人心生好感。 他看着张宇霄手中捏出的雷霆,条件反射地就一步跨住,挡在了那小小的身影之前。 “小师叔,这只是一个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 张宇霄不为所动。 “这孩子没有杀过人,什么都没有做过,它不是你评定中的恶。” 张宇霄眼波微动。 虽然视力已经模糊,但因果瞳还能正常使用。 这确实就只是一个孩子。 但这是一只恶蛟的孩子,是在它母亲的肚子里吃着童男童女长大的。 万一…… “小师叔!”眼见目光陷入了沉思,张懋义直接厉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 张宇霄茫然地抬起头,朝着他看去。 张懋义表情十分严肃:“它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什么都没有做过的孩子,它的父母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教导过它,即便是这样,你仍旧要因为它的母亲所以要杀了它吗?” “你说除恶务尽,是站在正义的角度来说,那现在想要虐杀一只无辜生命的你,又是不是恶?” “我……” 张宇霄听到这话,目光突然恍神一瞬。 他抬起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整个人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 对啊。 他现在就要连孩子也要杀了吗? 为什么? 就因为它的母亲是一条恶蛟吗? 这应该是不对的吧…… “哈呜,哈呜,哈呜。” 粗重的喘息声响起,他的眼眸缓缓露出了些许的红色。 张懋义看着这样的张宇霄,有些心疼,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有丝毫的退缩。 “小师叔,它不满足你除恶务尽的条件,也不是要防患于未然的对象,你不应该因为它的母亲迁怒于他。” “这样是错的,这是在残害无辜。” 难得找到一次张宇霄不能振振有词的机会。 他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才行。 张宇霄看着张懋义那张被他毁掉一半的脸,整个人停下了喘息。 他低下头,一言不发。 可就在张懋义以为自己说动他的时候。 张宇霄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除恶……务尽。” 苍白色的雷霆轰然而落。 在张懋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雷霆飞速与他擦肩而过,直接落在了他身后的小黑水蛟的身上。 张懋义表情瞬间暴怒,他飞快回身朝着身后的小黑水蛟看去。 可下一秒,他的表情就愣在了原地。 雷霆碎掉了黑水蛟的那只独角,黑水蛟痛叫一声,身上的气息极速下落。 可尽管如此,那雷霆却是没有伤害到黑水蛟的性命半分。 张懋义呆呆回过头,看向张宇霄。 张宇霄捂着自己滋生出血红色的眼眸,表情狰狞至极。 “小师叔……” 他呆呆叫道,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张宇霄掐着自己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他。 突然叫起了他的名字。 “懋义……” “怎,怎么了?” “我们去京城吧。” “京城?” 张懋义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 张宇霄放下手,完全不管那被他掐的流血的眼球。 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脸,可他的面容却是万年不化的冰寒。 那血珠滑过他的眼球,染红了他眼中的半边世界,看着那血红的景色,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画面。 “去除恶。” “去杀人。” 去杀掉一个大恶人。 那也许就是他的心魔。 第83章 乾坤术 “这里到底他妈的是哪儿啊?” 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胡为在一旁抓耳挠腮,满脸的都是懵逼。 要不是他旁边还有个能够保持冷静的谢阴在,他这个时候早就在这地方大闹一场了。 明明前一秒还在山里,结果下一秒就入了市井。 这前后差距的变化,实在是有些太过于诡异了。 也就得亏他胡为身为锦衣卫副千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离奇事情并不在少数,要不然换成一般人,早就慌的不成样子了。 “看样子,这里应当是应天。” 谢阴在观察完周围的景色之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只不过,比起他记忆中的应天来说,总觉得有那么些许的不太一样。 “这里是京城?” 胡为闻言微微一愣。 “空间放逐?” 莫非是有人把他们从山里给转移到了京城? 那这手段可了不得,这得是什么修为才能支撑的起这么远距离的空间传送啊。 就算是天师也做不到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把他们送到千里之外吧。 “不像。” 谢阴摇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 他看着周围的景象,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也许是……幻术。” “幻术?” 胡为皱眉:“你是说这里是幻境?绝对不可能!” 他的语气十分的笃定,笃定得让谢阴好奇地朝着他看了过去。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个。”胡为扯开领子,从脖子上取下来了一块吊坠,朝着谢阴递了过来。“我年轻的时候吃过幻术的亏,之后老穆就特地给我找来了一块流云坠,有它在,我敢确定,我没有中幻术。” 流云坠啊。 谢阴看着那块碧蓝色吊坠,目光闪动。 流云坠不是仙器,简单来说,它就是把流云石打了个孔,然后用线穿起来挂在脖子上当吊坠了。 不过虽然制法简陋,但流云石这样的灵石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专防幻术。 将其佩戴贴近皮肤,若是佩戴者遭遇幻术的话,这流云坠会在第一时间发烫来警示佩戴者。 那种烫是触及神魂,不会被幻术影响到的那种。 不过也并非没有例外。 曾经有一个人就试过用毒药来搭配幻术,然后闯出了“毒幻仙”的名头,在她的手下,那流云坠的反应中毒者根本感觉不到。 不过,那也只是很少数的情况。 眼前他们这样的情况显然与之不同。 既然并非幻术…… “那便是乾坤术了。” 谢阴将目光从那流云坠上收回,又给出了新的答案。 “乾坤术……” 胡为将流云坠重新挂回到脖子上,眉头皱的更紧了。 乾坤术这样的术法在世间流传的少之又少,即便是他也未曾遇见过一次。 “你能确定吗?” “大概。”谢阴抬起手,伸出手指,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用另一只手掰了上去。 “咔嚓”一声脆响。 在胡为震惊的目光下,谢阴直接将自己的手指给掰断,紧接着,他用力一扯。 撕拉—— 那手指被他生生扯下,然后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用力捏碎。 “咕咚。” 胡为看着突然发疯的谢阴,咽了口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比较好。 然后,就在下一秒,谢阴断指处的位置突然有着血肉蠕动了起来,血肉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滋生。 只是眨眼之间,那断指居然就重新长了回来,与之前别无二致。 亲眼目睹着这全过程,胡为恨不得现在就揉瞎自己的眼睛,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卧槽。 这是个什么情况,他不会真的中幻术了吧? 早就听闻罗睺身边养了个叫“谢阴”的怪物,本来他还对“怪物”这两个字有些嗤之以鼻,可现在来看,这他娘的确实是个怪物吧。 “恢复的很正常。” 谢阴没有在意胡为的表现。 毕竟第一次看到他这不死之身的人 ,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这个样子。 像白忘冬那样直接冲过来问“能不能学”的,那真的是少之又少了。 握了握手掌,没有感觉到半点的不适。 谢阴这才又看向了这周围,尤其是那些从他们身边路过的行人,即便是他当街做出这样吓人的举动,可这群人却没有一个将目光看向他们这边,就像是对他们熟视无睹一样。 “果真是乾坤术。” 谢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年轻的时候和罗睺林昭月搭伙,三个人曾一起在这天下行走,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术法,因为罗睺的缘故,他自然也见识过那海灵族的“海市蜃楼”。 虽然那感觉和现在不太一样,但核心的东西总不会错。 他的身体还是他的身体,而周围的空间却和周围分割。 这就是乾坤术的表现。 虽然胡为不知道他为啥掰个手指头就能得出确定的结论,可到了现如今的境况,他能够相信的人就只有自己身旁的谢阴。 所以,即便是对刚才那一幕再忌惮,但他还是觍着脸凑了上来。 “那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识时务者为俊杰。 该叫“大人”的时候,绝对要诚心实意。 “找到这方乾坤当中,唯一一个能看到我们的人。” 谢阴思绪飞转,第一时间就给出了答案。 “只有他,才是此方乾坤中,唯一的真实。” 懂了,就是找阵眼呗。 这不就和破阵是一个原理吗? 胡为了然地点了点头。 可问题来了。 这京城这么大,茫茫人海,他们要怎么才能找到那个能看得到他们的人呢? “若不然,我现在闹上一场?” 胡为目光闪烁,语气阴狠。 反正这里的人都是假的,而且也看不到他,要是他把这里的人都给杀了,杀着杀着不就能找到特殊的那一个了吗? 可谢阴却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 杀不完的。 乾坤术的核心就在于,若是找不到那唯一的异常点,那无论你对这里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杀掉一个人,那个人会在第一时间重新“活”过来,根本杀不干净。 不过…… 想起躺在自己储物仙器中的白雕玉简,谢阴抿了抿唇,将目光投向了京城的某个方向。 “也许……我知道他在哪儿。” 第84章 洪武十年 “您是说,现在是洪武十年?” 走在街上,胡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顺手拿过来了一个肉包子塞在了嘴里。 虽然他知道这里是假的,但架不住这包子的味道是真的啊。 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了这包子那浓浓的肉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反正这里的人也看不到他,而且这包子就算是被吃了也能重新“活过来”,那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能吃饭不给钱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是。” 看着胡为满脸殷勤递过来的包子,谢阴迟疑了那么半秒,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但却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感受着那包子的热气。 “我此行前来凤阳府就是在查白雕玉简,此物是建文留下的,很可能会和他的行踪有关……” “所以您是说,建文就在这方乾坤当中?!!” 还没等谢阴解释完,胡为那震惊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直接强行打断了谢阴的话。 谢阴一头黑线。 这包子个头也不小,为啥就堵不住这货的嘴呢? 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谢阴深呼吸了一次之后,情绪稳定地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说。” “建文在不在这里,我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方乾坤一定和建文有很密切的关系。” “那洪武十年和建文有什么关系吗?” 胡为挠了挠头,满脸的不解。 “……” 谢阴扭过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记得,胡副千户是洪武年的锦衣卫吧?” “是啊。” 胡为点点头,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和老穆老陈最开始是跟着蒋指挥使的。” “当过建文的臣子?” “这话可不敢乱说。”胡为连忙摆手。“老陈说过,我们一开始就觉得建文是昏君,当今陛下才是天下明主。” 好吧,明白了。 陈同就是凤阳府这三人的共用大脑。 谢阴释然地笑出了声。 他看着胡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洪武十年是建文的生年。” 眼见胡为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谢阴自我怀疑了起来,难道这话说的很复杂吗? 想了想,他又接着开口说道。 “也就是说,建文在这一年出生了。” “……我能听懂。” 胡为有些无语地看着谢阴。 “我又不笨。” “……” 这下子轮到谢阴无语了。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等待着胡为的下文。 “我就是在想,大人你怎么就能判定这里一定就是洪武十年呢?” 建文帝虽然在位时间不长,可他的一生也有不少值得纪念的时刻啊。 早了早了有被封为皇太孙的洪武二十五年,近了近了也有登基的洪武三十一年。 至于靖难之役逃出京城这样的时间点就可以暂时忽略掉了,毕竟那个时候也来不及准备相应的白雕玉简了呀。 面对胡为的疑问,谢阴淡淡回答。 “因为这里是凤阳府。” “凤阳府怎么了?” 胡为还是不解。 “这里是朱家龙兴之地,是一切的最开始。” 谢阴回复道。 “而且我手里这枚白雕玉简是按照时间记录在册中排在首位的那个,你说,它代表的是什么时候?” 面对谢阴的解释,胡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那也就是说…… “我们要找的是刚出生的建文,所以我们现在得去东宫?” 这个答案是对的。 可谢阴还是摇了摇头。 他注意到了现在的节气,发现了一个问题:“现在才是夏天,还没到建文出生的时候,距离建文诞生还有半年。” “半年?!!” 谢阴平静的话语在胡为这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岂不是说,我们想要离开这里,要等上足足半年的时间?” 这可不行,要是半年见不到自己,老穆和老陈会疯掉的。 面对他的失态,谢阴并没有责怪,他只是目光微闪:“乾坤里持续的时间不可能和外面一样,这里的时间是跳跃着来的。” 他早就观察到旁边时间的流动了。 “放心吧,也许你一觉醒来就已经是秋天了,再一觉醒来,又回到了春天也不一定,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但等也不能只能等,要观察好每一天的情况,不能让建文降生的那一天从我们的眼前溜走。” 时间的跳跃的,也就是说也许明天会变成昨天,后天又会变成今天。 建文降生的日子只有那一天的时间,若是错过了,那再想碰到第二次就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 “我明白了。” 胡为点点头。 大概意思就是他们要守在东宫,等着建文降生的那一天呗。 有个动脑子的队友在旁边真的爽歪歪,他年轻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和老陈一起出任务,待在他身边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只要懂得怎么挥刀就行。 和老穆一块就不行。 老穆比他还不爱动脑子,和他一块出任务,动脑子的人反而是他。 得亏他是和谢阴一块进来的,要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就找到走出这乾坤术的方法。 嗯?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谢阴的话,他好像也不用往这乾坤术里面钻吧…… 不过,胡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大人,这个建文……会是那个真的建文吗?” 如果白雕玉简是建文当初用来逃难的时候准备的,那在靖难中逃出京城的建文帝,又是否真的会在这方乾坤当中藏着呢? 谢阴目光微闪。 他也想过这样的可能。 但…… “谁知道呢。” 谢阴仿佛说了什么,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也许不是,什么样的情况,要到了见到那个婴儿建文以后才能够下定论。” 胡为点点头,满脸的不在乎。 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建文都没啥关系。 反正老陈说了,他们现在是永乐帝的臣子,和建文两个字再也搭不上边了。 老陈说,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左右逢源最不可取,屁股一定要坐的正,那才能坐得稳。 他听老陈的。 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这样。 第85章 禁闭第一天 一觉醒来已经是…… 呃…… 是什么时间呢? 白忘冬也不晓得了。 这诏狱里面永远都是阴森森的,外面的日出日落在这里完全没有半点表现。 白忘冬这一觉睡醒,周围的环境和光线都没有半点的变化,就像是他压根没有睡这一觉一样。 也怪不得待在诏狱里的人都容易疯掉。 就这样被关着,终年不知岁月,不知道春夏秋冬,日出日落,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就像是同外面与世隔绝。 说实话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死掉。 在这里能坚持下来不疯的人,可能才是真的厉害。 尤其是诏狱九十层以下的那九层里关着的不能死掉的犯人。 他们过的真的是生不如死的生活,就连想死的机会都没有。 曾经也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被这样对待,无论是对身体还是心灵,那都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蔺楠就被关在那里。 可惜要下九十层以下的楼层,需要拿着罗睺亲自盖章的令信才行。 不然的话,整个锦衣卫的人,除了罗睺以外,谁都不能下到那里面。 就连罗绫这个副典狱长都不行。 九十层以下的看守者也神秘的很。 白忘冬只知道他是玩蛇的,那遍布九层的九阴蛇就是在他的掌控之下,不眠不休地守着九层所有的犯人。 他自己本人也从未出现过诏狱之外。 白忘冬之前因为好奇朝着裴秀文打听过这位看守者。 这才知道,别说是诏狱之外,就连诏狱之内都未曾见到过这位“驭蛇人”,仿佛从诏狱建成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出过诏狱最底下的九层。 白忘冬也问过林昭月。 他主要是想问问这个神秘的看守者是不是罗党的人。 林昭月给出的答案很直接。 她说:“他只是罗睺的人。” 和罗党什么没关系,就只是罗睺的人。 神秘,属实是神秘啊。 这锦衣卫上下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白忘冬即便是在这里待了快一年的时间,有些东西也还是没有接触过。 不说这个神秘古怪的“驭蛇人”,就说档案室里的那只大猫白忘冬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哪怕一眼。 锦衣卫里这么多好玩的玩具,他就玩过一个炼魂炉。 库房里那杆洞神枪他眼馋了好久,可是罗睺就是不打算借给他玩。 要是有洞神枪在手,他何必要去鬼市赊账买淬天火呢。 传说中的大明第一禁器帝阳他也没有见过。 据说帝阳的材料是上古时期落下来的一颗破碎的太阳,这颗太阳经由某个很牛逼的锻器师改造,在洪武元年的时候,铸就成了现在的帝阳。 帝阳只能由“龙气”开启。 非皇室血脉,绝对不能启动这帝阳半分。 说是这么说的,可白忘冬觉得,所谓的龙气大概只是个说辞,这真正开启帝阳的条件应该是“仅限于朱家之人”。 这个限制可能是朱家之人的血脉,也可能是只有朱家人能够修炼的独门仙法。 比起后者,白忘冬觉得前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毕竟“真龙天子”这样的说法,从古到今实在是太多了,所谓的龙气指的一般就是人皇之气,但人皇气运这样的东西可不会局限于一家一户。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天下的皇姓换了一家又一家,如果真的想要保证帝阳这样的绝对战略级仙器能够被自家子孙后代掌控,那看的就永远都不是才干,气运,和德行这样的东西。 血脉,这才是一家共有,能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东西。 白忘冬想见见帝阳,也是想要观摩观摩这位锻器大师毕生最高的成就。 在他看来,打造帝阳这件禁物最难的地方永远都不是那极致的毁灭力,而正是那上面加持的苛刻的限制。 可以这么说,只要有帝阳在,那大明的皇帝只要不浪,基本上就能维持住江山稳固。 至于建文…… 他是个例外。 虽然靖难之役记载到书上的过程模糊至极,但白忘冬估计,朱棣在攻打应天城之前,应该是想办法把帝阳的控制权给拿到手的。 即便是没有掌控帝阳,那也应该是成功限制住了建文帝使用帝阳,防止了对方狗急了跳墙来一手“大家一起死”的戏码。 说起这个,白忘冬突然想到了几代之后出现的明英宗。 他大概就是属于浪了的那种。 不过…… “极致的毁灭力。” 白忘冬眼睛微眯。 到底是什么样的毁灭力能够称得上是极致呢? 大明核武的杀伤力到底能够有多大。 白忘冬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见识见识,能被称得上是“第一禁物”的仙器到底有多么的霸道强悍。 想到这里,他突然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自己的小本本,然后翻开。 将这一个个禁物都给记在自己的本本里。 这些可都是一个又一个灵感啊。 自古以来,模仿永远都是人类的一个特性。 从一个物体身上找到特别的灵感,然后再加以延伸,形成新的事物。 禁物之所以叫做禁物,就是因为他们很强,而他们很强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特殊。 如果能够将这特别之处给汲取出来,延伸到具体的应用当中,又能否有不一样的收获呢? 这是个新的课题。 而且会是个很难很难的课题。 白忘冬眯着眼睛,具体思考着那一个个禁物,仿佛有了不一样的思路。 可就在他越发思考这些想法的可行性之后,他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猛地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为什么这般困难的想法,白忘冬都能够想到一丢丢的思路,可听起来没那么复杂的全鬼化,却是半点进展都没有。 难道完全虚化就这么的不切实际吗? 在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全鬼化的原理并不算是很复杂吧。 还是说…… 其中有什么关窍是他没有想到的吗? “全鬼化……” 这个课题成了一座他至今都无法逾越的大山。 越是研究,这座山的高度就越是增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趁着这段时间禁闭,好好研究一下积攒了这么长时间的课题好了。 “芜湖!” 卷起来,卷起来! 这个年纪不卷那等了老了可就卷不动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敲了敲铁栅栏,朝着外面高声喊道。 “来人,给爷们送盏灯!” 禁闭第一天。 他要挑灯夜读! 第86章 六扇门行动中 就在白忘冬离开六扇门的第二天,李正明就带着自己的心腹班底行动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白忘冬还在诏狱的牢房里呼呼大睡,弥补着之前熬夜四天的空缺。 “老大,听你这么说,咱这一次又是给锦衣卫打白工呗。” 听完李正明的解释,王虎蓦地发现了盲点,连忙开口说道。 李正明沉默地看着他,是真得想缝住这货的嘴。 要不要说的这么直接,这让他的面子往哪放? “同是为了国朝社稷,何来谁为谁打白工这样的说辞。” 李正明瞥了他一眼,语气十分的严肃。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么说了。” “可上次蜕生术那事,你喝完酒以后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看着他这副义正言辞的样子,王虎小声地嘀咕道。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这话恰好能被李正明听个清清楚楚。 听着他这话,李正明连忙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王虎“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露出了憨不拉几的笑容:“反正我就听老大的,老大要我查谁我就查谁。” 李正明翻了个白眼。 这货可真会拍马屁。 不过这马屁拍的倒是挺舒服,多来点也没啥。 只不过…… “这人还真有点不太好查。” 李正明看着从六扇门里调出来的档案,眉头微皱。 何文良的履历实在是太干净了,基本上从这档案当中,李正明看不出来半点的问题。 甚至于在看完这份档案之后,他还有些佩服起来了这位三朝老臣。 铁骨铮铮,刚正不阿,不畏强权,为民发声。 这不就是个妥妥的好官吗? 这样的人能有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对锦衣卫还有着最低程度的信任,李正明都觉得白忘冬这是在公报私仇了。 反正在他看来,这种事白忘冬也并非做不出来。 “那老大,我们具体到底该怎么查?” 王虎看出了李正明的纠结,他猜到李正明大概是已经有想法了,只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这样做。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王虎总会及时出声来推李正明一把,让他早些做决定。 这么长时间的副手他可不是白做的。 对于李正明的一些小毛病,他比谁都要清楚。 听到王虎的话,李正明从思考的状态当中脱离了出来。 就和之前同师姐商量好的一样,师姐会亲自主导这次淬天火的搜查,此时此刻,六扇门的人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在京城当中进行调查了。 但这其实只是在给他打掩护。 就是为了让他调查何家的时候能够不那么突兀。 但按照师姐的话来说,这样的规模的搜查不可能持续太长的时间,最多三天就会偃旗息鼓,到时候锦衣卫会对幽宁十九巷的爆炸提供一个合理的理由。 再然后,淬天火的来路也会被一笔带过。 这就是罗睺这位天子信臣在陛下心中的份量,只要罗睺不去干什么谋逆的事情,一般的情况永乐帝都会相信他的说辞。 据说这位罗大人是和燕王时期的陛下有过患难之谊的。 靖难战场上,这一位更是杀了个天昏地暗,流血漂橹。 无论是从功绩还是情谊,罗睺都是能够拿的出手的。 如果不是当今陛下想要将锦衣卫托付给一个能够完全信任的人,那罗睺绝对不会只是从四品的官阶。 白忘冬这件事往大里说就是在藐视天子权威,可天子的权威有没有被冒犯到,那是由天子自己本人说了算的。 可以说,有罗睺在,只要罗睺想要保白忘冬。 这件事很快就能够消弭下去。 呵。 炸掉一个幽宁十九巷和在顺德府释放出阴龙脉来比较,根本就不是什么事。 所以打从一开始,无论是他还是风青络都没觉得这件事会给白忘冬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 更何况,炸掉的是幽宁十九巷。 白忘冬有一句话说对了。 那就是他做了自己想做但是没敢去做的事情。 或者说,是他想做,但绝对不能去做的事情。 他是六扇门的捕快,即便是他再嫉恶如仇,那也要奉行秉公执法的原则。 若是连他这样身份的人都罔顾律法,任意而为,那这律法可就真的要不值钱了。 总而言之,就是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师姐那边给他当不了多长时间的遮掩。 他必须要在三天之内找到一些苗头,这样才有继续查下去的理由。 三天的时间,想要查一个即将过六十大寿的老人那漫长的过去,时间根本就不够用。 如果真的想这般做,那估计就要用些非常的手段了。 “陈末,刘通,你们二人去查查何文良的老家,我要知道何文良进京为官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李正明的两个亲信同时抱拳,接令之后,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直接就离开了队伍。 “张余,季大风,你们两个去查幽宁十九巷,重点就查查看,被炸掉的幽宁十九巷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徘徊,尤其是和何家有相关的人。” “是。” 同样有人抱拳离开。 李正明一条条指令颁下,原本十几人的队伍逐渐变得单薄了起来。 王虎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听着他下发指令一句话都不说。 李正明办案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将队伍两两分散,组成搭档,分开调查。 而王虎的搭档,从来都只有李正明一个人。 看着队伍散去的差不多了。 王虎这才朝着李正明开口问道:“大人,我们查什么?” 大人,你犹豫的是什么? “有一个人,也许知道一些事情。” 李正明开口道。 “但是……” “和大人有私交?” “是。” 李正明点头。 他刚才就是在犹豫这个。 他的这位朋友是个品行顶顶好的人,他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他,但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正明无奈地叹了口气。 铁面无私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是真的难。 “算了,我们去见见他吧。” 想要在三天之内有所斩获,这个人一定会是一个关键。 “这人是谁?” 王虎好奇地问道。 李正明眸光微闪,说出了他的名字。 “何家长孙,何代宸。” 第87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何代宸?” 白忘冬盘腿坐在地上,翻看着旁边散落一地的草稿纸,手中的笔并没有停下。 站在铁栅栏外面的人是一脸不满的紫云儿,她和白忘冬汇报着他补觉那日,六扇门的所有进展,几乎将李正明大部分的安排都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她紫云儿不是第一线的战斗人员,但作为后勤来说,紫云儿的业务能力还是很能打的。 尤其是有着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踩影步加持,紫云儿甚至能够做到站在一个人身后,让他完全不发觉的程度。 把这样的人派去跟踪,除非对方经受过这方面特别专业的训练,不然的话,十有八九发觉不了紫云儿的存在。 就为了完成白忘冬委托的差事,紫云儿几乎跟着李正明跑了整整一天。 这小豆丁有点怨言倒也不算是什么怪事。 反正拜托她的人也不是自己,就算是有怨言白忘冬也默认不是冲着他来得了就行了。 那委托紫云儿的人是谁呢? 这就很好猜了嘛。 白忘冬委托给了公务繁忙的夜流霜,但夜流霜正在监视梦清公主,这边实在是插不了手,于是,就在这个时候,作为夜流霜小迷妹的紫云儿就自告奋勇地跳出来要为夜流霜承担重任。 反正她在京城也是待命,闲着也是闲着,能帮帮忙就帮帮忙好了。 当然,在紫云儿看来,她帮的不是白忘冬,而是忙得实在插不了手的夜流霜。 瞧瞧,瞧瞧,什么叫变通。 这么一来,这人情也就不是白忘冬欠下的,而是夜流霜欠下的了。 果然,不在一开始就拜托这小豆丁简直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拽小孩是个脑残粉真的是太好了。 “何代宸的话确实是个很好的突入口。” 白忘冬头也不抬,继续翻看着手里的小本本,和那散落在地上的草稿纸一一对照。 “不过李正明就这么确定何代宸会开口?” “这两人私交很好,如果李正明问了,何代宸也许会透露出一些什么也说不定。”紫云儿看着手里收集到了资料,推测着说道。“当然,前提是何代宸真的知道他爷爷的事情。” “会吗?” 白忘冬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扭过头朝着紫云儿看去。 “那可是他亲爷爷。” “传闻何代宸的品行极佳,昔日在暮云门中,曾因为刚正不阿,多次举报了自己的同门师兄弟,这样的一个人,说不准真的会大义灭亲也不一定。” “‘曾经’,‘说不准’,瞧瞧你用的这两个词。” 白忘冬轻轻一笑。 “你好歹也是个锦衣卫,就不能稍微严谨一些吗?” “这有什么好严谨的?”紫云儿皱着眉说道。“这样一个眼里面容不得沙子的人,真的会帮着何文良为虎作伥?他大义灭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暮云门中,他可是被称为‘铁面’的。” “我也没说他是为虎作伥啊。”白忘冬转过身,靠在身后的床榻之上,然后看着紫云儿说道。“如果就如你所说,何代宸是这样的一个形象,那估计他受何文良的影响还蛮大的。” 就这人设,这不就是一个妥妥的小何文良吗? 当然,这里指的是何文良的表面形象。 “你知道亲人和外人相比,有最大的一个优势是什么吗?” “什么?” “天然的亲密。” “你在说什么废话?” 紫云儿挑眉,白忘冬这句话这不就是妥妥的废话吗? 亲人当然要比外人更加亲密啊。 “瞧,你还是没有理解我在说什么。”白忘冬玩味地看着他,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好好想想,为什么我会说这是一种‘优势’。” “优势……” 这个词一般会用到什么地方呢? 紫云儿顺着白忘冬的话去思考。 尤其是在“优势”两个字上,紫云儿念叨了大概几十遍的时候,突然灵光一现,但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 “喂,白忘冬,你是不是把人想的有些太坏了?好歹也是血脉相连的亲祖孙,哪里有着那么多的算计。” 可不是嘛。 亲人比之外人最大的优势就是更加的亲密,那如果将这优势从利益化的角度去想,作为孙子的何代宸一直将自己的爷爷视为榜样,那这个爷爷所说的话在何代宸的心中就犹如圣旨。 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当中,去花大量的时间去塑造一个人的性格,品行,人设。 将他变成自己想要打造而成的样子。 如果不是特别亲密的关系的话,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但如果顺着这个思路去想,那何文良可就有些太坏了吧。 这往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在扼杀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滋生出来的天性,换句话说,何文良杀掉了自己的亲孙子,将自己的孙子塑造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样的猜测…… “我可没这么说啊,这都是你自己猜的。” 白忘冬摊摊手,出言打断了紫云儿的胡思乱想。 “不过,你猜到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让李正明也猜到啊。”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紫云儿满是不解地看着他。 白忘冬这几句话把她搞得蛮懵逼的,本来还算是清晰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朦胧了起来。 这样子就像是白忘冬故意想要把这原本清澈的水面给搅浑一样。 “我都被关禁闭了,我能做什么?”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我就是觉得,也许这样能够让真相更快的浮出水面,毕竟李正明的时间只有三天,我不是小看他,实在是这件事着实不好查。” “那你就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他不就好了?” 紫云儿更懵了。 要是想让李正明查出来何文良的事情,那白忘冬不应该将自己手头的线索会和李正明共享吗? 可是,白忘冬给出的答案却是…… “锦衣卫机密,这些以后都是要入档的,可不能害了李大人,毕竟那是我很珍贵的朋友。” “呵。” 紫云儿冷笑一声,搭理都不想搭理白忘冬。 在白忘冬待在凤阳府的那段时间,紫云儿从他的口中学会了一个新的词汇。 叫“工具人”。 这位李正明李大人,在白忘冬的心里估摸着就是这么个定位吧。 “所以,只要让李正明觉得何代宸被他爷爷蒙骗了就可以了对吗?” 紫云儿开口说道,给白忘冬那模棱两可的话进行了一个总结。 白忘冬微微颔首。 紫云儿见到他点头,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了白忘冬的牢房,朝着诏狱出口的方向走去。 要不是为了流霜姐,鬼才想要帮这货呢。 看着紫云儿离开的背影,白忘冬目光停滞了几秒,随即就又从地上捡起来的一张草稿纸,烦躁地揉了揉头。 啧。 外面的事情乱的很,这里面的事情也乱的很。 好烦啊,要不然让他直接自我毁灭得了。 不过,要是让何文良知道,自己对他两个孙子都下过手,那老头不会提刀来诏狱砍他吧。 “啧啧。” 看着手里的草稿纸,白忘冬感慨地摇了摇头。 “极端的家族主义者还真是够偏执的,这老头的童年,一定不幸福。” 真可怜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那种可怜。 第88章 禁闭第二天 这大概是禁闭的第二天了。 哦,不,应该说是白忘冬醒来以后的第二天。 为什么能这么确定时间呢? 是因为刚刚才有人给他送过晚餐。 送的是城东新开的一家酒楼的招牌菜,白忘冬尝了尝,感觉这味道属实是不怎么样。 他约莫着这大概是林昭月踩点失败以后为了不让只有自己一个人受折磨,所以特地差人给他也来了一份。 “就这水平,开酒楼,价格还要的这么贵?这掌柜的疯了吧。” 白忘冬咂咂嘴,感受着那嘴里的余味,脸上满是感慨。 在京城这地界,好吃的高档酒楼遍地都是,可这难吃的高档酒楼这可还是第一次遇到。 如果按照传统的锦衣卫思维去思考,那这酒楼做的这么难吃,十有八九不是为了盈利,而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 这是林昭月踩过点的酒楼。 那没事了。 虽然这位姐行走一直是以医师的形象在外行走,可毕竟是当年和罗睺谢阴组成三人组的狠人。 这京城上上下下,能有几个人可以瞒得过她的眼睛的。 由她亲自掌眼过的地方,不是没问题,那就是有问题但没啥太大问题,要放着钓鱼的那种。 吃的差不多了以后,他从食盒的最底下取出一张纸条,白忘冬将其缓缓打开,朝着上面的内容看去。 很简单的一句话,就四个字。 “暂无所获。” 白忘冬瘪瘪嘴。 手指轻搓,那纸条被直接碾碎,化为尘埃飘散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这人咋就这么能藏呢? 都找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算了,不如挑灯夜读。 白忘冬唤人将这食盒给拿了出去,他抱着后脑勺靠在了身后的床榻之上,抬头看着牢房的天花板。 刚才和紫云儿说的话七分真三分假。 白忘冬确实不知道何代宸是不是何文良精心打造出来的“作品”,但可以肯定的是,何代宸在何文良的心里一定有着很重要的地位。 那是何家三代的希望。 他能够为了一个何代昌以身犯险,那说明他将自己的家人看的真的很重。 这样的重视看起来很正常,但隐隐约约中,白忘冬又能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因素。 不过,不管怎么样。 之后的方略不会有改变。 既然一个何代昌没有让他乱了分寸,那白忘冬就想看看,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大孙子被逼疯了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和之前的试探不一样。 白忘冬这次要彻底地毁掉何文良,试探的环节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才是正菜。 白忘冬就想看看,当一个人被摧毁掉心中的信念之后,又能否保持现在这样的不动声色。 何代宸是不是被何文良打造出来的“作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何代宸怎么理解这句话,他又想让何代宸怎么理解这句话。 当一个人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存在到底是自然还是人为的时候,那存在的意义就会被彻底的颠覆,到了那个时候,自我怀疑之下,这人距离疯掉也就不远了。 适当的启发,适当的推动,然后再适当地让他彻底的明悟。 整个过程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根据剧情发展不断的复盘,调整,刷新。 这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剧本。 这个剧本的结局一定得是爷孙双方的对峙,他要看到其中一方的信念被彻底打击。 而且,他也想要看看…… “这一次,你还会不会出手干预。” 白忘冬目光深邃,嘴角微微勾起。 如果能凭着这场戏钓出来建文逆党和梦清公主中任何一方,那都是值得的。 不过即便是一无所获,光凭这精彩绝伦的剧情,也值得万众瞩目。 白忘冬五指轻轻敲击着床榻,脑海当中构思着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这剧本也就算是敲定了,等各方演员登台,就能看到一出好戏上演。 这样的话,也算是能够慰藉一下他这待在牢房当中,无处安放的孤冷小心脏了。 罗睺心真狠。 即便每天有好吃好喝供着,外面还有人守着二十四小时候全天听命他的吩咐。满足他的各种要求。 可他还是很寂寞。 这昼夜不分的诏狱里,也就只有这满地的草稿纸能让他充实起来了。 不管了,继续卷。 白忘冬拿起来旁边放着的一张草稿纸,又开始提笔勾画了起来。 灯盏里的烛火虽然不亮,但足以护眼。 禁闭第二天。 他还是在挑灯夜读。 能够陪伴他度过整个夜晚的,也就只有那桌子上摆着的两三瓶青果酿了。 …… 这里的京城是夜晚,可凤阳府的京城却是朗朗晴天。 谢阴和胡为站在宫墙之上,目睹着那季节迅速变换。 这样的场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看到过很多次了,早已经见怪不怪。 一开始胡为还会稍微惊叫两声来活跃气氛,但后来实在是太过于频繁了,让他失去了配合的信念。 只不过,这一次…… 看着那天空之上飘下来的鹅毛大雪,谢阴微微一愣,将那雪花接在手中,然后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朝着正前方看去。 胡为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向了前面。 两人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即便是胡为这个时候也收起了不着调的目光。 两人的身影几乎是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踩影步。 等到身影再度闪现而出的那一刻,他们仿佛听到了婴儿的哭啼。 两人连忙朝着东宫深处走去。 下一秒,他们就看到一个老婆子抱着一个孩子从产房当中快步走出,朝着站在那边的每一个贵人们祝贺道。 “殿下,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那年轻男子将那孩子给接在手中,脸上满是笑容。 “这便是建文?” 胡为好奇地开口问道。 谢阴点点头,示意他看那个青年:“这位就是懿文太子。” 他是见过那位太子殿下的。 说实话,真的是位人杰,可惜天妒英才,终究是英年早逝。 若是他还活着,那现如今的大明会是如何的景象谢阴根本不敢想象。 “那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胡为看着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开口问道。 “把他掐死?” “这得近距离看一下才能知道。” 谢阴抬步朝着襁褓中的建文走了过去。 可越是靠近,一种荒谬的感觉就越发的明显。 谢阴皱起眉头,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很奇怪。 可是…… 当他触碰到那男婴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愣住了。 就像是不信邪一样,他的手掌盖在了婴儿的脸上,将那脸朝着他的方向强行扭了过来。 可即便那脸再变形,谢阴用的手劲再大,婴儿的反应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的变化。 就像是…… 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一样! 谢阴愣住了。 他该不会找错人了吧? 可…… 若不是建文,那又能是谁呢? 第89章 想要变成的人 不是建文?!! 这是谢阴始料未及的事情。 原本在他看来,这白雕玉简既然是建文的手笔,那这乾坤术的核心也应当是建文才对。 可现如今,婴儿建文就在他的手里,但无论他如何揉捏,这建文就是没有半点反应,就和这方乾坤当中的其他路人一样。 这个建文,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虚幻之物。 他的动作没有对周围人造成半点影响,那位懿文太子抱着孩子,满脸和蔼地笑着,旁边的其他人在不断地向他恭贺新子的诞生。 谢阴松开掐着婴儿建文脸蛋的手,眉头轻轻皱起。 他完全确认了,眼前这个尚在襁褓中的男婴确实不是这方乾坤的核心所在。 看来这方乾坤并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那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察觉到这些天的等待是一场无用功之后,胡为倒是没有因此而有所不满。 他虽然不怎么爱动脑子,但也不傻。 至少到目前为止,排除了最有可能的那个选项,这样来看,倒也不算是白等。 只不过这样一来,对于乾坤术的核心的判断可能就要更加复杂了。 真是辛苦谢大人了啊。 听到胡为的问题,谢阴刚想要开口回答。 可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空间突然就出现了扭曲,那原本其乐融融的画面瞬间就发生了变化,两人眼睁睁看着积雪的东宫重新变成烈日炎炎的夏日,原本抱着孩子的懿文太子和那一大票人从这院子当中消失不见。 这样的变化在这些日子里,两人已经见到过很多次了,早就见怪不怪。 只不过…… “为何这一次的变化来得如此之快?” 谢阴发现了这件事里的盲点。 这一天的时间实在是过的太快了,甚至于可以用转瞬即逝来形容,他们才只是刚刚见到建文的降生,结果这一天就发生了变化。 这样短暂的一天在他们过去经历过的几天中从未有过。 所以…… 他之前猜的没错。 建文降生的这一天,就是这方乾坤当中的一个特殊节点。 只不过在这个节点当中,建文本人并不是维持这乾坤的核心罢了。 这大概是一个很复杂的乾坤术。 也许他们要找到的不是谁是这个核心,而是在这个节点中的谁是这个核心。 “也就是说,这个乾坤术的核心只存在于刚才那个时间节点。”胡为听了谢阴的解释,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所以,即便是我们找到了这个人,可只要他不是处于这个时间段,那他就仍旧不是真的那个核心。” 换句话说,真正的核心不是那个人,而是只存在于建文降生这一天的那个人。 “大概就是这样。” 乾坤术这样的术法本身就是越强大破解的条件越复杂。 这样复杂的乾坤术,即便是谢阴也很少见到。 而且,还有一点让他很是在意。 为何这一天结束的会如此的突然。 这样仓促的感觉让他觉得“诞生”这一天的意义非但不是“开始”,反而像是……“结束”。 白雕玉简是建文自己做出来的。 也就是说每一枚白雕玉简当中都掺杂了属于建文他自己的意志。 那现在这个情况又代表了什么呢? 莫非…… 谢阴脑海当中闪过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莫非,他是在反感自己的降生?”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离谱,但却是谢阴能够想到最合理的理由。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方乾坤中的建文才不会是那枚核心。 真正的核心另有他人。 那问题来了。 他为何会反感自己的降生,他又将所有的期许放到了谁的身上? 又或者说…… 谢阴眼眸微闪。 “他想要成为谁?” 说实话,建文打造这白雕玉简的时候,已经是登临帝位。 那个时候的他就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虽然有不少野心勃勃的叔叔,可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天下一人。 当今陛下为了避其锋芒甚至还装疯卖傻了一段时间。 他那个时候什么都有,又有谁能够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 谢阴有点想不出来。 “胡大人。” 既然一个人想不出来,那不妨就问问其他人的想法。 “大人,我在呢,有何吩咐?” 胡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只烧鸡,正在扒着腿啃肉。 听到谢阴叫他,他立马抬起头来,朝着他看了过去,及时回复道。 “你有什么想要变成的人吗?” 谢阴直接问道。 胡为听到这问题猛地愣了一下。 谢阴这问题问的可有些太突然了,这一问还真是把他给问懵了。 他有什么想要变成的人? “您这么问,我这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什么。” 也许他会在某个时候觉得某个人的某个东西很好,生出想要占为己有的想法。 可那也只是“想要这个东西”,而非是想要成为他这个人。 想要让一个人彻底否定掉自己,去幻想成为另一个人,这种事情…… 就在谢阴以为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的时候,胡为的声音却再度响了起来:“我暂时还真想不到想要变成谁,不过我觉得,如果真的想要变成某个人的话,那一定是对方身上有着你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东西。” “如果我也能有……”和“如果我就是他……”最根本的区别不就是在此吗? 一个是你没有但可以拥有,一个是你根本就没办法拥有,所以只能渴望想要变成对方。 那么问题又来了。 一位天下共主,享有四海,坐拥江山。 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但永远都得不到的呢? 胡为的话给予了谢阴一个特别明确的思路。 他觉得胡为的想法是没错的。 只是在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过于难以让人想象。 什么东西是只有别人有,但是建文没有,而且,他永远都没办法得到的呢? 谢阴的思绪涌动了起来。 因为这样东西,甚至让建文厌恶起了他的出生。 等等,出生? “出生。” “出生?” “出……身?” 隐隐约约间,谢阴仿佛抓到了什么。 第90章 禁闭第三天 这是禁闭的第三天。 白忘冬已经快要算疯了。 手腕即便是再酸痛,他都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目光在那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上飞速地浏览着,寻找着自己想要找到的结果。 不对,不对,不对。 全都不对! 白忘冬的目光很执拗地死死盯着面前的这张纸。 又失败了。 又他妈的失败了。 如果按照这个路径走下去,他的身体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庞大的鬼炁给冲爆,到时候即便是不死,那他全身的经脉也会在第一时间炸开。 嘭。 就像是一场人体烟花一样。 血淋淋的朝着四周溅射,绽放出最美的花朵。 这样的死法其实还蛮浪漫的。 白忘冬也不是没试过。 之前往出炼制修罗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一副光景吗? 全身被血液给冲爆,然后一块一块的炸开。 如果按照他纸上现在研究的方法来看,最后他的结果和那个也差不了多少。 鬼炁这样的东西是不能融于人体的。 即便是半鬼化,那也是在基于鬼灵附体的前提下才能够达成。 白忘冬平日里使用鬼炁,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将鬼炁附着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再进行使用。 这就是灵力和鬼炁最大的区别。 灵力是自人体而出,可以直接作用到人体的身上。 而鬼炁却是自鬼灵而出,只能在鬼灵的体内涌动。 这就是为什么一般的鬼修在离开了鬼灵之后,本体会孱弱的原因。 因为对于鬼修而言,鬼灵的强度才代表了自身的强度。 当然,这个定理只针对一般的鬼修,像白忘冬这样的,走的是另一条赛道。 半鬼化的诞生给白忘冬带来了无限的可能。 但也正因为半鬼化成功带来的累累硕果,让白忘冬一度觉得全鬼化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以这么说,半鬼化给白忘冬带来的仅仅就只是鬼灵实体化的结果,而全鬼化,是实体化和虚体化二者兼有。 最重要的就是虚体化和实体化之间的转化。 这是全鬼化研究的核心。 白忘冬这段时间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就和当初研究出半鬼化一样,白忘冬试着研究了鬼灵附体之后的变化。 但最后的结果实际是不容乐观。 其实最根本的障碍就是一个。 那就是无论是实体化状态下的鬼灵,还是人体本身,那都是一个“实”的状态,所以半鬼化才能够如此成功的诞生,与人体相契合。 可在人体的成分中,找不到能够和虚体化相适应的部分。 白忘冬试图在鬼灵附身的情况下进行鬼灵的虚体化。 但最后的结果很简单,就是半鬼化被强行中断,他差点没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如果不是有着太平回春术在不间断的维持着他的身体,那白忘冬现在就不可能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研究这些草稿了。 人体的虚体化是不可能完成的。 这就是这段时间白忘冬得到的唯一一个结论。 这个结论直接就让他红了眼。 为了否定掉这个结论,白忘冬这两天就和疯了一样的去计算着各种各样的数据。 可越计算,这个结论就越发的清晰。 就好像,白忘冬之前的所有实验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一样。 这个结果让白忘冬很不甘心。 “又一个想法失败了。” 白忘冬撕掉手中的草稿纸,把它们扔掉了一边。 现在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告诉他,他是错的,他在浪费时间研究一个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可这种感觉越强烈,白忘冬反而觉得自己的想法越正确。 越是被否认,白忘冬就越有一种极为强烈的直觉。 这直觉告诉他。 不是他的想法是错的。 是这世界是错的。 这个世界在排斥着全鬼化,或者说是人体虚体化的诞生。 越是研究,白忘冬就越能看明白它的拒绝和否认。 “虚化不是一种很少见的能力。” 白忘冬从那草稿纸中翻出一堆被盖住的书,然后再从这些书中取出了其中的一本。 他将这书翻开,看着里面的内容,微微皱眉。 在修行界的历史上从来都不缺少有着奇思妙想的人,虚化的仙法不是没有,相反,这样的仙法其实是有不少的。 可这些仙法都是“不完整”的。 或者说,它们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就和“人体虚体化”无关。 就比如这个。 白忘冬翻开其中一页。 “利用空间传送的那一刹那所造成的空隙,来达到伤害无效化的效果。” 从外人的视角看,那这就是虚化。 可实际上,空间是能够被打破的。 他也把三途鸦炼出来不短的时间了,对于空间上的运用,他还是有些心得的。 但就像是他刚才说的,空间传送,无论是开始,中间,还是结束。 这三个过程都有被打破的可能。 强悍的修行者,别说是罗睺那个高度,就算是穆远漠这样的千户,都能够将空间在一瞬间撕破。 那个时候,空间传送的整个过程就会被直接打断。 那这一瞬间,什么利用空隙来达到虚化效果,那都是在扯淡。 实质意义上的虚体化,是指完全不会受到任何“现实”影响的状态。 放眼整个世界,能够达成这一点的除了极其少数的灵兽之外,就只有鬼灵有这份特殊的权能。 那问题来了。 鬼灵为什么能有这样的权能呢? “为什么呢?嗯?为什么呢?” 白忘冬和面前的三途鸦大眼瞪着小眼,就看谁先忍不住眨眼。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那么复杂。 其实很简单。 因为鬼灵是站在生与死边界线上的产物啊。 在这世界,生就是存在,死就是消弭。 一个即存在又不存在的东西,他不属于生界,又没入了幽冥。 那他当然可以在这两者之间反复横跳。 “一会生,一会死,跳来跳去,跳来跳去。” 所以!所以!所以! 如果白忘冬真的想要接触到虚体化,那是不是就可以做这样的尝试呢? 想到这里,白忘冬抬起头看向牢房的天花板。 眼睛明亮的吓人。 他嘴角微微勾起,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然后,就在没有丝毫预兆的前提下。 啪。 他双手猛地抬起,直接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呵呵呵呵呵。” 无论怎么样。 先死上一次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91章 死亡 那窒息感犹如潮水一般疯狂的涌上大脑。 他的生理条件反射得想要放开手,可却被他硬生生的制止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那缺氧的大脑在告诉他这样一件事。 可…… 又不是没死过。 每一次炼制鬼灵都是一次死亡。 如果能挺过去,那鬼灵就能够炼制成功。 而如果挺不过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所以死亡对于白忘冬而言,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体验。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必须要找准那个精准的极限,是那种生与死的边界,是不算生也不算死的那条分界线。 往前一步算多,往后一步又算少。 哪怕一点点都不能相差。 白忘冬的脖子都被自己那双如同钳子般的手给用力掐到了变形,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旁边看着的话,一定会感慨这人对自己下手有够狠的。 他大脑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力度在一点一点的变强。 那种窒息感仿佛在带着他的灵魂渐渐地朝着肉身之外逐渐剥离。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景象在一点一点的模糊。 白忘冬的嘴唇开始逐渐变青,脸色一点一点的发白,那两颗眼球从眼眶当中凸起。 他张着嘴想要说话,但却发不出声音。 这一刻,他真的感觉这世界在距离他渐行渐远。 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 不对,应该问进行中的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 白忘冬这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漫长的死亡过程,就像是在感受着自己的一切被这个世界剥夺,他的意识沉入大海,看着现实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想要伸手扑腾地去游上去。 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水面离他越来越远。 哦,原来死亡是无力。 渐渐的,他的视线被黑暗所蒙蔽,再也看不到半点的光亮,他的耳边全都是极致的幽静,也听不到半点的声音。 鼻子闻不到香臭,舌头尝不到滋味。 就连身体皮肤触碰到空气的每一个毛孔,都再也没有了半点感觉。 五感尽失。 就如同一个人偶。 哦,原来死亡是湮灭。 蓦地,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幅熟悉的画面。 这些画面就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的眼前一张一张的划过。 那些画面就像是刻在他脑海深处一样,本来已经模糊的场景,现如今却变得无比清晰。 那是他两岁尿床的画面。 那是他三岁摔倒的画面。 那是他五岁第一次握住画笔,什么都不会,只会胡乱的划着玩的画面。 那是他六岁的时候,小白第一次带他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的画面。 七岁的时候,他去上小学。 九岁的时候,小白让自己对着突然出现的大白叫舅舅。 十岁,老白找上门了,他板着脸把小白骂了一顿,他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好像冲出去对着老白膝盖锤了两下,然后就被揪着领子抓起来了。 十二岁,小白靠自己开了一家画室,那一晚,他们两个人吃了一顿很好吃的饭。 十三岁,他在学校打架,被老师请了家长。 然后,十五岁……小白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十六岁,十七岁…… 十八岁,十九岁…… 还有已经过了一半,再过一半就要来临的二十岁。 他这二十年过的,好像还真的蛮精彩的。 比一般人要丰富太多了。 其实已经够了,要不然,就这么跨过去得了,反正也就差这么一步了…… 哦,原来死亡就是了结。 白忘冬似乎已经在恍恍惚惚间找到了那根线,他就伫立那里,隔绝着两边。 只要跨过去,前世今生,就全部说了拜拜。 他是鬼修,他比谁都知道传说中的转世轮回到底是什么样子。 将灵魂中属于今生的印记给忘掉,消散在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也许等到十年,百年,千年之后,会真的再度重临世间。 可…… 花开并蒂,各不相同。 这世上没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 即便是再相似,那也是两朵不同花。 所以当前生了断,就真的代表一个人彻底的消失在了世界之上。 这世上从来没有来生,来生的那个人又是另外的人,和你没有半点的关系。 哦,所以死亡就是终点。 原来如此。 白忘冬原本黯淡下来的眼眸突然开始涌现出淡淡的光亮。 那光亮忽明忽暗,就像是会随时熄灭掉一样,可那光却在这一闪一暗中逐渐的变得越来越亮。 白忘冬的双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自己的脖子,耷拉在了地上。 “咳咳!” 紧接着,白忘冬猛地咳嗽一声。 空洞的眼眸,神光再度回归。 他跪倒在地上,抬着头看着天花板,淡淡一笑。 随即就甩了甩这昏涨的脑袋,一时间不知道居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比较好。 直到过了十几分钟之后,他才缓过了神。 紧接着,整个人就瘫软地坐在了地上,靠着那床榻,对着面前的铁栅栏发呆。 生与死的边界,他感受到了。 可即便是感受到,那也没有站在那上面。 就像是只差一步就能到达,可那一步却是无限的靠近,无论你如何去靠近,都没办法触碰到它分毫。 要么一步跨过它,要不,就站在线的这一头,感受着那无限的距离。 可…… “人死后,灵魂就变成了鬼魂,而鬼魂会在逐渐消散在这世界上,然后融入这个世界当中,等待‘轮回’。” 白忘冬喃喃道。 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抓到了什么。 “生,是在这世界上,死,也和这世界紧密相连。” “那生和死的那道线,又是否在这世界之内呢?” 白忘冬突然觉得身体莫名发冷,一股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寒气爬上了他的脊背。 感受着这股寒意,白忘冬轻笑一声。 他知道,他大抵是猜对了。 他的研究方向是对的。 人体虚体化是能够实现的。 “哈哈哈。” 白忘冬笑声畅快响起。 他懒散地歪着头,注视着面前的空气,目光中全都是戏谑和玩味。 “这一次,又让我给赌赢了。” “你可真菜啊。” 第92章 盘问 南山巷。 这在京城已经算是一处位置偏僻的街巷了。 虽然地理位置不好,但却并不显得破落,反而比起一般的街巷来说,多了几分精致。 这里安静闲适,温度也相当宜人。 若是能够在这里生活,倒也不失为一处良好的隐居之所。 而何家能够在这里租赁到一处小院来供自家长孙安心备考,显然也是花了不小的功夫的。 何代宸的院子当中。 面对到访的李正明,他的态度很是和善。 即便,对方的问题可能听起来有些无礼,但对于自己这位好友的工作性质,何代宸还是能够体谅一下的。 “抱歉,李兄。” 听完李正明的话,何代宸表情苦涩,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幽宁十九巷的爆炸我当晚也听到了,只是没想到会闹得如此之大,而且,若不是你今日到访,我竟都不知家中出现了如此变故。”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询问我祖父的事情?” 李正明刚来的时候,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先和何代宸慰问了一下何代昌的事情。 结果他没有预料到何代宸居然并不知道自家最近的闹腾事,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何代宸备考的事情,估摸着何家大抵是并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何代宸,以防止扰乱他备考的心思。 一想到这里,他立马就先和何代宸道了个歉。 本来就是想以这个为切入口先挑起话题来着,可没想到,居然是一不小心办了坏事。 之后,李正明也不藏着掖着了,顺势讲起了幽宁十九巷的事情。 再然后,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直奔主题,问起了何文良的事。 所以这才有了前面何代宸的疑问。 而对于这个问题,李正明当然不能如实回答,好在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六扇门奉命在京中寻找淬天火流出的源头,怀疑对象中,有一位漳州府出身的将军,名字我不方便告诉你,但此人与令祖父是同乡,又是同一年入朝为官,这样的关系,按照规定,六扇门是必须要查一下令祖父的具体情况的。” 李正明义正言辞地说道。 面对他的话,何代宸也没有起疑,只是眉头微微皱起。 他没想到,淬天火这件事居然也能和自家扯上关系,何家最近这段时间不会是犯了太岁吧,这可真够倒霉的。 “若是如此……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如果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 何代宸语气认真。 他相信自己的爷爷,他爷爷向来都是他的榜样,他坚信,自家爷爷不会做出对不起大明的事情。 “我也相信令祖父的品行,这一趟来只是例行公事,何兄不用太过紧张。” 李正明笑着说道。 随即,他抬抬手,站在他旁边的王虎很有眼色的从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一个本子,在一旁准备记录两人的话。 “那我就开始问了。” “李兄请。” “你可否知道你祖父第一次科考中举后,为何留在漳州的原因?” 这是李正明查了何文良的档案之后,觉得最语焉不详的一部分内容。 何文良很早的时候就可以入京为官,可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留在了家里,而对于这个原因,何文良从未有过提及。 这本身就已经很值得让人怀疑了。 “关于这一点,我知道的不多。” 何代宸想了想,最后给出了这么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从我有了记忆开始,何家就已经离开了漳州,关于漳州的事情,家中甚少提及,只是知道叔祖父一家在漳州守着祖宅,而我们一家扎根京城,这些年来,两家少有来往,关系并不亲厚……” 说到这里,何代宸稍稍停顿了一下,皱起眉头,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这么说来,我貌似在某次家父与祖父的闲谈中,听到过二人提及祖父当年为何没能入京的缘由,那似乎……是和我曾祖父有些关系。” “你曾祖父?” “对。”何代宸很确定的点点头。“就是曾祖父,当时家父言及此事的时候,有些愤愤不平,虽然话里话外语焉不详,但可以肯定,此事与我曾祖父有很大的关系。” “你可见过你的曾祖父?” 李正明接着问道。 “从未见过。” 何代宸摇头。 “曾祖父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了,这些年来,家中也甚少提及曾祖父的事情,对于此人,我确实不熟。” 李正明了然地点点头。 如果听何代宸这么说的话,那何文良当年之所以留在漳州,这具体原因十有八九就是在这位曾祖父的身上了。 眼见这个问题没有了其他能问的地方,李正明换了个问题接着问道:“令祖父离开漳州的时间是洪武十五年,而再度入京的时间,是洪武三十年,这十五年间,他一直都在地方上辗转。” “是。” 何代宸点头。 “洪武十五年也是我的生年,说起来,在何家入京的那一年,我便入了暮云门。” “这个我知道,你是因为靖难才下的山。” 十五岁入仙门,二十岁下山门。 这五年的时间,何代宸都在暮云门中生活。 这件事他之前和何代宸相交之际也谈及过。 “那在入暮云门之前,你与你祖父的关系如何?” “很好。” 何代宸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时祖父常常把我带在身边,少年之时,同祖父在一起最多的便是我。” 说到这里,何代宸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说起来,有不少人都说我是‘小文良’,与我祖父的性格品行如出一辙,大概也是因为受了小时候的影响吧。” “原来如此……” 李正明点点头,就像是赞同他的话一样。 王虎奋笔疾书,将这句话给完完整整地给记了下来。 之后,各种各样的问题问了不少。 何代宸很实诚,基本上所有的问题都配合着李正明给出了答案。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李正明问完最后一个问题,这才笑着站起身来。 “这次麻烦何兄了,但不出意外的话,在下还会有第二次登门拜访,还请勿要见怪。” 何代宸同样起身,对着他温和笑道: “你无论何时来,我都是欢迎的。” 两人相视一笑,就此道别。 李正明带着王虎走出了何代宸的小院。 可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李正明的目光瞬间闪过了一丝迟疑。 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小文良……” 第93章 演员已就位 “小文良……” 李正明一直喃喃着这三个字,就像是从这三个字当中抓到了什么一样。 可那种感觉又虚无缥缈的很,他怎么看也看不明白。 而就在他带着王虎走出街巷的那一秒。 王虎突然就警觉了起来,直接将李正明护在身后,朝着前面靠在墙上的某个矮小身影看了过去。 李正明被他这样的动作给惊醒,从沉思的状态中回过神来,顺着王虎的视线朝着来人看去。 一个……小女孩? “李正明?” 这小女孩的声音颇为冷淡。 “是我。” 李正明闻言点了点头,将王虎拦着他的胳膊扒拉了下去。 他没从来人的身上感觉到敌意。 但王虎的目光却时刻停留在这小女孩的身上,那警惕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放松。 就在这小女孩出现的那一瞬间,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的气息和动静,这样强悍的身法修为,容不得他不警惕。 “白忘冬拜托我来的。” 来人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她直起身子,朝着李正明看去。 这人自然就是被白忘冬临时拉来当跑腿的紫云儿。 见到李正明,紫云儿直接从镯子当中取出了一份档案,朝着李正明扔了过去。 李正明抬手接住,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打开,他看着紫云儿,眉头微皱,开口问道:“他不是都被禁足了吗?还要关心外面的事情?” “这你别问我,我就是个送东西的。” 说到这里,紫云儿原本平淡的表情上露出一抹戏谑的神色。 “也许是他嫌弃你能力不足也说不定。” “你说什么!” 王虎第一时间厉声反驳道。 他的吼声没有吓到紫云儿半点,甚至于紫云儿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锦衣卫和六扇门不对付,这不是常识吗? 两拨人见了面习惯性的来一波嘲讽,这不也是常识吗? 紫云儿见过的吓人的东西可不少,就这大吼一声还真的吓不到她,有本事他就拔刀啊,那样的话,紫云儿还能稍微惊那么一下。 说到底,紫云儿虽然是个百户,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拽小孩,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 而就在王虎吼出声的那一秒,李正明已经将紫云儿扔过来的东西打开,从里面将档案给掏了出来。 大致扫了眼上面的内容,李正明眼皮一跳,冷笑一声。 “原来还真是嫌弃我能力不足啊。” 这上面的内容可比他现在调查出来的东西要清楚的多。 可为什么,白忘冬不一开始就把这份档案给他呢? 听到李正明的话,紫云儿反而愣了一下。 啊? 还……还真是啊? 她就是随便口嗨了一句。 难不成还一语成谶了? 白忘冬那混蛋,一开始也没和她通气啊。 “咳咳。” 想到这里,紫云儿咳嗽一声,表情仍旧冷淡。 这是她模仿夜流霜的同款经典表情。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的回话,就要当着他们的面在原地消失。 她怕走迟了会挨顿打。 毕竟她只是个后勤人员来着。 真要动手,她不会是这这两个六扇门精英的对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正明猛地抬起来了头。 “等一下!” 他及时出声,叫停了紫云儿离去的步伐。 紫云儿眉头微挑,原本虚幻下来的身影又在原地缓缓凝实,她抱着肩膀淡淡开口道:“你还有什么事?” “姑娘,劳烦你替我给白副千户带句话。” 他原本闪烁的目光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 李正明就这样站在原地,和紫云儿对视在了一起。 从这双眼眸当中,紫云儿看到了满满的认真。 也许是被这份认真感染,紫云儿下巴微抬,语气同样严肃了许多:“你说。” 李正明先是目光下移,扫了手中的档案一眼,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再度将目光投向了紫云儿的方向:“你且告诉他,他的想法,我多少猜到了一二,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但这场戏,我给他演了。” 紫云儿瞳孔微缩,但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静静等待着李正明的下文。 “但是……” 果然是有下文。 “我配合他,只是因为我相信他不会做出对大明不利的事情,可若是最后的结果与之背道相驰,那我余生都会和他死磕到底,不死不休。” 好坚定的语气…… “我记住了。” 紫云儿点头,淡淡说道。 “我会将你的话尽数转达给他的。” 这一次,李正明没有再拦着她。 紫云儿的身体在原地缓缓消失,只是眨眼之间,此地就再也没有了她的踪影。 而就在她身影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王虎第一时间转过头看向李正明,满脸不解地问道:“老大,你刚才在说什么啊?” 他是真的一点都没听懂。 什么演戏,什么结局,什么不死不休的。 怎么突然就和不死不休扯上关系了呢? “呵。”李正明轻笑一声,然后举了举手里的档案。“他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他说什么了?” 王虎更疑惑了。 这不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档案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我们刚问完何兄的时候,一份如此详细的档案就这么被送了过来,你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李正明将那档案放下,随即呼出一口气。 “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出来,他想要我做什么。” “意思是……老大你又要给锦衣卫打白工?” 王虎算是寻摸明白了,就是李正明又要上赶着给那个叫“白忘冬”的锦衣卫干活了呗。 “那咱也太亏了,别到了最后一点好处都捞不着啊。” 听着他的话,李正明笑着摇了摇头。 “若是凡事只讲利弊,那我也就不会在六扇门待着了,老王,你记住,我们所行之事皆是为了大明,只要律法范围合理,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六扇门,我们走的路就都是一样的,同路者,从来不谈利弊。” “听不懂。” 王虎果断摇头。 “不过你能懂就行了,反正我也是跟着你的。” 李正明闻言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即转身看向了那南山巷的尽头,那处何代宸住着的小院。 若是说帮白忘冬这件事里唯一会让他感到愧疚的事情,恐怕就就只有何代宸一个人了吧。 “抱歉……” 李正明喃喃低语。 随即,转身离去。 这声抱歉,就当是提前说了…… 第94章 配合 “哦,他是这么说的啊。” 沙哑的声音从铁栅栏的另一边传来。 紫云儿听着这只剩下一点点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寒。 她看着被关在铁牢当中,那个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白忘冬,黛眉微微皱起。 “就这反应?你的算计可是被人家给看破了的,就不怕局面脱离你的掌控吗?” “看破?” 白忘冬抬起头,那凌乱的发丝遮挡着他的眼睛,紫云儿只能透过发丝的缝隙才能够看到白忘冬的眼眸。 明明没有半点的混沌和疯狂,反而平静到犹如一潭死水一般。 可这样平静的目光却反而更加让人心里发慌。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紫云儿下意识地朝着旁边跨了一步,试图从白忘冬的视线中消失。 白忘冬没有在意她的举动,只是继续淡淡开口道。 “难道不是我给他送去了剧本吗?” “所以说,你早就知道他会帮你?” 听到白忘冬的话,紫云儿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只要他去查了何文良,那他就一定会帮我。”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白忘冬轻笑一声,可即便是温和的笑声,此刻在紫云儿听来也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的理智在告诉她最好赶紧远离面前的这个人,可她的好奇心又让她忍不住在此处驻足,去问询那未知的答案。 她现在可算是明白“好奇心会害死猫”这句话是怎么来的了。 “再一再二有再三。” 白忘冬淡淡说道。 “他帮了我第一回,我就知道,他会帮我第二回。” “为什么?” 紫云儿很不能理解。 白忘冬这话说的可太没有根据了。 “因为……一切为了大明啊。” 白忘冬低声笑道。 紫云儿目光微顿。 白忘冬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轻快了,就像是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犹豫片刻,最终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你的方案,真的是不会损害到大明的对吧?” “不然呢?” 白忘冬微微歪头。 “这么没劲的事情,我可不会去干。” 听到他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紫云儿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迟疑了几秒之后,紫云儿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虽然被当做跑腿的感觉很不好,但毕竟也是帮自家同僚的忙,现在白忘冬在诏狱里关着,她能多帮一点就多帮一点好了。 反正绝对不能让这混蛋去打扰到流霜姐休息。 她已经够忙了,让她多休息休息,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让自己来干就好。 “哦,帮我给一个人送封信吧。” 白忘冬扭过身子,把床榻上那堆得满满的草稿纸给用力拨开,从那草稿纸的最底下,取出来了一个信封,白忘冬回过身,手腕一弯。 唰—— 这封信直接越过铁栅栏,轻飘飘地落在了紫云儿的手中。 “就只是送信?” 紫云儿皱了皱鼻子。 虽然她专业就是干这个的,但她总觉得白忘冬在小看她。 她虽然在战斗方面不怎么样,可她的能力在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那也是有目共睹的。 她觉得自己能够胜任更重要的事情。 可白忘冬对她眼中的斗志视若无睹,他接着说道:“将这份信送往水榭天入门从左到右数第六张桌子上放糕点的盘子下面,盘子里只能留下两块紫色糕点两块红色糕点和一块青色糕点,将它们按照交叉的方式给重新摆好,然后把青色那块给放到四块糕点的最上方。” “完成了这些之后,你就可以走了,剩下的事情,也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说到这里,白忘冬抬起头看向她,抿了抿嘴唇。 就像是想说什么话一样。 迟疑了几秒之后,白忘冬终究还是开了口。 “后面的事情你没办法操盘,你……智商不够。” “???” 为啥突然就搞人身攻击了。 紫云儿一脸的迷茫,看着白忘冬那极为认真的表情,终于确定这人不是在和她开玩笑的了。 “啊啊啊啊!” “你凭什么说我脑子不好?” “你才是傻瓜,大傻瓜,大大大大傻瓜。” “白忘冬,等你出来,我一定要揍你一顿……” 咔哒。 就在这个时候,牢门被缓缓推开。 紫云儿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忘冬,脸上突然就露出了一抹讪笑。 这笑容,颇有讨好的意思。 “嘿嘿,我就是说着玩的……” 一边笑着,紫云儿一边在心里吐槽着这诏狱的牢房。 不是说坚不可摧吗? 不是说绝对不会让人逃脱吗? 这怎么…… 什么? 白忘冬不是犯人,只是在关禁闭? 那没事了。 斜瞥了她一眼,白忘冬很直接地就对着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就理都不理她,缓步同她擦肩而过。 紫云儿好奇地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牢房的门。 好吧,她之前倒是没有关注,白忘冬这牢房的门压根就没有上锁,他想开就能自己推开。 这关了个寂寞啊。 不过…… “你现在要干嘛?出诏狱吗?” 紫云儿蹦蹦跳跳来到他旁边,好奇地问道。 “我现在在关禁闭,出不了诏狱。” 白忘冬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这声音单纯是他掐喉咙留下来的后遗症,就算是用太平经的回春篇一时半会也治愈不了,只能慢慢恢复。 “那你这是……” 紫云儿嘴角微抽。 这都开始随意走动了,还搁这说自己被关着禁闭呢啊。 “关着我的不是那一个牢房。”白忘冬抬起手指,轻笑地上指。“是这整个诏狱。” “只要我不出诏狱,那就可以。” “那你这关了个什么劲?” 紫云儿更疑惑了。 能在诏狱里随时走动,这还能叫做被关禁闭? 逗呢? “大抵……是为了保护我吧?” 白忘冬眨眨眼,给出了这个一个玄乎的答案。 紫云儿脑子晕晕,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啥意思? 可还没等她自己想明白,白忘冬就说出了后面的答案。 “身为锦衣卫,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诏狱更安全。” 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比这里更能够脱离外面的视线。 保护? 听着他的话,紫云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她刚想要问问白忘冬这是要去哪儿的时候。 紧接着,她就见到白忘冬停下了脚步。 再然后,他就用力地推开了一扇牢门,高呼地叫道。 “呀!” “阿苏。” “我来看你喽~” 第95章 闺房 “阿苏苏~” 就在白忘冬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紫云儿看到了这间封闭牢房内的场景。 这处牢房干净整洁,装饰精致,甚至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根本就不像是关押着犯人的样子。 如果不是在这房间最中心的位置有着一个被镣铐锁住的女人在,紫云儿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来错地方了。 就连白忘冬的禁闭室也没有这么精致的啊。 白忘冬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走进了这房间里。 听到他的声音,那被镣铐锁着的女人回过身来,她身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素衣,俏脸有些过分的发白,能看得出来,她的嘴唇上面涂抹着一层薄薄的唇脂,让她的香唇显得格外的水嫩。 房间里面一直燃着熏香,紫云儿闻到的那股清香味就是由此而来。 “白大人,多日未见,久疏问候,可还安好?” 女子转过身来,对着白忘冬巧笑嫣然,那声音温柔得像是京城某家的大家闺秀。 这个样子,从她身上可是半点都看不出来当初那个疯婆子的影子。 “勉强还算是能说得过去吧。” 白忘冬走进房间,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布置。 这还是苏伽罗换了牢房之后,白忘冬第一次光顾这里。 “装饰得真不错,可惜我不打算在诏狱里常住,要不然我也让他们把我那间禁闭室给好好收拾一下。” 走到桌前,白忘冬看到了那桌子上放着的精致点心,倒也不客气,直接捏起一块放进了嘴里,细细地品尝了一下。 “嚯~常记的糕点啊,这一小盘可不便宜。” 把这高足盘端起来,白忘冬递向了跟着他一起走进来的紫云儿。 “尝尝,你刚来京城没几天,应该还没光顾过这间店的吧?” 紫云儿看着那造型精致的糕点,迟疑了一下。 白忘冬颠了颠盘子,示意她赶紧接过去,他这么托着胳膊会酸。 感觉到了他那动作里的不耐烦,紫云儿只好将那盘子接在了手中,只不过,她的疑惑是越来越旺盛了。 这人到底是谁? 看起来白忘冬和她蛮熟的啊。 而且这么随意的态度,两人的关系大抵是……不错的? “还想吃我吗?” 就在紫云儿这个想法刚出现没到一秒的时间,就被这句话给生生扼杀掉了。 “当然想了。” 紫云儿惊讶抬眸,看向那个笑容温婉的女子。 苏伽罗只是腼腆一笑,紧接着,她就抬起了头,重新看向白忘冬,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我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想的没有疯掉?”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轻快地问道。 “托你的福,我现在感觉特别的好,就连每日吃饭都能多吃两碗。” “是吗?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脸长的好看原来还真有这功效。” “毕竟好好吃饭才能身体健康,身体健康了才能活得长嘛。”苏伽罗端起身前矮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淡淡说道。“在没有吃了你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死掉的。” “呦,这是赖上我了?” “怎么?白大人不乐意?” “超不乐意的。”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由心而发,我也没办法控制住我自己,要不然白大人再给我上些手段?” “你让我来我就来,那我未免也太没有面子了,再说了,你超喜欢的,我才不要满足你。” 两人相视一笑。 若是光看这副场景,那指不定真的会以为这是对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 可紫云儿是能听到两人对话的啊,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个两个都阴阳怪气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苏伽罗的脸皮突然就出现了蠕动。 在紫云儿惊异的目光中,那原本娇滴滴的美娇娘顿时变成了一个玉面公子哥。 白忘冬眼睛微眯,等着看苏伽罗的下一步动作。 就在那玉面公子刚出来那一刻,那满脸的焦急就都写在了脸上。 “画柳,画柳怎么样了?你把画柳怎么了??你没有伤害到她吧?你对我的画柳做了什么?你说啊,混蛋,你说啊!” “嘶——” 紫云儿倒吸一口凉气。 实在是这变化出现的有些太过于突兀,让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白忘冬却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玩味至极。 眼见他没有反应,那玉面公子脸上的焦急瞬间消退,紧接着,他脸上就换上了一抹轻笑的表情。 “如果是杨程的话,他一定会这么问得。” 杨程,就是那个同紫情阁画柳情意浓浓的公子哥。 这人家里也确实有些权势,在京城也能算得上是个不小的二代。 不过,画柳吗? “她在落尘巷生活的很好。” 白忘冬回答了苏伽罗这个问题。 “除了每日夜里总是会在院子里面独自抚琴,想念你这个情郎,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困难的地方。” “还在落尘巷?你没有把她给接走?” 苏伽罗面皮再度蠕动,在紫云儿暗暗称奇的目光中,她再度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皱着黛眉问道。 “我还以为,你会把他掌握在手里才会放心。” 毕竟这算得上是一张能够让纪纲忌惮的底牌,价值不可估量。 若是飞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能够锁住一个人的枷锁,我没有资格去剥夺一个人的自由。” “虚伪。”苏伽罗闻言抬起了自己手腕上的镣铐,冷笑一声。“你把我给关起来,这不就是在剥夺我的自由吗?” “你挑的啊,宝贝。” 白忘冬闻言挑眉。 “要不是你主动找上门来,我也不会对你有想法,怎么?事到如今,这是不想为自己的行为买账了?” “哈哈哈哈哈。” 苏伽罗突然就捂嘴笑了出来。 她看着白忘冬,目光有些火热。 “你总是能说出一切让人感到好奇的想法,我现在是越发想知道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太阳可从来不会让人知道它在想什么。” 白忘冬手指上指,轻飘飘地说道。 苏伽罗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白大人,您要的东西到了。” 第96章 脸皮 “白大人,你要的东西到了。” 外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紧接着,那牢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锦衣卫端着一个盒子朝着白忘冬走了过来。 白忘冬将那盒子给接到手中,对着那锦衣卫点点头:“多谢。” “不敢。” 将盒子递出,那锦衣卫很有眼色的就退了下去。 紫云儿好奇地看着白忘冬手里的盒子,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 废话文学。 紫云儿小小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就看到白忘冬将那盒子的盖子给缓缓掀开。 紫云儿努力踮起脚尖,朝着那盒子里面看去。 然后下一秒,她就忍不住龇了龇牙:“你管这玩意叫好东西?” “对她来说是好东西。” 白忘冬朝着苏伽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苏伽罗目光微闪,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白忘冬也不故弄玄虚,直接伸手朝着盒子里面抓了过去。 紧接着,他的手指就碰到了一片滑嫩,再然后,他抓住那块滑嫩的东西,一把将它从盒子里面取出。 嘀嗒。 这是血珠滴落的声音。 紫云儿看着白忘冬手里的东西,表情有些嫌弃。 反倒是苏伽罗见到那东西,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的光。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皮。 这脸皮应该是刚被剥下来的,上面的血液还很新鲜,染红了白忘冬抓着它的那只手, “普普通通的一张脸。” 苏伽罗舔了舔嘴唇,虽然声音平淡,但那目光却是藏不住的灼热。 “你不会是想让我吃这张脸吧?有点难以下咽啊。” 你要不然先擦擦自己的口水再说这句话? 玛德。 搁这和他玩傲娇呢是吧。 白忘冬表情很平静,他把这张脸皮直接朝着苏伽罗的方向扔了过去。 这脸摔在了苏伽罗端坐着的软榻上,染红了那张床单。 “吃了它。” 言简意赅。 刚才还在和她调情,现在这么冷漠,男人,最是善变的东西。 但苏伽罗不在意这些,她低头看着这张脸皮,那火辣辣的目光就像是要把它给烧穿一样。 “这手法,是那位罗绫姐姐的手艺吧,做的可真美。” 之前在妥协之后,锦衣卫很快喂给了她一张不重要的死刑犯的脸皮。 当时就是那个叫“罗绫”的女人在她面前亲自动的手,那手艺,真的美极了,她亲眼目睹了整个剥皮的过程。 她真的不敢想象,这世上会有一张脸皮剥下来能够如此的工整干净。 就像是一张工艺品一样,甚至都让人舍不得去吃。 不过当时她饿极了,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吞了下去,现在有机会能够细细端详,认真欣赏,真的是难得的机会。 注视着她这副痴迷的样子。 紫云儿真的觉得自己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不管是白忘冬还是这个苏伽罗,貌似脑子都不是很正常。 虽然白忘冬刚才的表现又温和,又轻快,还能和苏伽罗来回打趣,互相嘲讽。 可紫云儿还是觉得现在这个白忘冬不正常,就像是…… “你今日貌似有些太过于平静了。” 有人替紫云儿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说话的人就是那个看了半天脸皮,猛地抬起头来的苏伽罗。 那双美眸就如同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向了白忘冬,似乎是想要将他看个通透。 在一旁静静等着她看完的白忘冬目光极为平静地看着她:“要准备吃了吗?” “我说,你今日为何如此的平静?” 苏伽罗不去看那脸皮了,她反而是紧紧盯住了白忘冬,察觉到了这一丝反常。 白忘冬今日有些平静得过了头。 这种平静,反而让她更加心慌。 “因为我现在需要平静。” 白忘冬轻轻一笑,笑容颇为温和,就如同一个儒雅随和的翩翩公子。 需要……平静? 苏伽罗皱起眉头,看向白忘冬的眼睛,与之对视。 白忘冬没有躲避,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可那双眼眸就如同是触不到底的深渊,那眼中的幽邃让苏伽罗浑身一冷。 紧接着,她似乎明悟了什么一样,突然就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 那平静的水面之下,藏着的是压抑到极致的混沌。 现在的白忘冬反而才是疯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 “吃了它。” 平静的话语再度响起。 苏伽罗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她也不和白忘冬扯皮了。 而是直接拿起那块脸皮,目光极为贪婪看向它。 这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男人的脸,也许从总体上来看,算得上是一张不错的皮囊。 但即便是还没有将它融入自己,苏伽罗也能感觉得到,这人大抵是一个草包。 白忘冬让她吃一个草包干嘛? 她当然没有问出声,反正不吃白不吃,她现在在这地方待着,已经没有挑食的权利了。 将那块脸皮血淋淋的那边翻了过来,苏伽罗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将那脸皮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说起来,这貌似还是白忘冬第一次见到蜕生术的全过程,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苏伽罗的一举一动。 而就在那脸皮彻底落在苏伽罗脸上的时候。 突然,白忘冬就看到苏伽罗原本的脸皮蠕动了起来。 那就像是一处沼泽一样,不动声色地就将那张男人的脸皮给吞噬了下去。 紧接着,苏伽罗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她闭着眼睛,感受着那庞大的记忆给她带来的冲击。 嘶—— “家仆?” “私通?” “告发?” “这么一个普通至极的人,他的记忆,你需要?” 苏伽罗睁开眼睛,朝着白忘冬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除了在当恶奴的时候,帮着那位私通的夫人杀了几个家丁丫鬟之外,这人没什么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你这是怕我饿死,在给我喂食?” “写下来。” 她的话音才刚刚落下,结果一份纸笔就落在了她的面前。 苏伽罗眉头一挑,虽然有些疑问,但也没有反抗,直接拿起那纸笔,趴在自己面前的矮桌上面提笔写了起来。 “沙沙”的书写声轻轻响起。 白忘冬闭上了眼睛,在等着她写完。 这一时间,紫云儿又成了这房间里最格格不入的那个了。 第97章 安排 “写好了。” 就在闭目养神了一段时间之后,苏伽罗的声音将假寐中的白忘冬给惊醒。 白忘冬睁开眼睛,那眼底的幽邃仿佛更加深了几分。 不用他说话,紫云儿就直接上前,将那一小摞的纸都给拿了过来。 这些纸上面的内容密密麻麻的,光是看,就要看很久。 白忘冬视线在上面飞速扫过。 很确定,这就是一个小人物的一生。 光看这份内容,没有半点的问题。 可…… 他并不怎么相信苏伽罗。 而北镇抚司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启用苏伽罗,就是因为她的话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如果她撒个谎,那可能就会导致任务的满盘皆输。 尤其是她知道这个人的全部记忆,那撒起谎来,就能很巧妙地将谎言给隐瞒。 蜕生术用于审讯当然好用,可问题是,这个使用者到底能不能全心全意的配合。 之前他和罗睺说,他能解决这件事,就是想要看看,苏伽罗此时具体的态度。 白忘冬将那摞纸重新排好顺序,又让紫云儿给苏伽罗送了回去、 “什么意思?” 苏伽罗看着那重新放回到桌子上的纸张,语气有些不满问道。 这好歹也是她这么长时间的工作成果,就这么被随意的送了回来,这让她觉得白忘冬有点不尊重她。 “念出来。” 这就不尊重了? 白忘冬还能更不尊重。 “你神经病吧,这么长。” 苏伽罗看着那厚厚的一摞纸张,满脸全是拒绝。 她怕自己嗓子冒烟。 “念出来。” 白忘冬再一次说道。 他懒得和她废话。 感受着白忘冬语气中的强硬,苏伽罗黛眉微皱,她目光微闪,并没有再反抗,直接拿起那摞纸,照着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紫云儿就站在她的身后,监督着她口中的内容和那纸上的内容是否一致。 苏伽罗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牢房当中缓缓响起,那是在讲述一个卑劣小人的一生。 这个人这辈子做过最大的事情可能就是仗着自己那张还算是不错的面皮搞到了主人家宠妾的床上。 那段时间,也是他最得意的一段时间。 他仗着那位“二夫人”的威势,在家中作威作福了有一段时间。 可后来,他再和那位“二夫人”偷情的时候,却被家中的某个公子给亲眼目睹。 再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就被那位公子举报。 那个与他私通的妾室被主家活活打死,而他因为跑得快,勉强逃过了一劫,离开那家人所在的地域,一个人苟活,从此只能隐姓埋名,在街上卖菜为生,也算是勉强能够维持生计。 过了很长的时间,苏伽罗才把这个人的故事给念完。 念完之后,她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了白忘冬。 白忘冬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朝着牢房外面走去。 紫云儿一把将她手里的纸全都给拿了过来,然后跟在白忘冬的身后,一同朝着牢房外面走去。 拉开门,迈出门槛。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门外,已经有一个人靠在墙上等候许久了。 “没有假话,她说的全都是真的。” 那女子抬起头。 露出了被发丝遮挡住了俏脸。 此人赫然就是白忘冬最钟爱的测谎机。 “一句假话都没有?” “一句假话都没有。” 听到这里,白忘冬侧过头,朝着紫云儿看去。 “她完全是按照纸上的内容去念的吗?” “没有半点出入。” 紫云儿点点头。 她盯得特别的认真,认真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有什么地方看漏了。 “既然如此,那便没问题了。” 白忘冬开口说道。 这就是在测试苏伽罗会不会不老实。 但就目前而言,她确实是没有耍什么小心思。 还算是不蠢,知道在蛰伏的时候要老老实实的。 现在看来,至少在她觉得能够有反抗锦衣卫的能力之前,她应该不会作什么幺蛾子了。 既然这样,那这刑讯工具人也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这次多谢。” 白忘冬抬手。 紧接着,一道长发遮脸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她也不过来,就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这边的事情聊完。 “能见识一下赫赫有名的锦衣卫诏狱,我当然不会拒绝。” 徐妙锦朝着他抬起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只不过这样一来,这人情可就攒到两个了。” “攒够七个召唤神龙,我说到做到。” 白忘冬淡笑说道。 “谁要看龙?” 徐妙锦“切”了一声。 她又不是没见过龙。 不过…… “那就先攒着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想到要让你还什么。” 她放下手,探出头看了一眼里面的苏伽罗。 这张脸还真的是和齐茜完全不一样啊。 如果不是白忘冬告诉了她里面这人就是曾经在顺德府遇到过的齐茜,那她真的想不到这会是同一个人。 毕竟当时在齐茜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她的玲珑心没有半点的反应。 这蜕生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的玲珑心的克星。 “我走了。” 看了这一眼之后,徐妙锦也看出了白忘冬接下来还有事要做,于是直接干脆利落地挥手,同白忘冬与紫云儿道别。 然后就朝着走廊尽头的罗绫走了过去。 诏狱是禁止外人进入的,就连纪纲进来都需要调令。 白忘冬把徐妙锦偷偷弄进来其实是违反规定的,也幸好有罗绫这么个副典狱长进行送入送出服务,这才能安全地搞出刚才的操作。 能确定苏伽罗现在没有什么逆反的心思,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不过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是…… “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恭敬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道身影就单膝跪倒在了他的旁边。 白忘冬把那一摞纸朝着他递了过去,然后说道:“记清楚上面的内容,易容成这个人的样子,后面怎么做,你全听紫百户的调遣。” 还是那句话,蜕生术最大的优势从来就不是什么换脸。 锦衣卫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会易容的人才。 虽然他不会就是了…… 当然,这样的易容肯定没办法逃过玲珑心的眼睛,可像玲珑心这样的东西,全世界也找不到几个类似的,对付一般人,有演技就够了。 “是。” 那男人将厚厚的一摞纸全都给收了起来。 白忘冬摆手。 那人退下。 然后,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无奈开口。 “回去继续算题。” 玛德。 他还就不信了。 诏狱这地方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 他能搞不出来一套诏狱悟道? 第98章 逃不开的命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本来是有机会能在更早的时候,来到这座城中一展抱负。 他的所学所用都应该为了江山社稷,为了这天下黎民。 这是他从小就从书中学到的道理,圣贤书教给他的是一生该如何做人,他想要像圣贤书中写的那样,能够活得更有价值一些。 但这世间大部分事情都会与最初的想法背道相驰。 事与愿违,本就是这世间常态。 他没的选。 即便是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可他仍旧能记起当年的画面。 那个从小将他一点一点养大的男人躺在床榻之上,握着他的手,满含热泪,眼中全然都是对这世间的留恋。 他不舍。 也不甘心。 可即便是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生老病死,本就是世间常态。 谁又能阻止得了呢? 更何况,这个男人前半生欠下了那么多的孽债。 “阿凉。” 男人紧紧抓着他的手,口中呢喃着他的乳名。 “阿凉。” 他记得他那个时候,应该是同样抓住了男人的手,哭的就像是个泪人。 即便是刚刚有过金榜题名的春风得意之时,可那份欣悦在见到男人的那一刻,也已经散的无影无踪。 他跪倒在床边,渴求着他不要离开自己。 男人的眼中隐隐约约闪过了一抹愧疚,他口中不断地呢喃着“阿凉”的名字。 就像是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然后,他就说出了那句锁住了自己一生的话语。 “何家,就全都交给你了。” 这句话,断了他一辈子的圣贤路。 从那天开始,他的浑身上下,就像是被锁上了一道又一道的枷锁,原本期望的路途变得黯淡无光,他只能转身,走上了一条遍地荆棘的不归路。 什么叫不归路? 就是一旦踏上就再也不能回头的路。 即便是今时今刻,他被冠上了“铁骨铮铮”、“忠烈之臣”的名头,可他心里明白,他早就离当初的那份初心越来越远。 他的手是用来捧圣贤书的。 即便是只能做一个教书先生,但只要这双手能够捧着那些书本,那他这辈子都会笑着度过。 可那一句话,却让他放下了自己的一生,拿起了利剑,成为了一个双手只能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老天爷真的是很会玩人。 “哈哈,你把我玩的好惨啊。” 即将迈入六十岁的何文良坐在书桌前,不由自主地就笑了出来。 他的一辈子,可能比好多人想的都要精彩。 “父亲……” 何运启站在一旁,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那苦笑着的老父亲,一时间居然有些慌了神。 他可从未见到过他父亲脸上露出这般表情。 “只是一时磨难,度过了便是千帆过尽,父亲不必心忧。” 何运启连忙安慰道。 虽然他最近也因为这些事被搞得焦头烂额,可他还是能察觉到何文良现在情绪上的不对劲。 这何家谁都能倒,唯独何文良不能倒。 他老爹才是何家的中流砥柱,若是他倒了,那何家基本上也就算是完了。 何文良没有回应他的话,他只是提笔在面前的礼札上亲笔写下了一句邀请,放下笔,看着上面的字,何文良呼出一口气。 那老眼当中闪过了一丝决然。 他将那礼札给合上,朝着何运启给递了过去。 何运启连忙上前接了过来。 这是一份何文良六十岁的寿辰邀请函。 可这原本邀请的名单早就已经确定好了,这礼札也早就让人给发完了。 突然多出来这么一份由自家老爹亲自书写出来的礼札,这般重视和突然,这让何运启有些好奇这札子是给谁的了。 “爹……” “送往漳州。” 何文良平淡的声音响起。 何运启一听到漳州这两个字一下子就把腰板给挺直了,他满脸都是惊奇,整个人差点没从原地跳起来。 “爹,漳州那边咱都断了几十年了,这这这,突然送寿宴邀请过去,是不是有些太……” “让你去你就去。” 看着自己这满脸焦急的大儿子,何文良沉声道。 那强硬的语气让何运启直接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好好好,我马上差人送去,不过漳州路远,能不能按时送到……” “你亲自去。” “好,那我亲自……等等,啥玩意?!!” 何运启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自家老爹的那一脸严肃的表情,甚至都以为自己这是幻听了。 “您刚才说的是……我,亲自去?” 他不信邪地指了指自己,满脸的不敢置信。 何文良点点头,证明他没有听错。 “不是,这我就搞不明白了。” 何运启一下子皱住了眉头。 “爹,咱当年可和另一家闹得不怎么愉快,有必要这么重视吗?” 这都几十年的老死不相往来了,这么上门,怎么看何运启都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你把这礼札亲自送到你叔父的手中,切记,只能是你叔父来看,其余的人皆不可以,若是有意外发生,宁可毁掉,也不要让别人看到。” 何文良没有去管他那震惊的样子,只是用极为认真的语气嘱咐道。 看着何运启那欲言又止地样子。 何文良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什么都不要问,听我的就行。” “是。” 何运启连忙行礼道。 一般来说,当何文良说起“什么都不要问”的时候,何运启就知道这件事的重要程度了。 这么多年以来,何文良说这句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何运启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是他们从漳州离开,分家的时候。 拿着那礼札,何运启连忙从书房退下,直接朝着房间外面快步走去。 他现在就要启程。 漳州路远,即便是他快马加鞭,也不一定能够及时赶到。 自家老爹的六十岁寿宴,他大概是参加不了了。 而就在何运启离开书房的那一刹,何文良重重叹了口气。 随即他就转过身,走向了后面的一个柜子。 将那柜门拉开,里面放置着的是一把摆在架子上的墨色长剑。 何文良看着这把气息阴冷的利剑,苦涩一笑。 多熟悉啊。 终究,还是逃不开啊。 “这就是命……” 第99章 提醒 “我不会骗人,也不想骗人。” 主要其实还是不想。 尤其是去骗自己认可的一个朋友,做这样的事会让刚正不阿的李神捕心中有愧。 所以,他直接就将那份档案原封原地递给了何代宸,刚硬坚毅的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何代宸好笑地看着他,然后目光扫过那份档案,随即惊讶地问道。 “这应该是你们六扇门的机密吧,让我看没问题吗?” “我觉得你应该看。” 李正明开口说道。 他直勾勾盯着何代宸,那目光让原本还满脸笑意的何代宸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他刚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那档案就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你就直接告诉我,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就行了。” “你直观地看一下,会更加有感触。” 面对何代宸的提议,李正明并没有答应,只是将那档案给放到了桌子上,朝着何代宸过的方向推了过去。 何代宸目光微闪。 他总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对他来说会非常的不友好。 可…… 看了看李正明那坚毅的目光,何代宸深吸一口气。 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他相信,李正明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他这位好友的品行,自己还是信得过的。 将那放着档案的袋子给打开,何代宸将里面的东西给取了出来。 当看到上面第一行字的时候,他稍稍愣了一下。 “祖父?” 他抬起头,看向李正明。 李正明抬手,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何代宸将那份档案给从档案袋里取出,他视线飞快地在这上面扫视。 渐渐的,他的目光认真了起来。 开始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这上面的每一个字。 锦衣卫的档案,内容最是精简,通篇内容都不会有一句废话,全部都是重要的信息。 何代宸就这么看着。 李正明也就这么等着。 王虎站在树下朝着这边看过来,下意识抿了抿唇。 那就是一份很普通的档案。 甚至于,连何文良的一丢丢污点都没有写。 以王虎的眼界来看,那份档案势必是被人改过的。 而改这档案的人,想也不用想就是那个锦衣卫的白副千户。 只不过,他很疑惑,这么一份档案就算是被何代宸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这个问题他问了李正明。 那个时候的李正明就回复了三个字。 “小文良……” 何代宸放下档案,语气颇为感慨地念着这三个字,眼中全然都是亮光。 “平素我只视祖父为榜样,知其品行高洁,心忧天下,可却从未知晓,原来祖父做过这么多的事情,与其相比,我这‘小文良’的雅称可确实是有些抬举了。” “你就没发现什么吗?” 李正明闻言直接了当的问道。 “我该发现什么?” 何代宸不解道。 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是应该被发现的吗? “你不觉得你同你的祖父有些太像了吗?” 李正明一语道破天机,看着何代宸,沉声说道。 “简直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何代宸微微一怔。“我自幼便伴祖父左右,与他相像这实属正常,李兄是有些想多了吧?” “可你们太像了。” 李正明摇头。 “不只是性格像,做法像,就连做过的很多事情,都有相似的地方。” 李正明指着那档案,语重心长地说道。 “比如你祖父曾在五岁的时候救过一只小狗,而你在五岁的时候就救了一只小猫。你祖父在七岁的时候,为父独自上山采药,而你在七岁的时候,同样为父亲下水抓鱼,还有……” “李兄。” 听到他的话,何代宸无奈一笑,连忙叫停了李正明。 “这些都只是巧合罢了,难不成你要说,这些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出来,自小培养我的吗?” “为何不行?”李正明皱眉。“一个人的成长轨迹是能够影响到一个人的未来的。” “可当时那只小猫确实是奄奄一息,而我的父亲也确实是感染了风寒,口味寡淡,这些都做不了假。” 何代宸笑着说道。 “李兄,也许这些就是上天给予我与祖父之间的缘分,而且除了这两件之外,这记载中就再也没有第三件能够碰得上的事情了,你的说法未免有些过于牵强附会,你如果继续说下去的话,我是会生气的。” 李正明张张口,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他一把将那档案给扯过来,然后朝着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地看去,那样子就像是想要找到另外的证据,来证明他的想法没错。 可何代宸却站起身来,一手盖在了那档案之上。 李正明抬起头来,与之对视。 何代宸皱着眉头看向他:“李兄,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你的说法是正确的,可那又如何呢?” “能成为祖父这般模样,是我心之所向。” “我之所以下了暮云山,除了担心家人的安危,其实也未尝没有想要参加科举入仕的打算,我想追随祖父的脚步,也想弥补祖父当年的遗憾。” “能成为祖父这样的人,即便其中有几分刻意,那我也甘之若饴。” 听着何代宸这长篇大论,李正明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合上了嘴巴,迟疑几秒之后,他无奈叹了口气。 “既然你这般说,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知道李兄你也是好意。” 何代宸开口说道,语气温和,没有丝毫的芥蒂。 “你的眼睛能从这些文字中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若是一般人,即便是有所怀疑,那也会藏在心里,不会如你这般宣之于口,直接上门相告。” “李兄,有你这般好友,是我的幸事。” 说着就要弯腰行礼。 “不敢。” 李正明连忙站起身来,将他的动作给拦住。 何代宸狡黠一笑,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李正明这才明白过来,他被何代宸开了个玩笑。 他无奈地吐了口气,摇头笑了笑。 “不生气了吧?” “本来也没有生气。” 李正明没好气地说道。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也就不再多言,这件事到此为止。” “好,到此为止。” 两人相视一笑。 之后这院子当中的气氛就好了很多。 王虎目睹着整个过程,他悄悄地撇了撇嘴,在心里斥责着自家老大的虚伪。 这叫不会骗人? 这叫不会演戏? 呵。 你个浓眉大眼的,现在可算是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吧。 “回去就把这事传出去,让其他的兄弟姐妹一起谴责你。” 只不过…… 王虎还是好奇。 现在这个情况,是那位白副千户想看到的吗? 第100章 楼阁坍塌 “这是不是他想看到的都不要紧,反正我们的戏份是结束了。” 这是在离开何代宸的院子之后,李正明对王虎说的话。 他表情沉稳,看着手里这份所谓的“何文良档案”,目光微闪。 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这份档案,就像是在故意在说着一件事。 那就是何文良和何代宸那诡异般的相似。 这样的相似,除非真的是有意为之,不然的话,李正明是不相信的。 “老王,你说……他当初来六扇门找我办这件事,有没有事先考虑到何兄和我之间的交情呢?” 王虎被这个问题问的愣了一下:“应该不可能吧?要是从那个时候,你就被算计了,那这位白副千户可就太可怕了。” “是啊。” 李正明目光闪动,喃喃道。 “那可就真的太可怕了。” 如果白忘冬真的从一开始就惦记起了何代宸与他相交的事情,那是不是截止到现在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谋划当中呢? 同样的,也包括现在的这个情况。 他做出来这么一份何文良的“完美”履历,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李正明呼出一口气,随即闭上了眼睛,呼出一口气。 当你思考的时候,将大脑放空,会让你的疲惫缓缓退去。 他决定不去想这件事了。 就如他之前和紫云儿说的那样,若是这件事最后的结果不能让他满意,那他一定会穷尽一生和白忘冬死磕,不死不休的那种。 睁开眼睛。 李正明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了起来。 “走吧,老王,我们继续去查何文良的事情。” 这才是他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 …… “所以,为什么呢?” 紫云儿站在白忘冬的禁闭室门前,开口问道。 她这其实算得上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近距离和白忘冬接触,这个近距离不是指两人之间靠近的程度,而是说成为白忘冬计划的主要参与人。 之前在凤阳府的时候,白忘冬的一切计划都是和陈副千户对接的,她就是个参与计划的小喽啰,能把事情给办好就行了。 可这次不一样,她真的是作为白忘冬的代理人去参与到了每一个环节当中。 但也正因为是这样,她才看不懂白忘冬布置背后的意义。 “人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目睹的东西。” 白忘冬手里捏着飞镖,坐在地上,朝着对面的墙上扎去。 他一边扔飞镖,一边回答着紫云儿的问题。 “所以想要靠李正明来告诉何代宸‘你爷爷不是个好人’,这样的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不,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友情归友情,亲情归亲情。 也许这样说确实是能够在何代宸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可是这种子太小,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发芽成长。 李正明和何代宸之间的交情是一件作用不小的武器。 如果就只是单纯的为了这点事而使用了,那就是在浪费。 “你知道吗?人的好感和厌恶是可以互相转换的,由爱生恨,就是这个道理。” 白忘冬双手上举,手心当中托着一堆飞镖。 “楼阁建的越高,当它坍塌的时候,就会越发的壮观,只要将它一层一层一层的垒上去,然后再用力推倒……” “嘭!” 白忘冬放手。 那一堆飞镖从空中落下,摔在地上,发出密密麻麻刺耳的脆响。 “它就会毁的彻彻底底。” “从万丈高楼跌到深渊之下,那种落差是能够毁掉一个人心中所有的期许的。” 看着那堆落在地上,蹦蹦跳跳的铁镖,紫云儿下意识吞了口口水:“所以,你让李正明去送那份被你改过的档案,其实是为了让何代宸更加的崇拜他爷爷?” “‘小文良’这个称呼对现在的何代宸来说,是一个雅称。李正明的话,会在给他种下‘你现在的样子很有可能是被故意塑造出来的’这样的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会在这种不经意间埋入何代宸的心底,只不过它会被埋的很深很深,深到也许一辈子也没办法从他心里长出来,那份档案,是给了它一个茁壮成长的理由。” “何代宸会顺着李正明的话去想,如果真的如李正明所说,那我变成如我祖父一般优秀的人,是不是有意塑造出来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好的就是好的。” 白忘冬轻轻一笑,可下一秒,他嘴角的笑容就变得危险了起来。 “可若是给这份美好沾染到一丢丢的瑕疵呢?那这瑕疵就会瞬间扩大,将他现在的所有美好全部都给吞噬掉。” “楼阁也会在那一刻,被直接推倒。” “这个时候的他对何文良有多爱,那坍塌后的他对何文良就会有多恨。” “……” 听着白忘冬的话,紫云儿龇了龇牙。 “这何家和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至于这么算计。” 明明是一对爷孙典范,结果白忘冬却非要奔着让人家爷孙两人反目的结局去。 这这这,这得是多大的仇和恨啊。 “也许……” 白忘冬眯眯眼。 “他会感谢我也说不定。” “啥?”紫云儿傻眼。“感谢你?你在做梦吗?” “所以才说是说不定。” 白忘冬耸耸肩。 这只是一种结局。 在无数个结局当中,只有这一个是这场戏中能够通向全员he的。 如果这两位主角有人能够抓住这个机会,那未必不会有新的看头。 当然…… 对于白忘冬而言,无论是哪一个结局,都有它的乐趣所在。 “那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紫云儿也算是接受了这些天要给他上下忙碌的现实了,没等白忘冬吩咐,就直接主动开口问道。 “让李玉入场吧。” 白忘冬把玩着手里的铁镖,笑着开口道。 “楼阁不是一下子就能被推倒的,要一点一点的挖,才能有最后的那一刹风景,他现在也该上台了。” “我知道了。” 紫云儿得到指示,直接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她怕继续盯着白忘冬那平静的眼眸会慢慢疯掉。 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白忘冬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危险。 看着她那快步离开的身影,白忘冬眼中的平静缓缓褪去。 紧接着,那混沌狂乱的目光重新占据了他的双眸。 “差一点,为什么总是差一点呢?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比起研究里面的课题,还是导演外面的戏剧更能轻松一些啊。 白忘冬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嘶—— 啊啊啊啊。 该死的。 为啥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呢? 为啥就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呢? 他真的快要被整疯了。 第101章 追凶 当白忘冬在诏狱里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时,夜流霜已经连着值了好几个夜班了。 从接到命令的那天开始,夜流霜就一直悄悄地藏在了海灵族使团的驻地附近,时时刻刻监视着使团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那位假的梦清公主,更是她的主要监视对象。 从监视开始,一连几天,这使团当中都没有异动。 本来以为今日也是一样。 可没想到。 “嘎吱——” 轻微的推门声在这深更半夜缓缓响起。 那院子的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 紧接着,一道身影就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出了使团。 当观察到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踪影之后,她将门轻轻合上,然后一个人低头,转身离开。 可就在她前脚刚走。 院子门口的那棵大树后面就浮现出了一道倩影。 她抱着剑,注视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目光微闪。 随即,她朝着身后的阴影当中退了一步。 下一秒,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再也看不到半点的踪迹。 …… 那个趁着夜色从使团驻地中走出来的身影身法极快,只是眨眼之间,她就已然越过了数条街道。 夜流霜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并且一直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防止她发现自己的存在。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的反跟踪意识很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回头看了好多次。 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夜流霜也能察觉到她眼中的警惕。 也得亏她频频回头,这才让夜流霜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这是一个女人,穿着丫鬟的衣服。 经过这么多天的监视,海灵族使团的人她基本上都已经认识了个清楚,可这张脸,她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使团驻地当中见到过一次。 跟随着她拐进一条隐蔽的街巷。 夜流霜亲眼目睹着她熟练地走进了一个小院当中。 看着面前这个再普通不过的院落,夜流霜基本上就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潜入了进去。 和外表一样,里面的布置也是相当的普通。 夜流霜脚步轻盈,踩着踩影步几度闪现就跟着那女人到了院内一处屋子的门口。 那女人谨慎地回过头,一双眼眸当中骤然闪烁起了碧蓝色的光芒。 夜流霜见状身子一侧,贴着墙就躲进了阴暗的角落里面。 紧接着,她单手捏诀,一层暗光凭空浮出,就像是贴在了她的身上一样将她的身躯给紧紧包裹。 那女子在目光扫视了一圈之后,放松地呼了口气,碧蓝色的眼眸黯淡下来,虽然瞳色没有变化,可那眼中的光芒却是消失不见。 紧接着,她就转身推开了门。 当门重新合上的那一刻,夜流霜的身影也从暗影中潜出,来到了门前。 她并没有进去。 只是用手指在窗户上轻轻戳开了一个小口。 紧接着,她手指微动,一缕灵力从她的指尖流出,漂进了那房间里面。 一秒,两秒,三秒。 夜流霜目光猛地一闪。 哗啦—— 那门被她用力推开,她快步走入房间当中。 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屋子,瞳孔骤然一缩。 跟丢了?!! “不对。” 夜流霜手指一勾,在空气中飘动的那缕灵力飞快地回到了她的指尖之上。 紧接着,她轻轻弹指。 那灵力瞬间散开,化作无数道光线朝着这屋子的四面八方飞去。 那些光线飞速没入到了这屋内的每一个位置。 再然后,这地面之上,就出现了一个个脚印。 “这边。” 夜流霜顺着那些脚印延伸的方向朝着里屋的位置看去。 她快步上前,来到了里屋的门口。 抬起手的那一刻,她突然动了动鼻子。 霎时间,黛眉微皱,手掌前推。 咔吧。 门被很轻松的推开。 屋内的场景映入夜流霜的眼帘。 看着眼前的画面,夜流霜瞳孔骤然紧缩。 血,好多好多的血。 那女子就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一动不动,从她的脖子侧面,有着大量的鲜血不停的喷涌冒出,将整个房间都给染成了红色。 夜流霜赶忙上前,灵力感知着面前女子的生机。 “没救了。” 只是一眼,夜流霜就判断出了女子现在的状况。 她目光扫过这女人的侧脖颈,喷血的位置处有着两个大拇指粗细的圆孔,这满屋子的血就是从这两个圆孔当中冒出来的。 夜流霜目光再度移动。 突然,她从那血泊当中看到了一连串的脚印。 这脚印一直延伸,从屋内一路踩到了窗户上。 刚走不久! 能追上! 夜流霜当机立断,直接握紧手中的剑,顺着那血脚印就冲出了房间。 那血脚印一路延伸,朝着小院外面离开。 她手掌在储物仙器上面轻轻划过,一个小千纸鹤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双指并拢,注入灵力。 那千纸鹤突然就振动起了翅膀,朝着夜空飞出。 夜流霜从那千纸鹤上收回目光,紧接着,她脚步轻踩,身影瞬间消失在了这院落当中。 可就在她刚刚离开这院落没有多久。 血海涌动。 一道身影自那血水当中一步迈出。 她光着脚丫踩在地上,光洁的玉足即便是与地面接触,也没有沾染上半点的灰尘。 望着夜流霜离开的方向,她娇媚的俏脸之上勾起了一道戏谑的笑容,眼眸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嘲讽。 这就是锦衣卫的天骄? 虽然那一身剑势锋利的吓人,可这判断力却是匮乏的很。 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伎俩就把她给骗走了,看来有时候蓝葵说的话也不能全当真嘛。 “收尸,收尸,收完尸就能回去睡觉了。” 女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那一举一动真的是将媚意展现的淋漓尽致。 放下手臂,她缓缓转身。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浑身上下的汗毛突然就立了起来,心脏紧缩,一股极为不妙的感觉瞬间就笼上了她的心头。 不对不对不对! 她目光骤然呆滞。 紧接着,一道凌厉到极致的剑光就在这一刻猛然亮起。 唰—— 剑光耀眼,撕破了夜幕。 将这小院中的一切,全然吞噬! 第102章 蜘蛛 那是多么耀眼的一剑。 这一剑斩下的那一刻,整个小院中的一切都被那狂暴的剑气掀翻,汹涌的剑意几乎占据了整片天地。 这一剑,足够惊艳。 可是,却不够杀人! 锵—— 这刀剑相鸣的刺耳声划破了夜幕的寂静。 紧接着,一道粗壮的血色风柱就冲天而起。 血色的风暴将那剑气给直接隔开。 下一秒,倩影就从风柱当中一步迈出,虽然样子有些狼狈,但气息却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 她撩开自己额前凌乱的发丝,抬起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就朝着那从房间当中走出的持剑女子看了过去。 “你没走?” 面对她的问题,夜流霜根本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她握紧手中的剑,动作干脆利落。 又是一剑挥出。 那女子娇笑一声,双手飞快在胸前变换着手势。 庞大的血气自那地面之下飞速涌出,血雾将这院子中的花花草草全部笼罩在内。 剑光闪动,极速劈砍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哗啦—— 女子的身体被斩成两半,但却没有血液迸溅而出。 那身影被斩开的一刹那,就化作无数雾气消散在了原地。 夜流霜抬起头,目光骤然凌厉。 她紧握住剑,身体下意识就做出来反应,朝着身后猛地斩出。 那刚刚现身的身影就这样被直接斩碎,又一次化为雾气消散在了血雾当中。 夜流霜身上剑意流转,那将整个院子占领的血雾在这剑意的守护下并没有沾染到她哪怕一点点。 “女孩子这么粗鲁的话,可是会让男人讨厌的哦~” 轻佻的声音出现,夜流霜冷哼一声,手腕翻转。 叮—— 剑尖触地。 那狂暴的剑意直接猛地从夜流霜的剑中冲出。 哗啦!!!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布满整个院落的血雾就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子的真身也显露了出来。 她坐在屋顶之上,俯视着下面的夜流霜,俏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夜百户,你的剑好厉害,奴家怕疼,就不要砍我了,我认输了好不好?” 这要是换了白忘冬在这里也许还会浪费时间和她聊上几句,可现在在这里的是夜流霜,她向来奉行的就是一个“人狠话不多”的人设。 夜流霜将手中的剑扛起,没有半点犹豫,另一只空着的手上立马就单捏起了法诀。 无数的金色光纹从四周蔓延而起,只是眨眼之间,就将这个小院给全部笼罩了起来。 那女子见状微微一愣,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这是不打算放我啊,怎么,夜百户看上奴家了,那奴家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柄利剑就朝着她破空飞来。 女子瞳孔微缩,整个人从房顶上飞速翻身而下。 唰—— 一只玉手突然就握在了剑柄之上,那原本在下面的夜流霜瞬间出现在了屋顶上面。 她握紧剑,动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斩! 哗啦! 暴烈的剑光仿佛能够撕裂一切一样。 那剑光直接下劈,劈在了房子上面。 只是一刹那,那房屋就被分成了两半。 无数的砖瓦飞舞,溅起了漫天的尘沙。 女子被这尘沙包裹,整个人朝着后面飞速的后撤。 她要避开这一剑又一剑的锋芒,这么凌厉的剑若是劈在了她的身上,滋味确实是会不好受。 她双手一抓,空气当中有着一张巨大的丝网出现,她靠在那丝网上面,就如同是到达了自己的地盘,表情惬意无比。 尘沙散去的那一刹那,夜流霜的身后已然出现了无数把灵力之剑。 她双指并拢,手指在自己的剑上用力一抹。 唰—— 顷刻间,夜流霜的仙剑之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紧接着,那漫天的灵力之剑同一时间颤抖,剑鸣声响彻这片天地。 哗啦—— 然后,这灵力之剑就像是疯了一般,朝着女子的方向直接冲了过去。 无数的剑,无数的剑意。 这一刻,那些灵力之剑就如同是一场倾盆的暴雨,朝着女子落了下去。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她嘴角咧开一抹阴冷的笑容。 突然间,无数道血色尖刺拔地而起,直接就朝着那漫天的灵力之剑冲了过去。 轰隆隆隆隆!!! 尖刺和灵剑相撞。 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女子手掌一握,那些尖刺突然就扭曲汇聚,化成了一根巨大的血色刺藤,朝着夜流霜甩了过去。 那刺藤碎掉了空间,眨眼间就抵达了夜流霜的身上。 噗嗤。 就如同是一场幻影,那刺藤甩在夜流霜身上的那一刻,粗壮的藤蔓突然就不由分说地自己裂开。 嘭—— 无数的血气飞散,藤蔓在半空当中自己爆开。 女子瞳孔微缩,她看向毫发无损的夜流霜,心头剧震。 这是…… 什么情况? 为何隐隐约约间,她仿佛能够看到有着一把利剑在夜流霜的身后闪动。 “天生剑骨?!!” 女子惊叫一声。 夜流霜的剑道天赋确实很强,这是她之前就知道的事情,可没想到,夜流霜居然还身怀天生剑骨。 有天生剑骨在,一般的攻击是对夜流霜造不成什么影响了。 女子叹了一口气,背后的丝网突然就开始紧缩,朝着她的方向涌动了过来。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和夜百户你动手的,可奈何夜百户你非要苦苦相逼,那我就没办法了。” 她的语气很是委屈。 就在丝网消失的那一刻,她的脚踩在了地面上,身后那些丝网全部都涌入到了他的体内。 隐隐约约间,她的额头之上,有着一个血红色的蛛网纹身出现。 女子伸出香舌,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舔了一口。 那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也在这一刻染上了血红色的模样。 紧接着,她的身后,一根根墨紫色的蛛腿出现。 嘴上,也有着两根尖牙冒出,可这尖牙的冒出非但没有影响到女子的容貌,反而更加给她增加几分娇俏的气质。 这就是女子的“完全体”吗? 感受着那从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危险至极的气息,夜流霜握住了手中的剑。 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话语。 夜流霜现在只需要完成一件事就好。 斩了她! 第103章 剑与蜘蛛 气氛,已经焦灼了起来。 那双方眼中的杀意半点都没有掩饰。 夜流霜站在废墟当中,踩着砖石,看着面前“大变身”以后的女子。 蛛腿,蛛网,尖牙。 现在的女子看起来就是个蜘蛛。 如果不是因为那玲珑有致的身材没有变得话,夜流霜基本上没办法将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和刚才那个媚意十足的轻佻女混合在一起。 那女子抬起手,捂住嘴,眼中全然都是阴冷。 然后…… 嘭—— 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半空当中,突然有着两道流光飞速地纠缠在了一起。 血海弥天,剑光横行。 漫天的血气和剑意将两人给彻底笼罩,夜流霜手中一剑剑斩出,那蜘蛛女来回的挥动着蛛腿,格挡着夜流霜挥出的每一剑。 可越是抵挡,蜘蛛女眼中的目光就越发的惊惧。 强,很强! 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一剑剑中蕴含的强度。 无论是从锋利还是力度,速度上来说,蜘蛛女都觉得这一剑剑的强度有些让人难以招架。 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能够感觉到夜流霜的每一剑都要比上一剑更加的强悍。 不能与之纠缠! 这是蜘蛛女脑海当中直接蹦出来的一个判断。 想到这里,她眼中飞速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 夜流霜目光敏锐,将这一抹光芒给尽收眼底。 但此刻已然来不及做出反应,庞大的蛛网就在半空当中突然张开,直接朝着夜流霜盖了过来。 夜流霜目光凌厉,表情没有半点的动容。。 她手腕翻转,剑刃之上有着一道亮光迸发而出。 蜘蛛女瞧见那抹亮光猛地一愣,而就在这愣神的短暂空隙,那亮光飞快附着在了蜘蛛女的身上。 苍白色的火焰在她的身上猛地燃起,蜘蛛女心头一惊,连忙调动灵力抑制那愈烧愈烈的白灼之火。 同一时间,夜流霜身子扭转,握紧手中的剑。 朴实无华的挥出。 斩! 这剑再度斩下。 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蛛网被瞬间斩碎,无数根白线在空中彻底的分散。 趁着这个机会,夜流霜手掌一握。 那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无数的剑意在那旋涡当中凝聚。 “去。” 夜流霜低声喊道。 旋涡当中,一柄柄利剑极速飞出,径直就朝着蜘蛛女倾巢射去。 破空声刺耳响起。 蜘蛛女冷笑一声,她抬起还残留着烧伤的手掌。 无数的血气再度在她的周身升腾,朝着那空中落下的万剑汹涌而去。 滋啦—— 又是一次剑气和血气之间的争斗。 蜘蛛女对着天空用力一拉。 那血气就像是一张蛛网一样猛地张开,将那剑气都给包裹了起来。 蜘蛛女手掌一托,用力一甩。 那被血气包裹的剑气就朝着夜流霜砸了过去。 如果能够用夜流霜的剑气来砸死夜流霜的话,这简直就是一桩实打实的趣事。 直面自己的剑气。 这还是夜流霜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 她目光微沉,手指在剑柄之上用力一弹。 咚—— 沉闷的弹击声响起,那朝着她冲过来的漫天剑气顷刻间解体,散成一缕缕剑气飘散在半空当中。 夜流霜伸手虚握,无主的剑气再度汇聚在她的手心。 一柄巨大的古剑在她的眼中成形。 夜流霜握着巨剑,动作没有半点的停滞,直接就朝着蜘蛛女的方向斩了过去。 这一剑,是附着着剑意的一剑! 噗嗤。 血珠飞溅。 来不及躲避的蜘蛛女被这一剑给狠狠地劈在了胸前。 衣衫都被斩碎,露出了她洁白的肌肤。 巨大的剑痕在那洁白如玉的胸前留下了狰狞的一道。 可即便是如此,蜘蛛女的脸上非但没有愤怒,反而是露出了一抹动人心弦的娇美笑容。 夜流霜突然心头预警,仿佛有着什么威胁就要来临。 而那股让她感觉到威胁的源头就来自于…… 夜流霜瞳孔微缩,猛地朝着那些散落半空的血珠看去。 下一秒。 无数只蜘蛛从那血珠当中飞速钻出,猛地朝着夜流霜扑了过去。 夜流霜当机立断,第一时间挥剑,大片大片的蜘蛛被这剑光带走。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剩余的蜘蛛当中,一个蜘蛛突然裂开,一道倩影从那蜘蛛里面突兀地钻出,直接就用锋利的蛛腿刺向了夜流霜的胸膛。 千钧一发。 可…… 夜流霜动作飞快,第一时间将手中的利剑用力扔出。 那蛛腿刺穿了夜流霜的胸膛,却没有溅起来半点的血花。 残影! 下一秒,那柄被扔出的利剑就直接刺穿了一只即将裂开的蜘蛛,夜流霜身影出现在了剑旁,手掌握住剑柄用力一推,剑锋狠狠没入到蜘蛛体内,然后用力拔剑。 哗啦!!! 血光四溢,蜘蛛解体。 紧接着,她身体扭转。 剑尖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润的银环,无数即将裂开的蜘蛛被她瞬间斩碎。 但同一时间要裂开的蜘蛛可不仅仅只有这么几只。 一只蜘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夜流霜的肩膀上缓缓裂开。 那道玲珑有致的倩影从这裂开的蜘蛛体内钻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牙朝着夜流霜的侧脖颈位置咬了过去。 夜流霜心头剧震。 虽然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应对。 她的身上骤然冒出一道凌厉的剑气,那剑气尊贵到仿佛能够让天下群剑俯首。 天生剑骨! 本就是一柄穹苍之剑。 “啊啊啊啊——” 那本来就快要接触到夜流霜脖子的蜘蛛女突然就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夜流霜背后,一柄古剑的影子缓缓浮现。 这把剑无比的苍老,但那威势却是无人能敌。 那光影闪过一秒,就重新回到了夜流霜的体内。 此刻,夜流霜眼中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剑目,开! 她环视一周。 那些在半空中飘散的蜘蛛接二连三的碎开。 夜流霜手持利剑,身形一转,飞速朝着凄厉喊叫的蜘蛛女刺了过去。 此时此刻,蜘蛛女就仿佛精神崩溃了一样,任由夜流霜的剑刺向他。 但…… 锵—— 就在夜流霜把剑即将刺中蜘蛛女心口的时候,一根蛛腿刺破地面,拔地而起,朝着夜流霜手中的剑极速刺去。 锋利的剑刃与蛛腿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夜流霜被这沉重的一击击退数步,然后就抬头朝着那根又粗又长的蛛腿看了过去。 那蛛腿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 咔嚓。 地面裂开,那蛛腿弯曲,稳稳落地。 下一秒,一只无比庞大的蜘蛛就这样从地下钻出,出现在夜流霜的面前。 血红色的眼睛中满是凶戾。 夜流霜目光闪动。 好大的一只蜘蛛。 都快有好几层楼那么高了。 蜘蛛女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恢复了神志,她弯腿坐在这大蜘蛛的身上,看着被逼退的夜流霜,眼中闪过了浓浓的狠色。 紧接着,她那狠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阿蛛,杀!!” 第104章 碾压之势 这是只灵兽? 可又好像不是。 当蜘蛛女那声“杀”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锋利的蛛腿朝着夜流霜悍然砸下。 破空声刺耳响起,夜流霜抬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蛛腿没有任何想要闪避的意思。 伸手抬剑。 锵—— 金戈撞击。 火花在仙剑之上高高溅起。 夜流霜被这一下顶着击退数米。 她手腕翻转,蛛腿飞速划过剑身,夜流霜身体一侧,尖锐的蛛腿直接与她擦肩而过,径直砸在了地上。 可这只是一个开始。 紧随这一击之后的,是接二连三不断地刺击。 那八条蛛腿就如同暴雨落下一般,疯狂地朝着夜流霜的位置接连砸下。 飞沙走石,漫天碎瓦。 夜流霜的身体飞速后撤,手中的剑以最快地速度抵挡着蛛腿的刺击。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只是在眨眼之间就横穿战场十几米。 火花在撞击处接连飞溅。 火光当中,映照的是蜘蛛女那泛起潮红的脸庞,她双手捂着自己的双颊,大声地尖叫。 “对,就是这样,阿蛛,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兴奋高昂的声音是这战场当中最大的噪音。 夜流霜感受着大蜘蛛每一击上携带的沉重的力道,美眸当中闪过凌厉的寒光。 很强,确实很强。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可还不足以杀她。 夜流霜小腿骤然发力,脚步稳住,猛地抬头。 那双眸当中剑目再度开启。 那一瞬,坐在大蜘蛛背上的蜘蛛女只感觉到皮肤上传来了阵阵刺痛。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剑意就在此刻升腾。 握剑。 挥剑。 这对夜流霜来说就是再熟练不过的动作。 可这一次,却有音爆声剧烈响起。 她的手臂就如同幻影一般,让人无法捕捉到它活动的踪迹。 蛛腿再度落下的那一瞬间。 三道剑光就像是同时亮起的一样,在它的身下骤然绽放。 一瞬三剑! 那一秒。 剑光似寒花,一绽飘零落。 大蜘蛛的蛛腿被直接挡开。 而就在蜘蛛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夜流霜脚尖轻点地面,那手中的剑犹如银龙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大蜘蛛的头颅刺去。 这是能够穿透空间的一剑。 蜘蛛女刚刚从那一瞬三剑当中反应过来,结果下一秒,就看到了那仙剑刺穿了大蜘蛛的一只眼睛。 可让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即便是那长剑将大蜘蛛的眼睛给刺了个通透,可那大蜘蛛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 它动作没有半点受到影响。 四条蛛腿同时朝着夜流霜刺了过去。 夜流霜目光微闪,那蛛腿将半空中的夜流霜给刺穿。 可…… 仍旧是残影! 夜流霜的身影骤然闪现出现在了那大蜘蛛的头上。 蜘蛛女看着眼前的夜流霜,第一时间张开手掌,指甲猛地变长。 那锐利的爪子直冲夜流霜的心脏。 夜流霜看都没看她一眼,她的脚直接携带灵力重重一踏。 嘭—— 大蜘蛛的头盖骨被这一脚瞬间踩塌。 巨大的凹陷随之出现。 同一时间,蜘蛛女的利爪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夜流霜只是放开了手中的仙剑。 那剑直接在半空当中旋转一圈,劈砍在了蜘蛛女的爪子上面。 蜘蛛女被这一剑给击退。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夜流霜手掌重新抓在了那剑柄之上,手指用力划过剑身。 “惊天落玄羽,此剑化琉璃。” 吟唱声淡淡响起。 那仙剑的剑身陡然化为透明琉璃,同时,一片片羽毛在那剑身之上盘旋围绕。 夜流霜手腕下翻,按住剑柄,朝着下面的大好头颅用力一按。 轰—— 刹那间,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无数的羽毛在这一刻漫天飞舞。 天剑山剑术.青玄剑歌。 大蜘蛛的脑袋被这强势的剑气直接轰碎。 那庞大的蜘蛛就这样没了头颅。 蜘蛛女目睹着站在漫天玄羽中的夜流霜,目光惊骇,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她耳边似乎响起了当初蓝葵给她的嘱托。 “夜流霜啊,那家伙手里的剑可利的很,你要是见了她,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就逃走,不然的话……啧啧啧啧啧。” 后面就全是蓝葵的咂嘴声了。 那个时候,她真的很不以为意。 她觉得只是一个锦衣卫的百户而已,能够有多厉害。 可今时今日,真遇到夜流霜的时候,她才明白,蓝葵所感慨的强势到底有多么的夸张。 这个人的剑,真的是利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程度。 要知道,白忘冬为了让罗睺解除自己和夜流霜的搭档关系,真的用过很多理由。 男女差别啦,修行方向不一样啦,就连年龄有代沟这样没事找事的理由都说出口了。 可唯独就是没用过一个理由。 那就是夜流霜的实力高低。 因为他知道,这女人,实力强的要命。 “不要不要不要。” 看着重新拔出剑的夜流霜,蜘蛛女的眼中全是恐慌。 她摆着手,朝着后面飞快后移。 “我我我我我,夜百户,我长的这么美,你舍得打我吗?” “别再靠近了,别走了,离我远点!” “我跟你走好不好,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好吧好吧,你长的比我美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能够在五秒之内说出这么多话的。 夜流霜冷淡的表情中露出几丝无奈。 可就在她打算活捉蜘蛛女,即将靠近她的那一瞬间。 无数的尖刺居然瞬间从那大蜘蛛的体内冒出,径直冲向了夜流霜的方向。 那本来唯唯诺诺的蜘蛛女突然收起了惊慌的表情,对着夜流霜伸出了舌头:“嘿嘿,去死吧!” 真当她是什么软骨头的吗? 她就是为了让夜流霜放下警惕才这么做的。 现在中招了吧? 可就在她的欢喜还没有持续两秒的时间。 她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就僵在了原地。 夜流霜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可那尖刺却在即将靠近她身体的那一秒被瞬间崩碎。 夜流霜从那由半空中落下的碎片中一步步走出。 淡淡开口。 “还有吗?” 有个屁! 蜘蛛女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 果然,老娘的确不适合当个作战人员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再度发生。 湛蓝色的雷霆化为雷龙悍然落在了夜流霜布置的金色光罩之上。 咔嚓—— 光罩被那狂暴的雷霆直接轰碎。 但雷龙却没有消散,对着夜流霜悍然落下。 嘶吼声响彻了云霄。 第105章 赎罪 暴怒的雷龙朝着夜流霜嘶吼而落。 夜流霜手中利剑上挑。 剑光化为光柱冲天而起,直斩雷龙。 咔嚓。 雷龙和剑柱撞在一起,一时间居然有了一刹那的僵持。 而就在这一瞬间,夜流霜看到一个壮硕的身影出现在了蜘蛛女的身边,他没有半点迟疑,在抓住蜘蛛女的那一刻,整个人身化电光,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就连一刻都没有停留。 果断! 夜流霜看着这人的动作,有了这么一个判断。 然而就在她刚要提剑追上去的时候,突然,又是一条雷龙轰出,从天而落。 夜流霜能够感觉得到,这两条雷龙虽然术法相同,但却分别来自于两个不同的人。 雷龙虽然狂暴,可就在蜘蛛女和那壮硕身影消失的一刹那,那雷龙也在顷刻间消散。 夜流霜还没有挥剑,就已然安然无恙。 可以看的出来,雷龙的主人虽然很强,可却无意恋战,只是为了救走那个蜘蛛女。 “啧。” 看着那空荡荡的位置,夜流霜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 随即就看向了脚下的蜘蛛尸体。 倒也…… 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那样诡异的术法和这等显眼的标志。 若是顺着这些去查的话,大概也能够查到对方的身份。 而且刚才那雷法…… 夜流霜从蜘蛛尸体上跳了下来,径直朝着那废墟走了过去。 可就在她刚刚转身的那一刹那,她身后的无头蜘蛛尸体突然猛地站起,本来已经丧失了所有生机的它却再度活动了起来,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朝地下钻去,从这里逃脱。 可还没等它凿开地面的洞,一道流光就直接从夜流霜手中掷出,没有任何意外地扎在了它的身上。 噗嗤。 蛛血四溅。 明明就是对于大蜘蛛庞大身躯来说微不足道的一柄长剑,可当剑插入到大蜘蛛体内的那一刻,大蜘蛛的身体却轰然趴下,它不停地挣扎,可就是站不起来。 就仿若那把剑有着千斤之重一般。 夜流霜头也不回的掷出仙剑,然后径直就走入到了废墟当中。 她用灵力拨开废墟上的残渣。 那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废墟当中,已然没有了半点的生机。 这一次,夜流霜算是知道这女子脖颈上的两个大黑血洞是怎么来的了。 这粗细,和那蜘蛛女的两颗尖牙粗细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蜘蛛女为什么要杀她呢? 这个人又为什么会从海灵族的使团中走出呢? 夜流霜看着那一身独属于海灵族风格的丫鬟装扮,目光深沉一瞬。 想不明白。 那就先不要想了。 夜流霜一把抓住这具女性尸体的肩膀,然后用力一甩。 那尸体被直接丢在了大蜘蛛的身上。 夜流霜身影闪现,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就到了那大蜘蛛的身上。 她拔出仙剑,将剑收回到剑鞘当中,然后用力一踏。 轰隆。 那大蜘蛛从地上爬了起来,几乎不用夜流霜再多说一个字,那大蜘蛛直接就托着夜流霜朝北镇抚司衙门的方向去了。 …… “我的阿蛛!” 被人救走的蜘蛛女刚走了没一半就叫喊着要往回走去寻回她的阿蛛。 “还阿蛛呢,这会儿怕是都要被人烤了。” 扛着她的女子可不惯着她,直接就开口怼道。 然后手掌在她的翘臀上狠狠拍了两下,那真的是一点力都没留。 “消停点,要不然回去告你的状。” “呀!!!蠢鸟,谁让你打老娘屁股的。” 蜘蛛女一下子就急了,张牙舞爪地就想从女子的肩膀上下来,一边挣扎一边喊。 “老娘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嘿,今天要不是我和我哥过来,你早就被废了,懂不懂得感恩之心啊。” 那女子没好气地说道,趁着这个机会,她又在蜘蛛女屁股上打了两下。 “哼,你们就算是不来,我也……” 蜘蛛女本来还想着要嘴硬一下的,可一想起夜流霜那锋利的剑光,她就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真的,那女人太猛了。 比蓝葵说的还要夸张。 不管是出剑的力度还是速度,都到了一个十分极限的强度。 不管是剑目,还是天生剑骨,还是那浓郁的剑意,都值得让人惊异。 而且更重要的是…… 这冷女人好像还是个“越战越勇”的体质。 从第一剑到最后一剑,蜘蛛女明显察觉到了夜流霜的每一剑都在加强。 若是和她打消耗战,那最后死的一定会是她。 而这,还只是锦衣卫里的一个百户…… “我现在申请退出你们还来得及吗?” 蜘蛛女一想到这里,就连忙打了个寒颤,弱弱地开口问道。 不知道为啥,她突然觉得在现在这个团伙里待着太没有安全感了。 简单来说,就是她被夜流霜杀破了胆。 自家那个谜语人老大想要做什么她们再清楚不过,最后肯定是要和锦衣卫面对面的。 那岂不是说,她还要再面对一次夜流霜。 嘶—— “我要阿蛛,还我阿蛛……” 她又挣扎了起来。 扛着他的那个女人一头黑线。 她有时候真想把这货给捆上沙袋然后扔到海里让她自生自灭。 “也就是你任务完成了,要不然的话,我今天晚上指定借着这个借口弄死你。”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挤兑我。” 蜘蛛女委屈地撅起嘴。 “我不开心。” “关我什么事?” “想要你哥哄我。” “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嘿嘿嘿。” 听到她这话,蜘蛛女突然就痴笑了起来,小脑袋蹭了蹭女人的头。 “我们飞鸟最可爱了,让姐姐抱抱。” “……” 女人呼出一口气,突然冷笑了一声。 玛德。 决定了,不回家了。 直接把这蠢蜘蛛现在就去沉了江。 旁边的男人目睹着两人打闹的全过程,那不苟言笑的脸上突然就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能看到妹妹这么开心的样子可真好。 他现在是真的有些感谢那个主动找上他们的蓝葵了。 “现在这样子,可比浑浑噩噩要强的多……” 至少…… 他能感觉的到。 他们切切实实……在为过去赎罪。 第106章 故人 时间是在一点一点地发酵的。 距离李正明登门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何代宸确实是有那么几次回忆起了李正明的话。 “我真的是被爷爷故意按照他的样子培养出来的吗?” “如果我没有被‘培养’,那我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样的问题虽然时不时会在他脑海当中闪过,可每次都是一出现就被何代宸给压在了心底。 不管爷爷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爷爷总不会害他。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还是很满意自己的情况的。 如果,他是说如果,事情真的就如同李兄说的那般,自己是被爷爷给故意培养成了现在这副“小文良”的样子。 那他应该做的不是怀疑爷爷的用心,更不是厌恶这样的行为。 他要做的,应该是要让自己能够配得上“小文良”这个称呼。 若不然的话,在看了自己爷爷的那份档案之后,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现在还完全够不到“小文良”的门槛。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全然都是惭愧。 都说虎父无犬子,那在他的身上也应该要有“虎爷无犬孙”的合格表现才行。 所以,他接下来会更加认真地准备科举。 争取在一年后科举之上,一鸣惊人。 一想到这里,他就迫不及待的想去研究圣贤之书。 可就在他今天第一次展开书籍的时候,一只麻雀好巧不巧就这么落在了他的书上。 看着这只饿得飞不起来的麻雀,何代宸眉头微皱。 上天有好生之德。 虽然他现在还没办法去救天下之人,但眼前这只小小的麻雀他还是能救的。 托着这只麻雀,何代宸连忙朝着后院走去。 可刚一走进后院,他就听到了争吵声。 “李老二啊李老二,我这才用了你几天啊?你就给我犯了这么大的错,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那是要中状元的,你送的菜这么不新鲜,我家少爷要中不了状元,那你该当何罪啊!!” “小人,小人一时睡蒙了,没有来得及检查菜筐就给您家送来了,实在是我的错,我的错。” “啪啪”的两声巴掌声响起,然后那男人唯唯诺诺的声音就混合着巴掌声响了起来。 “小人现在就回家去换,今天日落之前,一定给您把新鲜的菜送回来。” “你要是送不回来呢?” “我要是送不回来,送不回来……” 男人脸色突然就难看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小。 “呵!我就知道,你们这种奸懒馋滑的玩意,最喜欢的就是糊弄人,我今天也不为难你,你就留下十两银子在这里,要是你日落之前送不过来,那你以后就不用来了。” “我我我我……” 男人支支吾吾得,听那声音都快要哭了。 躲在墙后面听了半天的何代宸大概也听明白了自家老仆阿金和那送菜的李老二之间的争执是为了什么? 听着李老二那满是哭腔的声音,他叹息一声,从墙后面走了出来,出声叫道。 “金伯。” 陪着他在南山巷常住,并且负责管理他日常生活的这个家仆叫做阿金。 虽说是家仆,但实则也是同他父亲从小玩到大的忠仆,又见证了他从小长大的全过程。 虽然其本身灵力修为不高,可这样的资历,他叫一声“金伯”真的不过分。 “哎,大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一见到何代宸,阿金连忙就走了过来。 何代宸微微一笑,将手中奄奄一息的麻雀递到了阿金的手中。 “这小家伙遭了难,被我瞧见了,麻烦金伯,帮我照看一下,瞧瞧还能不能喂的活了。” “好勒,大少爷都发话了,那保证让它活。” 阿金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何代宸微微一笑,随即,他就将目光看向了那边低下头的菜农李老二。 可即便是这人低下了头,但不知道为什么,何代宸还是觉得他长的有些眼熟。 欸? 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何代宸突然好奇了起来。 他原先只想着要帮帮这个菜农,稍微解决一下两人的争端。 可没想到,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眼熟感,让他一下子就好奇了起来。 要知道他虽然称不上是什么过目不忘,但他自小记性就好,因为这个还被外人叫做了神童。 他觉得眼熟的人,大部分都不会错。 缓步走到了李老二的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李老二朝着后面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这样子,就像是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你认识我?” 何代宸向来就喜欢直来直往,所以这一次,他也是开门见山地说道。 “不,不认识……” 李老二的声音沙哑,有些难听。 “小人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像您这样的贵人呢?” “是吗?” 何代宸看着李老二那躲躲闪闪的目光,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 一个不愿意与你相认的故人。 那就是仇人喽。 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何代宸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然后用另一只手强行抬起他的下巴,让他把脸对准自己这边。 阿金本来去照顾麻雀了,一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吧? 好在何代宸不是一个喜欢关注别人怎么想的人,他认真端详着眼前之人这张脸。 虽然有些过分的沧桑,可从那眉目之间,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此人当年的俊俏模样。 “原来是你。” 只是一眼,何代宸就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谁。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几丝厌恶。 一个撬他老爹墙角的恶奴,还仗着曾经那位姨娘的势在何府中作威作福。 这样的人,就算是再落魄,何代宸也不会动容半分。 他松开李老二的手,随即就对着他摆了摆手:“你且离开吧,我这里以后就不需要你送菜了。” “多谢少爷仁慈,多谢少爷……” 那李老二连忙手脚并用抱住了何代宸的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激道。 何代宸对这身体接触有些膈应。 可就在他刚要开口把这人从他身上扒拉下来的时候。 李老二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他愣在了原地。 “小人求少爷,可千万不要告诉大老爷遇到我的事情啊!” 第107章 当年往事 “老太爷?” 何代宸很敏锐地就察觉到了李老二这句话里的不对劲。 “不是,你等等。” 何代宸挣脱了两下,可李老二抱得太紧了,根本挣脱不开。 他皱了皱眉,用上了灵力,一下子把他的双臂震开,然后连忙朝着后面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那李老二还想要再抱上来,可何代宸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开口道。 “你若是再敢抱上来,我就让人把你赶出去。” 听到他这话,李老二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就瘫坐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脸,开始哭了起来。 一见到他哭,何代宸懵住了。 不是,他好像也没说啥重话吧?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何代宸不满地皱着眉,冷声喝道。 但他也没有安慰他的闲心,而是直奔主题问起了刚才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疑问。 “你刚才说的老太爷是我爷爷吗?” 李老二不说话,继续在那里哭。 何代宸看着他这样,有些不耐烦。 “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把你押着送回何家去。” “别,别,别……” 李老二一下子慌了,他抬起头来,睁着那通红的眼眶,看着何代宸满脸都是绝望。 “我,我不敢说。” “当年没打死你,让你逃了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脸和我说‘不敢说’的?” 何代宸一听他这话都被气笑了。 “你以前做了什么事你不记得是吗?讲道理,我今天遇到你,就算是把你给打死了,那也不算是过分吧?现在你好好的在这儿坐着,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还有脸和我说‘你不敢’?” 眼前这人,以前和他家里的姨娘私通,还仗着那个姨娘的势打杀了不少何家的丫鬟小厮,那作威作福的样子,活脱脱的就是他们家里的“二老爷”。 当时他娘一心修道,顾不上管家里那档子事,任由他爹那个宠妾干这干那的,结果那宠妾做的没过分,反而是这混帐东西狗仗人势,都快要到了对他那两个庶生的妹妹下手的程度了。 要不是他临时决定从他爷爷那边回了趟家里,打了这人一个措手不及,他都不知道,他们家都快要姓李了。 后来他将这件事告诉了他那昏了头的老爹,这才有了一个了结。 但结果那与之私通的女人被打死了,这狗东西反而趁着家里人不注意跑掉了。 他老爹一怒之下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他的踪影,后来也就渐渐的忘了这件事。 可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让他给撞见了。 “我看还是把你送回家里去好了。” 说着何代宸就要上前。 结果他这么一动,那李老二连忙身体一颤,下意识就想要跑,可他怎么可能跑的了呢? 不提有何代宸这么一个暮云门的亲传弟子在,就是在一旁看了半天戏,很有眼色的没有出言打扰他们的金伯也是个有些修为的修行者。 那李老二刚有动作,一股庞大的灵压就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我说,我说,我说。” 李老二投降似得叫道,他跪在地上磕头哭喊。 “就是您爷爷。” “大少爷,您是个好人,小人求您了,您就放过小人吧,小人真的不想死。” “不想死?难道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就想死了?”何代宸冷笑着说道。“不提你与家中夫人私通的事情,就说你当年害死的那么多条人命,判你个死刑也是绰绰有余,你现在还有脸给我磕头?” “可那些人不是我害死的啊!” 李老二猛地抬起头,愤怒地叫道。 “明明不是我杀的人,为何要把这顶大帽子扣在我的头上?我也没有与夫人私通,我也没有背叛老爷。明明这些都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瞬间哑口无言,神色立马慌乱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我瞎说的,我瞎说的,大少爷,是我口不择言,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看着他这样子,何代宸瞬间懵住了,一种极为慌乱的心绪飞速爬上了他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面前出现了一道万丈高崖,如果他继续问下去,他就会被一双手推入到这深渊当中。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接着往下问了,但是……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目光锐利如刀。 “明明什么?你接着往下说啊……不对。” 何代宸心绪慌乱之际,突然想到了他最开始冒出来的那个疑问。 “你先说,为什么不能告诉爷爷你的事情,我记得当年那件事,我爷爷并不知情吧?” 他爹是个要脸的人,那件事事发之后,他再三恳求自己不要告诉爷爷。 他答应了,而且自问保护秘密保护的很好。 那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口中惧怕之人会是他爷爷呢? 不应该是他爹才对吗? 听到他的问题,李老二真的快要哭了。 “我……” “说实话!” 怒喝声猛地响起。 站在一旁的金伯都被何代宸这突然爆发的怒火给吓了一大跳,他担忧地看着何代宸,想要上前安抚,但却被何代宸抬手拦下。 何代宸紧紧盯着面前的李老二,李老二被这怒吼声惊了一激灵后,抬起头,看到那满目的凝重,表情瞬间慌乱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李老二坚持不住了。 他“咚”地就趴在了地上,号啕大哭声紧随其后地响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老太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明明我全都是按照他吩咐的去做的,可为什么事后他要杀我啊?” “你在说什么!” 何代宸眼睛骤然瞪圆,他一步上前,抓住李老二的领子,一下子就把他给提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我说,我说,我就说了!”李老二这个时候也怒了,他就像是想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一样,表情极为狰狞。 “就是你爷爷,全都是你爷爷一手安排的,桂月没有和我私通,那些丫鬟的尸体也都是他杀了以后让我埋的,从头到尾,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全都和我没关系!” “你放屁!” 何代宸将他一把甩开。 现在的他表情睚眦欲裂,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他指着地上趴着的李老二,咬牙切齿地说道。 “谁派你来的?说,谁派你来的?” “是不是李正明?这是查了半天查不出来,就要用这种手段了是吗?前天说完,今天就有人上门来上眼药,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 李老二趴在地上,癫狂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打死你都不会相信的。果然是亲爷孙,都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老子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投到了你们何家。” “杀了我吧。大少爷,杀了我,这件事就可以一笔带过了,我他娘的躲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想躲了!!” 李老二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将何代宸从那暴怒的状态中一下子给拉了出来。 他目光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一心求死的李老二,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想要求死。 他喘着粗气,一点一点的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火,保持着仅存的理智,沉声问道。 “证据呢?” 第108章 被揭开的真相 “证据呢?” 再怎么说,如果这件事没有证据的话,他也无法相信。 何代宸紧紧盯着李老二,如果这人下一句话会说出“我没有证据”的话,那他会第一时间将他给…… “将他给……” 何代宸微微一愣。 将他给……什么? 除掉吗? 那这不就是杀人灭口了吗? 若是不是心虚的话,为何着急灭口啊? 应该抓他回去报官,或者带回家处置才是。 对,就应该是这样。 何代宸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驱散,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李老二的身上。 李老二冷笑着看着他。 “何少爷这么有本事,自己去查啊,我也不想求你了,我现在就是烂命一条,你直接把我的命给收了就是了。” “你不是说你当年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何代宸虽然刚才被怒火冲昏了头,但稍微冷静下来以后,还是能想清楚其中的一些关窍的。 “可你当初作威作福那是整个家里都有目共睹的,这你不能抵赖吧?” “有目共睹?” 李老二无奈地叹了口气,嘲讽地看着他。 “我告诉你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您的爷爷,找到了桂月夫人,也就是您的那位姨娘,说要找个机灵点的仆人,帮他做件事,找到的那个人就是我。” “之后,按照他的吩咐,桂月夫人就安排我成了她的心腹。” “再后来,我们二人私通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源头,再后来,我给您爷爷埋尸,杀人,这些事我确实也都做过。我承认,我就是个小人,您爷爷许给我那么大的权力,我一时有些人不请我自己,确实做了不少的荒唐事。” “可是!” 李老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倔强地抬起头来。 “桂月夫人没有与我私通,我的大部分‘恶行’也都是按照他的安排去做的,我对他忠心耿耿,甚至到了最后一刻我都在想着他会出来替我和夫人解释。” “但是……没有。” 李老二自嘲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就像是在笑话自己的一厢情愿一样。 “没有啊,少爷,您爷爷到桂月夫人被老爷下令打死的时候都没有出来。” “她是不是到死都在说自己没有同我私通,她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一句与我私通啊,可为什么你们就不相信她呢?为什么呢?” 何代宸张张嘴,刚想要说话。 可下一秒,就被李老二接下来的一个问题给问住了。 “说到底,少爷你举报我们私通,又是从哪里来的凭证呢?你是捉奸在床了吗?还是说看到我与桂月夫人卿卿我我?” 何代宸的话被这个问题给一下子堵了回去。 都没有,可…… 那死去的尸体,还有他的妹妹,还有那些侍女们,而且最后查出来的时候,桂月夫人的房中确实有不少的罪证。 这应该是一桩被确定了案子才对。 何代宸捂着自己的头,回忆着当年的每一个细节。 他回了家,从妹妹的口中得知了李老二的恶行,然后询问了家中靠谱的家仆,之后又问了其他的姨娘,最后才把这件事告知了父亲。 父亲勃然大怒,但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对这二人发难。 他们是在找到具体的罪证之后才定罪的。 当时,当时……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有些晕眩。 他有些想不起来当时桂月夫人认罪了没有,她好像确实是如李老二说的这般,一直在喊无罪,无罪。 可那不是因为嘴硬吗? “呼哧,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声响起,他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李老二嘴角的嘲讽更盛了,他幽幽地说道:“您小的时候,桂月夫人经常给您递点心,偷偷的给了您那么多次的零花钱,您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被活活的打死……” 这句话对何代宸的伤害不是一般的大。 他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住了。 记忆中,那位姨娘其实对他也还算是不错的。 虽然已经隔了很久,但李老二说的抵点心,零花钱,这些琐事,他确实能够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碎片。 如果,如果真的如李老二所说。 那他岂不就是冤枉了一个好人,甚至于冤枉了一个对他很好的长辈。 “少爷。” 金伯一脸担忧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虽然对于一个好的仆人来说,要学会闭嘴很重要,可见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他还是心疼了。 “金伯。” 何代宸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扭过头反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的捏着,一脸的怔色。 “这件事,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我爹,不对,最主要的就是我爹。” “好。” 金伯干脆点头。 “老奴不告诉任何人。” 何代宸放心地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他两腿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 他的心在告诉他李老二说的都是假的,可他的脑子却在告诉他,李老二说的就是真的。 理性和感性对抗。 他突然就很乱。 这混乱中,他突然想起来。 当年他是为什么要临时回那趟家来着? 好像是因为…… “爷爷有事暂时不能带上我,这才取消了原定的行程。” 他捂住自己的脸,有些不敢见人。 口口声声在说,他相信自己的爷爷,可现在心里不还是不受控制地怀疑了起来吗? 原来他也是个这般虚伪的人吗? “有证据吗?” 他捂着脸,再度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李老二这次很干脆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会有证据,不过……” “不过什么?” 何代宸放下手看向他。 李老二嘲笑的看着他:“大少爷,你的爷爷可干了不少这样的好事,你去查吧,一定能查到其他的线索的,我就不奉陪了,你直接杀了我就好。” 他心灰意冷了。 “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杀你的。” 何代宸在金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他今天确实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可他还是坚信那句话,没有证据,那这件事的真假就是未知的。 他要去查,只有他自己查到的才是他能够信任的。 “如果让我发现这件事是你说了谎……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小人随时恭候。” 何代宸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要他一个人去查。 他现在……谁也不能相信。 第109章 蜘蛛的秘密 “何代宸那么信任他爷爷,你真的能确保之后的安排可以骗得了他?” 紫云儿靠在一边的墙上,对着牢房内的白忘冬开口质疑道。 虽然那个叫“李玉”的锦衣卫演的很卖力,可毕竟何文良在何代宸心中的形象根深蒂固,只是一个“李老二”的登场,如何能骗得了他呢? 尤其是过分巧合了。 李正明前两天才做了提醒,结果没两天就出来了这么一个“故人\",来告诉你你爷爷就是个大坏蛋。 这只要是个不傻的人,基本上就都会有所怀疑吧? “要是让你来安排,那估计会凉凉,不过我找的人智商够用,不会出错的。” 白忘冬单手叉腰站在牢房里,他今天没有继续去研究那满地草稿纸里的内容,而是适当的换了换脑子,研究起了面前这个占据了牢房大部分面积的无头大蜘蛛。 外面的夜流霜站在铁栅栏前单手拦着拔刀想要冲过来的紫云儿,朝着白忘冬开口问道。 “怎么样?你能看出什么吗?” 把大蜘蛛给搞回北镇抚司的第一时间,夜流霜就把这玩意送到了白忘冬这里。 和白忘冬搭档久了,她多多少少比一般人要了解白忘冬一些。 像这种奇奇怪怪的物件如果想要搞清楚成分,找白忘冬是最适合的。 “这玩意确实是挺有意思的。” 用灵目观察着大蜘蛛的身体,白忘冬眯了眯眼。 “你的感觉没错,这东西虽然是个灵兽,但具体来说也不算是只完整的灵兽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是只被人改造过的半灵兽。” 白忘冬给出了这样的一个答案。 “半灵兽?” 夜流霜提着安静下来的紫云儿的领子,把她放到一边,不解地问道。 “和灵兽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它身体不再是原本的身体,所以无惧疼痛。” 白忘冬手中浮现出一根尖锐的冰棱,冰棱入手,他没有半秒的犹豫,直接握紧,用力朝着前面的大蜘蛛扎去。 噗嗤。 那冰棱入肉,贱起了蜘蛛血。 可即便是那么尖锐的冰棱刺入大蜘蛛的身体,那大蜘蛛仍旧没有半点的反应。 白忘冬手腕一翻,用冰棱从那蜘蛛的身上剜下来一块肉,然后他转过身,举着那块肉示意让夜流霜来看。 夜流霜目光在那块肉上扫视一眼,目光微动,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在一旁老实下来的紫云儿也朝着那块肉看去,但她就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这不就是块普通的肉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白忘冬拒绝对傻子开麦。 要不是前段时间他手里实在是没趁手的工……呃, 人。 没有靠谱的人来用,他才不会安排这小豆丁给他跑腿呢。 “发现了吧。” 捕捉到夜流霜的眼神变化,白忘冬开口说道。 “这块血肉里的活性已经完全被泯灭掉了,换个说法就是,这块肉已经死了,无论你对它下手再狠,它也不会有半点的反应。而这大蜘蛛全身都是这样的肉。” “这是如何做到的?” 夜流霜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大概……用了某种特殊的药液吧。” 白忘冬把那冰棱举起,透过火烛的光朝那块肉看去。 “这方面我也不是很精通,你要是想弄清楚药液的成分,你得去找昭月姐。” 要是毒的话,他还能分辨一二。 可这药液不是毒,虽然从结果上来看,效果和毒也差不了多少,但从根本上来说确实是两种不同的东西,这东西的成分,十有八九是一堆世间良药。 “能看得出来它到底是哪种灵兽吗?” 夜流霜得到“药液”这个答案之后,又问到了其他方面的问题。 “哪种?” 白忘冬放下举着的胳膊,眉头微挑,语气戏谑。 “不是吧?你不会以为这其实是一种灵兽吧?” “不是吗?” 夜流霜愣了一下。 这不就是一只…… 等等。 “你是说……” “这是用三种灵兽混合起来的一只四不像的灵兽。” 白忘冬语气随意地说道。 “也不怪你一时间没认出来,芜土蛛,紫毒蛛,阙海蛛,大概就是这三种灵兽,虽然都是蜘蛛,但差距还是蛮大的。” “你瞧。” 白忘冬举着冰棱走到了大蜘蛛的身边,指着它那庞大的身体说道。 “这身体是来自于阙海蛛,阙海蛛身形庞大,肉身强悍,但却有着不能离开水的特性,它保留了阙海蛛的优势,将劣势给抹除在外了。” 这么一说…… 确实很像。 夜流霜点点头,继续看着白忘冬手里的冰棱指向了别处。 “你再看它身上这层细密的蛛毛,这是来自于芜土蛛,你之前说它是从地下钻了出来的,那就是这层毛的作用。” 芜土蛛,生于荒漠,能遁地遁沙而行。 是荒漠中最危险的暗杀者。 这是第二个。 那紫毒蛛呢? 夜流霜很确定,这蜘蛛是无毒的,在交手过程中,它可一次都没有放过毒。 “嘿,这人还真是个人才。” 当白忘冬说起最后一个组合成分的时候,突然就乐了。 “你轰碎掉的脑袋,就是紫毒蛛的脑袋,不过这人居然没想着把紫毒蛛的毒素给掺进来,而是另辟蹊径,取了紫毒蛛的眼睛。” 没等夜流霜发问,白忘冬就继续解释道。 “紫毒蛛的眼睛很特别,它能够看到周身三十米所有的画面。” 就是传闻中的上上下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而且半径长度直达三十米。 强的要命的好吧。 从这三种特性的组合上来看,弄出这混合大蜘蛛的人,就是要把它给搞成一个肉搏领域方面的利器。 为此,不惜摒弃掉了三种灵蛛其他方面的所有优势。 甚至于就连紫毒蛛赖以成名的蛛毒都给摘取的一干二净。 这倒是个有些想法的人。 不过…… “混合啊……” 白忘冬目光在这大蜘蛛身上认真扫过。 这倒是带给他一些不小的灵感。 模模糊糊,但也算是一个方向。 大致了解到了这东西的具体成分后。 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紧接着,夜流霜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那个她最想问的问题。 “你能看得出来它的来历吗?” 归根结底,还是要追凶啊。 第11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来历…… 白忘冬手掌抚上了这蜘蛛的外壳,目光深邃。 “这么成熟的技术,没有经过时间的沉淀是不可能的,能完善到这种程度,那一定是踩着前人的肩膀才能达到这样的成果。” “传承,家承,师承,都有可能。甚至于也许她只是从哪里得来了只言片语,自己将成果完善到了这种程度也并非不可能。”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少天才。 但即便是再天才,想要展现出如此成熟的成果,那也绝对离不开“基础”和“借鉴”。 就比如白忘冬的半鬼化,里面多多少少掺了些请仙术的影子。 “从渊源去查吧,不管她是从哪里得来了这门技艺,一定是有一个源头的。” 说到这里,白忘冬身上花纹突然浮出,血红色将他的衣衫浸染,精致的血纹布条蒙上他的眼睛。 一股极为狂暴的气息在这牢房当中猛地迸发。 紫云儿被这股强烈的气势震得不由自主朝着后面退了一步。 夜流霜看着眼前的白忘冬,目光微闪。 紧接着,白忘冬用力一捏。 咔嚓。 那大蜘蛛坚硬的外壳上多出了一道裂缝。 白忘冬微微皱眉,似乎是对这个情况有些不满。 然后,他五指再度发力。 嘎嘣。 那块坚硬的外壳直接碎开,被他从蜘蛛的身上掰了下来。 看着手里的外壳,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身上血红褪去,然后就转过身,把东西朝着夜流霜的方向抛了过去。 夜流霜抬手接住,等待着他的下文。 “诏狱三十二层,有个叫俞卿文的犯人是个养蛛人,他以前同时饲养过十几种灵蛛,芜土蛛和阙海蛛也在其中,你拿着这壳去问问,说不定能问出一些什么。” “诏狱五十六层,有个五毒老人,他对毒蛛方面的了解比俞卿文要深,紫毒蛛的事情,你可以询问一下他。” “再来就是诏狱六十三层,那边关着一个玩混合实验的,虽然用的不是灵蛛,但有些异曲同工之妙,问问他,说不定能知道这技艺的来源,哦,不过那人可能是被关久了,脑子有点问题,他要是发癫,你就给他来上几脚,他知道疼了就老实了。” 什么叫如数家珍,这就是如数家珍。 紫云儿看着侃侃而谈的白忘冬,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白忘冬对这诏狱是不是有点太熟了。 就是诏狱的看守人也没这么熟的吧。 他的日常生活到底是在干嘛啊? “没了吗?” 夜流霜倒是不意外,只是多问了一句。 “大概就是这些吧,其余的,你就算是去问了也问不出来什么。” 这三人算是比较配合的。 剩下的,有不少都是硬骨头,是那种看到锦衣卫都恨不得扑上来咬掉两块肉的那种。 不过有这三个人能配合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人才就是宝贝。 白忘冬一直觉得,整个北镇抚司最大的宝贝从来都不是什么穷奇门、炼魂炉这样的禁物,这九十九层诏狱才是最大的财富。 可惜最后九层他下不去,不然的话,去那里绕上一趟,绝对收获满满。 就算是那群人打死都不配合,那也能收获满满,有些人,只要存在,就有价值。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诏狱里放着那么多犯人不弄死,还白吃白喝的供着是为了什么。 朝廷又不是闲钱太多,非要和这群畜牲们玩人道主义,主要还是没榨干净这群人的价值。 利益最大化,才是决策者最该考虑的事情。 “行,我知晓了。” 夜流霜点点头,将那块蜘蛛外壳碎片给收了起来。 然后看向了那只虽然现在一动不动,但实际上还勉强算是活着的蜘蛛看去。 “那这东西……” “先放着吧。” 白忘冬轻轻一笑。 “对我有点用,我研究几天。” “行。” 夜流霜点点头。 反正这东西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她的战利品,夜流霜把它带回来本身就是要上交,看看对朝廷有没有用的。 不过对这件事,她本身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如果一门技艺真的是这么好学的话,那这技艺也就没有那么了不起了。 既然具体的技艺弄不出来,那交给白忘冬研究,至少不会一无所获。 大概把要注意的事情说了一下之后,夜流霜就带着那块蜘蛛的外壳碎片去往了白忘冬提示的那几层诏狱去了。 她最近这段时间很忙,尤其是这才刚刚抓到海灵族使团的异常,一大堆疑问都还在那里等着她呢,她现在可没有能休息的时间。 忙得脚不沾地,就是她现在最好的写照。 看着她走远,紫云儿这才上前,看向白忘冬。 还没等她开口,白忘冬就主动说道:“你这段时间就先帮我注意一下何代宸的事情吧,如果计划没有发生太大的偏差,那就什么都不用管。” “会有意外发生吗?” 紫云儿开口问道。 “也许有,也许没有。” 废话文学。 不过…… “我希望有。” 如果有意外发生,这才能说明他成功钓出了鱼。 不管是梦清还是建文逆党,都能够让这场戏剧的演出更加具有价值。 紫云儿听着他的话陷入了安静。 说实话,虽然她从头听从白忘冬的命令一直把这件事跟到了现在,可越是深入,紫云儿就越是看不懂。 她有点不太明白,白忘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安排出这么一出了。 如此的大费周章,如此的浪费时间。 他虽然口中说的是在钓鱼。 但紫云儿那隐隐约约的第六感却告诉她,白忘冬的目的绝对不止于此。 “对了,我建议你还是再找个人跑腿吧。” 就在这个时候,紫云儿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说道。 “我听林医师说,罗镇抚使很快就要出宫了,我应该是要回家了。” 说起回家,紫云儿的语气是轻快的。 虽然京城千好万好,但比起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来说,她还是觉得差了些什么。 “是吗?” 这倒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罗睺终于要回来了。 也不知道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他到底和永乐帝讨论了个什么事。 这么长的入宫时间,能让他抛下北镇抚司的事情不管,这件事可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一个天下共主,一个人间凶器。 这两人的谋划……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京城,乃至整个大明都可能要热闹一下了。 “我会考虑的。” 面对紫云儿的撂挑子请求,白忘冬很敷衍地摆摆手。 这小豆丁虽然不怎么聪明,但用起来挺顺手的,搞得他都不想放人了。 不过,何家的这出戏很快就能收尾。 换不换人,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呀,真是最近忙忘了。” 白忘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嘴角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老何的六十岁大寿就在这两天了吧?” 他记得,他好像被邀请过来着…… 啧啧。 生日快乐啊。 也不知道他准备的礼物,老何会不会喜欢。 第111章 夜下交易 海灵族的使团一个人都没有缺。 这是夜流霜从诏狱赶回到海灵族使团之后,从这里布防的锦衣卫口里得到的反馈。 也就是说,昨天那个丫鬟打扮的人还真就是这使团中多出来的一个。 这就奇怪了。 本来夜流霜一开始是认为那个女子是假扮梦清公主的人,可现在来看,梦清公主就好好的坐在她的房间里梳妆打扮。 周围一直监视着这里的锦衣卫昨晚也并没有发现有人再度潜回了使团的院子。 那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尸体,就真的是身份成谜了。 她的身份很重要。 她昨晚为什么要外出也很重要。 而且,她死的这般草率,更是让这件事透露出一丝丝难以言喻的诡异。 “你们先盯好这里。” 夜流霜对着那一小队中领头的锦衣卫吩咐道。 “我去查别的事。” 想起之前在诏狱得到的那个线索。 夜流霜现在也不算是一头雾水。 既然有了方向,那自然要主动出击。 剑修,可不懂得什么叫避让。 …… “所以,这就是你查出来的结果?” 面具人手持长剑搭到跪在他面前的男人的肩上,整个人语气冰冷的让人发慌。 那男人浑身战栗,额上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虚汗,面对面具人的问题,他声音颤抖:“……是,这就是我查出来的结果。” “大人,我派人查了好几遍了,都是这样的说辞。” 男人眼睁睁看着那汗珠流过他的眼眶,可就是不敢伸手去擦。 他好歹也是流火帮的一个堂主,跪天跪地跪大哥,何时受过今日这般的侮辱,等着吧,等他忍过这剑下之辱…… 必定要拜此人为新的大哥。 这样的话,就不算是受辱了。 而且。 有他的好大哥助力,他也许也能染指一下二当家的位置。 “都是这样的说辞……” 面具人看着那纸上的内容,只感觉脑袋有些昏眩。 他捂着自己的头,紧握着手中的剑,声音有些嘶哑地问道:“你真的确定,这些人和六扇门无关?” “大哥,我确定。” 男人抬起头,语气分外坚定。 “我敢用我的项上人头保证,这件事绝对和六扇门没有关系。”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六扇门是什么德行,他们这些混帮派的可太清楚了。 想要找六扇门的痕迹简单的很。 既然他们都没从这群人身上里找到六扇门的影子,那这些事就绝对和六扇门没有关系。 “好,我知道了。” 面具下的声音沉闷且破碎。 他放下搭在男人肩膀上的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只要是个人就能够感觉得到这人此时的意味阑珊。 “大哥,你没事吧?” 眼见自己的未来大哥好像有点不对劲,已经没有了剑锋威胁的男人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语气满是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 面具人将剑收回到自己腰间的剑鞘当中,面对男人的突然靠近,他连忙抬起手,拒绝了他的热情。 “不许靠近我。” 他有些奇怪,刚才不还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吗? 为啥一下子就变得热情起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面具人声音冰冷呵斥道。 “谁让你站起来的,跪下。” 扑通。 这一声跪的,那是真的干脆利落。 面具人话都还没有说完,这跪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面具人都愣了一下。 那本来沉闷的心情都被这一下给搞得差点没涌上来。 “大哥……” “别叫我大哥。” 这声音冰冷刺骨,就像是男人若是再敢多说一句话,他就要拔剑杀人了一样。 杀意,怒意,怨气。 这些东西对男人来讲可从来都不陌生。 所以他老老实实地就闭了嘴。 大哥现在心情不好,等他心情好了,再去谈改换门庭的事情。 虽然他现在已经把自己的心给了大哥,可他的身还在大当家那里啊,这事,没个正式点的仪式,他一时间转变不过来。 不过没关系,他不介意,他能等。 就凭自己这大哥那一身通玄的修为,他就能等得起。 察觉到男人眼中火辣辣的目光,面具人下意识退了一步,虽然他现在很想转身就走,可自小良好的教育培养出来的礼貌是进了骨子里的。 犹豫了几秒,他稍微压制了一下子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很认真地对着面前的人诚恳说道:“多谢。” 即便是有武力威胁的过程,但他的要求对方确实是完成的很好。 虽然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不用谢,大哥!” 面对面具人的感谢,男人受宠若惊。 “别叫我大哥。” 面具人无奈地抚了抚额头。 他一句话也不想和眼前这人说了,直接抛下了一袋银钱,脚尖一点,身化幻影,转身飞出了船舱。 男人立马起身,快步走到了窗口,看着那已然出现在岸边的身影,大声挥手:“大哥,记住了,我叫马六眼,我等着你。” 这话一出,那离开的面具人瞬间加速,背影消失在了原地,没入到夜色当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目睹着那身影彻底消失,马六眼脸上那热情的表情一点一点的拉下,最终平静冷肃了下来。 他掂量着手里的银钱,不由地冷笑了一下。 “招惹到了老子,你还能跑的掉?” 这大哥,他认定了。 这二当家的位置,他也坐定了。 能和这么一位实力高强的修行者扯上关系,他这也算是时来运转了吧。 “果然,以前就是那叶老二碍的我,他现在死了,老子的气运全回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也不怪他前两天悄悄找了个林子放了两串鞭,就当是送他这位老兄弟一程吧。 抛了抛手里沉甸甸的钱袋,他直接转身,把那钱袋抛出窗口,扔到了那江水当中。 只是眨眼之间,那钱袋就被这湍急的江水给一口吞了下去,不见了踪影。 他给钱了吗? 没有啊。 只要这钱自己没收到,那面具人就得欠他一个人情。 迟早有一天,这人啊,真得成了他的大哥。 “嗯~想想就激动呢。” 第112章 崩溃伊始 脱离了船舱。 那面具人离了好远之后,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何代宸呼出一口气,将手里的面具给捏碎。 这个面具,他以后绝对不会再用第二次了。 他也不想再和马六眼打任何的交道。 他们不是一路人。 将面具捏碎,他再度看向了手里的那些纸。 这一次是在认认真真的看清楚每一个字。 他能在京中查到的往事全都在这纸上一一列出。 从小到大,他祖父的每一句教导混合着这些内容响起,都让他觉得有些讽刺。 前些年被家中发卖掉的嬷嬷说,五岁的时候他救到的那只猫是他祖父弄伤的。 倚红楼,那个自家老爹的相好说,老爹醉酒失言,说自己七岁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生过病,那场病,是无中生有。 诸如此类的事情比比皆是。 那个在他心里从来都是光明伟岸的身影,不知道为何就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他很想去相信这个人根本就不像是纸上说的那般肮脏,可现在是每一个证据都在告诉她,这就是事实。 他没有比起怀疑自己更愿意去怀疑世界的勇气。 祖父从小就教过他,无论什么事情,都要靠真凭实据去说话。 现在各种各样的证据就摆在他的眼前。 他没办法闭上眼当作没看见。 啪。 他捂住自己的脸。 狼狈地靠住树,瘫坐了下来。 原来从小到大,他的正义,他的铁骨,全都是假的。 他所憧憬的那道身影也全都是假的。 李老二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我们还真不愧是爷孙。” 一个本身就是假货,一个是被人打造出来的假货。 一时间,他只觉得意味阑珊。 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什么科举,什么报国,什么天下黎民。 这些东西真的是他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吗? 头靠在树上,何代宸抬头看着夜空。 今晚的夜空,好像一颗星星都没有。 黯淡无光,只有黑漆漆的一片,真难看…… 和他一模一样。 要不然就在这里悄悄的死掉好了,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 作为一个被打造出来的假货,悄无声息地泯灭于这个世界当中。 “不,不行!” 可就在这个念头刚一出来的时候。 他的眼睛骤然瞪大,那本来空洞起来的眼眸中,炙热的光芒重新汇聚,就像是有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将他的心脏猛地点燃。 那是愤怒,是怨恨。 他必须要再见那人一面,亲口问问,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他要听到理由才能够瞑目。 他要,他要,他要…… 何代宸攥紧拳头,紧紧咬着牙,目光越发的凶狠起来。 他从地上缓缓站起身,平静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表情豁然平静。 他看着那空中的夜色,一言不发,整个身影缓缓消失在了原地,无影无踪。 而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树上,远远地望着他这边,松了一口气。 “没寻死就好。” 话音落下,那道身影消失不见,同样隐匿于了这暗夜当中。 而就在这第二道身影看不到的地方。 还有着一道倩影也在远远的观望着这边。 见到第二道身影离开,她浅浅一笑。 “李正明……” 这六扇门的小神捕她可是早有耳闻。 他出现在这里,谢采纭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是造成这一幕的“帮凶”之一。 无论是因为对欺骗了友人的愧疚,还是因为那身为六扇门神捕的正义感,他今天晚上都得来这么一趟。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白忘冬的计划完成的很好。” 她就是那个被白忘冬安排到后半程操盘的那个人。 比起有些莽撞的紫云儿,很显然谢采纭更加适合这个身份。 而且白忘冬和她的合作关系正处于一个试探和妥协的接触期,两个人正是互相向彼此孔雀开屏的时候,她自然要尽心尽力一点。 就现在的结果而言,她完成的还算是不错。 这样的话,就能够和白忘冬谋取更多的报酬了。 不过,这样的小打小闹终究不是她的真正目的。 和白忘冬建立的合作关系,也不能就仅限于放到这个上面。 她需要和白忘冬之间的利益关系更加的紧密,紧密,再紧密。 紧密到一旦替换就要伤筋动骨的那种。 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她才能和白忘冬进行进一步的发展。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彼岸门圣女和白忘冬”的合作,她要的,是“谢采纭和白忘冬”的合作。 这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这京城,从来就不缺少有野心的人。 …… “果然,灵魂被完全碾碎了。” 研究着眼前的蜘蛛躯体,白忘冬下了这么一个判断。 这具大蜘蛛的身体当中,无论是芜土蛛、阙海蛛,还是紫毒蛛的灵魂都被碾成了粉末。 做出这个成品的人,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将三个灵魂给用蛮力强行融合在了一起。 最后的结果就是,灵魂是融在一起了,但已经完全不成型。 现在在这蜘蛛体内的,与其说是灵魂,倒不如说是生物残留的本能。 这只蜘蛛,怕不是已经到了连思考都不能思考的地步。 只能凭借着残留下来的杀戮本能来进行战斗。 正是因为不能思考,所以它失去了畏惧。 因为没了痛感,它就算是被伤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有反应。 但让白忘冬感到奇怪的是。 为什么它明明被夜流霜轰碎了头颅,但仍旧是没有死呢? 白忘冬这段时间也往它身上插了不少的刀,但这蜘蛛约莫着就是死不了,还保持着浓郁的生命力。 可这样的不死之身又不像是谢阴那样能够自我修复。 就只是单纯的“死不了”而已。 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呢? 好好奇哦~ “不死之躯。” 白忘冬看着面前的大蜘蛛,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眼睛眯起,闪烁起炙热的光芒。 本来还在发愁要怎么把他这段时间的想法付诸于实验。 结果,这上好的小白鼠不就被送过来了吗? 不死之躯欸~ 那岂不就是在说…… “无论我怎么搞,都不会坏掉吗?” 哇哦~ 爱了爱了。 第113章 目标锁定 “能让建文都憧憬羡慕的人能是谁呢?” 一个皇帝,刚刚登基。 富有四海,心藏天下。 正是雄心勃勃想要大展身手的时候。 这种时候的他会去羡慕谁? 谁有资格是能够让他羡慕的? 谢阴和这位建文帝没有打过交道,他并不明白这位曾经的帝王心里的所思所想。 可是……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关于这位皇帝的经历里,有这样一个被忽略掉的人在。 “朱雄英?” 胡为听到这个名字呆住了。 他想了一下愣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朱家各路藩王,皇子龙孙当中有这么一位在吗? 坐在茶水摊上,谢阴双手抱着那热腾腾的茶碗,盯着那茶水,淡淡开口:“建文并非太祖皇帝的嫡长孙,这事,你应该清楚吧?” “是吗?他不是皇太孙吗?” 胡为挠挠头,疑惑道。 面对他的疑惑,谢阴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胡为。 他这次回去了,一定和罗睺提提建议,着重关注一下锦衣卫内部的教育问题。 就连这种常识胡为都能不知道,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到底是怎么能撑到这个时候的。 不过谢阴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面对胡为的疑问,他也没有觉得不耐烦,而是开口缓缓说起了朱雄英的事情:“懿文太子在建文的生母吕氏册封太子妃之前,曾经还有过一个太子妃,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嫡长女,朱雄英就是她为皇室诞下的皇嫡长孙。” “那这么说来,建文其实是个庶子?” 胡为又在那里啃包子了。 虽然谢阴嘱咐过他这乾坤当中的东西最好不要乱吃,但谁让他嘴馋呢。 更何况,白嫖的永远都是最香的。 这不要钱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反正这东西进了肚子同样能充饥,比谢阴储物仙器里放着的那干不拉几的干粮好吃多了。 “至少在敬懿皇太子妃活着的时候是这样。” 谢阴双手摩挲着手里的瓷碗,感受着那热水带来的温热,觉得分外的舒服。 “传闻这位殿下生来便怀九龙之气,天资卓越,思绪敏捷,当时皇室上上下下都对其赞不绝口,声称其有乃父之风,虎父无犬子。” “虎父无犬子……” 胡为咂咂嘴。 这句评价可高了。 这里的虎父指的可是那位懿文太子,他也算是勉强经历过懿文太子活着的时期,那位懿文太子的事迹他多多少少也耳濡目染听到过一些。 就老陈那家伙还曾经感叹过其天人之姿。 说这位的死完完全全就是天妒英才。 能配得上让老天嫉妒的形容。 可想而知,这位懿文太子生前到底是何等英姿。 只不过…… “既然这位皇嫡长孙如此的非凡绝伦,咋就这么默默无闻呢?反正我是真的对’朱雄英‘这个名字没啥印象。” 没好印象也没坏印象。 这就是个纯纯的陌生人。 听到他这个问题,谢阴沉默了几秒,这才开口:“因为他死的早。” “有多早?” “八岁,洪武七年生,洪武十五年死,昙花一现,没溅起什么太大的水花就逝去了。” “那确实是……让人感慨。” 胡为都替这个皇嫡长孙觉得可惜。 生在天下最尊贵的家庭,有着离登上那至尊宝座第二近的身份,还一身绝顶天资,可谓是得天独厚。 这样的人生只走过了一个开头就匆匆结束。 这搁谁身上会不觉得可惜啊。 不过,听故事归听故事,正事也还是要谈的。 “所以你是怀疑,这乾坤的关键其实是这位早逝的皇嫡长孙?” “很有可能。”谢阴点点头。“你试着想一下,若是朱雄英没有早死,那之后登上那皇位的人还会是建文吗?” “圣上还在潜龙之时曾经和我们说过,建文这个人生性敏感,最是容易比旁人多想一些。这样的性格,坐到了那龙椅之上,回忆过往,是否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倒是……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胡为点点头,目光微闪。 “尤其是太祖晚年最是宠爱这位太孙,但若是曾经的皇嫡长孙未死,这样的宠爱,大抵是要放在他的身上的,若正如你……真如陛下所说,建文生性敏感,恐怕会想的更深一些,憧憬,羡慕,想要取而代之,这么说也很合理。” 胡为也是见过世面的。 尤其是老穆最近收的那个徒弟其实就是个生性敏感的人。 这货一直都在纠结“是不是他杀了自己的父母”,“他爷爷奶奶就算是厌恶他那也是正常的”,这种无聊到家的问题。 不过好在那小玩意脑子虽然不正常,但心志蛮坚定,倒是没有因此生了心魔,蹉跎了修行。 这就挺好的。 “行!” 一念至此,胡为立马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那咱们去杀皇嫡长孙吧!” 早杀早完事,他还想着回家过年呢。 这在这里一天天待的,他都快记不清外面的岁月了。 尤其是这里时不时就变换季节,这冷热交替的,他是真的挨不住,超难受的好吧。 看着眼前这人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谢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之前是没听我说话吗?我说了,必须是要在建文出生的那一天才行。” “啊?大人你有说过吗?” 胡为挠挠头,满眼都是可爱的清澈。 “呵。” 谢阴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声。 纯憨憨。 不过和这样的活宝关在一起,至少不会觉得无聊。 其实比起乾坤内的事情,他还是更担心外面。 白雕玉简的事情毕竟事关建文,也不知道在他失踪之后,京城那边收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等他探明白这处乾坤的秘密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现在的白雕玉简还有太多没有解开的奥秘,建文到底在这乾坤背后留了什么后手,谁也不知道。 若是罗睺甚至陛下在这种未知的时候有了动作,那指不定会吃什么大亏。 他得抓紧了…… 虽然他很想这么说。 可是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够再一次轮回到建文出生的那一天呢? 看着那夏秋变化的画面,谢阴微微叹了口气…… 第114章 何家兄妹 何家寿宴。 六十岁大寿是一个很关键的日子。 至少从寿宴过后何文良就能够自称是一位“花甲老人”了。 一甲子的时间足够一个人体验到这世间大部分的喜怒哀惧,对于何文良来说,他这辈子也算是跌宕起伏了。 如果把他的人生排成一台戏剧,那这出戏剧恐怕会精彩的让人难以想象。 六十岁大寿这样的日子,何家重要的家庭成员基本上都会过来,即便是远在千里之外就任的二儿子没办法亲自赶回来,但也派遣了他的子女回家祝寿。 “怎么未见大堂哥?” 将带来的礼品入库,何代清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道。 何代宸是这何家第三代当中最为优秀的一个,这样的优秀不仅仅体现在他的品行,实力,天赋方面,在讨弟弟妹妹们喜欢上那也是不遑多让的。 不只是何代清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不在,跟着何代清一起过来的二妹何代莲同样没找到何代宸的踪影。 她好奇地抓着一旁管家的袖子,问了起来。 “大少爷此时还在南山巷,明日寿宴之时,才会回来。” “大哥出去住了?” 听到管家的答复,何代清惊奇道。 “是。”管家笑着说道。“大少爷要准备科举,老太爷就让家里在南山巷准备了一处僻静的院子,这段时间大少爷都住在那里,我们也许久没有见到过他了。” “科举啊~” 何代清不由得有点牙疼。 他老爹也想让他参加下次科举,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就不是那块料子。 让他舞刀弄枪,耍耍威风还行,可要是让他天天捧着圣贤书一个字一个字的读,那真的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在这上面,他真的很佩服自己这位大堂哥。 自小就是走的文武双全的路子,到了现在,不光从暮云门成功出师,现在还要准备科举…… “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放在一起比较啊。” 嗯? 谁把他心声给说出来了。 何代清猛地一支愣,立马顺着声音朝来源看了过去。 结果就发现自家亲妹妹在那里满脸感慨地看着他说道。 “嘿~” 何代清一下子不开心了。 他一把就抓住了自家妹妹的脑袋,那小脑瓜子,他一只手就能抓得住。 被破坏了发型,何代莲一下子就跳起来了。 “何代清,你干嘛!” “何代莲,我才是你亲哥,虽然大堂哥是有那么亿丢丢的厉害吧,但你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拐什么拐,我胳膊肘一直就在大哥那边。”何代莲抓着他的胳膊,想要把他的手从自己的头上给掰开。 可奈何她这个哥哥有股子牛劲,她再怎么用力,都没办法让他撒开手。 “怎么样?你哥还是你哥吧,叫声哥哥,我就放开你。” 这小玩意,没大没小的,老是直呼他的名字,也得亏她是生在他们家了,这要是生在大伯家,早就被爷爷打烂屁股了。 “不叫不叫不叫。”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何代莲吐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你就比我大了三岁,凭什么让我叫你哥?” “……” 尼玛。 大三岁的没资格被叫哥,难不成他要大上三十岁才行吗? 把这蠢妹妹的脑袋松开,何代清很不爽地用力掐了掐她的脸。 随即,他就扭过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打闹笑而不语的管家。 “大堂哥在南山巷何处啊?经年未见,我想去见见他。” “对对对。” 被揉了脸的何代莲一听这话,同样朝着管家看了过去。 “我也想去。” “老太爷说了,不让外人去打扰大少爷。” 管家脸色不变,笑着说道。 “树爷爷,我们又不是外人。” 面前这管家是从小就跟着他爷爷的,那辈分是相当的高。 何代清也不敢对他大呼小叫,只是特别诚恳地对着他说道。 “再说了,明日便是寿宴,我们今日去找大堂哥,就当是给他提前放假了不是。” 见到管家面色没有半点改变,何代清仍不放弃地说道。 “您自小可是最疼我们大堂哥了,他准备科举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遇上了爷爷的寿宴,就让他多休息半天的时间吧。” 老管家表情还是岿然不动,仍旧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何代清都有些气馁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何代清兄妹没有发现的一瞬间,老管家的目光波动了那么一下。 然后,他就缓缓开口说道。 “南山巷最尽头的院子就是大少爷的。” “好嘞~” 何代清一下子就精神了,二话不说就拉上自己的妹妹朝着何家外面跑了出去。 爷爷他都已经见过了,那身子硬朗得,比他都健康。 那剩下的时间,他可就不想和老爷子待着了。 倒不是说他和他爷爷关系不好,主要是自家爷爷那副严肃的样子,和他实在是不搭,整个何家三代当中,能和爷爷玩到一块的,估计也就只有自己的大堂哥了。 看着这对兄妹消失极快的背影,老管家和蔼一笑。 随即就转过身,朝着自家老太爷屋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最近这京城的风向有些不太对。 老太爷估摸着是要有用到他的时候了。 还好,这么些年他也没荒了自己的修行,随时都能成为老太爷手里的那把刀。 那这就行了。 其他的,也就不该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了。 …… 南山巷。 当何代清兄妹来到这里的时候,看都没看,直接就朝着巷子最深处的那处院子走了过去。 敲了敲门。 并没有人来开。 兄妹俩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瞅了瞅旁边。 这里确实就是最后一间院子啊。 这么敲门,就算是大堂哥不在,那金伯总该能听到吧? 可为啥一个来开门的人都没有呢? 总不可能一个人都没留着吧。 “大堂哥,我啊我,阿清啊,你在吗?” 又用力的敲了敲门。 可院子当中还是没有半点的动静。 何代清直接用力一推。 咔吧。 那门居然被推开了一道小缝。 欸? 门没锁? 兄妹俩同款疑惑。 然后何代莲想了想,直接就将那被推开的门给彻底推开。 紧接着,那院子里的画面就映入眼帘。 下一秒。 两人的瞳孔瞬间紧缩。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了他们的喉咙。 “呕~” 他们吐了。 第115章 逃杀 血,除了血还有肉。 满院子都是碎开的血肉。 从那血泊当中,他们甚至能够看到了两颗被浸泡在里面的眼珠子。 那新鲜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何代清二人能够知晓,眼前的这一幕出现的时间并不长。 “呕~” 见到这般血腥残忍的现场,兄妹俩一下子就吐了出来。 虽然说是生在象牙塔,但他们的父亲是一方县令,两人也不是没见过血腥。 甚至于他们二人手上也是亲自沾过贼人的血的。 但像如今这样具备冲击力的画面,他们是真的第一次见。 整个院子都被血给染了一遍。 这是死了多少人才能达成的成果啊。 “大堂哥!” 何代清比何代莲更快反应过来。 他脸色苍白地看着面前的画面的,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些血肉当中,该不会有他们大堂哥的吧? 但就在他想要壮着胆子上前检查一下的时候,突然,他耳朵一动,瞳孔微缩,一把拉住身旁何代莲的手腕,两个人朝着后面极速退去。 “怎么了?” 何代莲皱眉。 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既然现场如此的“新鲜”,那那个行凶之人,有没有可能…… 还没走! 嘎巴。 碎掉的砖瓦声从屋顶上清晰响起。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下一秒,两人就同时动了起来。 何代清一把抓住何代莲的手腕,脚下发力,用力一甩。 何代莲的身体被瞬间甩出,朝着那屋顶飞了上去。 紧接着,一道身影就从那屋顶上面飞出。 何代莲双脚稳稳落地,几乎都不用去稳住身形,她的脚下就灵动扭转,犹如一只云雀,身化幻影,轻盈地朝着那道飞出的身影追了上去。 那身影的速度很快,看起来并不想恋战,只是几个闪现,就飞过了数个屋顶。 何代莲在他的身后紧紧跟着,半点都没有被他甩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狮子吼突然就在半空中响起。 金色的狮影骤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身影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他双手推出,两个巨大的掌印就这样朝着那金色的狮头轰隆过去。 轰隆。 掌印和狮头相撞,纷纷碎开。 何代清的身影从那灵力碎片当中猛地窜出,直接朝着那神秘身影悍然冲了过去。 身影脚步停下,刚想要转身换个方向,可紧接着,一根鞭子就朝着他甩了过来。 啪! 鞭子抽击的脆响声清晰响起。 那人的手臂被狠狠甩了一鞭。 紧接着,他双手一拍,灵力剧烈涌动。 无数的山峦光影平地而起,挡在了他的面前。 第二鞭抽过来的时候,碎掉的就是这些山峦。 何代清一脚踹在这些山峦的身上,那山峦被直接踏碎,这一刻,他怒目圆睁,头发暴散,整个人就如同是一只雄狮一般。 踏碎山峦的瞬间,他浑身肌肉膨胀。 紧接着,他就朝着那神秘人一拳轰出。 “吼——” 这一拳中隐隐约约能够听到见狮子的吼声,震耳欲聋。 同一时间,第三鞭也朝着那神秘人抽了过去。 神秘人没有躲避,反而是冲着那一拳一鞭迎面而上。 扑通。 就在两人即将攻击到他的那一刻,神秘人的身体突然就像是化作了云雾一般,穿过了那两道攻击,下一秒,神秘人与两人擦肩而过,就要再度离开。 可兄妹俩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他离开呢? 何代清一把抓住何代莲那抽空了的鞭子,然后下一秒,何代莲的身影就再度被他甩了出去。 何代莲将灵力汇聚到秀足,身形飞快,一个飞踢就踹到了那神秘人的后背。 神秘人身形一晃,但就是不主动反击,一心想要逃离,身体从半空中落下,朝着下面跳去。 何代莲美目含威,第一时间松开手里的鞭子,也跟着跳了下去。 眼见离那人越来越近,她双手成刃,朝着那后背用力一劈。 噗嗤。 血花飞溅。 可神秘人脚步没有半点的停顿。 他双手结印,灵力朝着那灵印当中大量涌入。 嘭。 一刹那。 数道同样的身影浮现。 跑向了不同的方向。 何代莲双手灵刃浮现而出,紧接着,她整个人就像是在舞动一般,身形飞快地扭转,以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极快地挥刀砍在了那些身影的身上。 刀术.流云舞。 砰砰砰砰砰。 被她斩到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的散开。 只是眨眼之间,就只剩下了那最后一个。 “吼——” 又是金色的狮影,又是暴怒的狮吼声。 那金色的狮头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冲向了那最后一个神秘人那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神秘人停止了奔逃,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噗嗤。 狮子将那神秘人给一口吞下。 但紧接着,又是云雾散开。 最后一个神秘人的身影也是假的! 何代莲和何代清站在一起,环视四周,再无那神秘人的半点踪迹。 “被他逃了。” 何代清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人身上的血腥味特别浓,院子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杀的,可惜没看到脸,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可就在他在这里愤愤不平的时候,何代莲那边却是异常的沉默。 “何代清。” 就在安静了十几秒后,何代莲突然叫到他的名字。 “嗯?什么事?” 何代清朝着她看去。 何代莲犹豫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紧皱眉头,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你觉不觉得,那人用的术法很像是……” “暮云门的路数。” 何代清插嘴,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表情沉静,目光却有些闪烁。 “你也发现了?” 何代莲咬了咬嘴唇。 “以前被大堂哥喂了那么多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何代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你说会不会……” “不会!” 何代清及时打断了何代莲的话,就像是为了坚定自己的想法一样,他又说了一遍。 “绝对不会。” “大概是大堂哥在暮云门惹了什么人吧,这件事我们得先上报官府才行。” 刚才他们在城中的打斗声势不小,估摸着很快就会有官差找上来了。 “我在这里等着,你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爷爷,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好。” “走人多的地方。” “明白。” 两人就这样暂且分散。 见到何代莲离开,何代清呼出一口气,一抹血丝从他的嘴角溢出。 他伸出手抹了抹那血丝,看着手上的殷红,他目光闪烁。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仿佛就在最后一个假人爆开的瞬间,他瞥到了那神秘人的一点点的真容。 那样子…… “可真像啊。” 但……绝对不可能。 第116章 一钓双响 急促的脚步声在这安静的诏狱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道流光踩着影子以极快的速度跨越无数层台阶一跃而下。 光是看她的动作就能够感觉出这人心里的急切。 听着她的脚步声,这一层牢房里有不少犯人都探出了头,朝着她看了过来。 终于,在抵达白忘冬禁闭室门前的那一刻,这人停下了脚步。 是紫云儿。 她现在的表情分外严肃,目光中闪着一抹焦急。 “南山巷何代宸的住处发生了血案,整个院子,丫鬟管家一共七口人全部被杀,现场极为血腥。” 她那急切的声音一出。 原本背对着铁栅栏的白忘冬缓缓回过了上半身,他先是看了看表情严肃的紫云儿,然后又瞥了一眼手里那被他掰下来的蛛腿,瘪了瘪嘴。 “人是何代宸杀的?” 不至于啊,按资料上的描述来看,那哥们的道德水平还算蛮高的,虽然现在可能精神状态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做的这么极端啊。 毕竟他的剧本走的一直都是“磨刀霍霍向阿爷”的路线,怎么可能演变成“无差别报复社会”的杀人魔头人设。 他对自己的剧本有信心,也对自己的演员有信心。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 紫云儿语气沉重。 “何代宸失踪了。” 啪嗒。 手里的蛛腿摔到了地上。 白忘冬的眼睛瞬间眯起。 紧接着,他转过身,将那蛛腿踢到一边,然后大步走向了牢门这里,他抓着铁栅栏,紧盯着紫云儿的眼睛开口道。 “你再说一遍,怎么着了?” “何代宸失踪了。” 紫云儿用认真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从昨晚开始,他就不见了踪影,我们派出去跟着他的眼线没有一个知道他去了哪儿。” 锦衣卫本身就是玩追踪监视的行家,那么多盯着何代宸的人,一个都没发觉到他的突然失踪,这很不正常。 可正不正常的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代宸失踪了! 何代宸失踪了啊。 “卧槽。” 白忘冬张开眼睛,眨了眨眼,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卧槽。” “卧槽。” “卧槽。” 三个“卧槽”接连出口。 让紫云儿现在却有些不明所以了。 视线捕捉到白忘冬嘴角勾起的弧度,她皱着眉,满是不解地说道:“你现在不应该着急吗?” 为什么会笑? “哈?” 听到她的话,白忘冬笑得更开心了。 “我为啥要着急啊?” 他抓着那铁栅栏,目光极亮。 “应该高兴啊,这喜讯来的咋就这么突然呢?” 本来他还以为要再多等一段时间,没想到会这么快。 紫云儿满脸都是懵逼,为啥现在这一幕和她设想当中的画面有些不太一样呢? “你的计划出现了这么大的意外,这出戏可能就要唱不下去了,你还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白忘冬笑得这么开心,让她觉得她刚才的焦急和担忧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 面对紫云儿的问题,白忘冬收敛笑意,眼中的目光归于平静。 “我巴不得会出现意外。”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是在等这个意外。 “鱼上钩了啊,紫百户。” 白忘冬看着两眼发懵的紫云儿,歪了歪头。 “还不明白吗?这是有人出手干预了剧情,另外的角色杀进来了。” 他就说吧。 他,白忘冬,京城第一钓鱼小能手。 钓这种鱼那不是轻轻松松的吗? 空军?呵,那是下辈子的事。 不过…… “你刚才说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来着?再向我复述一遍。” 白忘冬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问道。 虽然紫云儿现在的脑容量有点撑不下这么大的信息量,让她双眼有些发懵,但一听白忘冬问起这个问题,她本能地就开口道。 “南山巷小院被杀了七口人。” “犯人找到了吗?” “现在还没有。” 紫云儿摇头。 “不过据李玉说,当时在现场出现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神秘人,那人和何家的一对兄妹交手,用的……是暮云门的仙术。” “暮云门的仙术?” 白忘冬眼皮一跳。 他舔了舔舌头,稍微思索了一下。 “所以你是说……前一晚,何代宸失踪,然后今天在案发现场就出现了一个使用暮云门仙法的人。” “是。” “独门仙法?” “绝对独门。” “这样啊……” 白忘冬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抬头看着那诏狱走廊的天花板想了几秒,然后这才重新低下了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是两个人的手笔啊。” “两个人?” 紫云儿闻言微微一怔。 “你是说,何代宸失踪和南山巷的命案是两个人做的?” “差不多吧。” 可以说是两个人,也可以说是两方势力。 因为这两件事的行事风格太过于迥异,根本就不像是一方的风格。 那这两方势力到底是建文逆党、妖族余孽和海灵族梦清中的哪两个呢? 又或者说三者皆有,但只是存在感不一样,其中一方只是打了打辅助? 可不管是怎么样,现在至少能够确定有两只鱼儿冒出了水面。 卧槽。 一钓双响? 绝了。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紫云儿开口问道。 “你什么也不用做。” 白忘冬微笑着说道。 “这场戏已经到高潮了,你只要好好看戏就行了。” “那你的计划……” “有人会把剧情掰回到原本的轨道上的。” 白忘冬目光闪烁。 如果她没能做到的话,那就说明她的能力装不下她的野心。 无能且愚蠢到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白忘冬讨厌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所以,我解脱了?” 紫云儿摊摊手。 这自由来的可真是够快的,让她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而且还莫名的有些小空虚。 嘶—— 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怎么可能会有人被呼来喝去了半天还舍不得离开的呢。 有这种想法,她简直就是疯了。 果然,他们千户大人说得对,在锦衣卫这种地方,就是要远离疯子。 不然的话,是很容易被带坏的。 而她面前的这个眯眯眼…… 就是她这辈子见到过最大的疯子。 第117章 拦截 “这人皮面具谁做的啊?” 在远离南山巷的一处林子当中,有人蹲在水边,清洗着自己脸上的杂物,目光有些无奈。 说真的。 这猪油的味道可真是够冲的。 做这面具的人就不能想想办法把这味道压一压吗? 要不是他不用面对面和其他人交流,那老早就被曝光身份了吧。 “还被砍了这么多刀……” 男人龇了龇牙,真心觉得这趟差事办的可真是赔本极了。 要不是那群傻子里拿不出一个能完美执行这个计划的人,那他是真的不想临危受命。 果然,那群乌合之众里,只有他一个靠谱的。 其他的人…… 哼。 一群土鸡瓦狗,他早晚要把那群人手里的仙法都给夺过来,省的让明珠蒙尘。 本来他还在那里愤愤不平,可就在下一秒,他的眼眸突然紧缩一瞬,紧接着,他就飞速扭头,目光凌厉地朝着身后的林子看去。 “谁?出来!” 可他的问话没有得到半点的回应。 那林子里面,除了飞禽走兽的声音,就再也没有了别的声响。 这会儿是冬天,林子里面远不及夏天的时候来的热闹,可那惊鸟“扑棱棱”的振翅声音仍旧十分的明显。 男人擦了擦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紧紧盯着面前的林子。 那黑漆漆的阴影就像是一张能够把人全都吞下去的血盆大口。 “别躲了,我感知到你了。” 男人浑身绷紧,手中灵力涌动。 他感觉到的一股似有似无的威胁。 他目光飞快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小溪,脚步轻轻挪移。 “你要是再不出来,那我可就走了啊。” 但就在话音落下的这一瞬间,他瞳孔骤然紧缩。 小腿猛地发力。 唰—— 红花遍地起,彼岸又生歌。 无数的艳丽红花一瞬间在这河岸边连续绽开,男人的身影持续朝着后面撤走,双脚飞快,犹如幻影。 可即便是再快,那也只能堪堪躲过这红色花朵。 眨眼间,这红花开遍了河岸,男人止住了步伐。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 那遍地红花就在一刹那间爆开,艳丽的血红色花瓣成群结队地朝着他的方向袭来。 男人双手当中金黄色的灵力涌出,两颗金色的虎头光影在他的手心当中浮现。 握拳。 轰出。 “吼——” 虎啸山林! 那暴怒的两头猛虎朝着前方的漫天红花悍然冲去。 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彻河岸,汹涌的气浪朝着四周爆开。 溪水腾空落下,溅起一连串的水花。 在那水珠、花瓣、灵力碎片当中。 一道倩影缓缓浮现。 “彼岸门圣女谢采纭?” 男人见到那张精致的俏脸之后,脑海当中瞬间就闪过了一个人的名字。 谢采纭是踩着花丛而来的,她走过的地方遍地都是红花。 可即便是那脚下的花再显得再妖艳,她的气质中总是透着那么几分优雅,这大概就是圣女该有的气质吧。 “你刚才假扮何代宸的时候,明明用的是暮云门的仙法,可为何现在又用了虎啸宗的拳术?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用什么仙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拿不住我。” 男人身姿挺拔,从容开口。 “这么有自信?” “那是十分的有自信。” 男人浅笑一下,随即拍了拍头。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谢圣女,我家老大嘱咐过,如果见到你的话,是要给你一个忠告的。” “忠告?” 谢采纭脸上表情似笑非笑,饶有兴趣淡淡开口。 “洗耳恭听。” “她说,别和白忘冬合作了,和我们合作吧,我们能帮你做到的事情更多。” 哦吼~ 撬墙角的啊。 但很可惜…… “彼岸门是在册邪门,比起和逆贼合作,我还是更信赖朝廷。” 谢采纭巧笑嫣然,但眼中已然杀机毕露。 “更何况,比起贵方的忠告,我更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仙术.彼岸生花。 哗啦—— 刹那间,那红花再度绽放。 男人呼出一口气,就像是有些为难,紧接着,他猛地抬起头来,双指骤然立起。 灵力霎时间涌出。 哗啦。 蓝色的花朵在他的脚下瞬间铺开。 轰—— 红色和蓝色交织。 同样造型的花朵轰然相撞。 一刹那,漫天花瓣飞散,空气中花香弥漫,犹如仙境又尽显杀机。 看着这一幕,谢采纭心头闪过浓浓的震撼。 这可是彼岸门的独门仙法! 就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惊讶,男人微微一笑。 “在下不才,无门无派,东学几招,西学几招,也算是集了百家之长,也有过妄想,想去见一见那穹顶之上的风姿。” 话音落下,手中灵印变化。 那满地的蓝色花朵之上裂开了一张张的大嘴,瞬间朝着那红花咬了过去。 这凶残粗暴的攻势,让本该唯美的一幕变得一下子杂乱了起来。 在那像是被狗啃了一样的花雨当中,男人放下手臂,随即朝着谢采纭的方向用力抱拳。 “万法道,秦空。” “请圣女指教。” 万法道…… 谢采纭眼皮低垂,原本含带笑意的美眸当中顷刻间变得满是凝重。 白忘冬的的委托果然是不好做的。 就连万法道这种不切实际的仙道都给整了出来。 不过…… “不就是个什么都学不通的庸才吗?” 她抬起下巴,双眸当中似有红花绽放。 “就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四不像就是四不像,即便是说的再厉害那也是四不像。 谢采纭一步步迈出。 那周身花瓣汹涌飞舞。 她嘴角露出一抹轻薄的笑容。 随即,全身灵力猛地迸发而出。 万法道? 呵。 那就看她怎么一法破万法的吧。 岸边的激战瞬间展开。 又到了花舞纷飞的时候了。 …… “那丢失的何代宸怎么办?” 即便是有人能够拦下假扮何代宸的那个人,可何代宸终究还是丢了,如果没有何代宸在,那白忘冬之后的戏还是唱不出来。 “对啊,丢失的何代宸该怎么办呢?” 白忘冬坐在大蜘蛛的背上晃荡着双腿,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那当然……“ “是要去找了。” 第118章 白忘冬的后手 “要去找?” 看着白忘冬嘴角处那抹笑容,紫云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早就猜到了有人会对何代宸下手?”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白忘冬摊摊手。 “要是没人对他下手,那这饵我不就白做了吗?” “可你还是任由他失踪了。”紫云儿皱眉。“何代宸的实力可不低,再加上这些天李正明一直都在跟着他,要把他给掳走,那实力一定不会弱,至少也得是百户这个层次。” “你要钓鱼,所以任由何代宸被掳走,可你想要找回他,至少需要一个实力强劲的百户帮你,不对,这个百户还要擅长找人。” 说到这里,紫云儿不由得看向他。 “你手上有这样的人吗?” 若是白忘冬没有被关禁闭,那可能还能用副千户的身份去指派这样的一位百户带队去完成这任务。 可白忘冬现在在禁闭室里关着,从规则上来说,他现在是什么都不能做的,所以才需要让紫云儿帮忙来调派人手。 换句话说,现在的白忘冬只能是靠着人情找愿意帮他的人来办事。 但白忘冬这人缘…… 除了自己和流霜姐,居然还有人愿意帮他? “谁叫我人见人爱呢。” 白忘冬耸耸肩,坐着晃了晃身子。 “再说了,能打和找人这两技能就非得放一个人身上吗?” “你是说……” “可以两个人合作啊。” “嘶——” 居然还有两个昏了头的人愿意帮他?!! 这才是最吓人的事吧! …… “十一姐,东南,三十米,人还没有走远。” 小萝莉闭着眼,感知着自己蛊虫所在的位置,淡淡开口道。 “麻烦你了。” 素手放在她头上揉了揉,她旁边身材高挑的女子站起身来,眺望着远方,浑身上下电弧跳动,强悍的灵力在她的身上覆盖盘旋。 “不麻烦。” 小萝莉淡淡道。 白副千户的指令有什么好麻烦的。 感受着她这句话里的情绪,女子忍不住就想翻一个白眼。 白忘冬到底是给这小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按理来说她现在才是张家村的领头人,结果在这小丫头这里,她的话真的是完全没有白忘冬的话好使。 “啧。” 就多余帮他。 她现在有点想回去了。 这两人,赫然就是从张家村分离出来,被罗睺招安到锦衣卫的两人。 张月英和张月泠。 “追了一路,你的体力消耗的也差不多了,就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十一姐小心。” 张月英点点头。 紧接着,她美眸抬起。 灵感在这一刻已经打开。 她呼出一口气,目光微凝。 紧接着…… 啪啦—— 电弧跳动一刹。 下一秒,张月英的身影就化作了无数的电流猛地从原地蹿出,眨眼间,只留下了一片被雷霆灼烧的焦土。 空气被电光灼烧。 只是瞬间,她的身影就越过了数十米的长度,靠近了张月泠所指的位置。 灵感当中,一道道释放着灵力的身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当中。 一个,两个,三个…… 一共有六个人! 五个喽啰,只有一个人实力算得上是劲敌。 那就一鼓作气好了。 湛蓝色的太平天雷在她的手心当中凝聚,那一刻,雷龙盘旋,悍然冲出。 前方的郊野当中。 有人坐在石头上抱着手里的箱子闭目养神。 可突然,他眼皮微微一跳,猛地张开双眼“噌”地站了起来,脸色大变。 “所有人,躲开!” 怒喝声瞬间响起。 他周围的五个人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朝着四处奔散。 紧接着,一条湛蓝色的雷龙轰碎了空间,眨眼间就到了六人所在的地方。 这个时候想要逃走,已经难了! 那率先站起来的身影身上灵力瞬间迸发而出,一道厚厚的灵力屏障飞速升起。 轰隆!!! 雷龙携带着霸道的雷势轰然而落。 那仓促间升起的屏障被刹那间撕开,都没有坚持一秒就碎成了碎片。 紧接着,一道身影自那雷龙当中冲出。 她手掌一托,龙头入手,用力一抓。 轰隆—— 暴烈的雷柱从那龙头的口中吐出,将面前的一切尽数摧毁。 张月英脚掌落地,脚尖在地上一转,身形扭动。 咚咚咚!!! 那雷柱朝着四周横扫。 无数道爆炸声从那四面八方中传来。 灵感当中,那六道身影当中五个气息最弱的已然跪倒在地,生息极速跌落,失去了战斗能力。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那湛蓝色的雷光当中,一道身影猛地浴雷冲出,手持长剑直直地朝着她的心口刺了过来。 “滚!” 张月英冷喝出声。 她浑身上下雷光闪动,手掌成爪,直接裹着厚厚的雷霆朝着来者轰了过去。 轰隆。 雷霆和剑尖相撞,那柄寒光泠泠的长剑居然一寸寸的崩毁。 那持剑人目露惊骇,可还没等他迅速抽身,那只素手就已然抓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用力一拽。 膝顶! 嘭—— 撞击声沉闷响起。 “噗嗤。” 紧接着,就是持剑人吐血的声音。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敌人,张月英动作没有半点的迟疑,她另一只手瞬间化为雷龙爪,迅速抬手朝着眼前这人的脑袋轰了过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人似乎也反应了过来。 动作飞快单手结印。 一面古朴的盾牌在他的手臂之上浮出。 咔嚓。 这是盾牌破裂的声音,雷龙爪瞬间就将那面厚厚的灵力盾牌给直接轰碎。 那男子被直接轰飞了出去。 他的身体在半空当中极速扭转,然后缓缓落地,在地上踉跄了足足十几步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他注视着眼前的张月英,目光当中全然都是寒光。 “你是谁?” 他冷声问道。 “打个架用得着这么磨磨唧唧的吗?” 张月英扭了扭手腕,俏脸上露出了一抹狂热的笑容。 她一步迈出,无数的雷霆从她的脚底冒出,朝着四周逸散。 顷刻间,那天空之上,已然汇聚起了大片大片的乌云。 然后,她的声音就紧随其后地响了起来。 “来,全力攻过来。” 只有这样,才能够尽兴嘛。 第119章 罗睺出宫 “所以,你是故意让人把何代宸给劫走,然后再安排人把他给救下?只是为了把幕后的人给钓出来?那为什么……” “你可千万不要问‘为什么不等到对方到了目的地以后再出手’这种傻问题。” 白忘冬晃荡着腿,一脚一脚地用力踢在蜘蛛的身上。 这蜘蛛虽然没死,但现在也就跟死了差不多了。 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也不知道到底是求生本能起了作用,还是说已经知道了自己没有了生路所以选择了摆烂。 可按理来说,它的大脑应该已经停止了“思考”这种事情了才对。 啧啧啧。 这世间生灵啊,还真是奇妙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所以才不容易忘却吗? “难道不对吗?” 被白忘冬小小嘲讽了一下的紫云儿稍微思考了一下。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和白忘冬相处这几天,她是明显感觉到了所谓智商上的压制。 但紫云儿是个喜欢不耻下问的人。 即便她知道可能在这方面她远不如白忘冬,但只要将这些东西都给记住,那等到遇到相同的情况,她就可以照搬地代入进去,这样,也算是一种处理事情的方法。 活学活用,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变数太多了啊。” 白忘冬从蜘蛛的背上站起来,回答道。 “谁也不知道何代宸会被送到什么地方,若是只有劫走他的人,那张月英一个人完全能够应付,可若是敌方的大本营……” 啧啧。 妖族余孽,建文逆党,还有那神秘的梦清。 这三方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是什么善茬。 你猜为啥前两者能够在大明生存这么长时间? 你又猜为啥后者能够和前两者之间有所合作? 实力,实力,还他娘的是实力。 实力就是硬通货。 没实力,这群人就算是藏的再隐蔽又如何能够让朝廷有今日这般的忌惮呢? “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 白忘冬轻轻说道。 只要能够用何代宸钓出来这么一条不大不小的鱼就好,若是真的如紫云儿所想,跟人跟到了大本营。 那先不提张月英两人被发现了怎么办?就说何代宸真的落入到了敌方之手这件事就不是白忘冬想要看到的。 他这波完全打得就是钓鱼不给鱼吃饵,活活饿死它的策略。 何代宸之后的戏还没有走完呢。 白忘冬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钓出来一条能咬死他的大鱼。 综合以上两点,半路截杀是最好的选择。 “原来如此。” 紫云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白忘冬见状翻了个白眼。 一看她就没懂得。 要不是看在这小豆丁这些天替他忙上忙下的,白忘冬才懒得和她解释呢,费力不讨好。 用脚踩了踩脚下的大蜘蛛,白忘冬舔了舔嘴唇。 它好结实啊。 好爱好爱。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眼睛瞬间眯起,然后抬起头来,朝着牢门口看去。 察觉到他这不善的目光,紫云儿微微一愣:“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可她这话刚说出口,紫云儿就从他的视线落下的位置判断出了白忘冬看的人并不是她。 她瞳孔微缩,立马扭头朝着身后看去。 那里有着一道稍微壮硕的身影站立。 虽然这身影并没有她们家那只大猩猩千户要壮,可那身体当中蕴含着的力量却让紫云儿心惊不已。 罗睺! 怪不得她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紫云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撤几步,连忙抱拳弯腰行礼。 “镇抚使大人。” 态度恭敬到了极致。 毕竟这可是锦衣卫里的一号实权人物,无冕之王。 即便是自家千户来了,那也得恭恭敬敬的。 罗睺对着她点点头,随即就扭头朝着蜘蛛背上的白忘冬看了过去。 “这几天待的怎么样?看这样子,伙食不错。” 独眼的目光在那桌子上刚刚用完餐的食盒上扫过。 看到上面那“登仙阁”的标记,罗睺缓缓说道。 登仙阁啊。 京城第一酒楼。 这是仗着禁闭伙食走公费就使劲吃呗。 真当锦衣卫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还不错,第一就是第一,比第二第三第四水平高出来不知道多少。” 白忘冬这些天点的一直都是登仙阁的菜,说实话,古人说“一分钱一分货”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食材,可这第一第二第三第四之间的味道就是有不小的差异。 白忘冬把他们每个酒楼的所有拿手菜都给按个尝了一个遍,最后真的是对登仙阁的味道赞不绝口之后,就订了他们家的常驻。 “这是我对各家酒楼招牌菜的评价,你要不要看一看。”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中取出了一张纸朝着罗睺递了过去。 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内容,确确实实都是白忘冬的“尝后感”,一点水分都没有,全都是真心实意的那种。 罗睺假笑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有点犯傻了,和这人纠结这些破事有啥用。 不如直奔主题。 想到这里,他独眼看了一眼紫云儿。 瞧见他的眼神,紫云儿一下子就明白了罗睺的意思,连忙转身远离了这里。 同一时间,周围布置的锦衣卫同时远离。 这里很快就空旷了起来。 “真的不看一眼吗?这么诚意满满的试吃体验可不多见,对你以后的饮食水平会有很大的提高的。” 白忘冬举着手里的菜品评价,认真推荐道。 对于推荐这个,他是认真的。 “我在宫里待了很多天。” 罗睺不搭理他,直奔主题道。 白忘冬有些惋惜地瘪瘪嘴。 他觉得罗睺真人真无趣,一点生活体验都没有,衣食住行那可是人之大事,这人咋就一点都看重呢? 无趣至极。 白忘冬将那篇长长的“尝后感”给收起来,回复道。 “我知道啊,你这是被娘娘们联手给赶出来了吧?” 一个男人居然霸占了她们老公数个日日夜夜,争宠争得都已经上升到这种难度了,这搁谁谁能受得了。 可下一秒,罗睺的话就让白忘冬愣在了原地。 “陛下决定,要御驾出京了。” 哈? 出京? 这个时候? 还御驾? 疯了吧…… 第120章 御驾出京 “你让我稍微捋捋啊。” 白忘冬站在大蜘蛛的背上,扶着额头,满脸困惑。 “据已知条件推断,海灵族密谋了一次刺杀,对吗?” “对。” 罗睺点头。 “妖族余孽和建文逆党之间现在是合作关系,对吗?” “也对。” “这两伙人针对的目标一定就是朝廷,对吗?” “十有八九吧。” “呵。”白忘冬都乐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在这危机四伏,处处都是针对的情况下,我们的陛下要离开对他而言最安全的京城。” “你这话语气有点不对啊。” 罗睺眉头轻挑。 何止是不对? 白忘冬脸上堆出层层笑容。 “恕我直言,我就想问一个问题。” “说。” “咱们这位陛下莫不是个傻子?” “大胆!” 罗睺眉头一皱,轻声呵斥。 “妄议圣上,这可是重罪。” “所以,他是吗?” 白忘冬面色不改,淡淡问道。 “陛下天子之姿,驾御四海,有明君之相。” “那就不是了。” 白忘冬蹲下身,戏谑地俯视着下面不动声色的罗睺。 “既然他不是傻子,又要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出城,那也就是说……你们是故意的?” 不是吧,不是吧。 在宫里这么多天,两人就商量了个这,这钓鱼钓得,生怕别人看不明白是吧? 而且这么玩就不怕到了最后被鱼给一口吞了吗? 作为一个资深的钓鱼佬,白忘冬从技术层面上鄙视他们。 “有不得不出京的理由。” 面对白忘冬的鄙视,罗睺声音平淡,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只是静静解释道。 “御驾出京。” 能用得上“御驾”这两个字的,那一定得是大张旗鼓,礼部要准备好几天的那种。 “去哪儿?理由是什么?” “凤阳府,祭祖。” “凤阳府?” 白忘冬脑中灵光一闪,眼睛微微眯起,想到了答案。 “为了白雕玉简?” 还真是感天动地叔侄情,天底下有哪个叔叔只是为了见自家侄儿一面,就要冒着生死之危,赶路千里的。 这情深义重的,建文知道了半夜得在被窝里哭上好久好久吧。 “是,也不算是。” 罗睺淡淡开口。 这大喘气…… 就在他刚想要接着开口的时候。 白忘冬立马伸出手,拦住了他:“打住,我并不是很想听这件事的内幕。” 有些事情,听了你就得担责任。 能让朱棣和罗睺在宫里悄悄咪咪商量这么久的事情,这即便不是一件天大的事,那也绝对是件麻烦到家的事情。 可有的时候,并不是他不想听就能够不听的。 罗睺才不管他,接着开口。 白忘冬当机立断,直接伸出两根手指,朝着自己的耳朵戳了过去。 只要戳破耳膜,他就什么都听不见啦~ 可就在他刚要抬手的那一瞬间,一股极为庞大的压力就这样直接加持在了他的身上,白忘冬抬起的双手猛地落下。 可压力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能够限制住白忘冬的东西。 白忘冬眼瞳顷刻间化为鎏金。 下一秒,两根尖锐的手指分别从他的耳朵当中刺出。 紧接着,两抹嫣红就从他的耳朵当中流了出来。 这一刻,嘈杂的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天呐,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心灵有过如此安宁的时刻。 白忘冬真想张开双臂好好的拥抱一下这个安静的世界。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就在他站起来,想要抬起手臂的那一刹那。 罗睺的声音极为突兀地在他的脑海当中回荡响起。 “白龙魂就在凤阳府。” “……” 白忘冬不动声色,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当没听见就好了。 管他真的装的,反正在他这里,就是真的没听见。 玛德。 这么重要的事情,和他说,之后罗睺一定会吩咐他做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何家这场戏还没有唱完,白忘冬才没有兴趣去管别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大幕才刚刚拉开,这场戏眼看就要到了最精彩的地方,他哪里还有功夫去顾及别的事情呢? 现在就算是朱棣突然驾崩了,那也不能阻碍他和梦清隔空斗法。 和一个处处都了解自己的人博弈,就如同是在同自己博弈一样。 这样的感觉,是白忘冬之前从未体验过的。 但他的想法在罗睺这里并不重要。 即便白忘冬现在目不斜视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可罗睺嘴巴仍旧一张一合的,声音在白忘冬的脑海当中持续回荡。 “自陛下登基以来,残缺的白龙魂一直都是陛下心里惦记的事,这次得了白龙魂的消息,自然会心有所念。” “而关于白雕玉简,谢阴那边还没有具体的消息传回来,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消息,能让谢阴身陷囹圄,断了联系,说明建文确实是在凤阳府有所布置,不管他在不在,这件事就已经能够引起陛下的注意。” “有这两件事在,此次凤阳府之行,是挡不了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白忘冬翘着腿坐在大蜘蛛的背上,晃着脑袋说道。 天呐,这个人居然还把前因后果给他说了个一清二楚。 这他娘的说的越清楚,就说明这件事越麻烦…… 可前因后果讲完了,总是还要讲一讲担忧。 “白龙魂的消息是从哪里流出来的,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这是阳谋,赌的就是陛下对这白龙魂的看重。” “而且,他们对陛下的性格了解的很清楚。” 永乐帝,或者说昔日的燕王,从来都是一个坐不住的人。 他的个性和经历决定了他强硬的做事风格。 这就是一场摆在明面上的“对垒”。 在宫中商谈此事的时候,朱棣对这件事的用词是“亲征”。 而且,若真的是白龙魂,那这件事确实有着让朱棣必须亲自出马的重要性。 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危险度都是极高的。 所以,为了保证朱棣的安全。 罗睺说了一句让白忘冬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的话。 “我会伴驾出京……” 第121章 离谱要求 “我会跟着陛下一同出京。” 伴驾。 这件事虽然听起来有些突然,但却完全不会让人意外。 众所周知,罗睺是天子信臣。 朱棣现如今最信任的几个人之一。 又众所周知,罗睺的实力强得让人心颤。 在此等暗流涌动之际,若是不让罗睺伴驾,那不说罗睺和朱棣两位当事人,就是满朝文武都不会放心。 罗睺伴驾,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 “你若是走了,这京城事宜……” 锦衣卫,监察天下。 罗睺是绝对的中心。 他若离京,那势必要有人暂代他的位置,把控好京城的局面。 白忘冬这个时候也不装聋了,他手中灵力涌动,太平经回春篇被催动,那被紫沼尖锐的指甲刺破的耳膜缓缓恢复。 本来安静的世界一点一点的发出声响。 白忘冬看着罗睺,等着他的答案。 “太子监国,锦衣卫由纪纲暂领。” 意外又不意外。 太子是个有能力的人,尤其是在处理政事方面,能力强的一批。 纪纲暂领锦衣卫,这也正常,毕竟自傲锦衣卫当中,罗睺是实权一把手,那纪纲就是二把手。 再加上纪纲同为天子信臣,朱棣对他的信任远超一般臣子。 在罗睺离京的情况下,由他执掌锦衣卫,倒也不是很意外。 只不过,他和这老小子之间的关系可不好。 要是他趁着这个机会给他穿小鞋怎么办? 怕倒是不怕,就是可能会被膈应到。 要是他一个忍不住玩波大的…… 嘶—— 卧槽。 提前兴奋起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白忘冬看着罗睺,调笑着说道:“啧啧,你离京,他执掌锦衣卫,这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削你一波,这纪纲就不是纪纲了。” 虽然说罗睺在北镇抚司乃至整个锦衣卫中的威望无人能及,但人嘛,只要活着就有七情六欲,有欲望需求,有害怕的事情。 罗睺在的时候,纪纲忌惮他的威势,不敢朝着北镇抚司里面伸手搞小动作。 可罗睺若是不在,他又代为执掌锦衣卫的大权。 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是威逼利诱,还是各取所需。 纪纲想必都已经计划了很久很久了。 总算是有了能够一展拳脚,实施计划的时候。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事情。” 一种不祥的预感朝着白忘冬的心头笼上。 还没等白忘冬再次有所动作,罗睺就已经将后半句话给吐露了出来。 “我不在的时候,你来总理北镇抚司。” “……” 这一个两个的脑子都怎么了? 罗睺和林昭月关系那么好,就没拜托圣手姐姐帮他看看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吗? 白忘冬初听到这句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都被逗笑了。 他手掌划过腰间白玉,锦衣卫的腰牌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看都没看,直接就将这腰牌扔向了罗睺。 别误会,铁饭碗很好,他暂时还没想着要辞职呢。 之所以把腰牌扔给他,是为了让这货心里有点逼数。 “老大,你要不要先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北镇抚司‘副’千户白忘冬。” 白忘冬眉头一挑,整张俊逸的脸上满是无语。 “京城的千户是都死绝了吗?需要我这么一个副千户把担子撑起来?” “你最合适。” 罗睺将那块腰牌抓在手里,但是没有去看,只是淡淡说道。 “罗绫老师也好,昭月姐也行,这两人的资历比我老,又是咱家的人,她们比我要合适的多。” 这里拒绝真的不是因为别的理由。 只是单纯的觉得罗睺是在想屁吃。 不提让自己给他打白工这件事绝不可能,就单纯只说自己帮他总理北镇抚司这件事,从理论上来说,压根就不合理。 他就是一副千户。 可能在北镇抚司里是有那么亿丢丢的名气。 也确实是有那么亿丢丢的人对他有亿点点的忌惮。 但你要说让他来成为罗睺代言人,帮他带一段时间的北镇抚司? 那白忘冬可以肯定,不说那些实力非凡的千户,就是桀骜不驯的百户和副千户,都能炸锅。 白忘冬是不介意这群人闹的。 大不了到了最后就想办法把闹得欢的人的脑袋给摘下来,组织一场北镇抚司团建足球赛。 但这一幕,恐怕罗睺并不想看到。 还是那句话,罗睺可能真的有想让他承担起北镇抚司的想法。 但白忘冬的想法从来没有过变化。 他不适合的。 比起罗睺现在这样靠着超高的人格魅力收拢起、压制住这一票的天才,疯子,怪物。 白忘冬的风格会粗暴太多。 顺眼的留下,不顺眼的踩死。 有能力的留下,没能力的踩死。 有意思的人留下,没意思的人踩死。 总之,任性至极。 他这样的人,不适合承担起镇抚使的名头。 比起劳心劳力的考虑一群人的事情,白忘冬更倾向于将他们给亲手毁掉。 那种感觉,一定会很爽。 面对白忘冬的拒绝,罗睺没有说话,只是从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一个令牌,他把那令牌和白忘冬的腰牌给叠合在一起,放到了禁闭室的门前。 他只是看着白忘冬,静静地说了两句话。 “京城之事,就全权委托给你了。” “除了总理北镇抚司,陈海案也一并交由给你。” 两句话,两个任务。 这让白忘冬突然感觉到肩上一下子多出了一堆的重量。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这任务下达的是轻飘飘的,可只有白忘冬才知道这两件事中的难度。 总理北镇抚司,就是让自己在罗睺离京之后,同纪纲打擂台。 陈海案…… 这破案子白忘冬都以为已经收尾了,可没想到,居然还没结束,这么一出被罗睺亲自督察了这么长时间的案子,难度系数可想而知。 就在白忘冬想要再一次出言拒绝,力求“老子就是不干,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时候。 罗睺独眼轻眨,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不会是做不到吧?” “……” “哈?” 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会质疑太阳? 玛德。 烧死你。 第122章 白龙魂 罗睺走了。 走之前宣布了白忘冬的禁闭被解除掉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说,炸掉幽宁十九巷的事情已经翻篇,他可以出去浪了。 只不过,就在他看着手中的两块令牌时,那眼睛微微眯起。 最麻烦的事情还是来了。 其实打从罗睺将那离谱的要求给说出来的一瞬间,白忘冬就知道,这差事自己是拒绝不了的。 北镇抚司里,虽然大部分人都挺信服罗睺的,可论起罗睺的心腹来说,还是只有罗党那么几个。 什么叫心腹,什么叫党羽。 就是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的那种。 北镇抚司是罗睺的根基,对于“一切为了大明”的罗睺来说,北镇抚司必须要保持“纯净”,他绝对不能看着纪纲将他的脏手伸进北镇抚司当中。 所以,即便朱棣安排了纪纲暂领锦衣卫,监察京城。罗睺也要自己安排一个人来总理北镇抚司事务。 这个人,必须是他的心腹,必须是罗党之人。 一般来说,这个人大概率是谢阴才对。 但奈何谢阴不在京城。 本来白忘冬会以为这个人是林昭月或者罗绫。 但没想到,他选中了自己。 啧,这就很操蛋了。 他选中了自己,自己确实也没有能够拒绝的理由。 除非…… 他想看着纪纲那老小子的势力愈发壮大。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他和纪纲的关系就是单方面的,他越牛逼,老子越不开心的那种。 更何况,在这诏狱当中,还有着一场看似已经完结掉的博弈游戏存在。 画柳可以成为他用来对付纪纲的一张底牌,但同样,画柳的存在,会让他和纪纲直接站在对立面上。 要制约纪纲,就得制约北镇抚司。 而罗睺铁了心要把这个担子交给他。 这样一来,即便是为了将纪纲给压住,他也确实不能拒绝罗睺的要求。 当然,罗睺最后的那句话是真的惹到他了。 这个原因大概占了有百分之九十左右的成分吧。 至于陈海案。 这里面的内幕就要他看了卷宗以后再做想法了。 不过白忘冬猜测,仅仅只是猜测啊,以罗睺的能力,不至于让一个案子拖这么久还解决不了。 除非,有什么事情,是永乐帝在京城不方便做的。 他们想要趁着这次离京的机会,把这件事给处理掉。 “白龙魂。” 白忘冬眼睛眯得更紧了。 这个名词的出现确实是在白忘冬预料之外的。 传闻太祖立国之初曾生擒九龙,取其龙魂锁于玉玺当中。 九道龙魂分别对应着大明玉玺的一种权能。 京城的城防大阵、国库的权限赋予,国运的控制和调动,等等等等,一共九种权能。 但永乐帝即位的时候,九道龙魂是残了一道的。 昔年靖难之时,道衍大师,那位病虎姚广孝曾当着京城上下在战场之上手撕了一条白龙,其实就是这道白龙魂。 那个时候,白龙魂被病虎给生生撕开,又在朱棣登基之时重新锁入到了九龙玉玺当中。 可就是这个时候,他们这才发现这条白龙魂是残破的。 道衍大师以自己的人格再三担保,他绝对没有中饱私囊,这才打消永乐领导班子众多同僚的怀疑。 可残破的白龙魂确实是一个问题。 经过多个锻器大师的研究,他们发现这道白龙魂从一开始就是残破的。 这个一开始,指的是道衍大师直面白龙魂的时候。 现在的白龙魂就只有原本白龙魂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大抵是在一早的时候,就被建文帝给分割了出去,不知道放在了什么地方。 之所以被分割的是白龙魂,而不是其他八道龙魂,原因很简单。 就是因为白龙魂所代表的权能是大明的国运。 这也是建文昔日留下来的一个后手。 国运这样的东西,虽然虚无缥缈,但实际上其强度极为恐怖。 建文将那三分之一的白龙魂分割出去,未必不是在削藩愈演愈烈,靖难来势汹汹的时候,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一条窃取国运,再度复位的道路。 说真的,白龙魂一日不完整,朱棣真的有可能会夜不能寐。 毕竟国运对于一个王朝而言,真的很重要。 这也能理解,为什么一听到有白龙魂的消息,这位永乐皇帝会舍得让自己的媳妇们独守空房,拉着罗睺彻夜长谈的原因。 因为它真的很重要。 重要到即便这阴谋的感觉特别的浓郁,浓郁到就差直接对着朱棣说“我们这是个陷阱”的程度,可朱棣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往里面跳。 就像是一开始说的那样。 这是个阳谋。 也是一场对垒。 可比起白龙魂的消息是真是假这件事,白忘冬联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这白龙魂的消息,到底是谁,用了什么方法,透露给永乐帝的呢?” 白忘冬目光微闪。 一个能让罗睺都查不到痕迹的人,这个人的能力属实是够强的。 而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就说明,他势必是那三大逆贼联盟里的一员。 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勾着永乐帝离开他最安全的堡垒,接下来的目的就算是用屁股想都能想的明明白白。 可现在的问题是,方法呢? 对方要如何在万军丛中,在罗睺那杀神的保护下,将永乐帝给弄死呢? 都已经舍得把白龙魂的消息给放出来,这群人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这杀招又是来自于哪里? 究竟是什么样的招数能够让他们如此自信,一定能够把永乐帝给弄死呢? 难道是要靠海灵族准备的杀招? 基本不太可能。 毕竟海灵族那地方确实是不太喜欢和外人打交道的,而且和建、妖两方联合的人准确来说也不是海灵族,而是梦清公主。 从时间上看,建文逆党和妖族余孽的合作早就成立了,根本不可能把海灵族的杀招纳入到计划当中。 那也就是说,对方确实还留着一道极为恐怖的杀招。 山雨欲来风满楼。 暗流涌动啊。 这大明,这下子真的是要热闹起来了。 也不知道这一遭之后,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第123章 何家寿宴 虽然前些日子,何家在京城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但六十岁大寿这一天还是来了不少人的。 何大人是个在皇帝面前都挂着号的直臣,他的刚正不阿,铁骨铮铮,是被永乐帝特意夸赞过的。 同朝为官,即便大多数人都和这倔强的小老头有过冲突,可何文良的风骨和品行,却一直都是京城百官所欣赏和赞扬的。 六十岁大寿是个重要的日子。 象征着这位“三朝老臣”能在“倚老卖老”方面多一句“年过花甲”的自述。 众所周知,官场之上,“老臣”是有一定的特权的。 即便是提前给这位“老臣”一点面子,这何老头的六十岁大寿那也是要来的,就算是礼到人不到,至少也要留个名字才行。 一个昔日的三品大员,如今的从五品京官。 想要和何家攀关系的人也不在少数。 总之,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一句话。 别看何老头人缘不咋地,但这六十岁大寿来的人是真不少。 今日的何家,广邀宾客,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这份热闹就像是要将前段时间带来的晦气全都给祛除一样。 只不过,在这份热闹之下,何家能不能开心起来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毕竟前一天,何家最杰出的孙子,那个被何家上下寄予厚望的嫡长孙才刚刚出了事。 居住的小院被屠了个干净。 虽然六扇门的人并没有在那院子当中找到何代宸的肉块,可院子被破坏成那样,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 更何况…… 据当事人何家兄妹所言,当日出现在凶案现场的神秘人所用的是暮云门的仙法。 你瞧瞧。 这一院子的人里,唯独没有你的尸体。 而疑似凶手的人用的又是你专修数年的独门仙法。 要不是还没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这基本上就已经可以直接断案了好吧。 即便是现在何家上下都在说他们家的孩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审理这案子的人心里的天平已经在朝着何代宸的方向倾斜。 现在这案子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何代宸的踪迹。 到那时候,无论何代宸是不是凶手,都会有一个清晰的脉络能被理出来。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何家的糟心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啊。 要不是老太爷的寿宴筹备了那么长的时间,搞得全京城上下皆知,这场寿宴还真不一定能办的起来。 至少…… 作为当事人的何文良估摸着现在是没这个心情的。 “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寿宴。” 站在何家门口的,赫然就是刚刚解除了禁闭的白忘冬。 说实话,这么多天不见阳光,出来晒晒太阳属实是让人心情愉悦。 不管是他,还是寒水君,貌似就从来没有参加过寿宴这样的东西。 寒水君白忘冬每次都是把礼金给送到,人就不来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赔本生意。 至于白忘冬嘛,在原先的世界倒是给自家老妈过过生日,但小打小闹的算不上是什么寿宴。 他那渣爹的生日倒是会大办,不过被认回去两年,白忘冬是一次都没去过他爹的生日宴会,他那个时候要是去了,指不定做什么呢。 至于其他人嘛。 没什么印象。 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真是白忘冬的第一次呢。 哇哦,最好的第一次,给最好的人,送上最好的祝福和礼物。 今天一定会是值得开心的一天的对吗? “go!go!go!让我们走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的忘年交老友了。 白忘冬挥手,大步朝着那何家的大门走去。 跟在他身边的是那仍旧没有被允许返回凤阳府的紫云儿,她现在真的算是无所事事了,在她提出要回凤阳府之后,罗睺只是说了一句“暂留”,就驳回了她的请求。 可留归留,罗睺也没给她指派什么活干。 她现在就是处于一个带薪摸鱼的工作状态。 白忘冬严重怀疑这是老罗惦记上了凤阳府的这位“人形传话筒”,想要撬穆远漠的墙角,把这偏才给拉到京城里来。 天呐,你知道一个将踩影步给修炼到高阶段的人才有多么难求吗? 锦衣卫里从来就不缺能打的,但像紫云儿这样的偏科后勤人员却是万里挑一。 在远距离信息传输上,一个身法顶尖的修行者要比什么飞鸽,灵兽靠谱的太多太多。 虽然也不是没有例如传信玉这样的仙器,可这类仙器不是在范围上有着极高的局限,就是在传递内容的长度上有所限制,再不然就是使用要求颇多。 这类仙器只能进行简单的信息操作。 真的要进行高效的信息传递,还是要看人力。 白忘冬约莫着,估计从紫云儿送信过来的第一天,罗睺就已经把这小姑娘给惦记上了。 不过吧…… 没戏。 你就算是留住了她的身,那也留不住她的心。 这小姑娘归心似箭,估摸着都已经做好在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干到黄土埋身了。 不过这和白忘冬也没关系。 他今天把紫云儿带来完全是为了感谢一下她这段时间的上下奔波。 “来来来,爷们今天请你吃大餐。” 六十岁大寿诶,何家总不可能在饮食上有所亏待吧。 紫云儿看了一眼那络绎不绝的人流,和那站在何家门口记礼的人员,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小声问道。 “你有收到请柬吗?” “请柬?” 白忘冬自信一笑。 “小爷刷脸进。” 开玩笑,何家一代老大,那是他忘年交。 何家二代老大,刚上门求过他。 何家三代老大,呃……这个先暂且不提。 总之,他和何家,亲如一家。 到何家来,和回家有什么区别。 可…… “回家都要被拦的吗?” 白忘冬看着那挡在他面前的一男一女兄妹俩皱了皱脸。 居然还真的被拦下了。 “公子请出示请帖。” 何代清很有礼貌的说道。 天子脚下,这种场合,礼节一定要到位。 “靠这个不行吗?”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脸,一脸困惑的说道。 “……” 何代清笑着看着他,笑而不语。 好吧。 看来还真不行。 “那还是靠这个吧。” 啪嗒。 一个东西就这么被拍在了桌子上。 何代清朝着那东西看去,下一秒,瞳孔微缩。 “锦衣卫……” 第124章 入席 “锦衣卫的腰牌。” 何代清看着被白忘冬拍在桌子上的铁牌,瞳孔骤然一缩。 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 这年头,锦衣卫的名声可不好听,京城百官,很少有愿意和这群朝廷鹰犬扯上关系的。 在何代清的认知里,锦衣卫就是刽子手,杀人如麻的恶魔。 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想要在祖父的寿宴上耀武扬威? “嘿,想到哪儿去了?” 白忘冬瞧见何代清的表情变化,揶揄道。 “把这腰牌送去给何老大人或者何大人都可,我本就是你家老太爷邀我前来,可不是不请自来。” 何代清闻言和自己妹妹对视了一眼。 随即双手捧起那块腰牌,将它递给了何代莲,然后小声在何代莲的耳边说道。 “去送去爷爷那里瞧一瞧。” 何代莲点点头,转身离开。 何代清则是站在门前对白忘冬笑着说道:“家妹很快就会回来,还请白大人稍作等候。” 白忘冬点点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就拉着紫云儿站到了一边,不去挡着那进出的人群。 何代清好奇地打量着他。 看起来年纪轻轻也就和他差不多的样子,结果都已经是锦衣卫的副千户。 如果何代清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从五品的品阶吧? 从品阶上来看,都已经和他爷爷平级了,绝对算得上是年轻有为。 这几天没听过爷爷说结交过这样的人物啊。 而且,锦衣卫…… 爷爷不是最讨厌锦衣卫了吗? “你是何老大人的孙子?” 靠在墙上,白忘冬朝着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何代清开口问道。 何代清瞬间回神,连忙点头。 “家父何运行。” “何大人的二弟?” “正是。” “倒是听令祖父有过提及,他今日也回了京城?” “那倒没有。”何代清摇摇头。“家父身为知县,公务在身,不得擅自回京,所以就让我与小妹代他来为祖父祝寿。” “哦,原来如此。” 白忘冬点点头。 站在一旁的紫云儿冷眼旁观着白忘冬的一举一动,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这些白忘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是她亲自转述的。 现在这一无所知的样子,装的可真像。 大骗子! 噔噔噔。 就在白忘冬和何代清聊了没两句之后,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何代莲快步走了回来,来到了自家哥哥的身边,小声道:“爷爷说,这位白大人确实是他邀请来的宾客。” 听到这话,何代清脸上的笑容和善几分,连忙将那腰牌朝着白忘冬递了过来。 “是在下唐突了,白大人,快请进。” “无妨,是我没带请柬,给你们添麻烦了。” 白忘冬将那腰牌给收回来。 “你我年岁相当,直呼其名就好,只是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在下何代清。” 何代清连忙抱拳,自报家门,然后将身边站着的何代莲给一把薅了过来。 “这是家妹何代莲。” “见过白大人。” 何代莲的性情倒是直接,她朝着白忘冬微微行礼、 白忘冬认真回礼。 礼毕之后,他指了指旁边的紫云儿:“不知我可否带个人一起进去?” “当然可以。”何代莲点点头。“祖父说了,白大人是贵客。” “何老大人抬举了。” 白忘冬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紧接着,他就选择了结束这段对话:“那我就先入府了。” “快请。” 何家兄妹侧开身体,态度恭敬。 白忘冬带着一言不发的紫云儿朝着两人点了点头,随即就进入了这何府当中。 兄妹俩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那彬彬有礼的样子瞬间一垮,松了口气。 “这位白大人倒是和传闻中的锦衣卫不太一样。” 何代清率先说道。 “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人,不像是什么坏人。” “坏不坏人的,他也不会写在脸上啊。” 何代莲给了自家老哥一个白眼。 “万一是那种人面兽心的家伙呢?” “慎言。” 何代清皱眉,瞪了自家妹妹一眼。 “这话可不要乱说。” “放心啦~”何代莲摆摆手。“我就是随口一说,反正这里也没有人,那位白大人听不到,不过,他长的好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子。” “确实,也就和我不相上下吧。” 何代清摸了摸下巴。 “最多比我高上那么一丢丢,在伯仲之间。” “不要脸。” “臭丫头。” …… “虽然她说我人面兽心让我很不开心,但她说我好看,那就勉勉强强原谅她好了。” 走在何府的石砖路上,白忘冬眼中闪烁着鎏金,淡笑道。 何代莲说的对,那里确实没别人,但架不住有鬼啊。 三途鸦可一直都在府门顶上虚体化藏着呢。 “你今日来何府到底是要干嘛?” 走在他身边的紫云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不是老早就说了吗?看戏啊。” 白忘冬瞥了她一眼兴致勃勃地回答道。 “今天可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你作为实际参与人,就不觉得激动吗?” “不觉得。” 紫云儿翻了个白眼。 “我现在就想回凤阳,你要不然和镇抚使大人说一声,陛下祭祖的时候让我也一起跟着队伍回去。” “呵。” 白忘冬“呵呵”一笑。 “你自己去和他说。” “啧。” 要是她自己说有用的话,还用得着拜托你? 真是的。 “要不然你就留在京城得了,老罗有人才收集癖,一见到有本事的人就想收到自己的麾下,你大抵是被他给瞧上了。” “可我还是想回家。” 紫云儿很认真地说道。 “京城很好,但凤阳才是我的家,我的家人都在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他们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好吧。 罗睺彻底没戏了。 你一个天降的镇抚使,怎么去打败人家这么多年的深厚感情。 除了强取豪夺,你没有任何的办法。 但,身在曹营心在汉。 得到了人,得不到心又能如何呢? 强扭的瓜不甜的啊,老大。 “算了,这事和我说不着,吃饭,然后等着好戏开场。” 白忘冬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朝着前面推去。 “让我康康何家今天请了哪家的大厨,杀青宴不能做的太次了,要不然可配不上接下来这场好戏……” 第125章 抄袭狗不得好死 入席之后,白忘冬趁着这段等待的时间,琢磨起了小本本里的内容。 这些天在诏狱里可不是白待的,有的没的研究了一大堆,算得上是收获匪浅。 尤其是有了那只可爱的大蜘蛛的热心帮忙,他的实验推进进度相当的可观。 比起他这么有意义的行为,紫云儿打发时间的方法就相当的无聊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几片梅花的叶子,在桌子上叠来叠去,也看不出来到底想做什么。 又或者说,其实她什么都不想做,就是单纯的在打发时间。 只不过,抱着几片叶子在那里瞎玩,这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吧? 真是幼稚。 不像他,已经脱离了这种低级趣味,一心只想着卷卷卷卷卷,学习学习学习。 但…… “啪。” 白忘冬合上小本本,瞥了那桌子上堆着的叶子一眼。 “分我几片。” 学无止境。 稍微的低级一下也没什么。 “哼。” 紫云儿冷哼一声,将那堆叶子像护食一样给收拢在了一起,那架子,比母鸡护崽都来的要认真。 大有白忘冬要是敢动她的宝贝叶子,就要和他炸毛的感觉。 白忘冬冷笑一声。 开玩笑,他想要的东西,你个小豆丁还能护得住不成。 等你什么时候跳起来能打到老子膝盖了再和我说话。 白忘冬戳了戳她的肩膀,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可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明显对紫云儿没有作用,她哼了一声,撇开了脸。 但就在这一秒,一只纤纤玉手却在她扭过头来的那一刹那,将手伸进了那堆梅花花瓣当中。 紧接着,那道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就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 紫云儿看到那清冷倩影出现的一刹那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朝着白忘冬的手中看去。 那里平平稳稳躺着五瓣梅花。 “我一共才摘了十片!” “见者有份,一半一半。” “能用鬼灵偷花,你倒是让她去后花园那边摘几片回来啊。” “太远了,我灵力修为低,经不起那等消耗。” “你好欠揍啊。” “等你跳起来能打着我膝盖再说吧。” “……” 紫云儿咬牙切齿。 要不是知道她打不过白忘冬,她早就动手了。 再说了,个子小是她的错吗? 这是天生的。 更何况,要不是因为她个子小,动作灵便,当初师傅才不会收她为徒呢。 这是天赋好不好。 你懂个球! 紫云儿不想和白忘冬说话了。 看到小豆丁吃瘪,白忘冬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他把玩着手里的五瓣花瓣,目光不着痕迹地朝着周围看了过去。 何家这大摆筵席,陆陆续续地也快要被这宾客给坐满了。 这个时候,今日的主人公也该登场了吧? 就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到了时辰。 那锣鼓声敲响,喜庆的乐曲在这一刻奏起。 那原本嘈杂的宴席霎时间变得安静的起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就连专心玩着花瓣的紫云儿都抬起了头,看了过去。 也许是嫌他们这桌太过于冷清,何代清何代莲兄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边上。 跟着他们的,还有几个何家的子弟。 这些人同白忘冬友好的点了点头。 白忘冬微微一笑,算是回礼。 “祖父要出来了。” 就在那锣鼓声越来越大的时候,何代清轻声说道。 紧接着,那锣鼓喧嚣中,就走出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一个小老头,一个小老太。 这是何文良和他的夫人。 两个人在自家女儿的搀扶下走出。 本来这个环节应该是一儿一女的。 但二儿子因为公务的原因不能回来,而大儿子呢,前几天又离开京城去漳州送帖,现在都没有回来,若是用孙儿的话,那就是差了辈分。 所以就只好三女儿一个人来了。 不过看何文良那健步如飞的样子,也不像是需要人搀扶的。 这环节,纯属就是面子工程。 等到两人走出,走到了那主人的位置上之后。 何文良先是等着自家娘子入了座,然后就抬起手,叫停了那喧嚣的锣鼓声。 在场所有宾客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何文良端起一旁的酒杯,高高举起:“多谢各位应邀前来,老夫感激不尽,当以手中之酒,表达老夫心中谢意。” 说罢,一口饮下。 “何老客气。” 在场宾客端杯回敬。 白忘冬倒是连碰都没碰那桌子上的酒杯,就只是眯着眼在盯着何文良的方向。 何文良将酒杯放下,然后扫视一眼席中宾客,大笑一声。 “那便开宴。” 一道道身影鱼贯而入,端着菜肴朝着酒席这边走来。 紧接着,一道清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何家子孙何代清何代莲,代父祝寿,送一双白玉雀环,祝祖父身体康健,福如东海。” 何代清兄妹不知何时离开了饭桌,端着寿礼就跪倒在了何文良的面前。 何文良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女,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都笑开了花。 “何家外孙陈远生,代母祝寿,送一根青玄虎头棍,祝祖父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跟着何代清兄妹的,是何文良的女儿家的孩子。 “何家子孙何代灵,何代雯,代父祝寿,送一根白首玄乌,祝祖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因为家中长兄,次兄都不在,所以替大房献礼的是两位庶出的女儿。 何文良看着这孙子孙女一个一个的跪拜,眼底的温和简直都快要流出来的。 这么开心…… 那也该到了白忘冬献礼的时候了。 生日礼物该抬上桌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何家长子何运启,回来给父亲祝寿了!” 高昂的声音伴随着那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个人直接纵马横冲直撞地冲进了何家,虽是祝寿之语,但那语气却是分外的不善。 他勒紧缰绳,让在场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那狰狞的表情。 “父亲,我回来了,您没想到吧?我回来了!” 那咬牙切齿,恨意滔天的样子,让在场宾客都愣在了原地。 这……有笑,不对,热闹看了? 一刹那,何文良那原本温和的目光瞬间就冰冷了下来。 紫云儿见此场景微微一愣,连忙掉头看向了白忘冬:“这是你的安排?” 可这个时候的白忘冬表情真的是快凝结成冰了。 他目光幽邃,仿若寒窟。 听到紫云儿的话,他冷笑一声。 玛德,来这招。 “什么我的安排?” “你没看出来吗?” “这他娘的是有人在搞抄袭!” “爷的剧本被他娘的照搬了!” 淦! 这是哪个缺德的玩意干的事。 抄袭狗不得好死你不知道吗? 原封原照抄,一个字都不带改的啊。 “呵呵。” 白忘冬笑声瘆人,目光骤然混沌。 “有意思了。” 博弈开始了。 第126章 子恨父,父杀子 “父亲,你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 咬牙切齿,状如修罗。 如果仔细去看的话,何运启的胸膛上是有着一片血污的。 而且这滩血污还在不断的扩大,任谁去看,何运启现在也是重伤的状态。 他翻身下马,结果两腿一软,差点没有跌倒在地上。 “大伯。” 何代清连忙上前想要去扶住他,可何运启那噬人的目光却让他停在了原地,不敢靠近一步。 那是好吓人的一双眼。 眼中燃烧的火焰让人心底发慌。 何代清果断的怂了,退回到了自家妹妹的身边。 主位之上,何文良的脸色不能说是很难看,但也绝对不好看。 他冷着一张脸,那幽邃冰寒的目光让人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但在座的所有宾客都能够感觉到何文良心头压抑着的怒火,这老头现在绝对很生气。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过来吃个饭还能看到此等笑话,这礼金没白送啊,值回票价钱了。 “逆子,你在说什么?!!” 何文良没有开口,旁边的老太太开口了。 她怒视着自己的大儿子,一副被气到的样子。 可何运启却半点都不鸟她,他听到自家老母亲的声音之后,立马将视线调转对准了她。 老夫人同样被这凶恶的眼神给惊了一下。 这可是他的亲儿子,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母亲啊母亲,你也是同犯吧——” 何运启伸手摸了摸自己那还在渗血的伤口,恶狠狠地开口道。 “也是,父亲做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是,你这磨磨蹭蹭半天倒是快说是什么事儿啊? 旁边静悄悄看戏的观众们都等不及了。 这么钓人家的好奇心真的好吗? “我做了什么?” 老太太替他们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她现在看上去有些懵逼。 白忘冬目光在老太太和何老头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眼。 何文良那里看不出什么,但他基本上可以肯定,老太太是真的懵逼。 她确实是对现在这个状况一无所知。 “做都做了,你现在做出这样子又是在给谁看?” 何运启死死抓着自己的胸口。 “是怕你们做的事情成为这全天下的笑柄吗?” 他悲怆一笑。 “也是,父杀子,母杀子,这说出去简直就是滑了天下之大稽!虎毒还尚且不食子,你们两个人简直比恶虎都要歹毒!” 卧槽! 这么大的瓜! 下面坐的吃瓜群众听到何运启的怒吼声都愣住了。 所有人同时将目光看向了坐在主位上冷着脸的何文良和那满头雾水样子的老太太。 想看看这两位的说辞。 “你在说什么?” 老太太当然是懵逼的。 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大儿子在说啥,为啥她一句都听不懂呢? 可即便她表现的再懵,何运启就像是认定了这件事里有她的参与,那恶狠狠的目光一直都没有半分消减。 昔日有多母慈子孝,现在就有多深的深仇大恨。 也就是在这气氛凝结到冰点的那一刻,沉默了半天的何文良冷不丁开口了。 一开口就是语惊四座。 “别怨恨你母亲,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定下的。” 卧槽!! 好大的瓜。 居然真的是亲父弑子的戏码? 在场宾客听闻此言无不屏气凝神,目瞪口呆。 他们看着那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何文良,何老头现在的神色冷肃到了极致,他就这么遥望着自己那表情狰狞的大儿子,语气平淡至极。 “杀你的人,的确是我派去的。” 这是假话。 白忘冬真后悔没有把心爱的测谎仪带过来。 这老头的演技水平太高了,简直就是以假乱真,超神一般的演技。 若不是白忘冬了解这件事中的大部分关窍,可能还真的要被这小老头给骗到了。 他没有玲珑心,听不出来何文良现如今是否在说谎。 可他记得一件事,那就是何文良大概率因为何代昌那不肖子孙,答应了建文逆党的某个条件。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白忘冬搞清楚了何文良这个人的内核。 一个极端的病态家族主义者。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杀手。 明明不是自己做的,可何文良还是把这件事给承认了下来。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我们不做些什么吗?” 坐在他旁边的紫云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把他们的计划给生生打断了。 “先看看。” 白忘冬端着一盘瓜子,嗑了起来。 眉眼当中闪烁着紫云儿看不懂的神光。 紫云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场中。 “原来还真的是您。” 何运启站在原地,笑得有些凄凉。 “您就这么不待见我吗?我知道,二弟的才干远胜于我 ,若我不是长子,那这家主的位置是轮不到我的。” “可我努力了,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何运启紧紧咬牙,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最敬仰的人。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憧憬,想要变得同自己父亲一样的优秀,可有些事情真的就是天生注定。 资质愚钝就是资质愚钝。 若不是他生了一个好儿子,那恐怕他们这一家在老爷子眼中还真就没了半点的地位。 争过了,也就算是过去了。 他明白,也认命。 他想,即便自己没办法成为老爷子眼中值得让他骄傲的儿子,可他可以陪在老爷子身边,给他打打下手啊,哪怕只是陪伴在父亲的身边,那对他这个儿子而言,也是莫大的的幸福。 他本以为老爷子也是这样想的。 可…… “因为你不适合担当起何家家主的重任。” 何文良站在原地,那有些干裂的嘴唇中吐出了冰冷的话语。 “何家的未来不需要一个无能之人来掌舵,只有你死了,你弟弟才能名正言顺的回来,别怪老夫心狠,我需要为整个何家考虑。” 扑通。 也许是得到了自己确认又不敢确认的答案。 撑着一身重伤的何运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刻,满座宾主,无不哗然。 就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吗? 还真是荒谬啊。 白忘冬眯着眼睛将全部剧情尽收眼底,他忍不住舔了舔舌头,语气有些鄙视。 “这剧情谁写的?这也忒糙了吧。” 简直有辱他的大纲! 连抄都不会抄。 还是得让小爷来教教你们,什么叫做真正的技术啊。 第127章 消除错误 别人家的笑话好看是好看。 可好看过后,就是浓浓的尴尬和安静。 何运启终究只敢回来问一个答案,而不敢对这个差点要了他命的父亲做出任何的事情。 他甚至连拔剑怒斥都做不到。 满堂宾客全部噤声,不知道这个场面何文良要如何收场。 不对,他们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要怎么样才能离开何家。 这寿宴之上闹出来了这么一个笑话,这所谓的六十岁大寿也办不下去了吧。 “从即日起,你被逐出何家。” 何文良冷声说道,完全不顾身边老伴的泣声反对,直接强硬的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你同我,也不再是父子。” 恩断义绝。 做的可真他娘的绝啊。 这一连串的高能剧情,把何家的小辈们都给搞得脑子混乱了起来。 何代清瑟瑟发抖。 因为他听明白了,这事里面貌似还有他老爹的事情。 嘶—— 这可真的是…… “要是大哥在就好了。” 何代莲小声嘟囔了一句,引得了白忘冬的侧目。 小孩子还是天真啊。 白忘冬摇摇头,随即目光幽邃地看向了那父子两人。 现在这个局面应该就是抄袭他剧本的人想要看到的吧? 父子决裂,何运启被逐出何家。 呵。 何文良的心思简直显露无遗。 为什么何文良要将这件没有做过的事情给担下来呢? 原因很简单。 他就是在给何家寻一条后路。 建文逆党的身份是一个大雷,若是想要不牵连家人,那就必须要将何家和他做出一个切割。 但他是何家的精神支柱,何家和他是永远绑在一起的。 想要分开,谈何容易。 所以,倒不如将何家二代的领头人给先逐出何家,等到之后事发,何家只要集体跟随何运启同他反目成仇。 那这样的话,便就还有一线生机。 在其他的人眼中,这是一场笑话和闹剧。 但在白忘冬的眼中,这就是一场各怀鬼胎的博弈。 何文良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人是谁,可他就是想要将计就计借这个机会来给何家求条生路,而策划何运启被劫杀这场戏的人同样想要借着何运启来谋取什么利益。 这个利益白忘冬暂且不清楚。 可,有的时候,真的需要弄那么清楚吗? 这是场博弈,那只要对手想要的东西,他就必须要阻止对手得到。 对面不开心了,他就开心。 其余的,不用想那么多。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一闪。 既然一场烂剧平息了,那也该让那躲在暗处的二流抄手来看看,什么才是优秀的剧本了。 “入场吧。” 这场戏可还没有结束呢。 就在何文良刚想要宣布这次寿宴结束的时候。 “哐当”一声。 大门被再度轰开。 一道挺拔的身影直接从门外走来。 本要离开的满堂宾客见到这一幕,连忙将抬起来的屁股给放回到了原位。 这,还有第二波热闹能看的吗? “阿宸。” 何文良看着大步走进来的大孙子,瞳孔瞬间一缩。 何代宸杀气腾腾。 和自己那没用到只能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老爹不一样,他手中是提着剑杀进来的。 “是何代宸!” 身后传来了六扇门的声音。 何代宸不管不顾,直接提着剑消失在了原地。 身形闪现数十米,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何文良的眼前。 何文良瞳孔紧缩。 下一秒,他一把抓起旁边的桌子。 咔嚓! 利刃将桌子给斩成两半。 下一秒,那长剑直直就朝着何代宸的心口刺了过去。 “大堂哥!” 何代清惊叫一声。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就冲向了何代宸的方向。 狮吼声猛地响起。 金色的狮影凶猛地冲向了何代宸的方向。 何代宸冷冷瞥了一眼那气息凶悍的金狮,漫天云雾升腾,只是刹那之间,那云雾就将狮子给吞没。 云海当中,狮影被瞬间碾碎。 可就在云海碾碎狮影的那一瞬间,何代清穿云而出,双手之上灵力疯狂涌动。 下一秒,那灵掌就要落在何代宸的身上。 何代宸不躲不避。 紧接着,那双掌拍下。 何代宸的身影化作漫天的云雾,在原地爆开。 何代清再度穿云而过。 而此时此刻,何代宸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是朝着他的后背用力一拍。 嘭—— 何代清就这么一口血吐出,朝着地上砸了过去。 可他的身子还算是灵巧,反应也快,脚尖在地上飞速扭动一圈,身体在半空中旋转。 然后,朝着何代宸一拳轰出。 何代宸抬掌拦住。 吼—— 金色和暮色交织。 两道凶残的光影互相撕咬。 但只是片刻,金色就碎在了原地。 碾压。 这就是何代宸和其他何家三代子弟之间的差距。 何代宸握紧拳头,还没等何代清叫上一句“大堂哥,收手吧”,结果这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咳!!” 何代清表情顿时狰狞,吐出一口酸水,倒在了地上。 而就在他倒下的那一刹那,何代宸和何文良面面相对。 两人的表情同样的幽寒,同样的一丝不苟,同样的…… 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样。 可何代宸现在并不想再有任何“小文良”的特征。 他觉得恶心。 “爷爷!!!” 何代宸大吼一声,浑身灵力猛地迸发冲出。 既然自己的存在是错误的,那他这个错误和制造出这个错误的人,是不是都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 就让一切都消弭,像是从来没有来过那样。 何文良目光微怔。 他感受到了何代宸那决绝的玉石俱焚之意。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顿时感觉有些荒谬。 这明明是他的六十岁大寿,是看着子孙承欢膝下,和和睦睦的一天。 可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出现这样的状况。 何家,成了那些人博弈的舞台。 “阿宸——” 何文良大叫着,想要将何代宸给拦下。 “爷爷,您用那样肮脏的方式把我这样的错误制造出来,就应该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好嘛,又是一口大锅。 这才刚从父杀子的黑锅里走过来,结果又背上了这么一口性质更加恶劣的黑锅。 而且这前后的手法看起来很相近。 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在算计他们何家吗? “停下!” 就在此时,六扇门的人追了过来。 他们直接来到何代宸的身边,数把刀鞘同一时间砸向了何代宸的背部。 何代宸身子猛地一颤。 紧接着,第二批刀鞘又从下面上砸。 嘭—— 何代宸顿时被上下刀鞘给夹在了中间。 紧接着,两个人分别来到了何代宸的两边,在何代宸的腿弯上猛地一踹。 扑通。 何代宸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 他嘶吼着,浓郁的灵力想要翻腾。 可还没等他恢复意识,那刀鞘就又毫不犹豫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顿时,他眼冒金星,晕眩至极。 下一秒,那些刀鞘就将他给架了起来。 “六扇门办案,捉拿凶犯何代宸!” 清朗的声音响起。 让这原本安静下来的宴席再度热闹的起来。 六扇门都来了啊?!! 第128章 选择 “六扇门奉命逮捕凶犯何代宸!” 清朗的声音响起,那是一道身姿挺拔的身影。 他身着六扇门的制服,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精神。 六扇门?!! 凶犯?!! 这又是什么瓜? 今天来参加何家宴席的宾客真的是吃瓜吃的饱饱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说实话,这闹得他们都有些不敢看了。 “六扇门?!!” 何文良看着眼前这些人,眼皮都快要颤得飞舞了。 这哪里是什么六扇门的人? 这他妈明明就是锦衣卫! 哪怕这群人身上穿着六扇门的制服,手中拿着六扇门的制式武器,可何文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群人的身份。 他以前常常和锦衣卫打交道,对于锦衣卫的刀阵再熟悉不过了。 虽然忘记了这是第几号刀阵,可这刀阵他确实是见到过的。 想到这里,他第一时间就朝着人群中白忘冬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锦衣卫,那…… 可当他的视线触及到白忘冬的那一刻,见到了却是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他心脏猛地漏了一拍,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寒意就笼上了他的身体。 何代宸的事情,背后的操纵者就是锦衣卫! 他们想要什么,他们知道了什么? 那何运启呢? 他又是代表了谁? 何文良大脑飞速运转,可怜一个花甲老头还要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进行高强度思考。 可以肯定的是,何运启和何代宸是两方不同的人马在进行一场角逐。 这是在逼他做选择?!! 他何德何能啊! 两个决裂的继承者,两条不同的道路。 同样,也是不同的诉求。 何文良可以肯定,这两方人马想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锦衣卫这边,绝对是因为自家建文旧臣的身份,从幽宁十九巷被炸掉的那天夜里,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了。 锦衣卫需要自己妥协,是因为要抓捕建文逆党。 那何运启身后的人呢? 这神秘人又是想要什么呢? 如果没有何代宸的出现,只有何运启一个人的闹剧的话,这场闹剧的结尾会是什么? 大概就是何运启同自己决裂,自己再将整个何家都交给他。 这样一来,何家的势力就等同于入了这些人的手里。 不对! 他们所要的不是何家的势力,是何家堡!只有何家堡才值得这群人大动干戈。 自己和何家堡之间的联系被人发现了? 何文良心头一紧。 这件事甚至比自己建文逆党的身份被人发现更加的要命。 若是这人所求真的是何家堡,那…… 现在有着两条不同的路摆在他的面前,这两条路上的人得需求均不一样。 若是两方都应下来呢? 何文良心里突然生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可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他给掐断了苗头。 首鼠两端最是不可取。 即便两条路的需求不一样,可博弈的意义就是在于分出胜者和败者。 从这两场戏开始的那一刹那,这双方就已经是敌对的关系了,必须要有一个人无功而返。 那两者他要选择谁呢? “何大人,我等并未有冲撞您寿宴的意思,何代宸作为凶犯,我们就先将他带走了,等有结果了,一定会告知与你。” 六扇门,不,假装是六扇门的锦衣卫的领队的一句话,一下子将何文良给从思考中拽回到了现实。 他瞳孔紧缩,连忙看向了那人严肃的面庞。 “六扇门已经确定了我孙儿便是那凶杀案的凶犯了吗?” “八九不离十。” 那领队认真地点了点头。 “若是没有人能够证明当日出现在小院中的那个人不是何代宸的话,大概犯案的人,就是令孙了,毕竟……” 他语气稍微顿了顿,瞥了那被手下制服,一直在挣扎的何代宸一眼。 “他这才做出这般凶恶之举,对着亲爷爷动手,这样的恶徒,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也就是说,若是有证据证明当日现场出现的人不是我孙儿,那他的凶犯之名就能够被抹除?” “正是如此。” “那……” “这个的话,也许会找到,也许找不到。” 领队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开口说道。 剩下的话,他已经不用说,何文良也都能够明白。 有没有证据,取决于他的选择。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选择。 “噗——” 而就在他刚要开口的那一秒。 一阵吐血声响起。 他连忙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吐血的人是何运启! 那血中似乎还掺杂着紫色和绿色。 毒! 大儿子被人下了毒? 这也是一种威胁! 若是不选大儿子的话,大儿子可能会死。 可若是不选大孙子的话,大孙子也可能会背上杀人犯的名头被处死。 而他只能选择一个…… “呼哧,呼哧……” 他的喘息声粗重了起来。 庞大的压力压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起了那一年,躺在床上,用干瘦的手掌抓着他的手,对着他说“何家以后就靠你了”的那道身影。 他必须要撑起整个何家啊! 何家的每一个人他都不能放弃。 二选一,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折磨。 “可是选择是必须要做的啊。” 就像是天外之音,这声音在他的心头猛地炸响。 是啊,选择是必须要做的。 必须要选到那个对何家更重要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逐渐坚定。 他一巴掌拍在了何代宸的脸上,何代宸那白净的面庞一下子红肿。 因为这用力的一巴掌,何代宸甚至眼神就清明了不少。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爷爷。 可接下来,还没等他说出一句斥责的话,何文良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父亲孟浪,你更孟浪,既然你身为你父亲的长子,那就替他把处罚给背过来的。”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何家的一员了。” “你被放逐了。” 他做出了选择。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勾。 这场博弈,貌似还是他赢了。 啧啧啧。 梦清啊梦清。 任你看到的东西能多上一些,但又有什么用呢? 你该输还是得输。 可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却再度滋生。 “噗嗤。” 一柄长剑,毫无征兆地从后心直入何代宸的心口。 何代宸惊异地回过头。 看到的,却是一张狰狞的脸庞。 “去死吧!” “该死的小子。” 又是一出父杀子。 局面,还有变化? 第129章 被忽略掉的人 “你是说,明日寿宴,会有人对何代宸下手?” 水榭天楼上,白忘冬隔着屏风换衣服,谢采纭抱着肩膀站在外面,背对着他开口说道。 “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果然洗一澡能够让人神清气爽。 禁闭室里什么都方便,就是这洗浴条件跟不上。 白忘冬系着身上那复杂的衣带,隔着屏风缓缓道。 “对方又是把何代宸掳走,又是费尽心思给他栽赃罪名,就是不想让何代宸再出现在寿宴之上。”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何代宸若是出现,那一定会给他们的计划造成不好的影响。” 白忘冬臂弯搭着崭新的外袍,光着脚踩着地毯走出了屏风。 谢采纭扭过头。 被他这刚刚出浴的样子给狠狠地震了下小心脏。 有一说一,也怪不得这家伙平日里总是那么自恋。 这张脸确实很能打。 尤其是现在沾了水…… 不过,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价值的合作伙伴才是真的可缺,她谢采纭比起美人来说,更加在乎事业。 更何况,她可太清楚这副皮囊之下,装着的是怎么样一个性格恶劣的灵魂。 “那,按照你现在的说法,这些人也对何家有所求喽?” 也是,如果只是为了让白忘冬的计划进行不下去,那这又是杀人,又是抓人的,未免也太有点损人不利己的意思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何代宸的绑架和栽赃里至少有两方势力参与其中。 这里面要是没什么好处的话,那可就太逗了。 “所以,何代宸的消失会对谁有利呢?” 谢采纭一念至此,问出了这个问题。 “好问题。” 白忘冬把外袍披在身上,把额前的发丝给撩开。 这快一年的时间了,他的头发也算是长了个半长。 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为了避免头发的问题引起别人注意,他当时是剃了个光头,告诉罗睺是被火燎了的。 现在这头发长起来,也算是重头再来了一次。 他熟练的走到了窗户前,直接坐到了那宽大的窗台上,看向了外面的夜景。 “我也不知道。” 他现在连那群老鼠们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判断出何代宸没了对谁有利呢? 不过…… “不管对面想要什么,我们只需要做到一点就可以了。” “什么?” 白忘冬回过头,看着她眯起了眼睛,嘴角带着笑意。 “只要能看到他们想做的事情做不到,那我就会很开心。” 博弈的精髓,就在这里。 …… “噗嗤——” 血花飞溅。 任谁也没能想到,居然真的能亲眼见到亲父杀子的画面。 只不过,那原本冲着何代宸后心直入而去的长剑被一只手掌给挡开。 那长剑刺穿了那只手掌,然后偏移了一个方向,虽然也刺入了何代宸的身体,可却并没有击中要害。 血迸溅而出,溅到了何文良的老脸之上。 何文良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自己的儿子…… 险些杀了自己的孙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快到在座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只不过,他们在发愣,当事人却不能发愣。 尤其是那被刺中的两人。 一个是何代宸,一个是装扮成六扇门的锦衣卫领队。 何代宸回过头来的那一刹那是三观破碎的。 虽然他的三观早就已经碎了一地,可看到握剑的人是他亲爹的时候,他那本来沉寂下来,已经心若死灰的小心脏又猛地跳了一下。 他要杀他爷爷,他的父亲要杀他。 这何家,从上到下,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 “滚!” 那被刺中手掌的锦衣卫眉头紧皱。 下一秒,他就猛地朝着前面一踹。 扑通。 那何运启的身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朝着后面飞了出去。 这一脚踹出,那锦衣卫都愣了一下。 不是…… 就这么容易? 刚才那一剑可快到了让他们所有人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他从一进何家的门就时时刻刻防备着这突如其来的杀招,恐怕这个时候也会来不及护住何代宸。 就是刺出这样一剑的何运启,被他这么一脚给轻易的踹出去了? 这多少有些不太正常。 可下一秒,不正常正常起来了。 何运启的头发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变白,他的面容骤然苍老。 紧接着,他吐出一口黑血。 气息萎靡到了无法让人相信的地步。 燃烧自己的精血和寿命,只为了刺出这一剑! 这人疯了吧? 他连忙转头看向白忘冬的方向。 而这个时候,紫云儿也一脸的震惊,她扭过头看向白忘冬,疑惑问道:“何代宸是咱们选中的人,何运启是他们选中的人,他们用自己选中的人的命去杀我们选中的人,这是要两败俱伤吗?” “两败俱伤?” 白忘冬幽邃的目光微微闪烁。 “这明明就是nb。” 这个人准备了不止一套方案。 第一方案自然是何运启。 可若是何运启没有成功,那他的作用就是要拖着何代宸一起去死。 将双方扔出的筹码全部归零。 这是他最后的利用价值。 而第二方案的话…… “我倒是差点忘了,这群人手里还捏着一个备用的人选。”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谁?” “何家长房的嫡次子,何代昌。” “何代昌?!!” 紫云儿愣了。 “他只是一个纨绔。” “可那又怎么样?”白忘冬淡淡道。“他也是嫡长一脉的顺位继承人。” 如果这同归于尽真的成了。 那在何运启和何代宸都不在的情况下,何代昌这个嫡次子自然就是何家长房的继承人。 从何文良的二子何运行离开京城的那一刻,何家家主的位置就已经和这一脉没了关系。 “有点离谱。” 一想到何家之后要交给何代昌那个败家纨绔的手上,她就觉得这件事离谱。 “有什么好离谱的,最现成的例子不就摆在那儿吗?” 你瞧瞧,何代昌这一步就像不像是走了建文的剧本的呢? 只不过…… 感受到那锦衣卫朝着他投来的目光。 白忘冬微微歪头,眸光幽深。 nb都已经失败了。 那还有没有第三步棋能够走呢? 下一秒,这个答案就脱颖而出。 那周围波动的水纹告诉白忘冬。 真的有! 第130章 突然出现的海市蜃楼 “在何文良的心里,何代宸的地位一定是要比何运启要高的。” 坐在摇摇椅上,蓝色短发女子身体前倾,伸手烤着火炉说道。 “可咱们和白忘冬那厮的诉求又不一样,咱们要的何家堡,那自然要挑好掌控的人选了。” “那要是失败了呢?”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抱着剑的中年男人。 “失败,只要能让何代宸不出现在寿宴上,那何运启就是何文良唯一的选择。” “不过嘛~” 梦清公主…… 不对,应该说是蓝葵,她抬起头来,那水蓝色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 “哦~何代宸会被人给抢回去,这群建文余党水平还真是够菜的,也是,白忘冬不可能没有布置。” “我去把人再给抢回来。” 那抱着剑的男人淡淡道。 “迟了。” 蓝葵摇摇头。 “你还是去接应一下秦空吧,谢采纭可不好对付,他想脱身至少也要脱层皮。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万法道的底子打的还不够牢靠。” “不急,也好让他练练手。” 听到蓝葵的话,抱着剑的中年男人果断摇头。 “让他受受挫也挺好的。” 姓秦的小子太傲了,适当的受一受打击也是好事。 “那照你这么看,明日寿宴何代宸一定会出现,那我们的安排……” “还照常啊。”蓝葵轻轻一笑。“只要能赶在白忘冬出手之前让何运启出场,未尝不能赢下这一程,我也想看看,看到何运启出场,那家伙会不会急着跳脚。” “那若是何运启不成的话……” “那就让他杀了何代宸。” 蓝葵说到这里看向了角落里的那道身影。 “绯蛛,你准备的毒可千万不要掉链子啊。” “你才是不要掉链子。” 角落的阴影里,娇笑声响起。 “调毒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你以后就不要麻烦我了,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毒有什么好玩的。 大蜘蛛才有意思呢。 呜呜~ 说起这个她就想哭。 也不知道她的阿蛛怎么样了,被那个耍剑的黑心女人抢走以后,有没有吃得好,穿的暖,那群人有没有虐待它? 她可怜的阿蛛啊。 果然耍剑的就没一个好人。 “你在想很失礼的事情。” 抱着剑的男人就像是有所感一样,抬眸朝着她看了过去。 所以说,这人的直觉为啥就这么准呢? 真的不是会读心吗? “哼。” 绯蛛娇哼一声,没回他的话。 她就是怕蓝葵一会儿劝起架来劳心劳力,才不是害怕这人劈碎她的蜘蛛,不是! “只要何运启和何代宸一死,那何代昌这个人就能够用到了。” 抱着剑的男人也没搭理他,而是看着蓝葵继续说道。 “可……若是何运启失手了呢?” “你还真会给人泼冷水。” 蓝葵翻了个白眼。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白忘冬能预料到她想要杀掉何代宸的事情吗? 又或者说,他能够想到自己会让何运启和何代宸同归于尽吗? 会不会的,也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反正…… “大不了最后,就勉为其难的把白忘冬选中的人给抢过来呗。” 蓝葵微微一笑。 “那家伙眼光好,选中的一定是最好的那个。” 若真的是把她所有的计划都给破坏了。 那她就只能是不好意思了。 …… “乾坤术!” 白忘冬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周围的水纹。 一个名字瞬间就跃出了他的脑海。 海市蜃楼! 梦清公主! 他拍桌而起。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那出现在何代宸身边的熟悉身影。 即便只是见过一面,可这人的样子,他一直都没有忘。 他可太想见到她了。 “好久不见。” 蓝葵就这样站在何代宸的身边。 也不去管那被水绳捆住,不断挣扎的何代宸。 她就这么俯视着白忘冬,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而周围的所有人这个时候就像是静止不动了一样,整片空间当中,就只有何代宸、白忘冬和她能够活动自如。 明明能够将他也一同排除在外的。 可还让他也进入了这片乾坤。 这算是一种侮辱方式吗? 白忘冬突然就笑了出来。 不过…… “你还真够大胆的,如果你真的那么了解我的话,应该会知道,既然我见过了一次你的海市蜃楼……” “那你就一定想好了破解的方法。” 蓝葵直接打断他的话,开口说道。 她目光很认真地看着白忘冬,淡淡道。 “我知道。” 现在这个时间段,除了白忘冬自己之外,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眼前这人。 “那你就应该知道,何代宸你带不走。” “可我觉得我能带走。” “这么有自信?” “那当然是很有自信。” 蓝葵目光闪烁。 “有人和我说过,信息差是一种很好的武器,当你手里捏着的底牌一多,别人就会不知道你下一步棋往哪个地方去走。” “未知,是最大的优势。” “这话……说的还蛮有道理的。” 白忘冬很认可地点了点头。 “但是吧……噗嗤。” 他突然笑出了声,捂着自己的嘴,抬起眼眸看向了站在那里的蓝葵,然后怯生生地问道。 “可是可是,那人就没和你说过另一个道理吗?” “什么?” 蓝葵微微皱眉。 白忘冬放下手,脸上全都是玩味的笑容。 他微微歪头,眼中涌上了一层薄薄的混沌。 他指了指她,然后说出了这样的四个字。 “小心身后。” 蓝葵的瞳孔骤然紧缩。 紧接着,一只手掌就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瞬间就化作一团水,碎裂在了原地。 那里,一道嘴角溢血的身影站在原地。 他死死盯着白忘冬的方向。 目光复杂到了极致。 可白忘冬看他的目光却是十分的坦然。 水流在这乾坤当中翻涌。 下一秒,蓝葵的身影就再度凝结而成。 她看着那踉跄站起的何代宸,美目当中闪过了一丝的疑惑。 可紧接着,她水蓝色的眼眸中就仿佛闪过了什么,皱起眉头,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原来如此。” 白忘冬没找到破除海市蜃楼的方法。 而是找到了能够破除海市蜃楼的人。 哗啦! 就像是穿过水幕的声音。 那道倩影闯入了蓝葵的视线。 她手中捧着一个香炉,看着蓝葵的方向微微一笑,笑意森寒。 她对海灵族的女人可向来都没什么好感。 第131章 蓝葵 海市蜃楼是门乾坤术。 它很厉害。 它也很复杂。 想要研究出能够破除掉它的方法,一定会浪费很多时间。 他对这东西不怎么感兴趣。 唯一能让他对此提起兴致的,估计也就只有“梦清会用海市蜃楼”这件事。 既然他不想研究,那该怎么办呢? 方法很简单。 直接摘别人的果子吃不就好了吗? 恰好,他认识的人里,有一个貌似因为陈年旧事对海灵族态度算不上太好的人。 她要是没研究过海市蜃楼这门海灵族的招牌乾坤术,白忘冬是万万不信的。 所以…… 想要抑制乾坤术,方法很简单。 摇人呗。 “林昭月……” 看着突然出现在这方乾坤当中的人。 蓝葵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小姑娘,蓝心诺是你什么人?” 林昭月出现在这里的第一时间,就问了这个问题。 白忘冬站在一旁静静吃瓜。 蓝心诺,大概就是很多年前和罗睺三人组有过渊源的那位海灵族女子吧。 听林昭月这语气,她对这个人怨气还不小。 看到林昭月出现,又看了一眼那踉跄站起来的何代宸,最后,他看向了始终保持着微笑的白忘冬。 无奈地一笑。 这还真是准备得够彻底的。 白忘冬这是妥妥冲着要活捉她的布置来的啊。 她摇了摇头。 转头看向了问话的林昭月,脸上挂上了一抹和善的笑容。 “在下蓝葵,见过林医师。” 蓝葵微微行礼,行的是晚辈的礼。 “蓝心诺,是我的大姑姑。” “她嫁人了吗?” 林昭月笑眯眯地问道。 “还没有。” 蓝葵无奈摇头。 她知道林昭月接下来想问什么。 “从未嫁过人,也没有嫁人的打算,她心里一直记挂着您三人,她同我说过,很珍惜和你们之间的友谊。” “呵。”林昭月轻笑一声。“还没嫁人……害人不浅。” 嘶—— 这句害人不浅可给白导整出灵感来了。 这三人组曾经到底和这位神秘的海灵族姑姑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好奇,好奇,好奇。 他要是把罗睺给灌醉了,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来这段往事。 任他千杯不醉,可老子喝青果酿,他喝酒,就不信他不倒。 不过…… 即便白忘冬给她准备了这么多布置。 “何代宸我今天还是要带走。” 蓝葵淡淡道。 那语气中自信让白忘冬眉头一挑。 林昭月手中的那个香炉就是破除海市蜃楼的道具,而且他来之前早就让张月英带着人把这何府上上下下围了个水泄不通。 没有了海市蜃楼的加持,蓝葵的这份从容是从哪里来的。 难不成,她真的以为能够从这重重包围当中,带着何代宸离开吗? 她能! 当蓝葵脚下的灵阵亮起来的那一刻,白忘冬的瞳孔骤然紧缩。 一种强烈的空间波动在这方乾坤当中涌起。 传送仙阵!!! 什么时候?!! 对方居然还有一位修为如此精深的仙阵师? 如果这个时候打破空间能不能来得及! “三途鸦!” 漆黑的渡鸦划破空间从落到了他的肩膀之上。 下一秒,那漆黑的光芒就涌入到了他的身体。 血色的眼影和黑色的羽衣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身上。 半鬼化.三途鸦。 “小珊。” 蓝葵轻声叫道,身影骤然出现在了何代宸的身边,那传送仙阵骤然扩大,将他们两人都给容纳在了其中。 “站住!” 白忘冬声嘶力竭地叫道。 他眼中涌出一个黑洞旋涡,马上就要将他给收拢在内。 他的表情当中有些焦急。 明明人就近在咫尺了。 可为什么…… 蓝葵淡笑着看着白忘冬。 手掌死死压着重伤的何代宸的肩膀。 还是那句话。 信息差…… 未知…… “以汝之矛,攻汝之盾。” 蓝葵喃喃道。 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白忘冬现在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可真让人觉得舒爽啊。 她以前可很少见到白忘冬有这种破防的时候。 回去以后,一定要去登仙阁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白忘冬现在的这个表情。 但就在她的身形即将消失的那一刻。 她那水蓝色的眼眸当中突然就闪起了一道神光,紧接着,一个个画面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当中。 她瞳孔骤然紧缩,哂然一笑。 这是被气笑了。 下一秒,她就松开了压着何代宸的手。 “白忘冬,你够狠。” 来这手! 演的可真好啊。 连她都差点被白忘冬现在这破防的表情给骗到了。 她用力在何代宸的肩上一推。 哗啦。 何代宸的身体迅速朝着白忘冬的方向飞了过去。 紧接着,她的身影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无影无踪。 走之前给白忘冬留下的,就是那“恶狠狠”的目光。 白忘冬焦急的表情重归平静,那即将将他包裹的黑色旋涡瞬间破碎,他站在原地,伸手将何代宸给接住,目睹着蓝葵那干脆利落的离开。 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走的可真够着急的。 白忘冬将何代宸给放在地上。 紧接着,他身旁紫沼出现,伸出锋利的利爪在何代宸的眉心轻轻一点。 下一秒,一滴墨紫色的毒液就顺着紫沼的利爪没入到了她的手心。 紫沼退下。 白忘冬眼睛微眯。 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和笔。 他看着上面的内容。 在“读心术”上给画了个叉叉。 然后又通知在“全知术”上画了个叉叉。 再在“卦术”上画了个叉叉。 一堆的名称上面都是叉叉。 最后留下的无非就两个。 “预知梦”和“未来视”。 白忘冬看着这两个名称,犹豫了一下,然后先在预知梦的后面打了个勾,然后又在未来视的后面打了个勾。 然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这次何家寿宴上最大的收获。 如果刚才蓝葵没有放下何代宸的话,那第二个结论是真的得不出来的。 何代宸就是他最后的一次试探。 这次试探也终于让白忘冬看明白了蓝葵的成分。 这女人,怕不是在大梦十三年之后,即便是醒来了也能够具备短暂看到“未来”的能力吧。 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够那么详细的去调整计划中的每一步。 啧啧。 果然。 这世上的挂如同牛毛一样的多。 他这卑微的九十九只鬼灵简直上不了台面。 预知梦加未来眼。 这和重生之后带着预知未来的能力有什么区别。 这货怕不是才是时代主角吧? 淦! 他真的快瑟瑟发抖了…… 超兴奋的那种…… 第132章 围府 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 白忘冬搓着手,目睹着蓝葵离开。 就算是不目睹也不行啊,那传送仙阵来的又突然又迅速,而且这么用灵目一看,那繁杂的阵印简直让人头大如斗。 破解之法绝对不是瞬息就能够想到的。 白忘冬即便是站的老远,也能感觉到那仙阵里冒出来的浓郁的古朴气息。 布置出这仙阵的人,这传承的来头绝对不会小。 如果要查的话,就薅住那几家仙阵世家,阵法仙门去死命查呗,总能找到一个源头。 未知确实是最大的底牌。 这话白忘冬是相当认可的。 可随着底牌一张一张掀开,终究会走到全部暴露的一天。 到了那个时候,这牌局的成败,也就算是能够定下了。 当然,若是蓝葵能够在这之前赢下他,那就是他输了。 “和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打牌……” 啧啧啧。 这感觉,貌似还真的挺不错的。 尤其是白忘冬严重怀疑,从那疑似十三年的预知梦里,这个人对他有了很充分的了解。 一个很了解他,而且很有可能知道未来十三年的世界走向,并且还能够通过实时的未来视去调整失误的人。 和这样的人…… “玩起来才有趣嘛。”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少厉害的人啊。 啪嗒。 大概就在蓝葵的身影消失了两三秒之后。 那周围的水纹突然就一下子碎开了。 就像是水幕落下,清脆的水溅声响起。 白忘冬甚至都能够看到那在空气中瞬间消弭的水花。 紧接着,周围那静止不动的人影突然就恢复了正常。 不对,应该说。 是他们又重新回到来了正常的空间。 乾坤术。 当真神妙。 何文良都呆住了,就在那一刹那的电光火石,他亲眼目睹着自家的孙子消失不见。 再然后,这一眨眼,那气息衰弱的儿子身边就蹲了一个女人。 他也认出了这女人是谁。 林昭月。 锦衣卫的医师。 这京城,不对,大明上下排得上号的圣手。 他有些恍惚,随即环视一周,寻找着自家孙子的踪迹。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白忘冬身边那躺着一动不动的身影。 这,到底是…… 噌—— 而就在这个时候,无数的拔刀声响起。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嘈杂,一道道人影鱼贯而入,直接冲进了何家的宅院当中。 这一群人穿的全部都是六扇门的制服。 何家这是捅了六扇门的窝了吗? 紧接着,这群六扇门的人让开一条道路,一道高挑的倩影迈着长腿从那人群之后走出。 她站在为首的位置上,冷冽的目光扫了一眼这满院子的宾客。 “六扇门捉拿嫌犯,闲人退避。” “这是何老大人的寿宴,即便是抓他的孙子,那也要分个时候吧?” 就在这个时候,宾客中坐在前几桌的人里站起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他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这群六扇门的捕快,语气颇为强硬,一看就是有底气的人。 “这位大人若是有意见可以去找上面的人,六扇门秉公执法,向来不通人情。” “胆大妄为!” “你若是阻挠六扇门缉凶,那也是胆大妄为。” 这领头的女人压根就不鸟他,直接就开口怼了回去。 “你……” 那老头还想要再说什么。 可这个时候,何文良却开口了,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的疲惫,整个人目光都有些黯淡:“今日之事,是我何家唐突了各位,老夫向各位赔罪。” 他抬起手来,朝着周围的人行礼道歉。 那站起来的老头眉头一皱,刚想要说些什么,可何文良却第一时间抬手将他下面的话给堵了回去,然后继续说道。 “各位祝寿的心意,我收到了,但还请各位先散去了吧,我何家要闭起门来处理家事了。” 面子不面子的,今日一过,他们何家在这京城当中还能有什么面子。 至于拂了别人的面子…… 呵呵。 现在这种时候,哪里还用得着在意这些。 这锦衣卫都带着大部队上了门,生死存亡之际,面子,那就是狗屁。 “各位大人,老爷们,请吧。” 穿着六扇门制服的人集体让开道路。 那些宾客相互看了一眼,脸色不虞地从座位上离开,一个接着一个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他们其实是不想走的。 可那些寒光泠泠的钢刀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六扇门的行事风格有这么强硬的吗? 不过算了,反正今天也亲眼看了不少的瓜了,回去就和家里人分享。 可以预见,今日之后,何家恐怕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何家今日开宴的时候有多热闹,这个时候走的人排的队伍就有多长。 何文良站在台子上,亲眼目睹着这一个个宾客走出何家,他的目光复杂至极。 他的六十岁,过的和旁人有些太不一样了。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这群宾客才一个一个的走完。 现场就只剩下了何家的人和这群穿着六扇门制服的人在了。 哦,不对。 白忘冬和紫云儿也在。 见到人都走的干净了。 那六扇门为首打头的那女人这才掉过头朝着白忘冬看了过去。 白忘冬点点头。 女人抬手,握拳。 哗啦。 那些穿着六扇门制服的人统一收刀,紧接着,这些人第一时间散开,朝着何家各个角落小跑而去。 哗啦啦的脚步声不断响起。 很快,这群人就将整个何家上下都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后,这女人就大步朝着白忘冬的方向走了过来。 “适应的挺快啊。” 见到她走来,白忘冬熟稔地揶揄道。 “这才当了几天,就这么熟练了。” 女人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开玩笑,她之前好歹也是张家村这一代排名前列的天骄,现如今又是张家村实质上的领头人,带几个人对她来说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锦衣卫这一套,她看看就会了。 没错。 这就是被招安的张月英。 一个一入锦衣卫就被授予副百户官阶的人。 啧啧啧,真让人感慨啊。 想想寒水君白忘冬,根正苗红,天赋异禀,靠着自己的实力在锦衣卫打下了“寒水君”的名头,任务的完成率也算得上是锦衣卫天骄的前列。 可就是这样,白忘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才是个快要晋升百户的副百户。 结果人家这刚被招安的人,一来就是个副百户。 这差距…… 不如当初当个逆贼,走一走招安路线呢? 这至少少走十几年的弯路啊。 开个玩笑。 罗睺之所以给张月英一个副百户还是因为她身后的张家村和那张家村养殖基地。 要是算上这些,一个副百户还真的是给少了。 不过现在不提这个。 还是先处理正事。 白忘冬抬起头看向何文良的方向。 结果这小老头也把目光投向了他。 什么叫双向奔赴,这就叫双向奔赴。 两个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一个表情阴沉,一个满是微笑。 再然后,白忘冬就朝着下面踹出了一脚…… 第133章 深藏不露的何文良 看,看什么看? 这老头咋还看着他不撒眼了呢? 是被他这盛世美颜给吸引了吗? 啧。 又是一个贪恋他皮囊的人。 但很可惜,白忘冬没有喜欢让糟老头子盯着的癖好。 于是,在何文良的注视下,白忘冬果断一脚踹在了他旁边的何代宸身上。 “宸儿!” 何文良惊呼。 嘭! “咳咳!” 这一脚的效果是相当的给力的。 原本晕厥过去的何代宸瞬间就被踹醒了过来。 一口瘀血从他的口中吐出,他目光先是有些呆滞,可很快,他就驱散了脑袋里的昏胀,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他看到的就是那坐在他旁边,刚刚收回腿,然后翘起来的白忘冬。 看到白忘冬那张脸,他的神志瞬间清明。 一段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怔怔地呆在原地。 看着这熟悉的院落,那满脸担忧的祖父,还有那被穿着六扇门制服的人拦住的弟弟妹妹。 他瞬间觉得恍如隔世。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何运启。 他的亲生父亲。 险些要了他命的亲生父亲。 就这样呆了十几秒,他突然笑出了声。 这笑声有些悲哀,有些自嘲,有些……羞愤。 他扭过头看向了白忘冬,那素来意气风发的脸庞上多出了几分颓废。 “整个何家,成了你们手中的玩具。” 这是多么荒谬的一天啊。 “宸儿!” 见到他醒来,何文良第一时间就快步朝着他大步走了过来。 但两个锦衣卫很迅速地就拦在了他的面前。 白忘冬挥手。 那两个锦衣卫后撤一步,让开了路。 何文良很顺利地就来到了何代宸的身边。 何代宸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祖父,代宸对不起您……” 如果他能够对何文良更加的信任一些,那他就不会入了白忘冬的套,之后也就不会有今日提剑刺杀这一幕了。 他知道的,在刚才的时候,他是真的存了要和祖父同归于尽的念头。 “无事,无事,无事。” 何文良就如同是失而复得一般,死死抓着自己这好大孙的手,即便是把何代宸抓疼了也不放开。 他眼中的惊慌已经到了一个异常的状态。 这抹异常被白忘冬全部捕捉在了眼里。 白忘冬轻笑一声,看向何代宸:“也许你臆想中的那个答案不是假的呢?” “闭嘴。” 何文良大吼一声,朝着白忘冬看了过来。 那样子,就像是护崽的雄狮,整个人怒目圆瞪,就像是白忘冬再说一个字就要将他撕碎一样。 白忘冬被这眼神给逗笑了。 他脸上的笑容极速收敛。 下一秒,他直接飞速伸出手,落在了一旁锦衣卫腰间的刀柄之上。 握刀,拔刀。 唰—— 刀光亮起。 刀王杨霸山说过,白忘冬不是练刀的材料,他在刀道上的天赋一塌糊涂。 所以从那之后,白忘冬的刀就死抓一个字。 快。 只要刀够利,他挥得够快,就可以斩断任何的章法。 这一刀在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时候挥出,以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直接就抵达了何文良的心口。 何文良瞳孔一缩,身体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应,朝着后面一倾。 刀锋划破了他的衣衫,一连串的血珠飞溅。 一道狰狞的血痕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胸口,大片大片的血迹渗出衣服。 这一幕吓呆了何家的人。 高台上的老夫人甚至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厥了过去。 “何大人,藏的挺深啊。” 白忘冬转着手里的刀,玩味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刚才那一刀,何文良若是躲不开,那基本上半条命就没了。 但他躲开了。 这就更说明问题了。 何文良的资料上写的可是修为平平,不善动手。 这一刀,白忘冬用了十成力,修为“平平”的人可躲不开。 也许是疼痛让暴怒发疯的何文良清醒了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的伤口,然后就抬起头,看向了白忘冬。 他此刻的表情归于平静。 这老货变脸变得还挺快,刚才还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现在就冷静下来了。 白忘冬还真觉得以前小看这人了。 也是,一个能在京城当中藏这么久都不被人发觉的建文逆党,能力要是弱了,早就落得一个全家流放的下场了。 “谈谈?” 老头开口说道,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却异常的强硬。 “谈谈?” 一样的两个字却是不一样的语气。 比起何文良的平淡,白忘冬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的玩味。 “既然要谈,那就有礼貌的谈,随随便便瞪别人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的错。” 何文良淡淡道。 随即,他直接抬起手掌,朝着自己的心口之上猛拍一掌。 嘭—— 这一掌是带着灵力的一掌。 一掌下去,何文良脸色一白,嘴角溢出鲜血。 他抬起眼眸看向白忘冬,淡淡道。 “够了吗?” 好狠的人。 即便是紫云儿都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以在场之人的眼力,自然能够看的出来何文良那一掌的强度。 那是真真正正要把自己搞成重伤啊。 可他狠,有人比他更狠。 白忘冬盯着他,身体前倾,然后,摇了摇头:“不够。” 开什么玩笑,什么时候求人原谅是这种态度了。 怎么着?你打自己一巴掌,然后理直气壮地问一句“够了没”这就算是道歉了?原不原谅不应该是被道歉的那个人决定的吗? “继续啊。” 白忘冬微微歪头,语气凉薄。 “我看看你还能撑得住几掌。” 嘭—— 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何文良直接又是一掌击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白忘冬眉头都不带颤一下的。 紧接着,又是一掌。 然后,又是一掌。 三掌下去,这妥妥是要了何文良的半条命。 而就在第四掌紧随其后要落下的时候,何代宸的手掌直接抓住了何文良的手腕。 他死死咬着牙,抬头看向了白忘冬。 目光闪烁着凶光。 “白忘冬,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答应他的事情? 还有这一茬的吗? 哦,想起来了。 白忘冬眨眨眼,看向何代宸,然后嘴角微微勾起。 又轻飘飘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继续。” 第134章 何文良的秘密 “继续。” 白忘冬的话语一出。 何文良几乎第一时间就挣脱开了何代宸的手掌,然后又是一掌朝着自己的心口砸了过去。 “祖父!” 何代宸话音刚落,“嘭”的闷哼声就紧随其后响起。 何文良一口鲜血猛地朝着旁边吐出。 紧接着,他的气息再度萎靡一层。 “白大人,这下马威也给够了,是不是该谈正事了。” “什么下马威,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忘冬眉头一挑。“我都说了,我就是想看看你能撑得住几掌。” 白忘冬从椅子上滑下来,就这么蹲在了何文良的面前。 语气轻淡,目光玩味到了极致。 “挨了这么多掌都没死,何大人,你藏的是真的够深的。” 那一掌一掌的,力度大的离谱。 一般人要是挨上这么多掌,这个时候恐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甚至有可能半条命都会被打的支离破碎。 可何文良现在除了气息有些萎靡之外,居然还能正常对话。 这修为,真的是深藏不露了。 锦衣卫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了京城里还有着这么一号人在啊。 就冲刚才那几掌的表现,白忘冬都不觉得他出手能稳稳地压住何文良。 这样的一个人,这么多年都是这般默默无闻的吗? 为了什么? 想要什么? 又或者说,其实他只是表面上的默默无闻,实际上在暗地里还有个百特曼之类的身份的不成。 每天在暗夜里守护京城的正义使者。 打击京城不法分子的超级英雄? 哇塞,想想就很帅。 可惜啊。 这老头不穿紧身服,也不戴面罩。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藏着自己的实力,一直在京城里蜷着的小老头罢了。 白忘冬目光扫过那群愤慨的何家人,心里突然就有了答案。 “果然……” 白忘冬扭回头重新看向了何文良。 他的目光异常的平静,可不知道为什么,纵使是何文良这个时候心里的某处地方也有些发慌。 “你真的不正常。” 之前白忘冬给何文良的评价是一个“极端的病态家族主义者”。 但现在的话,白忘冬更愿意把这个名称换成是“‘家族’的仆从”。 何文良太卑微了。 即便他是何家一言九鼎的顶梁柱,可他的活法却是一直依附于“家族”之上。 他是为了何家活着的。 何家的每一个人在他的心里都有着数一数二的地位。 而在这每一个何家成员排列之后的末端,才有着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位子。 和“寄生虫”不一样,他这完完全全是将自己的一生都活成了“家族”这两个字的仆从。 简单来说,就是这人心理有病,而且是大病。 不过这样一来,对自己而言,反而更加合适一些。 白忘冬拍手。 那些穿着六扇门制服的锦衣卫瞬间就有了动作。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爷爷,爷爷,救我们啊。” “你这六扇门的恶贼,改日我绝对会让我爹参你们的。” “放开我,放开!” 何家人被锦衣卫强制地从这里带走。 何文良看着这一幕没有作声。 他知道,白忘冬不会伤害到他们的。 因为这就是限制他的筹码,每一个都是。 很快,这里除了何文良和何代宸之外,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何家人在场了。 刚才留着这些人在这里,白忘冬也是想要用这些人来看看何文良的反应,现在测出来了,那自然就不能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听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了。 带走带走,通通带走。 眼不见心还能静一静呢。 你瞧,何文良这视线里没有来自家人捣乱,那目光一下子就又沉稳平静了许多。 “何大人,要不然你先站起来,我们坐着谈。” 白忘冬这阳光满面的样子,可真的是看不出来刚才那个喊“继续”的人是他。 白忘冬这么说了,何代宸自然也就扶着何文良从地上站了起来。 爷孙俩相互扶持着走到了椅子边上,何代宸将自己的爷爷放到了椅子上面,然后,他就站在了何文良的身后,一动不动地盯着白忘冬。 如果白忘冬敢对何文良不利,那他就会第一时间出手。 “你在建文逆党当中是什么身份?” 白忘冬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 “甄先生。” “甄先生?你是真先生,所以才会有一个假先生对吧?” “对。” 何文良果断点头。 “真假相依,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你们两个谁是上下级?” “平级。” “那这个名字是从什么时候落到你身上的?” “什么时候?” 何文良话语微微一顿,随即轻笑一声。 “白大人,你想错了,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从……建文的时候,我就已经是‘甄先生’了。” 白忘冬眼睛一眯。 等着他后面的话。 既然都已经决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给说出来,何文良也不打算有所隐瞒了。 他越是隐瞒,何家的危险就越大。 目前若是只有一条生路的话,那就只能是是眼前的这位白大人了。 “建文二年,我奉建文帝的密旨,同贾先生一起创办了一个脱离于锦衣卫的情报组织,这方势力只听从皇命,不得为外人所知,所以也就没留名字。” “而这方势力的作用就是监察京中百官,其中也包括了……锦衣卫。” 也包括锦衣卫? 那也就是说,建文其实对当时的锦衣卫并不信任。 所以这才会另外组建了一队特务小组来充当自己的耳目。 “那段时间,我们得到消息会比锦衣卫要快,我们处理事情的速度也要比锦衣卫快。” 可以这么说,在那段时间,锦衣卫的大部分职能其实都是落在他们身上的。 锦衣卫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抓人。 这个环节是他们这些躲在暗处的人不能去做的。 他们没有像锦衣卫那样光明正大的身份。 他们就像是躲在暗处的老鼠,在注视着这处时时刻刻暗流涌动的城池。 “所以贾先生的身份你知道吗?” “是昔日建文身旁的一个老太监。” “亲信?” “绝对的亲信。” “那你呢?也是建文帝的亲信?” “……” 何文良沉默了片刻。 最后摇了摇头。 “不是。” 不是? “那为何……你会与他平级?” 一个亲信,和一个非亲信。 结果一个假,一个真…… 何文良是怎么混到甄先生的位子上的。 就因为他能力出众? 白忘冬可看过他资料,这老头在建文的时候就藏起来了,扮猪吃老虎,需要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头猪。 所以为何建文会选择一个普普通通的猪呢? 听到这个问题,何文良目光微微一滞。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赋予了全部希望的大孙子。 可以的话,他真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接受事实。 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他没的选择。 “可能是因为……” 他转回头,和白忘冬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然后淡淡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以前做过同样的事吧。” 第135章 前尘往事 何文良,出身世家,文才卓越。 年少之时曾是家乡有名的神童,科考中举之后,应当入京为官,可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留在了家乡。 几十年之后,他赶在洪武结束的尾巴重新有了入京城为官的机会,于是举家迁往京城,一直到现在。 这是何文良的资料上所写的内容。 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六扇门,关于何文良的经历描述的都十分的干净,根本让人看不出来半点的异常。 这么多年来,何文良也是这样告知周边的人的。 说了好些年,即便是假的这个时候也成了真的了。 不过,要说这是假的倒也不算。 毕竟这里面大多数内容都是真实的。 唯一不真实的,是那段被刻意抹去的内容。 资料里的故事是删减版。 而未删减版的何文良,和很多人想的……都不一样。 何文良,出身世家,这没错。 只不过这个世家不是一般的世家。 何家堡。 在漳州立足,虽然平日里名声不显,可它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庞然大物。 漳州府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一个以暴力手段发家,大多数生意都见不得光的一个家族。 如果朝廷打击黑恶势力,那在漳州府首先要被当典型的绝对就是这位。 何家堡世代传承,他们世世代代沾的血恐怕要比一场战争死的人都要多。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族,却出了一个喜欢读圣贤书,一心想要入朝为官,承担起天下黎民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叫做何文良。 他很聪明,就像是资料里写的一样,他自小就是漳州府有名的神童。 他是何家堡的大公子,嫡系血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何家堡的一切未来都应该由他来继承。 但他厌恶自己家族的生意,厌恶自己家族在这世间立足的方式,更厌恶那家族世世代代的血腥传承。 他想要学圣贤,当好官。 这是他的毕生理想。 又岂是区区一个何家堡传承能够动摇他的? 年少之时,他一直在为此和家族做着斗争。 处处争斗,处处争斗。 他的光芒在阴暗的堡垒里显得太过于刺眼,让那些习惯了活在暗处的人觉得膈应和不自在。 有人说他浪费了大好的资质,蹉跎于几本酸儒之书。 又有人说他天资聪颖,天生就该继承何家堡,不该违逆天命。 他对此嗤之以鼻。 所幸他有一个很好很好的父亲和一个很好很好的弟弟。 很好很好的父亲说:“为父身子还算是硬朗,能给你撑得起这一片天地,你尽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爹这里,永远会给你留一条后路。” 很好很好的弟弟说:“哥,你就实现你的理想和抱负,何家堡,我替你守着,如果有一天你厌恶了京城的纷纷扰扰,到时候再回何家堡,何家堡永远都是你的,也只会是你的。” 管其他人如何去说,有他们两个人在,何文良就会觉得自己的身后站着千军万马。 他有着天下最大的底气。 所以,他一路考,一路过,最后进京赶考,一次及第。 那一天,他风光无限,觉得未来必能一展宏图,成为天下良臣。 但同样也是那一天,他收到了家中噩耗。 那个对他来说,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父亲重伤濒死,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口气在。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何文良觉得天都塌了。 那本该欣喜若狂的一天反而成了他这一生最绝望的一天。 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他就舍了这京城的繁华,一路狂飙,回到了漳州。 未来他还能来很多次京城,可若是此时不再回漳州,他会错过与他父亲的最后一面! 疯狂的赶路换来的是极限的结果。 他回到了那个让他厌恶的地方,成功见到了他父亲的最后一面。 这也许就是因果吧。 他的父亲是被人暗杀的,一个不知道来自于哪里,又是听了谁的命令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自杀式袭击。 这后面不是有着天大的利益,就是有着天大的仇怨。 这就是何家堡外表光鲜亮丽之下所付出的代价。 他的父亲没有对此有怨恨,因为他知道,身处在这个世界上,用这样的方式活得风光,那这一天是不可避免的。 这是命,躲不过。 只不过这一天来的太早太早。 他还没能看着自己的儿子活出自己的样子,也还没有将这何家堡的势力完全渡给过自己的下一代。 他这辈子唯有两愿。 一个是能够让自己的儿子活得恣意,第二个就是不想愧对这祖宗的基业。 二儿子何文才已经做的够好了,如果再给他十几年的时间,一定能够成为何家堡合格的领头人。 可现在的他,不行。 一个没有实现权力过渡的庞然大物,他压不住。 如果现在将这份基业交给他,最后的结果恐怕就是何家堡支离破碎。 祖宗基业若是因为他的缘故四分五裂,那他就算是下了地狱也会百死莫辞。 唯一的办法…… 就是将所有的重担都交给到自己的大儿子身上。 他天资聪颖,手段强劲,虽然这些年没有接触过家族生意,但如果是他的话,那无论是从名头上还是从本事上都能压得住何家堡下面那群野心勃勃的支脉。 只要能够求的一时的安稳,那未来,就有无限的可能。 所以,在儿子的愿望和祖宗的基业面前,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拉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儿子的手,念出了他的乳名,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阿凉,何家的一切,就全都拜托给你了。” 那一刻,满目的执念就像是要把何文良给刺穿一样,他看着父亲回光返照的执拗目光,最终咬了咬牙,做出了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决定。 “好。” 这个字落下的那一刻,何父眼中的光迅速黯淡。 他嘴角噙着笑,但眼中却闪过了浓浓的愧疚。 这个男人,以这样愧疚的姿态作为最后的模样闭上了眼睛。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那个读圣贤书的书生死了,变成了一个屠夫…… 第136章 转折 何文良不知道从那以后他杀了多少的人。 他只知道只有杀人才能够让何家堡在这风雨飘摇的时期安稳渡过。 血雨腥风,刀光剑影成了他那个时候的主旋律。 杀,只有杀才能让小人恐惧,让谋逆者压下自己的野心。 何文良都忘记了捧着圣贤书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那原本轻飘飘的书籍,现在在他的手中消失不见,换成了沉甸甸的利剑。 那利剑上沾着血,而这血又是来自于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的全家都是他杀的。 午夜梦回,他甚至能看到那三岁稚童满脸是血疯一样地朝着他扑过来。 他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畜牲。 就是那种圣贤书中痛骂的畜牲。 他这辈子,再也干净不起来了。 也许是他确实适合做这样的事情,也也许是他的狠厉手段让那些妄图在何家堡风雨飘摇时期生出异心的小人们胆颤心惊。 何家的内乱被他平定了。 何家的外患也暂时安分了。 何家的权力过渡也顺利进行了。 他接受了何家那沾满了人血的生意,接受了何家立足于世的所有规则,他真真正正地成为了何家堡的主人。 所以他的一切都该为了何家堡而考虑。 但他的初心未改。 即便他已然深陷泥沼,可他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也有同样的境遇。 所以他将自己的儿子夫人养在了何家堡之外的宅邸,他在那里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何文良”。 他的儿子们会再读圣贤书,会远离何家堡这片泥沼。 所有的罪恶和血腥都由他一个人承担就好。 本来他以为保持这样就是最好的。 可,有一天,他的大儿媳怀孕了。 也就是说,他要有孙子了。 也就是在他大儿媳分娩的那一天,他的宅邸遭到了一群人的刺杀。 如果不是弟弟何文才赶来的及时,恐怕他们一家都会惨遭屠戮。 他疯了。 那个晚上,他疯狂的将支脉,仇家,不计代价地给清扫了一遍。 整个漳州的阴暗面都成了他报复的对象。 那一晚包括何家堡在内,漳州阴暗面的势力整体缩减了一圈。 而清醒过来以后,何文良突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何家堡即便是再强大,可黑的就是黑的,一个用血和骨来铸成的堡垒,它的身上背着的是无尽的孽债。 是因为欲望也好,仇怨也罢,利益也好,损失也罢。 现在的何家堡太容易被陷入到泥沼当中,无法自拔。 这样的何家,终究会有破灭的一天。 何家堡必须要做出改变。 于是,他连夜找来了弟弟何文才,他们两个人彻夜长谈了整整三天三夜。 争吵过,互骂过,甚至动了手,最后想出了一个两个人都认可的方案。 何家堡两脉,就此分割。 一脉回归正道,一脉继续把持何家堡。 以黑养白,再将黑的那一脉逐渐朝着白的这一脉转移过渡。 只要时间够充足,那昔日里在漳州府阴暗面呼风唤雨的何家堡未尝不能成为这芸芸众生,仙门世家中同样强势的一脉。 此计不为己身计,而是为了那后代子孙。 若是能够让何家后人都能够活在阳光之下,能走康庄大道,那即便是这计划再艰难也要执行。 白的一脉必然是何文良的这一脉。 因为何文才说,他只会杀人,他什么都不会做。 那些做好人,做好事,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让他这个读过圣贤书的哥哥去做吧。 分别的那一天何文良抱着自己的弟弟足足抱了十多分钟。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对这个弟弟说,可却不知道一时间从哪里说起。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弟弟在支持他,他这个哥哥当的,真的很不称职。 这个计划是他们两个人一同制定的,所以他们两人比谁都要明白,计划到了最后,黑的那一脉一定是会在这世间消弭的。 “何家堡”这三个字,会逐渐从这世上抹除掉,最终只留下一个何家。 他的弟弟把“存活”的机会,让给了他。 而且是几乎连犹豫都没犹豫的那种。 他说:“只是一个名头的消亡,只要人没死,有血脉留存,那便已然足够。我也想要让子孙昂首挺胸的活着啊,担惊受怕的到我们这一代就够了,至于谁是谁的祖宗,这重要吗?” “再说了,哥,我们两个身上流的是一模一样的血,你的何家,便是我的何家。无甚区别。” 于是,带着弟弟的支持,他启程了。 对自家人的说辞就是,自己同他们的叔叔大吵了一架,这是要分家了。 后来,他离开了漳州府,辗转于大明各地。 行善积德谈不上,但确实是处处留下了“好人”的名声。 他广结好友,又与这些人一抒心中抱负,大谈国事。 十五年,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十五年,几乎就要带着全家走遍整个大明了。 他仗义疏财,他嫉恶如仇,他铁骨铮铮。 甚至于,他还帮着当地剿灭过流寇。 他去了这么多的地方,唯独没有去过应天。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鱼跃龙门的机会。 京城,那里才是他的目标。 天下权重归京城,天子脚下,只要能够得到那位的一句认可。 那他就能在这大明真真正正地站稳脚跟。 而在他的下一代里,大儿子虽有些愚钝,但好在为人稳重,二儿子生性机敏,飞扬跳脱。 但这两个人都不是他的希望,他的希望在于自己的大孙子身上。 从这个孩子的身上,他能看到曾经的自己。 一个还没有走错路的自己。 在这样洗白家族的计划里,未来必然需要一个能够扛大鼎的人在。 这个人,一定得是何代宸。 每次看着他,他都就能想到,若是那个时候,他不接手何家堡的话,会不会走上一条光明无限的道路。 他已经和那条路背道相驰,越来越远。 但若是能够将自己的孙子送上这条路,也算是对自己曾经的一个延续。 所以这孙子,是他最大希望,是他所有期望的寄托。 白忘冬所说的也许并没有错,他真的是把自己的孙子当成了一个替身。 只不过手段并没有白忘冬伪造的那般极端罢了。 而就是在何代宸十五岁的那一年,他终于等到了京城的回应。 那位陛下终于是听到了他的名字。 鱼跃龙门,就在此刻。 第137章 原点 洪武三十年。 他是孤身一人入的京。 能得到那位陛下的召见,是他一开始就打算好的。 十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他彻底地和何家堡断开联系,用十五年的时间铸就一座金身,这很值得。 只要能够得到天子的认可,那何家由黑转白的计划就能够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今日,就是最为关键的节点。 他入了京,没有片刻的歇息,直接就跟着使者进入到了那紫禁城当中。 满面风霜能更好的将他的形象给勾画出来。 当今陛下是个行事作风凶残的天子,忤逆他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做的,他要表现的是铁骨铮铮,是刚正不阿,绝对不能表现出有一点违逆他的意思。 这其中的分寸必须要拿捏好。 再来就是皇太孙的事情。 陛下丧长孙,丧长子,丧发妻。 可以说,现在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皇太孙的事情上。 若是此时陛下问起来藩王和皇太孙的事情,他的立场绝对不能歪。 皇太孙就是正统,他必须拥立皇太孙。 但毕竟血浓于水,父子情深,他又不能在藩王之事上表现的太过于激进,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这其中的度,也要把握的好。 其余的…… 见机行事。 一定要将自己的“才干”和“品行”都给展现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够得到重用。 就是在这一路的反复琢磨下,何文良被带入了宫中。 空荡荡的大殿当中,除了一道粗重的喘息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针落闻声,大概就是这样的安静。 何文良的心被这静穆的气氛给揪了起来。 他甚至不敢用眼睛的余光去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低着头,站在原地,也不敢去朝着上面那位身着明黄色衣衫的老人看去。 他知道,那就是整个大明最具有权柄之人。 一个活着的传奇。 带他入宫的老太监悄然退下,整个大殿当中的所有人也在同一时间退下。 那本来就静穆的环境,此刻更加的寂静。 而就在他正要跪下叩拜龙威的时候,上面的人开口了。 那声音,苍老但却分外的威严。 “不用跪。” 这三个字中所蕴含的是一股极为强悍的威势。 即便隔着老远,何文良都能感觉到浓浓的压力。 “何文良?” 那人再度开口。 “是草民。” 何文良不卑不亢地作揖。 虽然面上保持着平静,但那心底的压力却是越发的沉重。 他在心里计算着每一个可能,也在思索着每一个可能的招架之法。 大脑在飞速的运转。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上面那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所有思索全部泯灭。 “何家堡的主人?” 何家堡的主人!! 这六个字的杀伤力太大了,大到让他这十五年都成了无用之功。 他猛地抬头,朝着上面的人看去。 那是一张即便已显衰态,却仍旧不怒自威的苍老脸庞。 何文良只是这么一抬头,就和那双如渊如海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不着片缕,他的一切都在这双眼睛之下无所隐藏。 “草民与何家堡……” “欺君是死罪。” “……” 何文良吞咽着口水。 他全身发寒,一时间大脑居然一片空白。 再多的演示,再多的盘算此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十五年,难道都不能埋藏掉一个人的过往吗? “这大明的事情,没有一件能瞒得过咱的耳目,你的小算盘,咱都知道。”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何文良只感觉身体有些发颤。 大颗大颗的冷汗从他的额上冒出,他浑身战栗,立马就想要跪倒,可就在这前一秒,那老人再度开口了。 “咱说了,不用跪。” 他“啪”的一下就跌坐在了原地。 狼狈尽显。 老人没有笑,或者说,他已经有很多年都笑不出来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何文良迅速站起身来,最终招了招手:“你过来。” 这话一出,何文良连忙快步朝着老人走了过去,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也是他唯一一次能够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到这位天子的真颜,这就是洪武帝,一个传奇。 “陛下。” 何文良声音颤抖地说道。 “咱要杀你,早就杀了,不会和你说这么多的话。” 这句话虽然冷厉,但却让何文良稍微放了放心。 可洪武帝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那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的事,咱全知道,咱也能看明白,你想利用咱,对吧?” “草民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 洪武帝身上灵威迸出,让他原本要低下的头没办法低下。 “咱找你来是要帮你的,不是要吓唬你的,别动不动就低头,咱不喜欢。” 帮……我? 何文良目露疑惑。 “你想要的,咱都能给你。” 洪武帝抬眸,平淡地看着他。 “何家堡只要最后不在了,咱也能赦免你们的所有罪过。” 这可真的是天大的喜讯! 何文良目露惊喜。 可惊喜过后,便是接踵而来的冷静。 一个帝王,突然说他要帮你。 那这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 有所求? 可他身上有什么地方是洪武帝想要的呢? “咱想要你这个人。” 洪武帝直接就给出了答案。 他那双明亮的老眼紧紧盯着何文良:“你何文良是个人才,咱觉得你不错,所以……” 这话并没有说完。 但何文良脑海当中却闪过了一道又一道的灵光。 洪武帝并不需要自己。 但有人需要。 而这个人,对洪武帝很重要。 啪嗒。 几乎是第一时间,何文良直接跪倒在地。 “草民愿为皇太孙殿下肝脑涂地,马首是瞻。” “下去吧。” 这次,洪武帝没有再说不用跪这样的话。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何文良就连忙站起,转身离开。 他知道,他在京城的一席之地,已然稳了。 这一刻,和他对话的人并不是洪武帝,而是一个担忧孙子的爷爷。 他的未来,和这份担忧捆绑在了一起。 即便是满身冷汗,但他心中的火热还是抵挡不住。 就在离开大殿的那一刻,他硬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要回头看上一眼的冲动。 他再也不想有和这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了。 天子之威,当真深不可测。 大殿的门被缓缓合上。 洪武帝目睹着何文良离开,合上了自己那已然疲惫的眼皮。 他知道,自己即将大限将至,没两年活头了。 在这之前,他必须要给孙子铺好路。 “爷爷,他很厉害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脑袋从他躺着的软榻后面伸出,好奇地问道。 “是把好刀,但你要记住,想要用这把刀,刀柄,你一定要紧紧的握在手里。” 洪武帝淡淡说道。 “刀柄?” “何家,就是他的刀柄。” “家人?” “是执念。” “执念?” “你不用懂这些,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洪武帝半睁眼睛。 “你可以打压他,可以重用他,但绝对不能让何家离开你的掌控,只要何家在你的手里,那何文良就一定会当你手里的刀,他没得选。” 年轻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既然爷爷都这么说了,那他记住就是了。 “刀吗?” 刀除了杀人,还能做什么呢? 兜兜转转,有的人,还是回到了原点。 第138章 再无退路 随着何文良的讲述。 整个何家院落都鸦雀无声了。 尤其是何代宸,这个时候都已经惊呆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家族原来本质上竟然会是这个模样。 充满了血腥和罪孽。 这就是何家的本质。 而自己的爷爷,也确实没有他以为的那么……高洁。 他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这事实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而白忘冬意识到的则是另外的事情。 “所以,是太祖亲自下令抹去了你档案里的记录。” 怪不得,怪不得何文良的档案会这么干净,别说是什么黑恶势力当家人了,就是“何家堡”这三个字提都没有提过。 太祖做的够干脆,在白忘冬的印象里,锦衣卫的档案室甚至就没有关于漳州何家堡的记录。 也就是说,不单单何文良的过去是一片空白。 何家堡这方势力在锦衣卫的眼睛里也是空白。 这既得益于太祖的遮掩,又是何文良黑转白计划成功的体现。 时至今日,何家堡真的在消弭,而京城何家若是没有陈海案这一出,也能够算是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后续只需要缓慢的将何文才一脉悄悄嫁接过来。 那这洗白计划就算是真的成了。 白忘冬一拍脑袋,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平淡的老头。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你早就有了舍弃建文的打算,对吗?” 听到这句话,何文良没有吱声。 因为白忘冬说对了。 真正让何文良对建文心灰意冷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一心沉迷于削藩,无视民间灾祸。 真正让他接受不了的,是那重新回归的杀戮生活。 他制定这个计划,选择京城这条路本身就是为了让后代子孙远离这种阴暗的日子,可建文却将他又一次放回到了这样的一种生活中。 这是本末倒置。 所以靖难之役,燕王打到京城的时候,他没过多久降了。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在永乐的眼里,他只是一个建文朝的礼部侍郎,并没有任何别的身份。 何家堡的存在,太祖给抹去了。 甄先生的身份,随着建文朝的破灭也成了过往,被埋藏了起来。 永乐朝的他,才是真真正正干净的那一个。 永乐这两年,他过的真的蛮舒心的。 可惜了,贾先生还在。 若是他当时一同跟着建文离开了京城该多好。 或者,他当初要是能杀了他…… 何文良看着自己的双手怔怔出神。 他真的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想办法找到贾先生,然后亲手杀了他。 若是当时杀了他的话,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不对,还有陈海…… 这也是一个祸害。 但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当时的京城之乱也让他来不及杀了贾先生,至于陈海,如果不是这次陈海被捕,他差点都要忘了,在原先的建文旧臣当中,有着这样的一个小透明。 后悔没用。 这是命数。 他信命,从他父亲被人暗杀致死的那一天起,他就比谁都要信命数这个东西。 看着沉默不语的何文良,白忘冬没有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毕竟,他今天过来是来拿通关奖励的。 何文良这任务可费了他不少的心力。 “我要建文时期,你们这群人所有的据点信息。” “好。” 何文良果断点头。 没什么不好给的,他早就有了这个心理预期。 “我还要其他建文逆党的名单。” “我知道的都会写给你。” “我还要贾先生的人头。” “……可以。” 这次,何文良是迟疑了几秒,才做出了回答。 他搓了搓手指,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但这要在我救出代昌之后,才能给你。” 贾先生的手里捏着何代昌,在确认何代昌没有危险之前,他绝对不会对他下手。 白忘冬点点头。 也算是答应了下来。 可,他的要求提完了。 何文良也有自己的要求。 这是场交易。 “我可以做到你说的那三件事,但你也必须答应我要保全何家。” 何文良的目光死死盯着白忘冬,一刻也不松懈。 只要白忘冬的表情出现了变化,不管是好的坏的,他都不会乖乖就范。 事已至此,这是他手里最后的筹码。 若是何家的破灭已成事实,那他也就没有必要配合锦衣卫了。 白忘冬的表情没有意外,没有动容,一动都不动。 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我答应你。” “你答应了没用。”何文良摇头。“我要的是罗睺答应。” 白忘冬就是一个小小的副千户,他的承诺在何文良这里一文不值,能保住何家的人,只有罗睺。 听到他的话,白忘冬手掌从腰间白玉之上划过。 紧接着,一枚铁牌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白忘冬将那铁牌放在桌子上,朝着何文良推了过去。 何文良拿起那个铁牌,看着上面的内容,瞳孔骤然一缩。 “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罗睺。” 这是罗睺的腰牌。 这个腰牌的意义可要比一般的腰牌重太多了。 可以这么说,拿着这个腰牌的人,只要再配上罗睺的手令,那是可以暂领北镇抚司的。 白忘冬居然如此得罗睺的信重? 想到这些天礼部匆匆准备的事宜,何文良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这个东西,能让你安心吗?” 白忘冬淡淡道。 “一切,就拜托给白副千户了。” 何文良将这腰牌双手奉上,语气恭敬了太多。 白忘冬将腰牌收回,也没太在意何文良的语气。 毕竟,人家敬的是腰牌的主人,又不是他这个狐假虎威的小弟。 “何代宸我就先带走了。” 白忘冬站起身来。 “明面上他会暂且作为凶杀案的凶犯被六扇门关起来,若是你的事成,他就会被洗清嫌疑,赦免无罪,但若是你的事败……” “他会真的成为凶犯。” 何文良抬起头说出了后半句话,老脸之上表情冷静无比。 “我懂。” 事成,何代宸就会是何家的唯一退路。 事败,何家就会陪着何文良一起去死。 何家生死,系于他何文良一人。 白忘冬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旁边的锦衣卫一眼。 随即,就走出两名锦衣卫将何代宸给架了起来。 何代宸也没有反抗,他很安静,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他想什么都不重要了。 随着他被带走,张月英也站起身来,和白忘冬对视一眼,也转身离去。 那哗啦啦的脚步声朝着何家宅院外面涌出。 而那心血耗尽的何运启和林昭月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白忘冬迈步,紫云儿跟上,同样就要离开这里。 可就在他刚要离开时候,突然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将脚步停了下来。 他站在何文良的旁边,问出了一个让何文良再度震惊的问题。 “白龙魂的消息,你到底是怎么放进宫里的?” 何文良瞬间瞪大了眼睛,动作僵硬地扭过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表情平淡的白忘冬。 “你是怎么……” “算了。” 就在何文良刚吐出那四个字的时候,白忘冬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答案我没兴趣知道,你还是不要说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管何文良的心情,他就继续迈步离开了何家宅院。 注视着白忘冬和紫云儿渐行渐远的背影。 何文良的喘息声粗重地响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扶着桌子,生怕自己就这么昏过去。 “白龙魂……” 这回还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啊。 第139章 后手 “这老登还藏着东西呢。” 刚一走出何家宅院,白忘冬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他回过头,瞅了一眼身后的何家宅院。 刚才那白龙魂的事情只是他的一个试探,他就是在想,既然现在最迫切想要让朱棣出京的是建文逆党。 那他们抓了何代昌,是不是就是为了胁迫何文良做这件事情。 白龙魂的消息出现的那么突然,必定是有人刻意安排,这件事直接坚定了朱棣去往凤阳府的决心。 把以上两件事关联起来,白忘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样的一个可能。 白龙魂的消息是何文良想办法放进宫里让朱棣和罗睺知晓的。 这就是贾先生用何代昌向何文良提出的条件。 他就是这么一怀疑,刚才也就是那么一试。 结果…… 哎! 试出来了。 白龙魂的消息还真是这丫的放出去的。 天呐。 能把消息放进宫,传到朱棣的耳朵里,事后还能不被罗睺查到。 这老小子的手里绝对还捏着牌呢。 不老实啊不老实。 但既然发现了,那就得去处理。 必须要把何文良的所有退路封死,这家伙才会赌上一切,毫无保留去做那三件事。 到了绝境才能出现希望。 若是希望太多,那希望就不值钱了。 “可是可是,宫里的事情我也不好查啊。” 白忘冬揉了揉头发。 他和朱棣又不是一起扛过枪的好兄弟,这贸然的提出要去查人家的住处,他怕不是会被乱刀砍死。 这事吧,还是得找别人。 找谁呢? 谁能随意入宫还能不被别人怀疑呢? 谁又在宫里有大的靠山可以随意走动呢? 尤其是这人还得是白忘冬能拜托的上的。 啧啧啧。 有这样的人吗? 嘶—— 好像还真有。 就是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本来就欠着人家两个人情,现在又要去凑第三个。 难不成真的要想办法抓条龙到手里了? “紫云儿,这大明哪里龙多啊?” “???” 不是在说何文良藏着东西吗? 怎么就突然说起龙了? 这货思维跳跃的也有点太快了吧。 难不成何文良把东西藏到有龙的地方了?? 别逗了。 “这世上蛟易寻,龙难找。” 紫云儿还是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要找伪龙,锦衣卫里就养着两条,但你要找真龙,那可就难了。” 尤其是咱太祖开国的时候,刚扒了人家九条真龙的龙魂融进玉玺里,真龙一族对大明的态度向来不是很待见,大明立国这些年早就一哄而散躲了起来,生怕哪个大明的君主再抽风对他们龙族下手的。 在大明寻龙,不是没有,但真的少得可怜。 “你要是非要找的话,我听闻佛宗里养着一条皈依佛门的护法金龙,那大抵是一条真龙。” 佛宗里养着一条龙啊。 怪不得测谎仪说她见过龙呢。 估摸着应该就是佛宗里面的这一条了。 不过既然是人家见过的,那自然不能算数。 “……” 这事再说。 大明这么大,他还就不信了,他找不到一条龙出来。 现在还是先忙正事。 他带着紫云儿继续迈步。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瞬间眯起,一把把紫云儿扯到了身后,紧接着,双颊之上火云纹飞速冒出。 下一秒,暴烈的雷霆乍然亮起,直冲他的面门。 白忘冬直接抬起手臂,赤红色的火焰蔓延攀升。 轰隆! 雷火相撞。 湛蓝色和赤红色交织在了一起。 紫云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可紧接着,那雷火就迅速分开。 白忘冬脸上的火云纹向下消散,眨眼间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他对着那从雷火中走出来的女人翻了个白眼:“你是小孩子吗?” 小孩子才搞这些的吧。 “哼。” 张月英冷哼一声。 抱着肩膀没有说话。 她和白忘冬之间的关系其实还蛮奇妙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白忘冬在张家村破灭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她应该和白忘冬是仇敌才对。 可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白忘冬是将爷爷的作为戳破在她眼前,这才让她有了将现在这部分张家村村民带出泥沼的机会,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又该感谢他。 爱恨交织谈不上,总之就是有些复杂。 不过抛却掉这些复杂,张月英就记得这货在顺德府的时候骗了她好一阵子的事情。 就冲这件事来看。 这见面来一脚不过分吧? “哼。” 想到这里,她又哼了一声。 哼个毛。 白忘冬觉得这货能来京城,绝对是罗睺那只黑了心的大老虎抱着给他添堵的想法来的。 这猎杀大老虎计划制定的是一点都不亏啊。 什么也不知道的紫云儿就站在一边瞪着两颗大眼睛发愣。 她不认识张月英,也不知道张月英和白忘冬之间的故事。 不过,就冲张月英肯在白忘冬关禁闭的时候出手帮白忘冬这件事来看。 这两人的关系大抵是不错的吧。 “啪。” 张月英扔出一样东西。 白忘冬伸手接住。 看着手里的玉石,白忘冬看向张月英,等待着她的解释。 “十七给你的,说是里面的蛊虫能顺着那个抓何代宸的人的气味找到他居住的地方,也许对你有用,就让我顺手带过来了。” “替我谢谢她。” 张家村确实是人才辈出啊。 昔日的十七个村长候选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比如眼前的张月英,又比如这个精通蛊术和诅咒的张月泠。 张家村被送到京城来当质子的人大多数都是那原先的村长候选人。 除了一个技能点点在了驯兽方面的之外,其余剩下的村长候选人都来了。 这些人在北镇抚司自成一派,自然是以张月英为首,算是张月英的亲信。 一共有五个。 张月泠是其中一个。 其余的四个和白忘冬没打过交道,不过对于白忘冬的话,他们应该是记忆深刻的。 毕竟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村子里面玩火的人没多少,这么多年来,也就碰到过白忘冬这一个。 听到他的道谢,张月英点了点头,随即就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 她的事还一大堆呢。 下次再也不帮这人了。 太浪费时间。 看着她那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 白忘冬摇头感慨。 罗睺还真是个黑心老板,这逮住廉价劳动力就往死里用啊。 不是嫡系不心疼是吧。 什么,他是嫡系还被往死里用? 嘶—— 这不造反等什么啊。 讨伐大老虎联盟,势必要早点成立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 同心协力,就有无限的可能。 他觉得自己找到正确的通关道路了。 第140章 不速之客 离开何家之后,白忘冬并没有着急去拜托徐妙锦去调查宫里的事情。 这件事现在做不合适。 毕竟紫禁城里最大的那一位还在京城呢,要等到他走了,才更好去查。 一来是能让这个放出白龙魂消息的人放松警惕,二来,皇帝走了,那地方最大的就是皇后了。 皇后诶,这是谁。 这是测谎仪的姐姐,大靠山。 到了那个时候,徐妙锦查起来会更加轻松一些。 而那块张月泠让张月英转交给他的玉石,他则是丢给了紫云儿。 虽说紫云儿是个战五渣,但论起跟踪,追踪这种事情,沉迷于踩影步多年的后勤人才紫云儿的能力还能很强的。 这姑娘估计也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是回不了凤阳府,有些认命了。 与其闲着成天在京城里瞎逛,还不如就这么忙起来。 白忘冬查的是什么? 建文逆党。 这么多年以来皇帝心头的一根刺。 一看就是大案子。 要是能在这里面出出力,也许到最后靠着功劳能申请回到凤阳府也说不定。 不过白忘冬表示,少女你还是不要在大白天就做梦的比较好。 想从罗睺那人才收集癖的手里逃脱,凭什么功劳是做不到的,甚至他还会借着这个机会给你来一波大的赏赐,是那种让你都不好意思去提你要转岗的程度的赏赐。 嘿。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恩威并施向来都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 能坐在北镇抚司镇抚使的位置上,掌控一众的怪物和疯子,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只知道“来一拳”的莽夫? 别开玩笑了,罗睺的心眼子八百个都打不住。 把他当莽夫,只能说你离死也差不了多远了。 一觉起来,白忘冬推开门窗,看着自家那熟悉的小院,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 还是自家待的舒服啊。 这几天都在禁闭室和水榭天来回的倒班,白忘冬回小院一看,那灰尘都快积了有一层了。 昨天晚上把整个院子都给连夜打扫了一遍,这才睡下。 这一觉,睡得可真够舒服的。 但可惜啊,不能继续睡了。 他今天要早起。 因为今天有一件大事要做。 那就是送罗睺上路。 玛德。 这货走的是真着急啊。 白忘冬这才刚出禁闭室几天啊,这货就要跟着皇帝前往凤阳了。 他走了,就要留自己和纪纲打擂台了。 这可和之前那小打小闹的不一样,势力和势力之间的相互碾轧,纪纲绝对是要动真格的。 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能朝着北镇抚司伸手的机会,他要是一动不动什么都不做,白忘冬都会觉得这人脑袋被驴给踢了。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梦里拜三清,拜佛祖,拜上帝,希望这人的脑袋能真的被驴踢上一脚,也不用傻三年,就等到罗睺回京就行。 啊—— 这种事真的很烦好吧。 他年底还有那么多kpi要完成,罗睺那黑了心的玩意还把陈海案推给了他,他这几天研究那案宗就研究了好长时间。 啥有意思的内容都没有,主旨就一个字。 抓人。 杀人。 抄家。 一连串的供词,牵连了朝中民间不少的人。 其中好多名字都是白忘冬只听过没见过的那种层次的朝廷大员,怪不得要在皇帝走了以后罗睺才准备动手呢。 这一抓,朝堂说不定真的要乱套。 所以之后的流程大概就是,下令抓人的是他,顶锅的是纪纲,中间和稀泥的是太子。 一整个流程,主打的就是一个,专人负责专项。 他的活,算得上是最不烦心的那个了。 太子朱高炽向来有仁善之名,这次监国,锦衣卫要是大兴诏狱,估计他会是站在反对方的那一边的。 嘿。 巧不巧,纪纲和汉王关系不浅。 这么一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演变成二王之争啊。 总之,一旦御驾一启,京城的两大定海神针离开,这京城也就算是要开始乱做一堂了。 “罗睺压榨员工也就算了。” 站在院子里,活动着身体,白忘冬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 “这永乐帝是逮住儿子监国把他往死里坑啊。”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是考验,还是刁难。 难不成还真是“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咱也不认识皇室的人,也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总之就当是个笑……故事听就好了。 在院子里挥刀一千次以后,白忘冬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这么久了,被他捏碎过的骨头也算是成功塑了形。 虽然这对他的刀道天赋没啥用处,可对斩灵刀这门锦衣卫独门仙法而言,有的时候刀道天赋反而并不重要。 绣春刀是用来杀人的。 而杀人的刀够快够利就好。 白忘冬现在能负责快,绣春刀能负责利,那这斩灵刀也就算是成了。 至于其他的刀法。 在他想体验一下被打碎全身骨头在床上躺半年的感觉之前,他就不去浪费时间了。 白忘冬也仔细琢磨过和他体质相同的寒水君之前为何能将斩灵刀练得又快又狠了,他估摸着,这大抵是习惯成自然,是人家一刀一刀日日夜夜肝出来的。 他这刚接触斩灵刀没一年的,要成,也就只能是靠这种残忍手段来达成速成了。 不过,想要在现在的基础上来的再快上一些,那就必须要靠日常训练了。 这一刀一刀,之后全都会加持在他未来的每一刀斩灵刀上面。 “呼~” 早操结束。 白忘冬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稍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后,他就打扮整齐,推开了自家小院的门。 但一推开门,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白忘冬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 一个不是很熟的单位同事。 “黄百户。” 听到他的声音,这人缓缓的回过身,朝着白忘冬微微一笑。 虽是男相,但这一颦一笑当中却尽显一丝阴柔。 这人可是北镇抚司里出了名的老阴人。 这个“阴”指的是他的手段阴狠。 黄阙。 关系户一个。 他有个很出名的舅舅,不对,现在应该是义父,叫做黄俨。 一个权势不小的大太监。 这人登他家的门…… 他们以前不熟的吧? “白大人,镇抚使大人让我来送你到城门。” 黄阙后撤一步,指着身后的马车说道。 那马车的身边还聚着不少的人,看起来都是黄阙带来的属下。 看着黄阙那滴水不漏的表情,白忘冬微微歪了歪头。 上门接送。 还有这好事? 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白忘冬脸上立马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那就走吧,我已经巴不得要见到镇抚使大人了。” 说着,就抬步朝着那马车走了过去。 第141章 使者 白忘冬是没想到有一天也能享受到专车接送的待遇的。 让黄阙这样有实力有背景的百户来当司机,那真的是很哇塞啊。 坐在车厢里面,白忘冬能够感觉到这位阴人百户二十四小时用灵力在稳定着马车的车身,力求这一路不会出现颠簸。 细致。 这也是黄阙的一大特点。 白忘冬老早就在北镇抚司里面听说过这个人,虽然日常打的交道不多,对于这货的行事作风,他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 就和白忘冬之前说的一样。 阴狠。 阴是阴邪的阴。 狠是心狠手辣的狠。 别看他现在这么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可实际上,指不定心里在想什么呢。 虽然这货是个关系户,但这百户的位置却是一步一步升上来的,身上有功绩,本身也有实力。 除了有个心思不纯的假爹之外,其余的还算是蛮不错的。 白忘冬撩开马车车厢的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眼睛眯得是越来越紧了:“黄百户,出城走的是这条路吗?” 他可常出城,这路很熟的。 “大人勿急,这条路确实是出城的路。” “绕远了吧。” “另一条路不好走,这条路平坦一些。”黄阙滴水不漏的说道。“放心吧大人,下官盘算过,能来得及的。” 这话说的可真好听,就是吧,这语气…… “黄百户,你能把娘娘腔收一下吗,我听着有点刺挠。” 白忘冬托着下巴,撑在车窗上,语气漫不经心地说道。 “……” 回应白忘冬的,是那片刻的沉默。 “抱歉大人,下官习惯了这样的语气,一时间真的改不了。” “努力努力嘛~就当是为了我的耳朵,不行吗?” “那下官尽量少说话。” “我不要,这一路安安静静的我会很无聊的,黄百户,陪我聊聊天嘛。” “……” 黄阙沉默了。 可白忘冬的兴致却上来了。 “我听闻你义父是在陛下还不是陛下的时候就已经是陛下的内侍了,这么老的资历,那一定很厉害吧?” “他练过葵花宝典吗?” “他是个大修行者吗?” “他和罗睺谁厉害啊?” “要是陛下会组建一个由公公领头的锦衣卫,那你觉得你义父能成了老大吗?” “对了对了,他和郑和郑公公比起来谁更加讨陛下喜欢啊。” “这些我都还蛮好奇的,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白忘冬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可回应他问题的却是黄阙久久无言的沉默不语,以及…… 停下的马车。 白忘冬看着车窗外面山清水秀的画面眨了眨眼。 这也不像是有罗睺会出没的地方啊。 他探出头去,来回看看四周。 确定了没有圣驾出城的队伍。 啧啧啧。 哗啦。 就在下一秒,那本来围着马车,“护卫”他安全的黄阙随从却在第一时间散开,消失的不见了踪影。 白忘冬收回头,然后将那马车的车帘给撩开,那原本坐在车夫位置上的黄阙这个时候也不见了踪影。 白忘冬坐回到了车厢里,伸着双腿,无聊地看着车厢的顶上怔怔出神。 整这死出。 最烦这种麻烦的玩意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一见面就说吗? 还非得跑到这荒郊野外来。 这地方还挺偏僻,白忘冬这种闲暇之时爱四处游荡的人都没来过这里,要是一会儿没人送他回去了该怎么办? 不对。 应该是,要是赶不上送罗睺最后一程了,那该怎么办? 哗啦啦。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声再度响起。 只不过动的不是白忘冬的马车,而是有一辆不认识的马车停到了他的身旁。 这马车刚一停下,一道夹着嗓子,阴恻恻的声音就从那马车里响了起来。 “这里面的可是锦衣卫白副千户当面?” 很好,又是一个阴人。 而且听着感觉好像还是一位纯阴人。 白忘冬不说话,他两眼怔怔地看着前面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当是在听王八念经了。 “……” 这短暂的沉默让这场面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两三秒之后,那个声音很不自然地又响了起来。 “咱家也不说是巧遇了,白副千户,明人不说暗话,你来这里,确实是我们安排的。” “……” 回应他的,仍旧是那沉默不语。 冷暴力,有的时候最为可怕。 天知道这两下沉默给那马车里的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要不是能够确认到白忘冬还没有离开,他都着急忙慌地想撩开车厢的窗帘了。 来之前特地是有人嘱咐过他,要态度好一些的。 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仍旧带着笑意,继续开口说道。 “白副千户可能不认识咱家,咱家是黄俨黄公公的干儿子,跟着干爹有了姓氏,也姓黄,现如今在宫里当差,这出来一趟挺不容易的。” 所以,想要耽误他送罗睺最后一程的人,居然是黄俨? 多大仇多大怨啊。 你知道罗睺在离开京城之前见不到他最疼爱的下属会有多么伤心难过吗? 真是的。 罗睺是哪里招惹到了你了吗? “有事说事,我赶时间。” 白忘冬怔怔出神的双目逐渐恢复了高光,他靠在车窗上,随口说道。 “要不然,小黄公公你能帮你的好兄弟回答一下我那几个问题吗?” 他是真的蛮好奇的。 “那就说正事。” 听到他的声音,那车厢里的小黄公公明显松了口气,他无视了白忘冬后面的话,直接开口说道。 “咱家是来给白大人送前程来的。” “那我谢谢你?” “白大人反应也不用这么大,咱家也是有给大人带来诚意的。” “你那一箱子的金子啊?” “……” “呀。” 这话刚一说出口,白忘冬就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 小心翼翼地朝着旁边的马车看去。 语气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是不是不该这么说出来啊?” 可是可是,他真的用鬼灵看到的了啊。 沉默再次发酵。 片刻,那玩神秘玩了半天的车厢窗帘被人猛地用力拉开。 霎时间,一张白嫩无比的阴柔男脸就出现在白忘冬的面前。 他就这么阴狠狠地看着白忘冬,一句话也不说。 白忘冬同样看着他,笑容灿烂无比。 他向来都是个以德报怨的人。 即便有人会对他投来不善的目光,可他仍旧是会笑脸相迎,然后友好的说出这样的善意提醒。 “再敢这么看着我,我可就要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了哦~” 他可好久没挖过别人的眼珠子了。 这话一出,原本沉默的气氛,再度凝结。 所谓的冰点。 可能就是这个温度吧。 呜呜呜。 好冷好冷啊~ 第142章 利诱和威逼 气氛是凝重的。 气压的是冰冷的。 白忘冬是被冻的瑟瑟发抖的。 不对不对。 不能瑟瑟,禁止瑟瑟。 尤其是不能对着一个太监在这里瑟瑟。 说实话,白忘冬是不在乎黄俨派人过来找他是为了什么的。 即便那一箱子的黄金看起来好像很招人喜欢,但不义之财这样的东西,白忘冬更喜欢被人资助,而不是这样大大咧咧的送到你的怀里。 很没有成就感的好不好。 他要是收下的话,总觉得会对不起那被他送去超生的榜上大哥们,他们都是好心人,怎么能受到这样的侮辱呢? “白大人的态度很不友好。” 小黄公公是有点养气功夫在身的。 即便白忘冬这么不配合,可他还是强压着自己的怒火,淡淡说道。 “有吗?” 白忘冬抬了抬眼睛。 “我觉得还好吧。” “呼~” 小黄公公呼出一口气。 他继续开口说道。 “白大人还是先不要这么抵触的好,咱家今天过来就是来为那些大人物当个说客,差事如此,还希望白大人能多多体谅一下。” 这小太监…… 倒是挺能忍的。 黄俨的干儿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的草包。 虽然比不上黄阙,可也算得上是能办事的人。 “说客?” 听到这两个字,白忘冬饶有兴趣地开口道。 “谁的说客?” 这个问题小黄公公很明显要暂且先避而不谈,他只是指了指马车里的那一箱黄金,开口说道:“这只是给白大人带来的见面礼,一点心意,不足挂齿,还是要请白大人收下的比较好。” 比较好? 这已经算是威胁了吧? 收下? 你让我收下我就要收下啊? 嘿。 白忘冬就不爱听人劝。 所以,他果断就选择了摇头:“我不要。” 也许是习惯了白忘冬的行事作风,也可能是预料到了白忘冬的态度,这小黄公公并没有恼怒,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除了这些,咱家还有礼物要送给白大人。” 啪啪。 拍手声响起。 紧接着,又是一辆马车停到了白忘冬的另一边。 这两辆马车一左一右,算的上是把白忘冬给包围了。 白忘冬扭过头,朝着那辆马车看去。 紧接着,那马车的窗帘就给一下子撩开。 下一秒,一张极美的面容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那人低眉垂目,朝着白忘冬轻轻一瞥,眼中就泛起了阵阵秋水。 这双眼睛,就像是能夺人心魄一样的美丽。 好是一副精致的皮囊。 “她,同样也是给大人的见面礼。” “这就不用了吧。”白忘冬皱了皱眉。“诏狱里的实验品多的是,没必要送一个无罪之人过来。” 该死的人诏狱里有的是,这就有点多此一举了吧。 “……” 玛德。 小黄公公也不知道这货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就这么想的。 他现在是真觉得这趟差事难办的很。 这人简直油盐不进。 “白大人铁了心要装糊涂?” 管他是真是假,一律都按假的来算。 “咱家就弄不懂了,大好的前途就摆在你的眼前,为何要这般抵触。” “大好的前途?” 白忘冬闻言眉头一挑。 “你总得先让我知道有多好吧?” 一箱黄金,一个女人, 然后一个莫名其妙的大好前途。 这就是所谓的诚意。 玛德。 糊弄谁呢? 钱这种东西,白忘冬要是在乎的话,就不会在城头上撒着玩了。 至于那女人…… 天呐,难不成让他带回去一张吃饭的嘴和一双盯着他的眼睛,这居然会是礼物? 到底是谁疯了。 大好前途…… “难道还能是从龙之功?” “你的主子要起兵谋反……” “大胆!” 小黄公公厉声呵斥,直接打断了白忘冬的话。 他胸膛起伏,显然是被这句话给气到了。 他的目光霎时间冰冷了下来,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白忘冬。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不收下这些礼物?” 有些礼物收下了,那可就真的退不回去了。 听到这句威胁意味浓浓的话语,白忘冬那无聊的心总算是重新跳动了起来。 他目光逐渐亮起,脑袋微歪,嘴角勾起了一道笑意。 “我觉着,应该是确定了。” “你就不怕触怒贵人吗?” 废话忒多。 说是贵人,其实白忘冬也能猜到了这贵人是谁。 一个太监又如何能是贵人呢? 黄俨的身后站着什么人,锦衣卫那可太清楚了。 这货是实实在在的汉王派。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句“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给了他信心,总之这货是实实在在的一心扑在汉王身上的。 黄俨派人出来送礼,其实就是在替汉王来送礼。 罗睺让自己暂代他总理北镇抚司的事情看起来还是没捂得住,罗睺这还没走呢,这汉王就得到了消息,这耳目也确实是够灵通的。 一个副千户,远远达不到被汉王这样的人物特意拉拢的地步。 可若是一个被罗睺委以暂代总理北镇抚司事务的副千户,那可就是另一个分量了。 前者普普通通。 后者前途光明。 现在不拉拢,到了以后可就要迟了。 有这样想法的人,在这京城当中绝对不在少数。 黄俨现在的试探也只是小打小闹的投石问路罢了。 就是想要先看看白忘冬的态度。 若是白忘冬今天收下了这白送到面前的礼物,那之后,可能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就会接踵而至。 然后,利益捆绑之下,这一条船就算是不想站到一起那都不行。 但很可惜,白忘冬不想和什么夺嫡扯上关系。 不管是未来会登上皇位的太子,还是之后会被大侄子当肉煮了的汉王,白忘冬一个都不会选。 结党营私,这事你一听就是麻烦事。 “那还真是可惜了。” 就像是感觉到了白忘冬的态度。 小黄公公垂下了眼帘。 看来这趟差事,他是办砸了。 不过,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所以,他还有着第二套方案。 “既如此……” 小黄公公声音阴沉。 “那就对不起白大人了。” 哗啦。 帘子扯下,隔绝了视线。 紧接着,一道凌厉的寒光就在此刻亮了起来。 咔嚓。 马车被瞬间击碎。 白忘冬猛地回身,那寒光径直刺穿了他的身体。 但只是下一秒,他的身体就缓缓消散在了原地。 残影! 寒光落下。 那握着利剑的身影也瞬间显露了出来。 一身白衣,但是戴着面具。 “大白天的遮着脸,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白忘冬轻飘飘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这人眼眸猛地紧缩一瞬,下一秒,就要扭头刺剑。 但声音都响起来了,怎么可能还会给他回身的机会呢? 白忘冬肩头站着三途鸦,那眼角之上已然浮现出一抹幽兰,寒气刹那间在此方天地当中狂涌。 一瞬间,这人头顶之上,就出现了无数的寒冰利刃。 他扭头的那一刻,这寒冰利刃顷刻间落下。 哗啦! 就如同是一场急促的暴雨。 这寒冰利刃直接将这人的身体给彻底淹没。 但就在同一时间,数十道寒光居然在同一时间亮起,密密麻麻地朝着白忘冬刺了过来。 白忘冬抬头,看到的是那一道道身着白衣戴着同款面具的身影。 这寒光来太快,直接越过了数米距离,冲着白忘冬的四面八方同时而来。 白忘冬手掌一招。 那冰伞就在他的手中浮现而出。 鬼术.幽寒伞。 幽寒伞出现的那一刹那,就被白忘冬用力一托,那展开的冰伞瞬间就朝着半空当中飞去。 哗啦。 下一秒,漫天生花。 无数的冰花在这半空当中绽放,将白忘冬给包围在了中心。 锵—— 数十道寒光落下,但却根本无法撼动这冰花半分。 白忘冬手中响指一打。 这漫天冰花眨眼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一股强烈的寒气剧烈波动。 光芒将那数十道身影尽数吞噬。 没过几秒,一个个狼狈的身影就从那冰雾当中继续穿刺而出。 同一时间,一把匕首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越过了那重重冰雾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那匕首挥动的极为干净利落,只要不到一秒的距离就能够刺入白忘冬的后心。 可…… 啪! 这是手腕被捏住的声音。 咔嚓。 这是手腕的骨头被捏碎的声音。 那人看着眼前突然浮现的蒙眼壮汉,眼中闪现出惊骇的神光。 可还轮不到他再度惊骇,一个巨大的拳头就朝着他的脸上一下砸了过去。 咚! 恐怖的蛮力。 只是这一拳,那人就没了半边的脑袋,绝了气息。 血淋淋的画面并没有吓退这群人,反而像是刺激到了他们一样。 那密密麻麻的攻势再度而来。 利剑总是很快。 白忘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是一剑落在了他的心口之上。 但那被刺中的身影再度扭曲,消失不见。 又是残影! 鬼术.渡河。 白忘冬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身后,那肩头的三途鸦像是打了个哈欠一样,一个墨黑色的旋涡就从那半空当中冲出将那个刺中白忘冬残影的人给包裹了进去。 旋涡移动数米才停了下来,再然后,被放出来的,就是双眼呆滞的面具人。 而就在他刚恢复清醒的那一刻,炙热的火焰迎面而出。 穿着一身红色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娇小倩影站在火焰的源头,举着骷髅头里的蜡烛一动不动。 轰—— 这血红色的火焰将他给吞噬,他凄厉叫喊一声,紧接着,就浑身被烧焦跪倒在了原地,同样没了声息。 唰—— 眨眼间被连杀两人,那剩下的面具人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所有人后撤几步,一个剑阵豁然而出。 凌厉的剑风朝着白忘冬袭来,掀开了白忘冬额前的发丝。 紧接着,那一道道身影就犹如虚幻一般,直接越过空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白忘冬给包围了起来。 哗啦。 衣衫猎猎。 那一道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直接朝着白忘冬一剑剑的刺了过来。 白忘冬侧身,那利剑与他擦肩而过。 可同一时间,就又有一把剑即将抵达他的后背。 白忘冬飞速扭转身体,一拳轰出,寒气汹涌。 咚! 但这一拳并没有落下,挡住这一拳的,是两柄锋利的剑。 而紧接着,另一把剑就直冲他的心口位置而去。 这并不算完。 白忘冬同时感觉到身后有着一股浓浓的杀气锁定了他的身体,这又是一柄剑。 头顶,寒光乍现。 这是第三把剑。 左边,第四把。 右边,第五把。 五把剑,直接将他前后左右上五条退路全部封死。 这一刻,白衣面具人们的人数和剑阵的适配度达到了顶峰。 退无可退? 但又或者是无需去退! 白忘冬眼角的幽兰褪去,双颊之上,火云纹浮现。 那本来还汹涌的寒气刹那间就被热浪所替代。 火海何时在? 火海一直在。 那巨大的火海直接将白忘冬的身体所吞没,无数的火浪围绕着白忘冬盘旋。 轰—— 那火浪直接朝着前后左右扩散而出。 咚!!! 火浪砸在了那利剑之上。 杀气满满的四剑被直接弹开,只留下了头顶的这一剑不可避免的朝着他刺了过来。 白忘冬抬起头。 这一剑一瞬间就穿透了他的身体。 但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化作了无数的火焰在原地飞散。 梅开三度,又是残影! 一股灼热的气息在这面具人的身后浮现。 他要扭身避开那气息,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气息消失不见,燃烧着火焰的手掌一下子就抓在了他的脸上! 咔嚓。 面具碎开。 那火焰手掌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脸。 火焰炙烤着血肉,发出“滋滋”的声音。 五指用力,他的脸蛋逐渐的开始变形。 嘭—— 沉闷的爆炸声响起。 一颗脑袋就这样被白忘冬给生生捏碎,那人的身体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一、二、三……” 白忘冬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一个个白衣面具人。 紧接着,他的嘴角就勾起了一道玩味的弧度。 一共还有三十二个玩具。 够他好好玩一会儿的了。 第143章 捉迷藏 送礼不成就要刀剑相加。 这前后的反差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这群人真的敢杀他? 也许敢,也许不敢。 杀他的理由无非就是那么几种。 要不就是他挡了别人的路,既然拉拢不成自然还是除掉为好。 要不就是送礼不成,为了不留下话柄,所以要杀人灭口。 前者太果断,后者又太草率。 小黄公公是个细心的人,从头到尾每一句话都没有提到过送礼人的名字。 即便事后告发,那背锅的人也只会是小黄公公。 而小黄公公怕是早就做好了当背锅侠的准备。 所以后者不太合适。 那就是前者喽~ 这么果断,怕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走到这一步的准备了吧? 而且还赶在老罗伴驾出城的这一天,不就是为了让老罗来不及发难吗? 至于为什么要杀他…… “哦,是因为手令啊。” 原来还是为了一个利字。 他想要暂领北镇抚司,那就必须要有罗睺的腰牌和罗睺亲自书写的手令。 腰牌罗睺一打早就交给他了,而这手令则必须要在离京的这一天才能够进行转接。 这也就是为什么白忘冬必须要起个大早去城门口送罗睺的原因。 而现在这群人把自己拦在这里,若是说只是为了杀他那确实是有点说不过去的,拉拢他,杀他,只是一种方式。 甚至于,杀不杀他都无所谓。 只要将他留在这里,哪怕只是片刻,只是一段时间,让他错过送罗睺的机会,那这手令就有一万种方式到不了他的手中。 只要没有手令,那从程序上来说,他就没办法暂领北镇抚司的事务。 而只要程序上不对,那名头上就会有缺。 说实话,就以白忘冬现在的实力,暂领北镇抚司本来就是有名无实,要是在名头上再有了缺陷,那这暂领北镇抚司就会是一个笑话了。 他成了笑话,有人就会哈哈大笑。 就着结果推凶犯。 很好,目标简直明确的不得了。 这是纪纲的手笔,或者说,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纪纲。 “原来还是老罗的错。” 他就说嘛,自己常年与人为善,性情温和,怎么可能会招惹到是非。 到底还是罗睺树大招风,把他给连累了。 这罗睺还没走呢,事情就来了,可想而知,今日之后,这麻烦事还会有多少。 啊,烦啊。 他的思绪飞快而过,只是一瞬间就将现在的情况给理了个清清楚楚。 可就在他思考的这一瞬间,那周围围住他的三十二道白衣身影同样没有闲着。 利剑寒光泠泠,灵力乍然而起。 一道道灵力就像是织起来的一张大网,将白忘冬的每一个退路都给封得死死。 这绝逼是一道剑阵。 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历史发展到现在,修行界的一切都不会停留在最质朴的灵力境界对轰阶段。 站在顶峰上的修行者被称作“大修行者”。 而以大修行者为首,能够被称得上是“强者”的修行者,放在整个修行界的修行者群中,也只是占据很小的比例。 强者少,弱者多。 那该如何呢? 这向来都是上位者们一直考虑的问题。 以量取质,从来都是最有性价比的交易。 若是能够用一万个普通修行者的命换取一个大修行者的伤势,这在大多数人眼中那也是一笔值得的交易。 量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要以量来杀质。 这就是这上千年来,一直高居不下的火热课题。 战阵。 就是一个选择。 “越王破吴阵。” 白忘冬眼睛微眯,一个战阵的名字从记忆中冒出。 越王三十六剑。 剑剑封喉。 他杀了四个,现在还有三十二个。 数量能够对的上。 这凛凛杀念也能够对的上。 可越王破吴阵中,最关键的从来都不是这三十六剑。 而是那一柄,藏匿在这战阵当中,神秘不见踪影,如同鬼魅一般的…… “越女剑。” 叮—— 就像是为了响应他的念叨。 一道凌厉的剑意就如同从草丛中突然冒出的毒蛇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刺向了他后心的位置。 这一剑很快,又很隐秘。 白忘冬察觉到了这一刹那,这一剑就已经距离他的后心只差了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刹那之间。 这一剑白忘冬来不及躲避。 越女剑,女子剑。 这一剑虽然轻巧但却格外的凌厉。 白忘冬迅速回身,目光与那刺出这一剑的女子四目相对。 下一秒。 咚! 黑白笑无常。 泣血难哭丧。 鬼术.哭丧棒。 无常挡在了白忘冬的身前,那白色的哭丧棒朝着那女子的头上用力一砸。 咚!!! 这沉闷的砸击声仿若响彻在所有人的心头之上,只是这一砸,那女子的眼中就出现了些许的恍惚。 握剑的手松了一刹,一刹过后,女子眼眸中的神光就恢复了正常。 可也就是这一刹,女子刺出的剑停滞了那么一刹那的时间。 紧接着,白忘冬身体就与这一剑擦肩而过,下一秒,他那覆盖着熊熊烈火的手掌就朝着女子的俏脸之上盖了过去。 女子脸色一变,手中的剑稍一翻转,整个身体都朝着后面翻了过去。 同一时间,两柄利剑分别朝着白忘冬的面门和后脑勺刺了过来。 白忘冬眼中神光一闪。 周身火蛇抽出。 轰隆—— 那两柄剑被猛地抽开。 但就是这一阻拦,那女子的身影就重新没入到了这剑阵当中,那三十二道身影再度移动排列,将越女剑的身影给完全隐藏。 这就是越王三十六剑的作用。 他们就是在为神出鬼没的越女剑打配合。 越王破吴阵。 主打的就是一个卧薪尝胆。 隐忍,藏匿,致命一击。 只要能够在越王三十六剑死干净之前赢上一次,那就是真的赢了。 所以…… “这其实是一个比谁能更快一些的游戏。” 白忘冬一脚踩在那被火蛇捆绑住的白衣面具人的头上,脚下鬼炁猛地涌动而出,无数的恶鬼从那地面当中钻出爬到这人的身上,将他一口一口的咬死。 三十一个了。 白忘冬晃动着手指,嘴角咧起了一抹让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小兔子,你还能藏多久呢?” 这游戏,他找到新的玩法了。 一直提防着别人杀你然后进行反杀有什么意思? 这明明就是一场捉迷藏。 而他,才是那个抓鬼的人。 “一二三,四五六……” “呀~” “藏好了吗?” 第144章 残血开暴怒? 捂住眼,数十声。 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杀意。 白忘冬放下手,双目骤然混沌。 他一歪头,脚下用力一踏, 咚! 狂暴的火浪在这个时候燃起,他整个人浑身浴火,就如同是一个大火球一般,从原地直接暴起而出。 那朝着他冲过来的两道身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手一个抓住了脸。 没有任何的迟疑,白忘冬直接五指用力。 轰隆! 那暴烈的火焰就直接轰碎了两人的脑袋。 下一秒又是两柄利剑直接斩向了他的脖颈。 哗啦。 黑色的旋涡从他肩膀上的渡鸦眼中飞出,将他完全给笼罩了起来。 刹那间,他消失在了原地,那两柄剑就这样斩空。 但,斩空的那一刹那,就有一只手穿透了其中一个人的胸膛,那跳动的心脏血淋淋地出现在了白忘冬的手中。 白忘冬用力一捏,将那心脏给猛地捏碎。 他整个人从半空中落下。 同一时间,剩下的越王三十六剑直接分开上下两个方向朝着他扑了过来。 上面是天罗,下面是地网。 白忘冬无论去哪里都会与这些人正面相碰。 啪! 清脆的响指在这个时候打响。 顷刻间,那天空之上无数个赤焰十字星高高悬挂。 鬼术.赤天燃星落! 那十字星殒。 携带着火光尾焰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那天上的天罗密布给轰了过去。 轰隆隆隆隆隆——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紧密响起,白忘冬此刻也落在了地上,那十数把刀剑同时朝着他刺了过来。 白忘冬手掌一拍。 赤红色的火苗在他的掌心当中燃起。 鬼术.燃魂火! 血红色的火海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声席卷而出,火海巨浪翻涌,将外面众剑与站在火海最中心的白忘冬隔开。 一道道灵力冲天而起,抵御着这火海的侵袭。 白忘冬脚尖轻点,身体犹如利箭一般,迅速蹿出。 仙术.踩影步。 身上的火焰散去,大片大片的血光将那全身的衣衫给染红,红色的布条覆盖在了他的眼上。 接下来就是最凶残最原始的杀戮。 半鬼化.修罗。 极致的爆发力! “哈哈哈哈哈!” 白忘冬魔性的笑声在那被火海翻涌当中响起,他的手掌就如同是一把锋利的镰刀收割这一个又一个人头。 火海逐渐演变成了血海。 凄厉的叫声还没有响起半刻,就戛然而止。 他在这人群当中飞速疾驰,所过之处,无不是鲜血横流。 锵—— 就在这个时候,那熟悉的剑锋再度亮起了寒光。 这绝对不是最好的时机,此一剑是无奈之举! 噗嗤。 这是剑身入肉的声音。 那刺出这一剑的女子俏脸之上立马露出了一抹惊喜,可就在她还没有惊喜哪怕一秒的时间,那蒙着布条的眼睛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来不及去理解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人用力的给捏住了。 “越有女,剑无双。” “七十二,血穿肠。” 歌谣声凭空响起。 女子手腕猛地翻转,将那手中的剑从血肉当中拔出,紧接着,她的身后似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紧接着,一股凌厉的剑意就悍然而起,直冲白忘冬而去。 白忘冬用力一捏。 咔嚓。 手腕碎掉的声音清晰响起。 紧接着,那剑意落下,白忘冬松开手,那女子极速后撤,忍着手腕的剧痛,将剑换到了另一只手手中。 斩! 越女剑挥动而出。 那剑意瞬间凝结,朝着白忘冬直接斩了过去。 这剑够锋利,但却又差的远呢! 白忘冬见过比这锋利太多太多的剑意。 他站在原地,浑身血气上涌。 然后,他握紧拳头,直面这扑面而来的一剑。 握拳,轰出! 这一拳,悍然无双。 轰—— 强大的蛮力轰出了气浪,这一剑直接被白忘冬一拳给砸了个粉碎。 看着这一幕,那握剑的女子心头一颤。 她想要转身继续隐匿在这越王阵当中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可既然这是捉迷藏,白忘冬都抓到了她的尾巴,那怎么可能把她给放走了。 唰!唰!唰! 破风声一道道响起。 那剩下残留的越王三十六剑朝着白忘冬一剑剑刺了过来。 而这一剑剑当中,杀意和血腥立显。 比之前锋利了太多。 不到残血不会玩,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全身的灵力鬼炁同时调动。 一股强大的灵压在这此刻迸发而出。 周围的空间在这灵压的压迫之下,开始瑟瑟发抖。 修罗代表的可从来都不只是简简单单的蛮力。 白忘冬手指在眉心之上轻轻一点,随即将手挥出,用力一按。 “鬼术.百万!” 咚!!! 那本来就强劲的灵压突然一沉。 恐怖的压力瞬间在这方天地当中迸发。 那气势汹汹悍然而来的一道道身影骤然从那半空当中落下,直接被砸进了地面当中。 嘭!!! 飞沙走石,地面之上一道道裂缝出现。 不过这庞大的灵压并没有出现多久,白忘冬呼出一口气。 恐怖到极致的灵压骤然消散。 紧接着,寒流涌动。 一席幽蓝色的身影在那半空当中浮出,精致无比的脸蛋之上没有半点的表情,冷若冰霜。 她伸出玉手,暴烈的暴风雪就在这个时候朝着那些镶嵌在土里的人席卷而去。 冰封,冰封,冰封! 入眼之处,全然都是冰封。 这里霎时间成为了冰原的领地。 雪幽兰居高临下冷冷地俯视着那一座座冰雕,紧接着,她眼中幽光一闪。 嘭! 那一座座冰雕直接碎开,连带着那里面包裹着的肉体,一样随着冰晶漫天飞散。 这一幕的优雅,没有出现半丝的血腥。 死士真的是种奇怪的生物。 即便是看到了大半的同伴惨死,可却仍旧没有半分的反应。 恐惧也好,忌惮也好,这些都没有。 这样看上去,还真的像是一个又一个的玩具。 此时此刻。 场中还有越女剑一柄。 越王三十六剑……九柄。 二十七人惨死。 战场之上,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可就是这仅仅剩下的十个人,上面的气息却越发的强劲。 比起一开始,每一个都强了有三倍不止。 残血开暴怒? 那丝血又能不能开无双呢? 想杀他,这就是最后一搏! 第145章 胜负 那狂暴的气息来自于哪里呢? 白忘冬目光在那倒在地上的尸体上一一扫过。 原来如此。 这就是越王破吴阵越到后面越强劲的原理对吗? 越王三十六剑,死的人越多,那剩下的人就会越强。 白忘冬可能是搞错了这个战阵的攻略方式。 最正确的方法应该是要在尽量避免杀掉这越王三十六剑的前提下找到那战阵核心的越女剑,将其灭杀。 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将这些人越杀越强。 白忘冬能够感觉的到,这群人身上的气息不是简简单单的转移附加,而是成倍成倍的加深。 而且,绝对不止三倍。 若是再将这群人给干掉,让那越女剑能够得到全部的增幅,那她又会强到什么样子呢? 啧啧啧。 虽然攻略方式错了。 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让他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 反正杀都杀了,那就不如做的彻底一些。 白忘冬双目当中混沌之色越发浓郁,整个人浑身气息都暴戾了起来。 他想要看看,最强状态下的越女剑到底能有多强! 所以…… “早死早超生,你们还是去死吧。” 面对那刺向他的强劲快剑,白忘冬扯下了覆盖在眼上的布条。 咚咚! 那一刻,白忘冬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不对! 这是天地的心跳声。 那血色的世界仿佛就有了心跳一样。 “鬼术.百万.血瞳。” 嘭—— 天空之上,一道道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就如同落下的一场倾盆大雨,那赤红色的雨丝将整片天空都给染成了红色。 尸块一块块从空中落下。 越王九剑,就这样被瞬间秒杀。 白忘冬的眼球之上渗出了细密的血珠,一滴血泪自他的左眼眼眶垂下,在他的脸颊之上划出一道清晰的血线。 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白忘冬还是能够感觉到面前有着一道锋利到极致的剑意在飞速的聚拢。 好强! 即便是隔着距离,白忘冬的皮肤毛孔都能感觉到那种刺痛感。 这就是到达极限的越女剑吗? “越有女,剑无双……” “七十二,血穿肠……” “啊哈哈哈哈哈!” 白忘冬张开双臂,满脸狂热,怀抱着那迎面而来的凛然气息。 就是因为这样才好玩,就是要这样,才会好玩! “来来来来来。” “让我见识见识,七十二式越女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风采。” 就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一般,那站在血雨当中,手握仙剑的女子呼出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简直强的一批。 她从未体验过这般强的感觉。 也许只是镜花水月,也许只是恍然一梦。 但接下来,她手中的这一剑绝对会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心颤。 “越女剑,第七十二式。” 众所周知,越放到最后的招式越强。 这女子也知道,她只有一剑的机会,这一剑决定了她的生死,所以,她当然会比任何人都认真。 清脆冰冷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听着还有些悦耳,若是能够少一些杀气,那将会更加的动听。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最动听的,反而就是这满腔的杀意。 “穿肠。” 锵——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剑鸣声在这空气中猛地振响。 一道英姿飒爽的俏丽身影在这女子的身后一闪而过,下一秒,就融入到了女子的长剑当中。 紧接着,一道寒光直接冲碎了空间,悍然消失在了原地,直直朝着白忘冬冲了过去。 长剑所过之处,空间在哀鸣,天地在崩塌。 那一刻,剑鸣声的气浪席卷了整片天地。 这样一剑,暴烈无双。 但…… 白忘冬觉得,他能够更加暴烈一些。 “修罗!” 白忘冬浑身肌肉绷紧,怒吼出声。 狂暴的气息瞬间冲天而起。 暴戾,杀意,怨念。 一个个恶鬼从地底钻出,爬上了他的身体。 紧接着,那一个个恶鬼花纹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再然后,一只黑色的雀鸟从他的心口钻出,它绕着白忘冬飞了一圈之后,直接一头重新撞进到了白忘冬的身体当中。 下一秒,那白忘冬的后肩上面就出现了一个雀鸟一样的黑色图案。 阴蛊符.雀蛊。 这世间最纯净的阴气所组成的躯体。 若是让这份阴气被修罗所增幅的话。 那么…… 嘭—— 白忘冬全身上下黑色的阴气迸发,强悍的气息在这空气当中弥散。 此刻,剑已然至。 握拳,挥出。 轰—— 暴烈的气息直接与那狂暴的剑意给对撞在了一起。 同一时间,白忘冬的拳头和越女剑的剑尖在一起对撞。 两道气息互不相让。 咔嚓。 旁边的地面因为这两方的撞击产生的气浪而碎开。 咔嚓。 这是树木断裂的声音。 咔嚓。 这是山脉被影响到的声音。 然后…… 咔嚓! 越女剑满脸惊骇的看着自己手中碎掉的剑,整个人呼吸骤然急促。 那剑被白忘冬的拳头一寸一寸的轰碎,碎片飞舞。 在这被定格的画面当中,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针锋相对的气息霎时间消弭不见。 但就在下一秒,白忘冬还没有有收回手的时候,一记鞭腿猛地就从下面朝着他抽了过来。 好长的一条腿。 “这要是折起来,一定会很好玩。” 白忘冬动作飞快,他以最快的速度调整自己的姿势,然后一下子就抓住了那女人抽来的鞭腿的脚腕。 没有了手中越女剑的加持,女子身上的气息已然极速凋零。 这一脚,是她最后的拼命。 抓住她的脚腕,白忘冬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用另一只手成肘击,一下子就砸在了她的腿弯之上。 咔嚓。 骨折的声音响起。 “啊!!!” 凄厉的叫喊声响了起来。 可这还不是结束。 白忘冬手掌划动,顺着她的腿,上前一步,一拳就轰在了她的腹部之上。 咔哒。 这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这女子的目光愤恨地看着他。 白忘冬才不惯着她呢。 直接手掌在她腹部一掏,一根肋骨被他生生拆了下来。 然后。 噗嗤—— 插在了她的眼睛里。 既然不会好好看人,那就不要看了。 听着她那凄厉的哭喊声,白忘冬手中用力一扭,那女子摔倒在了地上。 白忘冬一脚踩在了她的腹部,没有任何的技巧,纯纯的就是蛮力。 然后,他用力一扯。 噗嗤。 一条腿就被白忘冬这么拆了下来。 血,四处飞溅。 白忘冬连看都没看,就将这拆下来的大长腿扔到了一边。 这就是结束! 他赢了。 踩着这满地的血泊和尸体,白忘冬不紧不慢地朝着小黄公公的马车走了过去。 来到车厢的旁边,白忘冬还很贴心地敲了敲门。 “你好,是你的快递到了,请出来签收一下吧。” 只不过,这句话,终究是没有回应的。 第146章 又瞎又哑 “咚咚咚。” “有人吗?” 白忘冬敲了敲马车的车窗,试图叫醒收货人。 但很可惜,车厢里面没有半点声音。 他撩开窗帘,里面已然是空无一人,不光空无一人,就连那一箱子黄金都不见了踪影。 白忘冬看了看手里提着的人头,瘪了瘪嘴。 第一次送快递就翻了车,这入职体验可真差劲。 但就在白忘冬把窗帘放下来的时候,突然,一个脑袋从这辆马车驾车的位置探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白大人,休息好了吗?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是从刚才开始就不见了踪影的黄阙。 对于他的出现,白忘冬倒不意外,他只是看着他然后指了指那空荡荡的车厢。 “黄百户,你见着小黄公公了吗?” 黄阙微笑着摇了摇头。“大人说什么呢?这里不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吗?哪里来的什么小黄公公。” 白忘冬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那血淋淋的现场。 然后又转回头看向了黄阙。 这厮脸上那阴柔的笑容变都没变,旁边那尸山血海仿佛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好吧,这货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挺厉害的。 “既然这样,反正是你义父的干儿子,你见了面帮我把这东西转交给他好了。” 白忘冬话刚说完,一个女人的人头就朝着黄阙飞了过去。 黄阙下意识把那人头给接住。 可还没等他说句什么,结果身前的人头就猛地爆开,一个拳头以极快的速度直接砸碎头颅,穿过血雾,一拳轰在了他的腹部。 “咳咳咳!” 黄阙两眼突出,脸色骤然发白,一口鲜血猛地咳出。 那轰在他腹部的拳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回,而是用力一拧。 咔吧。 这是肋骨断掉的声音。 黄阙额头冒汗,蜷着腰,抬起头朝着挥拳的人看去。 他看到的,是一双淡漠到了极致的眼睛。 虽然白忘冬嘴角勾着笑,可这笑容却融化不了这双眼睛中的冰冷和暴戾哪怕半分。 下一秒,拳头被收回。 白忘冬甩甩手上沾染到了血,朝着黄阙微微歪头,虚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的惊讶:“呀!黄百户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是生病了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啊?” 不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这谁不会啊。 黄阙咬着牙忍着那腹部的剧痛,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摇了摇头。 “不用了,下官只是突然肚子疼,不耽误正事。” “那就好。” 白忘冬身上血红色褪去,修罗出现在了他的身旁,单膝跪倒。 白忘冬踩着他的膝盖和肩膀登上了马车的车厢顶,坐在车厢顶上。 “黄百户工作态度这么勤勤恳恳,等下一定不会迟到的对吧?” “……” 黄阙揉着腹部,深吸一口气,将那一如既往的笑脸高高扬起。 “当然。” 无论他义父,或者义父身后的人有什么谋划,这谋划的实施者都不会是他。 往北镇抚司里插个钉子不容易,绝对不可能浪费在白忘冬的身上。 今天的事情无论有多么的血腥,都不会和他有半点的关系。 就和他之前说的一样,对于他而言,这里一直就只有白忘冬和他两个人,其余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和他没有一丢丢的关系。 “那就启程吧。” 现在上路,恰到好处。 马车应声而动,朝着城门的方向飞速奔袭。 这里的血腥终究会被人遗忘,成为一场谁都无法记着的闹剧。 但,身处在这闹剧中的人的事情可还没有结束。 白忘冬盘着腿坐在马车的顶上,闭着眼睛,吹着那迎面而来的凉风,目光当中闪过些许的冷光。 有些人见了面放了话,拍拍屁股就想走,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好啊。 既然都在当睁眼瞎,那就让这场关于瞎子的好戏朝着后面多唱一唱好了。 白忘冬不光要让他们当瞎子,还要让他们当哑巴。 …… 归城的路上,小黄公公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这箱黄金。 默默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次的差事算是办砸了。 但也不算是亏,至少是用那三十七个人的命把白忘冬动手时候的风格给弄明白了,而且,对于白忘冬的实力,他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如果再有下一次的,他一定能吸取这一次的教训选择更加合适的人来完成截杀。 只不过,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和干爹交代。 他是知道的,这次的事情算得上是干爹向纪镇抚使和汉王殿下的一次示好,那两位虽然没有插手这件事,但却也在暗中观望着最后的结果。 越王三十六剑败的这么彻底,干爹这次算是丢大人了。 他丢人了,就会生气,一生气,就会迁怒到他。 他必须要想好应付的对策才行。 小黄公公叹了口气,不由得想到了黄阙。 一想到这位干爹血脉相连的义子,他的眼中就闪过些许的嫉妒。 即便他和干爹一样是不完整的人,可干爹的一切最后都只会落到这个黄家血脉的身上。 黄俨的财富和势力有多大,他是很清楚的。 那么庞大的一份家业,到最后自己分不上半点,这真的是让他有些不太甘心。 “要是刚才黄阙能一同出手的话,那拿下白忘冬一定是……嘶!” 啪。 小黄公公猛地朝着自己的脖子上一拍,脸上闪过一抹吃痛的表情。 他揉着自己的脖子。 刚才那个地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来回看了看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难不成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小飞虫? 算了,不管这个了,还是先想想借口好了,小黄公公觉得,其实可以在黄阙的身上下下功夫。 反正干爹从来都特别疼爱这个义子,推到他身上,自己绝对能逃过一劫。 对,就这么决定了。 想到这里,小黄公公刚要咧嘴露笑,可下一秒,他的脸色瞬间发紫,一股极为强烈的窒息感就像是海浪一样飞速涌上了他的胸口。 他眼眸一缩,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开口叫人。 但无论他如何发声都没办法说出一句话。 他踉踉跄跄地朝着车门的位置走去。 但他的马车很大,只是两步的话,根本走不到马车的门口。 而他,也就只走了两步。 扑通——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趴在车厢当中,双目逐渐溃散。 一秒,两秒,三秒。 一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绝了生机。 一抹紫色在这车厢当中一闪而没,就仿若是一道幻影消失不见。 马车依旧在往前走,围在马车周围的人一层又一层。 但即便人再多,可却无一人知晓,马车里的那个人…… 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去。 这尸体终究是要被送回家的。 而这件事也将会被人闭口不言。 因为,他今天从来都没有和白忘冬见过面不是。 所谓的哑巴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147章 悬刀 黄阙的驾车技术还是不错的。 至少他真的按时将白忘冬送到了城门外。 看着那人山人海,气势恢宏的队伍,白忘冬不得不感慨,这就是御驾出京该有的排面。 就这么打眼一看,白忘冬就能感觉到数股实力高于他的气息混在这队伍当中。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那个正在朝着他走过来的壮硕身影。 这人貌似从来都是这般张扬,一点也不喜欢学着那些仙门大佬们玩隐藏气息那一套。 他站在哪里,那股子浓郁到粘稠的血腥煞气就会留在哪里。 光是看着他,白忘冬就能够想到一个词。 不是强大。 而是恐怖。 就如同不见底的深渊,即便是同罗睺认识了这么长的时间,白忘冬还是看不到罗睺的极限在哪里。 顺德府一战。 这人先是手撕了肆虐的阴龙,然后又将逃走的张五牛给斩杀,最后面对满状态的蔺楠时,丝毫都没有虚弱的迹象。 人就算是再强也会有个限度。 可顺德府一战中,白忘冬只看到了罗睺的深不可测。 也许在这个世界,这些大修行者们才是真正的怪物。 而罗睺,毫无疑问就是怪物中的怪物。 “看起来,你来的不是很顺利啊。” 走到白忘冬面前的罗睺先是扫了一眼他身上残留的血污,然后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站在马车旁脸色苍白,腹部还在流着血的黄阙,开口说道。 “这话说的,那可太顺利了。” 白忘冬摊摊手。 “从始至终就只有我和黄百户两个人,哪里有什么不顺利的地方。” 黄阙是罗睺派来接他的,而罗睺又比谁都明白黄阙进北镇抚司是走了谁的路子。 那问题来了,让黄阙来送人,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把自己往人家的麻袋里面送吗? 这大老虎,不安好心。 面对白忘冬这阴阳怪气的话语,他轻轻一笑,倒也没有反驳和解释,只是问了一句:“现在有没有很直观地感受到你之后会承担的压力?” 这罗睺还没走呢,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对自己出手。 那罗睺要是走了,这群人绝对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不过压力这种东西…… “半点都没有。” 白忘冬放下手,看着罗睺,嘴角勾起,目光瞬间混沌。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视在一起。 “你都不怕我把北镇抚司给毁得七零八落,我又怎么可能会感觉到压力这种东西呢?” 开玩笑,要说有压力的应该是罗睺才对。 反正罗睺一走,他就扯着虎皮做大旗。 到时候,这北镇抚司他为所欲为。 就怕罗睺回来以后看到的不是被纪纲伸进去手的北镇抚司,而是被白忘冬给玩坏了的北镇抚司。 要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罗睺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好看到极致的。 啪! 白忘冬的头上挨了一下。 “你干嘛!” 白忘冬不爽了。 虽然力道不重,但这一下对一个十九岁即将要满二十岁的孩子来说,会在心里产生多大的伤害你知道伐? 玛德。 虎人就是虎人,一点都不懂得文明一些。 白忘冬就该给他带上两本圣贤书来当作饯行礼,让这老虎上路的时候能好好的被圣人的言语教化一下。 “认真一些。” 罗睺看着白忘冬那“虽然很不爽但要暂且先忍着,等以后再把你大卸八块”的眼神,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你接下来这段日子会过的很不轻松。” 他看着那不远处的京城,眼中闪过一抹晦暗的光。 “纪纲这个人,你需要提防,但也可以相信,他虽然贪婪,可毕竟也是陛下信重的臣子,至少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不会犯糊涂。” “北镇抚司有什么人是你没办法压住的,你可以去找昭月,她的话,比我的腰牌要好使。若是诏狱出了什么事情,你可以去找罗绫。” “然后,就是陈海案……”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白忘冬抬起头,看向他。 “陈海案你自己看着办就好,太子,纪纲,其中的分寸你自己取舍。” “北镇抚司的刀,该落下的时候,谁都不能去挡。” 这个谁…… 包括现在在圣驾里坐着的那位吗? 白忘冬其实很想问这个问题,不过,他也知道,这问题就算是问出来的罗睺也不会给他答案。 既然问了也是白问,那何必去问呢。 总之,罗睺的意思在白忘冬理解起来很简单。 内部管理靠两姐,外部顶锅有纪纲。 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情,那只要用了“大义”的名头,纪纲就不能不管。 啧啧。 他已经想好一百种要和纪纲玩的游戏了。 至于太子嘛。 白忘冬的目光瞥向了远处率领百官站在圣驾之前的那个有些胖胖的身影。 他就是个小卡拉咪。 扯着罗睺的虎皮做做样子还行,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在北镇抚司里就是个有名无实的代理人,还是不凑到这种大人物身边刷存在感了。 真要刷存在感,那等他哪天兴致来了,把皇宫给炸了以后再说吧。 “放心,老大,你说的我都懂,你就了无牵挂地走吧。” 白忘冬朝着罗睺点点头,十分认真地说道。 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罗睺反而心里有些发虚了。 不知道为啥,他总觉得把北镇抚司交给白忘冬是不是一个不怎么妥当的决定啊。 罗睺最终还是在把自己的手令交给白忘冬之后就转身回到队伍里。 因为这队伍即将就要开拔,皇帝召见他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隔着纱帘,朱棣看着站在远处的那道挺拔身影,好奇地同罗睺问道。 “十九岁了,早就不是孩子了。” 罗睺淡淡回复道。 “陛下看他如何?” “就这么瞧着,貌似有些……野性难驯?” 朱棣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打了一下,瞥了白忘冬一眼,开口说道。 罗睺没有出声。 野性难驯…… 那就不要去驯。 这野性若是被驯没了。 又如何能掌控得了北镇抚司这样的大凶器呢? 镇抚使和镇抚司之间本身就是大野兽去降伏其他野兽的关系,若是这个大野兽不够凶的话,可是会被下面那群小野兽给咬死的。 也许,这就是他同陛下之间一个少见的意见相左的地方吧。 北镇抚司这样的地方,还是要更有野性一点才更合适。 威慑仙佛,镇压诸邪。 锦衣卫北镇抚司,必须更加的凶残。 只有恐惧,会让那些人意识到,趴着,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锦衣卫,要成为悬挂在整个修行界头上的一把刀…… 第148章 虎出山林,群狼抬目 队伍即将开拔。 罗睺也走出了圣驾。 他没有再回头看白忘冬一眼,只是坐在了圣驾旁边的骏马上,一个人闭上了独眼。 “呜呜呜——” 时辰已到,震耳欲聋的号角声被吹响。 庞大的队伍应声而动。 那众人踏步的声音就如同是雷震轰鸣。 太子带着百官朝着那前进的队伍行礼。 一时间,声势浩大,尽显尊荣。 远处领头的人在唱词,后面的队伍还有人在跳动。 白忘冬则是躲在了马车当中,没有去外面抛头露面。 他看着那启程的队伍,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说起来,这次御驾出京的理由貌似是回乡祭祖来着。 凤阳府。 建文逆党选中了这个地方作为动手的场所,是不是也存着“我要在朱家的祖宗面前,惩治你这个不肖子孙,谋逆藩王”的想法呢? 白忘冬不知道。 永乐二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这些事是不是也在象征着,这个仅仅只坐了两年的位子,永乐帝还没有彻底坐稳呢? “妖族,建文,海灵族……” “时局动荡啊。” 在侵蚀着永乐这棵大树的蛀虫们全部都冒了头。 若是能一次性将这些蛀虫给斩首,那永乐朝可能会一下子安稳太多太多。 可能也是抱着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想法。 永乐帝和罗睺才会计划出这么一个回乡祭祖,然后引蛇出洞的计划吧。 还真是够有魄力的。 “黄百户,你说,要是这两个人死在了京城外面,这天下会不会大乱啊……” 趴在车窗上,白忘冬轻声说道。 听到他这话的黄阙本来就煞白的脸蛋一下子瞬间又白了几层。 “白大人,慎言啊!” 这话是他娘的能乱说的吗? 这是要掉脑袋的话! “这里又没别人。” 白忘冬满不在乎地说道。 “要是你去举报我,我就说这话是你说的。” “……” “你要是继续保持沉默,我现在就去举报你,你亲口说了这些话。” “……” 玛德。 神经病! 黄阙表情有些难看,那维持了一路的笑容都有些破了防。 “陛下和镇抚使大人洪福齐天,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我说的是万一。” “没有万一。” “这世上就不存在绝对零概率的事件。”白忘冬一本正经地说道。“黄百户,你说话不严谨。” “……” 这人有病吧。 黄阙叹了口气。 “大人,下官不懂这些。” “那就是愚昧无知喽~” “大人,下官不敢妄议。” “那就是胆小如鼠。” “大人……” “到了现在还能忍着不发火继续叫‘大人’,我看你是有着一颗谄媚小人的心。” 白忘冬突然发难,他半个身子都挂在马车外面,看着手里的腰牌和手令,好似自言自语道。 “那黄大人,你说一个愚昧无知,胆小如鼠,又酷爱谄媚上官的人,要不要让他继续留在北镇抚司呢?要不然还是把人交给南镇抚司好了,反正这样的人和纪纲专业对口。” “白大人!” 黄阙惊呼出声,他连忙第一时间朝着白忘冬行礼。 “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白忘冬现在腰牌和手令齐全,从程序上来说,确实是暂领了北镇抚司,这北镇抚司的人事调动,他自然也有权利干涉。 他可不能离开北镇抚司。 只有在北镇抚司的他,才是最具备价值的。 “那我希望,今天只有你和我独处的这种事就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白忘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 “你觉得呢,黄百户。” “下官明白了。” 黄阙点点头,垂下的眼眸不着痕迹地抬起片刻,朝着白忘冬看了一眼。 “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和我扯上半点的关系。” 狐假虎威的感觉就是好啊。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 不过这人的回答算是有些滑头。 “不会和我扯上半点关系”,这话是在说他以后不会参与这类的事情,而不是说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有。 不过白忘冬也不指望靠威胁一个黄阙就能够杜绝和那些认为自己挡了他们路的人之间的矛盾。 只要黄阙能不捅刀子,就已经勉强够可以的了。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吧。”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也没有再去管黄阙的事情,他移开目光朝着那离开的队伍看去。 大明身份最尊贵的人离开了京城。 大明掌管着最大杀器的人也离开了京城。 前者的离开,意味着天下视线的转移。 而后者的离开,则是意味着…… “这场游戏,算是真正的开场了。” 白忘冬眯紧了眼睛,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的弧度。 此时此刻,恐怕在这京城当中,已经有不少的人开始躁动起来了吧。 大幕,缓缓拉开。 …… 黑暗中,有人睁开了眼睛,注视着罗睺的远去。 神秘小巷,贾先生端着手中的酒杯,脸上露出了一抹瘆人的笑容,似乎在庆贺着罗睺的离开。 黑暗当中,娇俏的姑娘深吸一口气,身后跪倒在地的,是一道道气息强劲的身影。 城外庄子里,蓝色眼眸中闪过淡淡的光芒,蓝葵从座位上站起,嘴角带笑。 京城何家,何文良擦拭着手中的黑色长剑,眼中闪过狠厉的目光。 南镇抚司,汉王府,城东码头,水月洞天,紫情阁,鬼市虞家,王家,李家,赵家,孙家,仙门,邪门,世家…… 无数的人都在远处遥望着罗睺的远走。 在那暗潮汹涌当中,一双双贪婪的眼睛里冒出了噬人的光芒。 这些光芒被一个叫做“罗睺”的名字压制了很久很久,如今,总算是能够放出来,再度见一见这世间繁华。 没有了罗睺的京城,会让他们觉得自在太多。 只要是身在京城这滩浑水中的人,都能够感觉得到,从罗睺远走京城的那一瞬间开始,整个城中的气氛就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虎出山林。 群狼抬目。 大抵,就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 ps:感谢“爱吃富油包的天心丹”和“摩拉克斯没有钱”送的“大神认证”。 我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两位大哥送了大神认证。 想了想,白嫖不太好,加更吧。 一个加两更,一共加四更,我瞅个时间加。 第149章 有鹤西来 御驾的队伍声势浩大地离开了京城,而就在同一时间,两道不被任何人关注的身影却在此时与那队伍前后脚擦肩而过,进入到了京城当中。 这两人,风尘仆仆,一个人身穿道袍,半边脸皮肤白嫩,眉清目秀,半边脸坑坑洼洼,丑陋无比。 而另外一人,丰神俊秀,一身黑衣,仿若天上仙人。 他右手之上戴着手套,虽然模样神俊,可那双目神光却有些过分的黯淡,让人看起来会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这就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特地跑到京城来的天师府行走二人。 张懋义扭过头看着那浩浩荡荡的离京队伍啧啧称奇:“好大的场面啊。” 这样的大场面想必即便是在京城也是很少见到的,他们这一来就赶上了,还真是够幸运的。 张宇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顺着张懋义的视线朝着那边看去。 他能够听到如同雷震的脚踏声。 从这声音来判断,这祭祖的队伍的人数可不在少数。 而且在那队伍当中,还有着一道强劲到让他头皮发麻的气息如同暗夜中的烛火一般,极为显眼的展现着自己的存在。 这样强的气息,他只在自家兄长上次发怒的时候遇到过一次。 没想到这才刚入京城,就能够碰到这样的一位实力恐怖的大修行者。 这京城当中能够有此实力的人不多。 兄长曾经提过那么两位。 一位是由佛宗入仕的妖僧,“病虎”姚广孝。 还有一位就是锦衣卫的掌控者,“煞虎”罗睺。 这两只老虎,就是京城最大的保障。 也不知道现在身处在这御驾队伍中的那位是哪一个? 不过是哪一个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要做的事情,和这两人无关。 而就在他收回目光即将要继续赶路的时候,他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紧接着,手中雷光闪动,朝着旁边猛地一拍。 “哇,察觉到就察觉到了嘛,动什么手啊,一会儿把城防给引过来,我可不想交罚金。” 听到这贱兮兮的声音,张宇霄动作停滞了那么一瞬。 紧接着,他手中雷光及时散去,手掌正好就停在了说话那人的面前两三毫米处的位置。 那人看着这近在咫尺的手掌,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这正一天雷吃一发可不好受,幸亏这货还记得他的声音。 “怎么是你?” 张宇霄放下手掌,扭过头朝着来人看去。 来人动作浮夸地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随即就和张宇霄对视在了一起:“怎么就不能是我?” 他掐了两下手指,一脸的神秘莫测。 “我近日算到故人西来,所以特地来这城门前守着,只不过没想到这个‘故人’说的居然会是你这个闷骚。” “啧啧。” 他目光在张宇霄的脸上不着痕迹地扫过一眼,随即啧啧称奇道。 “你这变化挺大的啊,我刚才都差点没认出你来。” 昔日意气风发的小天师居然沦落到了现在这个颓废的模样,还真是挺让人唏嘘的。 “你的变化同样不小。” 张宇霄冷淡道。 在他的印象里,这人的形象应该更冷,更傲,更目中无人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油腔滑调,散散漫漫。 如若不是他觉得这声音过分的熟悉,甚至都不敢将眼前这人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人联系在一起。 “小师叔,这位是……” 张懋义见到两人貌似寒暄的对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能和自家小师叔如此熟络的人,大抵也该是什么了不起的同辈天骄吧? “他是君牧。” 张宇霄嘴中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君,牧…… 听到这个名字,张懋义微微一愣,随即第一时间就有一个人的形象从脑海深处蹦了出来,让他不由得失声叫道。 “是那个天衍山的上一位执盘人?!!” 我靠! 君牧啊?!! 那可是几年前被誉为天衍山近百年来最优秀的天骄,在仙门当中,这位的名声可丝毫不亚于他身旁的小师叔。 虽然近两年不见了人影,天机盘也被交予现任执盘人君陌的手中,可“君牧”这个名字从来都没有被仙门众人所遗忘。 “嗨,低调低调,哥们早就不是什么君牧了。” 听到张懋义的惊叫声,那人得瑟地摆了摆手,表示过去那点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哥们现在叫百里牧。” 百里牧。 白日里的神棍卦师。 鬼市戏院里的情报贩子。 以及,白忘冬最钟爱的故事书。 “君牧”对他来说只是一段被舍弃掉的过去。 属于百里牧的人生,才是他现在的真实。 “所以你来寻我,就是为了寒暄两句?” 张宇霄可不信君牧,不对,应该是百里牧会有这个闲心。 这人从小到大就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小的时候是一张冷脸谁都不鸟,比他还狂,现在虽然貌似变了性情,可他却不觉得百里牧会做什么无用功的事情。 天衍山的人,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我是来劝你离开京城的。” 听到他这么问。 百里牧脸上的不着调瞬间消失不见,他抿着嘴唇轻轻一笑,就这样淡淡地盯着张宇霄。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前路可不好走。” “你给我算了一卦?” “哪能啊,你可是小天师,身上的因果担的忒大,没有天机盘在手,我可不敢随便给你算命。” 百里牧眼皮低垂。 “只是前些日子做了一个梦,梦到有鹤西来,入山中,可离山之时,这白鹤是又瞎又残,直直朝着那山上撞去,那模样看的可不算是好。” “你觉得这白鹤是我?” “白鹤是故人。” “那就是我了。” “我可没说。” 百里牧摊摊手,嘴角笑容已然隐下,目光平静。 “我就是来奉劝你一句,早日离京,休要撞个头破血流。不过如果你觉得自己头铁,那想撞就去撞吧,我也管不了。” “那就不要管了。” 张宇霄留下这句话,直接抬步,同百里牧擦肩而过。 张懋义连忙朝着百里牧鞠了一躬,然后抬脚跟上自家小师叔的步伐。 瞧见他这毫不犹豫的表态,百里牧轻笑一声。 果然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要不是这梦让他给梦到了,他才懒得管什么白鹤撞山的事情。 察觉到张宇霄刚走两步,百里牧豁然回身。 他表情玩味,看着张宇霄的背影,高声叫道:“嘿,闷骚,你那眼睛现在还能看得清吗?” 他的声音不小,让张懋义都驻足了一瞬。 可和张懋义并排走在一起的张宇霄却是理都没有去理他,直接头也不回的没入到了那京城的人流当中。 百里牧站在原地,目视着张宇霄的身影消失不见。 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连因果瞳这种残次品仙法都翻出来了,这货是脑子有了坑了吧。 唉~ 他今天就多余来。 不如去支个摊算命,还能多挣两个铜板呢。 话说回来,白金主也有好几天没来鬼市听他讲故事了。 这进账一下子就瘪了很多。 难不成是他找到了新的说书的,不要他了? 嘶—— 这可不行。 他现在大多数的收益可都指着白忘冬呢。 要不然想办法制造场偶遇,给这位小爷算个命? “可那货身上担着那么大的因果,我不敢啊……” 于是,一个关键的问题就出现了。 到底是要钱呢,还是要命呢? 啧,这可真难让人选择啊。 第150章 想罗睺的第一天 “难选就不要选了。” 坐北镇抚司的台阶上,白忘冬看着手里的这些档案,直接朝着旁边一扔,丢给了一旁站着的锦衣卫。 这锦衣卫也勉强算是个熟人。 李玉。 就是那个擅长易容术混进南山巷小院同何代宸演戏的那个,也是在何家的时候,白忘冬安排在何代宸身边挡刀的那个。 这个人在北镇抚司是个小旗,平日里也没什么存在感。 实力不高,但胜在细心。 旁门左道懂得不少。 易容术也不知道是师从哪一家,手法精妙的很。 也就是靠着这一手,他才混了个小旗的官位。 要不是因为白忘冬这次要找会易容术的人,也不会找到他。 总之,在白忘冬看来,这个人的用法就一句话。 大事没有用,小事使劲用。 虽然这哥们的实力只是到了能在何运启暴起刺杀的时候,在负伤的情况下只能堪堪保住何代宸的程度。 但他的后勤业务水平还是不错的。 虽然比不上紫云儿那个偏才,但也算是京城北镇抚司后勤人员里的佼佼者。 说起这个,他就想到了被夜流霜临时抽调走的紫云儿。 那个没出息的,夜流霜就说了“来帮我”这三个字,这小丫头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她的流霜姐姐跑了。 一点都不顾及她的忘冬哥哥现在同样需要她。 没办法的他只能临时把李玉给抽调过来暂时先用着了。 “还选个什么选,这些千户又不会鸟我。” 白忘冬张开双臂,靠在那台阶上,看都不看被他丢到一旁的关于北镇抚司千户的档案。 别说是千户了,就连和他平级的副千户里估摸着也没多少人会听他这个暂领北镇抚司的代镇抚使的话。 既然这样,还费那工夫干嘛。 “你就派人盯好,这群人里有没有人会和南镇抚司的人接触就行。” 白忘冬仰着头看着天空,淡淡说道。 “如果有就把人名给记住,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没关系,光明正大的盯着就行,等他们被盯着不耐烦了,会主动上门来找我的。” 不怕他们找麻烦,就怕他们避着他。 只要见了面,那这群人自然会是任他拿捏。 千户,位于镇抚使之下,是锦衣卫的顶尖战力阶层。 整个京城北镇抚司当中也就只有十二个千户在。 当然,谢阴是不算在这十二千户当中的。 毕竟无论是从实力还是地位上来讲,谢阴虽然担着千户的名头,可却远远的高于千户。 他是单独隶属于罗睺的,是罗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如果要是有副镇抚使这个职位,那这职位一定是属于谢阴的。 要是谢阴此刻在京城,那暂领北镇抚司这差事绝对会交给他。 而他也不可能会像自己现在这般有名无实,北镇抚司这上上下下都会听从他的调遣。 说到底,还是罗睺把谢阴派去调查白雕玉简的错。 让他在这种时候饱受折磨。 “还有一事。” 将那些千户的档案给收集起来,李玉站在一旁继续说道。 “据城门口的探子回报,天师府的那位小天师貌似是入了京。” “小天师,张宇霄啊。” 白忘冬闻言眉头一挑。 “据说他不是在西边杀疯了吗?这个时候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原因不知,大人,需要调查吗?” 李玉语气严肃地问道。 “不用查。” 白忘冬眯了眯眼。 “张宇霄的事情是六扇门负责的,是抓还是别的,让六扇门的人决定,咱锦衣卫就不趟这趟浑水了。” 毕竟是天师的亲弟弟。 虽然在西边做的有些过分,但归根到底,并不是个大奸大恶之人。 他做的事情还够不上让锦衣卫处理的级别。 这种程度的案件一般都是六扇门负责的,要是锦衣卫越俎代庖,那很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必要的摩擦。 再说了,张宇霄可是当过他一次充电宝的。 只要他不冲着自己来,那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锦衣卫已经够忙了,没必要把六扇门负责的活也一起揽过来。 李正明风青络都在京城呢,张宇霄打不了他们的脸。 当然,要是六扇门真的做不到的话,锦衣卫该出手还是得出手。 “啧啧,一个好端端的天师继承人,发什么疯?” 天知道他第一次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有多惊讶。 瞥到李玉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白忘冬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罗睺走之前把北镇抚司的各项事务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可这并不意味着白忘冬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将储物仙器里那堆着一堆的文案给拿出。 李玉默默地将它们放到了白忘冬身旁的台阶上。 “……” 沉默的声音是如此的震耳欲聋。 “不是,这些东西,都必须要我看吗?” “是。” “罗睺走之前不是都把活给分配下去了,我只需要负责我管理的这部分不就行了吗?” “这就是您负责的那部分。” “……” 天呐。 罗睺到底是怎么能够在如此庞大的工作量中还能够保持那么的精神抖擞的。 果然这货就是个超人,各种意义上的超人。 啪。 白忘冬无奈拍额。 还能怎么办? 现在还不到一把火把整个北镇抚司烧了的时候,那这些工作他还真就必须要完成。 罗睺离开京城的第一天,想他想他好想他。 “对了,还有一件事。” 就在白忘冬准备好笔墨,打算好好的和这些文卷做斗争的时候,李玉那严谨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什么事,一并说完。” 白忘冬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文卷,一边开口说道。 这些都是北镇抚司执行任务的锦衣卫送上来的报告,有结案的,有进行中的,也有伤亡汇报的。 这些都得好好看上一遍才行。 想想他一个一线战斗人员,现如今居然沦落到了坐办公室看报告的地步,超不习惯的好吧。 “那个,何代宸想见您。” 听到李玉的这句话,白忘冬停下了奋笔疾书。 他抬头来,看向了李玉。 李玉朝着他点了点头。 哦吼~ 差点就忘了还有这档子事了。 何代宸…… 白忘冬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是该去看看他了。” 第151章 对话 何代宸。 白忘冬确实是和他有一场对话来着。 就在诏狱,在某个牢房。 在何文良六十岁大寿寿宴前一天他被张月英带回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何代宸被铁链绑在柱子上。 白忘冬倒是没有想严刑拷打他的意思,毕竟他知道,何代宸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在寿宴的那一天作为男主角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爷孙反目戏码。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白忘冬临时改了主意。 因为他想到了何代宸的另一个用法。 “把他泼醒。” 白忘冬把腿翘在桌子上,掏出小本本在上面书写着什么。 站在一旁的李玉很自觉地就从水桶里舀起来一瓢冰冷刺骨的凉水,朝着何代宸的脸上泼了过去。 哗啦。 水花飞溅。 那晕厥过去的何代宸瞬间就被这一下给泼醒。 他张大眼睛,一边大口喘息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当他的目光注视到旁边站着的这些人身上的衣服时,瞬间就知道了他现在身在何处。 “我犯了什么法,需要锦衣卫来抓我?” “你没犯法。” 白忘冬一边在小本本上书写着内容,一边淡淡开口回答道。 “但你爷爷犯了法,会被流放全家的那种。” 他这话一说出口,何代宸下意识地就想要开口反驳,可是刚一张口,他那清醒过来的脑袋就想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调查。 随即,他闭口缄言。 白忘冬暂时也没有管他,而是认认真真地在小本本上写上了一个又一个猜测。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曾经的中二少年。 他的脑袋里有着太多的奇思妙想。 对于一个能够掌控他的所有信息,并且能够在这棋局当中时刻领先他一步的人,白忘冬有着无数种猜测。 他不相信有人单凭自己本身的能力就能够把他算计到这一步。 从揭穿假公主的身份,到主动送上门来的蓝越,又到那神秘失踪的何代昌。 这位梦清公主用事实诠释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对时局的完全掌控,和对自己的全面了解。 无视距离的读心术? 对世间法则的全知全能? 又或是离谱到家的八卦易术? 哦,对了,她睡了十三年,那这十三年中,她会不会做了一场梦呢? 就像是模拟器一样,走过了一次轮回。 现在梦醒,发现时间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这大抵应该是叫做“预知梦”的。 而有了预知梦,就不得不提“未来视”了。 一个是固定的剧情大纲,一个则是能够实时调整剧情发展。 这两个能力无论是哪一个都会异常的棘手。 当然,更棘手的其实是这个人同时具备这两种可能。 尤其是在这种可能中,那十三年里,这个人居然还能够了解到他的一切。 这就更棘手了。 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 必须要摸清楚对方手里的牌,才能不落于下风。 “大人,我祖父……到底犯了何事?” 看来何大公子不喜欢和人玩放置y。 这才坚持了没一会儿就主动开了口。 白忘冬将自己能想到的可能性都写进了这个本子当中,随即抬起头朝着何代宸看了过去。 不愧被是何文良视为何家希望的存在,这才没多久就冷静了下来,那表情当真是气定神闲的很,貌似这里并不是锦衣卫的诏狱大牢。 面对他如此这般的风轻云淡,白忘冬觉得还是直接下猛料的比较好,所以,他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 “你爷爷是建文逆党,并且现在仍旧在为逆党办事。” 这个消息对于这些天受到连环暴击的何代宸来说,冲击感确实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可即便是没那么大,但也已经大的离谱了。 建文逆党? 谁?!!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幻听了。 “证据……” “我们当然有很充足的证据,足以把你爷爷钉死在建文逆党的柱子上。”白忘冬放下小本本,隔着桌子朝着他看过去。“但,我这里能够给你提供一个机会,你要不要?” “把我抓来,就是为了这个?” 何代宸的脑子转的很快,白忘冬这一句话就让他想到了前因后果。 白忘冬很诚实的点点头:“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若是这件事做成了,那我就会用最大的努力去帮你们何家,脱罪不可能,但至少能保住你何家一门的人丁兴旺。” “空口无凭,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现在已经身在锦衣卫的诏狱当中了。” 白忘冬单手托着下巴,身体前倾。 “你没有别的选择。” 这话,是正确的。 何代宸自己也知道,若是祖父的身份确实如此,那何家就即将要遭受一场劫难了。 “呼~” 何代宸呼出一口气,冷静说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 “两件事,第一件,帮我背刺一个人。” 如果梦清公主到了最后想要带走何代宸,那偷袭她,何代宸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以。” 何代宸点点头。 “第二。”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个药瓶,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戏谑地看着何代宸。 “这里面装着的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毒药,里面还掺入了我这些天在禁闭室里一直研究的诅咒,巫术。” “你敢喝吗?” 在白忘冬戏谑的话语中,何代宸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就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旁边站着的李玉撇了撇头:“让他喂我。” 也许是看李玉比较老实吧,何代宸很配合的就将那瓶子毒药给灌了下去。 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但白忘冬的描述却让人全身发冷。 “你要是爆了的话,全身的血雾都会化作成为诅咒传递的媒介,而碰到这种诅咒的生灵,全身气血会逐渐消亡,只留下一层皮骨。” 这就是白忘冬从骨佛寺秘法中研究出来的特殊诅咒。 而有这个东西在,只要梦清公主有未来视,那何代宸她明日就带不走。 两个条件,他都满足了。 白忘冬是个很有诚信的人,自然也会遵守承诺。 不过,在此之前…… “我更想看一看我导的戏,到底精彩不精彩。” “什么意思?” 何代宸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白忘冬看着他,笑着拍了拍手。 “蝶婆婆,该您出场了。” 紧接着,这牢房的门就被打开,一个老妪,朝着这里面缓缓走来。 第152章 忘忧 “这世上最复杂难懂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天道,一个就是肉体。” “而在结构复杂的肉身中,最为复杂的是大脑。” “它不光结构复杂,本身也是很脆弱的,想要用仙术去影响大脑,那首先要做到的就是细心。” 说话的人就是这位被白忘冬称之为“蝶婆婆”的老妪。 她站在何代宸的身前,用极为平缓的语气对着白忘冬说道。 “人的脑子是记忆的载体,封锁记忆的第一步,就是要在不对其造成破坏的前提下,将灵力一点一点的注入其中,这样一来,才能够在其脑中进行灵力封印的刻画。” “这样的封印能够做到永久性的效果吗?” 白忘冬举着小本本,带着满满的求知欲朝着她认真问道。 “不能。” 蝶婆婆很干脆的摇头。 “记忆这种东西太过于神秘,就老身已知的仙法来说,没有一种是能够彻底地消除掉一段记忆,或者将其永久封存。” 她抬起皮肤干瘪的手掌,掌心当中,一股浓郁且诡异的灵力缓缓凝聚。 “白副千户,你要知道,支撑仙术的是灵力,而只要是灵力,就不可能做到完全的不消耗,当被施术者脑中的封印没有了能够支撑它继续维持下去的灵力之后,这道封印自然会消失不见。” 白忘冬了然地点点头,将蝶婆婆说的这些记录到了小本本里,随即抬起头继续问道。 “那这样的封印,最长能够持续多长时间?” “三年。” 蝶婆婆淡淡道。 “单说老身的话,最多也就只能做到封住一段记忆三年。” 三年…… 白忘冬点点头。 眼前这位蝶婆婆就已经是代表的这类仙法的最高成就者了,她的三年,几乎就已然是这一法所能到达的极限。 “当然。” 也许是嫌刚才说的有些不太严谨,蝶婆婆又补充了一句。 “具体情况,还是要因人而异的。” 蝶婆婆说的三年,指的是对现在柱子上捆着的这个满脸抵抗的倒霉蛋何代宸而言的。 不过作为暮云门的亲传弟子,何代宸的水准绝对不低,对他的三年,是极其具备含金量的。 白忘冬脑海当中思绪飞速涌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随即,他很诚恳地向蝶婆婆进行了感谢。 这世上的仙道太多太多。 普通的,极端的,偏门的,冷门的。 这些种类要是一一列出来,那绝对会到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眼前这位蝶婆婆就是这条小道当中的最高成就者之一。 仙法“忘忧蝶”的传承者。 实实在在的大佬。 和裴秀文那位请仙术大佬不一样,这老婆婆是罗睺在北镇抚司成立之初用一个人情换来的,加入锦衣卫的时间仅仅两年。 虽然从官阶上来说,这是位百户,但北镇抚司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千户或者副千户会用身份来对其颐指气使。 这位婆婆平日里就待在诏狱四十层,脾气不太好,素来不爱与人交往,要不是托了裴秀文的关系,白忘冬今天都不一定能请得到她。 “你们没有资格对我这么做!” 绑在柱子上的何代宸将两人的对话完完全全地听了进去,他瞬间就明白了白忘冬想要做什么。 他绝对不能被封印住记忆! 要是忘记了诏狱里发生的一切,他保不齐会在明天的寿宴上对他爷爷做些什么。 那满腔的愤恨会重新燃起,他会举起手中的利剑刺向他的爷爷,若是真的让他杀了他爷爷的话…… “你没有选择。” 白忘冬扭过头看向反抗的何代宸,手掌在腰间白玉上飞速划过,一个琉璃打造的管状物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看着何代宸,淡淡说道。 “从你爷爷的身份被揭露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何家就全部被他拖入了这场游戏,想要何家能从这场游戏里涅盘重生,就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 “你很幸运,被选中的人是你。” 无视何代宸那继续的挣扎,白忘冬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琉璃管。 噗嗤。 一根长针从那琉璃管中刺出,白忘冬直接抓住那琉璃管,猛地朝着何代宸的脖子侧面扎了进去。 入肉的声音虽然微小但却清晰响起。 紧接着,那琉璃管中的液体飞速流动,顺着那针头涌入到了何代宸的体内。 何代宸的眼皮一下子变得异常沉重,再然后,他的身体也停止了挣扎,脑袋变得昏昏涨涨。 一秒,两秒,三秒。 他抵抗不了那扑面而来的睡意,终究还是合上了那颤抖的眼皮。 烂柯局。 白忘冬将手中改良过的注射器给收起,随即后撤两步,微微躬身,伸出手,朝着蝶婆婆示意。 蝶婆婆先是扫了一眼何代宸脖子被扎到的地方,紧接着又稍微感知了一下何代宸现如今的状态。 睡得很沉。 意识也很安静。 好药。 她手掌之上灵力飞速涌动,紧接着,一只幽蓝色的蝴蝶就从她的掌心当中缓缓飞出。 白忘冬双眸瞬间化成鎏金色,目光在这只蝴蝶身上不停的打量。 好美的蝴蝶。 只是看着它,仿佛真的就能够如它的名字一般,让人忘记忧虑。 蝴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一边舞动,一边一头扎进了何代宸的眉心当中。 紧接着,蝴蝶消失不见,何代宸的眉心之上,一个幽蓝色的印记一闪而过。 “副千户想让他何时解封?” “能具体地设置解封的条件吗?” “可以。” “那就……在看到我拍桌而起的时候吧。” 白忘冬目光微闪。 若是梦清不出现,那就按照他原本的剧本将明日这出戏给唱下去,而如果梦清出现了,那这场戏就会立马换成第二个剧本。 他一定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这梦清公主究竟是何方妖孽。 “睡吧。” 看着何代宸,白忘冬轻声呢喃。 “等到明日登台,你就是最靓的那个角儿。” …… “所以,角儿,听他们说你找我。” 白忘冬带着两瓶青果酿来到何代宸的牢房。 何代宸看着他,他看着何代宸。 这牢房中的氛围,有些格外的冷…… 第153章 印章 “怎么了角儿,用这种眼神看我。” 白忘冬放下手里的青果酿,隔着铁栅栏看着栅栏那头的何代宸,满脸疑惑地说道。 这直勾勾的小眼神,不知道的以为里面这人是个gay呢。 不过这也怪他,谁让他天生就是这么一副人见人爱的模样呢,有些人被掰弯了取向,那也的的确确是他的罪过。 他简直就是个罪大恶极的男人啊。 “这和我们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何代宸并不知道白忘冬头脑风暴了一堆有的没的,直接了当的进入了主题。 白忘冬闻言眉头微挑。 这人脑子的cpu是带延迟的吗? 这都过了几天了,才反应过来要说这件事。 “是吗?” 白忘冬抿了抿嘴,笑了出来。 “哪里不一样?” “你明明说了,只要我帮了你,你就会帮何家。” “对啊。” 白忘冬点点头。 “这话我确实是说过。” “可你却用同样的条件让我爷爷帮你去杀人。” “呃……” 白忘冬摊摊手,满脸的不解。 “所以,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嘭—— 何代宸直接暴起,朝着白忘冬冲了过来。 他撞在那铁栅栏上面,双手死死抓着铁栅栏,红着眼睛咬着牙朝着白忘冬恨恨地看了过来。 “用一个条件去分别和两个人交易,这和骗人有什么区别?你就算是要戏耍人也要有个限度!” “一个条件分别和两个人交易……” 白忘冬坐在地上,将一瓶青果酿打开,微微抿了一口,随即不紧不慢地看着何代宸淡淡说道。 “你是这么想的啊。” “难道不是吗?” 何代宸眼中的愤恨始终没有消散。 他对白忘冬的怨气来源可不只是这些。 还有封住他的记忆,让他险些亲手杀了他的爷爷,以及事情明了之后,让他瞬间明白了之前他所查到的一切都是白忘冬的安排。 等等等等。 从头至尾,他就像是个玩具一样,被白忘冬肆意的玩弄。 这样的事情放到谁的身上会没有怨恨。 他现在能尽量保持着和白忘冬正常对话的理智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当然不是了。” 面对何代宸的发问,白忘冬很果断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目光闪烁,紧紧盯着何代宸淡淡开口:“何大少爷,交易这种事是要讲究一个平等的,光是你一个人的砝码,可并不能让交易的天平放平。” 他两只手虚托着,淡淡说道。 “你和你爷爷加起来,才足以保全你们何家,但凡你们两个少了哪一个,何家的事情我都不会管。” “建文逆党,还是关键人物。现在又成了把陛下和我们镇抚使大人引出京城的罪魁祸首,一旦祭祖队伍在半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那你爷爷的罪行可就大了。” “保全何家,我的压力也很大的啊,你也得理解理解我。” “……” 虽然白忘冬说的很有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何代宸还是觉得自己仿佛正在被眼前这个人玩弄。 不过事到如今,何代宸也懒得去分辨白忘冬的话里面有几分的不合理了。 他只是深吸一口气,随即认真地看向白忘冬。 “留我爷爷一条命。” “我又没打算杀他,你和我说这个是有点犯不着了。” 他又不是什么杀人狂魔,人家替你办事你还要人家的命,这未免有点太不讲道理了吧。 要命,那是另一码子事。 在白忘冬的设想当中,何文良死不死无足轻重。 “你让他去杀那位贾先生,本身就是在要他的命。” 何代宸看的很清楚。 他爷爷只有一个人,而建文逆党却有很多人。 再加上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何代昌还在贾先生的手中。 孤身一人面对一群逆党,还有把柄被人捏在手里投鼠忌器。 说实话,如果将自己代入到爷爷的那个视角当中,他能够感受到了只有浓浓的无能为力。 他什么都做不到,只会有死路一条。 他不想让爷爷死。 “所以呢?你想要我怎么办?” 白忘冬眼睛微眯。 “终止我爷爷需要做到的第三个条件。” “这不可能。”白忘冬摇摇头。“贾先生的人头,我是一定要拿到的。” “那就给我爷爷加派人手,保护住他的安全。” 在第一个要求被拒绝之后,何代宸第一时间就说出了退而求其次的方法,很难不怀疑这货心里早就打好了腹稿。 “这个倒是没问题。” 白忘冬点点头。 不过…… 他眯起眼睛,戏谑地看向何代宸。 “我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之前和何文良的交易当中可没有这一条,也就是说,这是在交易之外提的要求,白忘冬并没有必须满足他的义务。 可何代宸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一样,他直接从袖子当中取出了一个东西。 “如果你做到了,我就把这个东西给你。” 看到他手上的东西,白忘冬眉头一皱,目光极为平静地朝着旁边的李玉看去。 李玉顿时感觉背后一凉,连忙摇头:“是下官无能,搜身之时未能察觉。” 他敢保证,他真的很认真的去搜了,可这人怎么就能把这么一个玩意给带进诏狱里面呢? 好在白忘冬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朝着何代宸手上的那个东西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只有掌心大的印章,四四方方,全身呈漆黑的模样,上面雕刻着白忘冬看不明不白到底是什么的花纹。 但对于这个印章,白忘冬有了些许的猜测。 “这是我爷爷在临走之时悄悄塞给我的,我猜,大概就是我爷爷口中漳州何家堡掌控权的象征,我用整个何家堡来和你换我爷爷一条命,如何?” “何家堡的人可也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用一个支脉换一个人,你不后悔?” 白忘冬突然意识到,这哥们时隔这么多天才嚷嚷着见他,就是因为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把这东西交出来。 “不后悔。” 何代宸淡淡道。 这话语中的果决,白忘冬听得很清楚。 有点意思…… 他本来以为何代宸会是那种优柔寡断类型的男人呢。 不过…… 白忘冬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目光。 “我现在就算是直接拿了你的印章,好像……也不是不行吧。” 能强取豪夺,他干嘛还要和他交易呢? 第154章 游戏要开始了 拜托,这是在诏狱。 是他们锦衣卫的地盘。 进这里的犯人都是要被搜身的,搜身搜出来的东西大多数都会充公。 你要藏就藏的彻底一点嘛,先走露出来,这不是在逼着白忘冬犯错吗? 白忘冬目光有些阴狠地看着何代宸,冷冰冰地说道:“我好像可以直接拿了你的印章,然后不答应你的要求吧?” 白嫖,白嫖,白嫖! 芜湖~ 超棒的。 “你不是这样的人。” 何代宸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知道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嘿。 虽然你的语气很坚定,但从你说了两遍“你不是这样的人”来看,你的心还是虚的。 这货也没把握,单纯就是在搏一搏。 他知道,只要他露了印章的事情,那这印章十有八九就保不住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地拿出来。 若是白忘冬抢走,就是他赌错了,而如果白忘冬真的能够答应下来,那就是他赌对了。 一念对,一念错。 一念心想事成,一念一无所有。 所谓的赌博不就是这样的吗? 是彻底地摧毁他的自信和希望,还是给他留上一丝的余地,让他赢上一次呢? 白忘冬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李玉,去安排人看顾好何老爷子,老爷子身子骨不好,得注意得点他的身体才行。” 李玉得到命令,毫不犹豫,第一时间就转身朝着诏狱外面走了出去。 何代宸听到这个命令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就将那枚印章朝着白忘冬扔了过去。 白忘冬抬手接住。 这块印章的材质很高端,放在手中,会有一股凉意直冲他的手心,摸起来真的很舒服。 “可只有印章的话,大概率是调动不了何家堡的人的。” 白忘冬把玩了一会儿那印章之后,就将它给收了起来,随即朝着何代宸看了过去。 何代宸撇撇嘴,冷笑一声。 “你把我父亲带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何运启是跟着北镇抚司那个医师一同消失的,何代宸可不觉得自家老爹有面子,能够让那位圣手级别的神医特地将他带走治愈。 想想就知道,这应该是白忘冬事先就安排好的。 何运启中毒透支了全身气血,重伤濒死,奄奄一息,只剩下了一口气尚在。 这样的一个半废之人,白忘冬将他带回来是为了什么呢? 答案显而易见。 除了那何家嫡长子的身份之外,这个人浑身上下并没有半点的利用价值。 而这何家嫡长子的身份,只能用来名正言顺从他爷爷手里继承何家过来。 白忘冬从一开始就在打何家堡的主意了! 倒是不傻。 听到何代宸的话,白忘冬轻轻一笑。 何代宸猜的很对,他确实是从一开始就在图谋那何家堡的势力了。 倒也不是说他特别的想要何家堡,只不过,这方势力是蓝葵想要的,为此还抄了他的剧本,搞了那么多环的方案。 由此可见,蓝葵对何家堡到底是有多么的渴求。 嘿,蓝葵想要的东西,他就想要,蓝葵想抢夺的东西,他就要抢走。 只要能看到蓝葵抓狂,他就会觉得特别开心。 未卜先知又如何? 走过了一趟模拟器又如何? 该赢你照样能赢你。 …… “阿嚏,阿嚏。” 两个喷嚏下去。 蓝葵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这是谁在念叨我啊。” “难道就不能是你受寒了吗?” 将一个毯子披到她的身上,一道娇躯很亲昵地就抱了上来,紧紧地贴住了她的身体。 感受着身后的柔软,蓝葵冷笑一声。 “骚女人,滚下去,别用你的肉球撞我。” “我这是在温暖你受凉的身体,你要是想好得快,就得靠着点暖和的。” 抱惯了大蜘蛛,这突然抱个人进怀里,她还不自在呢。 蓝葵还敢挑三拣四? 哼。 显得倒挺美。 就抱,就抱,就抱。 绯蛛抱得是越来越紧了,蓝葵无奈地笑了一声。 算了,抱着就抱着吧。 她正好还缺个枕头。 “那个天师府的小天师进京了。” 在一旁,传来了一道傲气十足的声音。 “我们不用去会会他吗?” “去会他干嘛?” 蓝葵慵懒地靠在绯蛛的身上,好奇地开口问道。 “你认识他?” “当然不认识,我就是一草根,去哪里认识人家这样的大仙门弟子?” 秦空撇了撇嘴。 “那可是天师府诶,天下第一仙门。” “真酸。” 一旁抱着剑的中年男子开口道。 听到他这两个字,秦空一下子急了:“我酸什么了?拜托大叔,我修万法道的诶,你知道修万法道的人都是什么人嘛?天才,实打实的天才,我就是天才。” “可你却寂寂无名。” 抱着剑的中年男人这话狠狠地戳到了秦空的肺管子。 秦空冷哼一声:“那只是因为我出山的时间太短了。” 不过,秦空可不是为了同其他人斗嘴才说出这件事的,他主要还是想问问:“我远远看去,觉得这个小天师还挺适合我们的,不想个办法把他招进来吗?就和你当初找到我们时候一样。” “不用了。” 蓝葵果断地就摇了摇头,否决了他这个想法。 “张宇霄想要的,我们给不了。” 秦空听到蓝葵的话,第一时间点了点头。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多,但他真的觉得蓝葵是个很厉害的人。 “那他会妨碍我们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蓝葵也谜语人了一把。 主要是这件事吧,她并不是很想说。 “算了,反正也没差,要是他敢妨碍我们的话,就把他给除掉。” 秦空仰着头说道。 “就你?” 抱着剑的男人又开口了。 他的语气总是很淡,就像是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一样。 “被谢采纭打成那股惨样,你还好意说说?张宇霄可比谢采纭要强,你能拿捏的住他?” 听到这话,秦空瞬间哑了口。 因为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那一晚上,他独自面对谢采纭的时候,确实是输惨了,如果不是这个抱着剑的男人过来接应他,他恐怕没那么容易逃脱。 “放心吧,张宇霄会站在他应该站着的位置上的。” 蓝葵的目光闪动,嘴角缓缓勾起,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 眼看着每一个角色都到了场,这也是时候要揭开幕布准备登台了。 白忘冬,我们的游戏,又要开始了。 第155章 安静的京城 “今天又是哪一天?” 蜷缩在街角,一脸生无可恋的胡为弱弱地问道。 他现在已经没了一开始要白嫖逛完整个京城的雄心壮志,整日目睹着周围的场景不断地变换,而这街道上的每一个人都对他视若无睹。 这样一日复一日宛若活在梦里的不真实感,让他突然觉得分外无趣。 如果不是自己旁边还有一个能说说话的谢阴在,他觉得自己真的能在这所谓的乾坤当中待到发癫。 “你管它是哪一天,只要不是建文出生的那一天,哪一天都一样。” 谢阴坐在一旁,靠着墙闭目养神。 但身上并没有灵气汇聚。 这乾坤当中的灵气也是不真实的,用不真实的灵气即便是凝炼出灵力那也是不真实的,出了乾坤,这凝炼出的灵力恐怕会出大问题。 所以,身处乾坤当中,最难得就是要尽力维持住自身的情况。 灵力要分外珍惜着用。 但好在他的修为颇深,灵力境界在玄境四重。 虽然入了乾坤时间不短,但也还算是够用。 只不过…… 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那一如既往的街道,眉头微微皱起。 这乾坤到底是何人所设,这么多天过去了,仍旧没有出现一丝的紊乱。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水平。 他之前没有告诉胡为,其实除了找到那乾坤的核心之外,还有一种能破开乾坤的方式。 那就是在时间推移下,乾坤会逐渐虚弱,出现一些破绽,只要抓住这破绽,那就可以以力破之。 之所以不告诉胡为,就是怕这憨货会浪费自己的灵力,做无用的尝试。 若是一般的乾坤,以力破之确实是最好的方法,甚至都不用等到它现出破绽就能够直接轰碎。 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片乾坤并不简单,它完美的重现了这一年的京城中的每一个细节。 谢阴曾绕着整个京城走了一圈,发现这里面每一个细节都和他记忆中的场景无甚太大的区别。 如此庞大,如此细致。 这样的乾坤已经能算是这世间乾坤术的顶端水平。 一般的以力破之根本不可能。 也正是因为这样,谢阴才会疑虑,这乾坤到底是何人所为。 “那咱们还得待多久啊。” 胡为满口抱怨。 他最近这段时间两眼都快失去高光了好吧。 享受什么的是不可能再享受了。 昨天晚上,他就是嫌弃那顶尖的客栈住的不自在,这才和谢阴跑到街上来露宿街头的。 他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要是让老穆和老陈知道了,一定会笑话他“山猪吃不了细糠”。 以前在凤阳府潇洒的时候也不这样啊,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感觉自己待在这里浑身的不自在。 就像是…… 要是再待得久一点,他也就属于这里了一样。 他现在真的是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别着急,你早饭应该没吃吧,先吃口干粮垫一下肚子。” 谢阴注意到了胡为现在暴躁的情绪,从储物仙器当中取了了一块干粮,温言递给了胡为,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胡为看着那干粮,默默地将它给接了过来。 不得不说,能碰到现实里的东西,让他那有些浮躁的内心瞬间平缓了不少。 他撕开手里的干粮,一口一口朝着自己的嘴里塞进去。 一股浓浓的安心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看着他安静下来,谢阴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主要是看向了那云朵的流向。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想法,但这云朵每天确实是有着很规律的变动,他觉得这就是乾坤当中计量时间的标记。 当云朵走到这方天空的尽头,那这方乾坤应该也就会重新回到建文诞生的那一天。 看今日这情况。 大抵是要快了。 “就是不知道,这乾坤背后藏着的,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反正,肯定不会是建文本人就是了。 …… “请帖,请帖还是请帖。” 白忘冬算是服了。 这才接手北镇抚司没两天的时间。 光是请帖就送上来了一大堆。 各部官员,世家勋贵的都有。 不过其中最有含金量的,还的是这三本。 “太子,汉王,还有纪镇抚使。” 李玉将这三本请帖放到了白忘冬身边的台阶上,白忘冬瞥了那三本请帖一眼,随即就收回了目光。 吃吃吃,吃个屁吧吃。 他这里事情一大堆,哪里有功夫去和这些人吃饭。 再说了,去了就得劝酒,他不喝又是一个不给面子。 性情温和点的太子也就算了,剩下那俩一个比一个自视甚高。 到时候不欢而散,你说他们图啥。 再说了,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这三人,估摸着都是冲着最后那四个字来的。 这代理北镇抚司事务,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含金量啊。 不过吧,他不想给人当狗。 “烧了烧了吧。” 白忘冬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正在思虑着一个百户提交上来的任务报告。 这任务的现状出现了不小的意外,目标提前死了,可代替他位置的人也不是啥好东西,所以这人吧,还是得杀,但问题就在于这人再死,这方势力该由谁来接手。 这个继承人不好找啊。 “要不然直接‘奉天子以令不臣’得了。” 与其一个一个去筛选,不如直接找个人潜伏进去,把控个稚童上位,至少能安稳个几年。 至于几年之后,呵,那是罗睺或者新镇抚使的事情。 小爷又不当镇抚使,爱谁管谁管。 “嗯?这三本碍眼的东西怎么还在这儿呢?” 白忘冬眼睛的余光突然又瞥到了那三本请柬,抬起头朝着李玉看去。 李玉一脸的为难。 天呐,这可是那三位大佬的请柬,就这么烧了…… 不合适吧? “那就先烧香沐浴,准备妥当了再去烧啊。” 白忘冬无语道。 “都这么隆重了,面子上应该没问题了吧?” “……” 您觉着呢? “真麻烦。”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算了,是他疏忽了,他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无所顾忌啊。 身旁一身嫁衣的红烛浮现,她低下头,隔着盖头看了一眼那三本请柬。 下一秒,那三本请柬之上就燃起了火焰,眨眼间就变成了飞灰消散在了原地。 李玉低着头默默不说话。 白忘冬倒是没有继续关注这请柬的问题。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京城这两天安静的让人心慌。 明明罗睺刚走,应该会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跳一跳才对,可为什么会这么平静的没有水花呢? “要不然……我先开个头?” 白忘冬手指轻轻点着膝盖,眼睛微微眯起。 这京城要是不热闹了,还真的会让人觉得不适应。 看来这开团的事情,还是得他来。 第156章 开幕 知道锦衣为何要夜行吗? 因为只有夜静了,才能听得清锦衣卫的声音。 绣春刀出鞘的声音也好。 飞鱼服振动的声音也好。 这些声音会成为某些人的噩梦,让他们活得战战兢兢。 “老实说,鹰犬,刽子手,恶鬼,屠夫……这些称呼我都不是很喜欢。” 白忘冬少见地将自己的飞鱼服穿在了外面,他站在台阶之上,叉着腰看着那内院北镇抚司的牌匾,目光幽邃到了极致。 “我们就是人,一群普普通通的人。只不过我们的工作和其他人比起来,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血腥罢了,但这王朝需要血腥啊,只有鲜血才能够让人心怀畏惧。”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可在这神明都能被杀掉的世道,这句话只是一句屁话。” “能做到神明要做之事的,不是他们的虔诚和良心,而是手里的刀,和握住刀的我们。” “呵呵~” 白忘冬低头笑了一声,随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表情已然重新归于平静。 “抱歉,一时间心中颇有感慨,属实是说的有些多了。” 他缓缓转过身。 此时此刻,在他的身后,已然站满了一排排的身影。 这群人笔直站立,目光凛凛生威。 虽然样貌各不相同,但共同点却是十分明显。 一样的穿着,一样的佩刀。 飞鱼服,绣春刀。 在这夜色之下,是那般的刺目。 站在台阶的最顶端,白忘冬俯视着下面的这些人,抱了抱拳:“镇抚使不在家,各位百户能够应令而来,是给我白忘冬一个面子,白忘冬在此,谢过诸位。” 哗啦。 下面所有人同一时间侧开身子,躲开了白忘冬的这一记抱拳。 “职责所在,当不起副千户这一声‘感谢’。” 百户当中,有人站出,微微弯腰,朝着白忘冬恭声说道。 但该谢还是要谢的。 白忘冬知道,虽然今夜来了很多人,但还有很多人没有来。 抛却那些正在外面执行任务回不来的,其余的不是其他千户的亲信,就是些心高气傲,并没有把他这个副千户当回事的人。 但,没关系。 不能来的人,白忘冬会让他们真的不能来。 而能来的,自然也当得起这一声感谢。 这是在给罗睺面子,但也是在给他面子。 说实话,瞧不瞧得起他,白忘冬并不在意,他只关心,在他想要做事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拖他的后腿。 很不巧,这群没来的人,就是拖他后腿的人。 白忘冬放下抱拳的手。 下面的这群锦衣卫百户和试百户重新回到原位,动作迅速,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白忘冬手掌一招,紧接着,李玉这个小旗就头皮发麻地在众多百户的注视下,将那一摞的卷宗都给拿了上来,放到了白忘冬的手里。 “关于手里这些卷宗,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你们比我门清。” 白忘冬目光平静地看着下面的百户们,声音幽寒,冷声开口。 “该杀的杀,该抓的抓。天亮之前,我不希望这上面的名字会有一个出现意外。” “诸位,都听明白了吗?” 哗啦。 所有百户一同单膝下跪。 “我等遵令。” “那便去吧。” 白忘冬用力一甩。 这些卷宗漫天飞散。 “今晚,属于你们。” 唰—— 眨眼间所有的百户同时消失在了原地,同一时间消失的还有那漫天的卷宗。 紧接着,在这内院的外面,一道道密集的脚步声哗啦啦的响起,无数的锦衣卫在这些百户的带领下从北镇抚司鱼贯而出。 飞鱼出没,血夜朦胧。 今晚的京城注定不得安宁。 白忘冬站在台阶之上,目睹着这些人飞速远走。 太过沉寂的京城必须要来点刺激。 只有这样才能够唤醒那些潜伏在水面之下,蠢蠢欲动之人的野性。 打地鼠,打地鼠。 这地鼠不出头的话,又该要怎么打呢? “副千户,您今夜的举动可未曾和纪镇抚使通过气,这样没问题吗?” 站在他身后的李玉满是担忧的问道。 “是吗?还有这讲究啊?我位卑言轻的,啥也不知道啊。” 他就是单纯的完成老罗留下来的任务。 这陈海案罗睺可是特地嘱咐过的,他当然要认真完成了。 至于没和纪纲通气什么的。 开玩笑,他第一次代理北镇抚司,这不还没来得及学,还处在摸索阶段吗? 相信心胸宽广的纪镇抚使一定能够理解他的对吗? “您在这个时候办陈海案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见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李玉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发问了。 陛下和镇抚使大人这才前脚刚走,并且白忘冬白日里才刚把那一摞请柬都给烧掉了。 京城外的人帮不上忙,京城内的人情也还没有走完。 无论怎么看,这个时候的大肆抓人也不是什么好时候吧。 想做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京城是场大戏。” 白忘冬轻轻笑道,抬起头看着那朦胧的夜色,目光沉醉,嘴角微微勾起。 “我啊,就是想给这场戏……开个幕。” 所谓原因,仅此而已。 …… 今晚的京城,注定会是个不眠之夜。 飞鱼围城,缇骑四出。 那脚步声和马蹄声共同编出了一首雷霆之乐。 无数百姓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给惊起,看着那满城的飞鱼绣衣瑟瑟发抖。 有些老一辈的人甚至想起了洪武那几年,最为血腥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锦衣卫,钢刀之上总带血光。 血色会笼罩整个京城,京城的地板砖砖缝里渗透着洗不干净的血滴,那人头会被杀的满地满地的滚。 “也不知道,今晚又会死多少人。” 老人坐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象,心忧胆颤。 只是希望,这些人的屠刀不要祸及到他们这些无辜百姓。 夜是那般的深沉。 但在这夜幕之下,却已然没有了半个还能醒着的人。 也不知道是谁挥动了今晚的第一刀。 当人头落地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 杀戮……便开始了序章。 第157章 刽子手 火把照亮了京城的每一条街道。 “哐当。” 紧闭的木门被一脚踹开。 院子的主人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睡眼朦胧地去打开卧室的门,可紧接着,就被两柄绣春刀架住了脖子。 他那原本还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李光富,对吗?” 平淡的声音清晰响起。 那被钢刀架住脖子的人连忙点头。 “对对对,是我,是我,大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人了……” “带走。” 为首的百户直接一招手。 李光富就被带了下去。 同时,他的身影直接跨过了李光富卧室的门槛,里面有着一个只穿着亵衣的妇人满脸惊慌地看着闯进来的锦衣卫,浑身瑟瑟发抖。 那群锦衣卫进到房间之后,没有一人朝着她看去,径直就分散走到了卧室里的各个地方,绣春刀朝着房间里的家具毫不留情地劈砍了过去。 木屑飞舞,一个个家具被劈开。 为首的百户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手下粗暴地搜查着房间里的一切,紧接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那紧紧抓着被子,护住自己身体的妇人身上。 他目光幽沉,死死盯着她,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眸骤然紧缩。 而就在下一秒,那妇人突然掀开被子,遮挡住自己的身体,然后身化流光朝着外面冲了过去。 可她快,却有人比她更快。 百户脚下的踩影步一闪而过,整个人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咚—— 这是窗子被撞碎的声音。 两道身影破窗而出。 百户紧紧抓着那妇人的脑袋,将她整个身子都给提了起来。 看着那妇人怨毒的目光,百户冷笑一声。 原来这才是正主。 看着这妇人嘴巴活动,他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一拳砸在了妇人的脸上。 紧接着,手掌从拳化爪,直接一下子捏开了她的嘴巴。 再然后,他一个膝顶砸出,直冲她的腹部。 “咳咳!” 妇人咳出一枚还没来来得及化去的黑色毒丹,眼中燃烧的愤恨的怒火简直就想要将面前这个百户给烧成灰烬。 百户用力一甩,把她甩到了旁边。 妇人挣扎想要再起,但此时此刻,四柄来自不同方向的绣春刀已然刺进了她的双手双脚当中。 她被直接钉在了原地。 再然后,就是双刀加身,她被强制带了下去。 李光富这条线算是解决完了。 “走,下一家。” 百户招手,带着一部分人离开了李光富的院落,赶赴那纸上的下一个名字所在。 ……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当中。 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商贾平民。 锦衣卫光顾的对象足足达到了五十多家。 这三十多家中有的只是像刚才李光富家那样只是生擒,但还有不少是被杀了个人头滚滚,血流千里。 野狗在城中狂叫,哀嚎声不断地传来。 锦衣卫的刀上沾的血也逐渐越来越多。 同时,一个一个人被带回到了诏狱当中。 应天的冬夜原本是不太冷的,可今天晚上,却有不少人都裹紧了被子不愿意从那温暖的被窝里爬出。 就像是只有这被捂热了的被窝,才能能够消减那凄厉的喊叫声带来的瘆人的冷意。 无眠之夜还在继续。 血也一直在流。 北镇抚司大门口。 白忘冬坐在椅子上,亲眼看着那一队队人马带着名单上的人从自己的身边匆匆走过,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他的鼻子能闻到这些人身上的血腥味。 他的眼睛能够看到这群人刀上沾染到了赤红。 他的皮肤更能够感觉到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时,那身上散发出的刺痛杀意。 命令是他下的,人也是他要抓得。 那名单之上,什么人该杀,什么人该抓,什么人又该放上一马,这些内容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的。 他坐在这里,就是在用最切实的方法来感受着那一道道因果。 恐怕从今日开始,他也会成为这京城百官口中名副其实的刽子手。 一次血杀便要担上这样的名。 那一生血杀又会如何呢? 这个问题似乎早就有了标准的答案。 那个现在不在京城当中的北镇抚司镇抚使就是最好的回答。 “呵~” 白忘冬忍不住笑了。 这样的他如果在死后被人炼成鬼灵,那怕不是会强悍无双。 修鬼道就是在修因果。 而他所担负的因果,怕不是早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重了。 将放在一旁的青果酿端起,白忘冬轻轻地抿了一口。 感受着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炸开,白忘冬陶醉地呼出了一口气。 闭目,睁眼。 那眼中的混沌瞬间浮现,狂暴到就像是要跃出这眼睛一般。 杀吧,杀吧,杀吧。 这只是这场戏的开幕,它由血腥开始,也终将会以血腥达到高潮,并且再以血腥成为最后的结尾。 他作为揭幕者,给这场戏定下了全部的基调。 血红色将会持续整场戏剧到最后,然后再将这戏剧中的人全部淹死。 “啊哈哈哈哈哈。” 白忘冬单手捂着左眼,在那路过他的锦衣卫惊异的眼神中,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癫狂,让人听起来会不由地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笑声划破夜幕。 也许就连笑的人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可面对此情此景,面对心中所想,他就是想笑。 可笑声过后,向他袭来的却是一阵寒凉。 白忘冬又抿了一口青果酿,随即呼出一口气。 变得重新安静了下来。 他缩着身体,躺在那椅子当中,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抬头看着星星,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或者说,他这个时候可能什么都没想。 发呆,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哗啦。 而就在这个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冲了进来。 这对今晚的北镇抚司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声音。 不过…… 这一次冲进来的人,不是抓人回来的锦衣卫。 而是匆匆忙忙的李玉。 他一路奔袭来到了白忘冬的身前,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开口。 “大,大人……太子召见。” 听到这句话,白忘冬出神的目光瞬间清明。 等了一晚上,终于是等到这句话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打了个哈欠,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该去赶今晚的第二个场子了。 第158章 东宫 太子朱高炽,在还是燕王世子之时,就已然有了稳重仁善之名,在京城百官当中这并不算是未知之事。 他监国,很多人都很放心。 再说了,京城当中还有皇后坐镇,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当今皇后徐氏慧眼明,识大体,妥妥的贤后之兆。 有她在,即便是太子在什么事情上做的不太妥当,那也能够及时点悟。 说实话,陛下一走,连带着把罗睺那凶神给一并带走,京城里不少官员是松了口气的,虽说陛下是个好陛下,罗镇抚使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大明重臣。 可这两人在的京城,总会让他们感觉到浓浓的压力。 这就叫作威势。 “天子脚下”这四个字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描述同皇帝之间的距离的,在京城为官,权势是大了,抱负施展的空间也大了。 可唯独这行事作风是越发的小心谨慎了。 现在这两人暂且离京,也算是让这京城的官员能够稍稍的松上一口气,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 本来,他们是这般想的。 可结果…… 第一天,京城无事,风平浪静,百官共乐。 第二天,虽有阴云,但诸事亨通,可待在家中饮上一杯温酒。 第三天…… 深夜…… 哗啦。 “锦衣卫目无王法,满城抓人,大兴诏狱,构陷朝中官员,已动摇朝堂安稳,造成百姓恐慌,此举简直无法无天,还请殿下定夺!!!” “还请殿下定夺!!” 东宫之外,连夜跪倒了乌泱乌泱的官员。 白忘冬下了马车,首先看到了就是这群连官袍都来不及穿好,就跑出家门急急忙忙来找太子告状的百官。 这一大片一大片的。 永乐失眠的官员可真不少啊。 给白忘冬驾车的人是李玉,他看到现如今这个场景,双眼当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的担忧。 天呐,他这才刚攀上这位镇抚使亲信的高枝,这位高枝就整了这么大的一个幺蛾子,看今夜这架势,这高枝会不会就这么断了啊。 他咧咧嘴,尽可能保持着白忘冬喜欢的那张不苟言笑的扑克脸,小声地对着刚刚下了马车的白忘冬叫道:“副千户……” “嘘~” 白忘冬手指放在了唇上,示意李玉闭嘴,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官员。 李玉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着。 片刻之后,白忘冬突然侧过身子,朝着李玉招了招手。 “大人……” “你去告诉一声负责抓钱梅的人,这老小子躲在这儿了,叫他们赶紧过来拿人。” “……哈?” 李玉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乌泱乌泱的人群,有些为难地说道。 “大人,这里可是东宫门前……” 他话还没有说完,结果就看到白忘冬直接径直离开了马车这边,抬步朝着东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瞧着他的背影,李玉表情为难到了极致。 这…… 真要跑到这里来拿人吗? 他就是一个小旗啊,这么沉重的任务真的要交到他的手里吗? 这高枝他突然就不想攀了…… …… 东宫的位置是在紫禁城中的,今晚若不是百官叩首,恐怕宫禁也不会大开。 白忘冬这才刚走了几步,就察觉到了那隐匿在四周,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睛。 这些大概是禁军的人吧。 宫禁大开,又有百官在东宫之外跪着,还有像他这样被连夜召进宫的人,禁军今晚的工作量估计得严重超标。 来到了东宫门前。 一个侍卫径直小跑着来到了他的面前,白忘冬拿出自己的腰牌让他看了一眼。 紧接着,那侍卫就转身带着他走进了那宫殿之内。 今晚的东宫灯火通明,估计是被锦衣卫大肆抓人的事情给突然惊起,预想到今晚可能会是个不眠之夜,随即就让人点亮了这宫殿当中大部分的灯火。 这条路很长,白忘冬被带着走了很久才到目的地。 那侍卫率先走到了守着这间屋子的侍卫身旁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侍卫连忙推开门进入到了房间当中去通报。 白忘冬站在门前特别无聊地数着这宫内柱子上的金色纹路,等待着门内之人的传唤。 没过多久,那个前去通报的侍卫就脚步飞快地从房间当中走出,朝着白忘冬躬身行礼:“白副千户,太子有请。” 白忘冬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就直接迈步朝着房间当中走去。 两边的门被缓缓推开,白忘冬一步迈入到了房间当中。 哐当。 就在他刚一进入房间,身后的门就被紧紧合住。 随即,白忘冬抬眸,朝着前方看去。 那里有着一道略微显胖的身影背着手站在高台之上,一听到门合上的声音,他立马转过身朝着白忘冬看了过来。 同时,他的面庞也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视线当中。 脸蛋虽胖,但面皮还算是显白,眉眼当中颇有几分英气,从那略宽的轮廓当中能够看出,这人的骨相还算是不错,若是瘦下来可能也会是一张好的皮囊。 毕竟父母的基因摆在那里,就算是向下发展又能发展到哪里呢? “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白忘冬,参见太子殿下。” 这胖胖一转过身来,白忘冬就第一时间抱拳躬身,朝着面前之人行礼。 “免礼。” 朱高炽连忙走下台阶,朝着白忘冬走了过来。 白忘冬看着他那一顿一顿的步伐,这才想起来,这一位的腿脚貌似不是很方便。 但可能是因为习惯了这样的走路方式,朱高炽很快就来到了白忘冬的面前,将白忘冬抱拳的手给扶起。 白忘冬松手,直起身来。 “卿今夜辛苦了。” 哦豁~ 居然没有一上来就兴师问罪,态度很好啊。 “为大明奔忙,为陛下分忧,并无辛苦。” 白忘冬直接顺坡就下,开口说道。 既然你都说我是辛苦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辛苦一下呗。 难不成还要直接跪下来请罪吗? 才不要。 朱高炽听到这话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他咳嗽两声,刚要说些什么,但紧接着,一道沉稳的声音就在这房间当中响了起来。 “为大明奔忙,为陛下分忧,这话说的可真好听。” 白忘冬扭过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这房间里的第三个人。 “就是白副千户是不是忘了,提前和本镇抚使知会一声啊。” 纪纲! 他也在! 第159章 东宫争辩 纪纲。 这阴货比他早到一步啊。 白忘冬朝着他看过去的时候,纪纲恰好也在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当中交汇一瞬,但又很快分开。 白忘冬朝着纪纲微微一笑:“拜见镇抚使大人。” “哼。” 纪纲冷哼一声。 “原来白副千户还知道我是镇抚使啊,私自调人去抓人杀人,我还以为我这个镇抚使在白副千户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呢。” 哇塞。 好他娘的阴阳怪气。 “下官不知道纪镇抚使在说什么。”白忘冬直起身来,淡淡说道。“我北镇抚司的事务,何时需要上报纪镇抚使了,北镇抚司可从来未有过这样的规矩。” “我奉皇命总领整个锦衣卫!” 纪纲冷声说道。 “怎么着,北镇抚司难道这是要脱离锦衣卫吗?” “好大的一顶帽子。” 白忘冬语气同样也冷了下来。 “这样的言语我北镇抚司可担不起。” 他扭头朝着朱高炽抱拳。 “殿下明察,今夜之事是北镇抚司在处理陈海案上的名单,此案由我北镇抚司罗镇抚使亲自督察,整个案件过程,皆由陛下批阅审核,上达皇命。镇抚使离开京城之前,特地嘱咐臣一定要将此案督办好,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简单来说就是手续,记录,审核老子这边都没问题,你纪狗在这里狗吠什么呢? 朱高炽皱眉。 这事居然是他爹亲自审查过的? 他不知道啊。 他爹走之前也没和他嘱咐过啊,要不然等到明天天一亮去问问娘? “陈海案的事情,我竟也一无所知?” 纪纲声音低沉,语气颇为不善。 白忘冬才不鸟他,直接冷冷说道。 “此事本就是罗镇抚使督办,我只是个动手的人,其余的事情我一概不知,若不然御驾祭祖的队伍这才走了三天,大人快马加鞭,找人去和罗镇抚使问问?” 问个屁! 这要是问了,那这京城的锦衣卫到底还是不是他做主了? 纪纲咬着牙看着白忘冬,这小崽子还真是够刚的啊,之前在诏狱的时候他就领教过一次了,没想到他都奉命监管整个锦衣卫了,他居然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 是时候给他点教训了。 “差点被你转移了话题。” 腾! 纪纲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目光极具压迫力地朝着白忘冬看去,一身强悍灵压显露无遗。 “本镇抚使是在问你,为什么今晚北镇抚司的行动没有事先知会我一声?” “北镇抚司行动向来不用知会他人。” “但现在不一样,本镇抚使奉命监管锦衣卫,那你就有必要把北镇抚司要做的每一件事都和我说清楚,若不然……” 纪纲狞笑一声。 “我可以视你这个副千户包藏祸心。” 他确实是有这个资格。 “是这样吗?” 白忘冬咬了咬嘴唇,又一次朝着朱高炽抱拳。 “殿下,臣也是第一次总理北镇抚司事务,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罗镇抚使在时的规章制度来办的,纪镇抚使现在所言臣确实不知。” “啊这……” “殿下!不知不代表无错,若是人人皆可用不知来将自己所犯之错一笔带过,那我大明人人皆可不知。” 纪纲及时插口说道。 他同样抱拳,朝着朱高炽躬身说道。 “殿下,臣建议收回白忘冬代领北镇抚司事务之权,以作惩戒。” 好嘛,属实是图穷匕见了。 这应该才是纪纲今晚来东宫最主要的目的。 但…… “殿下,臣代领北镇抚司之权是由罗镇抚使亲自授下,若是将其收回,还需先请示罗镇抚使。” 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你纪纲敢让我请示罗睺吗? 只要开了一次的先河,那之后就可以有无数次的同例。 到时候,纪纲暂领锦衣卫的职权,就是个笑话。 “我暂领锦衣卫是陛下皇令,我若不能一言而定,难不成你是觉得罗镇抚使的命令要比陛下的皇令更重?” 纪纲的应付相当的干脆利落,恐怕是早就有了预料。 白忘冬眼眸一抬,朝着纪纲直直看去,毫不相让。 “既如此,那就快马加鞭将此间事禀告陛下,让陛下决断。” “你一小小的副千户,休要妄言,你何能直奏陛下?” “镇抚使大人怕不是忘了,下官现如今总理北镇抚司,北镇抚司有直奏天子之权。” “你……” 纪纲哑口,指着白忘冬瞬间一言不发。 白忘冬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扭头又一次朝着朱高炽抱拳。 朱高炽都快对他这抱拳产生反应了。 果不其然,开篇又是一声“殿下”。 “殿下,我北镇抚司有一身法好手,若是此时出发,最多两个时辰便可以将陛下和罗镇抚使消息带回,还请殿下允准,让其连夜出城。” “不行!” 纪纲直接出言打断。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若是因为京城之事扰到了陛下祭祖之行,那我等罪不可恕。” 他算是看明白了,白忘冬这一手就是典型的掀桌子。 只要一言不合就要禀告陛下和罗睺,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他在陛下的眼中绝对会被打上无能的标签。 这对他来说是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比谁都清楚,他能够有今日的地位,全都是靠着陛下的信重。 在他这里,陛下的看法要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白忘冬就是吃准了他这一点,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拿捏他。 但没关系,只要将他的请求一一驳回,他又能如何? “殿下,请下令让紫百户出京。” “殿下,万万不可。” “殿下,请下令……” “殿下,不能啊……” “殿下!” “殿下!” “殿下……” “殿下……” “都闭嘴!!!” 怒吼声猛地响起。 朱高炽怒目圆瞪看着这左右拱手的两人,紧紧咬着牙。 这两人吵得他脑瓜子疼。 “你们把东宫当什么了?供你们吵架的地方吗?还是说……” “你们在欺负吾首次监国,懵懂无知啊——” 厉喝声在这空旷的房间当中回荡。 白忘冬和纪纲连忙闭上了嘴巴。 “臣不敢。”*2 异口同声。 这三个字倒是喊的默契。 朱高炽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你们锦衣卫的事情你们私下里自己处理,吾让你们来,是要商量另外一件事的。” 他呼出一口气,指了指东宫门外。 “两位大人说说,外面跪着的百官该如何处理?” 第160章 谁是老大? “外面可还跪着百官,两位大人与其有闲心在吾这里争吵,倒是不如先好好想想,要如何安抚百官心中的惊惶。” 朱高炽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冷声说道。 白忘冬和纪纲同时安静了下来。 纪纲看向白忘冬,白忘冬果断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纪纲表情猛地一沉,目光阴鸷犹如毒蛇。 也不知道背对着两人的朱高炽有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总之,他很无奈地扶额摇了摇头。 “虽然锦衣卫今夜之事有父皇的审批,有罗镇抚使的命令,可这些大臣所说的也没有错,今夜杀伐确实是令朝堂惊忧,令百姓惶恐。” 朱高炽站直身体,转过身朝着白忘冬看了过去。 白忘冬及时收回鬼脸,朝着他点了点头。 “臣明白,这是锦衣卫的错。” 没错,是锦衣卫的错,不是我北镇抚司的错。 “但陈海案涉及建文逆党,若是不尽快处理,臣担忧变数太多,所以只好风驰电掣,以求万无一失。” 一句话,老子没做错。 “可终究要给百官一个交代。” 朱高炽的态度很明确。 老子明天还要上早朝呢? 今晚不把这群百官弄回去,明天上朝难不成直接就在东宫门口上吗? 那属实就成了笑话了。 “臣只是总理北镇抚司,这个交代,臣无权给出。” 同样图穷匕见。 他今晚过来,就是来找背锅侠的。 罗睺走之前就说了,背锅的事情找纪某。 锦衣卫是一家,我北镇抚司可不承担主要责任。 这事,你得找锦衣卫的老大。 听到他这话的纪纲心头仿佛有着一万句脏话猛地蹦出,刚才才怼了老子半天,现在让老子给你顶缸。 罗睺带出来的小崽子就这么不要脸吗? “此事本镇抚使并不知情,这事,还是得白副千户自己来给出这个交代。” 这锅,老子不背。 “大人此言差矣,下官已然因为懵懂无知犯过一次错了,绝不能一错再错,此事,还是由纪大人来定夺吧。” 这个锅,你不背也得背。 要不然,小爷以后就有充足的理由不听你的了。 我看你咋选。 “那要是本镇抚使把你交出去呢?” 纪纲目光闪烁,淡淡问道。 白忘冬脸上表情不变,同样平淡的说道:“自无不可,全凭大人定夺。” 这是锦衣卫挂名的行动,谁老大谁顶缸,换句话来说也可以是谁顶缸谁老大。 你纪纲这么慷慨大方地想给我加一层官方认证,我当然举双手双脚配合了。 纪纲眼皮微跳,直到现在他才发觉为何罗睺会如此放心地把北镇抚司交到这个小崽子的手里。 这就是一个套,他无论怎么选都是弊大于利。 得不偿失的那种。 而对于白忘冬而言,若是顶了,那是实至名归,若是不顶,那更是片叶不染。 他们两个人最大的差距就在于,纪纲迫切想要插手北镇抚司,而白忘冬对北镇抚司并无所求。 从需求上,他就天然的落入到了下风,而白忘冬就是抓住这个下风一个劲地落井下石。 “纪镇抚使?” 见到两人都没了声音,朱高炽转过头朝着纪纲看了过去。 纪纲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今晚是没办法对白忘冬做些什么了。 但是,对于白忘冬给出来的那两个选择,他并非一定要选其中的一个。 他还有第三个选择。 “殿下,臣只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镇抚使,此事,应当由指挥使定夺,臣不敢逾越。” 没错。 既然谁顶缸谁老大,谁老大谁顶缸。 那不如就让锦衣卫名正言顺的老大来给出这个交代吧。 朱高炽都愣住了。 他差点都忘了锦衣卫还有指挥使这么一说了。 “呃……” 看着纪纲那坚定的目光,朱高炽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发号施令。 “来人,快去请赵曦赵指挥使。” 嗯? 赵指挥使是谁? 听命的侍卫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赵曦…… 对吼,锦衣卫还有个指挥使来着。 那人连忙朝着宫外匆匆跑去。 白忘冬看着整个过程眼睛微微眯起。 纪纲。 老阴比。 这后手属实是没有想到啊。 居然还真让他找到不用背锅的方法了。 唉,有点可惜。 “白副千户,你先坐吧。” 朱高炽吩咐完之后,第一时间就转身对着白忘冬和善地说道。 “今夜还长,若是一直站着恐会腿脚酸痛,我们还是坐下说吧。” 说着,就让内侍搬进来了一把椅子,正好放到了纪纲的对面。 “谢殿下。” 白忘冬也没客气,直接就走到那椅子前面,一屁股坐了下来,微微歪头和纪纲对视了一眼。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即便是隔着老远的朱高炽都闻到了。 一个是罗镇抚使选中的北镇抚司代理者,一个是父皇钦点的锦衣卫暂领人。 这两人几乎就代表了现如今京城的锦衣卫实权。 这般水火不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一拐一拐地走回到了自己的首位上坐下,看着下面的两人,悄悄叹了口气。 这当太子和当燕王世子还真是两个难度啊。 他有些心累了。 若是可以,他以后不太想再有第二次监国。 白忘冬坐在椅子上,无视着纪纲那不善的目光,同时隔着窗子朝着外面看去。 他的戏台都搭好了,现在有没有人往出跳呢? 真是让人心痒痒啊。 …… 而此时的赵曦府邸。 赵曦披着外衣看着东宫的侍卫,整个人一阵沉默。 从永乐帝分划南北镇抚司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个指挥使是被架空了。 之所以还让他担任着指挥使的职位,无非是当时靖难之时,他站队站的快,永乐帝不好意思对他这个识时务的投诚之人作明面上的苛待,让那些同样投降的建文旧臣心慌。 这都两年了,他也早就习惯了作为一个无权之人被人当成小透明活着了。 但没想到啊没想到,奶奶的,分权的时候想不到他,这背锅的事情就要让他来顶上。 纪纲和罗睺家的小玩意是真的够不要脸的啊,玩半天把他给玩进去了。 “本官能否告病?” 赵曦朝着那东宫的侍卫试探地问道。 那侍卫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沉默是最震耳欲聋的答案。 赵曦看了他几秒,最终默默地低下了头。 “那便让我先更衣,再去面见殿下。”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倒霉死了。 奶奶的,他绝对不背这个锅! 第161章 共担 “……” “……” “……” “……” 四脸相顾,全是沉默。 门外百官的谴责声愈演愈烈,那冬夜里的寒风根本没有给衣衫单薄的他们造成任何的影响,反而更像是加强了他们的战斗力一样。 你瞧瞧。 迎着寒风,顶着夜色,在这紫禁城里,怒骂鹰犬酷吏。 这叫什么? 纯纯的贤臣模板好不好。 就算是因为人多没办法在史书上一一留名,但未来与人相交,那也是能拿的出手的谈资。 他们这边是热血起来了,可门这边四个人之间的氛围却是愈发的沉默。 简而言之就三句话。 “之前那是不懂事,现在知道规矩了,那当然要由镇抚使大人来决断。”——一号选手,翘着腿坐在座位上满不在乎开口的白忘冬。 “指挥使大人才是锦衣卫名正言顺的领导, 我可不敢逾越。”——二号选手,靠在椅背上胸有成竹冷笑着的纪纲。 “谁惹出来的事情谁去处理,何必推推让让。”——三号选手,端坐在座位上绷着脸的赵曦。 然后坐在这首位的,就是这场甩锅大赛的裁判,满脸无奈地监国太子,朱高炽。 这三人一个比一个滑头。 抱住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说了半天就是推来推去,没一个人愿意直接敲定最后的解决方案。 白忘冬是想让纪纲来背锅,所以死盯着纪纲不放。 而纪纲则是自己不想背锅,又不想让白忘冬来背这个锅,所以特地将这件事往无足轻重的赵曦身上推。 而赵曦更是不愿意承担责任,又不想得罪纪纲,两害取其轻,他瞄准的目标就是在场官阶最小的副千户白忘冬。 这三人居然还形成了一个循环的关系,让原本就麻烦的事情变得更加的难以理顺。 朱高炽现在都快头疼死了,大晚上的睡不了觉在这里看着这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是真的让人烦躁。 主要他这是第一次监国,对于锦衣卫这边的事务他确实是不太熟。 他还真不好对这三人说些什么。 内部的问题由他们内部自己解决,这是朱高炽打从一开始就定好了的方针。 可现在看来,他若是置身事外,那这三个人恐怕能像现在这样在这里坐上一晚上。 门外的群臣可还跪着呢…… “唉~” 朱高炽扶额,叹了一口气。 “三位大人就莫要推搡了。距离天亮已经不久了。” 要是上早朝之前,门外的大臣还没有退去,那今天的早朝估摸着是可以取消了。 这也就是这百官在欺负他这个监国的太子,若是今日主政的人是他父皇,那这些群臣半句话都不会说什么。 仁善之名是会让群臣觉得亲切,可相应的,也会让这些人多多少少失去一些敬畏之心。 外面的人就是因为知道朱高炽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的气血上头。 若他们面对的人是皇祖父,是父皇…… 想到这里,朱高炽连忙甩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当中甩出。 大明不能再有第三个过分霸道的执政者,仁善爱民,休养生息,才是这刚刚经历过动荡的王朝最该执行的方案。 “既然三位大人争执不下,那不如就让我来替你们决定。” 朱高炽语气突然就变得强硬了起来。 台下坐着的三人闻言同时将目光朝着朱高炽的方向看了过去。 朱高炽表情严肃:“不如三位一起出去,和群臣解释一下今日之事好了。” 既然都在把这个锅推来推去,那不如就三个人一起把这件事给接下来好了。 赵曦满脸的黑线,三人一起的话,他这纯属就是受了无妄之灾。 但比起一人担责,若是三人一起的话,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臣无异议。” 赵曦第一个表态。 纪纲看了一眼表情始终没有变化的白忘冬,眼皮微微抖了一下。 现在这个情况是在这小崽子的意料之外,还是意料当中呢?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既然太子都强硬的开了口,那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他对着干了。 所以,紧随赵曦之后,纪纲点点头说道:“臣也无异议。” 三个人,两个人都持同意意见,那现在就是要看最后一个人的了。 “臣无异议。” 白忘冬淡淡说道,让人听不出来他语气中蕴藏的含义。 “好,既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出去吧。” 太子喜笑颜开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锦衣卫三人一同站起,跟在了他的身后。 纪纲凑近白忘冬,脸上保持着笑容,但却已然咬起牙来,对着白忘冬声音阴冷道:“看来罗睺选你暂领北镇抚司倒还真的没选错人。” 一般人还真的玩不到现在这个程度。 白忘冬听到了他的话,目不斜视,淡淡说道:“这才哪到哪啊?纪镇抚使,这场戏还长着呢。” “唱戏?” 纪纲温言声音更冷了几分。 “可老子不想和你唱戏,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是铁了心要为了罗睺和我作对?” 若是有机会,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丝,纪纲还是想展现一下自己求贤若渴的宽宏大量的。 “可别说的那么暧昧,我和罗睺又没什么,怎么能说是为了他呢?” 白忘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但你和我,确实是八字不合。” 从苏伽罗将画柳的消息吐出来的那一刻,白忘冬和纪纲之间就已然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好,够坚决。” 纪纲不说话了。 既然人家都拒绝的这么彻底了,那他也不会上赶着去用热脸贴冷屁股。 这样挺好的。 虽然他也馋能力出众的白忘冬,但他也知道,这样的人,他降不住。 他不是罗睺那样的自大狂,觉得自己有能够让那群怪物安安分分的能力。 既如此,白忘冬断的彻底一点也让他少些妄想。 两人的对话就此戛然而止。 同一时间,朱高炽也领着三人来到了东宫门前,那些跪倒在地的百官面前。 百官抬头,朝着四人看去,显然也猜出了太子身后三人的身份。 “酷吏误国!无法无天!” 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头,这人群一下子就躁动了起来。 朱高炽眉头一皱,蓦然开口。 “肃静!” 第162章 粗暴的解决方式 “肃静!!” 暴喝声骤然响起,那吼声当中有着不弱的灵力扩散,一股浓郁的威压朝着面前躁动起来的百官强势压了过去。 一刹那,那上蹿下跳的百官们瞬间噤声,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那原本乱糟糟的场景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这便是皇威……” 站在朱高炽的身后,白忘冬无比直观地察觉到了朱高炽这一声吼叫的含金量。 皇威与国运相连。 储君亦能具备一定的皇威。 不过白忘冬记得,这位是今年才被封的太子吧,这才满打满算小半年的光景,朱高炽就能将皇威融入到实际运用上。 这样的天资,也算得上是优秀了。 被朱高炽这么一吼,那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朱高炽看了过来。 白忘冬目光在这些人的身上飞快扫了一眼。 一个有含金量的人都没在。 六部尚书和侍郎,一个也没来。 自三品往上的官员都更是看都没有看见。 这群人来东宫门前跪着,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 “殿下。” 从人群当中走出了一个老人。 这身子骨倒是硬朗,跪了这么老半天,愣是一点事都没看出来。 “李老。” 太子极为恭敬地对着他说道。 这位是老臣,面对老臣得态度好些。 “殿下,酷吏误国啊。” “李老误会了。”朱高炽笑着摇了摇头。“今日之事牵扯到一桩大案,锦衣卫的所有手续全部齐全,此决定是锦衣卫全体高层连带吾一起下的,无违国法。” 居然把自己也算在内了。 白忘冬也好,纪纲也罢,闻言眼中皆是闪过了一丝的诧异。 他们确实是没有想到朱高炽会这么说。 按理来说,太子不应该趟这趟浑水的。 这是怕自己等人为难? 啧啧。 虽然有些感动,但这位太子殿下还是不了解锦衣卫啊。 纪纲冷哼一声:“锦衣卫办案,何时需要尔等置喙,今日是太子仁善,要给诸位一个解释,这才让我等站出,直面尔等。” “诸位可莫要不识好歹。” 说这话的时候,那言语当中已然带上了浓浓的阴寒。 这阴寒让不少人身子打了个冷颤。 纪纲现在的心情很差劲,他之所以会来东宫参与这场闹剧,主要就是奔着把白忘冬的权给收了的打算来的。 可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还非得成为这背锅三人组里的一人。 不对,不能说是“三人组”,毕竟这里面有某个人确确实实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 “大胆酷吏!” 那李老闻言一下子就怒了,他怒发冲冠,宛若雄狮,指着纪纲大声叫道。 “纪纲,你这是在威胁我等朝廷命官?!!” “只是一句关心而已,李老就好大的反应,莫不是做贼心虚不成?” 纪纲语气阴恻恻地说道。 “贼子胡言乱语,欺人太甚!” 李老叫着就要朝纪纲冲过去,可却被旁边一起跪着的同僚给拦了下来。 朱高炽叹了口气。 会发生矛盾,那简直太正常不过了,只不过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这还没两句寒暄呢,就吵了起来。 不过他带着人出来可不是为了让矛盾升级的,而是为了平息矛盾。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如他爹那般强势的魄力,不然的话,他才不会管这些百官说什么。 其实他和他爹现如今最大的区别就在于。 锦衣卫在他父皇的手中,是一把如臂使指的利刃,父皇想让它斩哪就能斩哪,锦衣卫的大部分行为都得到了父皇的授意。 而在他这里,锦衣卫却是他必须要安抚的对象,而百官也是他必须安抚的对象。 这两边都镇不住,那自然会忙得焦头烂额。 这就是现如今的情况为什么会发生的缘由。 “呵呵。” 纪纲冷笑一声,而就在他刚要说话的时候,一道声音却在适时的时候响起。 “李冬林,是这个名字吧。” 白忘冬手里举着一个小本本,开口说道。 “正是老夫!” 李老,或者说李冬林傲然开口道。 “原来如此,你的侄子也在今晚的名单之上,怪不得你会带着百官来拜太子。” “???” 李冬林眉头微皱。 他可不是为了什么侄子来的。 再说了,他在京城有侄子吗? “来人,将李冬林带下去,让老大人先冷静冷静,为了叔侄之情,如此莽撞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一小队百户就出现在了这里。 李冬林刚想要开口,可还没等说话,一枚丹药就强行塞到了他的嘴里。 李冬林身子一软,目光震惊,并且…… 说不上话来。 下一秒,两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就将这位老大人给架了起来,拉着他离开了东宫这里。 朱高炽看的是目瞪口呆,他扭过头朝着白忘冬看去。 白忘冬视若无睹,继续开口道:“钱梅怎么还在这里?此人可是名单上的人,抓!” 哗啦,又有一队锦衣卫来到了这里,从那茫茫人海当中,将那个叫钱梅的官员给带走了。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郭宝郭大人的妻弟……” “罗锵罗大人的妹夫……” “李阳李大人……” “曾养曾大人……” “……” 一共十二个人的名字,就这样被念出了口。 白忘冬每念一个名字,锦衣卫就会入场带走一个人。 众多官员群情激愤,可一见到那绣春刀,眉眼当中就多了几分的惧怕。 这是身为大明子民再合理不过的惧怕。 洪武时期的锦衣卫是能够止小儿夜啼的。 十二个人就这样在他们眼睁睁的注视下全部带走,这十二个人算得上是这群百官的主心骨,他们被抓走了,剩下的人一下子就痿了。 太子哑然地看着这一幕。 粗暴,霸道,肆无忌惮。 这就是锦衣卫的风格。 他可是看的很清楚的,白忘冬的小本本上什么都没写,这完完全全是在罗织罪名。 但不得不说,这一手下去,这些百官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虽然和他的初衷不一样,但确实是让他的头疼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就……这么简单? 第163章 结束?不,开始 就这么简单! 又不是没理。 办陈海案那是妥妥的公事,因为办公事而被人追着骂,这未免也有些太欺负人了一些。 锦衣卫从来不喜欢被人欺负。 罗睺在时候是这样,罗睺不在,同样也是这样。 之所以一直忍到现在才出手,无非就是因为他需要拿这件事作文章,给纪纲添点麻烦。 而纪纲,则是同样想借由这件事来剥夺掉白忘冬的权柄,所以同样纠缠到了现在。 从始至终,两人就没有把“善后”这两个字太当回事。 这样的事情,锦衣卫可做多了。 只要不是朝中有着大能量的那几位在这里,锦衣卫就能更嚣张一些。 一句话,因为他们有理。 有理能走遍天下。 “白副千户。” 朱高炽看着眼前的一幕,眉头微微皱起。 他第一次见到锦衣卫的解决方案,一时间确实是有些不太适应。 “殿下。” 人家都叫你了,总不能不回应吧。 “臣在。” “陈海案多久能完?” “今夜过去。” “那便辛苦锦衣卫了。” “为大明服务,不辛苦。” 听到他这话,朱高炽轻轻一笑。 “大明能够有如白副千户这样的能臣在,是我朝的荣幸。” 就是互相吹捧呗。 倒是没从这话里面听到什么阴阳怪气的意思,朱高炽的语气素来很诚恳,让人很难会生出厌恶。 站在一旁的纪纲和赵曦一言不发。 他们这算是把这锅给一起背到底了。 恐怕今日之后,百官的口中都要骂两句他们的名字。 纪纲是虱子多了不痒,反正他常年就是朝廷百官辱骂的对象之一,树大招风程度,仅次于罗睺。 而赵曦就更放平心态了。 即便今晚之行是这两个坑货把他给坑进去的,可能再度耍耍昔年锦衣卫指挥使的威风,今晚这一趟倒也没算是白来。 只要不是他一个人顶着大锅到处跑,那就没什么大事。 一群人扛锅和一个人扛锅那是两回事。 今晚过后,他会重新回自己的小院,也会很听话的待在家里一步不出。 事已至此。 这确实是最好的做法。 朱高炽呼出一口气。 别看这件事貌似被用雷霆手段解决掉了,可事实上,这件事的后续才是最麻烦的。 明日里的朝堂,后日里的朝堂,再往后推,一堆的朝堂,恐怕都要揪着这件事闹上几天了。 而这些,不是白忘冬他们能帮到他的,只能让他一个人独自的面对。 这场闹剧,貌似就这样草率的结束了? 才不会是这样。 白忘冬收起小本本,望了眼那沉闷的夜空。 不如说,一切到了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疾呼声清晰响起。 一个身影飞速朝着白忘冬这边的方向奔驰而来。 是李玉。 他手中拿着一份书信,直冲白忘冬跑了过来。 一来到他们的面前,李玉就跪倒在了地上,拜见完太子,镇抚使,和指挥使之后,这才将手中的书信对着白忘冬双手奉上。 “念。” 白忘冬没有去接这封信,而是直接淡淡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城东熊三抓捕失败,被人半道劫走。” 李玉的声音寒凛,语气当中带着些许的杀意。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 他弯下身子,看向李玉,语气轻挑:“来的人是谁?” “白首帮,幽离四剑。” 帮派啊…… 白忘冬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抱着肩膀站在太子身边的纪纲。 据说这京城的大帮派里,几乎全都是纪纲的附属。 那这白首帮,是不是其中之一呢?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是不是都不重要。 “杀吧。” 白忘冬直接笑眯眯地说道。 “把整个白首帮全部屠掉。” 语气何其轻淡,可这内容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整个白首帮…… 那也是足足上千号的人啊。 “白副千户。” “嘘~” 白忘冬手指放在唇前,对着开口的朱高炽示意了一下安静。 他直起身来,看向朱高炽,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殿下,这只是一个开始。” “开始?” 朱高炽微微一愣。 随即,一只白鸽直接从空中飞下,落到了李玉的肩头。 李玉动作飞快地从那信鸽当中取出了信件,打开看了一眼之后直接就看向白忘冬。 “继续念。” “张录张县丞被人劫走。” “何人所为?” “已确认为鬼市赵家。” “杀。” 又是一个让人胆颤的“杀”字。 一个字下,会是人头滚滚。 朱高炽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他直接转身,招呼也不打,然后就朝着身后房间小跑离开。 赵曦见状也很有眼力劲地朝着东宫之外走去。 白忘冬与纪纲对视了一眼。 “这就是你的目的?” 纪纲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冷冷开口道。 “是,也不是。” 白忘冬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可纪纲却听明白了。 “呵,还有罗睺的意思对吧?” 白忘冬笑而不语。 纪纲知道,自己猜对了。 为何要将陈海案放到罗睺离京之后再执行?因为只有罗睺不在了,那些被他所镇压的小鬼们才会有胆量冒出来。 白忘冬的这场血杀就是让这些人冒出来的引子。 这群人中,不少可能都会和白忘冬交出的名单上的名字有所交集。 而有交集就有关联。 京城的阴暗就是一张大网,势力和势力之间的来往并不少见。 拔出萝卜带着泥,要是有些人被抓,他们也不会好过,所以这才会在这种紧急关头,挺身而出。 而冒着被锦衣卫锁定的风险去救人,这不是情谊深,那就是利益重。 陈海案就是一个巨大的鱼饵,白忘冬就是要拿它来钓鱼。 抓陈海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人。 这群人,才是锦衣卫应该关注的重点。 锦衣卫的对手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小的梦清公主,一群名为建文逆党的乌合之众。 他们的对手,是这整个大明的阴暗。 所以,今晚的血才刚刚开始流。 谁敢冒头,就杀谁。 清洗京城的计划,从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开始了。 第164章 人头 “罗睺,你说京城现在怎么样了?” 御驾的队伍暂时休整。 在休息的地方,朱棣看着手上的地图,突然饶有兴致的抬起头来,朝着一旁坐着的罗睺开口问道。 罗睺抿了口茶,独眼微闪。 “回陛下,大概已经闹起来了吧。” “我们这才走了三天啊,有这么快吗?” 朱棣放下地图,有些怀疑。 “这个时间才是最合适。” 罗睺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不长也不短,恰当好处,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选在今夜。 “你对这小家伙还真是挺有信心的。” 看着罗睺这不置可否的样子,朱棣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事先可是什么都没和他说过,你真的确定他能明白你的意思吗?” “他不需要明白我的意思。” 面对这个问题,罗睺的回答毫不犹豫。 “他一定会这么做。” 这语气还真是够肯定的。 朱棣还从来没见到过罗睺用这种语气说出的话有出错过的时候。 “那我可真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你之前的那个提议了。” 北镇抚司的镇抚使,白忘冬究竟合不合适,他可就看这次京城的事情白忘冬能不能做好了。 不过话说起继任人来…… “罗睺啊,你觉着高炽和高煦……” 朱棣话都没有说完,就看到罗睺捂住了耳朵。 见状,他一下子被气笑了。 “得,老子还不稀得和你说呢。” 这避嫌避得还能再刻意一点吗? 和在燕王府的时候不一样喽,若是以前,问起谁该当燕王世子的时候,燕王府这群混蛋,可从来都不会缄口不言。 “皇”和“王”两个字,就多了这么一顶白帽子,这其中的差距却是天差地别。 原本能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开怀畅饮的人,现在面对他却都要小心翼翼。 这两年下来能在他面前自在一些的,好像也就只剩下他身边这货了。 看着罗睺把双手从耳朵上拿下,朱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滚滚滚滚滚,该去哪儿去哪,看着你就烦。” 罗睺闻言默默从座位上站起来,二话不说就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他早就想走了。 坐了半天,那一壶茶来来回回都换了好几次了,待的属实是够无聊的。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朱棣轻轻一笑,随即就又拿起地图,翻看了起来。 “东海啊东海……” 他这些天做梦都能梦到它啊。 …… 京城。 白首帮总堂。 这里的杀戮刚刚结束。 尸山血海谈不上,但这入眼所见确实是已然没有了一片不被红色所笼罩的区域。 一个锦衣卫的百户站在这血泊当中,满脸狞笑地割下了白首帮帮主的头颅。 “大人,都清点完了。” 他身旁跟着的下属小跑着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手中的头颅给接了过去。 那百户也不在乎自己身上那一身的血污,他舔了舔嘴唇,目光有些火热地盯着那下属手中的头颅:“那就赶快给副千户大人送去啊。” “是。” 那下属连忙点头,看着手里那血淋淋的人头,目光同样火热。 得到百户的命令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转身托着那头颅踩着踩影步离开了这里。 看的出来,确实挺着急的。 百户目光扫视了一眼这血流成河的院落,然后用力一招手。 那分散到各处的锦衣卫瞬间就集合了过来,一个个目光明亮,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 “走,去城南,杀林秋!” 百户摆手,模样迫不及待。 所有锦衣卫跟在他身后,大步流星。 一伙人乌泱乌泱地朝着白首帮总堂的大门涌出。 表情狂热,双眼发亮。 犹如饿狼。 而这样的场景并非是个例,整个京城现在四散执行命令的锦衣卫一个比一个兴奋。 大量的箱子从这些血泊里朝着同一个方向运出。 …… 秦淮河的水面上,此刻已全然皆是锦衣卫的小船。 而在这些小船连成直线的尽头,一艘巍峨宛如高楼般的大船稳稳地停在水面之上。 是鬼市。 这个白忘冬熟的不能再熟的地方。 可今天的鬼市和往常却太不一样。 一个个身穿着飞鱼服的身影站立在鬼市街道的两旁。 一车一车的箱子从鬼市的外面涌入。 白忘冬此刻就躺在那头车的箱子之上,感受着周围幽深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 鬼市是鬼的地盘,这里大多数的人都是见不了光的那种。 这么多的锦衣卫进入鬼市当中,一下子就造成了恐慌。 一道道身影破空出现,直接来到了白忘冬的身前,将他的车队给拦了下来。 这是虞家的执法队。 “这位大人,还请留步。” 率领这一巡逻小队的队长迎着那众多锦衣卫凌厉如刀的目光,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拦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白忘冬直起平躺着的身子,双腿悬空,坐在那箱子上居高临下朝着这人看去。 “有事?” 这位大人的语气很和善。 但周围锦衣卫的杀气却并不是那么的和善。 这个小队长吞咽着口水,磕磕巴巴地问道:“敢问大人来鬼市所为何事?” “放心,我不是来抓人的。” 白忘冬眯着眼睛,晃荡着双腿,语气轻快地说道。 “我是来和你们做买卖的。” “买卖?”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娇媚的声音从这小队长的身后响起。 那小队长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如释重负,连忙行礼退下。 然后一道玲珑有致,极具韵味的成熟倩影就出现在了他原先的位置上。 看到这个人,白忘冬倒也不意外。 老熟人了。 “虞夫人。” 白忘冬脸上展露出笑容。 “你亲自来了啊。” “白大人这么大的阵仗,我若是不亲自来,还以为今日这鬼市要被查抄了呢。” 这语气极为不善。 白忘冬一听就知道她这是误会了。 他真的是带着满满的诚意过来的啊。 “我真是来做买卖的。” 白忘冬从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车上的箱子。 “偌,这就是我的商品。” 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店铺。 “那就是我做买卖的地方。” 虞夫人闻言顺着他的手指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 “悬赏处……” 虞夫人美眸瞬间紧缩。 这里能做的买卖可只有…… 哐当。 箱子被白忘冬猛地掀开。 虞夫人第一时间回过头,朝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 一刹那。 血腥味直冲鼻腔。 入眼所见,密密麻麻。 全是人头…… 第165章 挑衅 人头,满满一箱子的人头。 白忘冬掀开箱盖的那一刹那,浓稠的血腥味瞬间从那箱子当中喷涌而出,朝着四周散去。 里面流下的血还没有凝固,这意味着这些人头极为新鲜,是刚被割下来的。 虞夫人死死盯着白忘冬,一言不发。 白忘冬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箱子,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虞夫人这是在怀疑这些货物的真假吗?放心,我这人做买卖向来实在,这些绝对是原装正品,没有半点的作假。” 谁问你这个了? 虞夫人深吸一口气,缓解着自己心头的震惊。 “白大人带着这么多脑袋来鬼市,就是为了做‘买卖’?” “那当然。” 白忘冬直接伸手从箱子里抓出一颗脑袋,然后把正脸对准了虞夫人的方向。 “你瞧,白首帮幽离四剑第一剑,鬼市悬赏两万两。我没记错吧?” “……没错。” “人头我带来了,这银子我能不能拿。” “……能拿。” “既如此,如何不能算是买卖?” 虽然有什么地方总觉得不大对劲,但白忘冬这话说的还真蛮合理的。 一个买,一个卖。 这还真是正常的买卖。 不过虞夫人有些头疼。 这自古以来还真没有官差来鬼市领悬赏的。 至少从来没人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 而且还是一车一车的来…… 锦衣卫今晚的大动作她也听说了。 好像是抓捕建文逆党,然后有人可能和这群人有所牵扯,傻了吧唧地觉得罗睺不在,那就能欺负欺负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副千户。 可没想到,这欺负来欺负去的,把自己的脑袋给搁到这箱子里面了。 以虞夫人对白忘冬的一些了解,她严重怀疑这位小爷就是冲着现在这个结果来的。 “呼~” 虞夫人呼出一口气,直接侧过身子,给白忘冬让开了路。 “请吧,白大人。” 她没有拦着白忘冬的理由。 虽然是官差,但鬼市可从来没有官差不能进的规矩。 更何况,人家还是带着“货物”上门的。 鬼市是鬼,但也是“市”。 是市,那就是做买卖的地方。 既如此,那就更没有拦着的道理了。 白忘冬朝着她微微躬身,随即将手中的人头直接重新扔回到了那箱子里面。 随即一摆手,就有锦衣卫小跑着到了悬赏处的门前。 这悬赏处的人老早就看到这一大堆的锦衣卫了,本身就在这屋子里畏畏缩缩地躲着,现在一看到有锦衣卫到了门前,魂都被吓散了。 咚咚咚。 那锦衣卫很有礼貌的敲了门。 但门这边可能是在迟疑犹豫要不要开门。 还是那悬赏处的负责人隔着窗户看到了虞夫人朝着他点头,这才把门给及时打开。 但凡要是再迟上几秒,那敲门的锦衣卫就要拔刀劈门了。 “大人。” 悬赏处的负责人是一个中年男子。 他低着头走出悬赏处,和他那些已经颤颤巍巍的伙计比起来,他显得要淡然许多。 白忘冬看到他,直接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箱子。 “带来的货有点多,有你要的,也有你不要的,让你的人出来清点吧。” 他平日里对鬼市的悬赏又不怎么关心,这谁是榜上有名他还真不清楚。 反正今天晚上各路人马送过来的人头不少,一个一个的挑就行了,总会有符合的。 听到他这话,那中年男人也不含糊,直接挥手,带着自己的伙计们就走了上来。 周围站着的锦衣卫同时来到车旁,帮着这些人将这箱子给掀开。 哐当。 当那一个个箱子被掀开的一刹那。 无论是悬赏处的伙计,还是周围看热闹的鬼市之人,脸色皆是大变。 你见过密密麻麻的人头被放在一起的情况吗? 刚才白忘冬掀开箱子的时候见到过一次。 可如果把这个“密密麻麻”换成“上千颗上万颗”呢? “呕——” 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 那浓郁到将整个街道都给包裹起来的血腥味直接让很多人都感觉到了反胃。 悬赏处的伙计看着那瞪大了眼睛的人头,手臂不断地颤抖。 他们干这一行最不少见的就是人头,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惧怕才对。 可是当无数的人头用时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大眼睛看着你的时候,那种瘆人的感觉,让他们这些有经验的人都无所适从。 鬼市是鬼群集之所。 可就算是鬼也很少能一次性见到这么多人头的啊。 和这些害怕的伙计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聚集处的那个负责人中年男人。 他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点拖泥带水地穿梭在一个一个箱子中间,用手中的本子对照着这一个又一个的人头。 即便是浑身都沾上了血,可他就像是恍然未知一样,毫不关心。 白忘冬看着他,眼睛微眯。 “虞礼,我虞家的人。” 虞夫人大概是瞧见了他的视线,上前几步,淡淡说道。 “怪不得。” 白忘冬闻言收回视线,笑着说道。 “虞家人才济济。” 虞夫人没有跟他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去聊,她站在白忘冬的身旁,看着那一车车的人头,淡淡说道:“今晚出手的人,全都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你杀了也就杀了,可你把他们的人头如此大张旗鼓地带来鬼市领悬赏,你就不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 白忘冬瞥了她一眼,虚心问道。 虞夫人皱了皱眉。 她不知道白忘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把这件事和白忘冬说清楚。 “被鬼市挂上悬赏单的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今晚的做法对他们来说,就是在挑衅。” “挑衅?” “你不觉得,你有点太过于招摇过市了吗?” 虞夫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现在的做法,简直就是在和其他被悬赏的人说‘你们都是我的银子’一样,若是你真的只是这么说了,那也就算了,可你是带着这么多人头来向他们证明,你有这个能力的。” “这不是挑衅,是威胁。” 虞夫人的语气瞬间冰寒。 “野兽这种东西,一旦有了危机感,会第一时间亮出锋利的爪牙。” “那群人会疯的。” “是吗?” 白忘冬眼睛越眯越紧。 “听着好像还蛮有意思的……” 第166章 京城清洗计划 “呵。” 虞夫人冷笑一声。 “有意思?希望你真的能这么想吧。” 她现在提醒白忘冬仅仅只是因为那一点点不牢靠的交易关系而已。 白忘冬要是死了,而且是死在别人的手里,那对虞家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要知道,这个人的手里还掌握着虞家人傀的核心技术。 虽然虞夫人不觉得白忘冬能看得懂其中的内容,但这并不影响白忘冬在得到虞允言那纸人的心脏之后,将那上面的铭文都给记了下来。 这已经算是独门秘术的外露了。 要不是虞家的情报网一直没有得到白忘冬将这核心秘术给泄露出去的消息,那现在想要白忘冬命的就一定会是虞家。 简单来说。 虞家和白忘冬现如今就是处于一个僵持的状态。 虞家并不想因为白忘冬惹到他背后的罗睺,而白忘冬现在所做的一切也还没有触及到虞家的底线。 两方就是在一条底线的左右来回的拉扯。 若是有一天白忘冬将他掌握到的虞家傀儡术的内容泄露出去,那即便是会招惹到罗睺那个怪物,虞家仍旧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所以,若是白忘冬能够死在别人的手中。 这对虞家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若是他们真敢对着北镇抚司找麻烦,那就让他们来呗。” 白忘冬无所谓地摊摊手。 “我们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有这么多人保护我,我怕什么?” “可据我所知,白大人在北镇抚司好像并不得人心。” 虞夫人淡淡说道。 “哇塞~虞家还真是手眼通天,锦衣卫里都有你们的眼线。” 白忘冬瞬间就抓住了盲点,他眯着眼睛朝着虞夫人看了过来:“虞夫人要不要透露一下是哪位同僚,趁着我还没被群兽给咬死,还能稍微照拂他一下。” 虞夫人目光一僵,但却不露声色地扭过头,移开了看着白忘冬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就行。” 白忘冬笑了笑,目光微闪。 军方,江湖,锦衣卫。 这虞家的眼睛和手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啊。 也不知道这锦衣卫的眼线是放在北镇抚司还是南镇抚司的。 有点让人在意。 回去以后先稍微查查北镇抚司吧,至于南镇抚司,他怕自己伸手了,纪纲那货会龇牙,这时代又没有狂犬疫苗,被咬上一口还挺麻烦的。 “总之,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虞夫人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转身的离开了这里。 她不管白忘冬是懵懂无知还是有意为之,反正她的提醒是到了,这一丢丢心意也算是尽完了,接下来就看白忘冬能不能死了。 死了,皆大欢喜。 不死,继续僵着。 反正对他们虞家而言,无论什么结果都不亏。 感受着虞夫人真的离开了这里,白忘冬的表情趋于平静,他目光闪烁,看着那被清点了一半的人头。 虞夫人说的,他可太清楚了。 挑衅?威胁? 这是多委婉的说辞啊。 白忘冬这一出来的,直接就是在下挑战书好吧。 大概内容和虞夫人说的一样,就是“你要是不弄死我,我早晚弄死你”。 用这上万颗人头来告诉这群人,老子,有着能弄死你们的本事。 京城清洗计划。 从罗睺把陈海案交给他的那一刻起,白忘冬就大概猜到了这货想要他做什么。 三天是一个最合适的期限。 这个期限可以对着纪纲说“我们快马加鞭是能够追的上御驾的队伍的”,也可以让那些观望着罗睺离开的人觉得“都走了三天了,他暂时回不来了”。 前者,是为了让纪纲夺不了他的权。 而后者,就是能够让那些平日里因为罗睺躲在水面之下不敢出来的人而放松警惕。 京城清洗计划…… 哦,这名字是白忘冬自己取得。 罗睺从头到尾没有和他说过关于这计划的半点内容。 但白忘冬大概想了想,无非就是这么几步。 用陈海案钓出来那些与之相关的人,然后将他们都给处理掉,把陈海案的价值利用到最大化。 这大概就是罗睺的想法。 很简单,但操作起来却不简单。 而在这不简单之上,白忘冬又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玩法。 陈海案钓起来的人毕竟是有限的,就和虞夫人说的一样,能在今天晚上和锦衣卫抢人的人,不是迫不得已,就是鼠目寸光。 小鱼很多,但大鱼太少。 作为一个资深的钓鱼佬,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个情况呢? 所以…… 那就再多准备一个鱼饵好了。 这一车车的人头是挑衅,是威胁,更是挑战书。 他要用自己当鱼饵,来钓出来大鱼。 今晚之后,恐怕他这边会很热闹。 京城的清扫,还能再好玩一些。 “白大人,已经检查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撑着胳膊昏昏欲睡的白忘冬被这略显熟悉的声音给叫醒,他一睁眼,就看到了站在他旁边,浑身血淋淋的虞礼。 他表情不卑不亢,平静至极。 白忘冬看着他,然后直接淡淡道:“说结果。” “一共九十三万两白银。” 嘶—— 好夸张的数字。 怪不得世人都说杀人防火金腰带呢,这话果真不假。 一万颗人头,平均下来一颗人头居然能值九十三两银子,这人命还是很值钱的嘛。 “这么多的银子,大人是打算要现银还是……” 一般来说,悬赏处提供的都是现银。 毕竟鬼市的人在外面大多数都是过街老鼠,现银直接就能花,会更加安全方便一些。 不过眼前之人是官差,虞礼一时间突然就有了别的选择。 “现银吧。” 白忘冬没有选择他给出的第二选择,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银山堆起来会比较好看一些。” 不过…… “你们有这么多的银子吗?” 九十三万两银子,多夸张啊。 “我们没有。”虞礼摇了摇头。“但提供悬赏的人有。” 悬赏处只是一处中介。 “得嘞,那就送到北镇抚司衙门吧。” 白忘冬伸了个懒腰,重新跳上了车。 “帮我分成两份来装,三七开就好。” 前者三分放到北镇抚司库存当中,后者七分给今天晚上忙上忙下的兄弟姐妹们分了。 他嘛,那当然是大公无私地一分都不取啦。 有的时候,什么都不拿,才等于是什么都拿了 “啊呜~” 白忘冬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直接一摆手。 “走走走,集合,回家。” 那街道两旁的锦衣卫瞬间汇合,在鬼市众人的注视下,井井有条地朝着鬼市之外走去。 今晚的这场戏,大概也就到这儿了。 可是今晚之后,会有更多的人站上戏台。 白忘冬想看到京城群魔乱舞,这样的盛典才算是真的热闹。 而这个机会…… 他们能把握得住吗? “拭目以待啦~” 第167章 杀鸡儆猴 天亮了。 京城流了一夜的血。 但当京城的百姓们走出家门之后,看到的却是一尘不染的街道。 甚至就连空气中都飘散着清新的味道。 如果不是昨晚的动静闹得那般大,他们甚至都会觉得那只是一场噩梦。 不过即便不是噩梦,看到今日这般场景,也能当作是一场过去的梦了。 对于这些普通的老百姓来说,人头滚滚也好,血流成河也罢,只要没有影响到他们那平凡的生活,那都会是黄粱一梦。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们忙活了一晚上的时间。 先是杀人,又是运人头,最后又配合五城兵马司在城里洗地。 一晚上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本来应该精神劳累的他们,此时此刻脸上却见不到半分的疲惫。 几乎所有参与了昨晚行动的锦衣卫这个时候都聚集在了北镇抚司的院子当中。 他们目光火热地看着上面那一个个垒起来的箱子,目不转睛。 箱子是被打开的。 里面那银灿灿的光亮也是毫不避人的。 而在这一层一层垒着的箱子旁边,是那位于台阶最上方,坐在太师椅上吃着馄饨的白忘冬。 白忘冬细嚼慢咽着碗里那肉料十足的馄饨,时不时还喝上一口汤。 那清晰的声音在这院子当中清晰可闻。 院子很大,人也很多,但此时此刻却显得异常的安静。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白忘冬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然后他就把碗放到了一边,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转过身翘起腿朝着下面那些乌泱乌泱的人头看了过去。 他动,其他人的目光随着他动。 白忘冬表情十分的平静,他和下面这群人对视在了一起。 那幽静犹如死水的目光让这些人内心的狂热一点一点的压下,而就在大概两三秒之后,白忘冬缓缓站起了身。 抬步走到了那高高垒起的箱子旁边。 然后…… 嘭! 他猛地用力一推。 哗啦—— 那垒起来的箱子瞬间朝着下面倾倒了下去,下面站着的的锦衣卫连忙后撤。 哐当!!! 一个个箱子接连被摔碎,那银灿灿的光芒直接将他们面前让出的这片空地给尽数覆盖。 银山! 这一幕的冲击感确实很强。 这里不单单只是那变卖人头接了悬赏的银两,还有抄家之后的盈利所得。 抄家,陈海案名单上的名字的财富尽数入国库,而那些后来不长眼的帮派也好,杀手堂也罢,这些被锦衣卫一扫而空的不法势力的钱财,白忘冬则是扣留了下来。 还是和悬赏所得的银两一样,三分入司库,七分分给下面这些人,他一分都不留。 白忘冬俯视着这些已然蠢蠢欲动,但却克制着自己的锦衣卫们,微微一笑:“拿吧,都是你们的。” 轻飘飘的声音就仿佛犹如天籁一样。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这群早已经饥渴难耐的锦衣卫猛地冲向了面前的银山。 银山很大,但架不住群狼。 这些银子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消失。 李玉和一众百户试百户站在一旁,并没有参与到这搂银子的活动当中。 他们看着站在台阶上,戏谑地瞧着这一幕的白忘冬,一个个目光沉静。 在锦衣卫,能有了官阶的人大多数都不是什么蠢人。 他们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好心,看着这下面银灿灿的钱财,他们只能感觉到让人背后发凉的魔幻。 银山一时半会是拿不完的。 随着那一群群人涌入这个宽敞的院子当中。 白忘冬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李玉。 李玉心头一凛,随即连忙点头,转身朝着后面跑了出去。 他的动作引起了旁边这群百户们的注意,但还不容他们开始好奇,李玉就又快步走了回来,后面跟着一队人马,目光沉静如水。 看着那队人马押着的人,这群百户瞳孔一缩,瞬间朝着白忘冬看了过去。 白忘冬拍了拍手。 下面疯狂的锦衣卫瞬间回神,第一时间朝着拍手的白忘冬看了过去。 紧接着,他们的目光也看到了那被押过来的人,随即脸上露出了同款的惊讶。 那些人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一共七个,三个百户,四个试百户。 “副千户,人已经带到了。” 领着押送人马为首的是个看起来二十六七岁的男人,他舔了舔自己的舌头,目光中全然都是狠厉。 握着手里的刀,他目光扫过旁边这七人的脑袋,一句话没说,可那目光却是把一切都给说了。 李玉同样站在一旁,感受着他目光中的兴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玛德。 这杀胚,一晚上属他杀的人最多,可看现在这样,这是没杀够啊。 白忘冬点点头,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蹦了下来。 他动作轻缓地来到了那被捆绑起来的七人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来吗?” “知道。” 为首的那个百户一脸阴沉地说道。 “因为我们没有听副千户的调令。” 嘿。 够理直气壮的,一看就是身后有人,有底气。 可面对他这不忿地发言,白忘冬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也不全是,昨天晚上没有听调令的百户很多,你们只是其中三个而已。” “那为什么把我们带来?” 旁边的一个百户语气阴冷地说道。 “因为我要杀鸡儆猴啊。” 白忘冬很诚实地说道。 “我筛选鸡的条件就两个,一个是不听话,还有一个就是没本事,很幸运,你们就是被我认为是废物的那几个。” 还没等那脸色大变的仨人怒骂出声,白忘冬就直接迅速出手,抓住了其中一人的下巴,用力一掐,让他那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脏话被重新憋了回去。 “我啊,是真搞不明白镇抚使为什么要养着你们这群废物,你要是恃才傲物也就算了,但垃圾一样的东西,都敢学着人家抬起下巴吊着眼看人,你说,你这样的人在北镇抚司又有什么价值呢?” “我……” 咔嚓。 后面的话大概是他要骂人,但白忘冬直接用力一捏,捏碎了的下巴,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嘴巴。 手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 “锦衣卫这种地方,没价值的东西就该被淘汰。” 白忘冬的声音轻快,但在周围的人听来却异常的瘆人。 “所以啊,呐,拜托了。” 他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三人说道。 “就这么去超生好不好啊。” 紧接着,他的脸上展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扭过身朝着银山上的人们看去。 “呐呐呐。” “你们觉着呢?” 第168章 染血的银子 这是一张多么具有欺骗性的脸啊。 俊美的外貌配上阳光般的笑容。 这一幕简直就如同是画中人从画卷当中缓缓走出。 可紧接着,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就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一时间,寒气攀上了他们的脊背,明明是如此轻柔的语气,却让他们有些毛骨悚然。 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那些被绑着的百户试百户,一时间,他们进退两难。 有些钱,拿起来了,就没那么好放下了。 “白忘冬,你确定你敢动我们?” 就在这个时候,三个百户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开过口的人阴恻恻地说道,他目光阴冷,表情狠厉。 “我是韩千户的人,王扬是刘千户的人,曾末更是曾千户的义弟。” “你只是一个副千户,就算是得了镇抚使的命令又如何,你就不怕千户们找你算账吗?” “会说就多说点,这话还怪好听的。” 白忘冬听到他的话,那表情更开心了。 他一直等着有人说这段话呢,他要不是不说,白忘冬一会儿也得说一说。 但这话要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那效果是远远比不上这自我介绍来的出类拔萃的。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傻冒确实是自己说出来了。 “是啊,副千户,他们毕竟是……” 站在一旁的百户想站出来和个稀泥,可白忘冬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让他绝了这个心思。 那混沌的眼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占据了白忘冬的眼眸,光是与他对视,就能够察觉到那让人心颤的混乱。 他们差点都忘了,眼前这个人是北镇抚司有名的疯子。 顺德府事件才刚过去不久,昨晚的人头更是滚的满京城都是。 他居然想和一个疯子讲道理,他简直就是就是脑子抽了。 “抱歉,是下官唐突了。” 那原本站出来的人很从心地退了回去,然后低下了头。 白忘冬拍了拍旁边被他捏爆了下巴,说不出话来的“王扬”,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满脸自信的年轻人。 韩千户,韩明,京城北镇抚司十二千户之一。 刘千户,刘雯璐,同为京城北镇抚司十二千户之一。 曾千户,曾岳,也是京城北镇抚司十二千户之一。 也就是说,这三个百户的身后,就是这北镇抚司千户阶层四分之一的成员。 而且,这还是这傻冒没提他身后那四个试百户,这四个试百户也同样背后有人。 全员关系户,但同样也是全员废物。 说真的,白忘冬是真没刻意去挑那几个千户的人,他真的是严格按照“废物”的标准从那些没听他昨晚调令的人里面选的,可没想到,这选出来的鸡一个比一个有来头。 “唉~” 白忘冬摇摇头,痛心疾首。 “可我这鸡都带上台了,要是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放了,那会不会很丢人啊。怎么着也得罚一罚才行啊。” “你们说对吧?” 听到他这话,在场的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还好。 听这话来看,白忘冬是松口了。 看来这疯子也不是什么都不顾及的,他估计也怕惹到那几位千户吧。 只是罚一罚的话,那还是可以接受的。 打上几棍子,或者捅上几刀,再不然关上几天的小黑屋。 这些都无伤大雅。 于是,所有人再松了口气之后一同躬身行礼。 “全凭副千户做主。” 面子还是要做足的。 “那就好。” 白忘冬点点头,淡声道。 “荀九。” 这一声名字叫下去,下一秒响起的就是刀出鞘的声音。 紧接着。 唰—— 刀光飞速亮起,晃到了那群躬身行礼的锦衣卫的眼睛。 噗嗤。 这是血液迸溅而出的声音。 同一时间,一把把绣春刀落下,一颗颗人头飞出。 这一秒,无数人的瞳孔都紧缩了起来。 他们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飞向半空的人头,以及挥刀的那人。 荀九……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 一个杀胚。 他看着那漫天飞起的人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可太爱看到这血花飞溅的场景了,只有这溅到脸上的滚烫血液,才能让他兴奋起来。 “你……” 一个百户勃然大怒,直接伸出手指指着荀九,浑身发抖。 荀九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 “咋地了,你也想来一刀啊?” “哼。” 那百户愤怒拂袖,可却什么都都没说,只是看向了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的白忘冬。 七颗人头,头头有来头。 就这么砍了。 这位白副千户当真就不顾及一下那几位千户吗? 血从砖缝流到了那堆银子的上面,让这些人原本怔怔出神的目光骤然清醒。 “都散了吧。” 白忘冬打完哈欠之后摆了摆手。 这声音惊醒了在场众人,他们朝着白忘冬看去。 “钱,你们拿走,这血,你们也给处理干净。” 面对他们的目光,白忘冬很随意地说道。 “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知道,今天过后,该怎么做。” “都不是傻子,这事前我谢过了,事后我也谢过了,我的礼数做到家了,你们也不能不讲道理,懂?” 到底是谁不讲道理。 杀鸡儆猴。 他们现在确定了,自己真的是被儆到的那只猴。 “属下告辞。” 有百户率先反应了过来,他直接朝着旁边的银山一抓,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一个百户接着一个百户拿起银子转身离去。 不多时,同样反应过来的试百户们一招手,带着一队锦衣卫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人头分离的尸体们给抬走,动作干脆利落地清洗着血淋淋的地板砖。 银山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也飞速撤离。 白忘冬打着哈欠,踩着那血泊朝着自己的太师椅那里走了过去。 李玉抬脚跟上,寸步不离。 白忘冬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脱了鞋,蜷起腿,直接窝缩在了那椅子当中。 紧接着淡淡的酣睡声就响了起来。 李玉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顿时腿软地跌坐在了那台阶上。 玛德。 跟着这位爷,玩的是真刺激啊。 第169章 曾岳 “他这是在找死!” 回到家之后,纪纲是一夜未睡。 他总觉得被一个小崽子欺负到这种程度,实在是丢人的很。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当然不是被白忘冬气的睡不着,而是那白忘冬提到的白首帮,确确实实是和他有点子关系的。 幽离四剑当时都是他亲自去收服的。 可没想到,这群人居然和陈海案的犯人扯上了关系。 这件事他事先可是半点都不清楚。 陈海案啊。 这案子他之前就听说了,能让罗睺亲自督办,而且呈放到陛下面前的案子,其中牵扯到事情的大小,那光听这两个经手人的名字就能够知道了。 而且,这案子陛下和罗睺一直压着不放,直到离京之后才爆发出来。 这里面的干系和谋算,纪纲也能想清楚不少。 君不见今夜跪在东宫面前的那群人都是些小卡拉咪吗? 三品以上的大员一个也都没有到场。 为啥? 不就是这群鬼精鬼精的玩意察觉到了这件事里面的不对劲,在冷眼旁观吗? 他本来也打算看个乐呵的,毕竟他确确实实没蠢到和建文逆党有所联系。 可没想到啊。 他的手底下出了牛人,居然还真的敢当着锦衣卫的面去劫人的。 玛德。 这群人的脑子都都被狗吃了吗? 这么蠢的事情也能做的出来。 后来,他听到了整个白首帮被北镇抚司的人给直接杀光了的时候,他还是松了口气的。 他能确定和白首帮之间的联络从来没有留下过能充当物证的东西。 唯一可能会攀扯到他身上的,就是白首帮的几个高层的口供。 现在人死光光了,那就说明他和白首帮的联系也可以断掉了。 而就在他放心地想要搂着自己那千娇百媚的小妾回房间睡觉的时候,两个消息一前一后传入到了他的耳朵了。 让他直呼白忘冬“作死”。 第一个,就是白忘冬大张旗鼓去鬼市换悬赏的事情。 第二个,就是白忘冬当众杀了几个千户亲信的事情。 卧槽。 这一刻,他是真的觉得白忘冬可能是对这世间没了留念,上赶着要去找死了。 人们都说内忧外患。 白忘冬这是愣生生一个人把自己内忧外患给凑齐了啊。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纪纲一边冷笑着,一边用手指摩挲着那情报。 “白忘冬,活得这般嚣张,他不死谁死?” 他就静静地等着罗睺回来给他家的小崽子收尸了。 …… “我戳~” 纤长的手指很不客气地戳到了面前这张睡脸之上。 白忘冬缓缓睁开眼睛,感觉这阳光分外的刺眼。 他连忙重新闭上眼睛,打算睡个回笼觉。 可就在他又一次闭上眼睛的时候,那手指又一次戳了戳他的脸。 他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出现的俏丽身影,一时间脑子有些晕晕的。 这人……是谁来着? 哦。 这不是我那异父异母好拽好拽的林姐姐吗? “啊~” 他打了个哈欠,看着那日上三竿的太阳。 这才想起来,他好像在这椅子上睡了一觉。 “什么时候了?” 这声音有些沙哑。 听到他的声音,一旁站着的李玉连忙凑了过来,开口说道。 “回大人,午时三刻。” 哦,是该砍头的时间。 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 随即,他转过头看向了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林昭月,双腿从太师椅上放了下来,然后揉了揉头发,疑惑问道:“昭月姐是来找我的?” “嗯哼。” 林昭月点点头。 “那戳我脸干嘛?” “睡脸很可爱。” “可爱就要戳?” “不然呢,割下来存起来?” 什么苏伽罗式发言。 白忘冬觉得自己有些委屈,男孩子的脸是很金贵的,怎么能随便用那么尖那么尖的指头去戳呢? 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过…… “你来找我有事?” 白忘冬直奔主题。 他最近这段时间会很忙的,要是有事先预约,等他把这段时间的事情给处理完了,再看看有没有时间赴约。 “听说你杀了几个百户?” 林昭月也不和他绕弯子,直接开口道。 “嗯。” 白忘冬看了眼那被清洗的干干净净的地板砖,抬起手指了指那边。 “就在那杀的,那场面超血腥的,吓得我刚才差点做了噩梦。” “啧,别贫嘴。” 林昭月直接习惯性抬手,给他脑袋来了那么一下。 “韩明和刘雯璐那边,我开个口,估摸着这两人也就算了,但曾岳不行,那个叫曾末的父亲曾经救过他的命,后来这救命恩人没了,曾岳为了报恩,就直接把这曾末给收成了义弟,他们两人的关系,可不像那两个一样简单。” 林昭月转过头来,看了白忘冬一眼:“他不会忍气吞声的。” 也就是说,对其他人来说,手下死个百户试百户的人,那纯粹是丢人和丢面子的事情。 可曾岳不一样,他和曾末之间是有真感情的。 更何况还有着救命之恩这样的因果在,若是这件事他忍了,那对仙道而言,也是一种伤害。 所以,于公于私,白忘冬现在和这曾岳是真的结了仇。 “原来如此。” 白忘冬点点头,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那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林昭月好奇问道。 “要我说,直接弄死得了。” 嘿。 您老不是圣手仁心的林医师吗?杀气这么大干嘛。 再说了,一个千户,说弄死就弄死。 这话说的,老帅了好吧。 不过…… “不用,我是个讲同僚情义的人。” 白忘冬笑着说道。 “说人话。” 林昭月毫不客气地开口,笑眯眯地看着他。 “……” 白忘冬一头黑线。 这怎么就不是人话了。 不过…… 中译中一下的话就是。 “废物利用。” 京城能不能爆起来,可就看这位的了。 而选中曾岳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这人,是在罗睺离开京城之后,那十二个千户当中,唯一和南镇抚司扯上关系的人。 估摸着林昭月也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才开口闭口来了一句“弄死他”。 “那你想要做什么?” 林昭月听到他的话,突然好奇地问道。 这个罗党中的小弟弟,最是喜欢搞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想要做什么?” 白忘冬皱了皱脸。 这个要怎么说呢? “我想……” 他举起手,对准那日上三竿的太阳,用力一握。 “我想在这京城举办一场浩大的盛典。” 一场…… 真真正正的群魔乱舞。 而曾岳,会是他发出的那张邀请函。 第170章 天价悬赏 “你真的决定了,要掺和这件事?” 这里是一处铁匠铺。 磨刀声一阵一阵地从那铺子当中传来。 身材苗条的女子靠在那门框上,黛眉微皱看向那个坐在磨刀石前默默磨着刀的男人,语气凝重地说道。 “我们和南镇抚司的人才刚刚接触,现在还没必要招惹罗党那群人。罗睺和谢阴是不在,但林昭月和罗绫可没走。” 听着她说话,男人并没有停下自己手中磨刀的动作。 他木讷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一边用那双古波无平的双眼认真地盯着手中的刀,一边声音沉闷地开口说道:“他动了不该动的人,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这和其他人在与不在没有关系。” 女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知道很难改变眼前男人的想法,可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最新的消息,鬼市上已经有人悬赏起了白忘冬的人头,开的是天价。再加上他那日在鬼市的嚣张行径,现在想要杀白忘冬的人满京城都是,你根本不用去掺上一脚,他死定了。” “他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男人的语气极为坚定,他把刀从磨刀石上移开,举起来放到自己的眼前。 望着面前的寒光,他目光微微闪动。 “你知道曾末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救命恩人的儿子?” 女子脱口而出,这件事在北镇抚司并不是个秘密。 要是没有曾岳的这层关系,就曾末那样的废物,如何能在百户的位置上待的那么安稳。 “是一段因果。” 曾岳将磨好的刀收回到了刀鞘。 然后转过头朝着女子看了过去。 “是一段必须要我亲手还上的因果。” “曾老伯于我而言不单单只是救命之恩这么简单,当年,他是用他自己的命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一定会死,而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死。” 这样的因果确实好重。 “我身上担了曾老伯的命,那就应该护他儿子一辈子的荣华,如此,才能还上这份救命之恩。” “但曾末现在被人给杀了,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报仇。” 曾岳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身体看起来并不是很壮硕,但放眼一看,却能够从那单薄的身躯当中察觉到一股极为暴烈的力量。 “要不然的话,我会心境有缺的。” 拦不住了…… 女子沉默的低着头。 她知道,曾岳已然下定了决心。 她也没有继续拦着的理由了。 …… “最近盯着北镇抚司的眼睛越来越多了。” 李玉满面愁容地站在院子里,即便是他这样低微的修为,也能察觉到那隐匿在周围的气息。 实在是太密了。 就像是洞穴中睁开眼睛的蝙蝠一样,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空间。 被这么多人盯着,如果换成是他的话,这个时候早就头皮发麻了。 “你怕什么,又不是盯着你的。” 坐在他旁边的是荀九。 “副千户大人都还没说什么,你着急个啥。” 他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唇,眼中的光芒属实是够热切的。 他现在就期待着白忘冬能多搞几次大动作,这样的话,他就能砍下更多的脑袋。 功不功勋的无所谓, 他只是享受那砍脑袋的手感。 那种感觉,对他来说简直比这世上的所有事情来的都要舒爽。 这个杀胚…… 李玉讪讪一笑。 虽然面上不敢露出半分的不满,但眼底的嫌弃展现的却是明明白白。 白副千户特地把这么一个人给调到自己的手下,是不是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了。 白忘冬+荀九…… 嘶—— 一听听这两人,李玉就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他是真的和这两人的风格格格不入啊。 如果有选择,当初在白忘冬寻找擅长易容术的人时,他绝对不会跳的那么欢。 现在好了,这段时间他替白忘冬抛头露面的次数太多了,锦衣卫大部分人都把他给记在了心里,他现在的身上已经明晃晃地贴上了白忘冬的标签,想撕都撕不下来。 一个疯子,一个杀胚。 他是怎么敢和这两人凑到一起的啊。 “鬼市里,白大人的悬赏金额又涨了。” 面对荀九的不在意,李玉可没办法保持平静。 “现在已经是个天价,这个金额足以让一大波人铤而走险,据说还有不少人正在从京城之外赶来,就是为了取走白大人的脑袋。” “是吗?” 荀九微微一愣。 “谁出的赏金?这么大的胆子。” 白忘冬现在怎么说也是北镇抚司的代镇抚使,对他下悬赏,这不是稳稳地在打锦衣卫的脸吗?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而且,真的会有人敢直面锦衣卫的威势,去对白忘冬下手的吗? “财帛动人心。” 李玉摇摇头,感慨道。 “白副千户毕竟不是镇抚使大人。” 这要是换成罗睺,就算是给鬼市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挂他的名字。 说到底,还是白忘冬的实力让这群人觉得事情能有所为。 若是铤而走险来上这么一次,那么之后一辈子的开销都能够不用愁了。 富贵险中求,就是这个道理。 这也就是锦衣卫自己的规矩法度够森严,不然的话,恐怕他们内部都会有人因为这份天价悬赏而按耐不住自己。 别的不说,就李玉自己看到那数字的时候都狠狠地动心了一下。 毕竟…… 他现在离白忘冬的距离可太近了。 要是就这么给白忘冬背后来上一刀…… “嘶——” 要死,要死。 这种不要命的想法可千万不能有。 “喂,小旗。” 荀九不知道李玉的内心戏这么足。 他倒是对钱不钱的没啥太大的兴趣,他就是想问问。 “你帮我去副千户那里打听一下,这段时间能不能让我担任他的护卫啊?” 这样的话,只要有人蹦出来杀白忘冬,那他都能合理合法地把那人给砍死。 那么多想杀白忘冬的人,他要是砍起来,绝对够爽的。 李玉嘴角抽了抽。 他是真理解不了这群神经病的脑回路。 不过……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目露疑惑。 “对啊,副千户大人现在在哪儿啊?” 第171章 余兴 水榭天。 白忘冬的第n个“第二个家”。 谢采纭手里拿着一沓纸条推开白忘冬专属包厢的门,走了进来。 然后毫不客气地把那一沓纸条都给摔在了桌子上。 “按照你说的,又给加了价。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这是自己上赶着要去找死啊。” 白忘冬坐在熟悉的大窗台上,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纸条。 这些都是鬼市悬赏处的明证,那一沓的纸条上面全都只写着同一个名字。 没错,就是白忘冬本人。 鬼市所谓的天价悬赏,就是他自己的手笔。 自己悬赏自己,还花这么大的价钱。 谢采纭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脑子有病。 “你懂个屁。”白忘冬从窗台上放下脚。“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光让这群人有危机感可不行。 他们还得有能够铤而走险的动力才可以。 所谓的威逼和利诱,就是这个意思。 “嘿,喂饱马以后撞你自己,这道理我确实是不懂。” 悬赏处的悬赏可不是白开的,必须要押上足够的钱财才行。 她水榭天虽然不穷,但这每日的花销可不在少数,她是给白忘冬付不起这钱,白忘冬的钱都是他自己拿来的。 等等。 对啊。 “你钱哪来的?” 白忘冬就算是手里有点资产那他独狼似的也绝对比不上她这有产业的啊。 她都付不起这种天价悬赏的钱,白忘冬是怎么拿出来的。 不对劲,十分里有一百分的不对劲。 听到她这个问题,白忘冬目光飘忽一瞬。 “就……先借着用喽。” “借哪里的?” “咳。”白忘冬咳嗽一声。“朝廷对北镇抚司的建设还是蛮支持的。” “???” 谢采纭闻言一头黑线。 所以说,这货是直接从北镇抚司的司库里拿的钱? 罗睺就是让你这么暂领北镇抚司的吗? 不是。 白忘冬这要是玩脱了,那那堆钱可就拿不回来了。 而那悬赏又是她亲自去下的。 到最后要是让把北镇抚司的钱全都砸在鬼市里…… 嘶—— 啊这。 在不知不觉间,我命危矣? 想到这里,谢采纭看着白忘冬的目光都不善了起来。 她可没想着和白忘冬一块儿玩命啊。 “诶嘿。” 白忘冬敲头吐舌一气呵成。 诶嘿你个头。 谢采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同生共死才是加深感情最好的戏码。” 白忘冬从窗台上下来,稳稳踩在地上。 “我这是在牢固我们的关系。” “你我因利而聚,岂会需要情谊这种东西。” 这话听着有点子耳熟。 谢采纭翻了个白眼,目睹着白忘冬穿戴整齐,她目光微闪,表情逐渐严肃了下来,然后淡淡道。 “可别死了啊。” 白忘冬肩膀之上,一只血眼渡鸦站立。 听到谢采纭的话,他微微一笑,一言不发地消失在了原地。 …… 夜色,月光朦胧。 当白忘冬重新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是静悄悄的了。 他一个人孤身行走,就像是在引诱着狼群的美肉。 现在盯着他的人有多少呢? 恐怕他们自己都数不清。 但光是盯着不动手,还真是挺让人讨厌的。 谁能做这第一个被吃掉的螃蟹呢? 很快,就有人给出了答案。 扭曲的空间在白忘冬的身后瞬间出现,一柄利刃直直地朝着白忘冬后心的位置狠狠地扎了过去。 这一刀,穿透空间,迅如雷电。 但。 啪。 血色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那握着刺向白忘冬匕首的手掌。 咔嚓。 这是骨碎的声音。 白忘冬都没有回头去看,修罗那庞大的拳头就一拳砸在了那扭曲的空间之上。 嘭—— 那扭曲的空间直接碎掉,一道身影被迅速砸出。 下一秒,三途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半空当中,没有半点的迟疑,锋利的爪子直接抓在了那人的脸上。 噗嗤。 那脑袋被这一爪子直接抓爆。 这第一个跳出来的螃蟹很轻易地就被吃掉的。 一点难度都没有。 但勇气可嘉,值得一朵小红花。 血色的小红花被在地上勾勒出来。 那笔画简单朴素的图案让周围躲着的人感觉到极为刺眼。 偷袭白忘冬的这个人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强者,但也算是一个名气不弱的杀手。 他那背后刺出的一刀,不知道有多少人躲不过去。 可白忘冬却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给弄死了。 这样血腥的场景,让这群人开始掂量起了白忘冬的实力。 已经有人要打退堂鼓了。 实力强的还在观望。 实力弱的还想捡漏。 退堂鼓打起来了,可是面对那高额的天价悬赏,他们就又神使鬼差地留了下来。 白忘冬轻轻一笑,目光在那一片片空间之上划过。 还不够,如果只是这些人都话根本还不够。 他还需要更多的人。 “去死吧你!” 巨大的铁锤遮挡住了月光,直接从天上砸了下来。 白忘冬冷笑一声,浑身血色尽染,布条蒙住了眼睛。 “滚!” 白忘冬冷喝一声,握紧拳头,那庞大的蛮力在一刹那轰然爆发。 咚—— 铁锤毫无意外地和白忘冬轰出的拳头撞在了一起。 咔嚓。 那铁锤之上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可同一时间,两把刀也冲着白忘冬的腰部而来。 腰斩! 幽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身着红嫁衣的倩影同样一闪而过。 这一冰一火直接一人一把挡在了这两把刀的面前。 寒气喷涌,火光闪烁。 刹那间,那两把刀就被逼退了。 同一时间,那大铁锤直接碎开。 白忘冬的手掌迅速穿过那铁锤,穿透碎掉的铁块,然后一把抓住了挥舞锤子的人。 嘭!!! 没有半点的前奏,白忘冬直接一拉,一个膝顶就攻了上去。 咔嚓。 这是肋骨断掉的声音。 那被白忘冬以极快速度来了一下的挥锤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白忘冬用力一捏。 嘭! 这是头颅被他爆掉了。 同一时间,一具焦尸和一具冰雕也出现在了原地。 这三人的落幕并不是结束,反而……是个开始。 白忘冬站在原地,看着那从四面八方攻过来的人,嘴角微微勾起。 就当是盛典前的余兴好了。 第172章 第七只鬼灵 这世界的人命是真的廉价。 白忘冬扛着冰伞和冰扇直接从城南杀到了城北,杀的是一个天昏地暗。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忘冬事先托林昭月和其他的部门打好关系的缘故,这般杀伐,竟然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 从一打一,到一打三,再到一打五,一打十。 白忘冬的动作越发的流利。 攻防一体。 幽寒伞和雀寒翎今天晚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的鲜血。 但这只是一个开胃小菜。 白忘冬没有从这些扑上来的人中见到半个有能耐的人。 想来是那些人还躲在暗地里,想要用这些炮灰来试一试白忘冬的含金量。 白忘冬如他们所愿。 当他提着一壶青果酿,踩着那尸山血海走出街道的时候,周围已然静寂无声。 血色的渡鸦踩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那血色眼眸里面一轮黑洞迅速钻出,将白忘冬的身体给全部笼罩, 紧接着,白忘冬就消失在了原地。 再也不见了踪影。 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刺杀。 除了人有点多之外,没有半点的特殊,白忘冬很轻松了就走过去了。 可这场刺杀又没有那么的普通。 因为第一个被吃掉的螃蟹出现了,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的人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杀戮会一场场的开始。 僵持,结束了。 而就在白忘冬的踪影消失之后的第一秒钟。 他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另外一条街道上面。 环视四周,并没有人看他之后,白忘冬一把扯下了身上的衣服,扔到了一边,然后就重新出现在了街道之上。 被扯下了衣服,但里面还有着一套干净的衣服。 白忘冬的身影没入到了阴影当中,然后就消失不见。 一秒,两秒,三秒。 一道道身影从另一条街道上飞快冲出,直接将白忘冬扔掉的衣服拿了起来。 没有多余的问题,所有人一同消失在了街道这边,顺着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而就在所有人离开这条街道的那一秒钟。 他们的身后,有人从空间当中现身。 这就叫做调虎离山。 懒得和这群人打消耗战。 他现在还要去别的地方。 白忘冬身体直接闪现几次,朝着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 颠倒巷。 白忘冬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 他很小心地提防着四周。 倒是没有其他人在颠倒巷里面埋伏着,可能是因为他们也没有想过白忘冬在这种破烂的地方还有处房产的吧。 走到自己的小院门口。 白忘冬能看到旁边的小院里还燃着灯。 这天色也不早了,这一老一少还没有歇息呢? 难不成是在辅导孩子的功课? 唉。 小幽那小姑娘还小啊,万万经不起这样的摧残。 白忘冬也没有过多的关注自己邻居的事情,他默默地推开门,走进到了这小院当中。 虽然长时间没有来人,但并没有积累到夸张的灰尘。 白忘冬径直走向了屋子。 他把那屋门推开,然后就直奔地下的密室而去了。 他是来取这场盛典开幕前的最后一块拼图的。 地下室。 或者说地下密室。 白忘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原本那一堆一堆的灵晶上次已经被白忘冬给吞干净了,这段时间又没有新的资源入库,所以这里显得分外的宽阔。 白忘冬坐在了一旁的箱子上,然后手掌张开,一颗漆黑的的珠子就这样滴溜溜地飞出了他的掌心。 鬼珠。 上次弄出来的两颗鬼珠,一颗白忘冬当下就炼了,炼出了修罗。而另一颗,白忘冬一直带在身上,没有用它炼制鬼灵,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说实话,他之前是没有想好接下来该选择炼制哪一个鬼灵的。 百鬼图鉴中的鬼灵有很多,有些鬼术的效果极为夸张,可夸张就意味着需要充足的灵力来进行支撑。 白忘冬现在是幽境六重巅峰的灵力境界。 这个灵力境界支撑不起来那些鬼灵的消耗。 至少要在突破了幽玄关隘之后,才能够有一定的底气。 白忘冬的灵力境界提升大概分两种方式,一种就是在每一次吞食灵晶时候,会有逸散的灵力进入到他的气海当中。 还有一种就是用最常规的方式来提炼灵气凝聚灵力。 在白忘冬日常生活中,只要闲暇无事的时候,就会运转起仙法来凝聚灵力。 以前他修炼的是锦衣卫的百炼诀,这一仙法也是锦衣卫集合各家之精华,弄出来的一部品质极高的仙法,凝聚起灵力的速度不算是慢。 后来,他得到了太平经。 虽然百炼诀很好,可比起太平经来说,又是差了好几个档次。 这种传说中的仙法的效果确实是出类拔萃。 有太平经在,白忘冬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增长。 恐怕再有个不久,白忘冬就能够突破幽境六重的境界了。 不过,鬼修,主要还是修的是鬼炁。 而鬼炁的来源就是鬼灵本身。 一个鬼灵鬼炁的多少到底是根据什么来确定的,这个问题修行界从来没有过具体的答案。 白忘冬认为是鬼灵生前所担负的因果。 因果越重,成为鬼灵之后所携带的鬼炁本身就越浓郁。 而白忘冬的鬼炁,庞大到了一个极为夸张的程度。 这让他能够在灵力修为低微的情况下仍旧保持着强悍的战力。 可这么大的因果…… “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白忘冬看着手里的鬼珠,目光微闪。 百鬼图鉴本身,就是一个神秘至极的东西。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如果想要完成盛典的第一步,还是需要这最后的一块的拼图。 噗嗤。 手指刺入了太阳穴当中。 白忘冬咬着牙齿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无论多少次,这样切割神魂的感觉都是会让人觉得如此的舒爽。 来吧,来吧。 让我再体验一种新的死法。 这一次,又是什么呢? 白忘冬将那切下来的神魂融入到了鬼珠当中,然后释放出鬼面将其一口吞下。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胳膊处出现了一阵剧痛。 他扭过头,朝着自己的右臂看去。 那里已经只剩下了血淋淋的半截。 像是……被咬掉了一样。 哦。 他知道了。 这一次的死法,是这样的啊。 啊呜。 就如同是野兽喰食的声音。 白忘冬的头颅直接被咬掉了半块。 紧接着,胳膊,腿,身子。 无数张巨口将他一口一口的撕咬。 他…… 被群食了。 第173章 追杀的阵容 “在城东发现白忘冬的踪迹……” “不对,他不见了,跟丢了!” “转移,他在转移!怎么会这么快,是空间术法!这厮会空间术法!” “快!我等联手锁住此方空间,让他无处可逃。” “抓住了!” “不对……是残影,慢了一步,他对我做鬼脸,他在挑衅我,淦!” “这下真的跟丢了……” 密密麻麻的人影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当中闪动,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这几天朝思暮想的身影再度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滑,太滑了。 这就是一条泥鳅,每次眼见着就要抓到的时候,总会让他成功逃脱。 差之毫厘却失之千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白忘冬在溜着他们玩一样,真让人觉得难受至极。 “哼,若不是怕动作太大引来朝廷的兵马,我早就用出玄冥镇天手了。” 这是一位气息强劲的杀手说出的话。 这句话也算是道出了大部分追杀白忘冬的人的心声。 那厮就是一无胆小人,他要是真的敢和他们硬碰硬,那倒是出城啊,哪怕只是城郊呢,他们也能让这得意的小鬼知道知道,嚣张的下场是什么。 “还敢给爷爷做鬼脸……呸!不把他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最后那个被做了鬼脸的人真心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天知道那一个小小的鬼脸对他脆弱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简直就是在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来回的踩,这谁能忍?!! 怒火攻心了好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他就这么一直在城中待着,那等到罗睺回来,我们这些天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必须要想个办法逼他出城。” 白忘冬还真是够有本事,能逼的他们这群一开始各自为营的人选择了联手。 明明大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的样子却像是同仇敌忾的正道要去讨伐某个邪门一样,气氛融洽的让人汗颜。 虽然最后他们十有八九还会因为人头归属打个头破血流。 但至少现在,他们是真心实意地在想着要如何让白忘冬出城。 出城是必须的。 不然的话,即便是能成功拿下那天价人头,也会来不及逃离官府的追捕。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代镇抚使。 这样的人物被杀了,朝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他们所面临的问题总结一下就是。 想杀白忘冬就得开大招,但开大招动静太大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如果在城里被锁定,那十有八九跑不掉,所以不能在城里开,只能去城外,这样的话才能留有充足的逃跑时间。 那问题来了,到底怎么样才能让白忘冬这个泥鳅出城去呢? 就这几天,这孙子连家都不回了。 吃住全在北镇抚司,时不时出来遛遛弯把他们戏耍一顿,然后就又回北镇抚司衙门待着去了。 这架势,像是要待到罗睺回京。 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出城呢? “他有什么重要的家人吗?实在不行,绑了,让他一个人出城赎人。” “独居,尚未成家,无父无母,无兄无弟,仅有的几个和他交好的人全在北镇抚司。” 搞不了,搞不了。 “那就以利诱之?我这里有几件仙物,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说话的人这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有不少人瞬间就朝投来了贪婪的目光。 财不露白,他昏头了! “利没用,如果他贪恋财物的话,在鬼市领完悬赏之后,不可能一分不去把全部的钱都散出去,这事他是当着鬼市所有人的面说的,做不了假。” 有人第一时间反驳道。 “那就从他现在的职务下手!北镇抚司的代镇抚使,总是要扛起来锦衣卫的大梁的吧?” 又一个办法被提了出来。 但…… “锦衣卫现在的第一话事人是纪纲,上一次的陈海案已经被白忘冬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会再给白忘冬第二次自作主张的机会了,这段时间,白忘冬的权力多半会被他给架空。” 反驳的声音再度响起。 有理有据,让人根本反对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 背着巨剑的剑客不满地摊开手。 他这一开口,在座各位一下子又没了声音。 因为真的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案。 而在这人群的最中间,一个蒙着脸,带着斗笠的身影看着那讨论的几个人,目光微闪。 他今天是第一次参与白忘冬的追捕,也是第一次见到追杀白忘冬的这些人。 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真让他看到几个实力能入得了他眼的人。 阙山海,斩海楼的叛徒,一手斩海巨剑耍得暴烈无双,他以前抓过一次这人,就是因为正面狠吃了他一记重剑,这才让他抓住机会跑掉了。 玄冥老人,真名不详,年龄也不大,就三四十岁,“玄冥老人”是他做杀手的代号,那什么“玄冥镇天手”就是他压箱底的招数,他没见过,但根据卷宗上记载的内容,杀伤力确实惊人。 幽九蛇,非在册邪门千毒门的长老,他出现在这里是真的让人有些意外,按理来说,他毒术惊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白忘冬很容易才对,也不知道为什么拖到了现在。 这三人大概就是这里除了他之外,实力最强的三个人了吧。 至于其他人里,还有着几股不弱的气息。 这些人可能比这三人差上一些,但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尤其是那个说自己有好几件仙物的,虽然没什么名气,但那一身的气血庞大到着实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不过这身气血驳杂的很,估摸着应该不是他自己正经练出来的。 刚才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说完自己有仙物的时候,虽然脸上后悔,可眼底却闪过了些许的狡黠。 想来是在引不怀好意的人上钩。 吞食气血的邪术虽然少见,但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倒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不过,就现在看来,这群人倒是和白忘冬那一夜杀的那群乌合之众不一样,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能力的。 跟着他们,能更好的找到捕杀白忘冬的机会。 而以他的实力,从这群人的手上把白忘冬的人头抢过来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毕竟…… 他可是锦衣卫的千户。 北镇抚司十二千户之一。 曾岳。 他已经看到了猎物入网的画面。 第174章 阴沟里翻船 曾岳待在人群里面不出声,静静地听着阙山海几人讨论。 出城,现在确实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他必须要亲手杀了白忘冬给自己的义弟报仇,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可是锦衣卫的千户,现在又即将和纪纲达成合作关系,前途无量。 若是让人知道,他杀了罗睺的亲信,北镇抚司现如今的代镇抚使,那他的前途基本上就算是完了。 为了曾末,这样的代价他愿意承受。 可若是能隐瞒住的话,他当然还是想要两全其美。 出城,是最好的选择。 但要怎么样才能让白忘冬出城呢? 他这个千户一时间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他可比这群邪魔歪道,平日里只能躲在臭水沟里藏着的老鼠要更明白京城的守卫有多么的森严。 要是真的惊动了官府,动手的人绝对逃脱不掉。 怎么办才好呢? 激烈的讨论之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问题确实是棘手…… 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一个合理的办法。 直到…… “我知道该怎么引白忘冬出城。”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略显沉闷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朝着说话的那人看去。 一见到他,在场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安岐文,你来添什么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一个小菜鸡都敢在这种场合说话了? 也不看看你面对的人都是谁。 安岐文,这人是个杀手,能力不突出,名气不突出,实力更不突出,就是杀手界最稀疏平常的那类人。 不对,应该说是比那还要再更低层次一些的人。 他最能够为人称道的就是每一次任务的存活率,无论任务能不能完成,他最后都能活着捡回一命。 纯纯的是天选狗屎运人。 就这样的一个杀手,来追杀白忘冬本身就已经是出格了,现在还敢提建议。 当真是不知道他现在面前这些人是谁对吧? 面对业界同僚的指责,安岐文目光没有半分的波动,他只是抬起眼眸朝着那三个暂时的领头人倔强的看去。 看着他的目光,阙山海微微一愣,随即洒然一笑:“我喜欢他的眼神,不如就让他说说看,他有什么办法好了。要是最后这办法不成,到时候再挖了他的眼睛也不迟。” 张口闭口就是挖人眼睛,果真是邪修。 曾岳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 随即他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叫“安岐文”的小哥,这小哥听着阙山海的话表情没有半分的波动,只是淡淡开口道:“我知道白忘冬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一定能让他出城。” “那你倒是说啊,怎么还卖起关子了。” 安岐文看都没看说话的人,目光始终集中在阙山海三人的身上,他紧紧盯着这三人,表情认真:“可我要是说了能得到什么?” “你说了什么都得不到,可你要是不说,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嘶哑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幽九蛇这个老头。 他眼中泛着幽绿色的光芒,那眼神极为骇人。 但安岐文显然没没有被他给吓到,他摇了摇头:“那我不说。” “你不怕死?” 幽九蛇舔了舔嘴唇,阴邪开口。 “聚在这里的人有几个是怕死的?” 安岐文不卑不亢:“要是怕死,就不会干这种富贵险中求的事情了。我知道,我实力低微,即便是跟你们走到最后,我也绝对拿不到白忘冬的悬赏,可我手里又有能关系到让你们干掉白忘冬的情报,我自然要用它来赚上一笔。” “怪不得你会跟来,原来是抱着这个心思来的。” 有个认识安岐文的杀手冷笑着说道。 “还真是让你走了狗屎运了。” 安岐文没有说话,看着上座三人,等待着他们的答案。 三人沉默了几秒,然后,玄冥老人直接脱下了手上的一个戒指,朝着安岐文的方向扔了过去。 “这个够了吧?” 安岐文接住戒指,看也没看就把它给收到了袖子里。 玄冥老人的一个储物戒指,能被他扔出来当报酬,里面的东西绝对价值不菲。 毕竟是名声显赫的大杀手,他的财产可比自己这种小杀手多太多了。 “够了,但我还要你的一句承诺,承诺我说完以后,你要保证我能安全的离开。” 安岐文淡淡道。 玄冥老人点点头,环视一周冷声道:“好,我保你离开。” 玄冥老人一言九鼎的性格在杀手界不是什么秘密,他答应下来的事情,从来不会有所违背。 不过,既然钱是人家掏的,人家又不打算为难,那别人自然更没理由找他的麻烦。 最多就是会见财眼开,觉得安岐文实力弱想打劫一下。 不过现在有了玄冥老人的承诺,自然不会有人动这种歪心思。 看到他点头,安岐文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说道:“紫情阁里有个叫画柳的姑娘,这姑娘手里握着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的把柄,但却被白忘冬给发现了,为了把这把柄留着对付纪纲,白忘冬就把这姑娘给安置养了起来,而为了不让纪纲发现,这人,就养在城外。” “纪纲的把柄?” 曾岳微微一愣。 白忘冬的手里还有这样的底牌? “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开口的是玄冥老人,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相信安岐文的话,直接开口问道。 “他那相好的姐姐就是紫情阁里的人,他当然知道了。” 没等安岐文开口,有人就给出了答案。 安岐文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是默认了。 “你走吧。” 玄冥老人观察了他的表情几秒,最终摆了摆手。 安岐文毫不停留,身影化为一道流光,转身就走。 就像是他说的一样,追杀白忘冬的事情他没资格参与,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卖个情报。 “阙兄,我记得,你和南镇抚司的人……” 玄冥老人侧过头朝着阙山海看去,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确不过。 “我去打听打听。” 阙山海了然点头。 若是这消息没错,那白忘冬势必对这个人极度重视。 纪纲的把柄那对白忘冬这个北镇抚司的代镇抚使来说就是真正继任镇抚使制胜法宝。 若是放出这个消息,白忘冬说不定真的会忍不住出城探查。 到时候,只要他出了城…… “准备准备吧各位,今晚就能够一雪前耻了。” 听着阙山海的话,曾岳目光微闪。 没想到啊,这制胜的关键居然来自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白忘冬啊。 你这算不算是阴沟里翻船了呢。 第175章 一路紧随 夜晚,又是夜晚。 被黑色笼罩的夜幕最是适合完成一些不可见人的事情。 夜深人静,距离宵禁的时间不久,街上的人群已经是稀稀拉拉。 这个时间距离城门关闭,只剩下了很短的时间。 一道身影悄悄咪咪地从北镇抚司衙门的后门蹿出,直接以最快的速度闪现离开了这里。 空间扭动,他的身影极速穿梭。 如果不是因为早就有了预料,这个时候,恐怕还真的不会有人捕捉到他的身影。 隐匿在暗中的人屏住呼吸,看着他飞速远离。 这一次,打算围杀白忘冬的人已经做好的严密的部署。 从北镇抚司通往城外的道路上各个地方都设置了哨卡,只要白忘冬出现,一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和白日里无组织无纪律,乌泱乌泱挤在一起一拥而上不一样,他们这一次是在那三位带头大哥的领导下,配合地分散到了每一个地方。 然后再随着白忘冬的动作朝着城外汇合,最终围杀白忘冬。 只有把白忘冬杀了,那才能放心地进行人头的争夺。 因为分散且身处暗夜,他们藏匿的很好,根本不会被发现。 只不过,很多人并不清楚北镇抚司还有个后门。 除了…… 曾岳。 他老早就等在后门这边了。 大晚上的,白忘冬要是走正门的话势必会惊动其他人的。 无论是他现在被一群人追杀的境遇,还是此行出来探查纪纲把柄情况的目的,他都不会想让人发现他的行踪。 所以他一定会走后门。 而不出曾岳的判断,他亲眼目睹白忘冬从后门离开了北镇抚司。 他毫不犹豫,直接抬脚跟上。 同一时间,部署在这街道哨卡的人也发现了白忘冬的踪迹,只不过就是比曾岳晚了一步。 等到曾岳寸步不离跟着白忘冬离开京城几分钟之后,这群追杀白忘冬的人才紧随其后跟着冲出了城门。 白忘冬居然真的出城了! 看来他对纪纲的把柄真的重视到了能不顾自己安危的程度。 跟着他一路疾驰。 但白忘冬又是空间闪烁,又是踩影步加持。 他的速度比很多人都要快上一截。 能跟住他的人不是没有,只不过很少罢了。 当然,曾岳是不可能被他给甩掉的。 毕竟他可是靠实力打上去的锦衣卫千户,一身修为高的很,踩影步这种锦衣卫独门身法,他也没少研究。 反而白忘冬在踩影步上的修为可没他高,要不是靠着不断的空间闪现,曾岳想要追上白忘冬简直轻而易举。 他在前面跑,曾岳在后面追。 眼见着城池距离他们越来越远,曾岳的目光越发的沉静。 捕杀猎物的时候一定要冷静才行,太过于炙热的目光是会被猎物感知到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曾岳突然发现白忘冬放缓了脚步,一处宅院缓缓出现。 那里大概就是他安置画柳的地方吧。 曾岳心里有了一个判断。 他站在树上,双目灵光闪烁,那双眼睛就如同是苍鹰一般,朝着远处的宅院看去。 白忘冬直接推开宅院的门,着着急急地走了进去。 那样子,真的很急切。 “纪纲的把柄。” 曾岳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对白忘冬下手。 那院子里面有的可是纪纲的把柄,他现在虽然即将和纪纲有所合作,但终究是有些太过于被动。 他在这场合作关系和纪纲并不是一个绝对平等的地位。 他现在有利用的价值,所以纪纲对他提出的要求可以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可若是等到合作越发加深之后,纪纲的主导地位就比他高太多了。 到最后可能会是纪纲可以随意拿捏他,而他却没办法离开纪纲的支持。 这不行。 他找纪纲合作是为了更进一步,而不是为了给纪纲当狗。 要是当狗的话,给罗睺当不比给纪纲当强吗? 本来他是打算慢慢寻找破解之法的,可没想到现在在这里能遇到一个“纪纲的把柄”。 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他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些风声,纪纲曾经下诏狱找过一个犯人,而这个犯人是白忘冬抓回来的。 虽然消息被白忘冬及时封锁了,但只要知道这些,那就不难推断安岐文话里的真假。 真的有画柳这个人,而她也确确实实会是纪纲的把柄。 曾岳想得到她。 那接下来的行动就很简单了,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杀掉白忘冬,然后再秘密地将画柳带走。 隐秘。 快速。 就是接下来的主旋律。 曾岳的身影瞬间在树上消失。 他眨眼间就出现在了那小院的门口。 翻墙而入,曾岳察觉到了些许的灵力涌动。 这院子大概是被布置了一些护院仙阵,这气息不弱,对付一般的凶徒来说确实是有用的。 不过对于曾岳来说,这些东西处理起来再简单不过。 进入到院子里,曾岳的步伐静悄悄的。 他在寻找白忘冬和画柳的身影。 那屋子里并没有亮灯。 是怕被人发现吗? 曾岳这一刻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他皱着眉头,朝着那房屋里面一步步走去。 他能感觉得到,这屋子里确实是有着一股陌生的气息。 是画柳吗? 紧接着,曾岳推开了门。 入眼所见的,是一个躺在床上的倩影。 是个女人。 这就是那位画柳? 不过……白忘冬呢? 曾岳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白忘冬的踪迹。 一道重重的警钟在他的心头炸响,他一把抓起那床上的女人,就要朝着外面跑去。 可下一秒,他的眼瞳微微一颤。 他目光扫视下,看到了女人恬静深眠的脸庞。 这脸……他认识! 诏狱三层的犯人! 陷阱!!! 曾岳的呼吸猛地一窒。 瞬间意识到了现在的境况。 紧接着,他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来,朝着天花板看去。 这一刻,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股股极强的威势在这天空之上凝聚。 玄冥镇天手。 斩海平山剑。 万蛇窟…… 他被人围攻了! 不对,应该说他被那些要围杀白忘冬的人给围攻了! 怎么会这么快?!! 不应该会这么快啊?!! 此刻,已来不及思考半点原因。 曾岳浑身灵力迸发,没有任何的保留。 这样的攻势,不认真面对的话,他会死的! “白,忘,冬——” 第176章 将死 “看到了,看到了!” 追杀白忘冬的大部队一路疾驰。 望着那不远处的小院,所有人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了一抹嗜杀的狞笑。 猎物近在眼前,就这样自己钻到了网里。 人总是会因为贪心而付出代价,为了保住自己制衡纪纲的把柄,本来可以位于不败之地的白忘冬就这样踏上了死路。 还真是让人感到唏嘘。 但此时此刻,唏嘘并不是他们心中的主旋律,欣喜和着急才是。 “看,是白忘冬!” 人群当中有人目光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那个闯入到小院当中的身影。 那身姿,那面貌果断就是白忘冬无疑。 “快,趁着他没有发现我们,一同出手,绝对不能给他留有逃脱的余地。” 他们知道,如果这一次让白忘冬给逃了,那接下来就真的再也不会有半点机会了。 这是捕杀白忘冬最好,也是最后的时机。 “哈哈哈哈,都不许留手啊!” 阙山海眼中火热的光芒绽放,紧接着他浑身灵力率先从体内狂暴涌出,大笑声响彻整个夜幕。 仙法.斩海仙经.斩海平山剑! 握紧手中的巨剑,他的身后,一座巍峨高楼拔地而起。 那是斩海楼,西海之滨最高耸的通天之楼。 镇压水域万里,贯通海天一柱。 斩海楼的剑,是斩断海天两处的剑。 而紧随斩海楼光影之后出现的,就是那滚起狂风的黑色阴云。 玄冥老人目光冷酷,他的右臂之上,突然有着复杂的花纹猛地冒出。 同一时间,一股极为阴邪的气息在这半空当中弥散。 斩海楼的剑法是天下正统剑道,即便阙山海叛逃斩海楼为恶,可那剑意仍旧磅礴大气。 但玄冥老人的气息却与之正好相反,这样阴邪的气息,已然到了一个极端。 当阴云汇聚起来的那一瞬间,玄冥老人的目光当中骤然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 紧接着,他五指张开,那漫天阴云飞速汇聚,一个漆黑色的巨掌在夜空当中浮现。 强悍的气息笼罩天空与那斩海楼的光影分庭抗礼。 那一刻,仿若天塌。 这就是玄冥老人压箱底的招数。 仙术.玄冥镇天手。 而和这两人声势浩大的场景不一样。 斩海楼和黑云手将整片天空占据,幽九蛇老眼微抬。 下一秒,那地面上,一条条五彩斑斓的花蛇从土壤当中钻出,密密麻麻成群结队朝着那小院的方向爬了过去。 他手中仙印变换。 一刹那间,毒雾喷涌,直冲小院。 千毒门仙术.万蛇之窟。 漫天的光影接二连三的闪现,那强悍到家的气息一道一道的爆发。 这一刻,空间都在这强大的气压之下一寸一寸的破碎。 目标直指下方的小院。 这是绝杀之时! 现如今已然身在瓮中的猎物,绝对没办法逃过这一击。 轰隆! 毁灭的气息由此落下。 ……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群人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 明明他计算过的,他至少应该还能有一分钟的缓冲时间,这个时间足以他完成所有的事情才对。 这不正常! 感觉到那即将压境的恐怖气压,曾岳沉默寡言的表情瞬间大变。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曾岳骤然头皮发麻。 他之前见到所有人都出手了! 必须要全力防御,不然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感受着那浓浓的压力,曾岳咬紧牙关,全身灵力疯了一样的冒出。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 等等! 为什么灵力涌动的速度会这般卡顿? 为什么他的动作会如此的缓慢? 甚至于。 就连他的思维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不是他们快了…… “是我慢了。” 停滞的思维达到了终点,曾岳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朝着旁边那昏睡不起的女人看去。 诏狱三层。 宁思芸。 特殊体质,沉睡之时能够让周身两米范围内的空间陷入“沉缓”。 他之前只是有所听闻。 但没想到,这效果居然如此恐怖,能够对他这个千户都造成如此严重的效果。 确定了,这就是一个陷阱。 而能够用诏狱的犯人来给自己布下陷阱的人,毫无意外,只有白忘冬。 什么被追杀,什么被通缉,什么因为纪纲的把柄不得已才出城。 这些全都是那小崽子的谋算。 他想要自己死! 曾岳紧紧咬牙,额头之上青筋暴起,整个人表情恐怖犹如恶鬼。 但要杀他,哪里有这么容易! 他一念至此,以最快的速度将手中宁思芸的脑袋给捏爆,血花溅射在了他的脸上、 一刹那,那停滞的思维,灵力,动作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庞大到恐怖的灵力从他的体内爆开,曾岳全身上下肌肉隆起,一座巨大的山脉在他的身后浮现。 他可是北镇抚司的十二千户。 想要杀他,就凭这些人可远远不够! “白,忘,冬——” 怒吼声震碎了整个小院。 五道粗壮的灵力光柱冲天而起。 仙术.五岳赦神令! 下一秒,光柱和那近在咫尺的漫天仙术撞击在了一起。 这一刻,风云涌动,天地震荡。 不远处的山崖之上,白忘冬站在那里,遥遥地望着那恐怖的场景,目光明亮到了极致。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把天地都搞乱,把空间都碎裂。 让一切都在毁灭中绽放光彩,这就是最美的画面。 “将军了。” 白忘冬轻声喃喃道。 而站在他身旁的张月英却眉头紧皱。 “曾岳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消失,这仙术,好强!” 光柱当中闪现的光影就如同那五岳神灵,将那漫天的攻伐之术给尽数挡下。 光影在破碎,可那楼,那手,那蛇也在一点一点的消亡。 若是照这个程度的话…… “白忘冬,他能活下来!” 张月英很快就有了这样的判断。 她的灵感能最直观的感受到灵力的存在,那正在相互碾轧的两股庞大灵压当中,属于曾岳的那一股在苦苦支撑之下,尚有一线生机。 这不是必杀之局! 但…… “我说了,将军。” 白忘冬上前一步,他的手中一个长枪形状的吊坠缓缓浮现。 白忘冬将其用力捏住。 哗—— 灵力涌动之下,白忘冬的手中,一杆幽白色的长枪缓缓浮现。 白忘冬握紧长枪,目光火热地看着那正前方的一道道身影,轻声开口。 “将死。” 第177章 开幕式 云散开! 五道神影缓缓散去。 一同消失不见得,还有那满天的术法。 下面的小院早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粗重的喘息声自那废墟当中忽高忽低地响起。 嘭! 碎石被气压给冲开,曾岳从那废石当中缓缓站起。 他的脸上身上全都是血,右胳膊也无力地耷拉着,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狼狈。 但紧接着,他脸上就露出了一道狞笑。 无论如何,只要活着就好。 白忘冬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又是找人追杀他,又是放出纪纲把柄的消息,又是从诏狱里调了这么一个特殊体质来限制他,最后给他布下这么一个陷阱。 他承认,白忘冬的心思缜密,他从头到尾都被算的死死的,这确实是个有点可怕的对手。 可那又怎么样呢? 纵使他机关算尽,他不还是活下来了吗? “呼~” 呼出一口气,曾岳用最短的时间平息了一下体内乱窜的灵力。 他必须要趁着玄冥老人这伙人调整的时间赶快离开了。 要是再迟一点,被这群人发现他锦衣卫千户的身份,那可就不妙了。 都是群亡命之徒,看到他受了重伤,又结下了这么大的梁子,这群人是绝对不会放他离开。 赶紧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曾岳瞳孔猛地紧缩,他浑身肌肉绷紧,身体条件反射地就动了起来。 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瞬间在他的心间炸响。 快动起来,快动起来,再快一些! 曾岳的脸上忽然就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因为那一刻…… 他察觉到了某股略显熟悉的气息。 “那个疯子!” 怒吼声爆炸响起。 同一时间,夜幕当中的那一道道身影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回身,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这股气息……” 阙山海微微一愣。 随即,他脸色骤然大变。 “跑!!!” 本来还在奇怪白忘冬为什么能挡下他们招数的众多亡命之徒一见到阙山海这副架势瞬间就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 就是前后脚的时间,玄冥老人面色同样大变,他整个人迅速化为一团幽影,就要朝着远方遁去。 他不知道自己感觉到的这股气息是什么。 但…… 他身为一流杀手的直觉告诉他,可怕的事情即将来袭。 所有人不知所以,但却都在这个时候跟着这两人动了起来。 注视着他们的动作,站在山崖之上的白忘冬嘴角冷冷翘起。 “走的了吗?” 要是让这群人走了,那他今天的布置可就算是砸了。 扭头看着手里这杆幽白色的长枪,白忘冬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目光火热到了极致。 这玩意他可想玩很久了,但罗睺一直藏着不让他碰,现在罗睺不在家,他总算是有机会借着这代镇抚使的名头把它拿出来把玩把玩了。 洞神枪! 北镇抚司司库里藏在最深处的大杀器。 据说这把枪能穿透神灵的防护,直接洞穿神灵的心脏。 虽然不位列大明十大禁物之一,可这杀伤力却大的吓人。 专门为了预防神祸而打造出来的凶器。 这名头…… 想想就觉得好玩。 “阿枪啊。” 白忘冬手掌抚摸过洞神枪的枪身,笑得是那般开心,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找到了自己心仪的玩具一样。 “食我的肉,吞我的血。” 噗! 一根根丝线从枪身上剥离,只是眨眼之间,就捆上了白忘冬的手臂。 紧接着,白忘冬的手臂就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来。 张月英眉头一皱,刚要说话,但下一秒,她就呆在了原地。 那幽白色的长枪枪头之上瞬间燃起了幽白色的火焰。 那只是一簇小小的火苗,但白忘冬看到那火苗之后,却笑得更开心了。 他抬起头看着那远处人群,嘴角咧起一道瘆人的笑容。 “将死。” 轰—— 一道耀眼的光柱直接从洞神枪的枪头轰出,径直朝着那远处的人群轰去。 幽白色的火焰缠绕在光柱之上,只是刹那之间,就焚烧掉了周围的空间。 这一刻,整片天地都被这火光给扭曲。 废墟当中刚刚迈出脚步的曾岳看到这刺眼的光柱,整个人脸色大变。 果然! 洞神枪! 逃不掉了。 那便…… “全力一搏!” 即便是重伤,那他也有着最后的底牌。 焚烧全身的精血。 这将是属于曾岳的最后一搏! 咚! 无数的岩石从他的心脏当中冒出,蔓延到了全身,一副岩铠就这样覆盖在了他的身上,曾岳只有一双眼睛露出。 他紧紧咬着牙,双拳猛地握紧。 仙术.他神命。 请神。 嘭! 岩铠紧紧地刺入他的身体当中,紧接着,在他的身后,一道庞大的身影岿然屹立。 “泰山封禅。” 曾岳咬着牙将这四个字吐出,再然后,他体内的精血就瞬间沸腾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 伴随着他这撕心裂肺的怒吼声,他身后的庞大神影突然就有了动作。 那神影抬起手掌,单手而立。 咚! 幽白色的光柱毫不留情地撞在了他的手上。 一秒,两秒,三秒。 咔嚓。 裂缝一瞬密密麻麻。 下一秒,这幽白色的光柱自神影的手掌之上洞穿而过。 嘭!!! 光柱毫不留情地轰击在了身影的身上。 咔嚓。 刹那间,神影化为了碎片,从天上一寸一寸的崩裂。 “噗嗤。” 曾岳一口鲜血吐出。 气息极速萎靡。 同一时间,那幽白色的火焰突然附着到了那漫天散去的碎片之上。 灵力被一瞬焚烧。 原本的火柱顷刻间化为满天火海。 幽九蛇第一个被这火焰给爬上了身,他挣扎着,满脸都是恐惧。 扑不灭,根本扑不灭。 而且灵力还会成为这幽白色火焰的燃料。 他越是动用灵力,那火焰就烧的越来越旺。 只是眨眼之间,这火海就又绵延的数十米,那群想要逃走的追杀者被尽数吞噬。 玄冥老人,阙山海。 一道道仙诀轰出,可就是无法扑灭这幽白色的火焰。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一具具白骨就出现在了原地。 生命,在接二连三的凋零。 “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 白忘冬看着那将整片天地都给焚烧的火海,脸上突然就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他完全不管那已经干瘪下来的右臂,只是举着洞神枪不断地横扫。 “张月英,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目光混沌,看着前面的景色轻轻说道。 张月英摇了摇头。 白忘冬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 “这是盛典的开幕式啊。” 第178章 为虎作伥 “张月英,你觉得眼前的这些是什么?” 白忘冬看都没看自己那干瘪的手臂一眼,他只是扭过头朝着一旁的张月英看去,出声问道。 “一堆白骨?还有血腥味?” “不,这是盛典的开幕式。” 白忘冬的声音高昂地说道,他松开手中的洞神枪,那一根根丝线从他的手臂之上剥离。 “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剧本,一个很好玩、很有趣、很有意思的剧本,我要在京城导一场无与伦比的大戏,它绝对会是一场盛大的典礼。” 白忘冬用洞神枪当做拐杖,撑住了他那摇摇欲晃的身影,然后抬起手掌,指向了远处的火海。 “瞧,那就是我给这盛典做好的邀请函。” 听着白忘冬话,张月英下意识吞咽了口口水,她看着远处那骇人的幽白色火海以及火海当中那一具又一具的白骨,突然就对白忘冬的话感到了几分恐慌。 这……只是开幕? 只是一封邀请函。 那白忘冬所想看到的所谓的“盛典”又要到什么程度呢? “咳咳。” 突然,白忘冬的咳嗽声将她从恐慌当中拉出。 血丝从白忘冬的嘴角流下。 以他的修为强行催动这洞神枪果然还是有些勉强。 但是,玩的真的很爽啊。 白忘冬的气息开始萎靡,他的灵力被这一枪给直接抽干,干到不能再干了。 手掌划过腰间白玉,他手中多出了一把灵石。 黑色的鬼面从手心当中钻出,将这些灵石给一口吞下。 白忘冬能感觉到,他的灵力境界突破幽境六重的桎梏,进入到了幽境七重。 幽九境,玄五境,天一境。 他距离幽玄关隘只剩下了两重境界。 “呼。”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 他现在体内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这感觉,舒爽得简直不能再舒爽了。 张月英上前,手心当中已经有着灵力流出。 仙法.太平经.回春篇。 “不着急。” 白忘冬抬手拒绝了张月英的治疗,他用洞神枪当拐杖一步一步朝着那山崖的边缘走去。 紧接着,三途鸦出现在了他的肩头。 空间旋涡出现,把他包裹。 张月英目光一闪,迈出脚步,身化闪电,朝着前方极速蹿去。 在那幽白色火海散去的一刻,白忘冬的身影出现在了废墟当中。 他看了一眼面前跪倒在地,已经没有了半点生机的曾岳轻轻一笑,然后就将目光转向了这火海当中的其他人。 洞神枪的威力真够强的。 这入眼所见没有一个活口。 这还是白忘冬没能解开洞神枪全部权能的情况下做到的事情。 不过。 若是曾岳事先没有被玄冥老人等人联手袭杀的话,可能白忘冬这一击洞神枪他能挺下来也说不定。 湛蓝色的雷光一闪,眨眼间就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 张月英站在白忘冬身旁,打开灵感,感受着这废墟当中四处飘散的灵力。 好恐怖的火焰。 尤其是一旦沾染就无法脱身,这点更是灭杀敌人上好的特性。 “你想要做什么?” 张月英看了几秒之后,就将目光重新转向了白忘冬。 白忘冬没有回答她,只是上前两步,来到了废墟的正中央地带。 紧接着,他的身边突然就浮现出了一只森蓝偏黑的虎兽。 这虎兽身体极为强壮,站在白忘冬的身边,已然顶了白忘冬三分之二的身高,整个身躯健硕无比,看上去极具压迫力。 好凶猛的一只虎兽。 张月英看着这只老虎身体下意识就紧绷了起来。 以她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这是一只鬼灵。 只不过白忘冬这个时候召出鬼灵来又是为什么呢? 阴葬。 这就是白忘冬的第七只鬼灵。 它一出现,白忘冬就拍了拍它的脑袋。 “吼——” 虎啸声仰天响起。 这边暴烈的虎啸声中充满了死寂的味道。 下一秒,一道道身影就从他的身后的地上钻出。 那是一头头小老虎。 其实也不小,就是普普通通老虎的大小,只不过比起阴葬虎本身来说看上去要小上一圈。 这些小老虎一出现,就直接径直朝着那尸骨的方向扑了过去。 但是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那焦尸和白骨,而是…… 灵魂。 或者说现在是鬼魂。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闪烁,那周围刚才涌出的鬼魂在他的眼中分外显眼。 黑虎扑向这些鬼魂,撕扯着他们的手脚,将他们一口口完整地吞了下去。 “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张月英不解地问道。 “你听过‘为虎作伥’的故事吗?” 白忘冬反问。 “传说被老虎吃掉的人会变成伥鬼,然后专门帮老虎引诱人过去让老虎吃掉?” 张月英迟疑了几秒,然后才回答道。 “对。” 白忘冬目光幽邃地看着那些被吞食的鬼魂,耳边闪烁着这些人的痛骂声。 “冥渊‘伥鬼血行’,的名字就是根据这个典故定下的。” “所以呢?” “所以……” 白忘冬招了招手,一只啃食完一个鬼魂的黑虎朝着他飞驰而来。 它来到白忘冬的面前之后,身子突然极速扭曲。 紧接着,这只黑虎的就开始有了人形的轮廓,再然后,他就真的变成了一个人。 这人张月英还认识。 阙山海。 追杀白忘冬三个领头者中的一个。 “这就是……” 不对。 张月英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 “空有形而无有意,这只是一个空壳。” 虽然她的感觉告诉她眼前之人就是阙山海,可直觉却在不断地提醒她不要被眼前这个人给蒙蔽。 它甚至于压根就不是个人。 “好眼力。” 白忘冬点点头。 “但有这张脸就够了。” 白忘冬的手掌在那阙山海的脸上微微拍了拍。 紧接着,那四周聚拢过了一只又一只的黑虎,这些黑虎的身体再度扭曲,随即,一个个人影出现在了原地。 这就是白忘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选择阴葬虎的原因。 一只真正的恶虎可不单单只会做莽撞杀人的事情。 惑心,也是恶虎经年不变的主题。 为虎作伥,这些虎伥虽然能持续的时间只有鬼魂消散的时间,也就是大概七天左右。 但这七天,足以他做太多的事情。 例如,让一场戏进入高潮。 不过,现在更要紧的是…… “张月英。” “嗯?” 听到他叫自己,张月英冷淡的答道。 白忘冬扭过头,露出的是一张苍白的脸。 但这白的过分的脸上却绽放出了一道灿烂的笑容。 “我顶不住了?” “???” “送我回北镇抚司。” “???” 扑通。 说完最后一句话,白忘冬就这样合上眼睛倒在了地上。 敢情老娘是来给你当保姆的啊。 张月英看见这一幕都被气笑了。 嘿。 不然的话,你以为白忘冬为什么要让张月英陪着他一起过来呢? 第179章 秘闻 “你体内的气血亏的太严重,这胳膊暂时是恢复不了了。” 北镇抚司衙门。 张月英把一副药扔到桌子上,对着躺在床上的白忘冬开口说道。 一个重伤,一个看护。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只不过两人的角色反过来了而已。 “哦。” 白忘冬点了点头,也没太在意那依旧干瘪的胳膊。 他朝着张月英挑了挑眉。 “我还以为你会趁机给我使点小绊子呢,居然还真的安安稳稳地把我给带回来了。” “呵,那你可太自恋了,你以为你是谁,就顺德府那点恩怨,我早就忘干净了。” 张月英抱着肩膀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吧,嘴上一套,背后一套说的就是这样。 这哪里像是忘干净的样子,要不是白忘冬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恐怕张月英现在早就一发雷龙朝着他轰过去了。 这货还有脸和她提之前的事儿? “总之,你就好好养着吧,反正有林昭月在,你废不了。” 这就突出了和一个圣手医师打好关系的重要性了,只要不死,那能随便浪。 而就在张月英说完这句话之后,一只小小的虫子突然就从外面飞了进来,停留在了张月英的肩上,朝着她耳朵凑了过去。 紧接着,张月英黛眉微皱。 看起来是听到了什么不太让人开心的事情。 “十七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先走了。” 张月英淡淡道,随即也不打算听白忘冬的回复就直接转身而去。 不过,就在她刚转身没几秒之后,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转回身来,单手指着白忘冬冷声说道。 “下次有什么事情,不许再找我。” 她这一晚上纯给这货当保姆了。 不提背着他走回京城这事,就是应付六扇门和城防军这些事也是她办的。 白忘冬这一枪可惊动了不少的人。 让她处理这些,还不如何让她和敌人厮杀一番呢。 “下次一定。” 白忘冬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可就在张月英转身离开之后,他那严肃的表情很自然地就垮了下来。 开玩笑。 他白某人朋友并不多,如何从有限的朋友身上获取到可观的利益,除了压榨之外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吗? 没有了,好吧。 “大人,都已经安排好了。” 而就在张月英离开前后脚的功夫,李玉缓缓走了进来,来到白忘冬的床前,语气平静地说道。 他差不多也认清现实了。 现在的他和白忘冬确实是扯不开关系。 除非他能当众背刺白忘冬一波,不然的话,是个人都会觉得他是白忘冬的亲信。 实在是这几日白忘冬把他的存在感刷的有些爆了表。 “嗯。” 白忘冬点点头。 手里举着小本本看着上面的内容。 这是他刚才记下的,大概主旨就一句话。 洞神枪。 真他娘的好玩。 罗睺要不然还是别回来了,他现在突然不太想他了。 他要是回来了,那一定会拆散自己和阿枪的。 “对了,荀九现在在哪儿?” 白忘冬突然想起来了这个被自己特地调出来的杀胚百户。 “一直都在待命,等候您的指示。” “让他带人出去走一趟吧。”白忘冬轻声说道。“能杀多少是多少,北镇抚司的千户被这群不法分子杀了,总归是要给个态度的。” “是。” 李玉转身去寻荀九。 白忘冬抬起眼眸,目光幽邃。 这是一场谁都逃不掉的盛典。 那群千户们不是喜欢冷眼旁观吗? 他倒要看看这一次他们还能不能置身事外。 不光是京城,不光是江湖,不光是躲在暗处的人。 他这一次要把所有人都给扔进这个旋涡当中。 这样,才足以叫做是盛典。 …… 哐当。 当玄冥老人拖着自己的残躯摔到鬼市里的那一刻,几乎整个鬼市的人都疯狂了。 裂开的皮肉,空洞的双眼。 很难想象他是靠的什么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师傅。” 一道道身影从四面八方赶来,将趴在地上的玄冥老人从地上拽起来,抱在怀里,满脸的焦急。 玄冥老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面庞,张了张口,声音极为虚弱。 “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抱着他的年轻人焦急开口。 “曾,曾岳……” 玄冥老人用艰难的语气开口道。 曾岳? “是那个锦衣卫的千户?” “十二……” “秘术……” “火,火,火……唔!” 玄冥老人身体突然一颤,紧接着他抬起手掌,眼中似有高光回旋。 他满脸潮红,死死地抓着面前的空气。 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但…… 一秒,两秒,三秒。 “嘎——” 咽气声响起,玄冥老人就这样合上了眼睛。 再然后,他的肉身之上,一道道裂缝出现,身体极速崩开。 “师傅,师傅。” 他的弟子们着急地想要抓住玄冥老人的身体,可这只是徒劳无功的动作。 只是片刻,玄冥老人的身体就完全崩解,在原地消失。 “师傅!!!” 哭喊声在鬼市当中炸响。 那一刻,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位一流杀手的逝去。 同时,对他口中的话语产生了浓浓的疑惑。 玄冥老人死之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曾岳,这位千户又和他身上的伤势有关系。 而就在同一时间,从那城外逃回来的人不只是玄冥老人一个。 那些和玄冥老人身体有着同样伤口的人拼尽自己的最后一口气回到了亲友的身边,给他们留下最后的遗言。 这些人的遗言都断断续续,玄之又玄,让听者根本摸不着头脑。 只知道,这件事和锦衣卫的千户曾岳有关。 而就在这件事的余潮还没有落下之际,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四处传开。 锦衣卫北镇抚司十二千户之一的曾岳被以玄冥老人三人为首的亡命之徒在城外截杀,现已身亡。 北镇抚司代镇抚使白忘冬勃然大怒,派出自己的亲信手下进行血杀性报复。 再然后,有人自称看到了那一夜燃烧夜幕的幽白色灵火。 消息不断地朝着四处传播,这件事的内幕一天比一天更加完善。 最终,事情的全貌已然完全清晰。 无非就是这群人围杀曾岳,最终被曾岳在临死之际一同拉下了地狱。 可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全停下。 随着内容不断的深入。 一个隐藏多年的秘闻逐渐在修行界浮出水面。 锦衣卫北镇抚司十二千户手中……藏有无敌仙法。 第180章 十二千户 “传闻,锦衣卫中有一部仙法,仙法共分十二卷,卷卷分开皆列极品,而合十二为一,就能得到这部仙法的总诀,无敌于世。” “不对。” 白忘冬摇了摇头。 “既然合十二为一就能够无敌于世,那为啥还要把它给分开呢?” 啪。 他用力一拍手。 “因为除了十二卷合一之外,还需要别的条件,这条件可以以后再编,先把这部分故事给写好。” 白忘冬半吐舌头,舔着嘴唇,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 “你们有想过,为什么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千户恰好就是十二位吗?为什么这些千户个顶个的都实力无双吗?” “仙法有十二卷,千户有十二个,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没错,这十二卷仙法就被分别在这十二个千户的手中,每人各持一卷修炼,练就出了如今的恐怖实力。” 写到这里,白忘冬的笔触又停了一下。 光这么说的话,好像并不能直观的把这仙法的牛逼给展现出来,必须要有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给这部仙法背书才行。 活人不行,冲击力不够。 远了不行,和锦衣卫扯不上关系。 这么想了想,白忘冬还真确定了一个名字。 毛骧。 锦衣卫的初代指挥使。 一个凶名赫赫的人物。 当时也是率领锦衣卫血腥镇压了一代修行界的人。 他的名字,曾经也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 用他的名字来给这部仙法做代言,那确实是蛮合适的。 不信? 不信的话去找裴老爷子啊,他当年可是跟着毛骧毛指挥使血杀天下的老锦衣卫,亲身见证,他的话总该有含金量了吧。 “很好,就这么写。” 锦衣卫初代指挥使强大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传承至今的大明第一暴力机构底蕴到底有多深厚? 北镇抚司罗睺之下第一阶层战力的十二千户为何能够如此强悍? 曾岳临死之前又是凭借着什么将那一众高手都给一起带走? 这一切问题的答案全都在那十二卷仙法当中。 去寻找吧,为了能够抵达那仙道尽头。 去抢夺吧,大争之世本就是要腥风血雨。 去厮杀吧,修罗战场之上只有一个人能够登上修行界的巅峰。 而他,就是你! 那个被选中的人! “完美。” 白忘冬举着手里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禁有些感动得想要流泪。 多么多么让人动容的故事啊。 这就是修行,这就是仙道争锋。 打吧,打吧,打个头破血流才好。 他要看到这京城血流成河。 然后,等到时间发酵之后,他才能落下下一步棋。 “这还是顺德府的事情给我的灵感。” 白忘冬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了旁边心头发颤的李玉,然后莫名地感慨道。 什么东西能够吸引到整个修行界的目光呢? 金银财宝?不是。 高官厚禄?也不是。 能让这修行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修行者都为之侧目的,当然是和修行有关的东西。 仙法,仙器,仙丹。 其中一部绝世仙法的含金量高到让人无法想象。 当初太平经的消息一出,即便那消息有点子虚乌有的意思,可全天下的仙门还是派出了自己门中最为优秀的天骄前去顺德府进行探查。 白忘冬这次的剧本主打的就是一个艺术来源于生活。 在朝廷这样庞大的机器面前,舆论的传播会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京城之外传递。 很快,这面向于整个修行界的盛典就会步入高潮。 光是那几个亡命之徒有什么意思。 要让这全天下的修行者都动起来,这盛典才能算是真的热闹。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可爱的前辈们收到这个消息了没有。” 如果收到了,那就得抓紧把这件事锤得死死的,要死到就算是这群人一起跳出来解释,也只会让那群人更加对这件事的真实度坚信不疑的程度。 白忘冬目光微闪,把玩着手里罗睺的腰牌。 果然,还是要找几个老家伙安排上一场“酒后失言”了。 …… “曾岳死了?” 走在路上,形单影只的身影看着手上信鸽送来的密信,微微沉默了几秒。 一个共事这么些年的同僚就这么死了…… 这消息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唏嘘。 不过…… “这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无论是谁死了,都不会让它停下。” 这戴着斗笠的男人将手中的纸条给好好折好给放回到了衣兜当中。 随即,他就继续顺着这条路徒步走去。 从始至终,他的表情没有过任何的变化。 而至于那密信末尾关于十二仙法的事情,他连看都没看。 和他无关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去浪费时间。 他还要行路呢。 …… 而与之相反,在一处花楼中。 那位于这群莺莺燕燕最中心位置的男人从这花丛当中爬出,看着手下匆匆忙忙送来的密信,他将其随手打开。 一目十行地扫视着上面的内容。 “嚯~曾岳那傻冒死了啊。”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北镇抚司十二千户但凡有谁死了他都高兴。 “罗老大家的那小狼崽子还真不是啥省油的灯。” 不过…… “十二仙法?玛德,这是把主意打到老子们的身上了啊,要是老子真的有这玩意在,现在早就拳打纪纲,脚踢谢阴,成为锦衣卫罗老大之下的第一人了好吧。” 他盘起腿,一脸的不爽。 “不行,老子得写封信好好骂骂这人,让他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 丛林深处,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从那一堆的野兽灵兽当中爬起。 她拆开雷隼嘴里叼着的密信,看着上面的内容,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爬回到了原位,合上眼睛继续睡觉。 天大地大,没有睡觉重要。 …… 坐在尸山血海上的男人看着信露出了狞笑杀意满满。 被属下簇拥着数着银子的女子看到这信黛眉皱起,满脸的为难。 瞎了眼的游僧听着路人帮他念信,表情无悲无喜。 扛着刀生气的刀客。 坐在两个壮硕男人扛着的坐轿上闭目养神的华丽女人。 蹦蹦跳跳没心没肺的苗族少女。 待在家里打磨着手中利爪的毒蝎美人。 还有耍枪耍的不亦乐乎的枪客。 十二千户,每一个人的对这件事的态度都不一样。 北镇抚司的千户从来都不惧风雨。 第181章 姐妹 京城在躁动。 陈海案的余波还未曾落下,这新的一轮风暴就逐渐刮了起来。 太子这些天监国监得分外头疼。 他有点想不懂,为啥在他皇祖父和父皇手中如臂使指的锦衣卫,在他这里就成了麻烦的根源。 那北镇抚司的代镇抚使实在是太不消停了。 就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人是搞出来了一件又一件的大事。 搞得他头都大了。 他发誓,要是他当了皇帝,绝对不会让这人做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呀,胖胖。”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朱高炽第一时间停下了脚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然后就看到了那清丽明媚的女子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看到她,朱高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胖胖…… 整个大明,估计也就只有眼前这位会这么叫他了。 天呐,他是太子,太子好伐。 要是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弟弟能消停下来的话,他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帝。 这么叫他,他不要面子的啊。 虽然他心里这么想了,但他还真的不能这么说。 毕竟眼前这位,是他实打实的长辈。 “姨母。” 朱高炽苦笑着叫道。 虽然比他年龄要小,可这位确确实实是他的姨母。 徐妙锦,他母后的妹妹。 即便是同父异母的异姐妹,但母后对这个妹妹的宠爱程度简直比对他们这些做儿子都要更盛,甚至都已经到了宠溺的程度。 夸张的要死。 “你这是要去……” 徐妙锦一身劲装,将长长的发丝用发绳系在了脑后,整个人风格看起来干脆利落,英姿飒爽。 “批阅奏折。” 朱高炽开口,如实回复道。 在徐妙锦的面前,他可不敢撒谎。 “行吧,那就不拦着你了,我去找姐姐了。” 说完这句话,徐妙锦抬了抬手,和朱高炽擦肩而过,直奔后宫的方向而去。 这么着急的吗? 朱高炽看着她这匆匆离开的背影,微微愣了一下。 他总觉得这位小祖宗今日入宫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啊。 要不然跟上去瞧瞧? 嘶—— 这想法一出朱高炽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想什么呢。 奏折批完了吗? 杂务处理完了吗? 定好的大臣议事也还没进行呢。 你还想着看热闹? 小心自己别成了那个热闹。 想到这里,他连忙脚步匆匆地朝着目的地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 皇后宫殿。 徐妙锦一进后宫就径直朝着这边过来了。 她的脚步轻快,很快就走到了殿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提前报信,她这刚一进寝宫就见到了她大姐从宫殿中迎了出来。 徐皇后。 雍容华贵,气质温婉。 那俏脸之上始终带着平和的笑容。 不得不说,大姐绝对是徐妙锦见到过最完美的女子。 “阿姐。” 徐妙锦一见到徐皇后就直接朝着她扑了过去。 徐皇后熟练地将她给接住,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都多大了,还这么调皮。” “我就算是再大你也是我阿姐,你这辈子都没机会比我小喽~” 徐妙锦从她的怀里脱出,然后顺势就搂住了她的胳膊。 徐皇后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带着她朝着宫殿当中走去。 “你呀~整天就知道瞎跑,知不知道上次你去顺德府,我有多担心,我告诉你,过完年之前,你都不能离开京城,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徐妙锦笑着说道。 “兄长已经在家里唠叨过我了,阿姐你就放过我吧。” 徐皇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是你总往危险的地方跑,我和你兄长至于这么担心你吗?” 不过,说起她弟弟…… “你兄长近日如何?” “心情还算是不错吧。”徐妙锦开口说道。“他上次对我说教的时候,我见到他院子里又多了两只鸟。” 因为靖难之时站在建文那一边,燕王入京之后又咬着牙不松口,最后被削爵,又被囚禁在家。 作为中山王徐达的长子,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魏国公。 这般大起大落,她大兄心有郁结再正常不过。 现在能看到他在平日里玩弄玩弄花鸟就已经是很好的进步了。 至少比永乐元年刚被囚禁的时候要好上太多。 “能走出来就好。” 徐皇后叹了口气。 她是长姐,长姐如母。 但自己的弟弟和丈夫站在了对立面上,这样艰难的境地让她也没办法解决。 尤其是自己的弟弟死倔死倔的,这两年就是不愿意向已经成了皇帝的丈夫叫一声“陛下”。 徐皇后都怕这两人见了面又会骂起来。 “不说你大兄了。” 徐皇后果断把自己的丈夫和弟弟都抛之脑后,看向眼前这个受全家人疼爱的妹妹柔声说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过……” “没想过,一点都没想过。”徐妙锦没等她说完,就果断打断了她的话。 “四妹都嫁了,你还不着急。” 徐皇后开口道。 中山王徐达一生共有四子四女。 徐妙锦在四个女儿当中排行第三。 是唯一一个没有出嫁的女儿。 其实徐妙锦出不出嫁不重要,重要的是,徐皇后想要有个合适的人能陪在自家妹妹的身边,她想让妹妹的生活能够幸福美满。 幸福,是她对徐妙锦最大的祈愿。 “我才不要嫁人,我就陪着阿姐。”徐妙锦就像只小猫一样抱着徐皇后的胳膊。“再说了,就我这情况,干嘛要去祸害其他人。” 她天生就是命不久矣,早丧的命,祸害别人干嘛。 听着她的话,徐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没好气地弹了下她的额头。 “瞎说什么呢,不想嫁就不嫁,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多晦气啊,姐姐还能养不起你不成?” 说着,徐皇后摸了摸徐妙锦的头。 徐妙锦娇俏一笑,坐在软榻之上晃荡着双腿。 看着她的动作,徐皇后的眼中闪过浓浓的柔和和怜惜。 这是一个在长命和留在他们身边果断选择了后者的小姑娘,这样的一个姑娘,又如何不让他们全家人疼爱。 老天可真残酷,她的妹妹从生下来起就只给了她两个选择。 一个是实在的活。 一个是真正的活。 无论怎么选择,到最后都是悲剧。 “对了。” 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从软榻上跳了下来。 “我今天是有事才来找阿姐的。” 没错,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而发布任务的人,就是某个又又又用虚无缥缈的人情来指派她做事的家伙。 本来她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帮白狗的。 可这次的话,她还真的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宫里不干净,她是知道的。 可她绝对不能允许这份不干净凑到自己阿姐的身边。 她今天是来做大扫除的。 第182章 查验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真的不用你帮忙。” “真的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真的真的不用你帮忙。” 徐妙锦双手推着徐皇后的后背,把她朝着殿外推去。 “阿姐你就在外面品品茶,赏赏花,等着我出来就行了。” 把徐皇后给推出宫殿,徐妙锦站在殿门口对着她笑着说道。 “这才来了多久就不想和我待着了,我不管,今晚你必须得留下来陪我。” 徐皇后伸出玉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戳,不满开口。 “好好好。” 徐妙锦吐吐舌头,可爱娇俏。 “全都依皇后娘娘您的。” “这还差不多。” 徐皇后温柔地笑了笑。 徐妙锦无奈地翻了个眼。 下一秒,这宫殿的门就被缓缓地合上。 看着那将自己视线隔绝的殿门,徐皇后脚步停驻了几秒,随即就果断转身,朝着后面走去。 她的妹妹她清楚,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既然徐妙锦要她把这皇后寝宫的太监宫女都给聚集在一起,那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朱月。” “奴在。” “你留在这里看顾好锦儿的安全。” “是。” 跟在徐皇后身后的宫女低头垂目,出声应道。 徐皇后点了点头,然后就抬步朝着前方走去。 那名名为“朱月”的宫女则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如同是一尊石像一般。 …… 殿门被缓缓合上。 徐妙锦那满脸娇俏笑容的表情也在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平静了下来,她转过身,朝着身后那一群聚集在殿中的太监宫女们看去,目光清寒。 整个皇后寝宫当中,除了徐皇后身边跟着的那两个贴身侍女之外,其余的人都在这里了。 恐怕就连白忘冬都没想到,徐妙锦的话在徐皇后这边这么好使。 只是一句话,就让徐皇后把整个皇后寝宫的人都给召集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我问问题,你们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不张口的就是心里有鬼,答非所问的也是心里有鬼,语焉不详或是支支吾吾,这些都算作是有问题,不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 听懂了吗?” “是。” 下面的众人齐声答道,语气恭敬无比。 在皇后这边当差的,几乎没人不认识现在站在他们面前和他们说话的这位小姑奶奶。 这可是皇后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妹妹,怎么可能会有人敢对她不敬的。 徐妙锦看着面前这些人点了点头。 按照白忘冬的说法,那什么白龙魂的消息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陛下桌上的,而在后宫当中,能将消息送到陛下房间里,还能不被人怀疑的,就那么几类人。 据白忘冬所说,事发当日,罗镇抚使已经将侍奉在陛下身边的人都给上上下下检查了个干净,可仍旧没有找到消息的来源。 那这个人就极有可能是混在后宫嫔妃的身边了,毕竟罗睺即便与朱棣关系再亲厚,那也是外男,不方便探查后宫的事情。 后来朱棣和罗睺就陷入进了研究要如何引蛇出洞的问题当中,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反正在朱棣看来,若是这人真的敢来一波刺杀,那可能还有点意思,其余的小动作,都有些太过于无聊。 而且,主理后宫内务的人可是他老婆。 徐皇后是徐达的长女,更是京城有名的女诸生。 文武双全,秀内慧中。 她的手段可从来都不弱。 有她坐镇后宫,朱棣从来都不会担心后方起火。 他就放心大胆的带着罗睺一同出京打蛇。 这种露了踪迹的小瘪三,就给自家皇后留着解闷好了。 不过…… 这几位大佬不着急,白忘冬着急啊。 不把何文良逼上绝路,这老登怎么可能会给他全心全意的办事呢。 徐妙锦也着急,她可不允许有什么杂七杂八的玩意留在自己阿姐的身边,多晦气啊。 于是,这着急的两人一拍即合,就有了今日的这一幕。 “白龙魂的消息,是你们放出来的吗?” 一上来就是一个重磅问题。 在场众人微微一愣,随即连忙回复道:“不是。” 这声音犹如海浪一般,排山倒海般地响起。 徐妙锦听着这些人的声音,从里面寻找着杂质。 没有人说谎。 但…… 有人没开口。 真想浑水摸鱼? 徐妙锦目光一闪,直接从那人群当中锁定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被徐妙锦的目光锁定后,虽然心绪忐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可就在她顶着这尖锐的目光,稳稳站立的时候,一道寒光乍然亮起,直奔她的方向而来。 她瞬间面色大变。 这般直接?!! 那宫女猛地抬起头来,全身灵力骤然迸发,身法猛地展开,朝着后方撤走。 但那寒光实在是太过于快了。 她这才刚动,那寒光就已然来到了她的身前。 那宫女瞳孔紧缩,紧接着,她的皮肤上就有漆黑色的花纹冒出,然后,一股庞大的灵力就瞬间从她的体内涌出。 一朵漆黑的的花朵在她的脚下绽放,将她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 咔嚓。 寒光和那花朵撞击在一起,可那灵力浑厚的花朵却在一刹那间被直接斩碎。 花瓣飞散,刀光眨眼间就来到了那宫女的身前。 锵—— 清脆的刀鸣声响起。 那宫女的身体被钉到了墙上,在她的肩头,有着一柄短刀稳稳地穿透她的肩膀插在了宫殿的墙体之上。 而徐妙锦的身影也在下一秒来到了她的面前。 看到她的到来,这宫女的动作极为干脆,她嘴巴微动,就像是咬碎了什么一样。 徐妙锦动作飞快,拔出短刀抓住刀柄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肚子上。 “咳咳。” 呛声响起,那宫女的嘴边溢出一丝黑色的血液,气息就这么散去。 扑通。 再然后,徐妙锦的身后就传来了两道同样的声响。 徐妙锦扭头朝着人群看去,两道身影,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就这么倒在了人群当中,吓的围拢在他们身边的人连忙躲开。 口吐黑血,瞬息毙命。 这三人都是一样的死法。 死士! 居然会有三个之多? “……不对。” 徐妙锦果断摇头,目光凌厉地扫视人群。 这三人……是在给某个人打掩护。 这人群中,一定有一个最为关键的第四人。 第183章 早有祸心 这里面,一定有一个第四人! 徐妙锦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三个人的死确实是容易麻痹人的心理,可徐妙锦看过了太多的谎言,她知道组成一个骗局所有的关键是什么。 这三人死的太直接了,直接到能让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 这绝对是掩护。 他们在保护着某个比他们更加重要的人。 徐妙锦收回短刀,静静站立。 第一个吞毒自杀的宫女是她刚才问问题的时候,唯一一个没有开口说话的人。 自己的玲珑心在京城当中虽然算不上是家喻户晓,但也算是有点名气,尤其是在这宫中,估计这里的人没少谈论过她这个皇后的妹妹有颗能够辨别谎言的玲珑心。 这个不开口的人一定是知道这一点才做贼心虚,想要闭口不言试图浑水摸鱼。 这般心虚,放出白龙魂消息的人一定就是她。 但她大抵只是一个执行者,并非是决策者和策划者。 所以,她下一个问题是…… “这三个人,是你们的部下吗?” “不是。” 即便是慌乱,可这些太监宫女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进行了回答。 又是没有一个人说谎。 若是真的有第四个人在,那就说明,这四个人之间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同级? 是分工明确的优先关系? 不对。 是因为这第四个人的价值要更高。 阿姐宫里的宫女太监里,地位最高的无非就是朱月和云箐两个贴身侍女。 但这两个侍女,一个是徐府养大的丫鬟,自小就陪在阿姐的身边。一个是阿姐刚嫁入燕王府的时候,特地选中的侍女。 这两个人少说也在阿姐身边待了二十多年,绝对安全靠谱。 而再往下一层的,就是那个皇后寝宫这边的老嬷嬷,常嬷嬷了。 这个老嬷嬷对阿姐忠心耿耿,她以前就测过好多次了,根本没问题。 再来就是…… 徐妙锦目光微闪。 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你们是不是知道甄先生?” 这一次,全场的声音没有再统一。 在不是当中,混迹了好几声的“是”。 大概有七八声吧。 徐妙锦也没有一棒子把这七八个人全都给打死。 她只是对着那七八个人继续问道。 “你们听命于甄先生吗?” “不是。” 好整齐。 而且确实是没有一个人说谎。 不是听命于甄先生? 徐妙锦微微一愣。 白忘冬不是说,混入宫中的人,大概率就是那个“甄先生”的手下吗? 听命的不是甄先生。 那是谁? 徐妙锦黛眉微皱,但很快就打开了。 不会吧…… 徐妙锦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你们是不是听命于……何文良?” 嗖—— 一根灵力光枪猛地朝着徐妙锦飞了过来。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那七八人当中直接突兀飞出,朝着大殿的门口位置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就犹如一根脱弦的箭矢,破风声尖锐响起。 但! 还是那句话。 徐妙锦的刀只练快。 和她比快,那简直是有些太过于不自量力了。 袖中刀再度挥出,刀光破空而起。 哗啦。 这一刀无可避免地落在了那逃跑的人身上。 徐妙锦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闪现数十步,直接就出现在了这人的身后。 脚尖轻点,灵力迸发。 咚!!! 烟尘四起。 这人被徐妙锦一脚踹到了地下,狠狠地砸在了地板当中。 徐妙锦握住那滞停在半空中的短刀,然后身体轻飘飘地就落在了地上。 同样的套路,同样的动作。 可这一次,还没等他嚼动嘴巴,徐妙锦就直接一刀柄砸在了他的侧脸上,满嘴牙齿从他的嘴里喷出。 其中,就有着一颗飘散着剧毒气息的牙齿。 徐妙锦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太监,美眸微动。 果然是他。 徐妙锦记得,这貌似是宫中哪个大太监的干儿子。 就是因为有这层关系,这才被派到了阿姐这边做事。 那三人保他,保得就是这个“干儿子”的身份。 “这宫里,还有没有你们的同党?” 徐妙锦举着刀,对着躺在坑里的小太监说道。 小太监沉默不语,主打的就是一个一言不发。 这群人对甄先生,不对,是对何文良的忠心确实是不小。 即便是被放置了这么多年,可这份忠心却仍旧能够让他们去为了何文良去死。 想到这里,徐妙锦目光微动。 白忘冬在拜托她的时候,是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遍的。 他猜测何文良留在宫内的这股势力,大概就是他在身为“甄先生”的时候组织起来的。 只有那个时期的何文良,才能如此频繁地在这皇宫当中安插眼线。 永乐帝攻入京城将紫禁城中的太监宫女换了不少,但仍旧是有一部分留了下来。 这四个人,大概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吧。 本来应该是这样,可现在的局面却有点出乎寻常。 这第四个人不认为自己是“甄先生”的手下,而是“何文良”的手下。 这就说明,在建文时期,何文良也不是和他嘴上说的一样,是一心一意效忠于这位建文帝的,这些眼线就是为建文帝而留,可能这也是何文良给自己留下的一个后手。 若是到了最后,建文敢触碰到他的底线,那他……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江山易主了。 所以何文良的这些布置都成了无用之功,仅留下了一部分的残余还苟活在这永乐朝的紫禁城里。 “将这个人带去锦衣卫北镇抚司,交给白忘冬白副千户。” 徐妙锦当机立断,开口说道。 然后立马就有两个太监得令,将这小太监从这地上抠出来,灵力涌动,废去了这小太监的经脉,让他四肢瘫软。 紧接着,他们就带着这个小太监走出了宫殿,打算交给外面的禁军,然后由禁军交给锦衣卫。 看着这么一个隐患被清除,徐妙锦长呼出一口气。 阿姐的身边有这样的人在,她是真的不放心。 想到这里,她目光微闪,突然扭头朝着身后那群剩下的人看去。 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帮着阿姐清理一遍人好了。 这里面…… 应该有别的心怀不轨之人吧? 第184章 谢无刀 “大人,徐小姐送来的人已经被关入诏狱。” 徐妙锦那边的速度还是蛮快的。 这刚前脚把人给审出来,后脚就把人给送来了,中间是一点的时间都没有耽搁啊。 “直接送到罗绫老师那里吧。” 白忘冬举着小本本,头也不抬地说道。 “大人,徐小姐那边的人说,此人是死士,刑罚,恐怕问不出什么。” 李玉及时回道。 “谁说要问他了?” 白忘冬翻了个页。 “让罗绫老师好些招待他一顿,之后就扒了他的脸皮送到苏伽罗那里吧。” 他可是有审讯神器在的。 “属下明白。” 李玉声音顿了顿,随即恭敬退下。 他这边彬彬有礼,可与之相对的却是个不怎么喜欢行礼的家伙。 荀九大大咧咧地进入到了白忘冬休息的房间里面,直接就迈步走到了白忘冬的床前,手里提着两个血淋淋的大脑袋,一路滴着血走了过来。 “大人,幸不辱命。” 说这话的时候,荀九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是玄冥老人那两个徒子徒孙的脑袋。 阙山海是孤身一人,找到不到与之相关的人。 所以他接下来的目标是千毒门幽九蛇的亲传弟子。 杀完这一波,还有着好多波的人等着他去杀呢,他可不能懈怠,这工作,就得他来。 “东西呢?” 比起这两颗脑袋,白忘冬更关注的是这个问题。 “按照您说的,都交给那个叫‘安岐文’的小哥了。” 荀九开口道。 “不过我看他有点弱鸡,就派了两个弟兄便装守在他身边了。” “嗯,知道了。” 白忘冬点点头。 荀九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别看他平日里大大咧咧,嘴上老是喊打喊杀的,但毕竟是个百户,在锦衣卫里能升上百户的人可没几个蠢蛋。 哦,当然,像曾末那样的废物关系户属于是例外。 东西,指的就是玄冥老人的家产。 白忘冬现在严重缺少灵晶,之前的抄家和换悬赏,他又没拿过一分的钱。 所以这次让荀九带着人去上门给曾千户报仇,也是为了补贴一下家用。 玄冥老人毕竟也是个一流杀手,家底还是很丰厚的。 可惜就是当时洞神枪的威力太猛,那群人的储物仙器被幽白火焚了个一干二净,丧失了一大批的经济来源,还真够让人心疼的。 不过这样的心疼比起洞神枪带给他的爽感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他和阿枪情比金坚,没人能分开他们。 就算是罗睺回来了都不行。 要是罗睺敢做那个拆散他和阿枪的坏神仙,白忘冬就和阿枪联手给这丫的来上一炮,试吧试吧罗睺到底是不是又硬又强。 至于安岐文…… 这个人确实是白忘冬当时安排进追杀者联盟的托。 他的身份没问题,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小杀手。 在业界也算是有点名气。 只不过这个名气属于臭名就是了。 一个杀手,最擅长的不是暗杀技巧,而是逃命手段,这确实是会让广大同行看不起他。 这点从追杀者联盟里安岐文受到的白眼就能看出来了。 至于白忘冬为什么会和这么一个小杀手扯上关系…… 说起来,两人之间确实是有过一段渊源的。 这是一个暗杀白忘冬未果,然后被白忘冬打晕放到水里让他自己和自己来了一波赌命的男人。 如果能在溺亡之前醒来,那就能活,若是在溺亡之前没醒来,那就必死的一场赌局。 这哥们运气不错,活下来了。(详情请见第一卷太平篇第三十八章) 后来吧,白忘冬在鬼市和他来了一波“巧遇”,再后来,他的工具箱里就又多了一把工具。 就是这么简单。 白忘冬让荀九把玄冥老人的货给安岐文送去,就是为了让这个鬼市熟人在鬼市进行售卖的。 毕竟这个档次的货,人家虞夫人瞧不上啊。 “灵晶,灵晶,灵晶……” 白忘冬躺在床上,晃荡着腿。 北镇抚司司库里倒是有灵晶,但这玩意属于消耗品。 和钱不一样,钱等到后面能让谢采纭去把悬赏单给撤了,还能拿回来。 但灵晶要是没了,那可就真的补不回来了。 “大人,要不然还是把千毒门给抄了吧。” 荀九站在一旁,看着白忘冬这苦恼的样子,咧着嘴说道。 “千毒门可比玄冥老人有钱多了。” 一个是下九流的杀手,一个是大邪门的长老,这谁有钱谁没钱简直一目了然。 “杀不了啊。” 白忘冬舔了舔舌头,无奈道。 “千毒门门主好厉害的,你弄不过他啊。” “那怎么办?” 荀九也苦恼道。 他想砍人头。 千毒门是目前看来,他最能合理合法去砍人头的一家。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白忘冬想了想,开口说道。 荀九眼睛一亮,连忙朝着他看了过去。 白忘冬眼睛微眯。 “现在留在京城的千户有几个?” “除却被您弄死……不对。” 荀九话刚一说出口就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除了被那群亡命之徒杀害的曾岳曾千户以外,现在在京城的千户还有三个。” “哪三个?” “谢无刀,刘雯璐,韩明。” 哇靠。 好巧欸,那天弄死的百户里就有刘雯璐和韩明的亲信,他这命中率确实是够准的。 “谢无刀……” “我劝您最好别打这位的主意。” 听到这名字,荀九直接开口道。 “谢无刀和曾岳之间是有所情谊的,这两人在百户之时曾搭档过一段时间,联手执行过不少的任务。” 也就是说,是他和夜流霜的关系呗。 嘶—— 那也不是很好吧。 相看两厌是很好的关系吗? 不过…… “这不正好吗?” 白忘冬摊手。 “为友报仇,难道他不该顶上吗?” “……” 听到这话,荀九张张口,突然有些无言以对。 要不是知道这件事的内幕,他还真就被白忘冬这出神入化的演技给骗到了。 不过曾岳和白忘冬之间有嫌隙的事情这在北镇抚司基本上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猜测曾岳的死是白忘冬为之。 这谢无刀估摸着早就开始打算磨刀向白了。 他真的会来帮忙? “会来的。” 就像是看到了荀九的疑惑,白忘冬微笑着说道。 他眼睛微眯,目光当中闪烁着幽光。 “他一定会来的。” 第185章 谢府 真的会来吗? 带着白忘冬命令的荀九怀揣着疑惑来到了谢无刀的府邸。 这是一处很大的宅子,光看这套宅子也能看出来谢无刀的家底有多丰厚。 跟着谢府的家仆一路朝着宅子里面走去,荀九悄悄咪咪地观察着那家仆矫健的步伐,这两步走的,猎猎生风,大开大合,不难从他的身上看出是有一些刀法功底傍身的。 谢无刀。 听这名字你就能知道这人和刀法之间的缘分。 传闻此人生于刀宗世家,父亲是一代家主,母亲生于书香门第。 谢无刀父母这一辈的戏码极为狗血,简而言之呢就是,谢母在嫁给谢父之前就已经和一位书生私定了终身,可她的家族却因为各取所需要和谢家联姻,选中了她出嫁,于是谢母就和自己的情郎被迫分离。 在和谢父成婚两年之后,谢母诞下了谢父的儿子。 但这两年并没有捂热一个心有悲戚的女子,谢母厌恶谢父,她不想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看到谢父的半分影子,所以就给他取名为“谢无刀”,寓意着一生不碰刀。 但有的时候,有些东西真的就是天定的。 在谢母郁郁而终之后,谢父又娶了一房妻子,这后母仗着谢父的宠爱对这个不受宠的嫡长子肆意打压。 然后谢无刀被迫离家,飘荡天下。 可笑的是,他在这世间万般修行当中皆是下等资质,唯有刀道一途,天赋绝顶。 就像是所有的天赋点都点到了一个属性上一样。 后来他被后母派来的人追杀,生死攸关之际,被当时的四大刀王之一的牛问秋给救了下来,为了报仇也为了报恩,他打破了在他母亲将死之际立下的誓言。 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个锦衣卫千户谢无刀。 名无刀,实成刀。 他的一生都和“刀道”二字扯不开半点的关系。 还没有靠近目的地,荀九就听到了那朴实无华的挥刀声。 他深吸一口气,跟着那家仆走进了最深处的那处院子,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高台之上挥动着铁刀、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 这男人的身材并不是很健硕,可那一块块紧致的肌肉即便只是看着,都能够让荀九感觉到里面蕴含着的野性蛮力。 看到他的第一眼,荀九的身体就下意识警惕了起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确确实实强的要死。 这就是北镇抚司十二千户之一的谢无刀。 “少爷,人带到了。” 老仆朝着大概三十多岁的谢无刀躬身说道。 他是谢无刀母亲的老仆,习惯了叫谢无刀“少爷”。 听到他的声音,谢无刀手中挥刀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就扭过头朝着两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好凌厉的一双眼睛。 荀九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双眼睛。 就像是鹰目,狼目。 怀有一种极为强烈的侵略感。 从谢无刀的眼睛当中,荀九也能感觉到这样的侵略感。 但荀九那是什么人? 他可是以砍头为乐趣的杀胚,一个眼神可吓不到他。 “卑职荀九,见过千户大人。” 荀九很恭敬地给谢无刀行了个礼。 “我知道你。” 见到他行礼,谢无刀用毛巾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淡淡说道。 他绑着一头的脏辫,这造型看起来极具野性。 “白忘冬的人,前几天刚亲手砍了曾末脑袋的那个,对吧?” “回大人的话,副千户教导,北镇抚司上下是一家,没有谁是谁的人的说法。”荀九一边抱拳一边回复道。“至于曾末,他以下犯上,依锦衣卫条例,当斩。” “这话说的虚了吧唧的,这小狼崽子和罗老大是真的没一点像。” 谢无刀语气也没有嘲讽,就只是单纯的说出了自己想法。 “你就直接说吧,他让你过来干嘛?” 荀九闻言,放下抱拳的手,随后手上戒指一闪,一份调令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双手上捧,对着谢无刀开口道。 “千毒门长老幽九蛇围杀北镇抚司千户,罪大恶极。千毒门作恶多端,危害大明安稳,副千户暂代镇抚使之权,调令谢千户前去剿灭千毒门在京城的据点。” “千毒门在京城的据点,呵。” 谢无刀轻笑一声,随即手掌一用力。 灵力涌动,将荀九手里捧着的那份调令给吸到了手里,然后缓缓展开,一边看着上面的内容,一边说道。 “京城这几日十二仙法的传闻愈传愈烈,这千毒门的门主昨日就来了京城,现如今就住在这京城据点当中,你们家大人的心思可太好猜了,打不过就直说打不过,说一个‘求’字有这么难吗?” “那您的意思是……我求求您?” 荀九弱弱地问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让白忘冬自己来求我。” “……” 荀九的脸第一时间就皱起来了。 “副千户大人说……如果您说了这句话,就让我转告给您,绝对不可能,您见过太阳有求人的时候吗?” 听到这话,纵使是谢无刀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愣了一下。 这话说的,这么不要脸的吗? “那就转告给他,我病了,下不了床了。” 谢无刀将手中调令给合上,淡淡说道。 毕竟是罗睺亲自指派的代镇抚使,明面上就算要拒绝也要有个理由, 可看着这好好站在这里,说话中气十足的谢无刀,荀九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把眼睛给戳瞎才比较合适。 “要不然这样。” 而就在荀九有些为难的时候,谢无刀突然话锋一转,居高临下地看向了他。 “你要是能在我手下走过一柱香的时间,我就接下这命令。” 荀九更为难了,他皱着眉头,咧了咧嘴。 “千户大人刀法无双,卑职……” “你也配让我用刀?” 谢无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声说道。 “我不用刀。” “不用刀……” 荀九微微一愣。 “真的?” “真的。” “那这样的话……” 锵—— 荀九话音还没有落下,这刀鞘出锋的声音就爆鸣响起。 一道身影极速闪现,直接冲向了台上的谢无刀,满脸的狰狞和嗜血。 千户的脑袋砍起来,手感一定特别爽吧! 第186章 血鸦 空气的爆鸣声猛地炸响,荀九身后荡起了阵阵涟漪。 只是刹那,他手中的刀就已经到了谢无刀的面前。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谢无刀的咽喉,荀九的眼中闪过了浓浓的血意。 头颅,斩! 叮。 可就在那刀锋即将碰到谢无刀的那一瞬间,谢无刀的手掌突然就出现在了荀九的头顶。 然后…… 咚!!! 手掌用力压下,荀九的脑袋被直接砸进了那石台当中。 谢无刀嘴角勾起一道狂狷的笑:“白忘冬的狗,就只有这点水平?” 咯吱—— 回应他嘲讽的,是一道机括声。 就在机括声响起来的同一时间,荀九手腕用力翻转,紧接着,一道刀光猛地朝着谢无刀的侧脸刺去。 谢无刀的头朝着后仰。 下一秒,锋利的刀刃就直接刺穿了他脑袋原先所在的位置。 那刀刃的尾端系着一根锁链,连接着刀刃和刀柄。 链刃! 他这么一仰头,就让被他手掌压着的荀九找到了脱身的空隙。 谢无刀察觉到自己手下一空,紧接着,他的手掌就失去了对荀九脑袋的压制。 而就在同一时间,那链刃飞快一甩,朝着谢无刀的脸直直抽去。 锋利的刀刃闪烁的红光,像极了嗜血的毒蛇朝着脖颈扑来。 谢无刀的动作十分的快,他手掌瞬间抓住那链刃的尖端,随即灵力涌动,覆盖在手掌之上,然后紧紧握住那锋利的刀刃,猛地一拽。 哗啦。 锁链绷直,消失不见的荀九从那隐秘的空间中被直接拽了出来,朝着谢无刀扑了过去。 谢无刀另一只手上灵力涌动。 握拳。 轰出! 咚—— 暴烈的灵力直接在荀九的脸上炸开,荀九的脑袋被瞬间轰成了碎末。 可就在下一秒,那被轰碎的荀九身体骤然消散。 残影! 谢无刀刚刚收拳,半空当中就有数十个荀九的身影同时出现。 谢无刀淡淡地瞥了这些人一眼,紧接着,他脚下用力一踏。 轰隆。 那脚下的石台瞬间被踏碎。 无数石块照着半空砸去,将那一个个荀九的身体给砸成碎末。 谢无刀再度用力抽了抽手中的锁链,漫天荀九踉跄,动作没有半点不同,可谢无刀凌厉的目光却是迅速锁定了一个位置,然后猛地探出手,直奔对方而去。 那被锁定的荀九脸色猛地一变,双手飞快结印。 咚!!! 这是钟鸣的声音。 血色的石钟骤然出现,朝着谢无刀砸去。 谢无刀一手抓着那链刃,一手轻轻抬起。 哐当—— 砸向谢无刀的血钟被他直接用手托出,谢无刀五指用力,那厚重的血钟被他的手指穿透,紧紧抓在手里。 然后他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右脚后撤一步。 扔! 咚—— 血钟被直接掷出,携带着阵阵烈风朝着荀九的方向砸了过去。 荀九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幕,躲闪不及,双臂交叉与那血钟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咔嚓。 血钟散去。 但下一秒,一个手掌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五指张开,朝着他的脸上盖了过来。 荀九眼中的血光越来越盛,他攥紧右拳,庞大的灵力从他的体内冒出。 玄境二重! 灵力全开。 轰隆—— 血色的灵力光柱冲天而起,面对着那出现在他面前的手掌,他的脑袋在最极限的一秒内侧开,手掌和他的面颊擦着过去。 然后,他的腰部扭转。 一拳轰出。 仙术.战轰鸣。 这一拳之上凝聚的是浓浓的杀意和战意。 杀伐之拳! 这一拳精准无误地朝着谢无刀的腹部砸了过去。 可就在他拳头即将落下的那一刻,一个手掌极为突兀地出现在了谢无刀腹部的位置。 啪—— 拳掌砸在一起的声音清脆响起。 那汹涌的战意被尽数拦下。 紧接着,谢无刀手腕一扭。 咔嚓。 骨折声传来。 荀九咬紧牙关。 还没等他及时做出反击,一记鞭腿就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他的侧脸抽了过来。 这鞭腿没有任何意外地落在了荀九的脸上。 嘭—— 手掌松开。 荀九的身体被这一记鞭腿给直接抽了出去。 砸在了院子的墙上,溅起了一阵阵的灰尘。 谢无刀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看着那灰尘抬起了下巴,淡淡说道。 “只会小伎俩是没用的,你就只有这点手段吗?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要对白忘冬的眼光表示怀疑了。” 而回应他声音的,是从喉咙中传来了嘶吼声。 谢无刀目光一闪,嘴角微微勾起。 貌似…… 还没到无聊嘲讽的时候啊。 这叫什么? 惊喜总是放在后面? 嘭—— 巨大的气浪猛地爆开。 那笼罩着荀九的烟尘尽数被冲散。 一个脚掌从那被砸烂的墙里面缓缓走出。 这一刻,走出的是一个满身布满血纹的荀九,他的目光完全呈血红色,就这么死死地盯着谢无刀,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 兽化? 不对。 狂化? 也不对。 这是…… “血鸦三千录。” 见多识广的谢无刀一眼就认出了荀九现在的变化是来自于什么。 仙法.血鸦三千录.残血变。 其实就和狂化差不了多少,现在的荀九应该很想杀人,那股从心底涌出来的血意会将他的理智全部吞噬。 血鸦三千录。 这本身就是一部需要用杀伐来打磨的仙法。 “想用我的头颅来造你的仙法吗?” 谢无刀突然就来了兴趣,他活动了一下筋骨,那本来还有些慵懒的目光骤然凌厉了起来。 然后,他就将手里的链刃扔到了一边,朝着前面那满眼血意,并不想说话的荀九勾了勾手。 “来,杀我啊。” 荀九豁然抬头,血眼当中尽显杀意。 轰—— 爆鸣声响起。 他的身影骤然刺破十几米,朝着谢无刀攻了过去。 这一次。 他一定要狠狠地给这千户的脸上来上一拳才行。 “来的好啊。” 谢无刀大笑一声,目光发亮。 体内庞大的灵力像疯了一样涌出。 血色和幽蓝猛地撞在了一起,相互碾轧。 轰隆—— 气浪掀翻了周围的废墟残料,还在朝着四周扩散。 第187章 应下 碾压局。 这是毫无疑问的碾压局。 如果不是谢无刀没使用刀,那恐怕这场交手早就结束了。 百户和千户之间的差距十分的庞大。 除非是像白忘冬和夜流霜那样的天纵奇才,不然的话,想要越级打千户,结局显而易见。 只不过…… “一条疯狗。” 谢无刀眼中闪着冷芒,用力踩着荀九的头颅,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那里沾染着某条狗嘴里的口水,口水中混着浓浓的血腥味,这让谢无刀觉得有点恶心。 刚才差一点,只差一点,这王八蛋就真的咬疼他的耳朵了。 玛德。 手打不过上脚,脚打不过就用咬。 活脱脱的一条疯狗。 这一口原本是咬向他的脖子的,只不过被他紧急侧开,这才咬在了他的耳朵上。 “疯狗!” 谢无刀越想越气,直接又一脚踩在了荀九的头上。 荀九的脑袋和地面又来了一次紧密的碰撞,他的喉咙里传来阵阵嘶吼,整个人双目通红,就像是野兽一样,死死地盯着谢无刀。 谢无刀冷笑一声。 随即直接将他从地上一把抓起来,拽着他的头发,看着鼻青脸肿,满身血污的荀九,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吼——” 嘶吼声再度响起。 谢无刀皱了皱眉,然后又是一拳。 嘶吼声还在响。 一拳。 又一拳。 这一拳接着一拳下去,荀九眼中的血光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少拳之后,荀九眼底的红光全部消散。 他看着眼前的谢无刀,又感受着自己身上的伤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都不用想,他准是被这货给狠狠地揍了一顿。 “够,够……一柱香吗?” 荀九用断断续续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但很可惜,谢无刀的答案是。 “不够。” 说着,就像是怕荀九怀疑他在作弊一样,朝着旁边招了招手。 那送荀九来这里的老仆立马就端着一个香炉走了过来。 即便那香炉滚烫,可他还是用双手捧着,那里面插着一柱再平常不过的香,燃烧的速度也正常。 此时此刻,这香才刚刚燃到尾巴,距离燃尽还有一不短的一段。 看来,确确实实是他输了。 “咳咳。” 荀九下意识咳嗽一声。 但他这么一咳,就把喉咙里的血给咳了出来。 谢无刀看着他这样子冷哼一声,随即把他放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荀九落地,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了个大马趴。 双腿在不住的发颤啊…… 看来这一场打的够激烈的。 他没有意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从自己身上的伤势感觉出来,他败的有多惨。 “回去吧。” 看着他这样子,谢无刀走到一边披上衣服,遮住了自己赤裸的上半身。 “愿赌服输,告诉白忘冬,我病了,现在下不了床,让他去找别人吧。” 愿赌服输个鬼? 他哪里有说过要是输了就帮你请病假的。 完全没有的事好吧。 是你一厢情愿地说要是他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就帮忙的。 不过,面对着拒绝的谢无刀,荀九叹了口气,手掌划过手上带着的戒指,紧接着,两封信就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虽然他被眼前这个人打成了重伤。 可荀九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将那两封信给递了上去。 “谢千户,副千户大人说了,只要你看到这两份信,那就一定会领这个任务的。” “呵。” 谢无刀冷笑一声。 “白忘冬就这么自信吗?” 这已经不是自信了,这是自负。 但…… 谢无刀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把手伸向了荀九手里的两封信。 他倒要看看,白忘冬又要搞什么花样。 将第一封信拆开。 看着信件上的内容,谢无刀微微一愣,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和意外,但却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就单纯的只是没想到而已。 可就在当他打开第二封信的时候…… 咚。 那一刻,谢无刀的威压在不自觉间瞬间迸发。 荀九感觉到自己肩膀一沉,那无力的双腿差点被这一刹那给干趴下。 但好在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谢无刀就发现了这一点造成的影响,连忙将自己的威压收了起来。 实在是信上的内容有些太过于吓人了。 即便是他这个千户都有被吓到。 第一封信不可怕,第二封信虽然有些可怕,但和他没多大的关系。 但若是这两封信放在一起,那这问题可就直接冲上来了。 “你家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谢无刀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做出决定,而是先冷冷地对着荀九施压。 荀九觉得这一趟来的是真的莫名其妙,还不如让李玉来呢,反正他那个只会偏门左道的弱鸡,应该才不会让谢无刀起了练手的想法。 “这话,副千户也料到了,他说,若是您问起这个问题,那就告诉您‘你若是答应了,这叫交易,你若是不答应,那才叫威胁’。” “……” 谢无刀深吸一口气。 这两封信他还真的不好让它变成“威胁”。 “我明白了。” 谢无刀点了点头。 “你回去告诉他,我会配合你们扫平千毒门的。” 千毒门哪个老娘们确实是不好对付,就算是他也得事先先准备准备。 这个白忘冬,可真会给他找麻烦。 “那就多谢大人了。” 荀九连忙行礼,同时产生了些许的好奇。 那两封信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让一个和白忘冬明显不对付的千户这么快就妥协呢? 荀九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任务能完成就好。 他总算是又有正当的理由去砍人脑袋了。 得到回复,荀九是半点都不想待着了,直接行礼道:“卑职告退。” 说完这句话,他就要转身离开。 这身体,不好好救救是会留下伤的。 可就在他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了谢无刀冷傲的声音响了起来。 “喂,小子,要不要来我这里做事?” 招揽。 看来刚才荀九的表现真的挺让谢无刀满意的。 只不过,面对这个问题,荀九果断选择拒绝。 倒不是因为要对白忘冬表忠心什么的。 说实话,他对白忘冬也没多少忠心。 但,就怎么说呢? 白忘冬比谢无刀更能给他想要的。 就…… 你见过锦衣卫里哪一个搞事得能有白忘冬这么夸张的吗? 哇塞~ 人头杀到爽诶。 就这一条,谁来挖墙脚都没用。 第188章 文妍 “替我和你们老大说声谢谢。” 躺在床上,白忘冬一边喝着补气血的灵药粥,一边对着旁边单膝跪在他面前的女子开口说道。 “这两封信件送来的还蛮及时的。” “都是镇抚使大人的安排。” 女子低着头,轻声说道。 如果曾岳能活过来的话,一定能认识眼前之人是谁。 但他估计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在铁匠铺苦口婆心拦着他的亲信,居然才是把他推到如今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 文妍,试百户。 曾岳亲信中的亲信。 有多亲信呢? 可以这么说,曾岳和南镇抚司之间的联系,就是这一位负责的。 就怎么说呢。 也不知道该说是文妍的手段高明,还是曾岳是个抽奖鬼才,那么多亲信当中,唯独就选中了她作为联系人。 曾岳和南镇抚司洽谈合作的所有内容,都被第一时间传递到了白忘冬这里。 没错。 文妍是个谍子。 是大老虎老早就安排在曾岳身边的暗桩。 而白忘冬口中的“你们老大”,是另外的一个人。 锦衣卫有监察天下之责,这个“监察”二字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能打能杀就能够做到的。 锦衣卫是大明第一暴力机构没错,但同样也是第一特务机构,它是大明的眼睛,更是皇帝的耳目。 而北镇抚司作为锦衣卫的主要对外单位,罗睺这个镇抚使自然掌管着天下情报。 北镇抚司镇抚使之下是十二千户,这点没错。 但这只是按照战力阶层来说的。 实际上,在十二千户之外,这一阶层还有着几个特殊的重要角色游离在外。 例如北镇抚司专属医师林昭月,独立千户谢阴,主管诏狱的副典狱长罗绫,以及…… 某个神秘到白忘冬只闻其声未曾谋面过的情报头子。 这个人太神秘了。 北镇抚司的情报处明面上负责管理的是一个副千户,但只要是上了百户这个阶层都知道,情报处的领导者另有其人。 这个人长相成谜,性别成谜,年龄成谜。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啥都不知道的人。 就算是同样负责情报收集的同僚都未曾见到过此人的真身。 白忘冬不知道这个人算不算得上是罗睺的亲信,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只对罗睺负责。 罗睺离开京城之前曾经和他说过这件事,但也没有详细说,只是说,如果有必要的话,对方会按照事先的安排来联系他。 然后,白忘冬就收到了曾岳与南镇抚司即将达成合作的情报。 不然的话,就凭李玉安排的那两个人能探查到曾岳的秘密?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忘冬让李玉安排人去“光明正大”地盯梢曾岳,也是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为了不让曾岳起疑。 至于文妍,这个人的身份讲起来其实也有点复杂。 大概就是,人是罗睺的,但编制是挂在情报处的。 按照林昭月的说法,文妍是发誓过效忠于罗睺的人,但按照罗睺的指令,她的第一手消息都要交给这个情报处头子来归纳。 这样一来,也算是表示了罗睺对这个啥都不知道人的信任。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暗地里文妍究竟是不是罗睺放在情报处的钉子,那就不是白忘冬能以现在的情报推断出来了的。 反正,在他这里,疑罪从有。 两种可能都考虑到就是了。 “白大人。” 从刚才开始,表情就有些纠结的文妍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嗯。” 白忘冬喝着粥,回应了她一声,悄悄龇了龇牙。 这药粥也能是粥? 白忘冬始终认为,专门的事情就该让专门的人去做。 林昭月没点这天赋值,就不要碰这东西。 你一个医师乖乖的把它一锅炖了,熬成药汤不就好了吗?还省事。 灵药粥。 什么黑暗料理。 “恕卑职直言,白大人将那两封信用到这个时候,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一些?” 文妍既然下定决心说出来,那就不会支支吾吾,直接将自己想说的话直言相问。 “那两封信只能让谢无刀动一次,一个千毒门,貌似有些……不值得。” 白忘冬闻言并没有感到意外。 因为这个问题是他预想当中一定会有人问出来的。 白忘冬让荀九送到谢无刀手里的那两封信是文妍从曾岳的密室里面搜出来的,算得上是曾岳勾结南镇抚司的证据。 第一封信,是曾岳和谢无刀之间的友好慰问,没什么问题,就是单纯的表明了谢无刀和曾岳是关系还不赖的朋友。 而第二封信,却是重量级的,是曾岳和南镇抚司方面洽谈合作的密信,大概也是唯一的一封还保留下来的信件,是曾岳让文妍去销毁的时候,文妍悄悄留下来的。 讲道理,曾岳和南镇抚司勾结,这件事虽然从北镇抚司的角度来看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但说到底一不违国法,二不逆皇室。 这证据保留下来也只是为了让罗睺知道,曾岳确实干过这件事。 既然这样,留不留的也就没用了。 所以,这封信配合上曾岳和谢无刀的信,对于谢无刀而言,就是一个一次性道具。 只能威胁他一次。 而这一次的机会被白忘冬放到了让谢无刀去讨伐千毒门上。 好像看上去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但是…… “不,它已经发挥到它最大的作用的。” 白忘冬很平静地回答了文妍的问题,然后他看向目光还有些纠结的文妍。 “你要知道,对于罗睺而言,这两封信就是两张废纸,他用不到。” 罗睺本人可比这两封信好使多了,他要是在京城,只要说句话,谢无刀就得屁颠屁颠的去执行。 “但,也许未来……把柄。” 文妍语焉不详道,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表达得明确。 “你还是不懂。” 白忘冬觉得文妍可能搞错了些什么。 “罗睺从来就没打算对这些千户做什么,他根本不在乎十二千户都是骄兵悍将,曾岳之所以要死,并不是因为他心怀野心,而是因为南镇抚司插手北镇抚司,会让北镇抚司变得……不纯粹。”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词吧。 白忘冬想了想说道。 “在罗睺看来,纪纲就是‘不纯粹’。” 听着白忘冬的话,文妍愣住了。 她沉默片刻,最终开口道:“卑职知晓了,副千户果真了解镇抚使大人,怪不得会被镇抚使大人委以重任。”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白忘冬笑着说道。 文妍刚想要点头附和,可下一秒她就愣在了原地。 这句话用的…… 好像不太对吧。 第189章 广告 而就在文妍发愣的时候,一个鼻青脸肿的脑袋突然就从门后探了出来。 “大人……” 他弱弱开口。 文妍见此,很有眼力劲地就从地上站起行礼。 “卑职告退。” “嗯,下去吧。” 白忘冬点点头。 文妍连忙朝着门外退去。 然后那肿成一颗猪头的荀九就连忙从那门后走了出来,跨过门槛,走进白忘冬的房间,来到了他的榻前。 白忘冬捏着鼻子,把那一碗灵药粥一口饮尽。 啊。 果然,想把这玩意真的当成粥来喝实在是太难了。 下一次还是劝劝昭月姐姐,让她放弃掉某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好了。 罗党这个大家庭里有一个厨子就够了。 唉,有些怀念罗绫老师的厨艺了。 一想到这里,白忘冬下意识吧唧吧唧了嘴巴,但紧接着,那残留在嘴唇上的灵药味就直入他的口腔。 白忘冬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连忙合上了嘴巴,然后朝着站在一旁不说话的荀九看去。 结果这么一看,白忘冬一下子愣住了。 “嗯?挨打了?不应该啊。” 看到那两封信谢无刀这丫的还敢打他的脸? 怎么着,这是要来个宁死不折? 和他来一手who怕who? “你是按照我说的来的吧?先给他看信,然后再让他看调令。” 白忘冬狐疑地问道。 他觉得自己的判断不该出错才对。 听到他这话,荀九眼神漂移,下意识抬起手挠了挠头,然后对着白忘冬咧起了大嘴。 “嘿嘿。” 嘿嘿你大爷的嘿嘿。 白忘冬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那你纯属活该。” 这玩意自己找揍怪的了谁。 “能和千户交手,这样的机会实属难求。”荀九乖乖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卑职也是手痒。” 这不是手痒,是皮痒。 白忘冬目光在荀九裸露的皮肤上一一扫过。 啧啧。 这都不成人形了好吧。 这货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结果如何?” 白忘冬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如何。” 荀九干脆利落地答道。 “卑职被谢千户打的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甚至于就连血鸦三千录都用上了,可还是被揍成了这个样子。 而谢无刀身上则是没有一点的伤痕。 除了他耳朵上那残留的浅浅的牙印。 因为这个牙印,荀九差点没被后来的谢无刀活生生地给踩死。 但这一战真的让他认识到了自己同千户之间的差距。 他本来最为拿手的招式,其实不在于肉搏,而是那一手耍的还算是不错的链刃。 可谢无刀从交手之初,就直接限制住了他链刃的挥舞,他失去链刃,无异于失去了一条胳膊。 之后的各种出其不意也都被谢无刀一一化解。 成为了谢无刀口中的“小伎俩”。 整场对决,他被完全碾压。 唯一能够让谢无刀稍微尽兴一些的,可能也就是用了血鸦三千录.残血变之后,他失去理智,完全凭借本能去厮杀的那段时间了吧。 而这样强势的谢无刀,还是不用自己最拿手的刀法,两手空空的谢无刀。 十二千户,真的够强。 对于荀九的回答,白忘冬没有丝毫的意外。 说实话,如果说锦衣卫里的人都是怪物,那千户就是最大的那几个怪物,而罗睺是怪物中怪物。 十二千户,光是看他们的卷宗上那些彪悍的战绩,就能够知道这十二个人有多强。 不提谢无刀碾压荀九这么没有含金量的事情,就说那天晚上曾岳的表现就足以能够显现出这个级别的强大。 面对那么多亡命之徒同时释放出来的底牌级别的招数,再加上白忘冬用宁思芸那个诏狱犯人布置出的陷阱。 曾岳居然能够顶着那样的压力使出一道极为强悍的仙术,虽然因为时间来不及,这仙术的布置并没有那么的完美,可还是挡下了那么多的大招。 之后抵抗洞神枪的那一招也极为的强势。 若是白忘冬所用不是洞神枪,那还暂时真没办法破的了他的招。 而曾岳,在北镇抚司十二千户的战力还排不进前五。 锦衣卫,果真是强悍无双。 不过也对,若是没有这一份割裂式的强大,又如何能镇压得住整个修行界的仙门邪门呢? “那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荀九开口问道。 以他对白忘冬这些天浅薄的了解,白忘冬让谢无刀去讨伐千毒门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的简单,这位代镇抚使大人绝对有自己的小九九。 “你们跟着千户大人去运钱就是了。” 白忘冬淡淡说道。 “运完以后,把值钱的东西给我拿来,我去找虞夫人,不值钱的交给安岐文在鬼市售卖。”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面对荀九狐疑的目光,白忘冬淡淡道,语气颇为平静。 “只不过,你带的人少点,行事隐蔽一点,能多没存在感就多没存在感一些。” “哦,还有,千毒门的门主,一定要留给谢无刀。” “我知道了。” 荀九点了点头。 不用白忘冬说他也不会去碰千毒门那个老太婆的。 不是一个量级。 他和谢无刀打一架还能是留有余地的切磋,但要是碰上那老太婆,人家可不会和你留手。 他是莽,不是傻。 他要是死了,还怎么砍人的脑袋。 “那属下就去准备了。” 荀九见白忘冬没了新的指示,也就退下了。 可就在他退下还没有多久,一道身影就在白忘冬的房间当中缓缓出现。 “大人,都办妥了。” 李玉。 白忘冬现在的贴身小秘书。 这个人虽然能力不强,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点能力的。 例如打探情报方面,又例如…… 散布谣言,呃,不对,传播舆论方面。 “只要谢千户能成功拿下千毒门,他的事迹就会被第一时间传播出去。” 什么事迹呢? 无非就是北镇抚司十二千户单枪匹马屠灭一个大邪门的事情。 瞧瞧,这是多好的广告。 那两封信作为广告费贵了吗? 白忘冬觉得,物有所值好吧。 就让谢无刀主演的这个广告,让那些已经虎视眈眈但还在观望的家伙们彻底的兴奋起来吧。 第190章 碧落天 都说十二仙法天下无双。 十二合则称霸王,十二分则各自强。 这个消息传播的速度极为快速,只是短短几天,这京城当中就多出了很多陌生的面孔。 若是平日里罗睺坐镇的京城,自然不会有这么多痴心妄想之徒的汇聚,更不可能惦记上锦衣卫的仙法。 可此时此刻,罗睺不在,谢阴不在,皇帝也不在。 天子都不在了,那这天子脚下也就名不副实了。 虽然心中还有浓浓的忌惮,可这份忌惮终究无法战胜心中的贪念。 只要获得十二千户手中的任意一部仙法,他们就能够有千户之强,若是能获得十二部仙法。 那他们就能够比肩初代锦衣卫指挥使之勇。 到时,即便是和罗睺掰掰手腕,那也未尝不可。 总而言之。 保一争十二,就是这些人的想法。 不得不说,欲望真的是个好东西,它能让这么多人清醒地犯傻。 明明知道即便罗睺等人不在,京城依旧是京城,可这群人就像是在自我催眠一样,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这里。 而来到这里之后,又没有一个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所以就傻了吧唧一直观望着情况,谁都不动。 不光是京城,想必现在暴露行踪,不在京城里的其他十二千户的身边,此时此刻也汇聚起了大量窥探的目光。 白忘冬那诱人的天价悬赏反而因为这波浪潮的袭来被人暂时遗忘。 换而言之,白忘冬过气了,现在当红的,是那掌握着十二仙法的十二千户。 不过,这群人老是这么待着不办事也不是回事啊。 白忘冬可是牺牲了一位千户的命来做的邀请函,现在人邀到了,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台,这怎么能行。 于是乎,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则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京城。 “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谢无刀,以一己之力灭杀整个千毒门,将千毒门门主给钉死在了天幕之上,供整个京城的人观赏。” 谢无刀帅爆了! 而紧跟着这条消息出现的,就是一个火热的观点。 “谢无刀能这么强,一定是因为修炼了十二仙法的缘故。” 这个消息愈传愈烈,愈传愈烈。 然后,一名老锦衣卫的“醉话”将整个猜测实锤。 他说…… “没错,十二仙法当中,有一部确实是刀经。” 轰! 平地起惊雷。 最终,这消息在京城彻底爆开,朝着京城之外飞速的传递。 十二千户这般强,一定是因为十二仙法的缘故。 一时间,风云涌动。 那本来沉寂了几日的京城,再度热闹了起来。 而在京城之外,这场盛典还在不断的蔓延。 …… “碧落天,交出仙法,可放你走。” 华丽的坐轿被人挡住去路。 拦住它的,是那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些人群聚集起来就像是蚂蚁一样的渺小,若是从天空看去,这群聚集在一起的人,又和蚂蚁有什么区别? 扛着这坐轿的是两个壮硕的男子,他们目光呆滞,身上气息全无。 这样看去,就像是两个死人一般。 好吧,也许就是死人。 就算不是真的死人,那也和活死人一般无二。 坐轿之上坐着一个坐姿端庄的女子,她身着华丽的衣服,身上戴满了首饰。 看着拦路的这群人,她的目光平静如水,一言不发。 “你,你为何不说话?”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强忍着心头的惧怕,硬声说道。 “只要你交出仙法,我们就饶你一命。” 也许是感觉到了自己身后那大批大批的队伍,男人的语气渐渐的有了底气,冷冷地说道。 谢无刀强杀一名邪门门主的事迹属实是刺激到了他们。 十二仙法,已经成了最近修行界最热门的话题。 对于到底有没有十二仙法这件事,有不少修行界的大佬仍旧存疑,可这些大佬在疑惑,有些人却已然按耐不住了。 机缘这种事情,就是应该抓紧每一秒时间。 若不然的话,也许只是晚上一秒,就会从你的指间溜走。 这也是这些天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话,不少人都觉得挺有道理的。 原来我这么多年运气背,就是因为总是慢了一步,和那机缘擦肩而过。 那这一次,我绝不能再慢一步! 回应他话的,是那久久的沉默。 这沉默震耳欲聋,这沉默振聋发聩。 这沉默,让周围所有按耐不住的心更加的火热。 “既如此,那便对不住了。” 这人还挺有礼貌。 他一抱拳,紧接着,就从腰间拔出了长刀。 “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周围早已经迫不及待的人群一拥而上。 这一刻,人密密麻麻的就像是急着搬家的蚂蚁。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静默许久的坐轿当中,终于传出来声音。 “跪下。” 扑通! 就只是短短的两个字而已,却仿佛有着千斤之重。 那围拢在坐轿周围的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跪倒在地,用自己的膝盖和地面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容。 他们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 “去死。” 嘭—— 来不及多说一句求饶,随着“死”字的话音落下,那无数的脑袋在这一刻接二连三的爆开。 血雾瞬间占据了整片天地。 之前为首的男人抱着自己的脑袋,满脸惊恐地目睹着那一幕幕爆头的事情发生。 他死死咬着嘴唇,即便是快要把嘴唇给咬烂了,可仍旧没有松口。 言灵术! 好强的言灵术! 这也是十二仙法的传承吗? 也许是发现了他的苦苦挣扎,那华丽女子扭过头来,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然后朱唇再度轻启。 “去死。” 咔吧。 就像是断掉了脑海中的一根弦。 男人放下自己捂着脑袋的头,他满头大汗,看着那不受控制的双手朝着自己的脖子靠近,靠近,再靠近。 然后…… 咔嚓。 脖子断掉了。 场上最后一个人也再无生机。 全场二百三十一人,被短短的六个字给杀的一干二净。 而整个期间,那坐在坐轿上的人动都没动。 “回京城。” 这三个字一出。 那扛着坐轿的两个男人突然就迈出了步伐,朝着前方开始了行走。 碧落天坐在坐轿上,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 那是京城的方向。 那是混乱的中心。 她要回去看看…… 第191章 安静 “太安静了,太安静了,安静的有点让人不自在了。” 蹲在椅子上,白忘冬在给自己那干瘪下来的右臂进行护肤。 一边抹着草药,他轻声呢喃道。 一直待在他旁边的李玉闻言龇了龇牙。 他看到的可能和副千户大人看到的不是同一个京城。 就京城现在这情况还能算得上是安静? 就这短短几天的时间,从那四面八方就已经传来了不少十二千户被围攻的消息。 说实话,李玉现在是真的怕白忘冬被这群千户们堵在北镇抚司打上一顿。 根据最新情报,在外游荡的那八个千户,除了有几个还有任务没完成走不开,几乎剩下的千户都在朝着京城往回赶。 李玉一时间也拿不准,这些千户是不是准备回来朝白忘冬兴师问罪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这一回京城,势必会带回来一堆人的目光。 届时,这京城的局势恐怕会比现在更加混乱。 白忘冬这一次,玩的确实是太大了。 李玉现在就担心他们年纪轻轻的副千户大人会兜不住这么大的局面。 毕竟,李玉是最清楚的,截止到目前为止,这全部的事件就是一个庞大无比的骗局。 说实话,虽然李玉从头跟到尾,可到了目前这一步,他已经看不明白白忘冬所求为何了。 “为了好玩啊。” 白忘冬直接开口道。 李玉猛地一惊,连忙朝着白忘冬看去。 而和他对视在一起的却是一双幽邃无比的眼眸。 他的心思被看穿了?!! “九成以上是为了好玩。” 可能是因为觉得说的有些不太清楚,白忘冬又补充道。 “那……还有一成是为了什么?” 李玉弱弱地问道。 “那当然是为了更好玩。” “……” 白忘冬这干脆利落的回答给他干沉默了。 他就是觉得,这个“更”字不知道为何,让他有些心惊胆战的。 “那您说的安静是……” 李玉强行扭转了话题。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继续和白忘冬在“好玩”这个话题上纠缠,可能会让他生起撂挑子不干的冲动。 “你没发现吗?我心心念念的人儿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白忘冬瘪了瘪嘴,语气有些委屈。 “我都把京城给搞得这么乱了,可他们就是不知道趁着这个机会出来,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再见到她呢?” 盛典的邀请函都发出去了。 应邀的人从五湖四海而来,可白忘冬心心念念的那些人却反而缩了头。 这让白忘冬有点不开心。 这群人费尽心思把罗睺和皇帝从京城引走不就是有所谋划吗? 这份谋划可能是针对京城,也可能是针对现如今离开京城的皇帝。 当然,也可能是两边都要针对。 凤阳府那边暂时还没有传来什么消息,而京城这里这群人又销声匿迹失去了任何活动的迹象好长时间。 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雨来临前最是宁静。 白忘冬本能的感觉到在这潭被他搅乱的浑水当中,有着一团即将爆炸的火焰想要冲破水面,将一切都给吞噬。 她在等什么? 是一个时机? 或者是一个条件? 还是说在等某个只存在于她记忆中的节点。 在那场大梦当中,又是否会有与现在同样的盛典出现。 若是和时间赛跑的话,白忘冬现在又应该怎么做呢? 目光瞬间幽邃下来,他看着面前的空气,眼睛微微眯起。 “我不会让你再继续等着了。” 不管怎么样,打破对方的所有计划,就是白忘冬现在该做的事情。 不论蓝葵、建文逆党、妖族余孽这联手的三波势力想要做什么,白忘冬唯一要做的就是和他们对着干。 既然他们在等。 那白忘冬就不能让他们等。 盛典是需要舞伴的,白忘冬都伸出了手这么长时间,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把手搭上来。 这让他有些不开心了。 “蓝葵,我的下一步棋,你还能看得到吗?” 白忘冬目光骤然混沌,他微微歪头,嘴角咧开。 和在顺德府的时候不一样了,京城,是朝廷的地盘。 在这里,锦衣卫是东道主。 这一次。 他们才是挑战者。 “蓝葵啊~” 白忘冬嘴角勾起,缓缓张开手臂。 “我来找你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处理些事情才行。 “这也歇了好几天了,是时候该出去走一走了。” 去闻闻京城的空气,有没有硝烟的味道。 …… 嘀嗒,嘀嗒,嘀嗒。 “下雨了。” 紫禁城的墙头,谢阴撑着伞,遥望下面的东宫。 胡为坐在宫墙之上,淋着雨,嘴里叼着片叶子,满脸的无聊。 明天明天又明天。 这都几个明天了。 他们在这里守了好几个夜晚,从雨天到日落,从春夏到秋冬。 要不是谢阴每一次的语气都那么的笃定,胡为已经开始觉得这人是在故意逗他玩了。 “很快了。” 谢阴看着天空上的阴云,喃喃道。 随即,他的目光闪过一瞬的凝重。 这抹凝重闪过的很快,还没等胡为察觉到,就消失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谢阴总觉得貌似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 而这样的感觉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在谢阴向着胡为说出第一个“明天”的时候。 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个目光的窥探,谢阴才会每天都和胡为说一次“明天”。 如他所料。 原本应该确确实实出现在“明天”的画面,却始终没有来临。 明天,似乎永远都不会到。 就像是有人在刻意阻止他们抵达那破局的一天的一样。 这个念头在谢阴的脑海当中一闪而过。 随即,他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片乾坤…… 大抵,是有其他的“人”在的。 而这个人,能够控制这乾坤中的画面。 但死规律就是死规律。 规律是乾坤术的核心,即便是制造乾坤的人也没办法改变一方乾坤的规律。 所以,“明天”绝对不会有变化。 时间是不会变的。 变得只能是在抵达“明天”的这段时间中,这不停变化的画面。 它把一天变成了好多天。 就是为了迷惑谢阴和胡为,让他们错过“明天”。 所以从第一次变化开始,谢阴就带着胡为守在了这宫墙之上,盯着东宫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话,无论这天气如何变化。 只要“明天”的时间点一到,那这人就算是再变化乾坤也没用了。 不过…… “想必,你也发现这一点了吧。” 谢阴低声喃喃。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呢?” 第192章 雨丝 “你要怎么做呢?” 时间一点一点的靠近了。 即便再用各种各样的极端天气来影响感知,可谢阴的心底却早已经从“今天”开始的那一刻,默默地读起了秒数。 他当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距离下一天的来临又有多长的时间。 如果只是想要靠“错觉”来阻止他,那可没用。 谢阴估计,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也早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现在应该有了新的打算。 现在距离“明天”越来越近。 谢阴必须要做好警惕才行。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旁边一脸烦躁的胡为,淡淡说道:“真的就是明天。” “好好好。” 胡为翻了个白眼。 “就明天。” 你是千户你牛逼。 老子全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谢阴淡淡一笑。 “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就是明天了。” “啊?” 胡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不是,这不才是凌晨吗? 胡为抬起头看了一眼那阴雨绵绵的天色。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他是看了场雨天的日出的。 不过…… “行吧。” 胡为双臂在墙上一撑,随即就站了起来,双脚稳稳地站在了墙上。 他拍拍双手,吐出了叼在嘴边的叶子,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总而言之,就是在一刻钟之后,把那个叫朱雄英的小子给弄死就行了是吧?” 这话说的,是真的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那可是皇长孙。 不过对于胡为来说,一个死了的皇长孙没有任何值得他在意的地方。 更何况,这个皇长孙还是个假的。 看着胡为这摩拳擦掌的样子,谢阴微微一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话题就从找到破局方法直接变成弄死对方了。 不过,弄死大概确实是解决之法。 只要将那核心破坏,这乾坤一定能解开。 “小心为上。” 谢阴嘱咐道。 大不了就再来一次轮回。 主要的是不要出意外。 “放心,卑职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呃…… 瞧你这架势,你是真的知道吗? 要是在乾坤里面出了意外,短时间内可出不去。 到时候,再等一个轮回,那可就是要命的事情。 毕竟在这乾坤当中,灵气是假的,药品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唯独你的身体是真的。 “还剩半刻钟了。” 谢阴准时报时。 胡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谢大人,你说,如果这乾坤破开,外面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呢?” “不知道。” 谢阴淡淡道。 “也许是另一个乾坤也说不定。” “……” 突然一下子就被浇灭了热情。 跃跃欲试的胡为一下子就老实了下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他可不想在这乾坤里面待着了。 他现在是特别想念他们千户所门前的那家烧鸡,等他这次回去了,一定买它十只,一天吃完。 看着老实下来的胡为,谢阴抽回了目光,随即再度看向东宫下面那个三岁稚童,沉默不语。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马上了。” 谢阴再度开口。 这个马上,指的是三十秒之后的时间。 谢阴一秒一秒的数着。 直到…… “五。” 胡为舔了舔嘴唇,满脸的狰狞。 “四。” 周围的场景开始扭曲,即将产生变化。 “三。” 一个个物品开始消散,进行排列重聚。 “二。” 隐隐约约间,已经有妇人痛苦的嚎叫声在耳边响了起来。 “一。” 噗嗤—— 刺眼的血花高高溅起。 胡为的双目呆滞,满脸不敢置信地扭过头朝着身旁那满脸平静的谢阴看去。 修长的手掌就这样穿透了他的胸膛,将他的心脏握在了手中。 那心脏还在跳动,但那一点一点缓慢下来的跳动声在宣告着主人的生命即将消散。 “你……” 胡为艰难开口说出一个字,可下一秒,大口大口的鲜血就从他的嘴里涌出,堵住了他的嘴巴,让他没办法发出任何一个字。 谢阴用力一抽,将手掌从胡为的胸膛当中抽出。 扑通。 胡为的身体撑不住,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朝着下面的草丛砸了下去。 谢阴就这么看着胡为的尸体,目光没有半分的波动。 那尸体就这么躺在草丛当中一动不动。 他不动,谢阴就不动。 直到…… 咔嚓。 胡为的尸体之上突然裂开了一道裂缝。 紧接着,周围的场景就猛地碎开。 紧接着,雨天再度出现。 还是那面墙上,也还是撑着伞站立的他和坐在墙上淋着雨的胡为。 胡为满脸都是惊讶。 “谢大人,你刚才……裂开了。” “是吗?” 谢阴笑了笑。 “那是你眼花了。” “是吗?” 胡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好像是吧。” 下一秒,周围的雨丝瞬间扭曲。 这一天,风和日丽。 妇人哭嚎的声音刺耳响起。 紧接着,就是婴儿呱呱落地的哭声。 谢阴和胡为对视一眼,随即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第一时间来到了东宫的一处别院当中。 “母妃,今日是弟弟生下来的日子,为什么我不能去看看他呢?” 三岁的小男孩坐在他自己的娘亲怀里,疑惑地朝着娘亲问道。 那位常太子妃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儿子解释这种事情,她儿子才三岁,有些事情她并不是很想让儿子在这个年纪就明白。 当谢阴和胡为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间。 那小男孩突然就回过头来,朝着两人看了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母妃这里?” 声音虽然稚嫩。 但那语气却是天生的凌厉。 “英儿,说什么呢?” 常妃听到朱雄英的话,满脸的疑惑,她顺着朱雄英的视线看去,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啊。 “母妃,那里有两个人啊,你看不到吗?” 朱雄英一脸惊奇地指着谢阴和胡为说道。 谢阴和胡为见此情况,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喜悦。 能看到他们。 果然! 找对了。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是杀了他了呢? 谢阴一念至此。 但下一秒,一柄绣春刀精准无误地就刺穿了他的心脏。 血花飞溅。 谢阴看着握刀的人,眉头皱起。 是胡为…… 咔嚓。 他的身体一寸一寸的裂开。 紧接着,满天飞散。 画面又扭曲了起来。 雨丝,再度落下。 第193章 分隔 熟悉的宫墙,熟悉的雨天。 谢阴貌似恍惚了那么一瞬,紧接着,他扭头看向了旁边的胡为。 而胡为这个时候也满脸警惕地看向了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汇聚,交锋。 胡为手掌猛地一拍,整个人直接从宫墙之上飞去,然后踩着墙头朝着身后飞速退去,然后隔着老远,目光认真地在谢阴的身上打量。 此时此刻的胡为再也没有了之前那副惫懒的模样,他认真起来的样子,才像是一个合格的锦衣卫千户。 “谢大人?” 胡为试探地叫道。 谢阴点了点头。 “胡大人?” 胡为也点了点头。 可两人还是没动。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胡为再度问道。 “问这个没有必要。”谢阴开口说道。“即便我是假的,难道我会说自己是假的吗?” “也是吼。” 胡为挠了挠头。 可这动作虽然憨憨的,但胡为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却是半点都不憨。 他眼中带着明显的警惕和杀意。 就像是面前这个谢阴只要有半分的异动,他就会动手。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谢阴看了眼天色。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大概马上就又要成为“明天”了。 可胡为不是真胡为,那明天就是真明天了吗? 他都不知道之前的胡为到底是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还是中途才变成假的的。 在这乾坤当中,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就在这时,谢阴突然愣了一下。 随即,他脑海当中产生了一个想法。 随即,他手中灵力涌动。 胡为第一时间就要拔刀。 “别动!” 而就在胡为的绣春刀已经出了半截的时候,谢阴的声音突然高昂地响起。 随即,他一掌拍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一寸一寸的破碎。 下一秒,他的身体碎开,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画面没变。 还是那雨天,也还是撑伞的他和坐着淋雨的他。 胡为目光恍惚一刹,紧接着,就立马扭过头看向了旁边的谢阴。 他现在急需要一个大脑来给他解释目前的情况。 谢阴没有说话,只是腼腆地抿了抿嘴唇,然后看向胡为,给了他一个眼神。 “?” 胡为很显然没理解明白这个眼神。 啥意思? 他是不是在说…… 该我了? 啥就该我了? “谢大人,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自杀一次吧?” 应该不会吧? 但在他那质疑的目光中,谢阴果断地点了点头。 没错,他就是这个意思。 “别闹。” 胡为觉得他在开玩笑。 “我又不是不死之身。” 谢阴敢这么玩,那是因为他死不了。 但自己这肉体凡身的,哪里敢这么试。 “信我。” “不,我不信。” 都没搞清楚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谢阴呢,他怎么可能敢信。 “我只要一个验证。” “万一我要是死了呢。” “绝对不会。” 谢阴的语气分外笃定。 他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现如今的情况,现在只需要胡为做一下最后的确认。 感受着他这笃定的语气。 胡为眉头微微皱起。 算了。 要不然就试试好了。 这段时间,对于谢阴的判断,他还是很信任的。 除非,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谢阴,他这么说,只是想要他死。 不过,胡为的直觉告诉他,他该试一试。 这么多年来,他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就连老穆都说过,他这叫做野兽的直觉,是天性。 他可以质疑眼前这个谢阴的真假,但若是直觉让他试一试,那他就不妨试一试好了。 面对谢阴期待的目光。 胡为深吸一口气。 随即,手掌之上灵力涌动,同样学着谢阴朝着自己的心口之上拍了过去。 胡为是那种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做,那就绝对不会犹豫的人。 当这一掌稳稳拍在他心口上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瞬间就崩碎开来。 下一秒,谢阴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阵恍惚。 紧接着,就又是那雨丝落下,又是撑伞的人和淋雨的人。 同样的这副光景,究竟出现了多少次…… “这是怎么回事?” 胡为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朝着谢阴的方向看了过去。 “也就是说,你和我全都是假的?” 不对啊,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啊。 但好在,谢阴给出了胡为问题的答案。 “没有真假之分,你和我都是真的。” 谢阴开口道,他伸出手掌,摸了摸和胡为之间的空气。 “只不过,我们两个,可能一直都身处在不同的乾坤。” “不同的乾坤?” 胡为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有两个乾坤?” “说是两个乾坤也不对,乾坤只有一个,但却被人分割成了相同的两部分。” 谢阴解释道。 “这两部分乾坤的所有都相同,包括你和我。” “这又是什么意思……” 胡为觉得自己的脑子是真的不够用了。 “大概就是,你眼前的我不是真的我,我眼前的你也不是真的你。” 谢阴尽可能地在试图让胡为理解。 “我们两个都只是乾坤制造出来身处在对方那部分中的一个……幻影。” “我杀了你,你没有死。你杀了我,我也没有死。而我杀了我,我没有死。你杀了你,你也没有死。” 卧槽! 好绕。 要长脑子了。 胡为龇了龇牙。 “你就直接说结论好了。” “结论就是,我们两个得一起死。” 谢阴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谢阴杀胡为的时候,是在他所处的空间。 胡为杀谢阴的时候,是在胡为所处的空间。 谢阴自杀,同样是胡为的空间。 胡为自杀,则是谢阴的空间。 谁死,就是死在对方的空间,然后再进行下一轮的轮回。 照这样下去,恐怕永远都抵达不了真正的“明天”。 因为两个空间当中会同时有两个“明天”,也同时会有两个“朱雄英”。 杀掉其中的一个,另一个也活着,那这乾坤就不会消失。 那个藏在暗处的人这心里的小九九算的还真是够明白。 所以,必须要想办法让两个分开的空间重新融合才行。 而一起自杀,就是最好的办法。 两个人一起死,这两处空间就会发生冲撞,届时…… 合二归一。 “行,懂了。” 胡为从墙上跳起来,拍了拍胸脯。 “直接来吧。” 他可不想继续在这破乾坤里面待着了。 谢阴点了点头,随即,一言不发,灵力直接涌动。 要精确到同一时间自杀,那可不是个简单的活。 估计,要先试错了…… 第194章 乾坤破 试错的流程其实很简单。 谢阴是不死之身,所以他是死不掉的。 只要在每一次试验之后,谢阴朝着自己的心口来那么一下,就能知道他所处的那部分和胡为所处的那部分有没有重叠在一起。 总而言之,这办法就是有点费谢阴。 而就在不知道进行到第几次试错之后。 那漫天飞舞的雨丝突然就停在了原地。 胡为那麻木的双眸在见到这一幕之后,脸上终于是绽放出了喜不胜收的笑容。 天呐。 看这样子,总算是通了是吧? 他都快疯了。 谢阴死习惯了,可他没死习惯啊。 这一次次的自杀搁谁谁受得了啊。 还好,还好,总算是通了! 胡为从墙头站起来,手掌一捞,将那些停滞在半空的雨滴给捞在手里,感受着那雨滴的凉意,胡为扭过头看向了谢阴。 “谢大人……” “找人。” 谢阴言简意赅,身体直接就动了起来。 “抓紧时间。” 对方用这种方式来拖着他们本身就是抱着消耗他们时间的想法。 现在回顾起来,谢阴觉得,可能他们第一次遇到建文出生那一天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招。 乾坤中的每一天虽然都会有变化,但变化在规则限制之下,“一天”的时间绝对不会缩减。 而他们第一次碰到建文出生之日的时候,只在那里留了一刻钟的时间。 这很不正常。 谢阴推测,他和胡为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隔在了两个世界当中。 世界变换,用一种特定的障眼法来将建文那一天给藏了起来。 现在又是差不多的情况。 只不过这一次,谢阴和胡为打破了它的障眼法。 让原本存在的那一天给完全展露了出来。 可即便是如此,刚才的试错也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谢阴看了一眼天色。 在乾坤中生活了这么多天,他大概也能判断出现在的时间。 “还有两个时辰。” “足够了!” 胡为的狞笑声从谢阴的身后传来。 紧接着,无数的黑水从地下冒出,这些黑水精确地避开了前方极速穿梭中的谢阴,直直朝着东宫的方向淹了过去。 既然朱雄英是在东宫当中。 那还找个什么劲,直接把整个东宫给淹了不就好了嘛? 黑水犹如洪涛,朝着前方怒吼。 谢阴脚尖一点,身形闪现,来到了那水面之上,被黑水高高托起。 他目光一闪。 紧紧盯着下面的情况。 他可不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 那巍峨的宫墙被洪水淹没,也许是觉得这一次一定能成功,又或许是因为还有谢阴给他托底,胡为已经完全不计较自己灵力的消耗。 天空被黑水倾盖。 刹那间,化为一个大手,朝着那下面盖了过去。 咔嚓。 东宫一寸一寸的碎裂。 没有人能看得见这黑色的洪涛,也没有人能够注意地到那宫殿的坍塌。 在一切都被摧毁之际,甚至还有人在笑着给对方夹菜。 在那黑水当中,只有一个三岁稚童抬起了头,满脸的惊恐。 东宫被彻底的淹没了。 谢阴看着眼前的景象,目光越发的警惕。 即便东宫被彻底的淹没,可这方乾坤仍旧没有结束。 这就说明…… “还有后手!” 谢阴冷声说道。 也许正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下一秒,自那黑水当中,就有着一道刺目的白光冲出,直直朝着那天空之上飞去。 “胡为,拦住它!” 谢阴厉声喝道。 他没有动手,就正如之前所说,胡为现在火力全开,那他自然要保存住灵力来以备不时之需。 那道白光的气息并不强。 胡为能拦得住的。 “好嘞!” 就像是被憋坏了一样,胡为现在是真的觉得够爽快。 仿佛这么多天的憋屈都被直接冲散了一样。 胡为浑身灵力迸发,紧接着,那黑水就化为了一个巨人,他站在巨人的头顶,目光嗜血地看着那道飞驰的白光。 紧接着,黑水巨人的手中,一柄巨锤出现。 轰—— 挥锤仿若惊雷。 那一锤虽然重,可速度却是快到了极点。 只是刹那之间,就拦在了那白光的面前。 “吼——” 清脆的吼声暴怒响起。 谢阴听到这吼声,目光微微一怔,猛地抬头。 紧接着,那黑水巨锤就狠狠地轰在了白光之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猛地炸响。 那白光在这黑水一锤之下,被直接轰飞了出去。 这一刻,白光被击散。 那里面之物的真容也显露了出来。 看到它,谢阴那质疑的眼眸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目光。 这居然是一条…… 白龙。 而且是真真正正的白龙! 不是什么龙魂,也不是什么幻术。 这就是一条真的不能再真的真龙。 那龙威虽然还稚嫩,可却做不得半点假。 “胡为,停!” 谢阴第一时间抬手,拦下了胡为紧接着就要落下的一击。 那小白龙瞧见这一幕,二话不说,径直稳住身形就要朝着空中飞去。 “跟上它!” 谢阴高声说道。 紧接着,他的身影就第一时间消失在了原地。 以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犹如箭矢一般,朝着小白龙的方向追了过去。 胡为的反应也很迅速。 他在听到谢阴指令的那一瞬间,就跳到了黑水巨人的手掌心中,黑水巨人将他高高捧起,同样朝着那天空之上追了过去。 小白龙的速度快。 可谢阴和胡为的速度更快。 只是眨眼之间,三者的距离就已然只剩下了几步之遥。 那小白龙龙眸当中露出焦急,它想要再快一些,可目前的速度就已经是它的极限。 甩不开! 小白龙看着前方的穹顶,狠狠咬牙。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 啪! 而就在它的眼中刚露出决然的目光时,一个棱骨分明的手掌就盖在了它的头上,五指收拢,紧紧地抓住了它的头。 下一秒,白龙就失去了自己的身体的掌控,淡淡的声音在它的耳边响起。 “乖乖地往前走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小白龙的身体被用力掷出,朝着那穹顶之上砸去。 哗—— 这一刹,天空之上,一个巨大的光洞飞速浮现,将小白龙给骤然吞噬。 谢阴眼中精光一闪。 “走!” 他手中血色荆棘浮出,直接抽向了身后的胡为。 荆棘绑在了胡为的腰上。 谢阴脚尖一点,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即将合上的光洞。 两人的身形没入到光洞的那一瞬间,光洞飞速闭合。 同一时间,下方被黑水破坏的东宫重新恢复如初。 就像是……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第195章 白龙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光芒一闪而过。 谢阴和胡为的身影从光芒当中现出。 但光芒刚一消失,胡为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捂着肚子,嚎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什么?!!” “我这是怎么了?”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谢大人,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胡为都快飙泪了。 能让这么一个在刀口上舔血的杀胚变成这个样子,可想而知胡为现在到底有多难受。 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概就是胃部在狠狠地收缩,大量的胃酸在胃里面涌动渗出,刺痛着他胃里的每一个角落。 痛,太痛了。 不对,也不是痛,就是单纯地难受到了极致的那种难受。 他快要死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谢阴冷笑一声。 让你在里面乱吃东西。 霸王餐是那么好吃的吗? 吃出事来了吧。 乾坤里的东西,你也不能说它是假的,至少在那方乾坤当中,一切都是真的。 可这一出乾坤,那些原本进入了胡为肚子里的东西就全都在一刹那间消失不见了,这种感觉能好吗? 从自己的储物仙器里面,拿出来一份干粮,谢阴朝着胡为递了过去:“我是救不了你,就看看这个行不行了。” 胡为听到这话,二话不说直接一个虎扑把那干粮抢到了手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那大大的一份干粮,只是眨眼间,就被吃的剩下了一半。 谢阴见状直接一次性拿出了五六份干粮放到了胡为的面前。 他记得林昭月以前说过,骤然地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不过看胡为这快死了的样子,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 将干粮放下,任凭胡为一个人坐在地上胡吃海喝。 谢阴则是将目光对准了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森林。 一处……漂亮到不像样子的森林。 灵气充沛到甚至能够凝聚成闪闪发光的星星点点在这空气当中飘荡,而这些星星点点附着在周围的树木上,让这片森林看上去极为……梦幻。 “出来吧,别躲着了。” 谢阴淡淡说道。 但森林当中没有一点儿反应。 见到这个情况,谢阴也不着急,只是手中的灵力直接涌动起来。 在灵气这么充沛的地方,他可不怕灵力的消耗了。 “如果你不出来,我就把这里给毁的一干二净。” 唰唰。 树叶波动的声音响起。 谢阴转过身,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紧接着,一颗白色的龙头就从那树木当中钻了出来,愤怒地盯着面前的谢阴,龙息喷涌,可却没办法近得了谢阴哪怕一步。 胡为一边吃一边看着面前的龙头,眼中全是惊奇。 居然是真的龙! 说实话,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确确实实还是第一次见到真龙。 昔年太祖一个人扒了人家九头真龙的龙魂塞进了玉玺当中,这一举动直接让龙族吓破了胆,举族躲了起来,发誓在明朝灭亡之前绝对不会出世。 这也就让他们这些生在明朝的年轻人们从小到大失去了见到龙的机会。 没想到啊,他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一头真龙。 这里,凤阳府诶,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大本营,居然藏着一头看起来像是白龙的真龙。 不可思议。 虽然这头龙换算一下年纪大概还是个孩子就是了。 “你会说人话吗?” 谢阴无视掉这头小白龙那愤恨的目光,直接开口说道。 “吼——” 白龙怒吼一声。 “看来是不会。” 谢阴看它这样估摸着也不会说话。 这么年轻,又脱离族群,孤身一人生活在这种偏僻难寻的地方,与世隔绝。 人族对于他而言难见,不会说人话也正常。 只不过…… “偏偏是白龙。” 谢阴似乎想到了什么,咬着嘴唇说道。 白龙啊。 这里是建文帝留下的白雕玉简所指示的地方,而在这个地方发现了一头白龙。 这不得不让谢阴联想到靖难之时,那玉玺中丢失掉的半条白龙魂。 难不成,这处秘境,就是藏着那半条白龙魂的地方吗? 那这条小龙呢? 又是怎么回事? 谢阴和小白龙对峙着,谁都没有后退一步。 胡为坐在两人的中间,不停地往嘴里塞着吃的 ,一边吃一边用眼珠子来回的瞟着这一动不动的一龙一人。 “我如果说,我们没有恶意,你会相信吗?” 谢阴觉得还是先和这条小白龙缓和一下关系更为重要。 毕竟,他们对这里确实是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能和这条白龙友好交流的话,确实是会方便很多。 白龙听到他这话,冷哼一声。 那龙息再度从鼻子里面喷出,吹得一旁的胡为头发丝乱飞。 这态度很显然了。 它不相信谢阴。 不对,应该说它不相信所有的人类。 人类都是善变的,就像是眼前这个人,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的要毁掉它的巢穴,现在却又说对自己没有恶意。 这前后矛盾,让人作呕。 “吼——” 想到这里,小白龙又吼了一声。 它在让眼前这人滚! “看来是没办法好好谈了。” 谢阴感觉到了白龙眼底的厌恶和抵触,他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很想欺负一个孩子。 但是…… “抱歉,那就只能是我们自己探索了。” 谢阴很干脆地打了个响指。 噗嗤—— 下一秒,无数的血色荆棘拔地而起,直接朝着白龙的位置冲了过去。 白龙身躯扭转,张开大口,口中有龙珠闪烁。 嗡—— 耀眼的白光朝着那血色的荆棘冲了过去,将那荆棘给直接破坏。 可还没等白龙眼中露出喜悦,那荆棘就再度攀升,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白龙飞向了半空,那血色的荆棘跟到了半空。 白龙和荆棘纠缠在了一起。 而此时此刻的谢阴却转过了身,不去看那和荆棘搏斗的白龙。 他拍了拍胡为的肩膀:“你去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外面,我到森林的深处去搜一搜。” “是。” 胡为第一时间答道。 谢阴听到回答,然后就干脆利落地直接迈步,朝着那森林的深处走了过去。 他得看看,建文在这里藏了什么。 第196章 虞夫人的交易 对于白忘冬而言,鬼市他确实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趁着夜色出行,他的身影直接就抵达了秦淮河畔,坐上了那通往鬼市的小船。 白忘冬可以超自信地说,他就算是闭着眼都能找到去鬼市的路。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自信。 多往水里摔几次就知道了。 登上鬼市这艘大船。 白忘冬的装扮还是最开始的那套黑色斗篷,大大的兜帽遮着他的脸,将他这副优秀的皮囊给完美地遮掩了起来。 不是白忘冬不敢露脸,他是害怕鬼市的人见到他不敢露脸。 毕竟他这张脸现如今在鬼市当中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虞夫人的小店,这里还是人迹罕至到让人不敢相信是虞家开的店铺。 白忘冬直接推开门,走进了这家店铺当中。 昏暗的光线,漆黑的环境。 白忘冬直接坐在了那柜台前的凳子上。 而就在他坐下来的那一瞬间,一股香风袭来,直接出现在了他旁边的凳子上。 下一秒,精致的玉手推着一个手镯放到了他的身边,虞夫人那冷媚的声音淡淡响起:“灵晶。” “你知道我要来?” 白忘冬不着急拿东西,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 “千毒门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这个价格,你看看合不合适。” 虞夫人没有回答白忘冬的问题,而是直接开口说道。 白忘冬将那手镯拿起,神魂注入,看起了里面放置着的灵石灵晶。 看得出来,虽然虞家很屌,但也不是万能的。 短时间内也凑不到那么一大批的灵晶,只能用灵石来当替代品,一比一的来置换。 怎么说呢? 灵石的单价肯定是要比灵晶要高的。 但灵石里蕴含的灵气虽然精纯,可是量小。 用灵石来替换灵晶,这不管对虞夫人而言,还是对白忘冬而言,都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我还是想要灵晶。” 白忘冬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这里面是现如今我们能一次性调出来的最大量的灵晶,如果你能等的话,可以再等三天。” 虞夫人没有问白忘冬对灵晶这么渴求是为了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 就算是白忘冬想要造反那也和她没关系,她只想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三颗灵石换两颗灵晶。” 白忘冬说出了自己心里的底价。 这个价格,是概不还价的那种。 虞夫人沉默片刻,最终招了招手。 下一秒,一个板指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虞夫人将那扳指给放在了桌子上,白忘冬去拿,虞夫人则是伸手按住,然后抬头看向了白忘冬。 意思不言而喻。 白忘冬觉得这是底价,概不还价。 而虞夫人也觉得这是自己能承受的最高价格,也概不提价。 既然两方都对这个价格认可,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白忘冬从袖子里取出来一枚戒指,丢向了虞夫人。 虞夫人单手一接,另一只手放开了桌子上的扳指。 一次交易,就这么圆满的完成了。 千毒门这趟收益还是很了不得的。 毕竟大小也是个名声在外的邪门,京城这种地方又寸土寸金的,再加上那个被谢无刀挂在天幕上的倒霉门主的家产。 这一趟搜刮下来,千毒门是真的被白忘冬给搬空了。 虞夫人想要的那个东西,就在千毒门门主的储物仙器当中。 谢无刀估计也知道,他这一趟去就是纯纯地打白工去了,所以什么东西也没拿,全都让荀九给白忘冬搬了回来。 也算是对得起那两封信的代价了。 “白大人。” 而交易虽然结束了,可虞夫人显然还有话想要和白忘冬说。 “最近锦衣卫十二仙法的事情闹得很厉害啊。” 听到虞夫人谈及这件事,白忘冬眼眸微眯:“怎么?虞家也想来掺一手?” “我们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虞夫人淡淡道。 “虞家有傀儡术就够了。” “那你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白忘冬看着虞夫人,疑惑问道。 “就是想问问白大人,要不要和我们做一笔生意。” 虞夫人和白忘冬对视在一起,开口道。 “生意?” 白忘冬眼睛微眯一瞬。 有点意思。 “说说。” 他对这个“生意”还蛮感兴趣的。 “大人可知道……黄家行船?” 虞夫人的话音一落,白忘冬的眼睛就眯得更紧了。 黄家行船。 就是之前他查纪纲的时候,查出来的东西。 这是连接着一张庞大灰色利益关系网的核心。 白忘冬当时查到,甚至于就连汉王很大可能都参与到了黄家行船的生意。 虞夫人这个时候提及黄家行船是为了什么? “不瞒白大人。” 虞夫人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下一次在京城靠岸的黄家行船之上,有一样东西是虞家很想要的。” “那你就去买啊,同我说,难不成你还想和我借钱?” 白忘冬摊摊手,漫不经心地说道。 “如果能买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和你来谈这个交易。” 虞家,不能说是富可敌国,但也是有钱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如果是能够用金钱来解决的事情,他们才不会来找白忘冬这个疯子。 可现在,确实是只有疯子才敢动黄家行船。 至于这疯子要不要动,那就要看他们给出的诚意了。 “只要大人能借着现如今京城混乱的局面,将这样东西给拿到手,虞家愿意以最高的价格进行收购。”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提及十二仙法的原因。 不管这件事的可信度有多大,但现在混乱的局势是事实。 锦衣卫掌控了整个局面的主导权,若是白忘冬想要凭着这个局面做些什么,那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千毒门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黄家行船。” 听到虞夫人这么说,白忘冬虽然面上在考虑。 但是却已经把警惕心拉到了最满。 开玩笑,能让虞家惦记还买不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级别的。 此等重宝,若是被他弄到手的话,黄家怕不是要发疯。 不过…… 也许能趁着这个机会,派人探一探黄家行船也说不定。 至少要查清楚一些这艘船背后的利益关系网才行。 若是有必要的话,现在这正在和他谈生意的虞家,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这么一想,他看着虞夫人的眼神都不由得和善了很多。 天呐,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人啊。 “这笔生意,我暂且先接下了。” 为什么是暂且呢? 那当然是要留有翻脸的余地啦。 昏暗的光线中,白忘冬笑得特别的和善,如沐春风。 第197章 接下 黄家行船的事情,白忘冬算是揽下来了。 没办法,虞夫人给的价钱太合适,就连白忘冬这样视金钱如粪土的清廉之人都不由得狠狠为之心颤了一下。 怎么说呢,这个价格大概就是到了干完这一单,白忘冬后十个鬼灵就都有了着落的程度。 但这件事吧。 还真就不能他一个人去搞。 黄家行船背后的关系网太过于神秘,光靠他一个人估摸着是吃不下这笔生意的。 得找个有分量的人来进行一波风险均摊。 至于这个人是谁,白忘冬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我就先告辞了,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白忘冬将柜台上的那个玉牌给拿起来放进了腰间白玉当中。 虞夫人从头到尾也没有说他们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告诉白忘冬,只要他拿着这块玉牌上了黄家行船,那就能凭借着它找到目标物品的所在。 虞夫人没有站起来送他。 她抬起眼眸,看着白忘冬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紧接着,她就收回目光,消失在了原地。 白忘冬回过头,再度朝着柜台看去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整个店铺当中静悄悄的,就像是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样。 白忘冬眼睛微眯一瞬。 下一秒,他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咔哒。 店铺的门紧紧合上。 就像是在表达着虞家某些人的态度一样。 看来自己之前拿过来的那颗纸傀儡的心脏真的是撩拨到了这些人的神经,估摸着虞家里面应该是有人主张将他给斩草除根的。 但直到现在白忘冬都没有看到人,约莫着应该是被人给拦了下来。 至于这个人是谁。 白忘冬倾向于虞夫人本人。 毕竟他和这位打交道的次数比较多,双方对彼此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这个人很精明。 她是能够看得出来做一件事背后的利与弊的。 而利弊,恰好就是她衡量要不要做这件事的标准。 至少在现在的话…… “虞家,没有问题。” 白忘冬手里捧着小本本,在鬼市虞家的名字后面大大地打了个勾。 自从上次送完傀儡心脏之后,白忘冬就一直在等着虞家的态度。 现在看来,虽然不是最好,但也不是很差。 就这样保持下去,倒也是挺好的。 打完勾之后,白忘冬就将小本本重新收回到了腰间白玉里面。 他戴好兜帽,径直朝着戏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好不容易来一趟鬼市,他得去关心一下故事书才行。 至少也要问问他这些天睡得好不好,穿的厚不厚,每天有没有吃饱饭之类的。 天呐。 这世间怎么会有他这般贴心的客户呢? 百里牧。 你呀,就偷着乐吧。 …… 废弃的戏院仍旧残破。 坐在这里面的情报贩子还是那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就是这群人最好的写照。 比起那些大的情报商来说,他们这些零散户无论是从信誉,还是情报价值上来说都不是很出众。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自己能够混口饭吃。 这是这里大多数人的想法。 当然。 也不是没有积极向上者。 比如故事书,他就是一个致力于每天都赚钱的有志青年。 白忘冬走进这戏院的时候,不少人都把目光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眼中有期待,但更多的是好奇。 对于情报商而言,客户,未尝不是情报的来源渠道之一。 白忘冬进入这里之后,就径直朝着百里牧的摊位走了过去。 老远看去,就能看到这货趴在桌子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这货白天和晚上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不同的工作态度。 白日里摆摊算卦的时候就和打了鸡血一样。 一到了晚上坐上了情报贩子的摊位上,就成了这副蔫不拉几的模样。 而能够让这样的百里牧振奋起来的,就只有一样东西。 哐当。 当一块银锭扔到他桌子上的那一刻。 百里牧瞬间就支愣起了身子。 他那原本发神的两眼猛地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直愣愣地看向了已经坐在了他面前的白忘冬。 “呦~白大人。” 这不是他那让他朝思暮想的大金主吗? 怎么? 这么多天忙上忙下,终于是想起来要临幸自己了吗? “问你个事情。” 白忘冬直接了当地说道。 “您问。” 百里牧抱着银锭不撒手,脸上堆着满满的笑容。 “黄家行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嘎——” 就像是被泼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冰水,百里牧那火热的小心脏被直接泼成了透心凉。 他看着手里的银锭,满脸的心疼。 怎么问了这么个鬼问题。 他这银锭没捂热就要给换回去了啊。 哐当。 而就在百里牧刚要下定决心的时候。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百里牧朝着出现在那桌子上的又一块银锭看去,咬了咬嘴唇。 他的内心开始没那么坚决了。 不行! 他得更惜命一些。 哐当! 第三声。 暴力,直接。 白忘冬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可百里牧却觉得他说了千言万语。 他的决心崩溃了。 “嗨,您是常客,我当然不会对您有所隐瞒。” 百里牧将那三块银锭给不着痕迹地搂到怀里,笑容可掬地说道。 “只不过吧,黄家行船的事情确实是有点子复杂。” 那可太复杂了。 就百里牧知道参与到黄家行船生意中的人那一个个的就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这群厉害的人被这一艘船给连接在了一起,可想而知,这艘船到底有多厉害。 “停,我对那些不是很感兴趣。” 白忘冬直接抬手打断了百里牧的卖关子,而是直接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我就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登上这黄家行船?” “登船?!!” 百里牧微微一愣。 这问题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白大人是想要哪种登船?” 是卖家,还是买家? “无所谓,只要能登船即可。” 白忘冬淡淡道。 “若是这样的话……” 百里牧沉吟思索片刻,最终抬起头来。 “您得去找一个人。” “谁?” “青江茶铺,江水流。” 第198章 白鹤 “江水流?” “对。” 百里牧点点头。 “江水流,是此人的诨号,至于本名的话,他从来未曾向外人示过。” “这个人在城西开了家茶铺,名为青江茶铺,虽然表面上看就是个正经的茶铺,但实际上,是一给人拉皮条的黑店。” “这个江水流,是个掮客,而且是一个名气不小的掮客。” “他的手里,大概有联系到黄家行船的渠道。” 白忘冬一边听着,手指一边敲打着桌面。 “所以,黄家行船是必须要经人介绍才能够登船是吗?” 听到他这话,百里牧果断地点了点头:“想要登上黄家行船,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都必须要经过中间人的介绍才行,若是你孤身一人直接找上门去,黄家行船根本不会搭理你半分。” 能做这种非法生意这么长时间,谨慎是必不可少的。 实际上,黄家行船规矩严苛的地方不只是这些。 中间人只是登船的第一步而已。 而登船之后,黄家行船方面还有不少的规矩。 只不过这些规矩不是百里牧能够知道的就是了。 “行。” 白忘冬点点头。 “我知晓了。” 青江茶铺江水流。 这个名字值那三块银锭。 “那白老板还有没有别的事情了。” 听到白忘冬这话,百里牧脸上连忙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比如说,您今天心情不错,可以让小的给您讲个故事。” 他这样子倒是引起白忘冬的好奇了。 他可是从未见到过百里牧这么主动的。 以前让他讲个故事要死要活的,今天怎么反而主动要求起来了? 玩味的目光在百里牧身上打量,百里牧表情不变,任由白忘冬看他。 “你最近缺钱?” 白忘冬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一直都很缺钱。” 百里牧毫不犹豫地答道。 白忘冬眯着眼睛看着他:“是因为你‘表妹’?” 他可是还记得百里牧在落尘巷的那个表妹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白忘冬几乎可以判定,百里牧每个月赚到的所有钱都给了那个表妹以及表妹身后的人。 这是什么深厚的关系,能让百里牧不辞辛劳,白班晚班一起上都要尽心尽力地养着对方。 而且对方还不领情…… 啧啧。 这世界上充满了故事。 百里牧笑而不语。 很显然,他并不想和眼前这个人谈论关于落尘巷的所有事情。 “行吧,你不说,那我就不问了。” 反正也问不出来啥。 人活着总是会有底线的。 而百里牧的底线很显然就是那落尘巷的男女老少。 不过,既然百里牧今天少见的这么热衷于讲故事,那白忘冬偏偏不想如他所愿了。 “要不然你还是给我算一卦吧。” 白忘冬想了想,开口说道。 “我啊,突然想算算我最近的财缘。” “财缘?” 百里牧满脸的疑惑。 财运就财运,这“财缘”是个什么鬼? “就是财缘。” 白忘冬笑眯眯地说道。 “你给我算算,我和财迷之间,到底有没有缘分。” “……” 好一个财缘。 百里牧无奈地看着他。 他是真的不想给白忘冬算卦的。 就这么几天的时间没见,这货身上的因果好像又重了一些。 算他的卦,不付出点代价真的算不出来。 不过…… 一想到病床上的小丫头,百里牧呼出一口气,咬了咬牙。 “得加钱。” 他要玩命了! 哐当。 当金锭砸在桌子上的时候,百里牧神情一阵恍惚。 下一秒,白忘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座位上。 百里牧朝着白忘冬离开的方向定睛看去,面露惊讶,高声道:“喂,这卦还没算呢?” “算了吧。” 白忘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戏院的门口,他朝着百里牧招了招手:“我果然还是不喜欢被剧透。” “那这钱……” “小爷赏你的。” “……” 百里牧沉默下来。 这是……白忘冬的人情? 好他娘的重。 说真的,百里牧宁可付出点代价也不想欠白忘冬的人情。 一个疯子的人情欠下了可就不好还了。 不过…… 好像现在的情况也由不得他。 这个人情,是白忘冬硬塞给他的。 他不要也不行了。 “喂。” 想到这里,百里牧高声叫道。 虽然白忘冬没有回头,但他还是自顾自地说道。 “小心白鹤。” 天机不可泄露,这是他能提示的最大范畴了。 白鹤? 白忘冬眨了眨眼。 烤鹤…… 卧槽。 有点馋了。 要不然去吃个夜宵? 这般想着,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原地。 目睹着他的身影消失,百里牧将目光放在了桌子上的那块金锭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 将那金锭从桌子上拿起,那动作,让这金锭看起来仿若有着千斤之重。 可对于百里牧而言,这玩意确实挺重的。 不是质量上的重,而是一些触及到他仙道本源的重。 这他娘的妥妥就是因果啊。 天衍山的弟子,最忌讳的就是沾染因果。 “要不然,你还是回来吧。” 百里牧都想哭了。 “老子给你算这一卦还不行吗?” …… 同一时间。 白忘冬已经乘坐着小船从鬼市当中飘了出来。 他伸着懒腰,站在船头瞧着这漫天夜色。 这世界的星空当真美的很啊。 可惜不能照相,只能把这画面给印在心里,然后等回家以后画到画板上去。 小船在飘荡。 江面上孤零零的就只有他这一道身影。 在白忘冬看不到的暗夜当中,已然有一双眼睛将目光紧紧地放在了他的身上。 这视线,炙热的就好比见到了心爱之人。 白忘冬莫名的有些觉得恶寒。 不会吧,不会吧。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皮囊举世无二,但该不会真的有断袖之癖盯上他了吧。 感受着那逐渐靠近的气息。 白忘冬转过身,朝着那气息的源头看去。 下一秒,一道身影就从不远处的地方,同样踩着小舟飘了过来。 看到来人,白忘冬眼皮一跳,脸上展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呀~” “老熟人啊。” 可面对他的打招呼。 回应他的却是…… 苍白色的惊雷。 好热情! 第199章 心魔 闷骚。 面瘫。 这是白忘冬对眼前这人最直接的印象。 他踩着小舟朝着他的方向迎面飘来。 那一身印象中的白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黑色的衣袍。 他的眼睛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白忘冬记得,他的眼睛当初是很明亮的,明亮的就像是能燃尽这世上所有的不公与罪恶,可现如今的这双眼睛,反而模糊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纱。 短短几个月,就能够让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时间可真是残酷的家伙啊。 但不管怎么样,这可是曾经和他并肩而立的战友。 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 从内心而言,白忘冬还是把他当成是朋友的。 毕竟,他的朋友很少…… 能当充电宝的就这么一位。 “呀。” 白忘冬站在船头,朝着那从暗夜里逐渐显现出来的男人亲切地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啊,小天师。” 小天师张宇霄。 现在看起来像是恶堕了一样。 这是被谁给玩坏了吗? 他这么热情地和张宇霄打着招呼,可回应他的却是更热情的礼节。 “掌心雷。” 苍白偏暗的天雷猛地在这水面上亮起来,直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冲了过来。 白忘冬微微挑眉。 脸上火云纹瞬间爬出。 啪! 清脆的响指声在这雷电轰鸣中清晰响起。 哗啦。 霎时间,一道火墙就这么拔地而起。 而就在雷火相撞,火花飞溅的那一瞬间。 漫天神雷在半空中闪烁。 轰隆! 那是落下的雷柱。 雷柱当中蕴含着暴烈气息让白忘冬眼睛眯起。 没有留手。 一见面就是杀招! 嘭—— 雷柱将白忘冬的身影给吞噬在内。 但下一秒,他那身影就化为了一团火焰从原地消失。 雷柱朝着四周飞速扩散,肆虐着这江面上的每一寸领地。 紧接着,一朵朵冰花在那水面之上绽放盛开。 白忘冬从那花丛当中走出。 脸上的火云纹已然散去,再度出现在他脸上的,是眼角处的那朵幽兰。 白忘冬扛着撑开的幽寒伞,站在冰花之上,微微歪头,看向了那浑身浴雷的张宇霄。 张宇霄的目的很明确啊…… 不是。 这货还真是冲着他来的啊? 啧。 真晦气。 “我听说你这段时间发了很大的疯。” 白忘冬并不着急和张宇霄来一波拳拳到肉的叙旧。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印象相差甚远的张宇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张宇霄,你是终于不想当人了吗?” “……” 回答他的,是张宇霄的沉默。 他手掌一甩,那漫天苍雷瞬间汇入到了他的手中,一杆长枪就这样凝聚而成。 他没有半刻的废话,直接握紧枪朝着白忘冬猛地射了过去。 咔嚓—— 苍雷划破空间,携带着毁灭的气息,以一个无双的姿态锁定了白忘冬的位置。 白忘冬握住肩上的幽寒伞,同样右脚后撤,右臂高高抬起。 掷! 嗡—— 幽寒伞猛地颤动。 下一秒,那漫天的冰花盛开。 挡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雷枪轰碎了一朵朵的冰花,那冲势丝毫不减。 而冰花则是一朵朵无限制的绽放,一朵接着一朵地挡在白忘冬的面前。 白忘冬手掌一压。 这水面被寒冰覆盖。 紧接着,他猛地一踏,小腿骤然发力。 嗖—— 下一秒,他的身体就犹如是一根箭矢一般,直接冲向了张宇霄的方向。 寒风吹动张宇霄那猎猎作响的黑袍,张宇霄眼中冒出雷光,霎时间,一道道神符从那空气当中浮出。 紧接着,他的眉心之上的印记骤然染成了金色的模样。 天君体,开! 符术.九霄天穹荡魔咒。 那漫天的符文之上骤然绽放出金色的神光。 那神光顷刻间就将被冰封的江面给融化,炙热的气息烘烤着这方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紧接着。 金色的火海就此刻喷涌而出。 白忘冬浑身染血,眼上蒙上了血色的布条。 然后,他就站在那江面之上,握紧拳头,朝着那金色的火海,用力轰出。 咚! 鬼术.百万。 空间被这一拳给直接轰碎。 汹涌而来的金色火海出现了明显的滞停,紧接着,火海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漫天神雷化作万箭齐发。 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扑面而来。 三途鸦出现在白忘冬的肩头。 空间旋涡一闪而过。 只是眨眼,白忘冬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万箭齐发的雷电箭矢没入水中,溅起来了无数的水柱。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了张宇霄的身边,他把手搭在张宇霄的肩头,俯在了他的耳边说道。 “张宇霄,你没发现吗?你变弱了啊。” 张宇霄黯淡的双眸无喜无悲,他直接扭身,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白忘冬的身上拍去。 嘭。 白忘冬的身体被直接击碎。 但是下一秒,那破碎的身影就化作了森蓝色的老虎,朝着张宇霄扑了过去。 张宇霄直接一手抓住那老虎的头,然后右腿迅猛抬起,一个膝顶朝着老虎的身体轰了过去。 老虎被直接轰碎。 但还没等张宇霄反应过来,水面之上,不知道何时就出现了一群接着一群的森蓝色的恶虎,这群恶虎就像是疯了一样,朝着张宇霄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想要将张宇霄给撕咬至死。 张宇霄手中苍雷涌动,然后用力朝着下面的水面一拍。 轰隆! 苍雷冲天而起。 那扑上来的老虎被尽数轰碎。 但就像是无穷无尽一样,那些老虎一群接着一群地朝着张宇霄扑过去。 “你瞧瞧,你瞧瞧,张宇霄,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有点难看吗?” 白忘冬的身影穿梭在这虎群当中,被张宇霄一次又一次的击碎。 他的声音就如同是魔音贯耳一般在张宇霄的耳旁响起。 “是因为没了信念,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小天师,你现在的正一天雷软得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白忘冬骤然出现在张宇霄的面前,他的脸和张宇霄的脸近在咫尺。 他脸上的戏谑,张宇霄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就这么和张宇霄对视在一起,突然就笑了出来。 “哦,我好像明白了。” 他眼中浮现出混沌,笑容诡异至极。 “你生出了心魔。” 他的脸被张宇霄一拳轰碎。 可他的嘴巴却没有停下来。 “不会吧,不会吧。” 那嘴唇勾起凉薄的弧度,说出了张宇霄心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你那被蚂蝗啃了的脑子不会认为……” “我是你的心魔吧?” 哇塞。 这大晚上的,听到了好大的一个笑话。 第200章 没意思 一手抓着一个虎伥的脑袋,张宇霄用力一捏,将它们给直接捏碎。 感受着那包围着他的庞大鬼炁,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 白忘冬的声音仍旧在他的耳边响起,那虎伥也像是杀不完一样的连绵不绝。 但这些都没办法撼动张宇霄的决心。 眼前这个人一定就是他的心魔。 只要看着白忘冬,他就能想到顺德府被阴气笼罩的天穹,以及那些被阴气带走的无辜生命。 哭喊声,求救声,声声明晰。 指责声,谩骂声,字字摧心。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会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能够清晰记起,他趴在地上艰难地想要伸手去抓住白忘冬裤脚的那一幕。 若是他能够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将所有的祸患都给排除,若是他能够再强一些,能够独自一人扛起顺德府的狂风暴雨…… 那所有无可挽回的一切,他就都能拯救下来。 他是小天师,是下一任天师的继承人。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义务,可是他却没有做到。 既然如此…… 那便不如给那些逝去的亡灵一个迟到的交代。 他身上苍白色的雷弧跳动。 那双已经见不到高光的眸子高高抬起,眉心处的印记又开始绽放起了金光。 天君体。 再开! 轰隆—— 重重阴云在夜空当中再度汇聚,那云中翻涌着的苍白色的天雷宣告着张宇霄的决心。 听着天上那杀意满满的轰鸣,张宇霄仿佛感觉到自己周围的世界在这一刻被静止了下来。 他这些天少见的有了片刻的安宁。 大概,是因为终于到了直面他心魔的时候。 为什么白忘冬会是他的心魔呢? 张宇霄很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 答案在他的心中很清晰。 除恶需要务尽。 而白忘冬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来得及除去的恶,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他酿成顺德府的惨剧。 这是过去的遗留的问题。 是他走在这条路上最无可挽回的过错。 错,就是孽。 而孽,就不该存留。 只有杀了白忘冬,他才能给自己的错误买单,他才能继续往前走。 所以…… 耳边的一切恢复了嘈杂。 张宇霄抬起头来,金色的雷丝从他的眼中溢出。 他的脚步朝着前方轻轻一踏。 这一步重若千钧! 轰!!! 天空上的阴云猛地爆开,苍白色的正一天雷倾巢而下。 就如同是淹没世界的雷海,朝着下面迅速落下,将一切都给吞噬覆灭。 世界,在被雷电冲刷。 苍白,占据了所有的画面。 毁灭的白色以张宇霄为核心,朝着四周迅速扩散。 白色所到之处,那些虎伥被瞬间湮灭。 天师府顶尖仙术.踏天阙。 而在这雷海当中,漆黑的鬼炁冲天而起,就如同是刺穿白纸的利刃。 白忘冬的身影自鬼炁当中骤然浮出。 紧接着。 白色轰然散去。 只留下了那被轰开的水幕将站在水面上的两人给包围了起来。 仿佛开辟出来的一片战场。 白忘冬就这么和张宇霄遥遥相望。 随即,他抬起左臂,看着那手臂之上渗出来的血珠,目光幽邃。 很厉害的招数。 但也就仅限于招数了。 “说实话,张宇霄,你现在还真的挺让人失望的。” 白忘冬再一次说出了意思相近的话语。 他没有嘲讽,没有玩味,更不存在着逗弄张宇霄的想法。 他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将手臂上的血珠甩下。 白忘冬抬起下巴,朝着张宇霄平静望去。 “我不想和你玩了,没意思。” 和一个没意思的人玩,只会更没意思。 他的时间不是留给这些没意思的事情的。 如果是顺德府时期的张宇霄,白忘冬可能会很乐意和他做个游戏。 但如果是现在的张宇霄…… 不值得浪费他的时间。 有这空闲,还不如去刘姑娘家的铺子点两个包子吃。 所以…… “我要走了。” 白忘冬语气平和地说道。 血红色的眼影在他的眼眶上浮现,黑色的羽衣披上了他的肩头。 紧接着,一个黑色的旋涡就从他的眼中冲出,要将他吞噬在内。 他要走,张宇霄肯定不干。 雷霆自张宇霄的身上浮出,只要一发,他就能打断白忘冬离开的脚步。 但…… “接下来,要和你玩游戏的人不是我。” 白忘冬淡淡地声音响起。 紧接着,张宇霄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头。 霎时间,凌厉的风罡就刺穿了夜幕,朝着他的方向迅猛冲来。 张宇霄猛地甩袖,天雷炸响。 雷光和风罡撞在一起,居然发出了刀剑交击的声音。 在张宇霄的天雷之外,一根尖锐的长枪就这样将张宇霄压住,张宇霄手指用力一压。 咔嚓。 那长枪被直接轰飞,朝着天空而去。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从这水面之上的四面八方浮现而出。 这群人手持钢刀,目光紧紧地盯着张宇霄。 而天空之上,有倩影出现,抓住了那被轰飞的长枪,一双凤目冷冷睥睨。 “张宇霄,你被六扇门逮捕了。” 风青络! 在她身边静静伫立,手持长剑的人则是李正明。 六扇门两大天骄携带着大量的人马将张宇霄包围了起来。 张宇霄静静站立,他目光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就像是在他的眼中,这些人都不存在一样。 他的心里眼里现如今就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白忘冬。” 他静静开口。 这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他就这么看着即将消失的白忘冬,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我会再找到你的。” “这么执着,究竟为了哪般?” 白忘冬问出这个问题。 他要听听看张宇霄的理由。 “除恶务尽。” 张宇霄回答了。 白忘冬却笑了。 果然…… “你的脑子怕不是被啃的只剩下了指甲盖那么大了吧。” 和他想的差不多。 “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到底为什么要来找我的时候再说吧,要不然的话……” 白忘冬微微歪头,身体被空间旋涡完全吞噬。 “真的挺没意思的。” 哗啦。 空间旋涡极速收缩。 白忘冬消失在了原地。 而同一时间,风青络再度握紧了长枪。 修行界仙门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 呵。 她可早就想会会了。 第201章 安岐文 落尘巷。 这就是京城城东最普通不过的一条街巷。 也许经济水平比之一般的街巷差了一些,但也算不到贫民街的行列。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这条街巷,早起的姑娘将自家院门缓缓推开,她顶着有些苍白的秀丽脸庞张开双臂想要迎接这崭新的一天。 可还没等她抬起手,就看到了蹲在自己门前,可怜巴巴望着她的俊美男子。 “???” 大写的懵逼两个字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她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人,差点没有被他吓了一跳。 “白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啊?” 可白忘冬才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瞪着自己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委屈地说道。 “余满月,我饿……” “……” 不是,看这架势,莫不是在这里蹲了一晚上? 余满月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他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进来吧,正好我刚做好早饭,一起吃就好了。” “好的。” 听到这话,白忘冬直接从原地蹦了起来。 神采奕奕地朝着小院里面大步走去。 这变脸变得可真快,就看他现在这样,如何能联系到刚才那个满脸可怜兮兮的人身上。 好看的男人最会骗人,姐姐说的果然没错。 还是安大哥好啊。 这处小院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白忘冬一进了小院就径直走到了院子里的石桌那边,睁着眼睛看着余满月一句话不说。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吧。 他就是特地来蹭早饭的。 余满月看着他这样子倒也不意外,虽然认识的时间没多长,但她对白忘冬奇奇怪怪的举动也习惯的差不多了。 径直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她前脚刚消失在院子里,那侧房的门就被缓缓推开。 紧接着,一个瘦干瘦干的男子就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这小院里面。 他这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白忘冬。 然后,他揉了揉眼。 再然后,他就下意识地“啧”了一声。 “白大人,您怎么来了。” 他的目光分外的平稳,就这么看着白忘冬,淡淡说道。 麻木。 永远都是白忘冬能在他身上看到的一个属性。 “我怎么不能来?” 白忘冬听到这话果断挑眉。 “安岐文,你现在住的可是小爷的房子你知道吗?” 没错。 白忘冬在落尘巷买下了他在京城的第四处房产。 只不过这处房产不算是他的根据地,而是让给了眼前这人带着他的“好妹妹”住了进来。 安岐文,就是当日在针对白忘冬的追杀者联盟中,给那群人放出假消息的那个小杀手。 “对这件事,我不做回应。” 安岐文开口道。 他的声音总是这般的沉闷,让人听起来就觉得这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他之所以住在这里,那是应了白忘冬的要求。 落尘巷里有个对白忘冬来说还算是有些价值的人,他要做的就是当好白忘冬的眼线,看顾好这个人。 照顾倒是不用照顾。 只要确保这个人不脱离白忘冬的视线就行。 而相对的,白忘冬给他免去了房租,省下了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样一来,就能够多攒一些钱了。 钱对于安岐文来说,很重要。 当初认识白忘冬,不也是因为急用钱,所以才接了鬼市上白忘冬的悬赏吗?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白忘冬,悬赏金可没有像如今这般夸张。 “你还没有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安岐文开口问道。 白忘冬一般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突然上门,大概率是又有事情要安排他做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给白忘冬做事能赚很多钱。 像前两天北镇抚司放到鬼市里售卖的赃物就是由他经手的。 分子他当然是没资格拿,但至少他能有一笔不小的报酬。 单纯作为一个老板而言,白忘冬算得上是出手阔绰的了。 给他干活,比起做杀手来说要更加安全一些,也更有保障一些。 这样的话,至少能让他看到一丝丝的曙光。 “黄家行船,会在三天后靠岸鬼市。” 既然安岐文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了,那白忘冬也就不做铺垫来,直接开口说道。 “帮我瞧好,这些天鬼市里多了什么人,又有多少人是带着货去的,这些货又是什么货。” 他目光微闪。 “这些情报了解的越详细越好。” “知道了。” 安岐文没有问白忘冬让他这么做的原因。 他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说到底,他现在的身份就是白忘冬在鬼市里的眼线。 白忘冬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不做,能做的事情做好。 这就够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的后厨传来了女子轻盈的脚步声。 余满月端着一锅粥走了过来,看到了安岐文在,她秀丽的脸上第一时间就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安大哥,你起来了。” 哇塞。 笑的可真甜。 对他就没有这么甜。 白忘冬摇头感慨道。 安岐文这狗东西不是说这是“妹妹”吗? 你见过哪家的妹妹看哥哥的时候是这么看的。 鬼市里认识安岐文的人多少知道,安岐文有个小相好,而这个小相好又有个姐姐是紫情阁里的姑娘。 可事实上呢。 安岐文名义上真正相好的那个姑娘其实是紫情阁里的那位。 传来传去的这个“小相好”,实际上算起来是他的小姨子。 这也是段听起来让人不会很开心的往事。 简单来说就是,安岐文从小婚约的对象叫做余新月,是余满月的姐姐。可这对姐妹的那个书生父亲被人诱骗入了赌场,欠下了一笔巨款,之后自觉自己对不起这一家子的人,然后就投湖自杀了。 可他死了,债务还在。 赌场的人就把这份债算到了他家里的人身上。 余家姐妹的母亲因为被这群人整日上门骚扰,一病不起之后也没了。 就留下了这对姐妹独自相依为命。 后来,因为债务实在是太大了,而妹妹余满月自小又天生染病,身体不好,本就需要花钱治病。 在这重重压迫,走投无路之下,姐姐余新月一咬牙就把自己给卖了。 也是她自小生的美艳,直接被京城三大花楼的紫情阁看中,当做下一任花魁候选人养了起来,这才有足够的本金还清了他父亲欠下的债务。 可这样一来,她这一辈子就再也出不了紫情阁了。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从军的安岐文回到了京城…… 第202章 执拗 安岐文很早的时候就入了行伍,一走就是好几年。 几年的时间,他都未曾归家过一次。 他年少的时候就想着建功立业,他觉得男儿就该握住刀枪,在战场上厮杀出自己的家业和未来。 他觉得等他荣归故里,一定能够让家中的人为他骄傲和自豪。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愿望,他执拗地在军中待了许多年。 可就是因为这样的执拗,让他带着满腔的悔恨回到了京城。 他总觉得他和家里人还能有好多个很多年,他能有大把的时间将这段缺失的陪伴补回给他们。 可有的时候,噩耗总是会猝不及防地闯入到你的生活当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京城。 他只知道,他这一路上都在后悔当初的决定。 回到京城之后,家中的一切事务都是老管家操持的,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独自一人忙上忙下,将所有的事情都完成的很好。 好到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无能到了极点。 他只能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样,按照老管家的安排进行着丧礼的每一个流程。 而在丧礼过后。 本来他是要归军的。 京城已经没有了任何他的栖息之地,他唯一能够回去的地方只剩下军营。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老管家突然就提起了他年幼时祖父辈定下的婚约。 老管家说,这是他父母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也就是说…… 遗愿。 这个时候的他们还并不知道余家遭了难。 老管家也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把安岐文给留下来。 他不想看着安家现如今唯一的血脉去到那危机重重的军中。 现如今的天下并不太平,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安岐文战死沙场,那老管家就算是死都不会瞑目。 因为听到是他父母的遗愿,安岐文很干脆利落地就去了余家。 两家的关系是因为祖父一辈才有了关联,后来两家的老爷子都去了之后,到了父辈这一辈关系就淡了。 安岐文也是到了余家之后,这才知道余家遭了难。 他的未婚妻被卖到了花楼,而他的小姨子拖着病体独自一人艰难的活着。 安岐文从来都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这世道的残酷,现如今余家姐妹的情况,他无能为力。 紫情阁的赎身钱,他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付不起。 余满月的病,那更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年少时的雄心壮志早就在军营当中被磨灭的只剩下了平凡的愿望。 他…… 救不了余家姐妹。 现在对他而言,最好的做法就是立马抽身,不去管余家的任何事情。 心狠一点,无情一点。 这些他在战场之上做的非常好的。 只要和这这对姐妹断掉联系,那他就真的能够和京城的所有说一句“拜拜”。 从此了无牵挂,就这么一个人好好活着。 其实……那样也挺不赖的不是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余满月的住处门口蹲了一晚上,就这么看着星空,看着夜幕,看着京城。 他突然就…… 不想走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 这就像是突然的冲动。 他有了一个自大的想法。 他……想负担起这对姐妹。 无关情爱,无关怜悯,也无关善心泛滥不泛滥。 他就只是单纯地想扛一扛责任,他想在这已经什么都没有的京城当中,找到那么一份牵挂。 余满月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她在得知他的做法之后,第一时间选择的不是接受,而是斥责,她把安岐文给打出了住处,想要断绝他这个想法。 可有些念头,一旦燃起了火苗,就会以一个吓人的速度迅速燃烧。 也许是为了真的下定决心,也或许是为了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然后,他就做出了无论在谁看来都是最蠢最蠢的事情。 他,当了逃兵。 然后,在鬼市当中成了一个杀手。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所有故事。 …… “好喝。” 白忘冬喝着粥,吃着手里的鸡蛋,给余满月比了个大大的拇指。 为什么白忘冬宁可要跑到城东来蹭吃蹭喝呢? 就是因为余满月的这一手厨艺。 余满月是白忘冬认识的人里,厨艺能排进前三的了。 第一那当然毫无争议的是他那喜欢扒人皮的罗绫老师。 只不过这姐姐常年在诏狱里待着,白忘冬想磨着她做顿饭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到余满月这里蹭饭了。 他的厨艺虽然能算是说不错,但比起这二位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些的,有更好吃的,当然要紧着更好吃的来。 余满月的厨艺在白忘冬这里比安岐文这眼线的重要程度要高几个档次的好吧。 看到白忘冬比的大拇指,余满月开心地笑了出来。 她向来不是个缺笑的姑娘。 安岐文沉默寡言地喝着粥,也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但是从他那进食的速度来看,话语什么的也就显得平淡了。 喝完粥,放下碗筷,安岐文很直接地就看向了白忘冬。 意思明确的不得了。 千般动作汇成一句话那就是,你咋还不走。 倒不是讨厌白忘冬或者说是别的什么原因,安岐文就是单纯的觉得白忘冬是个危险分子。 这个人喜怒无常,时常发疯。 谁也料想不到他会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当然,抛却掉这些,白忘冬现如今本身就代表了“风险”二字。 北镇抚司的代镇抚使,这样的身份就是危机的集合体。 安岐文拿了白忘冬的钱,当然已经做好了被连累的心理准备。 可这里还有余满月在,他可不想余满月被什么危险波及到。 “放心,我就是在这儿等一个人。” 白忘冬用手帕擦干净嘴巴,对着安岐文说道。 “等到他,我马上就走。” “谁?” 安岐文言简意赅地问道。 “一个神棍,呃,不对,一个情报贩子,也不对……” 白忘冬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 “哦,原来是我的故事书啊。” “……” 他刚才说啥来着,这人精神就是不正常吧? 安岐文默默地站起身来帮着余满月收拾起了碗筷。 而就在白忘冬拍手的时候。 一个一看就熬了一整夜的情报贩子打着哈欠就走进了落尘巷当中,他就是日常的过来看上一眼,等看完以后,他就打扮打扮,恢复到自己的本职当中去了。 还是当个算命的能让他觉得更舒服一些啊。 可就在他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靠在墙上,朝着他笑眯眯地看了过来。 百里牧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再然后,他就第一时间脸色大变,转身就跑。 紧接着,一对虎爪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身子僵硬在了原地。 森蓝色的虎头朝着他脸上吹着气。 百里牧动作僵硬地扭过头,朝着白忘冬所在的方向讪讪一笑:“白老板,好久不见啊。” “是啊,都一晚上了。” 白忘冬笑着说道。 “这么长时间不见,是不是该和我好好唠唠‘白鹤’的故事了呀。” 奶奶的。 这货眼睛瞎了吧。 张宇霄那一身黑,哪里像是白鹤了? 第203章 交谈 “这演算卦术呢,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天机不可泄露’,话说三分留七分,是这行当里的规矩,一个相士最该懂得的就是要管住自己的嘴,不然的话,很容易会沾染上因果,而相士和常人不同,他们若是一旦沾染上因果,那一定一定会发生不可估量的祸事。” “所以,你听懂了吧?” “嗯嗯。” 面对一本正经的百里牧,白忘冬双手托着脸撑在桌子上盯着他连连点头。 然后同样认真地开口问道。 “所以,白鹤后来到底怎么了?” “……” 百里牧无语。 百里牧沉默。 百里牧拍桌而起,怒指着白忘冬,大声喝道。 “你听懂个屁!” “吼!!!” 虎啸声紧随其后地响起。 让怒目圆睁的百里牧瞬间打了个寒颤,怒容消失,露出了讪讪的笑容,连忙给白忘冬斟茶。 “对不起,是我太大声了,白老板千万别介意。” “不,我要介意。” 白忘冬果断摇头。 “你不给我讲故事我就会很介意。” “不是不给您讲。” 百里牧放下茶壶,把茶杯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推了推。 “实在是算之一道,忌讳颇多,若是乱了因果,那之后的事情,就会有很大的概率朝着‘祸端’的方向发展,原本的好事也会变成坏事,福祸相依,一念之差。” 这就是为什么再厉害的相士,卦象虽然能算得准,但却不能说太多的原因。 不是他们想当谜语人,也不是因为他们怕遭到天道的反噬…… 呃,这个确实多多少少会怕一些。 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会乱了因果。 所以有的时候,相士解卦都会用一些玄之又玄的词语来做平替,也算是钻了天道的空子,但即便是这样,那也最多只能说明白三分,留下七分的遐想。 而若是过了这个界限…… 百里牧眼皮微抖。 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开心的事情。 “所以啊。” 百里牧摊手,坐回到了原位,看着白忘冬淡淡说道。 “我知白老板你是个百无禁忌的人,可我不是,你若是非要逼我说,那你还是直接抹了我脖子好了。” 语气虽淡,可这一字一句里的坚定却是分外明显。 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见到态度这么坚决的百里牧。 听着他的话,白忘冬眼睛微眯,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那你至少告诉我,这白鹤最后被关到笼子里了吗?” 说到底,张宇霄如何,他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这块眼看着要黏上他的狗皮膏药会不会有机会再度找上门来。 “我只能说,白鹤会出山。” 百里牧笑眯眯地说道。 白鹤会出山…… 鹤自西来,入此山中。 “出山”,就是说到了最后张宇霄能够离开京城呗。 啧。 六扇门。 无能啊! 风青络。 无能啊! 李正明。 这不纯纯的废物吗? 辣么大的一个六扇门,留不下一个小天师? 这要让白忘冬怎么说呢? 作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代镇抚使,他严重对兄弟部门的建设表示浓浓的失望。 这也就是锦衣卫这段时间忙上忙下地抽不开身,要不然的话,真就不能怪锦衣卫去抢业绩了。 不过。 既然六扇门没办法拿住张宇霄,那也就是说这块狗皮膏药还是会黏上他。 “啧。” 白忘冬不爽地咂了咂嘴。 真就是流年不利,他就去出了趟差,结果就碰到这样死缠烂打的下头男。 晦气死了。 白忘冬习惯性地眯了眯眼。 杜绝麻烦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麻烦给从根源上给抹除。 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就…… 把张宇霄彻底毁掉吧。 感受着白忘冬那危险的目光,百里牧身体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觉得白忘冬现在绝对是在想什么不妙的事情,他还是赶紧离开的比较好。 而就在他打算悄咪咪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悄无声息跑掉的时候,白忘冬已经回过了神来。 眼眸当中危险的神光被他收回到了眼底,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 然后,他就把目光看向了屁股已经离开凳子的百里牧。 百里牧发现了他的视线之后,轻轻咳嗽一声,随即就自然而然地站了起来。 “白老板,我还要出摊,就不叨扰你了。” 他白天算卦,晚上卖情报。 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 妥妥的业界劳模。 白忘冬点了点头。 他想问的差不多也问出来了,那百里牧暂时也就没用了。 让他自生自灭去就行了。 见到他点头,百里牧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要抬步离开,可就在脚掌刚刚抬起的那一刻,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然后又朝着白忘冬看了过去。 “白老板,附赠您一个消息吧。” 昨晚那金锭拿的确实烫手,要是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把这人情给接下,百里牧确实是会寝食难安。 “黄家行船这一次的掌舵人没有跟船走,而是提前来了京城,现在这个时候就住在云雾楼里,至于是谁,具体住在哪间房,这我就不知道了。” 听着百里牧的话,白忘冬目光微闪。 这消息倒是有些出乎白忘冬的意料。 一般来说,黄家行船每一次生意的掌舵人都是高手,需要待在船上坐镇行船一路游行,这次这人提前到京,这倒是很少见的情况。 “我知晓了。” 白忘冬点点头,倒也没有因此而有所动容。 提前知道这个消息确实是对他有所帮助,可即便是不知道这个消息,那也对他的布置无伤大雅。 毕竟,和他做生意的又不是黄家。 看到白忘冬点头,百里牧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扭头看了一眼距离此处茶摊不远处的那个小院。 那小院的门是闭着的,也不知道是在防着谁。 百里牧呼出一口气,随即打起精神来,朝着白忘冬行礼告别。 “那白老板,在下就先走了。” 白忘冬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百里牧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这里。 而就在他消失的那一瞬间,安岐文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身边。 “注意一下百里牧说的这个人。” 白忘冬淡淡说道。 “看看他这些天会不会出现在鬼市。” “好。” 安岐文言简意赅地点了点头,随即,在等了几秒之后,他就又消失在了原地。 悄然无声。 在军营的时候,他是个斥候…… 第204章 溺水的人 “小师叔,小师叔,醒醒,你醒醒。” 张懋义拍着浑身都湿透了的张宇霄的脸,满脸的焦急。 在这样一声声的呼唤当中,张宇霄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双眸无悲无喜,似乎对周围的一一切都没有感到半点的意外。 那个叫风青络的女人很厉害,一手风灵枪使得炉火纯青,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叫李正明的男人打配合,纵然是他也不能占尽全部的优势。 而且六扇门应该是早就做好了围捕他的计划,在那片水域的周围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人墙。 他是将天君体全开之后才从这重重围捕当中杀出来的。 再然后,应该就是天君体开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导致他受到反噬晕了过去,掉到了不知道那一块水域当中,之后就被守在外面的懋义给捞了起来。 张宇霄缓缓坐起身来,环顾了一眼四周。 这里是一处简陋的木屋,应该是懋义新找到的藏身地点。 他相信懋义的能力,既然懋义认为这里是安全的,那他就放心地待着就可以了。 “白忘冬……去了什么地方?” 沉默片刻,张宇霄开口问道。 真的,哭死。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就是在问他。 这要是让白忘冬知道了,指不定要啐他两口。 “我不知道。” 张懋义给他贴心地倒满了一碗热水,朝着他递了过来。 “白大人走的太快,我跟不上。” 接过张懋义递过来的热水,张宇霄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无妨,只要去北镇抚司衙门门口盯着,总能再找到机会。” 听着他的话,张懋义沉默了。 他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但他总觉得,若是这个时候他再不说出来,以后再说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小师叔。” 张懋义叫了张宇霄一声。 张宇霄听到抬起头来望向他,黯淡无光的眼眸当中闪过了些许的疑惑。 “怎么了?” 看着这双已经没有了半点高光的眼眸,张懋义狠狠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总觉得,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你是指我千里迢迢跑到京城就为了来杀一个人?” 张宇霄淡淡说道,语气平淡至极。 他就猜到,张懋义一定会问这件事的。 毕竟,这件事在其他人看来确实是有些无厘头了一些。 但,张懋义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 张懋义果断摇头,神情严肃,一字一句。 “我是说,从你这次下了山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有了收回去的理由。 张懋义深吸一口气,目光极为认真。 他没有去管张宇霄的沉默,而是将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话全都一口气说了出来。 “小师叔你自下山之后就一直在说,除恶务尽,除恶务尽,而越是走,我就越搞不懂你所除之‘恶’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稚童焉知父母之为是好是坏。” “见死不救是不耻,可也并非杀身之罪。” “那满山的盗匪确实该杀,可他们的家人并没有犯过杀孽啊。” “是,他们是接受过那些经由沾染到他人之血得来的好处。可到底要如何量罪这应当交给官府来判断,你一人决议其生死,这极为不妥。” “小师叔,你没发现吗?这走的越远,到头来反而是你手上沾染到的血债越来越多。” 面对沉默不语的张宇霄,张懋义的语气越发的愤怒。 怒的是张宇霄的所作所为,但也未尝不是在恼怒自己没有拦住张宇霄。 只是被毁掉半张脸就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然后就将一切都埋在心里不敢说出。 可这不够啊。 如果从一开始,他能够反对的更加坚决一些,能够抵制的更加刚烈一些。 用自己的手,脚,又或是直接用上自己这条命,也许真的能够让张宇霄及时醒悟过来。 可现在,张宇霄手上的血越来越多,陷的也越来越深。 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够让他醒过来了。 甚至于,他还在担心…… “如果按照你的标准来说的话,小师叔,手上沾染到了这么多血债的你,不也是个纯纯的大恶人吗?” “难不成,你还要杀掉自己……” 张懋义双拳紧握,指甲插进了掌心,刺破血肉,一滴又一滴的鲜血从他的手心流下。 他紧紧盯着愈发沉默的张宇霄,说出了这段时间最担心的一件事。 “若是有一日你从心魔当中走出,那回想如今所做的一切,又当如何自处?” 如果是以前他认识的小天师的话,一定会疯了的吧。 “……” 回答他的,是张宇霄那不知所措的沉默。 他低着头,额前的发丝遮挡着他那双犹如死水一般的眼眸。 无喜无悲,无爱无恨。 说的也许就是张宇霄现如今的样子。 张懋义的话没有激起他内心的半分波动。 就像是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封闭的世界当中,对外面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一秒,两秒,三秒。 张宇霄缓缓地抬起了头,目光上移,先是在张懋义那被他毁掉的半张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就和他满含怒气的双眼对视在了一起。 “等杀了白忘冬,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声音明明没有半点的不对劲。 可不知道为什么,张懋义却能够从这声音当中听出几分沙哑。 杀了白忘冬,就能够结束这一切? 多荒谬的一句话啊…… “小师叔,你不觉得,你这是在逃避吗?” 这一刻,张宇霄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溺水的人在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不肯放手一般。 张宇霄执拗地摇了摇头。 “你相信我。” 他语气坚定至极。 “白忘冬就是一切的源头,只要,只要把他给杀了,不,不对,应该说只要是让我亲手抹除掉他,那一切,一切,一切就都会结束……” 已然疯魔! 张懋义眼中的愤怒瞬间消散,他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最终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张懋义松开手,没有去管那满手的鲜血,他脸上突然展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会帮你的。” 既然无法阻止,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同罪共担。 他一定会帮他的。 第205章 邀约 白忘冬觉得,他一定是上辈子欠罗睺的,所以今时今日才会成为工作的奴隶。 他已经多久没有回过家了。 他的小院是不是已经积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是不是已经变成了没人要的孩子,被他放置在了一边,整日整夜地在想着让他回去看它一眼。 留守儿童是很可怜的。 可没办法。 以京城现在的局势,白忘冬必须尽可能地待在城中。 以便把持好局面。 “李玉,你瞧瞧,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白忘冬站在冰镜前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朝着一旁恭敬站立的李玉开口问道。 李玉闻言抬起头朝着他看过来。 白忘冬很配合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让李玉好是一阵无语。 “大人,很好,特别好,您现在绝对是北镇抚司里最靓的那个。”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不是最靓的那个吗?” 白忘冬侧过头朝着他开口问道。 “大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是穿着什么,都是最靓的那个。” 李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你觉得吾与江南洛氏孰美?” 白忘冬想了想,又开口道。 百晓阁美人榜首名洛沉鱼,江南人士。 “回大人的话,属下从未见过洛沉鱼,不做评价。” “嘿,你倒是诚实。” 白忘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不过算了,我也不是为难你,皮囊嘛,都是外物,你见过太阳在意自己长什么样子的吗?” 白忘冬整理了一下衣领就放下了手来。 “太阳只会在意有没有东西会比自己挂得高,懂我的意思了吧。” “懂。” 李玉点点头。 “属下这就安排人走一趟江南,把洛沉鱼的首级给大人带回来。” “孺子可教。” 白忘冬转过身拍了拍李玉的肩膀,欣慰地说道。 “当然,如果你能把嘴边那抹笑给咽回去再这么说,那这笑话会显的更好玩一点。” 听到他这话,李玉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知道白忘冬刚才是在打趣,所以也就顺着白忘冬的话这么说了。 不过有一说一,今日白忘冬确实是算得上认真打扮了一下。 白蓝纹,水墨画。 这一身打扮放出去,不知道要吸引京城多少小姑娘的目光。 而之所以打扮的这般招花引蝶,不是……是隆重。 主要还是因为今天的日子有点子特殊,至少对白忘冬而言有点子特殊。 打扮的这么精致,用白忘冬的话来说,就是谁会忍心对一个这么好看的玩意动手呢? 虽然这玩意可能做的事有点不是玩意。 但没关系。 这都是罗睺的错。 算不到他的身上。 椅子被放到了北镇抚司的院子里。 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坐上去的也还是白忘冬这个熟悉的人。 只不过,这一次,下面要来的人就不是那么的熟悉了。 白忘冬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李玉站在他的身旁一动不动,心里已经暗暗为自家的副千户大人揪起了心。 其实主要他还是怕白忘冬挨揍的时候他也被波及到…… 就这样等了没多长时间,突然,白忘冬睁开了眼睛。 “来了。” 哐当。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 那内院的大门就被猛地砸开,紧接着,一个绑着脏辫,目光凌厉的男子就直接扛着刀迈步走了进来。 步步生威,一股极为强悍的刀势在这院子当中汇聚。 他一进来就看到了坐在台阶最上方的那道身影,嘴角咧开了一道“善意”的笑容。 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 一只手就把他给用力推开。 紧接着,一道倩影就迈过了门槛跨步走了进来。 “刘雯璐,你什么意思?” 被推开的谢无刀看着和他擦肩而过的女子,冷声问道。 十二千户,刘雯璐! “好狗不挡道。” 刘雯璐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都沦落到给人当打手的地步了,还有脸龇什么牙?” “呵,老子乐意。” 谢无刀同样冷笑一声,将刀给拄在地上。 “你又不是我婆娘,你管的着吗?” 唰—— 而就在谢无刀这句话说出口的下一秒,五道凌厉的爪印就瞬间撕裂空间,朝着谢无刀的脸抓了过去。 谢无刀目光一闪,脸上展露出一抹狞笑。 那被拄在地上的刀第一时间抬起。 锵—— 铁爪对钢刀。 那钢铁碰撞的声音直接掀起了庞大的气浪,朝着四周吹去。 白忘冬坐在椅子上,感受着这突然袭来的冷风,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但身上的寒冷没办法浇灭他内心的火热,他目光灼热地看着院门处的两道身影,眼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打起来,打起来。” “血流成河了才好。” 但很可惜,他这个愿望下一秒就被人给阻止了、 两只手掌一左一右同时放在了刘雯璐和谢无刀的肩膀之上,一道身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在了他们两人的中间。 这人脸带笑意,表情温和。 “都是同僚,动手伤和气。” 他出声说道。 即便是身处在刘雯璐和谢无刀两人交锋的灵力正中央,可这个人就像是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一样。 就如同是一柄长枪一般,笔直站立。 “哼。” 有人当和事佬,刘雯璐和谢无刀同时冷哼一声。 紧接着,就各自收回了自己的兵刃。 那站在中间的男人见状,无奈地笑了一下。 随即,他就朝着坐在上面的白忘冬看了过去,抱拳开口。 “白副千户,千户韩明,应邀而来了。” 这态度,可比前两个好了百倍不止。 十二千户,韩明。 白忘冬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即伸出手,对他笑着说道。 “韩大人,入座吧。” 台阶下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两排空着的座椅。 “怎么?就对韩明一个说。” 看。 显眼包来了。 谢无刀看着白忘冬,开口道。 “我没资格入这个座?” 他心里是憋着一股气的。 给白忘冬当打手,这件事确实是不怎么长脸,刚才和刘雯璐说他愿意,也只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实际上,被白忘冬这么一个后辈拿捏,他确实是不太开心的。 尤其是,他是第一个被白忘冬指派着做事的人。 白忘冬看都没看他。 谢无刀目光微闪之时。 刘雯璐突然露出了嘲讽的笑声。 这笑声是针对谢无刀的。 很好。 这仇恨值又被拉走了。 谢无刀“唰”地就扭头看向了刘雯璐。 刘雯璐没搭理他,径直朝着座椅的位置走了过去、 “白副千户,我们三人都已然到齐,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开始说了。” 说这话的,还是态度比较好的韩明。 十二千户待在京城里的一共有四个,现在…… 已经全员到齐。 他们也好奇白忘冬把他们召集过来的原因。 “不急。” 面对韩明的好奇,白忘冬摇了摇头。 “还有人没到呢。” 有人没到? 韩明微微一愣。 难不成今日,还有其他人归京了? 而就在他这个疑问刚出现的下一秒,沉闷的脚步声就突然响了起来。 又有人至! 第206章 齐聚 沉闷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已经入座的三人听到这声音目光微微闪动。 同为十二千户,他们对彼此也算是有些了解,这个脚步声的话…… 哐当。 门被撞开。 不对,是被撞碎。 连带着高高的门框都被一同撞碎了。 而走进来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壮硕男人。 他赤裸着上半身,从那浑身隆起的肌肉就能够感觉出来,他那肉身当中蕴含着的庞大爆炸力。 只不过,那呆滞的双眸却在告诉旁人,他不是个正常的人。 他大步走进院子,一马当先,而等到他走进来之后,这才发现进来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他的双肩之上扛着坐轿,而坐轿的后面,还有着一个和他同样壮硕的男人。 两人的外貌不同,但那身高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差距。 让那坐轿极为平稳地待在两人的肩膀之上。 白忘冬眯着眼看着来人。 主要是看着那被珠帘遮挡,坐在坐轿当中,身形端正的那道倩影。 十二千户,碧落天。 好大的架子。 白忘冬微微歪头,朝着与她隔空相对。 两人的目光隔着那薄薄的珠帘对视在了一起。 就在白忘冬刚想要开口说话的那一刻,突然,空灵的声音骤然响起。 “跪下!” 嘭—— 庞大的压力瞬间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肩头,白忘冬瞳孔紧缩,紧接着膝盖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弯下去。 咔嚓。 那屁股下面的座椅被瞬间压塌。 白忘冬双脚落地,身体不住的发抖。 他猛地抬起头,直直看向碧落天的方向。 “跪下!” 又是同样的两个字。 那庞大的压力骤然增重。 白忘冬突然就笑了出来,他目光骤然混沌。 紧接着,庞大的鬼炁就从他的脚下冒出,向着四周磅礴涌去。 “给我跪下!” 这次变成了四个字。 那压力越来越重,但白忘冬的身子却是越来越稳,他直直站在原地,朝着碧落天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珠帘背后的碧落天黛眉微皱。 似乎是对现状很不满意。 坐在座椅上的三位千户看到这一幕倒是稍微意外了一下。 “言灵术说到底就是心理暗示再加上神魂冲击。” 白忘冬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容越来越冷。 “你觉着,你能扭曲掉我的灵魂?” “……” 回答他的是沉默。 碧落天看着白忘冬,一言不发。 只不过这个一言不发并不是露怯,而是因为碧落天并不能轻易开口。 紧接着,一张纸条就被送出了珠帘。 站在一旁早已经心惊胆颤的李玉看到这一幕,极为有眼力地小跑着过去,将那纸条稳稳接在手里,然后又小跑着递给白忘冬。 白忘冬接过纸条,看向了上面的内容。 “你很不错,罗镇抚使看中你是有原因的。” 居然是夸赞不是嘲讽? 这倒是让白忘冬有些始料不及。 这可是开场第一个就对他动手的千户,白忘冬还以为是个刺头来着。 现在椅子没了,白忘冬见状直接坐在了台阶上,然后从腰间白玉当中直接拿出笔来在上面写到。 “我也觉得我自己蛮不错的。” 写完之后,白忘冬递给了李玉。 “……” 李玉觉得自己有些莫名的无语。 不是,碧落天递纸条是因为人家不能随便说话,可大人你又没修什么言灵术,用得着递纸条吗? 见他不动,白忘冬皱眉了。 李玉很从心地把那纸条接过来,小跑着跑到坐轿旁朝着碧落天递了进去。 很显然,碧落天也对此稍稍愣了一下,伸出玉手将那纸条接了过去。 不多时。 又一张纸条被递了出来。 再然后,就又放到了李玉的手中。 李玉无奈。 只能又朝着白忘冬这边小跑了过去。 “但你做的事情让我很生气,所以我想教训你一下。” “事情”应该就是在说十二仙法的事吧。 “可你的言灵术对我没作用。” 白忘冬大笔一挥,又写完了一张,朝着李玉递了过去。 李玉抽嘴,李玉想哭,但李玉又不得不继续传递纸条。 “那是我没有认真。” “那你认真一个我看看?” “不行。” “为啥?” “你会死。” “我不信。” “是真的。” “那求死。” “……” “……” 看着这纸条上的两排省略号,李玉觉得自己像是个冤大头。 “得。” 白忘冬挥手,手中纸条之上火焰焚烧。 “那……入座?” 白忘冬不确定地问道。 主要是他不知道碧落天要不要下坐轿。 听到他这话,碧落天没有吱声,只是那两个壮汉抬着坐轿朝着旁边站了过去。 很好。 旁边的三个千户等的花都快谢了。 主要是那一波小纸条传的,让这院子里除了李玉的脚步声就什么声音都没有。 极其的无聊。 那这样的话,这院子里就有四个千户集齐了。 但看着白忘冬看着那碎掉的椅子瘪嘴的样子。 四个千户目光同时微闪。 莫不是还有人未到? 召集这么多的千户,白忘冬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就在白忘冬考虑要不要让人再去搬一把椅子的时候,轻盈的脚步声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这脚步声来的猝不及防,就连一直待在白忘冬身边的李玉都未曾有半点的发觉。 他瞳孔紧缩地看着来者。 这是一个一身男装的女子,这女子来到白忘冬身前的第一时间,就直接一把把白忘冬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的长相并不是特别的精致,只能算得上是有些秀丽。 她的右眼上面戴着一个单眼眼镜,脸庞极速靠近白忘冬。 然后咬着牙说道:“钱呢?” “还没到啊。” 白忘冬也不意外,摊了摊手。 “这不是等你回来共商大事呢嘛?” “还没和那女人谈呢吧?” “嗯哼。” 白忘冬撇了撇头。 “那就好,我来和她具体谈。” 女子松开白忘冬的领子,很贴心地给他整理了一下。 “我的那部分就不要了,我要换一个和虞家对话的机会。” “那可是好多钱的。” 白忘冬咂了咂嘴。 这说不要了就不要了,难不成还能让他勉为其难的接手吗? 天降横财? “你懂个屁。” 女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老娘手里有一堆的铺子,能借这个机会赚更多的钱。” 元宝儿。 十二千户中最大的财迷。 至此,人员到齐。 五位千户齐聚一堂。 这画面,可实属难见。 第207章 御令 这小小的院落当中,居然汇聚了北镇抚司的五位千户。 白忘冬蛮想把曾岳的牌位给端过来凑个数的,这样的话说出去那也是十二千户一半到场,显得多有面子啊。 “曾千户在京城不幸遇害,此事有损锦衣卫威严,北镇抚司上下人心惶惶。” 白忘冬满脸悲痛和担忧。 “诸位前辈能回来,白白我啊,一下子就安心了许多。” “呵。” 嗤笑声响起。 刘雯璐见到所有人把目光看向她,随即摆了摆手。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好玩的事情,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谈。” 她就差把“我就是来走个过场”这八个字写在脸上了。 “行了。” 这时候,元宝儿皱着眉头开口了。 “明人不说暗话,曾岳的事情大概是什么样,我们心里都有数,既然那边那个只会玩刀的傻子现在没拔刀砍你,那估摸着就是曾岳犯了禁忌。” “这样的话,他死了也是活该。” 元宝儿合上手中的纸扇,随即抬眉看向白忘冬。 “你今天找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直说就是了,不用在这里磨磨唧唧的,我的时间很珍贵。” 她的时间是能够和金钱划等号的。 就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本该赚到手的小钱钱在一点一点的不翼而飞。 玛德,说谁傻子呢? 谢无刀怒视着元宝儿。 不就是被这小崽子摆了一道,当了一回打手吗? 咋地了,谁这一辈子还没有个马失前蹄的时候。 再说了,人家是代镇抚使,他这属于是正常工作。 那北镇抚司内部的任务,能叫做打手吗? 谢无刀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盯着元宝儿,就像是头蠢蠢欲动的狼,想要咬下元宝儿身上的肉一样。 但元宝儿看都没看他。 反而是坐在谢无刀身旁的韩明嘴角挂着无奈的笑,伸手按住了谢无刀的手,朝着他投过去一个恳求的目光。 十二千户里唯一的老好人。 在这群刺头里面,这是唯一一个热衷奔忙于各个劝架现场的男人。 也是唯一一个和其他十一个千户都能够保持不错关系的人。 见到他拦住自己,谢无刀缓缓松开了握刀的手。 虽然他确实是想挑挑事找借口和其他的千户干上一场,试试他的刀锋,但元宝儿的话还是算了。 这娘们的仙法太怪了,不在他的名单之上。 台下的风谲云诡,白忘冬都看在眼里。 今天应邀前来的五个千户各自都有各自的缘由。 韩明和刘雯璐是碍于林昭月的面子,所以过来走个过场。 而元宝儿则是纯粹的和他有一笔生意要谈。 至于谢无刀,这货明显就是来挑事的。 这五个人里,唯一一个心甘情愿来赴约的居然是一上来就朝着他动手的碧落天。 唉~~~ 队伍不好带啊。 不过没关系。 反正白忘冬也没想着带队伍。 能办事就行。 “既然元千户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白忘冬从椅子上放下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的五人,淡淡说道。 “自今日起,京城戒严,北镇抚司上下全部都要动起来,这里面,也包括在座的各位。” 面对白忘冬的话,元宝儿皱了皱眉:“动起来要做什么?” “找人。” 白忘冬淡淡说道。 “找谁?” “逆贼。” “找到之后呢?” “什么傻逼问题。” 白忘冬满脸的嫌弃地看向了那突然插嘴的谢无刀。 “锦衣卫找到逆贼之后要做什么你个千户不知道?” “说到底,还是你做不到,要求着我们来做。” 谢无刀抱着肩膀冷笑一声。 “来,白副千户,你要是说一句求我的话,我肯定帮你。” 他至今对那句“太阳不会求人”的话耿耿于怀。 可白忘冬却是轻笑一声,随即表情瞬间严肃,他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手掌飞速划过腰间白玉,下一秒,一个金卷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而看到这金卷的第一时间,五个千户瞳孔瞬间紧缩。 金卷举起。 “众千户听令。” 哗啦。 五个千户同时单膝下跪。 就连坐在坐轿当中的碧落天也在第一时间跪倒,那坐轿被两个壮汉平平地给放在了地上,朝着那金卷的方向跪了过来。 “陛下御令。” 白忘冬举着金卷,冷冷说道。 “命北镇抚司彻查京中一切意图谋乱之逆贼。” “此令为陛下亲下,整个北镇抚司上下全体接令,令出,则为北镇抚司第一要务,全体奉行,不得有误。” “是!” 齐喝声一同响起。 锦衣卫本就是天子亲军。 在锦衣卫当中,一般的任务由锦衣卫内部下达就可,而重要一些的任务,则需要镇抚使发布调令。 白忘冬手中的金卷,说到底其实就是由罗睺书写发布,皇帝亲自盖章的一份调令。 这御印一盖,就意味着这个任务将会成为北镇抚司当下最为首要的任务。 这才是罗睺给予白忘冬最明确的任务。 清理京城计划是白忘冬和罗睺的心照不宣。 但钓出逆党,将此次刺驾的事情给遏制在摇篮当中,才是最为明确的任务。 这件事关乎到皇帝的安危。 建文逆党,妖族余孽,还有海灵族方面。 才是此次御驾离京最重要的目标。 为此,整个北镇抚司都得动起来。 之前不动是因为不到时候。 而此时此刻,京城局面发酵到了这样的境地…… 时机已至! 白忘冬盛典的第二阶段也到了最佳的开启时刻。 蓝葵能躲,那是因为这京城的水够暗够深。 但,此刻这潭水已经被他搅浑。 局面已然被把持在了他的手中。 他不管蓝葵是有什么计划,又是在等什么时机,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 未来视? 雷霆之下,她又能看到哪一步呢。 “李玉。” “属下在。” 李玉跪倒,恭敬开口。 “故事该开启下一个篇章了。” 白忘冬弯下腰,看着他勾起了嘴角,目光灼灼犹如冷焰、 “合成十二仙法的药引,该让这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属下遵命。” 锦衣卫再加上这全京城野心勃勃的人。 黑夜和白天交汇。 暗潮和锦衣同行。 这么大的阵仗,白忘冬不相信还找不到蓝葵的踪影。 既然她不愿意来牵自己的手,那他就去主动去寻她。 这场舞,蓝葵就算是哭着也要跟他跳完。 第208章 停不下来的局面 京城的风向变了。 这是感知敏锐的人第一时间就发现的事情。 锦衣卫似乎躁动了起来。 原本在十二仙法这个故事当中,锦衣卫是被动防守的那个角色。 十二千户手中握有十二仙法,而想要夺取仙法的人就在这场攻伐战中占据了主动权。 一方是有所求,需要主动出击。 一方被逼无奈,只能被动防御。 这是两方阵营最开始的定位。 这么多天下来,随着一场场攻防战的消息传开,这群瞄上了十二仙法的人心头燃起的那团火非但没有被浇灭,反而是愈烧愈烈。 贪欲会让人变得愚蠢。 想要从十二千户的手中夺取仙法,这未尝不是一场赌博。 赌博的人一旦上了头,那就容易被冲昏了头脑。 而就在这一次次的失败之后。 原本只能被动防守的锦衣卫突然躁动,这很容易就引起了这群人的注意。 再然后,就传来了锦衣卫将海灵族使团给包围起来的消息。 海灵族使团入京这不是一件默默无闻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这段时间海灵族会送上公主同皇室和亲。 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锦衣卫这么做,就不怕引起外交事故吗? 众所周知,京城没有秘密。 因为会被传扬开来的事情不叫秘密。 很快,耳目通明的人就探查到了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海灵族的公主居然失踪了! 而失踪的原因居然是因为…… “海灵族皇室的心脏,就是合成十二仙法的药引。” 京城云雾楼内,中年男人看着手中的情报,皱起了眉头。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啊?” “据说,十二仙法本就是神灵赐法,而海灵族的那位神灵祖宗就是这十二仙法的创造者之一,用他子孙的心脏为药材,自然可以将十二仙法重新合成,将那部无敌仙法重现于世。”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穿着精致宫装的女子,她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这杯中的茶水,笑着说道。 “现在外面还有人传,这梦清公主被送到京城来,本就是作为药引来让这十二仙法重归于一的,现在突然失踪,整个大明,乃至皇家都为之震怒。” “除了这些,还有吗?” 那中年男人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当然有。” 女子饶有兴趣地开口说道。 “据说锦衣卫已经私底下放出话来,只要有人能带着这药引回来,那锦衣卫愿意与之同享无敌仙法上的内容。” 中年男人眸光一闪:“所从者?” “云集。” 年轻女子笑的更开心了。 “这趟京城没有白来,至少免费看了这么一场大戏。” “身在局外方能看的清楚。”中年男人把手中的情报给丢到桌子上,感慨说道。“现在来看,这场戏很有可能就是锦衣卫自己一手做出来的,而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剑指这位海灵族的梦清公主。” “锦衣卫的年轻人里出了个了不得的人。” 就和中年男人说的一样,身在局外才能看的明白。 而身处在局中的人此刻恐怕已经被欲望蒙蔽住了双眼。 从一开始十二仙法这个消息透露出来的时候,这个局就已经成了。 玄冥老人的临终遗言是敲响这场大戏的锣,再然后,十二仙法的消息不胫而走,燃起了不少人心中的欲望。 之后各种各样的消息传开,这些消息在顺应那些观望者的想法的前提下,做到了很好的引导效果。 之后,“被迫”醉酒证实这件事真实性的上一辈老人,将千毒门门主挂在天幕之上展现十二千户之强大的谢无刀,再加上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各样十二千户遇袭,然后被斩杀的传闻。 这样的消息量来的如此庞大,让这群人非但没有因此产生退避之心,反而是让他们有了一个“无数人在为之前仆后继”的印象。 “法不责众”所相对的就是“浑水摸鱼”。 人越多,反而越会让人觉得,万一自己能走得了那个狗屎运呢。 又或是让他们觉得,其他人都可以为什么自己不行,又说是,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自己不一定就做不到。 浑水摸鱼,黄雀在后,渔翁得利……天命之子。 在这一步步的催化和引导之下,人心中的欲望被无限放大。 导致身在局中的人陷的越来越深。 这就是一场数万人一同进行的赌博。 人越多,气氛越火热,也会越来越上头。 而就在这气氛发酵到顶点之后,在所有人屡屡碰壁,意识到想要从十二千户的手中夺取到那十二仙法有多难的时候。 突然,一条相对更加轻松的成功之路摆在了他们的眼前。 究竟是从锦衣卫的手中夺食难度更高,还是抓到一个海灵族公主的难度更高? 用那最关键的药引,去换一场合作。 从对手变成盟友。 从敌对变成合作。 阻力变成了推力,让人看不到希望的前方突然又出现了新的光。 这样一来,那群为了“无敌仙法”红了眼睛的人都会为之疯狂。 此刻,大势已成。 天下可用。 整个京城现如今无论是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人,还是走在光里的人,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在这等数重天罗地网之下。 无论是谁,都难以逃脱。 “这位梦清公主倒是好大的面子,值得有人用这么大的阵仗去找她。” 女子突然开口说道。 “四叔,你觉着,这个人的身上有什么?” “也许,什么都没有。” 被她叫做四叔的人果断地摇了摇头。 “这件事你不要想着参与,这潭水太过于深,陷进去了很有可能会被淹死。” “放心,我有分寸。” 女子噙着笑,那精致的俏脸之上带上了柔美的笑容。 但…… “希望你真的有分寸吧。” 四叔皱了皱眉。 他都不知道这个侄女为什么没跟船,独自一人提前来了京城。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之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隐隐约约觉得,也许梦清公主,还不是锦衣卫的最终目标。” 这摊子铺的这么大,难道就只是为了一个梦清公主? 他有点觉得不真实。 “或许吧。” 女子附和道。 可就在他们话还没说完的时候。 “咚咚咚。” 房间外面突然就传来的敲门声。 两人的表情瞬间严肃,朝着门口看去。 这个时候应该来找他们的人,可不会敲门。 第209章 合作关系 咚咚咚。 这个时候应该来找他们的人可不会敲门。 四叔目光一闪,轻轻摆手。 嗡—— 一道道身影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这房间当中,以最快最安静的脚步聚集到了门前,蓄势待发。 而就在这个时候。 女子反而站起了身,径直朝着那门前走去。 “倾妍。” 四叔见状连忙开口叫道。 可那女子却充耳不闻,直接来到了那门前将门缓缓拉开。 下一秒,门前的景象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门外一个人都没有,只是那地上放着一封书信。 女子弯腰把那封书信给捡了起来,紧接着,就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它拆开。 四叔站起身来,朝着女子这边走了过来,同时好奇地朝着女子手中的书信看了过去。 “倾妍,这是谁的信?” 被叫做“倾妍”的女子将那封信草草地看了几眼之后,就把它收回到了袖子当中,随即将视线投向了四叔,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我说这是别人给我的情书四叔您信吗?” “要找理由你也要认真点。” 四叔闻言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这封信是给你的对吗?” “对。” 黄倾妍点了点头。 这点没必要瞒着四叔。 “你能处理好吗?” 四叔也没有去问信上的内容。 他大哥的闺女他了解,和他大哥是一个样,要是她不想说的话,你就算是把她打死也问不出来半个字。 “放心,我可以的。” 黄倾妍点点头,笑靥如花。 四叔听到这话,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估计也就只能问出这么多了。 不过看黄倾妍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丫头这趟押船,没有跟船走,而是提前来了京城,恐怕就是为了眼前这件事吧。 “注意安全。” 四叔多余地提醒了一起。 随即可能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开口说道。 “四叔在京城里的人,你都可以调用。” “我明白了四叔。” 黄倾妍连连点头。 “你就放心吧,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就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 “现在能谈谈看我们的交易了吧?” 有圣上御令在,这场原本显得不正式的千户齐聚也就突然正式了起来。 白忘冬给其他几个千户下了待命的命令之后就散会了。 这前后草率的对比,看起来就像是这小子为了显摆一下手中的御令特地把他们叫过来的一样。 不过,其他人能走,元宝儿是万万不会走的。 她跟着白忘冬进了屋子里面,看了白忘冬那干瘪的右臂一眼,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已经出现了好多种猜测。 不过这些猜测和她现在要谈的事情没关系。 她就想知道…… “虞家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 “虞家能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我不知道。” “虞家找你来办这件事,有没有存着别的目的?”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元宝儿不爽地看着他。 这一问三不知的,老娘要你有什么用。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商业谈判就是战场,她要是两眼一摸黑的就找上门去,那不是要被人吊着锤吗? “你要搞清楚一点。” 白忘冬靠在椅背上,很嚣张的翘着腿。 “在这场生意里,你和我也不是站在一边的。” 一个扛锅的而已,哪来的这么大的自信在这里叫嚣。 一点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地位。 看着他这么嚣张的样子,元宝儿一头黑线:“你知不知道,我这是打算在为我们的利益考虑,‘我们’,是‘我们’啊。” “我不用你考虑,我觉着虞夫人开的价已经够合适了。” 白忘冬耸肩。 “我又不是你,手下有一堆铺子,我就吃个买东西的钱就可以了。” “……” 元宝儿皱眉。 她看着白忘冬,突然觉得,也许真正谈判的对象不是那鬼市的虞夫人,而是面前的这个人。 “你想怎么做?” 这是笔收益相当可观的生意,她不想放弃。 虞夫人这个人她之前卖东西的时候也有过交往,可后来她开了自己的铺子,这交往就没那么频繁了,到了后面,她的生意做的还算是比较成功,这下子就和虞夫人彻底断了联系。 主要是没有了交易的关系,两人就等于是没关系。 虞家势大,元宝儿这些年生意扩张动了鬼市的心思,本来是想要和虞家这个鬼市的无冕之王相谈一下合作的事情的。 可虞家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不打算让她插手鬼市的生意。 眼前这个机会是一个绝绝好的机会,她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 为此,即便是给白忘冬让一些利,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白忘冬也就不客气了。 “我要你名下的紫水楼。” “不可能!” 元宝儿一下子就把手中的纸扇给合住拍在了桌子上。 “你在想屁吃呢?” 紫水楼的价值可不低,白给了这货,就为了一出现在情况还不明朗的生意? 绝不可能! “我不想和你搞什么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那一套,我的时间很宝贵,你直接说你的底价就好。” 元宝儿这人谈生意的方式和旁人从来不一样。 风风火火,总是很着急是她的特色。 不过…… “我没和你搞什么讨价还价那一套。” 白忘冬很认真地和他对视在一起。 “我就要紫水楼。” “那这生意没法谈了,你找别人帮你去吧。” 元宝儿果断打算放弃。 “可我如果说,虞夫人对黄家行船里的那样东西极为看重呢?” 狗东西,你不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现在又肯说了? “紫水楼不行,若是你想要一处产业的话,我可以把青蜂馆给你。” “我就要紫水楼。” 白忘冬开口道。 “而且我能保证,你如果和虞夫人谈条件的话,九成九能提一些过分一点的要求。” “例如呢?” “例如,你想要在鬼市藏一些人。” 元宝儿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了起来。 她看着白忘冬,目光晦暗不明。 “你知道的事情,似乎有些太多了。” “谁让我现在的权限大的很,况且又有喜欢徜徉在书海当中的爱好呢?” 白忘冬摊手,淡淡说道。 元宝儿目光微闪,深吸一口气。 这次,她没有犹豫。 “成交。” “合作愉快。” 关系达成。 第210章 谋划 白忘冬不知道元宝儿和虞夫人见了面以后聊了什么,反正元宝儿应该是得偿所愿了。 就如白忘冬之前所言,虞家对这件事的迫切程度很高。 虽然鬼市虞家的势力不弱,但黄家行船更不是什么小卡拉咪。 如果虞家想要在尽量不招惹到黄家行船的前提下把东西拿到手,那就必须要依托别人。 虞家不在乎报酬的价格会不会虚高,他们只关心所托付之人能不能完成这件事。 目前而言,在虞家列出来的名单之上,白忘冬这个代镇抚使的可靠度是最高的。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白忘冬就可以漫天要价了。 如果白忘冬所要的报酬,让虞家觉得还不如和黄家行船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来的划算,那这场交易也就算是崩了。 而且,白忘冬也不信虞家没有备选的方案。 只不过在现如今的大势所趋之下,选择他会更加合适罢了。 谈生意是门技术活。 白忘冬真的挺佩服元宝儿能够在那般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之下,还能够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其中的取舍和分寸,很难有人能够把握的那么完美。 总而言之,在这场交易当中,白忘冬一手吃两家,从虞夫人手里能拿到事先谈好的价码,又能够从元宝儿手中把他早就惦记上的紫水楼给拿到手。 而元宝儿则是获得了虞夫人的承诺,有了一个将自己的生意做到鬼市里的机会。 至于虞夫人,最后她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一波交易属于是三赢。 但前提是…… 要拿到东西才行。 拿不到东西,交不了差,那什么都是白谈。 “你既然选定我来插手,就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对吗?” 元宝儿一边拨着算盘,一边对白忘冬说道。 她真的很忙,就两人相处的这么短暂的时间内,除了之前开会的时候,白忘冬就没见到过元宝儿有休息过。 谈生意,算账,制定计划。 真的是将自己的所有时间都给利用了起来,根本没有半点停歇的时候,属实是劳模。 只不过这个劳模不是针对锦衣卫这本职工作的就是了。 “黄家行船每一次停靠所装载的货物名单都是固定的。” 白忘冬一边喝着汤药一边说道。 “这份名单会在行船停靠京城的五天前制定好,然后名单上的商家会提前将货物送至码头,等待着行船的到来,而不在名单上的商家,无论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不会被行船接纳。”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 元宝儿将手从算盘上拿开,闭着眼睛稍稍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黄家行船在这方面的规矩遵守得极为严谨,如果不在名单之上的话,无论付出再大的代价都不会被接纳上船。” 一场非法交易,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牟利多少还是在其次,最为重要的绝对是安全性和保密性。 上了黄家行船的人都是身处在同一张非法利益关系网当中的,无论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还是为了牟取到的利益,嘴都会特别的严。 再加上黄家会对这些人的身份进行极为严苛的审查,这样一来的话,这群人的安全性就有了保证。 而黄家行船当中甚至还有如纪纲、汉王这样在大明朝堂上位高权重之人的参与。 有这些人的保驾护航,可保黄家行船高枕无忧。 说这么多,其实就只是为了说明一件事。 白忘冬若是想要登船,此事极为困难。 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方法总比困难多。 “青江茶铺的老板江水流是一个掮客。” 白忘冬放下勺子,开口说道。 “而且是一个极得黄家信任的掮客,而这里面是有问题的。” “你是说,这个江水流本身的身份就不对劲?”元宝儿听到白忘冬的话之后,第一时间脑海当中就出现了答案。 “一个掮客,无论他的业务水平再高,也不可能让黄家行船这样的非法利益团体如此的信任。”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沓的纸,放在了桌子上,朝着元宝儿推了过去。 元宝儿并没有打开这些情报。 这对她来说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只要知道白忘冬得出的结论来说就够了。 “我怀疑,他是本身就和黄家行船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白忘冬直接开口说道,目光微闪。 “从这些他过往接手过的生意来看,此人搭桥的商家,都和黄家行船成功建立起了联系,这种战果若不是黄家放在外面的暗线,那就是此人与黄家之间的关系极为亲密。” “所以,我就让李玉稍微深入调查了一下。” “如何?” 元宝儿开口问道。 “你看看这个人。” 白忘冬从那沓情报当中精准地抽出来一张,放到了元宝儿的面前。 元宝儿看着上面的内容,眼皮微动。 “刘琼玉?” “这人,是江水流的妻子。” 白忘冬点了点“刘琼玉”的名字。 “这个人的来历有些不太正常,也不能说是不正常,只能说是在某些方面的履历上,痕迹表现得太过于明显,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女人之前很大可能会姓‘黄’。” 元宝儿将这份档案拿起来看了几秒,随即黛眉微皱。 如果白忘冬不指出来的话,这份档案看起来确实是没什么问题的,可现在经由白忘冬这么一说,再看上去的话,就明显可以看出来些许的别扭。 但这种别扭只是一种感觉,若是你顺着这份档案去推的话,还是看不出来半点逻辑出错的问题。 从逻辑上而言,这份档案无懈可击。 而从感觉上来说,这份档案有一种极为隐晦的异常。 能如此精准的看出来这样不易察觉到的异常…… 元宝儿对白忘冬的评价在心里又默默地加高了一些。 不过,现在在说的是…… “也就是说,你怀疑这个江水流其实是黄家的女婿?” “十有八九。” “可即便是知道了这一点,你又能做什么呢?” 元宝儿沉吟几秒,开口说道。 “黄家可不会派一个软骨头来做京城的暗线。” 想要靠威逼利诱这一套来让江水流就范可不容易。 至少在短时间内,很难做到。 “所以成事的关键,还是她。” “刘琼玉。” 第211章 敲定 “刘琼玉。” 元宝儿低头看着这个名字。 “你是想从她来入手?” “她会是关键。” “怎么搞?” “你觉得,一个能让黄家的小姐改姓来到京城,成为一个掮客的妻子的原因会是什么?” “家族使命,亦或者是男女之情。” 元宝儿第一时间就给出了答案。 “我比较倾向于后者。” 白忘冬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第一点的话,那现如今青江茶铺的主事人就不会是江水流,而是刘琼玉了。 当然,也不排除江水流是刘琼玉傀儡的可能性。 只不过按照刘琼玉的日常行动轨迹来看,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真的是因为男女之情,那就说明至少刘琼玉对江水流的感情很深。” “所以……” 元宝儿从那堆情报当中拿出来一份,放在了桌子上。 “你是要拿这个做文章了对吗?” 这是记录江水流行动轨迹的情报。 上面能够和刘琼玉联系起来的事情,其实就一个。 江水流在紫情阁中,养着一个姑娘,算是他的外室。 而这件事,刘琼玉并不知道。 或者说,江水流根本就不敢让刘琼玉知道。 从这个细节上来看,也能看得出来在江水流和刘琼玉的关系中,刘琼玉是比较尊贵的一方。 江水流的身份,恐怕是类似于赘婿一类的。 只不过这个赘婿有些能力,所以被委以了重任。 但归根结底,如黄家这样的大家族最不缺的就是能力中上的人,江水流有能力,但这份能力并不足以让他在黄家抬头挺胸。 他能有今日这般成就,最重要的因素还是要依托于他的这段婚姻关系。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敢让刘琼玉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这件事。 “我收回之前所说的‘威逼利诱行不通’这句话。” 元宝儿果断的撤回了之前的一个判断。 一般的威逼利诱可能真的行不通,但这种关系到江水流未来的事情,江水流不可能不认真对待。 如果靠着这个的话,确实是有很大可能让江水流不得不松口那么一次。 但这就要看自己这边要如何说了。 这个条件是需要让江水流觉得能够勉强接受的程度的。 而这方面,她很擅长。 想到这里,元宝儿思绪飞转,很快一个大致的方案就从她的脑海当中蹦出。 “搞掉一个此次黄家行船名单上的商人,然后再找江水流商谈,让他牵线搭桥,顶替掉这个商人的名额,这样一来的话,就能够有上船的资格了。” 白忘冬打了个响指,眯着眼睛看向元宝儿:“英雄所见略同。” 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这想法过于潦草。” 元宝儿推了推自己鼻梁上戴着的单眼眼镜。 “必须要细化一些才行。” “刘琼玉的身边需要安排一个我们的人,不需要太亲近,只需要能说得上话,让江水流隐隐约约有些印象,然后还能让刘琼玉相信他的人。” “有这种交际能力的人,你手上有吗?” “有。” 白忘冬点头。 “文妍。” “文妍?” 元宝儿微微一愣。 “你是说,曾岳身边的那个试百户?” 白忘冬点点头。 好吧。 如果是她的话,元宝儿承认她的能力。 毕竟一个能把曾岳耍的团团转的人,还真的挺适合忽悠人。 “那黄家行船商人的名单?” “我也安排人去查了。” 白忘冬开口道。 “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动手的人。” “荀九。” “和江水流洽谈的人。” “李玉。” “上船的人。” “我。” 看来白忘冬一早就想好了这个方案。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元宝儿黛眉微皱,开口问道。 她可不相信白忘冬是个散财童子,想让她什么都不干就捞得那么大的好处。 “顶锅啊。” “……哈?” 你可真够直言不讳的。 “我顶什么锅?” 元宝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我就算是能上船,那也不会有找东西的时间。” 白忘冬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当然是需要有人在外面给我创造机会了。” 他需要时间来独自在行船之上寻找目标物品。 而这个时间,需要有人在外面制造一些混乱。 这个人,非元宝儿莫属。 “……” 元宝儿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试探地开了口。 “你先说说,要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 白忘冬摊摊手。 “在我进入黄家行船的那一刻,你要带人把黄家行船给围了,原因很简单,就是怀疑这船上有海灵族公主的下落。” 还真是纯顶锅啊。 “为什么找我?” 元宝儿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只是带人围船的话,你手下的荀九就能做到。” 锦衣卫围船,又有多少人敢说个“不”字呢。 尤其是现如今全京城上下都在找海灵族公主的下落,锦衣卫就算是比平常那跋扈劲更跋扈一些,那也很正常啊。 “因为……” 白忘冬目光飘忽一瞬。 “我觉得锦衣卫内部会有高层来施压。” 元宝儿闻言微微一愣。 锦衣卫高层会施压? 高层,多高的层算是高层? 若是赵曦这样有名无实的指挥使,白忘冬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或者说,现如今整个锦衣卫能让白忘冬担心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个吧? “你是说……纪纲?” “咳咳,大概。” 白忘冬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只能说来自锦衣卫内部最大的压力会是纪纲,但跳出锦衣卫多看看的话,你会发现,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所以我才需要一个千户来抗压。” “若是纪纲的话……” 元宝儿思虑了几秒后,直接开口。 “我能顶得住。” 北镇抚司的千户不是南镇抚司的镇抚使能管的了的。 而且,怎么说呢。 元宝儿和南镇抚司吧,之间多多少少还有些嫌隙。 之前她开店的时候,就被南镇抚司找由头给审查了。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这么多年了,她元宝儿可记得清楚着呢。 怼纪纲,她是好手。 “那就好,那就好。” 白忘冬满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选你准没错。” 有的时候,信息差,真的能够产生美。 计划落定。 那这件事,也就事不宜迟了。 毕竟,距离黄家行船靠岸,只剩下了仅仅三天。 第212章 计成 计划几乎是在一个有条不紊的情况下进行的。 无论是李玉,荀九,文妍,亦或是安岐文,都表现的很好。 整个计划进行的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在按照白忘冬和元宝儿事先商量好的一切稳稳当当的进行。 安岐文找到了人贩子商人。 荀九很干脆利落地砍了他们的脑袋,没有被发现是锦衣卫所为。 文妍则是按照白忘冬的指示,潜到了刘琼玉的身边,作为一个威慑江水流的角色存在。 在文妍的杰出表现之下,李玉的谈判进行的也很有效果。 果然,李玉除了战力不行,其他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涉猎了一些。 虽然在这交涉,商谈的方面,李玉的水平没有元宝儿那般的出神入化,但也算是到了优秀分的程度。 贤内助啊~~ 总而言之,江水流这里并不是一个难关。 从白忘冬看到关于江水流的大部分资料的时候,这个人的一切就已经全部都被他掌握在了手中。 江水流的选择只会有一个。 就这样。 白忘冬很成功的成为了那个填补人贩子空缺的人。 而既然黄家行船的货物选择是固定的,那顶替掉人贩子空缺的白忘冬自然而然就必须要提供人口贩卖的生意。 不过…… 很显然,他有这个“货源”。 “那就拜托陈老板了。” 黄家的负责人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态度和蔼地和白忘冬敲定了临时的合同。 白忘冬问了他的名字,这中年男人没有告诉他,只是同他说:“你可以唤我黄四。” 黄四爷。 就是现如今黄家行船在京城的总负责人。 最开始的时候,在鬼市里被白忘冬送去超生的那个大善人叫做“黄岭”,他只能算是一个小负责人。 包括那一晚,流火帮二当家叶苍鹰接头的那个黄老板,那也是黄家行船的一个小负责人。 没想到,今时今日能够见到黄家行船的总负责人。 这还真的是让白忘冬意想不到的事情。 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白忘冬下意识就眯起了眼睛。 “怎么了?陈老板?” 被他这么盯着,黄四微微一愣。 白忘冬没说什么,就是笑了笑,然后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没想到今日能见到黄四老板真容。” “嗨。” 黄四态度随和地摆了摆手。 “陈老板能选择我们黄家行船,黄四本来就已然受宠若惊,亲自前来也是害怕手下人的礼数不够,毕竟……” 他看了一眼白忘冬,淡淡道。 “能这么果断的将原先的闻老板给处理掉,陈老板是有大手段的。” 眼看距离这一次黄家行船靠岸只剩下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负责人口贩卖生意的人闻自成却突然暴毙身亡。 紧接着,自家那个妹夫就把这人的名字推给了自己。 这前后若是没有关联的话,他黄四的名字以后都倒过来写。 不过,黄四并没有想要责怪白忘冬的意思。 对于黄家行船而言,能提供货物的商人无论是谁,只要没问题的话,都是可以的。 至于这其中用了什么手段。 是占据,还是吞并,亦或是杀与被杀,这些都无所谓。 反正,他只需要保证货物的质量就行。 而眼前这位陈老板的货,勉强够格。 “让黄四老板看笑话了。” 白忘冬倒也不意外,他抱了抱拳,开口说道。 “实在是我听闻贵宝船的名声许久,实在是急切想要和贵宝船搭上微末关系,这才出此下策,还请四老板见谅。” “好说好说。” 黄四笑着说道。 “如果真的要见谅的话,那不如请陈老板摘下面具来,面对面说话,可能会更加好一些。” “不是陈某非要戴着这个面具。” 白忘冬感慨地说道。 “实在是面具之下是张被毁掉的脸,戴着面具,也是为了照顾在下心中的那点自卑。” 开什么玩笑,露脸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的悬赏在鬼市是热闹过好长一段时间的,这要是不戴个面具就跑出来和别人谈生意,恐怕会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然后动手。 至少在京城,他是当过一段时间的顶流的。 就算是有那么几个对他时时刻刻关注,想要和他的脖子来一个亲密接触的粉丝在,那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白忘冬,出名过! “原来如此。” 黄四连连惊奇点头。 “陈老板能将自己的自卑如此清晰的讲出来,倒是个真人。” “黄老板谬赞了。” 白忘冬连忙露笑。 这两人,一人一句,你来我往,谈天说地。 重要的事情是一个字都没露,就是在说一堆废话到不能再废话的废话。 这才是纯纯的浪费时间。 这要是元宝儿来了,恐怕不是早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但白忘冬很显然,还是有事要办的。 他对黄家行船这一次的掌舵者提前来京这件事分外感兴趣。 或者说,他对现如今京城所有的变数都很感兴趣。 只不过,云雾楼里面住着的貌似只有一个黄四,并没有其他人在了。 黄四是黄家行船在京城的总负责人,而且这个总负责人的位置已经坐了不短的时间,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是这一次的掌舵人。 那这个神秘的掌舵人,现在在哪里呢? 他提前来京城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白忘冬并没有问出口,这要是问出口了,黄四绝对就不会是现如今这个和和气气的样子了。 两人的闲谈一直在继续。 白忘冬是为了查探那个黄家的掌舵人的消息。 而黄四估摸着是想对白忘冬进行一个更为深入的了解。 江水流推荐上来的人他能够放心,但毕竟不是自己检查过的人,还是要留个心眼才行。 “那便合作愉快。” 就在闲谈结束的这个时候。 两个人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就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 随即,白忘冬就离开了云雾楼。 而黄四那平和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冰冷了下来。 紧接着,自那厅堂后面,一道倩影缓缓走出。 “他为了我来?” 黄倾妍皱着眉头开口道。 “倒也不是。” 黄四摇摇头。 “他更迫切的还是要将手中的货物脱手。” “现在与其关心他为了什么而来,还不如想想,这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他的第一直觉,就是他们的身边出了内鬼。 又或者…… 黄四看向了黄倾妍。 那封信…… 同一时间。 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趴在窗户边上朝着里面悄悄咪咪地看去。 而在距离云雾楼不远处的小巷,白忘冬靠在墙上,张着鎏金色的眼眸,目光微闪。 这个女子…… 就是此次的行船掌舵人? 第213章 擒龙 这个年轻女人,就是这一次黄家行船的掌舵人? 白忘冬透过三途鸦的视线朝着黄四的房间里面看去,目光在这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上扫过。 但下一秒,白忘冬就看到这女人身体一僵,朝着他这边扭过头来。 “怎么了倾妍?” 黄四见自家侄女话说到一半就突然扭过头朝着窗户那边看了过去,随即第一时间就顺着她的视线一同看向了那窗户。 但他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这才疑惑开口,朝黄倾妍问道。 “无事。” 黄倾妍看着那再正常不过的窗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许是我敏感了。” 她刚才明明察觉到了一股极为隐晦的视线,可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找到呢? 真的是感觉错了? …… 云雾楼外,白忘冬手掌一托,三途鸦在他的掌心当中出现。 “倒是好敏锐的感知力。” 据说黄家行船的掌舵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叫“黄倾妍”的女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提前到京的掌舵人。 不光是因为那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不俗的实力。 还是因为这人的作派和身份。 一个能够和黄四态度如此随意,且需要在外人到场的时候躲起来的人。 综合掌舵人提前到京的消息来看,基本上可以把这人的身份给锤死了。 想到这里,雪幽兰在他的身旁闪现出现。 紧接着,一个冰雕就在她双掌中间缓缓成型。 白忘冬手掌一勾,一只鸽子从空中飞速落下。 这个时候,雪幽兰手中的冰雕也已然完全成型,这是一个人形冰雕,它的面庞与刚才白忘冬窥探到的黄倾妍别无二致。 白忘冬将那冰雕拿在手中,捆绑在了鸽子的腿上。 虽然冰雕的重量不轻,但锦衣卫的鸽子都是受过专业的训练的,这点重量对它们而言并没有达到难以负荷的程度。 鸽子展翅而飞,朝着北镇抚司的方向飞去。 他得让李玉派人盯紧这个人。 以现如今京城的局势,各方势力哪怕有半点的异动都要盯得死死的才行。 即便他们所行之事和锦衣卫并不冲突。 只不过,在这种时候突然提前来京…… 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当真会是个巧合? 他从不相信巧合。 …… 广袤的丛林。 谢阴朝着树林的深处不断的深入。 这里真的很美,美的就像是不存在于这世间的美一样。 与世隔绝。 安静异常。 走了这么久,谢阴就没有再遇到过除了那条小白龙之外任何的一个生灵。 他抬起右手,灵力在掌心汇聚。 他的体质对生灵的感知力很强,只要周围有气血涌动,他基本上都能够察觉得到。 但现在走了这么一圈之后,真的是再也没有发现有其他活物的存在。 “白龙魂……” 想到这里,谢阴小声喃喃道。 身为燕王旧臣,谢阴自然对当初姚广孝手撕白龙魂后,白龙魂残缺这件事十分的了解。 现如今在这建文留下的秘境当中遇到了一条白龙,这前后关系,实在是容不得他不多想。 不过,这森林他已然绕满了一大圈。 可却仍旧没有探寻到半点白龙魂的踪迹,看来想要查探清楚建文到底往这里藏了什么,还是得去问问那头脾气暴躁的小白龙。 想到这里,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天幕。 着重是看了一眼那依旧在和血色荆棘搏斗的白色光影。 这小孩还真是够有活力的,这都缠斗了这么长时间,完全不见半点的疲态。 神兽的精力当真是够充沛。 谢阴的身形在原地缓缓扭曲,消失在了原地。 而另一边,按照谢阴的吩咐,在吃饱了之后就把鸽子给放出的胡为此刻感受着那实实在在的饱腹感一阵心安。 他盘腿坐在地上,满脸无聊地看着那小白龙和谢阴留下来的血色荆棘厮杀。 看的出来,谢阴并不想下杀手,那血色荆棘打在小白龙身上的时候都是精准地避开了要害。 而且,他能看得出来,那一根根血色荆棘之上,是有着极为强悍的吸食能力的。 可这荆棘每一次刺入到小白龙体内的时候,就只是浅浅的吞上他一些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气血之后就会在第一时间拔出,然后继续和它缠斗。 也是托了小白龙的福,这血色荆棘才能够在脱离谢阴控制之后,维持住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消散掉。 不过,就看目前这情况。 胡为明显看得出来,谢阴就是陪着这条白龙玩。 “要我说,直接把这丫的给砸下来,对着那颗鹿角头狠狠扇上两巴掌,这虎比孩子指定哭的稀里哗啦,啥都给撂了。” 而就在他这话刚说完不到两秒的时间,那漫天的血色荆棘的攻势突然就变得凌厉了起来。 咔吧。 荆棘一层又一层地裹在了白龙的身上。 “吼——” 白龙拼了命的挣扎咆哮。 那龙息就像是不要钱的一样,朝着那四周冲上来的血色荆棘喷了上去。 荆棘被直接轰碎,可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那血色荆棘就再度重凝,朝着那小白龙猛攻了过去。 荆棘上的尖刺刺入到了白龙的龙鳞当中,发出刀剑碰撞的刺耳声。 小白龙剧烈的挣扎,那龙鳞和尖刺不停地摩擦,溅起了一连串的火星。 可是,随着小白龙的挣扎,血色荆棘裹得是越来越紧。 它越动,血色荆棘就越收缩,而越收缩,小白龙痛苦的吼声就越发的震耳欲聋。 胡为捂着耳朵,龇牙看着那小白龙的样子,一阵心悸。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谢阴真正意义上的动手。 这血色的荆棘也不知道是什么仙法,居然能够如此的可怕。 小白龙的气血在不断地流失,它的体力也在不停地消散。 只是片刻的时间,原本生龙活虎的小白龙就已经停止了动作,一动都不动地被裹在了荆棘当中。 完全压制。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谢阴的身影突然就从胡为的身边浮现而出。 见到他,胡为第一时间从地上站起,满脸的恭敬。 这不恭敬不行啊,他刚才稍微盘算了一下,若是他面对这一大群的血色荆棘,恐怕最后的结果和这小白龙也差不了多少。 不愧是镇抚使的御用千户,这份实力太他娘的可怕了。 谢阴出现之后,并没有去管这货的头脑风暴,而是手掌一招,控制着那血色荆棘将捆绑着的小白龙给拉了下来。 对准那颗被重重裹着,只露出眼睛的龙头,谢阴淡淡开口。 “谈谈吧。” 第214章 眸 “谈谈吧。” 谢阴很和善地开口道。 这和善的表情,再配合上谢阴那张秀气的脸庞,让他现如今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邻家的暖心哥哥一样。 但很显然,小白龙并不吃这一套。 或者说,也许在龙眼的世界里,谢阴并不符合它的审美。 总之,面对谢阴这温和的态度,小白龙冷哼一声。 “嘿!” 胡为一下子就炸了,撸起袖子就要朝着小白龙冲过去。 “老子给你脸了。” 他现在就想把这倒霉孩子抽筋扒皮,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世道的残酷。 谢阴平淡地抬起手来将他拦住。 面对谢阴的阻拦,胡为很从心地就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能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我是很有诚意地想要与你谈一谈的,但……” 谢阴说着指了指胡为。 “你也能看得出来,我的同伴和我的意见相左。” 听到谢阴这话,胡为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抹狞笑。 他眼中带着血光朝着小白龙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白龙立马冷哼一声,但那眼眸当中确确实实是有了微不可察的波动。 “我们在这里已经耗了太多的时间,若是再一无所获,出去以后,我和他是要受到责罚的。” 捕捉到小白龙那一闪而逝的目光波动,谢阴接着说道。 “若是你再避而不谈,我也拦不住他了,到时候他会做什么,我也说不好。” 谢阴表情露出了几抹担忧。 “哼。” 这次轮到胡为冷哼了。 他抢在小白龙的前面,直接把这冷哼权给抢了过来。 像是对谢阴的话有所不瞒一样,他瞥了一眼谢阴,然后就又带着那般嗜血的目光看向了小白龙的方向。 他的视线在小白龙的身上缓缓扫视着。 那样子,就像是在想第一块肉要切在什么地方一样。 小白龙的目光稍稍颤抖的剧烈了一些。 虽然他的年纪不小,但在龙族当中其实就是一个小孩。 心智并没有坚定到可以对这样的恐吓熟视无睹。 但是…… 它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强调着自己的身份,试图让自己鼓起勇气来,像伯伯们说的那样,作为一个勇士一样面对这群可恶的人类的威胁。 谢阴观察着它眼睛的每一个变化。 他知道,这份威胁还是奏效了。 胡为这张恶人脸确实是有点威慑力的。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必须要添把柴了。 “我只数三个数。” 谢阴抬起三根手指,淡淡说道。 “若是三个数之后,你还是这样的态度的话,那我就只能让我的同伴接手我的工作了。” 胡为再度狞笑。 笑脸可怕。 “一。” “二。” “三……” “吼!!!” 小白龙怒吼一声。 声音倒是挺大,但在谢阴和胡为看来,这就是一个小屁孩子的色厉内荏。 胡为保持着恶人脸,但心里都已经笑开花了。 小孩就是小孩,吓唬吓唬就撑不住了。 小白龙看着谢阴,虽然还是敌视,但那眸光里的含义谢阴看的很清楚。 大概就是。“我不要他,我和你谈”这样的意思吧。 “那我且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听到谢阴这个问题,小白龙习惯性地冷哼一声。 谢阴算是看出来了,这像是这白龙的一个习惯一样,但凡要表达什么意思,首先就要先冷哼一声。 然后谢阴就看到这小白龙看了看他们两人,然后又看了看自己。 “你是说,是有人族把你放到这里的,对吗?” 小白龙合着眼睛点了点头。 “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谢阴再度问道。 小白龙又冷哼一声,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这货是不冷哼不会说话是吗? 胡为看着这一幕暗暗吐槽道。 而谢阴则是没管它的冷哼,而是看着小白龙的动作,推测道:“所以,你是自愿来的。” 小白龙轻轻点头。 龙族有着天生的傲慢,他们习惯了用“抬头挺胸”表达自己的高人一等。 不过,既然是自愿来的…… “原因。” 谢阴淡淡说道。 小白龙目光闪动一下,迟疑地不开口。 而就在这个时候,胡为很适时地又露出了那一张恶人脸。 小白龙心肝一颤,随即用眼神示意了一个方向。 谢阴抬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血色荆棘捆着小白龙一同前往。 胡为抬脚跟上。 两人一龙就顺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但就在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小白龙目光闪动,眼底突然就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光芒。 紧接着,就在这个时候。 无数的枝条从四周蹿出,目标十分明确地就冲向了胡为和谢阴的方向。 谢阴扭过头朝着小白龙看去。 下一秒。 咔嚓—— 那庞大的枝条浪潮就瞬间裂开,漫天飞散。 谢阴站在这些断裂的枝条当中,看着目光呆滞的小白龙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你确定,就是这边,对吗?” 小白龙咬咬牙,它也不装了。 直接张开大嘴,怒吼一声。 那声音中有些急切和焦虑。 就像是…… 在让什么人赶紧逃走! 谢阴眼中血光一闪,腼腆的笑容再度露出。 紧接着,血色的荆棘就将小白龙完全给包裹了起来。 他伸手一招。 被裹成球的小白龙立马就飞到了他的手中。 陪这孩子玩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轰隆!!! 这一瞬间,天崩地裂。 那无数树木瞬间枯萎。 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塌和碎裂,空间乱流不停地划过每一寸天地。 那原本美丽到不真实的森林在这一刻被尽数破坏。 就像是似有所感。 谢阴和胡为抬起头来,朝着那天幕的方向看去。 然后,下一秒。 一双庞大到让人心惊胆颤的眸子就在那天幕之上张开。 龙眸! 和小白龙不一样,这是一双真正属于成年真龙的眼眸! 感受着这龙眸中的无上威严,胡为深吸一口气,目光无比的凝重。 这就是真龙? 可紧接着,谢阴那带着嘲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一道残魂,也敢逞凶?” 这一刻,血色荆棘拔地而起,朝着那龙眸冲去。 第215章 厮斗 “一道残魂,也敢逞凶?” 谢阴那轻淡带着嘲讽的声音在这天地当中淡淡响起。 紧接着,那漫天的血色荆棘就直接拔地而起,朝着那天空之上的龙眸悍然冲去。 那龙眸刚刚睁开,它看着那冲过来的血色荆棘,目光冷静到了极致了。 紧接着,一股极为玄妙的力量就在这周围暴起。 朝着血色荆棘碾压而去。 这股力量,当真了不得! 胡为感受着那股庞大的压力,心头巨颤。 即便只是一道残魂,但真龙确实还是真龙。 这样庞大的龙威。 昔年太祖是如何做到以一己之力剥魂九大真龙的? 但谢阴既然敢嘲讽,那自然就有着属于自己的底气。 面对这样的龙威,血色荆棘岿然不动。 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顶着那龙威,冲向了那双眼眸。 “吼——” 小白龙看着这一幕,就和疯了一样拼了命的挣扎。 那裹着它的巨球被一股蛮力不停的碰撞。 它的身上很快就冒出了大量的龙血。 “吼——” 这嘶吼声当中带着几分凄厉和声嘶力竭。 但这样的怒吼声并没有引起谢阴的注意,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天空的龙魂之上。 血色荆棘砸在了龙眸的上面。 但却被那股玄妙的力量给直接荡开。 果然! 作为燕王旧臣,罗睺的第一亲信。 谢阴是见到过自家那位陛下调动国运之力的。 现在这龙眸周身玄妙的力量,毫无疑问就是他熟悉的大明气运。 这就是玉玺当中丢失的那半道白龙魂! 姚广孝那老阴比这一次拿人格发的誓居然是真的?!! 简直不可思议。 谢阴五指弯曲。 那被荡开的血色荆棘瞬间再度欺身而上。 玄妙的力量再度浮现。 但这一次,血色荆棘无限制的蔓延成长,居然是直接将那股玄妙的力量也一同包裹在内。 “封。” 谢阴一手抓着那囚禁着小白龙的血球,一手单手结印。 下一秒,那天空之上,一道庞大的身躯就显现了出来。 白龙魂的真身。 它的双眼仍旧是那般的黯淡无光,没有半分的灵动。 就像是一个木偶一般。 龙魂被锁入到玉玺中的那一刻,就已然失去了所有的神志。 如果没有玉玺的话,没有任何人,任何生灵能够命令得了它。 可刚才,这道龙魂居然因为小白龙的怒吼而有了行动。 谢阴目光一闪。 随即五指收缩。 咔嚓。 手中抓着的那个庞大血球再度紧缩。 噗嗤。 这是荆棘入肉的声音,大量的鲜血从那血色荆棘当中流出,小白龙痛苦的嚎叫声随之响起。 而就在这个时候,谢阴很敏锐地察觉到那白龙魂的眼中似乎露出了一抹愤怒。 愤怒? 愤怒! 不用有任何的怀疑。 因为下一秒,这份愤怒就已然转化成了实质性的行动。 那比小白龙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的身躯突然飞速扭动,一尾巴就抽在了那封印它的血色荆棘之上。 咔嚓。 血色荆棘应声破碎。 下一秒,这天空之上,一股庞大的灵力飞速凝聚。 只是眨眼之间,一个灵力光球就猛地成型,以一个极其迅猛地速度朝着下面砸下。 嘭—— 谢阴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胡为再度捕捉到他身影的那一刻,谢阴已然出现在了半空当中。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对准了那光球,直接用力一踹。 嘭!!! 光球爆开,光芒将整片天空给吞噬。 而在这光芒当中,一道身影极速冲出,就犹如一根锋锐的箭矢,直直冲向了白龙魂所在的方向。 他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但眼底却闪烁着极为幽暗的神光。 面对冲上来的谢阴,白龙魂不躲不避,直接迎面撞了过去。 血色的荆棘在谢阴的周身冒出。 这一刻,空间都因为荆棘的吞噬而扭曲了起来。 两道身影,一白一红,就这样在半空当中不断地来回冲撞。 沉闷的撞击声不断地响起,那庞大的气浪朝着周围扩散。 胡为抬起胳膊,抵抗着这股庞大气浪的来袭。 天空之上,谢阴的身上不断地产生伤口,可那些伤口只是出现一瞬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血色荆棘抽打在白龙魂的身上,同样造成了白龙魂一块又一块神魂的缺失。 但这样的缺失同样只持续一瞬,再到下一秒的时候,白龙魂身上被打碎的地方也会恢复如初。 撕咬。 扯断。 利爪。 荆棘。 这些攻势就像是疯了一样的落在这一人一龙的身上,可双方却没有一方选择躲避。 这是一场如同野兽一般的互相搏杀。 用最原始的方式,用最疯狂的动作。 攻杀,受伤,恢复。 谢阴眼中的幽光越来越盛。 他双手成爪,一爪一爪撕扯着白龙魂的魂肉。 龙魂能够感觉到疼痛吗? 眼前的白龙魂给予了答案。 它那痛苦的嚎叫声就像是本能一般的响起。 谢阴听着它的哀嚎声,眼中的幽火更加的旺盛。 他那笑容愈发腼腆,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 白龙魂受不了这样的疼痛,朝着谢阴直接一头撞了过来。 那龙角之上,有着气运之力在凝聚涌动。 而面对这样的一击,谢阴不躲不避。 嘭。 龙角击碎了谢阴的头颅,但谢阴身体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同样一拳,砸在了白龙魂的颅顶。 咔嚓。 金色的光点漫天飞散。 这是神魂消散的画面。 谢阴没有迟疑,乘胜追击。 他碎掉的脑袋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恢复。 紧接着,他那与龙头相比微不足道的手掌就稳稳盖在了龙头之上,五指收缩,谢阴的指头插入到了龙头当中。 然后…… 唰—— 谢阴用力一甩。 那白龙魂就被直接甩了出去。 谢阴手掌一握,血色的荆棘瞬间化为一柄长枪。 紧接着,这血枪被猛地掷出。 血色划破天幕,直接钉在了白龙魂的身上。 咚咚咚—— 白龙魂的身躯接连撞碎了无数座山峰。 谢阴从空中落下,看着白龙魂的方向突然皱起了眉头。 “谢大人。” 胡为来到他的身边,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疑惑。 这不是赢了吗? 咋还不高兴呢? “怎么了?” “不对劲。” 谢阴开口说道,他抬起手掌,看着自己的右手。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从他的手心传来。 “太弱了。” 没错,太弱了! 比之前靖难城头姚广孝撕掉的那条白龙魂要弱太多。 这条残.白龙魂仍旧不完整! 第216章 逼近 一条不完整的‘不完整的白龙魂’。 谢阴看着被钉在山峦之上的那道残魂,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只白龙魂虽然同样司掌国之气运,可比起当初在靖难城头挡在大军面前的那道残魂不知道弱了多少。 能看得出来,有人将被分离出来的那部分白龙残魂又进行了二次切割。 而现如今留下来的这部分恐怕只是一个空壳。 建文到底对白龙魂做了什么? 为什么会让它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谢阴眉头紧皱,右手一捏。 那血色荆棘裹成的圆球瞬间裂开。 从中显露出的是满身鲜血淋漓的小白龙。 用伤害小白龙的方式来激怒白龙魂的方法是正确的,现在留在这里的那点龙魂残灵确实会对小白龙的一举一动有所反应。 刚才谢阴和胡为之所以要演一出红脸白脸的戏码,而不是直接动手上刑,就是估计到了小白龙在这里藏着什么秘密。 事实证明,谢阴猜对了。 这现如今被他钉在山上的这点残灵大概是一直在沉睡着,如果不是小白龙在惊慌失措间喊了让它快逃,恐怕它会一直睡着不现身。 而现身之后的白龙残魂最开始也没有要恋战的想法。 它在完美的遵守着小白龙的话,想要从这里逃走。 它是看到了谢阴伤到了小白龙,才愤然留了下来。 从头到尾,这白龙残魂的所有动作和反应都和小白龙有关。 “你到底是谁?” 谢阴注视着小白龙,冷冷说道。 但小白龙只是用仇视的目光看着他,一言不发,它的脸上全是血污,那满脸鲜血的样子让原先看起来很是稚嫩的它多了几分狠厉的气质。 “你会想说的。” 此刻的谢阴没有了之前唱白脸时候的和气。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它一眼,随即一招手,那钉着白龙残魂的荆棘之枪一瞬散开,化为一团团血色荆棘将白龙残魂包裹在内。 再然后,他手掌一勾,那残魂猛地朝着他的方向飞了过来。 同一时间,小白龙也再度被荆棘包裹。 这一大一小两个圆球就这样悬浮在了半空。 “走吧。” 这两个字是谢阴对着胡为说的。 他的目光在这被破坏殆尽的森林废墟上扫视一眼,随即就转身迈步,朝着前方走去。 “该出去了。” 这一趟秘境之行,有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收获,倒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白龙魂,对于这个刚刚建起来的永乐王朝至关重要。 能不能寻到它的踪迹,也许就看这两个血球的了。 胡为连忙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他同样回过头看了一眼这里的废墟,然后忍不住龇了龇牙。 凤阳府境内有这么一处地方,他们千户所却没有发现,这已经算得上是失职了。 要不然回去以后和老穆老陈商量商量,整点东西贿赂贿赂谢阴,让他多少帮忙说点好话。 至少在这消息传到远在京城的陛下和罗镇府使耳朵里之前,把这报告内容好好的润一润色,必须得让千户所的失职之责看起来没那么明显才行。 一念至此,胡为一下子就有了决断。 他连忙小跑着追向了那越走越远的谢阴。 “谢千户,老胡我回去以后请你逛楼子啊,凤阳府的花楼,我包熟……” …… “大人,跟丢了。” 这是李玉对白忘冬汇报跟踪黄倾妍的情况。 他低着头,一副“办事不力,任您处罚”的样子。 可对于这个情况,白忘冬却没有半点的意外。 黄倾妍的感知力极为敏锐,即便是他用鬼灵开着虚体化去监视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察觉到。 从一开始白忘冬就没指望李玉派去的人能跟到底。 “她是在什么地方被跟丢的?” “出城后七百步。” “可有被她察觉?” “并没有。” “走的哪个城门?” “南门。” “那就看好南门。” 白忘冬坐在床榻之上,闭着眼睛,吐气纳气,运转太平经吸收着这天地灵气在气海当中凝聚灵力。 “她还会走南门的。” “是。” 李玉答道。 黄倾妍既然秘密来京,那就一定不会随便泄露踪迹,她现如今离开云雾楼一定是去完成这提前来京的目的。 既然如此,那么一条足够安全的线路就是她的必需。 这样的路在京城并不多。 她走的是南门,那回来的路大概率还会是南门。 此刻,距离黄家行船靠岸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黄倾妍作为这一次黄家行船的掌舵人,货物上船的时候,她一定是要在场的。 这样一来,她最多只会在外面停留半天的时间。 这半天的时间能够办成什么事情呢? 白忘冬睁开眼睛,目光幽邃。 是杀一个人? 还是劫一批货? 又或是完成一场交易? “黄家行船。” 白忘冬眼睛微眯。 不安定的因素又出现了。 不过…… 白忘冬扭头看向了挂在旁边墙上,那幅京城的地图。 上面有不少地方已经被他画上了叉叉。 快了,就快了。 很快这整个京城就能被外面的那群妖魔鬼怪给扫上一遍,蓝葵的踪影会一点一点的显现出来,最终无处遁形。 他太想见她了。 想的他都快疯了。 “废物们,就不能再快一点吗?” 白忘冬死死地盯着那地图,就像是要把它给盯穿了一样。 他现在可是在和时间赛跑。 那种心脏怦怦跳的感觉,让他浑身上下都无比的舒爽。 那一刻,他仿佛能够看到一条从未有过停止的长河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要跑到那江水的尽头,越过它浪头的最前端。 然后回过身来,嘲笑它的缓慢。 “和时间赛跑。”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目光有些迷离。 确实是种不错的体验。 突然,一只信鸽从窗户飞进,来到了他的眼前。 白忘冬将信鸽脚上绑着的纸条给取下来,缓缓打开扫了一眼。 然后他就走下床,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笔,来到地图的面前,又在上面的一片区域画了个叉叉。 这下,进度条就又推进了一步。 不过…… 白忘冬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他摸着下巴满脸沉重的看着面前的地图。 “这地图是从哪里取过来的来着?” 好像是…… 罗睺的办公室? “嗯。” 白忘冬目光扫过上面多出来的那一堆叉叉。 最终点了点头。 这是艺术。 是加工。 罗睺会感激他的。 第217章 意外的交易 “为什么非要在这里交易?” “我不像你,我正大光明。” “哈?你是脑子抽风了吗?” “好啊,你和锦衣卫去说啊。” “……” 黄倾妍看着面前这个笑眯眯的蓝毛女,满脸的困惑,就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她是第一次体验到牛头不对马嘴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是以前某个人教给我的话。” 蓝葵靠在亭子的边缘,看着周围的美景,淡笑着说道。 “他说,和你这样来路不正的人做交易,说这样的话最合气氛。” “我来路不正,你来路就正吗?” 黄倾妍抱着肩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想要那个东西的,但你要的我给你带来了,我要的呢,你带来了吗?” “先验货。” 蓝葵微微挑眉,笑容从容不迫。 她朝着黄倾妍勾了勾手。 “东西对了,我才能把人给你。” 黄倾妍没有在这个事情上和她多做纠缠,她直接打开储物仙器,从那里面取出了一个琉璃盒子,朝着蓝葵扔了过去。 蓝葵抬手接住。 她也不看,而是用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这亭子的栏杆。 紧接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就从她的身后爬出,爬到了她的肩膀之上,那蜘蛛用两只蛛腿掀开盒子,看着了里面的东西一眼,随即朝着蓝葵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黄家的人是很有信誉的。” 蓝葵见到蜘蛛点头,将那琉璃盒子放到了一边。 然后拍了拍手。 下一秒。 一个身姿挺拔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就背着一个麻袋走了过来。 他把麻袋放到黄倾妍的面前。 黄倾妍美眸在男人的身上扫视了一秒,身体下意识绷紧一瞬。 他从这男人的身上察觉到了些许的威胁。 这个男人的实力绝对不弱。 “梦清公主手下还真是人才济济。” 黄倾妍淡淡说道。 “这人应当不是你海灵族的才俊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 蓝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太多了。” 黄倾妍目光闪烁一瞬,但没有发作,只是笑容淡了那么一点:“我这人素来惜才,就是想问问这位朋友愿不愿意改换门庭,公主殿下不会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吧?” “我最近减肥,不要肚量。” 蓝葵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来到她面前,直接把那麻袋给解开。 里面躺着的是个沉睡的小男孩。 “人对吗?” “倒是没差。” 黄倾妍看着那张和画像上一模一样的脸,点了点头。 不过…… 她猛地抬起脚来,一脚用力踩在了这男孩的肚子上。 她就着这肚子,狠狠一踩。 咔嚓。 这是肋骨断掉的声音。 “看来是真人,我就说嘛,公主殿下也不会是喜欢耍小聪明的人。” 然后她就将这麻袋给重新绑好扛在了肩上。 蓝葵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她就这般从容地看着黄倾妍。 看着她这副表情,黄倾妍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既如此,两清?” “散了吧。” 蓝葵摆手。 目光瞥了一眼那藏在草丛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跟过来的眼睛。 “我这边还有些麻烦要处理。” “也是,你最近可是京城的大红人,忙得要死。” 黄倾妍听到她这话,一下子就想到了最近的事情,嘲讽地笑了一声。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黄倾妍直接扛着麻袋,闪现走出了亭子。 只是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再也看不到了她的半点踪迹。 “我去把人处理掉。” 站在蓝葵身旁的张飞鹿同样感觉到了草丛中的人的存在,主动开口说道。 蓝葵点点头。 “利落一点,我们又该换地方了。” 张飞鹿没有回应,身影瞬间化为电流消失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表情从容的蓝葵这才呼出了一口气,蓝色的美眸微微闪动。 白忘冬这几天可把她给逼紧了,就这么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她的据点是换了又换。 “这一次去哪儿?” 就在这个时候,趴在她肩膀上的蜘蛛开口说出了人言。 蓝葵目光闪动,眼中瞬间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城东的那处庄子,那里能暂时安稳一段时间……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她眼前的画面突然就出现了改变。 “城东的据点保不住了,直接下水吧。” “好。” 蜘蛛那头绯蛛的声音轻柔了不少。 它看着蓝葵,突然用蛛腿摸了摸她的头。 蓝葵满脸嫌弃地躲开了。 那小蜘蛛很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 还敢嫌弃她的阿蛛,她的阿蛛这么可爱,蓝葵一点也不懂得欣赏。 蓝葵也没有理她,而是从储物仙器里面取出了两块糖丸,塞到了嘴里。 “走吧。” 蓝葵用肩膀托着小蜘蛛,朝着亭子外面走了出去。 而张飞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她的身旁。 周围的水纹波动,两人一蛛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无影无踪。 …… 而此刻,已然天暗。 白忘冬戴着面具很准时地就出现在了鬼市的码头。 巨大的行船就这样停靠在鬼市的旁边。 虽然这船并没有鬼市这般大的夸张,可也是有着不小的规模。 想要建造这样的一艘船,不花费个万金绝对造不出来。 而同样的行船,在黄家那庞大的行船网络当中,有着足足几十艘。 可见黄家的财力到底雄厚到了什么程度。 可惜了。 这么好的船,若是留给郑和下西洋那该多好。 白忘冬觉得自己有必要在罗睺回京之后,让他和朱棣好好谈谈黑船充公的事情。 顺便谈一谈黄家背后那经由非法途径得来的庞大家产,再谈一谈黄家非要资助他,当他榜一大哥的事情。 不过,如果要动黄家行船的话,真的不容易。 黄家行船存在的时间比大明都长,不是没有人动过它的心思,而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黄家的生命力过于的顽强。 想要把它连根拔起,必须要弄清楚它背后的黄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成分。 而就在白忘冬想着这些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朝着他迎了过来。 “陈老板,你可算是来了。” 黄四一脸的热情。 “走,我带你上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218章 登船 “陈老板是第一次来,应该对我们黄家行船的生意不了解,这样,我来亲自带你登船。” 黄寺热情地来到了白忘冬这边,他把着白忘冬的手,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哥俩好一样。 白忘冬目光打量着如此热情的黄四,手掌不着痕迹地从他的手中抽出。 “那就有劳黄老板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黄四有些过于热情了。 白忘冬回过头,指挥着身后的伙计,搬运着他的货物。 这伙计是真伙计。 是他从安岐文那里临时抽调过来的。 这群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是安岐文的朋友,今日过来搬运货物,就是来帮个小忙,赚点外快。 白忘冬跟着黄四一路走上了黄家行船。 这里的人虽然多,但所行的每一步却是规规矩矩的。 所有人井然有序地行走在这船舱当中,每一个人去往的地方,行走的路线都是固定的。 这样一来,就会避免发生冲突。 而且,能够注意到的是,这群人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说话。 整个船舱当中,就只有搬运工的喘息声和那一阵阵沉闷的脚步声。 “陈老板,瞧着我们的船感觉如何?” 黄四开口了。 他一开口很容易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但一见到是黄四,他们立马就缄口不言了。 在这船上,黄家的人就是规矩。 “陈某今日得见贵宝船,实在是三生有幸。” 白忘冬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夸赞着这行船。 反正就是拍马屁,这没什么难度。 “夸张了,夸张了!” 黄四的脸上都笑开了花。 有人夸黄家行船,那就是在夸他。 他和行船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可以说黄家行船就是他的一生。 “陈老板,你的摊位在这个地方,将货物卸下,放在这里即可。” 带着白忘冬来到一处空地,黄四指着那里开口说道。 白忘冬摆手,示意伙计们将东西放下来。 那一个个笼子当中,关着的是各式各样的男女老少。 什么样的人都有。 他们静悄悄地坐在笼子当中,一句话都不说。 那空洞无神的双眼表示了他们早已然认命。 看着那伙计们将这一笼一笼的人都工工整整地放在空地上,白忘冬瞥了一眼表情饶有兴趣的黄四。 “黄老板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在下说的?” 主动出击,打敌方一个措手不及。 黄老板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的笑意又浓烈的几分。 “陈老板眼力真好。” 黄四被点破想法,倒也没有避而不谈,而是附和着白忘冬开口说道。 “我这里确实是有件事想要和陈老板聊聊。” “哦?什么事?” 白忘冬听着黄四的话,语气很恰当的显露出了几分好奇。 “我已然听姜言说了全部的事情,当然,我没有埋怨陈老板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把柄,用一次就已经可以了,用完之后还是烂在肚子里的比较好。” 姜言? 这谁啊? 白忘冬眉头一皱。 “我听不懂黄老板在说什么。” 他是真的听不懂。 “陈老板不必如此紧张。” 黄四继续开口说道。 “我说了,我并没有埋怨陈老板的意思。” 看着白忘冬这透着面具露出来的疑惑眼神,黄四突然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 “真是的,怪我怪我,我叫姜言的名字叫习惯了,倒是忘了你们并不知道他的真名。” 黄四开口说道。 “江水流,紫情阁。” 原来江水流姓姜,叫姜言。 “原来是这件事啊。”白忘冬笑着说道。“我当然已经忘了,放心,这件事绝对不会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第二次。” 居然是为了江水流而来。 这倒是出乎了白忘冬的预料。 看来这个江水流是黄四的人。 不过这倒是不奇怪,黄四本身就是黄家在京城的总负责人,江水流是黄家在京城的暗线,那当老大的过来给小弟擦擦屁股,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只不过…… 黄四真的就只是为了说这些才带着他登船的吗? 白忘冬咋就这么不信呢? 他打量着黄四的表情。 这表情一定是经过特别锻炼的。 无懈可击到了极点。 根本没办法从这表情当中看出来任何的破绽。 黄四就这么站在船上,看着那货物一件一件地被搬到他们该搬的地方。 之后,白忘冬从那黄家行船的第二层的栏杆上,看到了一道很显眼的倩影。 她的身材比较高挑,站在那人群当中一眼就能够被人看到。 很快,白忘冬就注意到她的视线朝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不对,应该说是朝着黄四这边看了过来。 黄四对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黄倾妍同样回以一个点头。 那股浓浓的违和感更加的浓烈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黄家行船上的钟声被敲响。 这声钟声意味着到了下船的时间。 白忘冬不做停留,朝着黄老板打了个招呼。 黄老板朝着他点了点头,但却并没有下船的意思。 白忘冬眼睛微眯一瞬。 脑海当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一个想法从中跃出。 但他仍旧不动声色地带着人转身朝着那船下走去。 人群浩浩荡荡地离开。 不管是登船之时,还是离开的时候,这人群都是成群结队,井然有序,没有发生任何突发的情况。 由此可见,黄家行船在这群商家的心中到底有多大的威望。 而就当这人都下了船,白忘冬没有做任何的停留,他带着伙计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码头,然后就遣散了这群伙计,让他们去安岐文那里拿工钱。 之后,他的手中就出现了一枚传信符。 他直接用力捏了捏那传信玉符,下一秒,本来玉白色的传信符瞬间变成了红色的样子。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就在这鬼市的码头之上响了起来。 一道道身影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码头之上,朝着黄家行船的方向冲了过去。 只是眨眼之间,就将整个码头给围了起来。 锁链从这群人的手中扔出,直接砸在了黄家行船之上。 哗啦。 锁链绷直。 黄家行船被这些人用力拉住,固定在了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片刻,那甲板之上就出现了黄倾妍的身影。 她黛眉紧皱,居高临下俯视着下面突然出现的这些人,心中升起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 “你们是何人?又因何事拦船?” 哗啦。 裹在身上的斗篷同时掀开。 露出了那斗篷之下隐藏着的飞鱼锦服。 黄倾妍瞳孔骤然紧缩。 可还没等她出声。 下一秒,人群分开,一道同样身着飞鱼服的倩影从中走出。 她手持纸扇,轻轻敲打着肩膀,看着甲板之上望过来的黄倾妍,表情平淡至极。 “锦衣卫办案,闲人退避。” 黄倾妍的瞳孔缩的更紧了。 北镇抚司千户。 元宝儿! 第219章 潜入(改) 元宝儿! 北镇抚司十二千户。 她怎么会来这里。 黄倾妍心头微凛,大脑飞速运转。 显然是对现在这个情况没有预料。 她迈出脚在船沿上一踩,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直接出现在了元宝儿的面前,与之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这位大人,可是来错了地方?” 嚯。 这一开口就是浓浓的有后台的味道。 还真是够嚣张的。 元宝儿看着她,表情没有丝毫的动容。 “我懒得和你扯皮。” “搜船!” “你敢!” 黄倾妍浑身灵力迸发,强悍的威压瞬间朝着周围铺满,让那些刚抬起脚步的锦衣卫们瞬间停滞在了原地,没办法继续往前一步。 黄倾妍高抬着下巴,身高占据优势的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元宝儿。 “元千户,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 看着近在咫尺的黄倾妍,元宝儿突然就笑了。 而笑容过后,是无尽的森寒。 她仰起头来,和黄倾妍对视在了一起。 那眼眸当中闪烁着幽寒的目光。 紧接着,一股极为强烈的灵压就瞬间弥漫散开。 两股强烈的威压对在了一起,互不相让。 “小丫头,你已经浪费我一盏茶的时间了。” 元宝儿淡淡开口,可那平淡的声音当中显露出的却是明显的不满。 “我只说一遍,滚开!” 咚—— 冰冷的语气携带着一股极为强势的威严。 黄倾妍瞳孔紧缩。 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一股极为强烈的心悸骤然自她的心底迸发。 这一刻,无论是黄家行船的护卫还是锦衣卫都已经拔出了刀,双方就这样在码头上对峙了起来。 气氛逐渐落入冰点,压抑的情绪在一点一点的流散。 也许下一秒,便会是腥风血雨。 可就在谁都没有发现的阴暗角落当中,白忘冬的身影缓缓地被空间旋涡吞噬,消失在了原地。 …… 而同一时间。 在黄家行船船舱里面,那被关在笼子中的奴隶突然抬起头来。 紧接着,他的身体一寸一寸的裂开,化为碎片飘出了牢笼重新凝聚身形。 下一秒,一只森蓝色的虎兽就出现在了原地。 同样的情况在那笼子里的每一个奴隶身上出现。 只是眨眼之间,那用来关押“货物”的笼子就变得空空如也,一只只恶虎在这笼子外面凝聚出现。 而就在这一瞬间,其中一只恶虎的身体突然爆开,紧接着,一个空间旋涡就自他碎开的体内飞出。 片刻,一人从那空间旋涡当中迈步而出,身后还跟着一只比在场其他的森蓝色恶虎身形大了一圈的虎兽。 白忘冬看着这熟悉的船舱,点了点头。 “成功着陆。” 黄家行船之上有刻着反空间术法的仙阵,如果不是白忘冬提前往这些虎伥的身体当中放置了一枚坐标,那必然是传送不进来的。 看着这空荡荡的船舱,白忘冬估计黄家的护卫们应该都被元宝儿引出去和锦衣卫对峙去了。 “啪。” 响指一打。 那群虎伥立马朝着黄家行船的四周极速散开。 白忘冬并不知道虞家想要的东西在什么地方,想要找到的话,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希望元宝儿能给力一点,拖的时间能长一些吧。 不过,既然这件东西如此的珍贵,那应该是被放置在了整个黄家行船最为安全的地方才对。 那么黄家行船当中,什么地方最为安全呢? 很简单。 掌舵人的房间。 作为行船之上的最强战力,掌舵人的身边无疑是最为安全的。 若是想要保证将那些珍贵的东西都给保护好,那就一定会将它们安置在距离掌舵人最近的地方。 为什么不是被放置在了掌舵人的储物仙器当中? 原因很简单。 因为黄家行船本身就是一件类仙器。 虽然还称不上是一件完整的仙器,但黄家行船毫无疑问已经有了近似于仙器的特征。 这船上的各种布置和刻着的仙阵,即便是遇到了海战,那也能够极度从容地畅行海域。 放在黄家行船当中,要比放在储物仙器里面更加安全。 所以,想要从外面对黄家行船强攻夺宝,那无疑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若是想要夺宝,那最好的方法还是从内部进行。 而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战力强悍的掌舵人来看守重宝了。 这样的话,从内从外就都没有了威胁。 黄家行船确实是不小,但也没有大的离谱。 白忘冬派出了那么多的虎伥去寻找掌舵人的房间,那自然不会拖很长时间才会找到。 只是片刻,一只虎伥就找到了地方。 白忘冬迈步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房间的面前。 这个房间位于船舱最中间的位置,若是坐在这个位置的话,释放灵力就能够将整个船舱上上下下都笼罩起来。 毫无疑问,这里绝对就是黄倾妍的房间。 白忘冬没有动手,而是让阴葬操纵着虎伥推开了房门。 没有机关,没有防护。 这门就轻松推开。 白忘冬跟着那虎伥迈过门槛,进入到了房间当中。 这房间的布置极为普通。 甚至于可以说是有些太过于简单了。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不装饰。 空空荡荡的。 但越是这样,那就越可能藏有秘密。 白忘冬目光很认真地将这整个房间都给扫视了一遍,他的眼睛没有放过这房间当中的每一个细节。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那触碰着墙壁的手掌突然停了一下,就像是摸到了什么一样。 紧接着,他在那墙上用力一按。 咔哒。 地板打开。 一个台子从那被打开的地板当中缓缓地升起。 白忘冬走到台子前面,打量着它的情况。 在那台子的正中央,有着一个凹槽。 看样子是需要把特定的东西放在里面才能够打开暗门之类的操作。 他没有钥匙。 但没关系,这点小事难不住他。 白忘冬将手掌放到了这台子上面,鬼炁从他的手掌当中蔓延而出,径直将这台子给覆盖了起来。 然后,以这个台子为中心,开始缓缓地朝着周围蔓延出去。 只要有暗门,那无论是严丝合缝到多么紧闭都会有缝隙留存,只要用鬼炁覆盖整个房间,然后一点一点地去找,总能找到那暗门的所在。 好在这掌舵人的房间并不是很大,白忘冬很快就发现了鬼炁流散的异样之地。 他转过头,朝着这房间被床紧挨着的那面墙看去。 将周围的鬼炁散开。 一条若有若无的黑线就这样出现在了那面墙之上。 若是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道黑线的存在。 白忘冬把手从台子上面拿开。 紧接着,一只虎伥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白忘冬抬起手掌,三途鸦在他的肩上浮现,然后,它张开嘴巴,一颗血红色的眼球就这样从它的嘴里吐出,落到了白忘冬的手上。 白忘冬将这颗眼球丢给了虎伥。 恶虎张开血盆大口将这颗眼球一口吞下,咽到了肚子当中。 紧接着,它四肢猛地一用力,整个身躯就直接撞向了那面暗墙。 嘭。 身躯爆开。 一道道流光顺着那条被鬼炁标明的缝隙钻入了进去。 流光消失在了白忘冬的眼前。 紧接着,三途鸦的眼中出现了一个空间旋涡将白忘冬直接吞下。 下一秒,白忘冬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 灼白色的火烛在这暗室当中摇曳燃烧,将这原本暗无天日的密闭空间给照的犹如白昼。 这房间很小,小到最多就只可以容纳下一个人。 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景象白忘冬并没有感到意外。 而是直接从储物仙器当中掏出了虞夫人交给他的玉牌。 玉牌在发热,说明他与那样神秘重宝之间的距离就只差一步之遥。 白忘冬将这玉牌贴紧这密室的墙壁,感受着玉牌温度的变化。 紧接着,一股烫手的温度瞬间刺激到了他的掌心。 白忘冬伸出手,曲指敲了敲这片区域、 听不出来像是空心的。 看来不能直接破开,也不能照着刚才的方法再来一遍。 这大概就是最后一层防护。 说不准是布置了什么防护机关的,不能乱来。 想到这里,白忘冬双目瞬间化为鎏金,灵目打开。 房间当中的每一点灵力走向都在他的眼中变得分外清晰。 那一道道仙阵此时此刻工工整整地排列在这密室当中的每一个角落,虽然白忘冬没研究过仙阵,看不懂这些阵印排列的含义,但感受着这些仙阵当中的肃杀之气,白忘冬也能知道这些仙阵法是用来做什么的。 天呐。 至于吗? 防他就跟防贼一样。 他好歹是有着正经编制的锦衣卫的好吧。 就不能对大明有点信任吗? 白忘冬觉得有点委屈。 他一委屈就想搞事情。 要不然,直接把这船给烧了吧。 “呜~~~” 鼓着脸生了两分钟的闷气。 白忘冬叹了口气,直接转身面向了暗室的大门。 然后直接伸手,朝着门上的某个地方按了过去。 咔哒。 下一秒,那被玉牌感应到的区域,机括声清晰响起。 紧接着,那片区域的墙面向上滑开,一块实心铁块朝着后面退去,紧接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就出现在了那暗格当中。 芜湖~ 一命通关! 看来没找错地方啊。 白忘冬收回手。 这就是一道解谜游戏。 虽然周围布置着的这些仙阵看上去杂乱无章,但实际上还是有些章法可寻的。 攻伐仙阵会在无意间避开开关所在的位置,寻找杀气最薄弱的那个点就能够找到开关的所在。 白忘冬走到被打开的暗格之前,看着这个小小的只有巴掌大小的盒子,感受着玉牌愈发发烫的温度。 直接把它一把抄起给放到了腰间白玉当中。 开玩笑,他白忘冬是有交易精神的。 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去探查别人的商业机密呢? 他才没看到这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朵花呢。 不过这盒子倒是有点意思,这花放在这盒子里面,无土无水,居然还开的那般的娇嫩欲滴。 好东西。 白忘冬感慨地将这盒子给收起来,然后利用一样的方法离开了这间暗室。 本来到了这一步他应该该离开了才对。 但…… 还是有只小老鼠需要去瞧上一眼的。 …… 同样是在黄家行船。 在这寂静无人的船舱当中,黄四脚步飞快地走到了行船最底下的一层。 他左右四顾,发现没有人之后,这才用钥匙打开了面前的牢笼。 看着那被关在笼子当中睡得正香的小屁孩,黄四表情一阵地不爽。 然后他一脚就朝着那小屁孩的脸上踹过去了。 “卧槽!” 小男孩瞬间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怒视着踹他的人。 “哪个王八蛋踹他爹?” 黄四头上的黑线更浓了。 “赶紧滚起来,跟我走。” “你谁啊,小爷凭什么跟你走?” 小男孩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人,不知所以。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目光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张脸。 “等等,你小子不会是秦空吧?” “……” 他讨厌小屁孩。 黄四,不对,应该说是秦空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四周,皱着眉头一把把他给拎了起来。 “滚!小爷不和你走。” 小男孩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 “把小爷给卖了,现在又要把我给抓回去,你们要不要这么反复啊。小爷在这里面待的挺舒服的,才不和你走咧!” 秦空感受着他的拳打脚踢,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不告诉你是怕你露馅,你这几天不好吃好喝地待的挺好的吗?别耍你那小孩子脾气,快点走,再不走容易出事。” “那你们也不能砸我后脑勺啊。” 小男孩依旧不爽,但已经停止了拳打脚踢,任由秦空提着。 “砸就砸吧,还这么用力,小爷现在后脑勺还疼着呢。” “又不是我砸的。” 秦空拎着他,一路朝着地牢上面走去。 “你回去找张飞鸢算账啊,是那母老虎下的手。” “我又打不过她,算个屁账。” 虞允言翻了个白眼。 “我找她算账,怕不是会被再打一顿。” “那你就欺负我?”秦空一边跑着一边说道。 “你好欺负呗。” 虞允言满不在乎的回应。 得。 秦空不和小屁孩计较。 顶多等回去了以后趁他睡觉继续朝他脸上踹两脚解解气。 “我们为啥跑这么快啊?” “还有,你这么小心是在小心谁啊?” “你怎么进来的?” “这船上的人呢?尤其是那个凶巴巴的臭女人,她去哪儿了?” “喂,喂,秦空你回我两句啊……” 虞允言语气越发的不爽。 好吧。 秦空突然认识到,他不光讨厌小屁孩,也讨厌话唠。 最最最最讨厌的,就是这话唠小屁孩。 “你管那么多干嘛?能把你带出去不就行了吗?” 秦空的脚步越发的急促。 “可蓝葵不是拿我和那凶女人换东西了吗?” 虞允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开口说道。 “你就这么把我带走了,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这怎么看都像是在搞诈骗吧? “没事,有人会给我们顶锅的。” 秦空倒是回答这个问题了。 “反正今天偷东西的人不止我们一家。” “还有谁?” “还有……嗯?” 秦空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耳边仿佛出现了第三个声音。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背上重了那么一百多斤。 脚步停下。 秦空默默地低下头,朝着那搂住他脖子的两条胳膊看去。 紧接着,他又扭过头,看向了旁边那张笑眯眯的脸庞…… “秦空,秦空,嘿,傻子,怎么不说话了?” 被他拎在手里的虞允言见到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连忙开口问道。 然后他就抬起头,同样看到了上面多出来的那张脸,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聊啊,接着聊。” 白忘冬就这么趴在秦空的背上,轻轻开口道。 “到底谁是那个顶锅的冤大头啊?” “……” 秦空沉默了片刻。 “陈老板……” “滚。” “好嘞。” 虞允言第一时间就从秦空手里跳了下来,小跑着就要走。 但秦空眼疾手快,一把就又抓住了他的领子。 虞允言都想哭了。 不是。 你拖住他,然后咱们两个里面跑掉一个难道不好吗? 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什么猪队友? “秦空,我记得这个名字。” 白忘冬把那搂在脖子上的胳膊勒地更紧了一些。 “你就是谢采纭说的那个蓝葵手下修了万法道的人是吧?” 感受着那两条胳膊带来的威胁,秦空咬着牙,赔笑着说道。 “白大人好记性啊。” “所以你伪装成黄四上了船,就是为了你手里这东西?” 虞允言觉得自己不该是个东西,但他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待在秦空手里不说话。 人要学会识时务。 这人的凶残他是亲身体验过的。 现在纸傀不在身边,他怕白忘冬直接对他本人下手。 面对白忘冬的问题,秦空没有回答。 这涉及到了蓝葵的计划,他万万不能透露出一个字。 “所以你之前非要拉着我上船是因为那么多人里就只认识我一个?那江水流的事情,哦,蓝葵告诉你的。” 二周目玩家就是豪横。 啥小八卦都知道。 简而言之,就是这货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就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拿他当挡箭牌。 现在事后了,还打算让他来顶锅? 卧槽。 他是什么冤大头吗? 逮着他一个人薅。 “白大人。” 秦空开口了。 “您有您的交易,我们有我们的部署,现在无论是您还是我们,都不希望被黄倾妍给发现,与其玉石俱焚,那不如各退一步,我们就这么散了好不好。” 白忘冬的交易是不能被黄家发现的。 要不然的话,虞家雇佣他就毫无意义,还不如直接和黄家开战来的划算。 这也是白忘冬为什么不直接带人抄了黄家行船的原因之一。 而蓝葵这边,刚刚交易完,东西一到手就来了一波撕毁契约,打算空手套白狼,这更不能被黄家发现,要不然的话,谁能咽得下这口气啊。 他们两边还真的是有交集存在的。 秦空这话刚一说完,就感觉到背后猛地一轻。 他连忙转头,白忘冬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说的对,人必须要学会为了一些事情忍一忍的。” 那成堆成堆的灵晶和眼前这个打算把他当冤大头的人到底谁更重要一些,答案显而易见。 秦空听到他的话在心底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都说白忘冬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现在来看,也不是不能沟通嘛。 “您放心,这件事我们绝对不会再赖在您的头上了。” 开玩笑,当面当然要这么说了。 “我相信你。” 白忘冬点点头。 “那我们分开走?” 秦空指了指两边。 他可不敢和白忘冬同行,他怕走着走着就到了诏狱里面。 “好啊。” 白忘冬同意道。 这么好说话? 秦空有些意外,所以试探地扭过身。 然后他就看到白忘冬同样转过身去,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并没有和白忘冬直接打过交道,对于这个人的所有言论都是道听途说。 现在看来,那些言论实在是在恶意扭曲这位白大人了。 这是个好人。 他放心的彻底转过了身。 然后…… “秦空。” “嗯?” 听到白忘冬叫他,他疑惑扭头。 “送你一个礼物。” 轻快的声音响起。 转过头来的秦空瞳孔突然就紧缩了起来。 白忘冬手指比枪,浅笑着朝着他轻轻一抬。 “嘭。” 炽烈的火焰毫无征兆地就出现在了秦空的眼前,直冲面门。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秦空及时扭转身姿,侧过脸,看着那火焰从他的鼻尖前面擦着过去。 躲过了! 但秦空的脸色却比没躲过还要难看。 那火焰直接冲向了船舱的天花板,暴烈的火海瞬间砸在了那船舱之上。 轰隆!!! 巨大的破坏力直接席卷整个黄家行船。 秦空刚直起腰来,就看到白忘冬的身影被那空间旋涡给吞噬。 连一个嘲笑的回眸都没有留给他,但光是看着那个背影,秦空就觉得自己已然成了一个笑话。 下一秒。 一股极为暴怒的气息就这样朝着他的方向压了过来。 完蛋,事情办砸了! …… 而就在锦衣卫的队伍当中,白忘冬穿着飞鱼服低着头站到了队伍的最后方,看着那灵力爆发的黄倾妍,嘴角微微勾起。 扣锅这种事情,谁手快谁有理。 二选一怎么选? 答案显而易见。 他全都要。 第220章 进退两难 (ps:昨天太困,迷迷瞪瞪不知道写的了点啥,上一章大改了一下,也补了不少内容,看这一章之前先去看一下上一章吧。) ——--—— 身为黄家最年轻的掌舵人,暴怒状态的黄倾妍有多强? 感受着那磅礴的灵力,秦空心里把白忘冬给骂了好几十遍。 他浑身灵力瞬间迸发。 上面是走不了了,必须要走下面。 手中寒冰长棱瞬间凝聚而成,朝着下面猛地扎了下去。 轰隆。 那黄家行船被直接扎了个透心凉。 秦空捏碎手中的冰棱,随即朝着那被刺出来的黑洞一跃而下。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满江的水却被庞大灵力席卷着化为水蛇自下而上猛地涌进了洞口,将跳下去的秦空给直接顶了上来。 秦空当机立断,锋利的刀刃从储物仙器当中掏出。 两三刀将那水蛇给劈碎。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 一手抓着哇哇大叫的虞允言,一手紧握刀刃。 仙术.擎天刀! 唰—— 这一刀之下,那黄家行船的船舱上被生生劈出来一个口子。 紧接着,他身形化为一道流光,径直朝着那个大口冲了过去。 可此时此刻,黄倾妍就像是有所预判一样,直接就出现在了那口子之前。 她美眸冷冷注视着盯着黄四脸的秦空,然后目光移动,朝着他手中抓着的虞允言看去。 这一刻,她哪里还能不明白秦空是哪一边的人? “梦清——” 黄倾妍咬牙切齿地叫着这两个字。 “你们好样的。” 她以为是一场交易,结果却是实打实的骗局。 你和人家玩公平,人家则是一早就想好了要空手套白狼。 这种被人玩弄的感觉瞬间让黄倾妍感觉到了浓浓的羞耻,庞大的怒火在她的心底熊熊燃烧。 秦空直面感受着黄倾妍那满腔怒意,瞬间牙疼了起来。 “都是你小子磨磨蹭蹭的,要不然的话,早就出去了。” 他提着虞允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虞允言则是朝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你自己不行还怪我?要是你能硬气一点,那白忘冬也不会先你一步搞出事来,还想着各退一步,你瞧他是那样的人吗?” 听着这小屁孩这不知悔改的语气,秦空是真的想给这货两巴掌。 为啥蓝葵就非要让他来救人呢? 难道就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擅长易容术?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明明绯蛛那家伙更擅长潜入和救人。 “乖乖给我待着。” 秦空将虞允言放下,然后把他挡在了身后。 他握紧手中的仙刀,看着黄倾妍的目光骤然凌厉了起来。 今天看来不管怎么样,都得杀出去了。 “万法道秦空,请赐教。” 赐教? 赐你娘的教! 黄倾妍浑身灵力涌动,这一刻,整个鬼市的人都听到了恶龙嘶吼的声音。 …… “东西拿到手了吗?” 元宝儿看着半空中那声势浩大场面,不动声色地低声说道。 而此时此刻,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从队伍的最末端来到了元宝儿的旁边。 听到元宝儿的话,白忘冬点点头。 “拿到了。” “那就好。” 元宝儿手指敲打着折扇。 “那这两人打生打死的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你留在这里收个尾,我去虞夫人那里把东西交了。” “好。” 话说到这里,白忘冬缓缓退下,在谁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 而元宝儿则是目光微闪,看着空中的黄倾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就在天空之上的激斗愈发进入白热化的时候。 一个锦衣卫小跑着从后方过来,附到了元宝儿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随即,元宝儿瞳孔微缩一瞬。 扭过头看向了他。 “皇室成员?” “你确定?” 那锦衣卫连连点头。 “哪一个?” “不知道。” 传告消息的人锦衣卫摇了摇头。 “但确实是有这么一封信入了北镇抚司。” 元宝儿皱眉几秒,随即便扭头朝着白忘冬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 敢问责北镇抚司千户的皇室成员可没有几个,这些人里可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呵,原来如此。” 元宝儿语气骤然冷了几分。 “我这是被人算计了啊。” 到了现在,元宝儿如何能想不明白这件事背后的真实情况。 原来今天晚上要顶的锅不止是纪纲的问责,还有这不知道哪一个皇室成员。 白忘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那大人,我们……” “留着。” 元宝儿冷笑一声。 “今日这船,我还真就搜定了。” 这封信一来,元宝儿不搜也得搜了。 也不知道寄信这人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聪明,知道匿名送信,那至少是知道不能随便暴露身份。 但她若是因为这封信而退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就多了。 至少,身为北镇抚司千户的她,不能退。 这是立场的问题。 不退,是得罪人。 退了,也会出问题。 白忘冬这狗东西,是真的会给她找麻烦。 还是说,这麻烦,本身就是要找给她的? 亏她还送了一座紫水楼给他,结果是上赶着跳到了坑里。 以后她要是再找白忘冬做生意,她“元”字倒着写。 “锦衣卫只遵皇命,就算是太子那也得等他登基了以后才有资格对我下令。” 元宝儿看着那些握着刀拦在自己面前的黄家护卫一阵心烦。 她将扇子高高抬起。 这一刻,在场所有锦衣卫同时拔刀。 随即,她一声令下。 “抓人。” “是。” 一时间,这码头又乱了起来。 …… 码头混乱一片。 而此时此刻的白忘冬却已然来到了虞夫人的店铺。 他径直推开门,走进了店铺当中。 虞夫人的身影一如既往地犹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 她看着白忘冬,目光当中带着几分火热。 虞家的傀儡术当真是够厉害的,这人傀的一颦一笑都展现的如此真实。 “东西带来了吗?” 今夜的骚动如此的大,作为鬼市无冕之王的虞家又如何不知。 现在看到白忘冬到来,虞夫人的心里大概也有了底。 合上门,白忘冬手掌从腰间白玉之上划过。 然后,一个小盒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当中。 他看着虞夫人,眯起了眼睛。 “先说好,这盒子,是要加钱的。” 他,白忘冬,这次就是要一口吃成个胖子! 第221章 双生子 暴富的机会要抓住。 现在多薅一点,以后就能少累一点。 薅羊毛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个尽头。 虞夫人看着白忘冬手中的盒子,虽然表情平静,但目光却是按捺不住的火热。 她直接将自己手上的戒指给摘了下来,然后扔向了白忘冬。 白忘冬抬手接住,大致扫了一眼这储物戒指里面的东西。 “你要的灵晶我一时半会凑不到那么多,先欠着,一批一批的还你。” 虞夫人开口说道。 灵晶这东西毕竟是大明管制的军方物资,虞夫人不可能想要多少就能弄过来多少。 这东西她每个月也就只能凭借自己的渠道搞来那么一小批,每一次搞来了之后就屯起来,等着卖给白忘冬。 毕竟虞夫人认识的客人当中,仿佛只有白忘冬会用珍贵宝物换取这等鸡肋之物。 “这么一来,我岂不是成了你虞家的债主?” 白忘冬眉头微挑,突然就发现了华点。 “这么说,倒也不算是错。” 虞夫人目光始终集中在他手上的那个小盒子上面,一边看着一边附和说道。 她这么一说,白忘冬就来劲了。 “那不如我们谈谈每个月的利息吧。” “……” 听到他这话,虞夫人总算是将目光从那盒子上面移开,朝着白忘冬无奈地看了过去。 “你不要太过于得寸进尺,虞家现如今许给你和元宝儿的价码已然是能够承受的极限,家中的长老甚至已经对此有了微言,我可不能再给你随便加价了。” 她毕竟只是虞家的主理人,像虞家这样传承悠久的世家,家中的老顽固多的要死。 这群人仗着辈分、资历和修为在家族当中有着很高的话语权,若不是虞夫人的手段足够凌厉,这么多年下来恐怕会被这群人压的死死的。 但即便是她的手腕足够的硬,可现如今还是会在某些事情上被挑出错处,加以打压。 就例如这一次和白忘冬的交易。 她开的价码过于的高昂,尤其是同意元宝儿进驻鬼市这件事,在虞家当中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这几日,她的压力也很大的。 如果今日白忘冬没有把东西给拿过来,恐怕这些争议就会变成对她无能行为的斥责。 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个家族,人多了派系就多了,而派系一多,这利益的分配就会出现不均匀,人人都想要多吃上一口,那么斗争难免就会出现。 “如果我再奉上一个你们现在最迫切想要知道的消息呢?” 白忘冬掂了掂盒子,轻笑着说道。 “最迫切?” 虞夫人闻言皱了皱眉。 她不认为白忘冬会危言耸听。 “你先说。” “你先答应。” “你不说的话,我怎么知道这消息是我需要的呢?” “你要是不答应的话,再听到想要做出反应可就要来不及了。” 两人一人一句,就这么相互看着对方。 虞夫人目光如炬,十分凌厉。 而白忘冬则是脸带笑意,从容异常。 谁才是拿捏着对方的那一个,现在看来显而易见。 “你说吧,我答应了。” 反正虱子多了不咬人,无非就是把债款的数字往上提一提罢了。 “虞允言这个时候就在鬼市。” 听到虞夫人答应,白忘冬直接开口说道。 虞夫人瞳孔一缩,表情瞬间失态。 “他在哪儿?” “黄家行船。” 哗啦。 白忘冬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明显察觉到在这光线昏暗的铺子当中,有着一道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店铺。 虞夫人呼出一口气。 总算是找到了这逆弟的行踪,这些天虞家的人一直都散在外面寻找着虞允言的下落,可不知道为什么,虞允言的身影就像是在京城消失了一样,无论如何去找就是找不到他的踪迹。 虞夫人都觉得虞允言是不是真的已经逃离了京城。 可没想到,今时今日,居然能够在鬼市这种自家后花园得到他的下落。 这下,可万万不能让那他再逃掉了。 “多谢。” 虞夫人开口说道。 “不谢。” 白忘冬出声回道。 反正左右不过一个消息,虞家要是能把虞允言给抓回来,那对白忘冬而言还是件好事呢。 毕竟,虞允言也算是跟着蓝葵混过一段时间的人。 话说到这里,白忘冬直接将那小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那我就先离开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次交易的收获还是颇丰的。 至少从今天开始,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固定的灵晶入库,他暂时是不用担心灵晶不够用了。 虞夫人显然已经顾不上他离不离开。 她直接将那小盒子抓到手里,然后掀开盖子看了一眼。 看着盒子当中这朵妖艳的绝美花朵,她的呼吸都不由得重了几分。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可能白忘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朵花对虞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场变革,也是一个机会。 有可能,虞家再上一层楼的契机就在这小盒子当中了。 白忘冬看着虞夫人的样子,眼睛微微眯了一瞬。 虞家看此视若珍宝。 黄家也对这朵花那般看重。 虞家对虞允言是万般紧张。 而黄家则是花了大价钱和蓝葵交易,甚至于黄倾妍提前来京有很大可能就是为了同蓝葵进行交易。 那么已知,虞家想要虞允言和这朵花,而黄家也想要虞允言和这朵花。 那是不是可以就此推断,虞家和黄家的目的是一样的呢? 蓝葵应该是知道两家想要虞允言和这朵花是为了什么,所以才会提出用虞允言来进行交易。 虞允言,花…… “双生子。” 白忘冬突然想起了故事书百里牧之前说过的一件事。 虞家这一代,是有一对体质神秘的双生子诞生的。 这朵花,估计和这对双生子之间脱不了干系。 有趣~ 白忘冬眯了眯眼。 他没有再在这里继续停留,而是转身,打开门退了出去。 当将门合上的那一瞬间。 白忘冬突然转身,朝着那天边看去。 随即眼睛紧紧眯起。 一道极为凌厉的剑势直接划碎了苍穹,径直朝着下面斩下。 势不可挡。 而那个方向…… 正是黄家行船所在的码头。 第222章 剑 好强的一剑。 这一剑,并没有夜流霜的剑意那般的锋锐,但却仍旧会给人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 就犹如…… 破军之势!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一剑是极为纯粹的一剑,纯粹到白忘冬并没有从这一剑当中看到除了剑意剑气之外任何的东西。 灵力,没有。 神魂,没有。 纯粹的没有一点点的瑕疵。 这一点,即便是夜流霜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厉害了。” 白忘冬果断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本和笔,展开小本本在上面写了个“剑”字。 而在这剑字之上,则是另外的一个又一个名词。 从上到下,分别是: “预知梦\/未来视。” “大蜘蛛。” “万法道。” “雷龙。” “传送法阵。” “纸傀。” 再加上现如今的“剑”,蓝葵阵营这边的人是越凑越多了。 而且这些人每一个都身怀绝技。 这恐怕就是二周目玩家的厉害之处吧。 蓝葵自醒来到现在还不足半年的时间,可就是这半年的时间,她先是成为了海灵族的神女,又是在不知不觉当中笼络到了这么一大批的人才。 这个人是真的将预知梦的优势给展现到了极致。 那么问题来了。 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这就是白忘冬察觉到蓝葵的矛盾点。 这个人一边在帮着大明灭掉自己的族群,一边和大明的两大逆贼团伙联合起来,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上。 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不能说是矛盾,只能说从她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当中,白忘冬看不出来这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不过…… “想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 白忘冬收起小本本,眯着眼睛说道。 他只知道,今日秦空的失手,会加速他找到蓝葵的进度。 抓秦空是没有用的。 即便是将秦空抓了,然后把他的皮扔给苏伽罗。 能得到的也就只有过时的信息。 以蓝葵的能力,只要秦空一旦落入到他的手中,那蓝葵恐怕就能看到自己找上门的画面,从而做出反应跑掉。 既然如此的话,那抓到秦空的价值就微乎其微了。 既然这样的话,倒不如…… 白忘冬看着那被剑意撕开的天幕,以及被那挥剑之人带走的两道身影,目光幽邃了起来。 不如,就让他送份礼物给蓝葵好了。 这样一来,秦空的价值才会落到最大。 …… 咚! 这是北镇抚司中的声音。 黄倾妍被元宝儿带回到北镇抚司的时候,是被扔进来的。 光是听到这一声沉闷的声响,就能够知道元宝儿心中的不痛快。 她元宝儿在商海浮沉了十几年,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会背刺你的生意伙伴,可白忘冬这从头到尾就把她给算计上的,就算是元宝儿这也是第一次见。 这小东西,玩的太阴了。 “别生气嘛。” 白忘冬坐在院子里,等着元宝儿回来。 他看都没看那黄倾妍一眼,而是站起身来,端着茶来到了元宝儿的身边,笑眯眯地把茶给递了过去。 “反正,你想要的不是都拿到了吗?本着这个想法去想,是不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滚蛋。” 元宝儿一把把茶水从他的手中夺过来,那双眼眸当中闪过一阵一阵的幽寒。 “从今往后,我要是还和你做交易,我跟你姓。” 卧槽。 话说的这么满的吗? 他这人就喜欢打人脸怎么办? 这这这…… 一下子让人心痒痒起来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这人恼羞成怒的样子。 白忘冬看着元宝儿,一言不发。 元宝儿察觉到白忘冬的眼神,却是咬了咬牙。 “别逼我揍你。” 她现在火气可大。 没看见这地上躺着的黄倾妍是如何的一副惨样吗? 堂堂黄家最年轻的掌舵人。 今夜先是被蓝葵一伙空手套了白狼,又是被白忘冬盗走了极为重要的珍宝,然后这又被元宝儿给强行蹂躏了一番。 这般惨样,恐成今天晚上最大的小丑。 但这小丑很显然是不甘心的。 她咬着牙,抬起头看着对话中的两人,那眼中的倔强都快要突出眼球了。 “别看我,没结果。” 白忘冬察觉到了她这火辣辣的目光,随即弯下了身。 朝着这位天之骄女看去。 “锦衣卫随便抓人,你们现在的做法叫不叫目无王法。” 黄倾妍这个时候居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理性地和白忘冬讲起了王法。 看来还是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啊。 “你在和我说王法?” 白忘冬觉得这是今天晚上他听到最大的一个笑话了。 “你觉得你有这个脸吗?” 年纪轻轻的,这脸皮咋就修的这般厚实了呢? 黄倾妍没有管白忘冬语气中的嘲讽,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道:“黄家做的是正当的买卖,锦衣卫没有资格拿我们。” “我和你说不着,让罗睺来,让纪纲来,今日,我倒要看看你们锦衣卫上上下下是不是都无法无天了,难道大明的良商都要被如此欺压了吗?” 好一个正气凛然。 白忘冬都想给黄倾妍鼓个掌了。 这话术,白忘冬严重怀疑在黄家是开着一个话术的培训班的。 就是统一在教这些黄家人如何把黑的说成是白的。 不过…… “今天抓你呢,和你做的买卖没关系,也和你们黄家没关系。” 白忘冬蹲下身子,抱着膝盖低头看着她,淡淡说道。 “我就问你一句话。” “你和蓝葵到底是什么关系?” 黄倾妍眼皮一跳,随即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她和蓝葵之间有关系的呢? “你难道不知道,今日无论是你船上那位万法道修行者,还是后来出现把那两人救走的剑修,都是我们现如今在寻找的梦清公主手下的人吗?” 白忘冬很有耐心地给她解释道。 “看样子,你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很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你说出来,这锦衣卫敞开大门送你离开。” “你要想清楚了,之所以没有把你送到诏狱就是在给你留一丝余地,若是真的进了诏狱,那一切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为了你的敌人,做出这样的牺牲,你觉得值吗?” 黄倾妍眼皮剧烈一颤。 她好像……还真的被说动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白忘冬听到这阵脚步声下意识咂了咂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惹人烦的家伙来了。” 就像是为了响应他的话一样,白忘冬所处这处院子的门被用力推开,随即,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直接推门而入。 “白副千户,不请自来,还望莫怪啊。” 纪纲! 而回应他的,则是一颗灼热到极致的火球。 直冲面门! 第223章 对峙 灼热的大火球直冲纪纲的面门而来。 纪纲用力甩袖,幽绿色的液体在他的面前突然冒出。 哗啦。 幽绿色和赤红色交织。 只是一个刹那,火球崩散。 无数被染色的的焰浪从纪纲的身旁飞过,没有沾染到他的衣衫分毫。 “没规矩的东西,我不是都说了吗?不管有任何事情,都不要进门打扰,出去。” 火焰散去的那一刹那,白忘冬的冷喝声骤然响起。 纪纲刚要皱眉,结果就看到白忘冬豁然抬起头来,那原本挂着怒色的脸庞在目光触及到他的那一刻,瞬间就有了变化。 纪纲亲眼看着白忘冬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惊讶,然后闪过一瞬的茫然,最后露出了些许的歉意。 白忘冬立马站起身来,目光满是抱歉地看着纪纲,连忙开口。 “抱歉抱歉,我当是哪个没长耳朵的烦人精呢,原来是纪大人当面,一时手滑,勿要见怪。” 好一个戏精。 罗睺现在教人都这么教了吗? 纪纲盯着白忘冬看了几秒,随即他举起手,看向了手指尖那残留的一簇火苗,轻轻一笑。 “原来白副千户手滑也能滑的这么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冲着纪某的首级来的呢。” “这话说的。” 白忘冬拍了拍手,脸上扬起了和善的笑容。 “要是让旁人听到了会认为你我不和的。” “哦?那你我和吗?” “呀,好像还真不和。”白忘冬左手虚捂住嘴,那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显得做作了几分,他那目光里和善的外衣逐渐褪去,露出了嚣张的底色。 遥望着纪纲,白忘冬笑容都显得嘲弄了几分。 “那小爷不装了,这一发就是冲着你脑袋去的,你咋就这么没眼色的挡住了呢?” 锵—— 他这话一说出口,纪纲身旁立马就有人拔了刀。 但纪纲看都没看他只是抬了下手指,那数把刀就直接被压回了刀鞘。 “怎么,不挡住站着被你打?” 纪纲今日看起来的忍耐度颇高,即便是受到了白忘冬这般挑衅都没有发作,他只是轻淡地看着他,回复道。 “被你打我能讨到什么好吗?” “太子殿下一直都希望你我能和平共处。” 白忘冬也不意外他的忍耐,而是把左手从嘴边放下,开口说道。 “但将相和那也是要有个人主动上门负荆请罪的,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纪大人你呢?” “那为何不能是你?” “我怕疼。” “我也怕。” “哇,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叫疼,羞不羞啊。” “没得谈?” “没得谈。” 听到白忘冬的回答,纪纲目光微动。 他看了一眼在白忘冬脚下趴着的黄倾妍,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端着茶扇着扇子看戏的元宝儿,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 面子给了,人家不接着。 那接下来要是见了血,可就怪不得他了。 “拔刀!” 哗啦。 他身后跟着的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同时拔刀。 那一柄柄寒光凛凛的绣春刀就这样在院子当中绽放着冷色。 看着面前这一把把绣春刀,白忘冬突然就笑了。 他一个北镇抚司的代镇抚使,元宝儿一个北镇抚司的千户,此时此刻居然在被一堆绣春刀指着。 真他娘的是个笑话。 “你的人呢?” 元宝儿目光扫过那一把把绣春刀,目光同样冷了下来。 纪纲今日的态度还真是够强硬的。 这就说明这人和黄家行船之间的关联比她之前预想到的还要深。 “我没准备人啊。” 听到元宝儿的话,白忘冬摊了摊手,开口说道。 元宝儿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扭过头看向了他。 白忘冬的表情满满的都是真诚,真诚的都不能再真诚了。 他是真的没准备人。 “……” 元宝儿沉默几秒。 随即默默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得,她懂了。 就是逮住她这一只羊薅呗。 不过,纪纲这货可不好对付啊。 这一场干下来指不定要花多少钱。 这一晚上的开销算下来,她是不是有点亏了啊。 白忘冬笑眯眯地看着她站出来也不说话。 手掌背在身后,一个长枪的吊坠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目光极为明亮地扫过纪纲的咽喉,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这一刻,一股极为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涌上了纪纲的心头。 他皱起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白忘冬的目光注视下,突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扭过头,就这么隔着元宝儿和白忘冬对视在了一起。 那一刻,他从白忘冬的眼中当中看出来浓浓的兴奋。 这股兴奋,是冲着他的脑袋来的! “呵。” 纪纲目光瞬间幽寒。 他抬起手掌。 南镇抚司的锦衣卫们一个个都浑身绷紧,严阵以待。 这群人,是纪纲的亲信。 南镇抚司当中好手中的好手。 光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白忘冬就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传来的凛然杀意。 但…… 哗哗哗。 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密密麻麻地在北镇抚司当中回荡响起。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白忘冬的小院周围。 同样的飞鱼服,同样的绣春刀。 那月光照耀之下,刀光犹如冷月。 密密麻麻的身影将这个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感受到那一个个人的到来,纪纲瞳孔紧缩。 北镇抚司的人不是都被白忘冬撒出去找人了吗? 而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纪纲还察觉到了好几股强悍的气息。 十二千户! 这几个人居然也来了?!! 同样感受到这气息的元宝儿一脸怪异的回过头,朝着白忘冬看去。 这就是你说的没准备人? 开什么玩笑,这整个北镇抚司的人都到场了好吧。 敢情刚才是在逗她玩呢? 感受着她这谴责的目光,白忘冬不爽地咂了咂嘴,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不是都说了等半个时辰以后再回来吗? 这一个个的咋都这么不听话呢? 果然,北镇抚司一堆刺头。 将手中藏着的吊坠收回,白忘冬遗憾地叹了口气,不动声色把手从背后伸出。 这个时候的纪纲也已经收回手,将目光投向了白忘冬。 南镇抚司的人集体收刀,头冒冷汗。 主要是那周围一道道杀意满满的目光让他们觉得有些顶不住了。 此时,他们这边,唯一一个能保持泰然自若的,恐怕也就只剩下了纪纲。 和白忘冬的眼睛对视在一起,纪纲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紧接着,冷笑一声。 “真是好样的。” 他就不信了,今晚他还能吃这个亏。 第224章 臭棋 他就不信了,今晚他还能吃这个亏。 “圣上亲点本镇抚使主导锦衣卫事务。” 纪纲高声喝道,声音朝着四周传去。 “怎么?北镇抚司难道连圣上的话都不认了吗?” 这话一出,回应他的是持续的尴尬。 没有人回答,但也没有人做出反应。 那一柄柄绣春刀仍旧在对着纪纲,杀意凛然。 纪纲皱眉,然后环视一周。 “欲刺上官,这可是重罪。” 他这么说,可还是没人动。 纪纲现在觉得脸有些挂不住。 不是,他是镇抚使诶,现在还受命主理锦衣卫。 这群人是疯了吗? 就这么举着刀对着他。 北镇抚司他不是没来过,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不和他当然也心知肚明。 可这多人拿刀对着他这个镇抚使,这还是第一次。 锦衣卫规矩森严。 其中有两条最为重要。 一个是禁止锦衣卫内部互相残杀,还有一个就是禁止以下犯上。 这群人现如今杀气凛然地把刀对准他,那可是两条都犯了。 纪纲不理解。 罗睺不就才走了这么些天吗? 为什么北镇抚司就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收刀。” 白忘冬的声音淡淡响起。 紧接着。 哗啦。 收刀声齐声响起。 无数锦衣卫将那绣春刀给收回到了刀鞘当中。 纪纲看向白忘冬,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不相信白忘冬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具备这般威信。 尤其是这群人中还有着那几个千户。 这群人是决计不会服从白忘冬的命令的。 除非…… “圣上有御令?” 纪纲语气极为谨慎地问道。 白忘冬眨了眨眼,就这么看着他一言不发。 但有的时候,沉默就代表了答案。 怪不得。 怪不得。 他就说嘛,为什么这些天白忘冬能够将北镇抚司调动的如此如臂使指,北镇抚司上上下下包括千户都没有一句怨言。 原来是有御令在。 白忘冬藏的好深啊。 这件事他事先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黄倾妍……” “热心百姓,主动上门来给我们提供线索的。” 懂了。 这一次,今晚这个亏他还真的就得吃下了。 但是…… 别误会,这一次他可不是输给了白忘冬,而是输给了陛下。 输给陛下那能叫输吗? 为人臣子,他当然是要以陛下之命为先的。 “告辞。” 连人名都不叫,转身就走了。 可想而知,纪纲这个时候的心情差到了什么程度。 他今晚的面子被白忘冬扔在了地上狠狠地碾了几脚。 如果说之前在东宫争辩的时候,他就对白忘冬警惕了起来,那今晚过后,他还真就要把白忘冬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了。 一个人能让他吃瘪,这并不稀奇。 但回回都能够让他吃瘪,不管他是用了什么方式,那这个人都不容小觑。 罗党的年轻一辈里,出了个厉害的人物啊。 恐怕,罗睺已经动了让他来接手北镇抚司镇抚使位置的心思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北镇抚司,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哗啦。 看着那面前分开的道路,纪纲没有回头,脚步飞快地朝着北镇抚司的外面走了出去。 他现在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半分。 目送着纪纲带着人离开。 白忘冬的目光微微闪动。 恐怕,从今夜开始,纪纲要真的正视起他了。 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般的轻视了。 说到底,今晚纪纲敢直接带着人打上门来,不就是因为他觉得白忘冬没办法调动的起整个北镇抚司来吗? 这若是罗睺还在,即便罗睺不动手,你给纪纲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今日的举动。 不过,现在纪纲不纪纲的不重要了。 反正今夜的挫败者除了地上趴着的这个之外又多了一个。 而就在纪纲彻底离开北镇抚司的那一刻,周围的锦衣卫瞬间严阵以待。 那几个千户走进院子当中。 元宝儿看到这一幕,很识相的没有说话,而是和那些走进来的千户站在了一起。 千户的身后是大量的副千户,副千户的身后是百户,百户的身后是试百户。总旗、小旗,但凡是有着官阶的锦衣卫都进入到了院子当中。 而其他的锦衣卫部属则是站在了院子之外,目光凛冽,等待着院子当中的指令。 地上还趴着黄倾妍。 但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的目光看向她。 所有人都朝着白忘冬看了过来。 从圣上御令拿出来的那一刻,整个北镇抚司就已然进入了战备状态,而主导这场行动的人,就是白忘冬。 今晚他们不是为了威慑纪纲才回来的,而是因为白忘冬传告散落在外的所有人,回北镇抚司衙门集合,他要发布新的指令。 而就在他们的注视下,白忘冬站在台阶最上方,手掌在腰间白玉上滑过。 紧接着,一沓一模一样的纸张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白忘冬没有多废话,直接下达指令。 “从现在开始,盯紧全城上下所有的药铺。” “但凡有人买了纸上这几种药物,抓。” “若是胆敢反抗,杀!” 白忘冬手臂用力一甩,那手中的纸张径直朝着这群人的头顶飞去,在半空当中分散,朝着下面落下,落在了这群人的手中。 “遵令!” 没有问为什么,全场所有人一同抱拳接令。 白忘冬摆手。 这群人瞬间化为洪流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白忘冬站在台阶之上,看着这群人飞速离开。 目光瞬间变得幽深难测。 蓝葵。 这一次,你还能藏的起来吗? 你下了一步臭棋啊。 ……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处极为阴暗潮湿的房间当中,靠在桌子上假寐的蓝葵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一个个画面在她的眼中飞速划过。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了?” 一旁熬夜搞自己的蜘蛛美学的绯蛛看到她惊醒,好奇地问道。 “秦空他们回来了吗?” “你不是安排剑长生去接他们了吗?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吧?” “走!” 蓝葵“腾”地从原地站起。 然后厉声说道。 “这里,留不得了。” “啊?” 绯蛛呆滞。 不是,他们才刚搬家没两个时辰啊、 第225章 救人 “此地不宜久留,走!” 蓝葵看着眼前闪过的画面,淡淡说道。 绯蛛呆滞一瞬,紧接着,她就立马点头:“我马上去通知他们。” 对于蓝葵的话,他们这群人从来不会反驳。 “这一次去哪儿?” 绯蛛开口问道。 他们在京城的据点还是不少的。 “进山。” 下水之后又进山。 “行吧。” 绯蛛咂咂嘴。 本来还想着连夜把事情做完的,看来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不对。” 可就在绯蛛正要通知其他的人时候,蓝葵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她捂着眼睛,晃神般的甩了甩头。 “画面变了,山里不能去。” “那就进城!” 绯蛛也没有感到惊讶。 而是提了另外的据点。 “城中也不行。” 画面再度变化。 蓝葵开口说道。 她捂着眼睛,那一个个画面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在她的眼前不断地闪烁。 “城外的庄子……不行。” “城中的茶馆……不行。” “客栈,不行!” “颠倒巷,不行!” “鬼市,不行!” “花船,不行!” 一幅幅她们被寻到踪迹的画面出现在她的眼前,每一次,蓝葵都能看到白忘冬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 他就那么站在自己的眼前,用嘲弄的笑容看着她。 看着就超级可恶,恨不得想让人给他脸上来上一拳。 无论是什么时候,白忘冬这副表情都容易让人血压飙升。 画面还在不断的闪烁,就像是停不下来的一样向着蓝葵预料着每一个不可行的方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一次次的被找到? 这很不正常。 即便是白忘冬在用一种近乎于无赖的方式,和她们玩了一场追逐战,但蓝葵仍旧能尽到最大的能力拖延最长的时间。 可为何,这一次,会出现这样无解的预测。 看着站在原地,仿佛魔怔了一般呢喃着每一个可能性的蓝葵,绯蛛极为担心地朝她看了过去。 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张飞鹿和张飞鸢兄妹来到了她的身边,同样看着这样的蓝葵,眉头皱起。 预知未来不是无敌的。 当每一种可能性都被人以一种极为强势的方式给堵住,那所有的结局就只会汇聚成一条道路。 可这些结局的源头是什么呢? 咔哒。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阵清晰的开门声。 紧接着,抱着剑的中年男人就带着略显狼狈的秦空和虞允言走了进来。 而就在秦空走进来的那一刻,蓝葵骤然抬头,一双美眸直勾勾地朝着他看去。 然后,蓝葵就发现了问题的源头。 “毒。” “毒?” 所有人都一同朝着秦空看去。 秦空很懵逼地指了指自己,然后不确定地说道。 “我中毒了?” “什么时候?” 不可能吧? 他如果中毒了,怎么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一刻,所有的画面都暂时性的被击碎。 蓝葵眼前只留下了一个画面留存。 那是秦空和虞允言倒地不起的样子。 他们就是中了毒。 白忘冬亲自下的毒。 稍微了解过一丢丢毒术的绯蛛来到了秦空的身边,她掌心当中出现了一个蜘蛛,秦空见怪不怪的伸出手去,朝着那蜘蛛伸出了一根手指。 紧接着,蜘蛛咬在了他的指肚上,一滴鲜血就这么进入到了蜘蛛的体内。 不多时,蜘蛛的背上显现出密密麻麻的花纹。 看着这些花纹,绯蛛沉默几秒。 “确实是中了毒,而且,这毒颇为复杂,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你能处理吗?” 蓝葵开口问道。 “可以,但是……” 绯蛛欲言又止。 她可能是想到了什么。 而她想到的,蓝葵早一步比她想到,开口说道。 “可是,这制作解药的药材稀疏平常,我们手里反而没有,对吗?” 如果说让他们找一些效果奇佳的稀世珍品,世间良药的话,他们绝对能毫不犹豫地现在就拿出来。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这里才没有备着普通的药材。 白忘冬一定就是基于这个考量,所以才下了这么一种独特的毒。 就是为了让他们出去买药。 从而暴露自己的行踪。 其实,现如今最好的方法应该是…… “蓝葵……” 张飞鸢开口叫道。 蓝葵抬起头来,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交织。 这一刻,他们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没错,最好的做法其实就是在这个时候舍弃掉这二人,这样的话,这两人才不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这是张飞鸢的提议,是她藏在骨子里的狠辣。 而蓝葵在得到她眼神提议的那一瞬间,就给予了回答。 “绝不可能。” 蓝葵看着现如今面色已然开始发白的秦空。 目光冷静而又关切。 “绝不可能”这四个不光是对其他人说的,更是在对秦空和虞允言去说。 她绝对不会放弃掉他们。 听到这四个字,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 不过,此时的当务之急,还是秦空二人。 蓝葵朝着嘴里塞了两颗糖丸,呼出一口气。 白忘冬是何时拿捏住她这个命脉的呢? 是因为得知了自己派遣秦空去救虞允言吗? 让他知道了,自己不会放弃掉现如今聚拢在身边的这批人。 所以,才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得不说,白忘冬这一次确实是拿住了她的命脉。 若是不解毒,那秦空和虞允言不死也要废。 可若是解毒的话,那他们的行踪就势必会暴露。 让秦空去救虞允言是一步臭棋。 但这一步棋她却不得不下。 虞允言在她未来的计划当中,是有着很重要的位置的。 包括在场所在的每一个人,都会在这个计划里承担重要的角色。 此刻,还不是他们落幕的时候。 “救人。” 蓝葵当机立断,发布了指令。 “好。” 绯蛛几乎是第一时间回应的。 既然蓝葵都放了话,那这些人就都没有了异议。 在场诸人当中,不少人都是欠了蓝葵的人情。 这个时候的外面,锦衣卫恐怕已然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不过…… “也许还有最后的转机。” 蓝葵目光闪烁。 呼出一口气。 以前是有人教过她该如何面对这个情况的。 这一次,她还没有到输的时候。 第226章 同盟 “这下,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吧?” 当院子里的人都散尽之后,白忘冬将目光放在了黄倾妍的身上。 黄倾妍沉默不语,低垂着眼眸,可此刻的心中却已然都是震撼。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锦衣卫接令时的样子,凛冽到足以凝聚成实质的杀意,以及那高效的执行力和纪律性,让黄倾妍极为直观的感觉到了锦衣卫能够成为大明第一暴力机构的原因。 “你想要知道什么?” 沉默终究不是办法。 就如同白忘冬说的一样,既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她关入到诏狱当中,那就说明他们之间是有好好谈的余地的。 现在锦衣卫想要找到梦清,而她和梦清如今也有仇怨。 白忘冬有一句话说得对。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至少在面对梦清的事情上,她能够和锦衣卫达成共同战线。 “你和蓝葵到底交易了什么?” 白忘冬开口问道。 这是黄倾妍唯一能够提供给他的信息。 “我说了,就能离开北镇抚司吗?” “大晚上的,你想的倒挺美。” 白忘冬都被黄倾妍这话给逗笑了。 “事关蓝葵,我这是在帮你,互惠互利的事情,你不应该拿来和我谈条件。” 黄倾妍抬起头,直直看向他。 互惠互利的事情,不应该拿来谈条件? 从这句话里,黄倾妍隐隐约约中貌似听出了别的意思。 白忘冬眯着眼睛,蹲在了她的面前,将两人的视线尽量放平。 黄倾妍眉头微皱。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 “你想要同我合作?” “bingo!” 白忘冬眼睛一亮,朝着她打了个响指,嘴角随之勾起。 “这不是蛮聪明的吗?” 他已经不满足一手吃两家了,他现在想要的是脚踏三只船。 今晚他不光要和虞夫人做交易,和元宝儿做买卖,他还想要把黄倾妍这个受害者变成合作者。 “我这人吧,向来奉行多个朋友多条路。” 白忘冬抱着膝盖俯下身子,朝着黄倾妍的脸庞靠近,两人的眼睛极速拉近距离。 眼看着他靠近,黄倾妍一动不动,并没有退让半分。 她倒要看看白忘冬想做什么。 然后,她就看到了白忘冬举起手指指向了他自己的眼睛,语气极为轻快说道。 “你瞧瞧,你瞧瞧,我这眼里是不是闪烁着真诚的目光,我啊,是真的想要和你交朋友的。” 工具箱里的空间还有那么大,不趁着机会往里面塞上两把趁手的,那多浪费啊。 黄倾妍这个人先不提白忘冬有没有足够的理由将她留在北镇抚司,但即便是把她关入到诏狱当中又有什么用呢? 黄家行船又不光只有一艘船。 黄家的掌舵人也不是只有黄倾妍一个。 黄家是个庞然大物,黄家行船更是一张庞大到甚至能够笼罩全国水域的非法交易网。 黄倾妍对于整个黄家来说,也许重要,但也不会太重要。 即便是抓了,那也只会是成为家族的弃子,到了那个时候,黄倾妍的价值更会大打折扣。 既然这样,白忘冬选择利益最大化的方法。 “我来帮你,你来帮我。” 白忘冬身体后倾,和她拉开距离,然后朝着她伸出了手。 “一切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只手,黄倾妍目光有些恍惚。 现在这个情况是她没有预想到过的场景。 这只手代表着锦衣卫。 代表着一股她从未想过的一股助力。 “你就不怕我对你阳奉阴违?” 黄倾妍的声音尽力保持着平稳。 但她此刻内心受到的冲击却是非比寻常。 锦衣卫的助力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纪纲确实是和黄家行船有所关联,但那又如何,那是属于黄家行船的关系网,并不是属于她的。 可如果是白忘冬的话…… “我相信你不会那么蠢的。” 白忘冬笑的很开心。 黄倾妍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利益交互是一种很牢固的关系,只要你和我都还有价值,那这个关系就会牢不可破。” 黄倾妍眼皮微跳。 “为什么是我?” 如果论起合适的话,其实黄四要比她更加合适。 她的根基可不在京城,很容易就会脱离白忘冬的掌控。 而且,她不相信白忘冬看不出来,她可不是个喜欢受制于人的人。 面对她这个问题,白忘冬第一时间就给出了答案。 “因为你的眼里有很闪亮的东西。” “是什么?” “野心。” “你能看的出来我的野心?” “黄家行船最年轻的掌舵人,这个称呼,本身就代表了野心。” 白忘冬淡笑着说道。 “没有野心的人,可爬不上现在这个位置。” 黄家的行船掌舵人。 这个称呼代表的不止是实力,还有着各种各样的运营以及对时机的把握。 也就是说,这个名额是必须要用争来的方式得到的。 一个小狼从一群老狼的口中把肉给抢了过来。 她怎么可能会在吃下这块肉之后就满意的不再争抢了呢。 她这个年纪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肚子,是填不满的。 “行将就木的人不应该霸占着位置一动不动,碌碌无为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你的前面?” 白忘冬的声音就如同有着一股魔力一样,勾动着黄倾妍心头的魔鬼。 “你和他们差的只是时间,而这份缺失,我能替你填上。” 说到这里,白忘冬伸出的手勾动了两下,就像是那飘在水中的鱼钩一般。 “该怎么选,你应该比谁都要更坚决的一些。” 一念康庄大道,一念粉身碎骨。 和魔鬼进行交易的代价,只会在死的时候才会得知。 既然如此,那赌上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大不了,就是一败涂地。 “这是我们的时代。” 黄倾妍开口说道。 她的目光炙热如火。 看着这样的眼睛,白忘冬嘴角高高勾起。 真是漂亮的眼神。 然后,黄倾妍身上的绳子上面突然就燃起了火焰。 只是刹那之间,那绳子就化作飞灰飘散在了空气当中。 新的同盟达成了。 第227章 灵蛇柏 “叮,您已获得新的工具人。” 黄倾妍从地上站起来的那一刻,白忘冬的脑海里就像是出现了这么一句话一样。 他眼睛亮亮的,看着黄倾妍哪看哪满意。 快到箱子里来。 黄倾妍拍了拍自己的手。 察觉到白忘冬这异样的目光,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总觉得白忘冬现在的想法并不是很有礼貌。 “咳咳。”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脏乱的衣衫,下意识咳嗽了一声。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进行谈判。 不过,今晚于她而言已经够差劲的了,再差劲一些好像也没什么了。 她直接迈步坐到了元宝儿之前的座位上,坐姿端庄。 即便是顶着那一头的鼻青脸肿,还有那一身在地上打滚过的脏衣服,但此时此刻黄倾妍那大家小姐的气质还是掩藏不住。 她就这么看着白忘冬,一下子像是回到了之前黄家行船掌舵人的气场。 “蓝葵的消息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既然想好了要合作,那她当然不会一点诚意都没有。 白忘冬既然想要听蓝葵的事情,那她就直接全言相告就是了。 反正,能找蓝葵的不自在,她当然也会欢喜的不得了。 “我提前三天入京就是为了和她做交易,她这边答应会交给我虞允言,而我这边,则取需要给她提供一只‘灵蛇柏’。” “灵蛇柏?” 倒是陌生的词语。 白忘冬眉头微皱。 “灵药?” “不,灵兽。” 黄倾妍并没有嘲讽白忘冬的无知,因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没听过灵蛇柏的名字很正常,这是一种生长在苗疆的灵兽,虽然看起来像是植物,但实际上,却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 “这种灵兽极为少见,即便是在苗疆,存活于世的灵蛇柏也不足百只,所以,一般人很少有机会能得知它的名字。” 一种濒临灭绝的灵兽。 灵蛇柏。 白忘冬眼睛微微眯起。 “蓝葵为什么要换它?” “这我就不清楚了。”黄倾妍淡淡道。“我倒是更想问,这位梦清公主究竟是如何得知,黄家需要虞允言的。” 虞允言的事情,可是秘密中的秘密。 在这场交易当中,蓝葵的表现太过于玄乎了。 是她派人单独送信给她,信中的内容就是明明白白的一句话。 要用虞家双生子虞允言来换一只活着的灵蛇柏。 而好巧不巧的是,黄倾妍刚刚从苗疆当中换购了一只灵蛇柏,意图养在院子当中当做护院来用。 这封信件,就像是笃定了她手中一定有灵蛇柏一样。 她甚至还因此清理了一遍自己的住处,筛了一遍看看是不是有人往她的身边安插了钉子。 结果就是,蓝葵的人她没找到,但那几个叔叔伯伯的人她倒是找到了不少。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她身为黄家行船掌舵人,自然知道黄家最近瞄上了虞家的双生子。 为此,不惜花大价钱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株阴阳花,就放在她要押运的这趟行船当中。 因为这封信来的隐秘,所以黄倾妍的想法是一个人悄悄来到京城和蓝葵进行交易。 若是交易顺利,那她会将虞允言就着这趟行船直接送回到黄家,而若是交易不顺利,家族不知晓此事,那她也不会受到家族的责罚。 家族顶多就只会斥责她一声提前到京而已。 到时候,她最大的损失也只不过就是一只灵蛇柏。 虽然有些肉疼,但也不至于接受不了。 成了,那就是大功一件。 不成,那损失也不会大到让人难以接受。 所以,她就来试了一试。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再多说了。 总之,从头到尾,蓝葵将每一个时机和细节,以及她的想法都拿捏的极为到位。 这种从头到尾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特别的让人不爽。 听着黄倾妍的描述,白忘冬没有丝毫的意外。 虽然白忘冬现在拿不准蓝葵在预知梦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知道的事情特别的多。 知道这么多事情的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是因为灵蛇柏才找上的黄倾妍。 那这灵蛇柏才是关键。 可问题来了。 “灵蛇柏有什么特点吗?” “我也并不是很清楚。” 黄倾妍开口说道。 “我只知道,这种灵兽实力极为强悍,至于有着什么特别的能力,我刚入手才没有几天,还没有研究出来,不过,据苗疆当地的人说,灵蛇柏似乎有针对蛇类灵兽的能力。” “蛇类灵兽……” 白忘冬眼睛微眯。 蓝葵和蛇类灵兽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她安静这么久的原因,就是因为在等着灵蛇柏到京吗?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黄倾妍开口,打断了白忘冬的思考。 白忘冬点点头。 忽然想到了黄倾妍口中的另外一件事。 “虞家双生子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一概不知。” 这一次,黄倾妍的回答极为果断。 “我只知道,黄家想要虞家的双生子,仅此而已。而知道缘由的人,恐怕整个黄家也不超过一掌之数。” 她爹倒是知道,但她爹是个古板的死脑筋,是绝对不会和她透露哪怕一点点详情的。 其实她也很好奇,黄家可不是什么缺少人才的地方。 这种瞄上了人家天骄的事情,黄家之前可从来都没有做过。 这虞家双生子的体质,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趁着今日我们的关系才刚刚开始,你可以多问一些。” 黄倾妍从桌子上拿了一个干净的茶杯,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淡淡说道。 “要是等今夜过后我缓过神来,恐怕就没有这个热情为你解惑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白忘冬可就不客气了。 他直接眯了眯眼,开口问道。 “你手里,可有纪纲的把柄?” “我没有。” 黄倾妍抿了口茶,淡淡道。 “但我知道谁有。” “那我们合作的第一步,就以这个为主吧。” 白忘冬轻轻一笑。 “把它交给我,然后开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 听到白忘冬的话,黄倾妍却笑了。 她放下茶杯,抬起光滑的下巴,看向白忘冬,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那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第228章 纸鹤 既然是互惠互利的利益同盟,那就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 “我能给你纪纲的把柄,可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黄倾妍质问道。 总不会是想白嫖吧? 那她可不干。 “这个就要你自己想了。” 可面对这个问题,白忘冬果断摊手。 “不是看我会给你什么,而是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白忘冬淡淡一笑。 “如果你没想好,可以先把纪纲的把柄攥在手里不交给我,等到你想到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的时候,再来找我即可。” 他做买卖向来保证公平公正。 利益关系就是各取所需。 他才不想费劲巴拉地去想给她什么条件能让她接受呢。 怎么着? 一个人操两个人的心啊? 黄倾妍听到这话眼眸微微一顿。 好像,有点道理。 “既如此,那我大致明白之后要如何和你相处了。” 经过这短暂的交流,黄倾妍算是大概摸清楚了一些白忘冬的风格了。 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 很难让人摸清楚他具体的想法。 甚至于,包括白忘冬现在对她说要建立合作关系这件事,她都不能完全相信。 能在她这个年纪走到今天这一步。 黄倾妍从来就不会不懂得怀疑。 尤其面对的还是像白忘冬这样狡诈如狐的角色。 白忘冬坐在凳子上,摇晃着身体,笑眯眯地看着她。 就是这个笑容。 让她有些心底发慌。 “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大概就这么僵持安静了有几分钟之后,黄倾妍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她现在想去云雾楼洗个美美的澡,然后再换上美美的衣服,吃上一顿美美的佳肴,再去联系家族,听候发落。 黄家行船被歹人袭击,她又被抓到了北镇抚司来。 今晚的事情对她的影响不会小。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她都得提前打好腹稿,找好理由应付应付家里面那几个老不死的才行。 “请便。” 白忘冬抬起手。 “李玉,送客了。” 听到他的呼唤,从那小院的阴影当中,李玉的身影缓缓走出。 他低着头,来到了黄倾妍的面前,同样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黄倾妍也不意外。 毕竟以她的修为,早就发现了这院子当中还有着其他人在。 黄倾妍站起身来,朝着白忘冬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黄倾妍抬步,跟着李玉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而就在黄倾妍离开这处小院的那一瞬间,白忘冬原本温和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平淡了下来。 再然后,荀九就从李玉之前带着的那个阴影当中走了出来。 他用手撑着刀,来到白忘冬的面前行了个礼。 “大人。” “纪纲离开北镇抚司以后去了哪里?” “他径直回了南镇抚司,然后南镇抚司当中,就有一只信鸽飞出,因为怕让南镇抚司的人有所察觉,所以我们并没有把鸽子打下了,而是一路追着鸽子到了目的地。” “哪里?” “太子东宫。” 听到这个名字,白忘冬目光微动。 “把人撤回来吧,他们被发现了。” 白忘冬可以基本上肯定,纪纲和太子之间并没有什么太深的联系。 太子是个很有德行的太子,这样的人给不了纪纲想要的东西。 纪纲朝着东宫里送信,就是在迷惑白忘冬派过去的人。 这信上的内容,白忘冬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是这货在朝着监国的太子打自己的小报告。 无非就是说他太过于骄横,无视上官,嚣张跋扈这样的话。 就不能换套说辞吗? 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好吧。 不管是纪纲还是早朝那些官员,死抓着这几点不放,就这么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参了他好几十回了。 他又开始有点想念罗睺在的日子了。 至少,他在的时候,自己并不会成为被喷子集火的对象。 啊~ 罗睺离开的第n天。 想他想他好想他! “算了,还是找个人去玩游戏吧。” 白忘冬从椅子上蹦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他要找点乐子,以转移他这无处安放的思念。 而就在他刚要迈步的时候。 突然,从那夜幕当中,一个纯白色的光点钻出,一点一点朝着他这边靠近了过来。 看着那飞来的千纸鹤,白忘冬眉头微皱。 这是夜流霜的纸鹤术。 天剑山专属的传信术法。 夜流霜都带着紫云儿消失断联了好几天了。 要不是他对夜流霜稍微有点信心,觉着她不会是那种会死的悄无声息的人,要不然早就找人给她立上衣冠冢了。 张开手掌,让那千纸鹤平稳落地,白忘冬动作飞快地将这纸鹤拆开。 上面书写的字体切切实实就是夜流霜的字。 白忘冬看着上面的内容。 倒也不是什么求救啦,求支援的话。 就是普普通通地叙述了她和紫云儿的发现。 这两人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应天府,前往了其他的地域。 顺着之前找到的大蜘蛛的线索一路找一路找,最终,真的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寻到了一些情报。 “我观此处应当是处秘密据点,据点已无人居住,荒废已久,地处极偏地带,恐是为了避开外界目光。” “我二人在这里发现了不少蛛类灵兽的残骸,故猜测这里是制造混合灵兽的实验场地。” “从这些残骸的特征来看,我二人大致能认出三种,分别是天山魔蛛,火窟蛛以及喰血蛛。” “除此之外便再无发现,这条线索已经追到了底,无甚可查,不日便可归京。” 天山魔蛛,火窟蛛,喰血蛛。 又是三种不同的蛛类灵兽。 看来这人对蛛类灵兽还真是够情有独钟的。 只不过,是情有独钟还是只会这一种类别呢? 也不知道,如灵蛇柏这样的灵兽,是不是也是用于进行这样子研究的材料呢? 不管怎么说。 夜流霜能回来就好。 怎么说呢。 虽然夜流霜的硬实力比不上那几位千户,但在白忘冬这里,夜流霜要比那些人靠谱十倍百倍。 这个人仿佛本身就是“靠谱”的代言词。 “走吧。” 白忘冬将那信件燃烧,然后直接迈步。 “该去抓老鼠了。” 这场猫鼠游戏玩了这么些天,也该有个结局了。 第229章 幸运宝宝 “这世上的药并不是非得用极其珍贵的材料去研磨才能炼制得出彩。” 这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林昭月给白忘冬看那干瘪的手臂时,随口说出来的话。 “你说的毒理也好,还是最基本的药理也罢,药这东西,只要找到相应的配方,那就能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林昭月把银针放回到自己的药箱当中,对着白忘冬侃侃而谈。 “只要药物相克,那补药混合在一起也能是要人命的东西,所以,你的问题问得有些太过于草率了,别说二十两银子,就是二两银子的药材,也能炼制出见血封喉的毒药。” “哇~~” 白忘冬满眼小星星地看着眼前这个装逼装的极其自然的女人,忍不住来了波海豹拍手。 这就叫做大佬的自信对吧? 太有魅力了。 “昭月姐,你的医术真的太厉害了!” “低调低调。” 林昭月毫不谦虚地朝着他压了压手。 这一看就是被人夸习惯了,这应对,极为从容。 就是吧…… “那我这胳膊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有好转呢?” 白忘冬话锋一转,亮出了自己那因为被洞神枪吞噬了血肉,所以干瘪下来的手臂。 “只是亏了血肉,这点小伤对昭月姐来说应该没问题的才是吧。” “咳咳。” 林昭月不由自主地咳嗽两声。 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她面色如常,目光没有半分的漂移。 “你这是亏了血肉,就得慢慢补。” “那也不至于这么慢啊。” 白忘冬握了握手。 “这都几天了,虽然是不影响活动,但这干瘪地只剩下一层皮包骨的样子很不好看,影响我整体皮囊水准啊。” “那没办法。” 林昭月合上药箱,摊了摊手。 “只能慢慢补回来。” “是没办法,还是故意的啊?” 白忘冬朝着她挑了挑眉,那戏谑的目光,就像是看穿了林昭月的想法一样。 他放下手,对着林昭月嘿嘿一笑。 “我猜猜啊,该不会是某个人想着我受伤了就能老实一段时间,反正也不会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那就先往后拖一拖喽~”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是因为这种理由吧?” 白忘冬直勾勾看着林昭月,戏谑着笑道。 林昭月对着他眨了眨眼,然后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就是这么想的!” 白忘冬指着林昭月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叫道。 两人的目光对视几秒,随即,林昭月率先“切”了一声。 “好吧,我承认,你最近一段时间玩的有些太疯了,再不让你老实老实,北镇抚司的房顶都快被你给掀飞了。” 她摊摊手,很无所谓地说道。 “反正你这伤补着补着就补回来了,在伤好之前就老老实实在北镇抚司待着吧。” “嘤嘤嘤,你不能这样,你这叫欺负人,我哭。” 白忘冬作势抹了抹泪。 他觉得自己被林昭月给欺负了。 可为啥今天这眼眶子这么干呢,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完蛋,哭戏是一个演员的必修课,他最近一段时间没亲自上台,这演技是不是退步了啊? “那你慢慢哭吧,我就先走了。” 林昭月才不和他搭戏呢。 她直接扛起药箱,就要转身离开白忘冬的住处。 可白忘冬怎么可能会让她随随便便离开呢? “一瓶,就一瓶。” 白忘冬直接伸出手指头,打断了林昭月的离开。 他摇晃着手指头,对着林昭月说道。 “只要一瓶药,我就安安心心地留在北镇抚司里养伤,那些事我都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做。” “真的?” “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看着白忘冬这闪烁着“真诚”两个字的大眼睛,林昭月迟疑了那么几秒。 一瓶药两瓶药对林昭月来说并不算是什么。 能让这小疯子老老实实待上一段时间的话,倒也不亏。 想到这里,她直接掀开药箱,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药瓶,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扔了过去。 白忘冬抬手接住,看了这药瓶一眼,然后抬起头看向林昭月,等待着她的详细说明。 “我就知道,你今天突然问我药理一定别有用心。” 林昭月重新合上药箱,然后淡淡解释道。 “这毒是我早年炼得玩的,原材料仔细算下来也不过五两银子,但效果大的吓人。” “不过,既然材料普通,就决定了它的解药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而且这配方挺简单的,碰上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解药的成分。” “嗯嗯。” 白忘冬听着连连点头。 这不就是他预想中最合适的效果吗? 不过……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朝着林昭月看去。 “那解药的配方会有很多种吗?” “开什么玩笑。” 林昭月语气轻淡地说道。 “我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能寻到破解之法?” “解药呢,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只有那一种,若是解毒之人的水平高上一些,那花些个时间研究一下,也未尝研究不出来别的解药配方,只不过……” 说到这里,林昭月嘴角突然就勾起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也要有这个时间才行。” 这可是实打实的猛药。 啧啧。 果然,能和罗睺、谢阴这两个杀胚玩到一块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白忘冬估计,这位在年轻的时候,杀气估摸着也不小。 不过这样一来,白忘冬心里的某个部署就有了大概的雏形。 以这瓶药为核心往外伸展,那么就能铺开一张庞大的渔网。 现在缺的,就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哦,差点忘了。” 林昭月本来都已经跨过了门槛,但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又扭过身对着白忘冬说道。 “这药吧,下了以后挺好往出排的,想要让中毒之人没办法用灵力把药排出去,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受点伤,到时候血那么一流,流上大概两刻钟左右的时间,就差不多毒入心脉了。” “知道了。” 白忘冬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林昭月离开。 也就是说,下完药之后还要给他安排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才行。 哇。 这一条龙安排下来。 白忘冬那得多贴心啊。 也不知道谁会是这个幸运的宝宝。 真好。 第230章 调虎离山 夜色朦胧。 快到了宵禁的时间。 那药铺的门前突然就出现了一道道剧烈地砸门声。 “快快快,掌柜的,给我开个门,我要买药。” 急促的叫喊声让那刚刚关上门的掌柜及时折返,将一旁的窗户打开,探出头来朝着外面那人看去。 这人满头大汗的,一看就很着急。 药铺掌柜也是个好人,他看着男人这么着急的样子,也不管药铺已经打烊,直接开口说道:“你要什么药?” “什么药?你等等。” 男人连忙开始翻找自己的衣兜。 然后从中取出了一张皱巴巴地纸条,朝着药铺老板递了过去。 药铺老板看到上面的内容,点了点头。 “都有,都有,不过……” 他眉头皱了皱。 小心翼翼地瞥了那男人一眼。 “你买的这些药是用来治什么的啊?” 他也经营药铺有些年头了,自问也是看过不少的药方,但这纸条上记载的这个药方就很奇怪了,他怕被人骗,所以多疑地问了这么一句。 “你管的着吗?” 男人直接生气了。 他一脚踹在那窗户下面的墙上。 “快给老子拿药,老子现在很急!” 这要是回去的晚了,可就拿不到赏金了。 “好好。” 看着男人突然狰狞起来的表情,药铺老板也不多问了。 直接转身去给男人拿药。 男人在原地着急地等候着。 但还没等他骂出下一句话,两把钢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紧接着,他人就安安静静地消失在了原地。 药铺老板拿着包好的药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空荡荡的街道,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嘶—— 这是啥? 见鬼了? 想到这里,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寒颤。 夜深露重,还是赶紧钻到被窝里去吧。 而同样的剧情,在京城里无数家药铺的门前上演。 有人敲门,有人买药,然后有人消失不见。 流程一模一样。 “第二十二个了。” 李玉统计着从四面八方抓来的人的口供,对着白忘冬说道。 “大人,这些人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百姓,其中有人甚至都没有修行过,据他们说,是有人找上门交付了定金,然后雇佣他们上药铺买药的,谁要是第一个把药材送到了,那还会有一笔极其丰厚的赏银。” “调虎离山。” 白忘冬盘腿坐在椅子上,一边描着画板上的画,一边开口说道。 “调虎离山?” 李玉愣了一下。 “调哪门子的虎,哪门子的山?” “她估计早就猜到了我们会在药铺周围设伏,所以一开始就没指望从药铺当中买药。” “不从药铺买药,她还能从哪里弄到药材?” 李玉皱着眉说道。 “为药铺提供药材的商人我们也都控制住了,可到现在也没有发现有人靠近,她们还能从什么地方弄到药材?” “这解药的原材料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甚至可以说是再平常不过。” 白忘冬动作极为狂放地在画纸上一遍一遍地描着,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弧度。 “除了药铺和药商之外,他们其实还有更好的选择。” “什么选择?” “采药的药农和普通的医馆。” 白忘冬放下画笔,从一旁拿起了刮刀,然后扭过头朝着李玉看去。 “让安排好的第二波人动起来吧,把这些鱼再往网子里面赶上一赶。” “是。” 李玉领命。 转身去放信鸽。 然后,白忘冬就看向了站在正前方,拄着刀满脸不耐烦的荀九。 “你别动,手里的刀都晃了。” “不是,大人,我都已经站了这么老半天了,还没画好吗?” 荀九皱了皱脸,叫苦道。 他是真的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的上官会对着自己画画。 还美其名曰是要帮他“戒骄戒躁”,完善心境。 他心境什么样他能不知道吗? 他现在就想砍脑袋,脑袋砍得越多,他的心境能越好。 他都已经隔了一天没砍过脑袋了。 再这么待着,他会待疯的。 “快了快了。” 白忘冬头也不抬地回应道。 又是“快了”…… 荀九抽了抽嘴。 这两个字他都听了好几十遍了。 荀九敢怒不敢言。 他看着那满脸认真的白忘冬,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人,您画的像吗?” “开玩笑,一模一样。” “真的?” “保真。” 白忘冬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个时候,出去放飞信鸽的李玉回到了白忘冬的身旁。 听到两人这几句对话,忍不住朝着白忘冬的画纸上看去。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然后又看了一眼荀九的方向。 最后,他点了点头。 确实很像,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画纸之上并没有人,只有一把精致无比的绣春刀。 和荀九手里拄着的那把是一模一样。 敢情这位小爷画了半天是在画那刀啊。 想到这里,他看着荀九就不由得有些想笑。 而就在这个时候。 咚咚咚。 门外突然就传来的敲门的声音。 李玉很自觉地就快步走到了门前,将那门给打开。 站在门外是一个满脸和善的中年男人。 “客官,这是本阁附赠的玉琼美酒。”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房间当中看了进来。 李玉察觉到了他这隐蔽的视线,上前一步挡住了他那好奇的目光。 中年男人见到李玉这般做,面色如常,微微一笑。 “那我就不打扰各位客官了。” 他将酒递给李玉,然后就毫不留恋地退走。 李玉接过美酒之后,将这门给紧紧合上,端着酒就放到了桌子上。 他是知道的,白忘冬从来不碰酒,所以就没献这个殷勤。 他来到白忘冬的身边,小声说道。 “大人,目的不纯。” 那探究和好奇地小眼神,他看的是一清二楚。 也许一般人看不穿刚才那人的小动作,可他是锦衣卫,这样的表演在他眼中显得有些过于明显了。 “估摸着是我们的到来给人家造成困扰了吧。” 白忘冬笑着说道。 “您是说……” “是这酒楼的人好奇我们的身份。” 白忘冬甩了两下笔。 李玉恍然大悟。 “那要不要去给他们一个警告。” “不用,不会有第二次了。” 这里的人不是傻子,眼界也不凡。 试探这一次,大概就能知道他们这些人好不好惹了。 毕竟,这里可是京城第一楼。 登仙阁。 真能登仙? 第231章 意想不到的目标 一道身影穿梭在街道当中,就如同魅影一般。 药铺周围被布上了天罗地网。 药商也被一个个控制住。 这两条线算是废掉了。 之后,还是得看药农和医馆那边了。 而就在走了一半的时候,她的眼中突然就闪过了某个画面。 那急促的脚步瞬间停在了原地。 很好,这两条线也废掉了。 白忘冬还真是考虑的够周全的。 兜帽之下,蓝葵脸上没有露出半点的意外。 这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如果白忘冬连这都考虑不到的话,那她才应该意外。 小蜘蛛爬上了她的肩膀,绯蛛的声音从那蜘蛛的体内传出。 “蓝葵,锦衣卫那边又有了动作。” “我知道,我看到了。” 蓝葵淡淡回应道。 “那接下来……” “还按照原计划进行。” 蓝葵扭身离开。 她能够察觉到,这街道的周围已经开始多了一道道的气息。 锦衣卫的布置太过于严密,稍有不慎,她就会有被人发现的风险。 现在的白忘冬,应该很想抓住她才是。 蓝葵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街道当中。 药铺,药商,药农,医馆。 这些线路都被封锁。 那她还能去哪里找药呢? 这个早就从一开始就有了定论。 有一个地方,白忘冬还真不一定能够想到。 而且,这个地方需要那些普通药材的时候还真的比较多。 只不过,在去往这个地方之前,她必须要尽可能地耗费白忘冬的人力。 现在她和白忘冬对峙的武器分别是她那能看到未来的眼睛和北镇抚司那庞大且精英的人力。 这些人力有了白忘冬的组织,将会织成一张大网。 一不小心,她就会被套进去。 不过…… …… “大人,安岐文来信,鬼市有人在寻配方上的药材。” 李玉汇报道。 “鬼市?” 白忘冬冷笑一声。 “人抓了吗?” “抓了。” 李玉点头。 “他说,是有人雇佣他去的鬼市找药。” 又是雇佣。 又是调虎离山。 不过…… “挺好的。” 白忘冬直接从一旁拿过了京城的地图,稍稍看了一眼。 包围圈又收缩了。 搞事,搞事吧。 只要搞事了,那这范围就会越缩越小,将人给抓到。 而就在鬼市的消息之后。 白忘冬突然收到了一则新的消息。 “大人,周太医家中失窃。” 太医。 “纸条上的名字,太医家中有几味?” “三味。” 李玉事先问过的。 “那这太医家中就不是她的目标。” 又是一出声东击西。 截止到目前为止,白忘冬已经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可却没有一个是有用的。 蓝葵以及她手下的人,就像是在刻意将整滩水都给搅混一样,让人看不出来他们的目标所在。 从头到尾,就像是在进行一场筛查一样。 可能性一个一个的减少。 真相在一点一点的逼近。 合理的,不合理的,现在都已经出现了。 而蓝葵一伙之所以用这样的方法,那就只能说明一点。 他们真正的目标,很难被想到。 所以他们才会用这些观念中最常出现的地方作为诱饵来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就是为了分散锦衣卫的兵力。 为此,甚至不惜逐步去暴露自己的行踪。 在他们想到用雇佣者去当诱饵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是必然会出现的结果。 想必,他们也已经做好的应对的方案。 只不过,现如今对于蓝葵团伙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找药。 那舍弃掉这些地方之后,京城当中还有什么地方能找到药呢? 白忘冬眉头紧皱,大脑飞快转动。 一个绝对出其不意,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会是哪里呢? 想到这里,他手中画笔一停,眼眸微眯,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若是在那里的话…… …… 蓝葵运看着眼前的院落,微微一笑。 白忘冬能够想到这个地方吗? 六扇门! 这就是蓝葵最终的目的地。 六扇门当中有专属医师,而且六扇门的捕快经常会受一些普通的伤,所以普通的药材在这里就是常备药。 若是能够潜入进去的话,一定就能够找到可以解开秦空和虞允言体内之毒的解药原材料。 一念至此。 乾坤术发动。 蓝葵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朝着六扇门衙门悄悄地潜入了进去。 站在水纹世界当中,蓝葵同这些六扇门的捕快们擦肩而过,并没有被发现踪迹。 比起北镇抚司来说,六扇门的防护确实是要差好几个阶层。 一边维持着乾坤术的运行,一边看着眼睛中闪过的画面。 蓝葵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这一次能不能成。 截止到目前为止而言,一切都很顺利,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很快,蓝葵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六扇门的后院。 蓝葵径直朝着医师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记得六扇门的医师就是个极为纯粹的医师,他的修为并不是很高,即便是自己被发现了,也能够在第一时间解决掉他。 一路潜行。 蓝葵很顺利地就潜入到了六扇门医师所在的房间。 很幸运,这个时间点那医师并不在房间当中。 蓝葵以最快的速度翻找着六扇门医师藏药的地方。 很快,就找到了目标药材,她将那药材给放入储物仙器当中。 紧接着,她毫不留恋直接转身朝着六扇门外面走去。 即便六扇门的防护不如锦衣卫,但六扇门成员的洞察力一个比一个强,若是待久了,保不齐会被察觉到存在。 乾坤术不是万能的。 它将两个空间隔开,那势必就会造成十分严重的空间波动。 若是有感觉敏锐的人,一眼就能够察觉到其中的异常。 快速离开,是她最好的选择。 推门,合门,再推门,再合门。 这一次次的,动作极为熟练。 当踏出六扇门衙门的那一刻,她长长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就要转身离开,把药给送回去。 但…… 咔嚓。 周围的水纹瞬间裂开。 一道身影捧着香炉从道路的另一头缓缓浮现。 看着眼前出现的人,蓝葵眼皮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一刻,她眼中的画面再度出现了变化。 “白忘冬……” 第232章 蝎 “白忘冬……怎么会?” 看着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画面,蓝葵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迅速转身。 既然走这条路会被白忘冬给堵截,那就走另外的路。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但,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 她眼中的画面再度出现了变化。 锋利的绣春刀刺穿她的胸膛,这一刀直断心脉。 蓝葵的目光顺着刀身一路往上朝着握刀之人的方向看去。 白忘冬那张俊美的脸庞再度笑嘻嘻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条路,也不对! 继续换。 这次是箭矢射穿她的头颅。 换! 烈火直接焚尽她的筋骨。 再换! 刀斧加身,无处可逃。 蓝葵眼睁睁看着那一个个锦衣卫将自己的绣春刀刺入到她的胸膛当中。 千刀万剐。 似乎每一条路都是死路! 这怎么可能? 白忘冬现在应该顾不上她的才对。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六扇门的门口,并对她每一步的逃离路线都做了严密的部署。 在将其他的因素都给排除掉之后。 锦衣卫还能够有这么多的人吗? 蓝葵捂住自己的眼睛,面沉如水。 沧海桑田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错误。 不对,不对,不对。 很不对劲。 眼前的一切都很不对劲。 这不是沧海桑田所看到的未来! 这是假的。 是……幻术! 抬头,拔枪。 那如同流水铸就而成的精美火铳在她的手中瞬间成型。 她毫不犹豫,直接对着面前的空气按下了扳机。 嘭—— 爆炸声响起。 凝聚到极致的水珠从那火铳当中高速射出。 啪嚓!! 这一刻,水珠在蓝葵的眼前飞溅,紧接着,一只钢铁利爪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与那水柱在距离蓝葵身前一步的地方炸开。 千钧一发! 蓝葵看着眼前的女人瞳孔微缩一瞬。 下一秒,周围的水纹空间直接碎开。 碎片化雨朝着周围哗啦啦的落下。 蓝葵脚步轻盈朝着身后连退数步,同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人拉开了距离。 但,她想退,钢爪的主人却不打算让她就这么安稳的离开。 那钢爪用力一握,紧接着,锋锐的铁鞭就从女人的身后刺出,直奔蓝葵的方向。 那铁鞭的尖端是极为尖锐的铁钩,这样看去,整个铁鞭就如同是蝎子的尾巴,可怖至极。 蓝葵连发三枪,将那刺过来的铁钩给一一击开。 她的身体就如同鬼魅一般,朝着身后退去。 铁鞭朝着蓝葵头顶一砸,蓝葵及时躲开,那铁钩就直接与她擦肩而过砸在了地上。 但,就在钩子插在地上的那一刻。 蓝葵骤然察觉到背后出现一股极为强烈的杀机。 她的身体在半空中轻盈扭转。 噗嗤。 铁钩在一刹那间穿透了她的胸膛,但并没有半滴血液溅出。 被击穿的蓝葵身体瞬间扭曲了起来,然后化作一个大大的水团在原地爆开。 而蓝葵的真身此时却已然出现在了一步之外的地方。 躲开这致命一击,蓝葵并没有感觉到半点的欣喜。 她眼中画面浮现。 一张精致的俏脸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目光晃神。 未来视的画面消散。 紧接着,那钢铁蝎尾骤然收缩。 哗啦。 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利爪就再度来到了她的面前。 快,狠,准! 这一爪直取她的头颅。 蓝葵没有犹豫,手中的火铳消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 啪—— 一道清脆的拍掌声骤然响起。 水纹浮现。 周围的空间扭曲掉那么一刹,然后就恢复了正常。 但此时此刻铁爪之下已然没有了蓝葵的身影。 女人手掌一翻,一个香炉就这么出现在了她没戴铁爪的左手之上。 香炉中的烟雾涌出。 周围水纹波动,蓝葵的身影瞬间显现了出来。 她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眼前这手戴铁爪,身后漂浮着钢铁蝎尾的女人目光冷冽。 北镇抚司十二千户之一,刘雯璐。 十二千户里唯一一个擅长幻术的人。 白忘冬居然把她安排在了六扇门这边。 就是为了抑制她的沧海桑田? 未来视,未来视。 要先看到了才能够知道未来。 若是从一开始看到的就是虚假的画面,接收不到真实的反馈,就等同于没有看到未来。 用幻术来限制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刘雯璐,十二千户…… 还真是个麻烦。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麻烦,她能够感觉到六扇门中已经开始有了动作。 大量的人手从六扇门衙门当中涌出。 若是此刻不走,那恐怕会被围剿。 但就在这时,她就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抬起头看向夜空。 流光在她那双蓝色的眼瞳当中闪过。 紧接着,她的嘴角就勾起了一道笑容。 来的刚刚好! 看来今日,她留不下来。 铁爪再度朝着她的方向抓来。 那巨大的灵力爪印在她的面前抓出。 锋利的五道爪印直接撕碎了空间。 蓝葵没有躲避,而是抬起手中又凝聚出现的火铳用力一挡,身体朝着身后倒飞了出去。 这一刻,十几根钢铁蝎尾从地下钻出,直奔蓝葵的后心。 蓝葵目光冷静,抬头朝着空中看去。 轰隆—— 雷霆之柱从空中悍然而落。 毁灭的气息将那所有的钢铁蝎尾给直接荡开。 那雷柱之上,还有着一条条雷龙盘旋。 太平经.仙术.九龙柱。 刘雯璐脚步驻停,看着这道威力庞大的雷柱,那狭长美艳的美眸当中闪过了浓浓的冷意。 紧接着,一道壮硕的身影就自那雷柱当中缓步走出。 刘雯璐从这道身影的身上,察觉到的是一股不弱于她的气息。 而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一道道身影也围了上来。 六扇门的人手持刀刃从衙门当中冲出,将这蓝葵与张飞鹿重重包围。 张飞鹿没有说话,只是向前一步,挡在了蓝葵的身前。 蓝葵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转身就走。 同一时间,雷鸟横空。 同样的雷法,施展的却是另外的人。 她就这么从空中落下,硬生生给蓝葵砸出了一条路。 蓝葵借着这个机会飞速离开。 女人手持天雷,对着那群六扇门的人下巴高抬。 而刘雯璐则是目睹着蓝葵离开却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 她的目光已经全部都留在了张飞鹿的身上。 下一秒,两人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只剩下了蝎尾与天雷交织。 第233章 借刀杀人 六扇门前,白忘冬给蓝葵准备了麻烦。 就像是回礼一样,同样的麻烦,蓝葵也有给白忘冬准备。 站在登仙阁包厢的栏杆前,白忘冬遥望远处的高楼之上。 那里,有着一双眼睛在对白忘冬虎视眈眈。 白忘冬向来不会质疑自己的魅力。 可被这么一个男人这么死缠烂打,这对他而言确实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说实话。 感觉并不怎么样。 第二步。 借刀杀人。 蓝葵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借着这个人来限制住他的行动。 狗皮膏药。 张宇霄。 这个曾经丰神俊秀,意气风发的小天师此刻在白忘冬的眼中惹人烦的程度确实是加倍加倍再加倍了。 这世间有种人,是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 而白忘冬不喜欢当南墙。 若是有人想往他的身上撞,那他会做的,只是将他彻底毁掉。 磅礴的鬼炁自他的体内涌出。 荀九和李玉站在白忘冬的身后,对视一眼,缓缓退下,消失在了包厢当中。 远处的天空之上,有着一道压抑至极的雷霆在不断地嘶吼。 这是在对白忘冬进行挑衅。 小天师,张宇霄。 白忘冬目光幽冷。 随即嘴角缓缓勾起。 紧接着,他一步步迈出。 同一时间,远处的高楼之上,张宇霄也同样迈出了脚步。 两人的脚步逐渐趋于一致。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嘭—— 突然,两人的脚下猛地发力。 音爆声爆鸣。 两人直接化作流光朝着正前方冲去。 只是眨眼之间,这两道流光就在半空当中碰撞在了一起。 之后,极速坠落。 鬼炁和灵力交织。 那一道道刺耳的爆鸣声阵阵传来。 轰隆!!! 这是两人落地的声音。 “张宇霄,我留给你的作业做好了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白忘冬嗤笑着问道。 而回答他的,是张宇霄携带着天雷轰出的一拳。 白忘冬双颊之上,火云纹骤然浮现。 他双目森寒,炙热的火焰在他的周身盘旋。 他直接同样轰出一拳。 拳拳相对。 焰浪和雷霆共舞。 两人的身体瞬间分开。 “看这样子回了家以后压根就没有做作业啊,不写作业可不是好学生该做的事情。” 白忘冬一个鞭腿抽出,腿上携带着熊熊燃烧的猛焰。 张宇霄抬手拦住,他抓住白忘冬的脚腕,用力一扭。 白忘冬另一只脚在地上猛地一踏,半个身子骤然悬空,顺着张宇霄的力道,另一条腿也朝着张宇霄的侧脸骤然轰出。 张宇霄不躲不避,他脚下用力一踏。 轰隆! 苍白色的雷墙升起,直接拦住了白忘冬的攻势。 白忘冬当机立断,抽出的鞭腿瞬间收回,然后他朝着张宇霄的肩膀之上踹了一脚,将自己的腿从张宇霄的手中抽出,整个人脚步轻盈后撤几步。 “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记恨想要杀我的人。” 白忘冬站在原地,语气轻快。 “可你连根本为什么要来杀我都不明白,那你现在的样子就显得可笑至极。” “闭嘴。” 张宇霄冷冷开口。 紧接着,他的身后就出现了无数的符咒。 正一天雷在这些符咒之上凝聚附着,让它们每一张都看起来杀气腾腾。 符咒悍然射出。 密密麻麻犹如暴雨倾盆。 极限的毁灭力将这空间给包裹。 白忘冬骤然抬眸,脸上的火云纹燃烧地越发旺盛。 灵力涌入,庞大的鬼炁在这一刻直接汹涌涌出。 紧接着,一道庞大的身影就在他的身后浮现。 鬼术.祝融! 庞大的火焰巨人挥舞着手中的砍刀,对着那冲来的漫天符咒悍然落刃。 轰隆。 火海涌动。 将那群符咒给尽数吞噬。 但只是一秒不到,那火海就被一道身影给迅速破开。 苍白色的雷霆在他的手中飞舞,张宇霄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中杀意腾腾。 白忘冬脸上火云纹散去,血红色染上了他的衣衫,一块红色的布条蒙在了他的眼上。 半鬼化.修罗。 那极致的蛮力瞬间在他的四肢百骸间涌动。 面对冲上来的张宇霄,白忘冬直接一拳轰出。 嘭—— 感受着这一拳当中蕴含着的非凡的爆炸力,张宇霄瞳孔微缩。 手中的天雷被一拳砸碎。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白忘冬的高抬腿就直接落了下来。 张宇霄眉心之上,印记熠熠生光。 这周围的天地灵气霎时间以一个疯狂的速度朝着他的身上汇聚了过来。 天君体,开! 这一刻,张宇霄的气海充盈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磅礴的雷霆从他的体内涌出。 他朝着身后极速退去一步。 白忘冬的脚落在了地上。 咔嚓。 嘭!!! 地面龟裂,碎石溅起。 同一时间,雷海也在这一刻冲出。 白忘冬身上血红色褪去,脸上的布条也在一刹那间消散。 而顶替它的,是那出现在白忘冬眼角之上的幽兰。 半鬼化.雪幽兰。 鬼术.幽寒伞。 看那遍地生花,花花惹人怜! 雷海犹如吞噬世界的巨蛇一般,将身处在花丛之中的白忘冬给一口吞下。 但只是刹那。 天空之上就飘散起了雪花。 那雷海被一瞬间冰封。 白忘冬挥手。 咔嚓。 被冻成冰块的雷海直接碎成了漫天的冰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张宇霄啊张宇霄,你瞧瞧,你的正一天雷现在都已经弱成什么样子了。” 白忘冬用手掌接着那冰晶,淡笑着说道。 “它都已经沦落到会被我冰住的地步了,你简直就是糟蹋了这正一天雷,龙虎山天师府的天雷之名,怕不是会被你毁的一干二净。” “闭嘴。” 张宇霄说出了他今晚说的第二句话。 他冷冷注视着白忘冬,周身雷霆涌动。 “其实我很好奇,张宇霄,你口中的‘恶’究竟是什么呢?” 白忘冬放下手臂,好奇地问道。 “我看过你的犯案记录,这段时间,你杀了各种各样的人,从这些人里,我可找不到半点的规律所言。” “有些人,当真是称不上是‘恶人’。” “他们未来会作恶。” 凌乱的发丝遮挡着张宇霄的额头。 从他的嘴中说出了这么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白忘冬眉头微挑。 怎么着,这也是个未来视不成? 咋还就扯上未来的事情了呢? 第234章 善人 “未来?” 白忘冬突然对这有些荒谬的话有了兴趣。 “你的意思是说,你杀他们是因为还未发生的事情?” “防患于未然,难道就不是在除恶?” 张宇霄语气冰冷。 “难道非要等到人死了,才要有所作为?” “那你如何判断,一个人会做坏事?” 白忘冬有些好奇。 张宇霄这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又能看到什么呢? “追溯因果,论其根源。” 张宇霄很诚实地回答着白忘冬的问题。 他看着白忘冬,并没有第一时间再对白忘冬出手。 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如何的想法,只是他那脑海当中仅存的理智在告诉他,他也许该和白忘冬有这么一场对话。 “有因果瞳在,我能看到他是否会作恶的根据。” “人的过去能够决定人的未来?” “人的过去不能决定人的未来?” 两个问句,前者是疑问,后者是反问。 “所以,你的理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白忘冬突然被逗笑了。 说实话,他来到这世界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也满打满算快一年了。 奇葩处处有,个个在修行。 这奇奇怪怪的理由,真的是络绎不绝地在出现。 近仙道者,远人道。 此时此刻这满脸平静的张宇霄看上去还能像是个人吗? “我大概听明白了你的话。” 白忘冬稍微消化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我只有一个问题,张宇霄,你觉得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善举吗?你……是个善人吗?” “除恶,为何不是善?” 面对这个问题,张宇霄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恶的对面就是善,除恶为大善。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他手指轻轻摇晃,语气轻快地说道。 “假如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他这一辈子都在做善事,因为做善事会让他觉得满足,无论是做善事之后得到的精神反馈,还是在事后旁人对他满满的赞誉,都让他为此乐此不疲。” “他做的好事多了,受益的人就多了,于是这些人就祈求上天能够让他这样的人在这残酷的世间当中多上一些。” 白忘冬双手合十,满脸虔诚。 “天道听到了这些人的祈求,于是它便动用自己的力量,制造出了一个永远不会作恶,只会做善事的人,为了奖励之前的那个人,这个被天道制造出来的人长的同此人长相无二,条件也一模一样,两个人都在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做善事。” 白忘冬放下手,重新看向了张宇霄。 张宇霄此时并不明白,白忘冬讲这个故事是为了什么。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等待着白忘冬开口。 “我还是只问一个问题。” 白忘冬平静地看着他,开口说道。 “你觉着,这两个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善人?” 这个问题一出,张宇霄眉头微皱。 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白忘冬讲这个故事的用意。 “是想要获得满足感所以去做善事的第一个人?” “还是被天道制造出来,心无杂念、别无所求去做善事的第二个人呢?” 白忘冬玩味地看着张宇霄。 听着白忘冬的话,张宇霄的呼吸声突然加重了几分。 他沉默着不说话,就这么隔着凌乱的发丝看着白忘冬,那目光中似乎有着几分挣扎。 但白忘冬不会给他挣扎的机会。 他直接再次开口说道。 “所以你意识到了吧,你很想说第二个人才是真正的善人,可你也明白,你骨子里是第一种人,你想要的不是满足感,也不是夸赞和荣誉,你想要的是一个安心。” 白忘冬单手插兜,轻轻一跃,跳到了一旁的碎石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宇霄。 “回归到最开始的问题,小天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杀我的?” “是因为我在顺德府打开了阴龙脉的封印,造成了很多无辜之人的死,所以,你认为我是个恶人,是你的心魔,所以你来杀我。” “可我真的是你的心魔吗?” 白忘冬对着张宇霄笑着说道。 张宇霄看着白忘冬嘴角那抹笑容,怎么看怎么觉着刺眼。 他觉得他不能让白忘冬说出下面的话,所以他握紧了拳。 但他却又想要听到白忘冬下面的话,所以心痒痒。 理智在不断抗拒,感性在蠢蠢欲动。 两者交织之下,张宇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白忘冬。 那目光,黯淡的有些吓人。 可白忘冬不会因为张宇霄的目光而闭嘴。 他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就这么像看着一个笑话一样看着张宇霄:“你的心魔,难道不应该是那过去二十年人生中,所听到的每一句话吗?” 轰隆—— 张宇霄还是动手了。 他已经克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冲动。 他的理智在告诉他,白忘冬接下来的话,他万万听不得。 他必须要杀了白忘冬才行! 那雷霆冲出来的一瞬间,白忘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他坐在一只森蓝色恶虎之上,继续开口说道。 “你是小天师,是未来的正道魁首,你有义务要保护好这世间的每一个人。” “闭嘴。” 压抑的声音从牙缝里钻出,张宇霄的表情不知不觉间又冰冷了几分。 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身边,一掌拍下。 这个白忘冬身影再度破碎,化为恶虎扑向了张宇霄。 “可在顺德府的时候,你却只能无能的被张五牛废掉一条胳膊,跟个死狗一样躺在死人堆里。” “闭嘴。” 雷霆乍现! “解决掉顺德府之危的人是我!” “闭嘴!” “把顺德府从遮天幕里解救出来的人也是我!” “闭嘴……” “让顺德府剩下的百姓活下来的人还是我!” “不要再说了……” “让你愤恨的地方并不是我打开了阴龙脉,而是我做到了你想做但是没有做到的事情,你口口声声说着,我的做法不对,但你比谁都知道,我的做法是对的!对的!” 白忘冬狂热的声音在张宇霄的脑海当中骤然炸响。 他就这么站在那一层层被他杀掉的恶虎尸体之上,朝着张宇霄大声笑道。 “你只是不能接受,你过去所学的一切全都是错误的罢了!你在否认,否认那个过去的自己。防患于未然?别逗人笑了。” “你就只是在用这种方式逃避责任,逃避自己的懦弱。” “张宇霄,别在这儿自欺欺人了。” “你的心魔……” “是你自己。” 第235章 绝杀 “我让你闭嘴啊!!!” 怒吼声震动了夜色。 苍白色的雷霆再度狂暴的溢出。 张宇霄的理智被尽数吞噬,他那空洞的双眸当中,无数的杀意涌动。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整片空间就已然被雷霆所充斥。 下一秒,白忘冬的胸膛就被那附着着雷霆的手掌给贯穿。 白忘冬面色微怔。 紧接着,身体就化为了饿虎扑食。 张宇霄用力甩手,那扑上来的恶虎瞬间被击碎。 他脚下那堆成山的虎伥尸体直接爆开,狂暴的鬼炁朝着站在尸山最顶端的张宇霄疯狂涌动。 张宇霄双手用力一抓,两杆雷霆大戟就被他一手一个抓在了手中。 轰隆—— 鬼炁被雷霆瞬间击散,张宇霄甩着那两柄大戟从这浓郁的鬼炁中杀出,眉心之上,那灿金色的印记越发的耀眼。 天君体二重,开! 他双眸当中飘散出两缕金色的光丝。 眼前每一处景象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此方天地中的每一丝灵气都在以一个极为疯狂的速度朝着他的体内涌入。 这一刻,天地空明。 似乎一切都掌控在了他的手中。 “落雷。” 简单的两个字就如同是天命一般。 那苍白色的雷霆犹如天罚,以他为核心从空中密密麻麻的落下,朝着四周横扫犁去。 白忘冬的身影被这落雷瞬间从空间当中逼出,他双手持火,用力一拍,血红色的火苗在他的掌心燃起。 鬼术.燃魂火。 “呜——” 凄厉的哭鸣声在那熊熊燃烧的火海当中升腾。 火海将白忘冬的身躯包裹,与那雷霆接触,将那落雷抵挡在外。 同一时刻,白忘冬响指一打。 密密麻麻的火焰十字星骤然在夜空之上排开。 鬼术.赤天燃星落。 既然是一场落雷,那怎么能够不搭配上一场火雨。 赤焰十字枪头从空中迅速坠落,就宛如是一场暴雨倾盆。 十字星落下的速度极快,只是眨眼之间就抵达了张宇霄的面前,张宇霄手持双戟,迎着那无数火焰枪头,直接化为一道流光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冲出。 他的速度极快,双戟挥舞生风,将挡在他面前的赤焰十字全部击碎,一路势如破竹,踩着一股股焰浪直奔白忘冬的方向而去。 杀意凛然。 白忘冬手腕扭转,掌心高高抬起。 那些被击碎的焰浪就像是听到了召唤一般,迅速朝着他的掌心汇聚。 这一刻,此方空间当中的温度迅速攀升,这耀眼的火光犹如烈阳,照亮了半边的夜色。 那犹如一座阁楼大小的火球就这么被白忘冬托在手心当中。 轰—— 几乎没有半点迟疑,白忘冬直接将这火球给掷出。 那狂暴的炙热气浪掀翻了周围的地皮,碎石被火球炙烤瞬间化为了岩浆。 火球直奔张宇霄的方向而去。 但张宇霄没有半点想要躲避的意思,他直接将手中的双戟用力一握。 嗡—— 落雷落下,那两柄雷霆大戟身形瞬间暴涨几十倍。 面对那冲过来的庞大火球,张宇霄用力挥舞手中双戟。 嘭!!! 火球被直接砸开。 那火焰朝着四周爆散。 但就在张宇霄冲出火海的那一刹那,一个黑色的旋涡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迎着他的身躯直接盖了过来。 张宇霄被这空间旋涡给吞噬,消失在了原地。 那空间旋涡则是朝着前方飞速移动。 嘭!!! 这样的过程还没有持续一秒的时间,一根根苍白色的光刺就从这旋涡当中刺出,下一秒,空间旋涡破碎。 张宇霄的身影在原地浮现而出。 他目光只是恍惚了一瞬就恢复了过来。 可就是这一瞬的时间,白忘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半黑半白,幽冥两岸。 半鬼化.无常。 鬼术.哭丧棒.惊魂! 嘭! 张宇霄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棒子狠狠地击中。 他的大脑短路一瞬,眼冒金星,仿佛感觉灵魂正在从肉身当中抽离。 哗啦。 这一次响起的是锁链的声音。 那漆黑的锁链直接捆绑在了他的灵魂之上,想要把他的灵魂从肉身当中硬生生拽出去。 鬼术.锁魂! 他见过白忘冬用过这招。 这种直击灵魂的招数,张宇霄如何能印象不深。 他猛地一咬牙,眉心上的印记再度绽放。 咔嚓。 这一瞬间,他周身的空间都裂开了缝隙。 那灵气已然浓郁到凝聚成了海洋。 “啊啊啊啊!!!” 张宇霄的神志回归。 他怒吼着挣扎。 灵气疯狂朝着他的神魂所在涌入进去。 嘣! 锁链被崩断的声音清脆响起。 一刹那,他被拽出的灵魂就回到了他的肉身当中。 然后,无数的正一天雷从他的体内涌出。 唰—— 这一刻,张宇霄的身体就如同突然射出的箭矢,以一个快到难以想象的速度穿破了空间。 白忘冬瞳孔一缩。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宇霄的手掌就抓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表情瞬间兴奋,那混沌的双眸当中闪烁着无尽的混乱。 对,对,对。 就是这个味! 张宇霄抓着白忘冬的脖子极速奔驰,用白忘冬的身体直接撞碎了一堵堵的墙。 白忘冬身上被血红色笼罩,布条蒙上了他的眼睛。 顶着那窒息感一拳轰在了张宇霄的脸上。 张宇霄不躲不避,用他的脸硬生生地将那一拳又一拳给接了下来。 他用力捏着白忘冬的脖子,想要将它直接捏断,那庞大的鬼炁不间断地朝着白忘冬的脖子位置汇聚,抵挡着张宇霄手中攥着的雷霆。 张宇霄就跟疯了一样,同样用另一只手一拳一拳地砸向白忘冬的脸蛋。 这一刻,两人的表情天差地别。 一个满脸癫笑,一个冷若冰霜。 而唯一不变的就是双方眼中那快要涌出眼眶的疯狂。 再来一点,再来一点,再来一点。 白忘冬的拳头犹如雨点一般砸在张宇霄的脸上,张宇霄的拳头也在以闪出道道重影的速度轰在白忘冬的侧脸。 鬼炁和雷霆交织。 拳影疯狂落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张宇霄骤然察觉到一股极为尖锐的危机感。 就在他下一拳即将落下的那一刻,白忘冬一下子掀开了他眼上的布条。 然后,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 一股极为强烈的重力在朝着他的身上压下。 他的大脑在“嗡嗡”颤抖,神魂就如同要爆开一般。 这一刻,他果断放开手。 眉心的印记再度绽放。 天君体三重! 这是他目前能够掌握到天君体最大的程度。 他的皮肤一道道裂开,血从那裂缝当中渗出,染红了他的全身。 但这一刻,那混合着血腥味的灵力也同样爆发。 鬼术.百万.血瞳。 vs 天君体三重.仙术.天门。 庞大的灵压瞬间弥散。 那周围的所有物品都在顷刻间崩解。 恢宏的天门在张宇霄的身后升起,一道道符咒漂浮在他的周身。 白忘冬鎏金色的眼眸当中,血珠一颗一颗的渗出,那身上的血红勾勒起了道道纹路。 嘭!嘭!嘭!嘭!嘭! 两人的气息疯狂碾压着对方。 天门的威压和血瞳的无形之力相互碰撞。 摧毁。 压制。 反扑。 就如同两片碰在一起的汪洋,在用自己的怒浪撞碎对方。 僵持! 但就在这个时候,张宇霄的心底突然就升起了一道极为庞大的危机感,一股强烈的威胁瞬间弥漫他的全身。 他的心头剧烈颤抖,似乎在朝着他警示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危机。 而这份危机感的源头就来自于…… 张宇霄看着白忘冬朝着他吐了吐舌头,然后笑着缓缓抬起手。 那混沌的目光中闪烁着炙热的癫狂。 当张宇霄目光触及到白忘冬手中的那个枪形吊坠的那一刻,他浑身汗毛“腾”地一同立起。 他不知道白忘冬手中的吊坠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此刻,已是到了最后的搏杀。 感受着那吊坠之上强烈的气息,张宇霄目光骤然凌厉。 他现在能够与之媲美的手段就只有一个。 深深吸气。 张宇霄目光下移,看向了自己的右臂。 此刻,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他戴着手套的右手用力一握。 嘭! 那手套直接化为齑粉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同一时间,一股极为强悍的气息直接在原地爆发。 这一刻,张宇霄整个右臂的袖子都在顷刻间崩解,露出了他右臂的真貌。 幽蓝色的血肉,白色的长毛。 尖锐的指甲和粗糙的皮肤。 苍白色的雷霆在它的上面汇聚,就犹如是与生俱来一般。 毁灭的气息在疯狂地滋生。 这是居然一条……雷龙臂! 真龙的手臂! 这手臂露出的那一瞬间,那天君体所吸收的灵力就朝着它的身上极速涌入。 它极度贪婪的汲取着那庞大的灵气,气息以一个跳跃式的速度瞬间增强。 嘭。 张宇霄的右眼化为龙眸。 他紧紧咬牙,脚下用力一踏。 嗖—— 整个人化为雷霆直接冲向了白忘冬。 雷龙臂和洞神枪的气息不断的碰撞。 只是一刹那,来不及眨眼的时间,张宇霄的龙爪就即将触碰到白忘冬。 上面携带着的恐怖气息,即便是隔着三步之外,白忘冬都能够感觉得到。 这气息,让人生理上下意识地心惊胆战。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却突然放下了那亮出吊坠的手。 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然后…… 直接转身! 是的,转身! 一个空间旋涡就这么在他的身旁出现。 张宇霄那人眼龙眸当中闪烁着强烈的执念。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会让白忘冬逃掉! “白忘冬!!!” 轰隆—— 雷龙巨爪能够撕裂天穹。 可就在这一刹那,白忘冬一步迈出,进入到了那空间当中。 雷龙的气息直接蔓延而上,将那空间给生生崩碎。 紧接着,一道身影就从那空间当中跌了出来。 此刻,张宇霄距离这身影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那身影站稳身体,缓缓地抬起头来。 这人不是白忘冬! 一瞬间,张宇霄的瞳孔猛缩。 看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他的眼中满是惊骇和恐慌。 一步之遥,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但张宇霄却猛地咬牙,将那右手给一瞬握住,那本来要肆虐苍穹的雷龙爪就这么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张宇霄的雷龙臂上,骤然血流如注。 可此刻,他脸上的惊慌还没有停下。 他死死咬着牙,用要把牙咬碎一样力气,死死地扼制着自己的身体。 但,蓄势满满的搏杀一击,又是如何能够轻易停下。 噗嗤。 雷龙爪就这么没入到了面前这人的胸膛当中。 直入心口。 心脏被那暴虐的雷霆给瞬间击毁。 张宇霄大脑宕机,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张张嘴,双目呆滞到根本不愿意去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能看到,眼前这人用那张被毁掉一半的脸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拍一拍他的肩。 可那手掌只是抬起半分,就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同一时间,他那双明亮的眼眸顿时变得黯淡无光。 生机骤然被抽离。 张宇霄猛地抽回手。 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右手之上沾染到的鲜血。 浑身上下都在战栗。 扑通。 这是面前之人身体倒下的声音。 张宇霄喘着粗气,右眼在龙眸和人眼之间来回变化。 一股巨大寒凉瞬间笼罩他的全身。 “幻术,幻术,一定是幻术……” 他不停地喃喃着,但那喘息声却是越来越急促。 可当他的目光惊恐地落在那躺在地上的尸体之上时,他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 心绪在一瞬间崩塌。 他清楚…… 这不是幻术。 躺在地上的人,就是……张懋义。 “呃啊啊啊啊啊啊!!!” 仿若是野兽的悲鸣,这一刻,张宇霄凄厉的嚎叫声刺穿了寂静的夜幕。 他站在原地,放下抱着脑袋的手,整个人目光空洞到了极致。 然后…… “噗嗤。” 一口鲜血吐出。 再然后。 噗嗤。 噗嗤。 噗嗤。 一道道声音响起,他浑身上下所有伤口在一刹那间喷血。 张宇霄“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的尸体,不敢置信地呢喃。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空间旋涡出现,这一次,走出的是实实在在的白忘冬。 他目光幽静,仿若冰潭。 第236章 新的剧本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来找我。” 那是一个很普通不过的夜晚。 白忘冬待在北镇抚司衙门的小院里养伤,他合上手里的小本本,朝着来人看去。 “身为张宇霄的同伙,你就不怕我抓了你?” 看着眼前这被毁去半张脸的面容,白忘冬挑了挑眉,戏谑地说道。 说实话,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张懋义会主动找上他来。 还会说想要见他。 超出预料的事情发生了,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反正闲的无聊,不妨见一面,瞧瞧看张宇霄这位师侄想要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 只是白忘冬没想到,张懋义一上来这句话就是不在他预料当中的。 他想过张懋义是来求和的,也想过张懋义是来下战书的。 可唯独没想到,这居然是来求助的。 他撇过头,视线绕过搭在桌子上的脚朝着张懋义看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再说一遍,你是来找我干嘛的?” “我是来求助的。” 张懋义语气平淡地说道。 “北镇抚司不看脑子,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白忘冬只觉得这孩子脑瓜子不太好。 他这才刚被张宇霄那货堵了一次好吧。 还来求助他。 怎么着,知道他是个好人,所以特地上门来欺负呗。 好人就该拿枪指着啊。 “小师叔犯了心魔。” 张懋义自顾自地说道。 “瞧出来了。” 白忘冬语气轻快地回应道。 那傻逼就跟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地认为心魔是他。 可这心魔是不是他,难道他本人还不知道吗? “怎么着,你是来求我自杀,了却他心魔的呗?” “我知道他的心魔不是你。” 张懋义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沉。 “但我无论怎么说都没办法让他醒悟过来,我没办法解决小师叔的心魔,所以我才来找你,你……应该是有办法的吧?” 顺德府事件,白忘冬的表现有目共睹。 如果是他的话,那一定是可以…… “办法嘛,不是没有。” 听着张懋义的话,白忘冬语气玩味地说道。 “但我凭什么帮你……” 啪。 白忘冬话还没有说完,张懋义就扔出了一样东西,白忘冬下意识抬手接住,然后打开手掌,朝着那手中的东西看去。 那是一块小铁片。 还是一块残片。 不过…… 他眼拙了? 看不出来有什么神异之处啊。 “这东西……” 等等。 白忘冬眼睛微眯一瞬。 这东西上面好像有股熟悉的气息。 白忘冬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他在什么地方碰到过这个气息。 嘿,还真让他给回忆到了。 “啧。” 白忘冬挑了挑眉,手掌一翻,把这铁片给收了起来。 随即就侧过头,笑容玩味地看向下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着回复的张懋义。 他的目光很认真,看着这么认真的眼神,白忘冬也不打算和这人兜圈子了。 直奔主题就行。 “心魔这种东西是会折磨人的,只有受到了折磨,你才会意识到自己犯了心魔。” 白忘冬手里把玩着小本本,开口说道。 “可我觉得张宇霄并没有因此而困扰,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 张懋义摇摇头。 他要是知道的话,就不来找白忘冬了。 “因为他压根就不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是错的,他躲在了一个名为‘除恶’的保护伞下,把自己给保护的太好了,所以,你要是想摧毁掉他的心魔,你就必须要先把他从这个保护伞下面拉出来。” “我该怎么做?” 张懋义开口说道。 “很简单,他不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吗?” 白忘冬目光微闪。 “就按照他的规则走就好了。” 白忘冬手指轻轻点击着小本本,嘴角微微勾起。 “他觉得,自己现在杀的人都是‘恶人’,那就让他杀掉一个在他的视角当中,绝对不会成为‘恶人’的人就好了。” “到时候,他的一切准则和信念都会崩塌,从精神上他就会自我否定掉自己,连自我都没了,这心魔自然也就被毁了。” “……” 张懋义听着这个办法,那表情终于是出现了一丝变化。 他为啥觉得这个办法好像……并不是很好啊。 “你是说……让小师叔彻底崩溃?” “嗯哼。” 白忘冬点点头。 “这是我唯一的办法。” 张宇霄那情况,摧毁心魔很难,摧毁人格简单。 再说了,白忘冬擅长后者,不擅长前者。 “先摧毁再重铸,到底是破而后立,还是就这么一去不复返,全看你家小师叔的,我只负责第一步,也只能负责第一步。” “要不要干,你自己决定。” 反正选择给了,要怎么选,白忘冬不干涉。 不过。 他悄悄咪咪地打量着眼前的张懋义。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张懋义既然来了,就一定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份决心应该会促使他选择…… “干!” “不再好好想想?” 白忘冬眯着眼睛,开口问道。 “不想了。” 张懋义摇头。 “如果这个时候还犹豫,那小师叔就真的要拉不回来了。” “那你就去找人,等到时候我来安排就是了。” 白忘冬摆摆手。 这事除了能够毁掉张宇霄之外,没有一点地方能让他提起劲来。 到时候速战速决就好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张懋义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用找了。” “嗯?” 白忘冬眼睛微微眯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不用找了。” 张懋义脸上展露出笑容。 白忘冬翻了翻眼,理解着这四个字里面的含义。 两秒之后,他把脚从桌子上移开,放到了地上,然后看着张懋义,脸上露出了一道饶有兴趣的笑容。 “真的不用找了?” “真的不用找了。” 张懋义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地说道。 虽然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但白忘冬还是感觉到了张懋义语气中的坚定。 就像是白忘冬想的那样。 张懋义从踏入到这个小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有意思的事情增加了。 白忘冬看着眼前的张懋义,眼底的笑容越来越浓。 “还真是出乎意料。” 今天晚上,张懋义还真是让他出乎意料了很多次啊。 他突然对这件事有点兴趣了。 新的剧本出现了。 演员也已经就位。 登上舞台的人,又是最最最合适的那个人。 那么…… 这出戏,他突然就想导了。 “喂。” 白忘冬捂着嘴,笑得十分的毛骨悚然。 他看着张懋义,眼中闪烁着残虐的目光。 “我们商量商量,该怎么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毁掉张宇霄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张宇霄掉小珍珠了。 冰冷的尸体。 绝望的嘶喊。 这是一幅悲情的画卷。 卧槽。 想想就浪漫得让人头皮发麻~ 第237章 新的心魔 背景是废墟。 时间是晚上。 天上的星星被乌云给遮盖,不露出半点的光晕。 一具尸体就这么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即便是生机全无,可那张脸上仍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看得出来,他是死不瞑目的。 又或者说,他其实不想死,但却因为某个原因,他果断选择了赴死。 也是,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从容的面对死亡? 他之所以现如今躺在这里,只是因为勇气战胜了恐惧,或者说是因为他心里有一个不得不赴死的理由。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角色。 最适合站在这个舞台上的演员只有他一个。 冰冷的尸体。 绝望的眼神。 犹如野兽悲鸣一般的嘶吼。 哦,此刻,画卷已成。 这幅场景就是白忘冬最好的作品。 没有理会出现在他身旁的白忘冬,此刻张宇霄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全世界。 他只是看着眼前这具尸体,剧烈的喘息。 那种崩溃的绝望感将他所有的理智都给尽数吞灭。 他做了什么? 他杀了谁? 眼前这个人的面容为何看起来如此的熟悉? 这人长的和懋义可真像,等回去以后倒是可以和懋义说一说这个趣闻。 是了。 眼前这人怎么可能是懋义呢? 他没有理由出现这里啊。 他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住处等着自己才对。 没错,这人不是懋义,这人,这人就是一个和懋义长的很像,然后同样被毁了半点脸的…… “啧啧,身死魂消,这真龙的爪子就是了不得啊。” “你闭嘴!” 张宇霄目光瞬间凝聚,他直接翻身朝着声音的来源一拳轰去。 可这一拳实在是太过于软绵无力。 白忘冬只是普普通通地抬手就接了下来。 张宇霄现在的身体用千疮百孔来形容根本不为过,在最后时刻硬生生把自己压箱底的杀招给压了回去,这反噬带来的伤害足以让张宇霄失去动手的能力。 白忘冬将张宇霄的拳头捏在手里,他低头看着那愤怒的张宇霄,冷冷一笑。 “张宇霄,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像一条死狗。” 咔吧。 白忘冬手掌用力。 张宇霄的手腕被一下子折断。 紧接着,他一脚踹出,直接踹到了张宇霄的胸口之上。 嘭—— 张宇霄身体倒飞出去,砸在了废墟上面。 他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呵。” 张宇霄突然笑了,但那笑的样子就和哭差不了多少。 他紧紧咬着牙,双手用力抱着自己的脑袋。 那力道就像是想要把他的脑袋捏碎了一样。 他骗不了自己。 那边躺着的人就是张懋义。 他……杀了张懋义! 啪。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脑袋,扯着他的头发,拖着他突然朝着那具尸体一步步走了过去。 越靠近尸体,张宇霄就越想要挣扎。 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你还想要逃几次?” 白忘冬冰冷的声音入了他的耳中。 “这次,你逃的掉吗?” 有人用命给你编织了一个牢笼,这样的笼子怎么可能让你逃掉。 张宇霄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白忘冬扯着头发拖到了张懋义的尸体面前。 “用你那可笑的因果瞳看看,他是你认为的恶人吗?” 懋义是不是恶人,他比谁都要知道。 “你别说了。” 张宇霄声音无力地说道。 他已经不想思考现状了。 可你不让老子说老子就不说了吗? 白忘冬才不依着他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得本着尽职尽责的原则,把张宇霄彻底玩坏了才行。 “这次你又想要怎么逃呢?是再自欺欺人的编一个可笑的理由?还是说继续躲在另一边不敢接受现实?” “求求你,别说了……” 张宇霄的声音带上了哀求的语气。 此时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之前那不可一世的模样。 有的人傲慢是本性,但有的人傲慢就是在逃避。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的判断没错,可换句话说,当一只兔子因为恐惧而龇起了牙,不就是证明了它内心的胆怯吗? 张宇霄不明白自己的内心深处到底是什么想法吗? 不,他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不愿意接受自己那过去的二十年人生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错误的。 他是小天师,是未来的正道魁首。 从小到大,每一个人都在告诉他,他必须要守护好这世间的每一份公道,这是他的义务,更是与生俱来的责任。 所以,以他的思维,别说他不会想,就是他想到了牺牲掉一部分人去拯救另一部分人的办法,也会极为坚决的否定掉。 他本来认为他能够保护好一切。 可事实证明,他无能,他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遮天幕升起,看着阴兵肆虐,看着佛国将出。 看着……生灵涂炭。 而这个时候,解决掉危难的却是另外一场危难。 用极为冷酷残忍的方法去消弭掉这场灾难。 白忘冬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他清楚,那一天,白忘冬是对的,自己是错的。 而错的,不光是那一天的自己,而是从现在往前数,二十年来年中所有的自己。 他是无能的。 他什么都保护不了。 可他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他只能用一个卑劣的理由躲了起来。 而这一躲,就让他显得更加的无能。 白忘冬说的对…… 他还不如一条死狗。 所以,懋义是看不惯了这个无能且卑劣的他,所以才会这么做的对吗? 他这样的人,还不如去死。 就像是突然找到了想做的事情一样,张宇霄那无神的双眸中突然汇聚起了一丝丝的光亮。 他嘴角微微扯动然后。 嘭! 他的头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地面碎裂,他的脸陷进了那裂开的地面当中。 “老子排这出戏出来不是让你找死的。” 白忘冬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 紧接着,一只脚用力蹬了张宇霄的头一下。 就像是觉得不够尽兴一样,这只脚狠狠地踩在了张宇霄的头上。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死吗?” “嘿,垃圾,好好瞧瞧,有人为你做到了这一步,你居然还想厚着脸皮去死?你为什么不从一出生的时候就自己掐死自己呢?” 张宇霄没有出声。 他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一时间,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现实就是一摊狗屎。 白忘冬看着这脚下一动不动的张宇霄微微挑眉。 然后,他就把脚松开,从张宇霄的头上缓缓移开。 张宇霄还是没动。 看来是真的被他给玩坏了。 可光是玩坏了没有用啊。 一段剧情要有一段剧情的作用。 只有这样才能推动故事的发展。 张宇霄若是就这般沉沦,那张懋义的死就会毫无意义,那这场用一条自愿赴死的生命所铸就的戏剧就会失去原本的浪漫。 作为这场戏的导演加编剧,白忘冬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直接一把把张宇霄从地上拽起来,然后极速靠近张懋义的脸。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张宇霄的眼前就出现了张懋义那张温和的笑脸。 这张脸即便正在逐渐失去温度,可那笑容却仿佛永远不会黯然失色一般。 张懋义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会在这个时候笑出来呢? 张宇霄不明白。 他真的弄不懂。 如果他要是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那么从一开始,从一开始…… 他的表情突然痛苦了起来。 他杀了张懋义! 他杀了张懋义! 这是他逃不掉的一场罪。 而在这之前,他还杀了好多好多的无辜之人。 用荒谬的理由,杀了好多好多的人。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张宇霄捂着自己的脸,表情痛苦至极。 强烈的愧疚和悔恨正在以一个极为迅速的速度吞噬着他的全部。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再度响起。 “瞧好了。” 瞧什么? 张宇霄微怔。 白忘冬那温和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让他缓缓回神,朝着正前方看去。 “以后,这张脸才会是你的心魔。” 咚! 张宇霄眼眸微缩,心脏在一瞬间骤停。 看着眼前张懋义的脸庞。 他惨笑一声。 是啊。 这恐怕会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心魔。 抓着他的手一下子松开,张宇霄摔倒了地上。 白忘冬拍了拍手,嘴角微勾。 功德圆满啊。 毁掉了张宇霄旧的心魔,又给他安排了一个新的心魔。 白忘冬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贴心到了极致。 正好让张宇霄这傻子知道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东西才能算得上是心魔,连心魔都不会找,还修个毛的行啊。 整天抓着他不放…… 瞧好了,这他娘的才叫是心魔。 “你也算是换了种方式永远的活在张宇霄的心中了。” 白忘冬没有再去管趴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张宇霄,而是朝着躺在地上的张懋义看了过去,开口说道。 “这叫什么来着?” 他用手指点了点下巴,眼睛一亮,双手合十。 “哦对,只要被人记得就不算是死了,你这叫永生。” 狗屁。 人死了就是死了。 死了就是什么都没了。 留不下,带不走。 将自己的故事画上了句点。 就算是有再多的人记着又有什么用呢? 无非就是在牵绊着活人罢了。 白忘冬放下手,看着张懋义的尸体,突然有些感伤。 这么有意思的人就这么躺在了这里,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觉得可惜的事情。 但换个角度去想,若是张懋义没有选择躺在这里,那他还能算是个有意思的人吗? “情谊这种东西太过于耐人寻味,张宇霄生为小天师是他的不幸,但能遇到你,却是他的幸运。” 也不知道下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又会是什么时候了。 白忘冬瞥了张宇霄一眼,手掌一翻,手心当中出现的是张懋义之前扔给他的那块铁片。 上面的气息,白忘冬确实有点熟悉。 九霄正一镇邪圣天雷、 “呵。” 白忘冬轻笑一声,手掌用力一捏。 那铁片瞬间化为齑粉。 白忘冬张开手掌,任凭那吹来的寒风将这手心当中的粉末朝着远处的天际吹去,白忘冬抬起头,看向了龙虎山的方向。 “天师,顺德府的人情小爷还了,小爷不欠你的了。” 昔日的那一道圣天雷也成了一段因果。 今日了结这段因果,倒也不错。 至少,下次如果有见面的机会,白忘冬可以毫无顾忌地给那张逼脸来上一拳。 “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李玉的声音缓缓响起。 紧接着,一个瓷瓶就朝着他递了过来。 白忘冬看到那个瓷瓶眉头微挑,朝着李玉看去。 李玉低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你小子……” 白忘冬指了指李玉,然后接过了那瓷瓶。 这包装里面是什么东西,白忘冬可太熟了。 “呸。” 白忘冬朝着旁边吐了一口血沫,然后打开瓷瓶,大大地饮了一口。 卧槽。 就是这个味。 真他娘的爽。 青果酿。 永远的神!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收购百香铺啊。 这等妙物,怎能假借他人之手? “荀九呢?” 白忘冬喝了两三口之后,呼出一口气。 然后朝着李玉问道。 “一直在疏散百姓。” 李玉回答道。 他刚才也在干这事,是突然想到白忘冬的喜好,这才“顺道”去买了青果酿。 白忘冬环视了一眼周围那些被摧毁的房屋,不爽地“啧”了一声。 小天师,你看看你都保护了些什么? “把人带走,送去六扇门。” 张宇霄是没资格进诏狱的。 这案子本身也是挂在六扇门那边,锦衣卫越权干涉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但没那必要。 不过,说起六扇门,他们是不是刚被偷了家啊。 哇塞。 这笑料不一下子就来了吗? 锦衣卫未来半年的笑料都有了好吧。 张宇霄没有阻止那将他夹起来的人,或者说,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 但,就像是鬼使神差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朝着白忘冬看去。 这一刻,他的好奇心抵达到了顶点。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知道知道白忘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他打开了因果瞳。 再然后…… 他的眼睛就流了血。 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 他瞎了…… 第238章 争分夺秒 快一点,再快一点。 蓝葵自离开了六扇门之后,就进入了极速奔走的模式。 她的速度抵达了极限、 眼前的画面一直在变动。 她不断更改着方向,躲避着锦衣卫的追杀。 从那些闪过的画面当中,蓝葵能够看到,为了堵截她,白忘冬安排了近乎整个北镇抚司的人。 而且这些人里,蓝葵还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锦衣卫的十二千户。 韩明。 谢无刀。 元宝儿。 碧落天。 这几个人她但凡碰到一个都会难以脱身。 白忘冬算是将她的行动轨迹给完全计算到了。 几乎她走过的每一个位置都能够碰到选择题。 蓝葵估计,这是之前白忘冬用“十二仙法”调动全京城追查她下落的时候,从那些被犁过一遍的地域中,找到了她现如今的据点所在的区域。 然后就着这片区域,展开了针对她的捕捉。 秦空和虞允言的情况现如今并不能移动。 在终点不能移动的前提下,起点已经暴露。 那安排这些人手进行围堵对于白忘冬而言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白忘冬的本事有多大她可太了解了。 但,如此直观的感受到白忘冬带来的压力,这还是第一次。 果然,只有真正的面对面,才能够体验到和白忘冬做对手到底是多么让人难受的一件事。 蓝葵眼前的画面又发生了变化。 但这一次,是避无可避。 那就选择最薄弱的防护点直接进行突破了。 只要没有千户在,只是副千户的话,她还是有把握通过的。 蓝葵身形犹如鬼魅一般,她的手中流水火铳形仙器再度浮现,紧接着,她按动扳机。 流水冲垮了眼前的人群。 那朝着她掷过来的绣春刀上系着锁链。 链刃。 锦衣卫的刀阵! 蓝葵没有犹豫,直接打开乾坤术,将所有人都囊括在内。 下一秒,这些链刃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 蓝葵化为一团水流,在半空当中凝聚。 她朝着下面用力一按扳机。 紧接着,无数条庞大的水蛇就从地上升腾而起,朝着周围那群锦衣卫砸了过去。 水蛇俯冲。 蓝葵则是一脚踩在了其中一条独立出来的水蛇之上,这条水蛇并没有托着蓝葵加入战局,而是第一时间带着她朝着拦截线之外冲去。 哗啦。 水流冲破一切。 紧接着,周围的水纹破碎。 那群锦衣卫用刀将眼前的水蛇给直接斩碎。 领头的副千户看着远去的蓝葵,脸上露出了不甘的表情。 这要是能够抓到蓝葵,别的不说,至少白副千户那里的赏赐绝对少不了。 “赶紧联系白副千户,发现通缉犯蓝葵的踪迹,现如今已冲破第六道拦截线,朝着第七号而去。” 副千户当机立断,朝着旁边的属下说道。 那属下连忙应答,然后去放鸽子去了。 今日,为了保持联系上的畅通,白忘冬特地跑了一趟锦衣卫养鸽子的地方,几乎是把整个北镇抚司用来联络的信鸽都给借用了过来。 今夜的夜空当中,势必会有很多只鸽子扑棱棱的去飞。 甩掉那拦截线的锦衣卫之后,蓝葵继续朝着自己的据点跑去。 一样还是有很多的人。 其中也大大小小有过那么几场对决。 但凭借着沧海桑田,蓝葵走的特别的顺。 顺到一个让她都难以想象的地步,这其中的违和感实在是让蓝葵不得不多想,可现如今秦空和虞允言的毒发速度又容不得她多想。 她只能快,快,快,再快。 她现在可是在和时间抢命。 白忘冬的下手忒黑,她要是慢上那么那么一丢丢的时间,秦空和虞允言的生死可就难料了。 至少现如今在她的眼中,两个人最后是没有事的。 但,这也是在千钧一发,时间仅剩不多的情况下才能够拥有的战果。 白忘冬实在是把他的主场优势给利用的太到位了。 从头至尾,无论是从一开始还是到现在,抛却掉场外的因素,白忘冬对付她的策略就是最为简单粗暴的一点。 堆人。 先是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十二仙法”去逼的她不得不更换据点,然后再凭借这些人的发现和他们对自己的威胁,将那些被利欲熏心之人检查过的地方都给一一排除。 然后在锁定大致区域之后,又将整个北镇抚司的人给分散到这片区域当中的每一个角落当中。 人海战术。 虽然简单粗暴,但在这个时候却是分外的具备含金量。 她承认,在这样宁错杀不放过,将整张地图都给铺满的无差别扫荡之下。 她的沧海桑田的优势被削弱到了极致。 未来视并不是无敌的。 在绝对的大势之下,即便是预测到了,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上。 白忘冬用人数的优势,将自己和他的视角拉回到了同一个时间点。 这确实是厉害。 但…… 若是真的有这么简单的话。 白忘冬也未免太小看了她。 时间。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而且,白忘冬恐怕也没有想到,在灯的下面才是最深最深的黑暗。 在甩掉最后一批追兵之后。 蓝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来到了秦淮河的岸边。 站在岸上,看着江中心的那一处花船。 她双眸当中蓝色的眸色愈发明亮。 下一秒,那秦淮河的水就扭曲地动了起来。 那花船也朝着她逐步靠近。 眼见着花船靠岸,蓝葵一步迈了上去。 这花船也是他们的一处据点,但秦空和虞允言并不在这据点当中,她只是一个来送药的,等到之后还会安排其他人来拿药。 然后,她的后续任务就是要牵制着锦衣卫到处乱跑,争取时间。 不光是给秦空和虞允言争取生的时间,还要给其他的事情争取时间。 登上花船,蓝葵朝着船舱的位置走去。 可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船舱门的那一瞬间。 新的画面又从她的眼底涌现。 蓝葵的瞳孔瞬间紧缩。 不对! 这门的后面是…… “呀吼~” 门被用力推开。 蓝葵的身影朝着后方极速撤去。 紧接着,一道身影就从那船舱当中走了出来。 “晚上好啊。” 那人用一副很熟的样子和蓝葵打着招呼。 看着他,蓝葵目光瞬间凝重了起来。 “白忘冬……” 这次不再是幻术。 第239章 破局 “白忘冬。” 现实和未来重叠。 蓝葵看着从船舱当中走出来的人,瞳孔猛缩。 居然还是被找到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 而且,沧海桑田为什么到了现在才预测到眼前的这一幕。 蓝葵大脑飞速运转。 这一瞬间,她脑海当中一道道记忆疯狂回闪。 问题的答案几乎只是一刹那间就浮现而出。 “你一直在故意引导我的路线。” 蓝葵抬起眼眸朝着白忘冬冷冷看去,开口说道。 因为要争分夺秒抓紧时间,所以蓝葵之前并没有察觉到这部分异常,但现在回想起来,之前所有的围剿和拦截路线似乎都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分布问题。 那些似有似无的薄弱点貌似并不是因为人力不足。 而是他们刻意为之。 白忘冬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去引导着她走上一条固定的路线,从而从这条路线当中判断出自己的目的地所在。 从头至尾,白忘冬都在利用她沧海桑田预卜先知的特点来牵着她的鼻子走。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到了网中。 想到这里,蓝葵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她目光微闪。 同理。 白忘冬设置了那么多的拦截线,几乎将整个区域都给铺满了人。 他们的作用并不单单只是围剿这么简单。 而是用一种极为紧凑的方式,让她的沧海桑田持续开启。 人的视线是会被遮挡的。 当一幅画之前出现了另一幅画的时候,那她能看到的就只会是在前面的那张。 白忘冬会从船舱当中走出来这幅画是结果,是最后的那张。 为了不让她看到这幅画,白忘冬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将那一幅幅画紧凑地塞到了她的眼中,将最后这幅画遮盖起来,让她来不及反应,等到看到它的时候,现实已经和未来重叠。 “真厉害啊。” 蓝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那份惊讶。 她看着白忘冬,淡淡说道。 “一般一般。” 白忘冬腼腆地抿了抿嘴,满脸害羞地说道。 可那目光却是在盯着蓝葵的眼睛一动不动。 “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只要有了想法,就能把它变成现实。” 未来视确实厉害,从理想化的情况上来说,这确实是能够做到永不出错的大杀招。 可是啊,这只是最理想化的情况。 事实是,使用能力的是人,而人,或者说每一个有着一定灵智的生物,只要活着,就绝对不可能永远不出错。 不出错的那是机器人,机器人不是人。 所以,白忘冬的布置打从一开始就不是针对“未来视”这个能力的,而是“使用未来视的人”。 蓝葵心急,想要赶紧把药送回去。 所以她会下意识忽略掉那些薄弱点的不对劲。 同样,因为她心急。 所以才会下意识地想要用最快捷、最节省时间的方式来完成目的。 这样一来,她本身最大的优势就得到的最好的展现,这才有了之后那些针对未来视的布置。 “这盘棋,是我输了。” 蓝葵投子认输。 她确确实实是被白忘冬抓到了。 而且抓得死死得,就像是陷入到了一张庞大的蜘蛛网里,从始至终,她都被这张网粘的死死得。 “这就认输了?” 白忘冬挑了挑眉。 “不太像是你的风格。” 蓝葵这个人,说实话,白忘冬接触的并不多。 可每一次接触,他都能发现这人的一个特点。 这是个骄傲的人。 而且每一次出现都显得游刃有余,那种轻松随意,仿佛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姿态不是想装就能够装出来的。 白忘冬不信,这样的一个人会随随便便的认输。 所以,他抬起手掌。 哗啦。 一道道身影从水下钻出,手持绣春刀直指蓝葵。 而同一时间,在岸上,弓箭手也已然就位。 “这么多人啊。” 蓝葵放下手,环视一周。 感受着那刀锋和箭尖上弥散出的杀意。 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感受的到这杀意带来的隐隐的刺痛感。 死局! 这盘棋下到了无法再落子的程度。 可即便是到了这一步,蓝葵的眼中仍旧没有挫败,没有不甘,没有任何一点认命的情绪。 白忘冬看着这样的蓝葵,眼睛微眯。 这人的手中莫非还有牌? 不过……管她呢。 迟则生变,先带回诏狱以后再说。 “抓。” 白忘冬的命令示下。 所有锦衣卫应声而动。 同一时间,蓝葵抬头看向了夜空。 这一刻,她响指一打。 水纹波动,海市蜃楼再度展开。 但就在海市蜃楼打开的那一瞬间,白忘冬的手中就出现了香炉。 嗡—— 海市蜃楼还没有完全展开,就已然破灭在了原地。 冲向蓝葵的锦衣卫就只是在原地停滞了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荀九挥舞着自己的链刃,嗷嗷地冲在队伍的最前端,眼中全然皆是嗜血的目光。 一瞬,就一瞬。 但只是这一瞬,就已经够了。 时间刚刚好。 “白忘冬,有个人曾经教给我这么一个道理。” 蓝葵站在原地,看着白忘冬淡淡开口。 那双蓝色的眼眸当中全然都是平静。 “他说,如果一盘棋下到了死局,你如果不想输的话那就把整个棋盘给掀翻,想要毁灭掉一场危机,那就制造出一场更大的危机。” 她的语气愈发的冰冷和玩味。 “这盘棋我是输给你了,但我还不想认输。” “我本来没想走到这一步的,可没办法,如果不将这步棋现在走出来,那我这次就真的要无功而返了。” 听着她的话,白忘冬眼睛紧紧眯起来。 而就在这一瞬间,白忘冬就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瞳孔猛缩,飞速抬头,朝着夜空上看去。 “时间刚刚好。” 蓝葵抬手指着天空,嘴角勾起一道浅笑。 这笑容,是自信的笑容。 白忘冬没有听她的话,而是看着那出现在夜空当中的冰山一角,脸上闪过了一丝惊骇。 他没想到,蓝葵的手中居然还有着这么一张牌。 看着那缓缓浮现的庞然大物,白忘冬喃喃道。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这风格,瞧起来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第240章 暴徒 庞然大物正在夜空当中缓缓浮现。 这一刻,整个京城都能够看到这个东西的冰山一角。 可仅仅只是从这冰山一角,就能够察觉到这东西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的威势。 惊世骇俗的压迫力朝着京城悍然落下。 这一刻,京城当中,无数人都睁开了眼。 一股强烈的毁灭波动在半空中弥散,冲散了漫天的乌云。 轰隆。 云雾消散。 刹那间,它显露出了真容。 这是一座城! 一座漂浮在天空中的巨大城塞。 从这座城塞之上,只能感受到两个字。 重器! “终于来了。” 蓝葵看着这座城出现在空中。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到了。 时间刚刚好。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看着这座压迫感十足的巨大空中城塞,白忘冬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东西。 他低下头,看着蓝葵的脚下多出了一个传送仙阵,他没有阻拦,也阻拦不了。 甚至于他抬起手,让那些扑向蓝葵的锦衣卫都停止了动作。 他看着蓝葵,沉声说道。 “你们盗走了白玉京?” “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蓝葵淡淡说道。 此刻,她的身影在不断的稀薄消散。 这个状况来源于她脚下的传送仙阵,但究其源头,却是空中的那座城。 白玉京。 西北白玉世家的传世之物。 大明十大禁物之中排行第十一。 这是一件不属于朝廷,但仍旧可以算作是禁忌行列的顶级仙器。 有它在,蓝葵还真的会成为脱手的泥鳅,白忘冬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 可…… “今晚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就在蓝葵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她看向了白忘冬,声音平淡响起。 “来而不往非礼也,白忘冬,这一次的盛典,该让我来举办了。” 她的语气冷冽到了极致。 每一个字眼都在说着一件事。 她,并不打算就灰溜溜地逃走。 今夜,是真真正正的开战之时。 哗啦。 这句话说完的一瞬间,蓝葵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同一时间,那空中城塞缓缓降落。 威压直逼下面的京城。 庞大的灵气汇聚,风云变动。 在那白玉京的周身,无数玉珠散落出去,紧接着,耀眼的白光就在此刻亮起,恐怖的气息瞬间迸发。 这座城…… 居然要对京城开火!!! 白忘冬看着那逐渐耀眼的白光,嘴角高高咧起。 那双眸当中骤然混沌。 “这里可是京城。” 大明国都! 平时的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居然还真的有人敢对着它动手? 嘭—— 白光化作光柱从空中落下,直直朝着京畿而来。 “敌袭!!!” 怒吼声震天响起。 下一秒,一道身影直上天空,化作流光,直冲光柱。 光柱带着毁灭的气息落下和那道流光直直撞在了一起。 紧接着,那道流光身上就迸发出了耀眼的金光,庞大的神影从他身后浮现。 “无知小贼,也敢挑衅皇城!” 那神影瞬间抱住光柱。 咔嚓。 那光柱就像是碎掉的玻璃一般,被神影从中间直接掰断。 无数的流光流散,朝着周围撞了下去。 可就在这一秒,京城上空,一层薄薄的光幕浮现。 直接将那流散的白光给挡在了原地。 紫禁城中,刚从床上爬起来,只来得及披上一层外袍的朱高炽站在高楼之上,眼眸冰冷如霜。 他手持太子金令,直接高高举起。 紧接着。 整个京城当中就响起了朱高炽的声音。 “传监国令。” “护卫京都。” “剿灭逆贼。” 命令简单直接。 总体来说就这么几个字。 但紧接着,他就转身朝着后面走去。 他本来才把今日的奏折批完,刚上床榻,还没把被窝给捂热乎,就来了这么一出。 犹如雷霆落下,来的突然而又震动。 他能够嗅得出来,今夜会是一个漫长的夜。 他必须坐镇中枢。 这一刻,也有无数的大臣在朝着紫禁城而来。 一场袭击除了要应敌之外,朝廷还必须要顾及到城中的百姓,疏散,安抚。 这些都必须考虑的到。 这种事不可能做到毫无损失,他必须尽力做到把损失控制到最小。 可就在这个时候。 那空中城塞之上,玉珠再次浮动。 一道道白光就像是疯了一样,犹如暴雨一般,朝着那光幕之上疯狂砸下。 光幕荡起了涟漪。 这一刻,整个京城都在颤抖。 那城墙之上,绽放起耀眼的光芒。 城墙之上,有人张开了眼。 他那沧桑的眼眸缓缓盯着空中的白玉京,干裂的嘴唇微颤。 他不是什么厉害的人。 他这一生所接受的传承就只教给了他一门仙术。 “守天门。” 嗡!!! 城墙之上,无数流光涌现,朝着那光幕当中注入。 面对着如同琉璃一般的流光光幕,白玉京的攻伐似乎停滞了几分。 白色的流光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白玉京在一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但它安静却并没有离开,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伫在半空当中。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之后,安静被瞬间打碎。 “呜呜呜——” 诡异的哭声从白玉京当中传出,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那音浪在白玉京的加持之下直接席卷整个京城。 站在船上的白忘冬听着那哭声,微微一愣。 不知道为何,他居然也有了想哭的冲动。 可这样的冲动却被他给硬生生按了回去。 上一次有这样的冲动时,还是在佛国之下。 “哇哇哇——” 哭声愈发的激烈。 白忘冬目光凝结。 这一刻,从那四面八方汇聚来了所有北镇抚司的人。 无论是几大千户还是普通的锦衣卫都汇聚在了这江面之上,将他给包围在了中间,等待指令。 “疏散人群,务必保证百姓安危。” “是。” 锦衣卫接令四处散开。 几大千户落在了花船之上,站在白忘冬的面前。 白忘冬目光闪动。 “你们几个分散到京城的各个角落,各自负责一片区域,既然对方开始搞破坏,那就一定不会只局限于空中。” 蓝葵的手下,是有几个能力诡异的人在的。 而包括现在这个哭声。 这又是一个被蓝葵纳入麾下的能力诡异之人。 “好。” 几人点头。 而白忘冬却将目光看向了那坐轿中的碧落天。 看着他的目光,碧落天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能再让这个哭声继续响起,不然的话,这京城当中怕不是又会重现昔日顺德府那哭死的满地血人。 坐轿当中,碧落天从腰间取出一块珠子,就这么直接塞到嘴里。 将这颗珠子放在含在嘴中。 白忘冬能够感觉得到一股极为强劲的灵力在迅速汇聚。 这股灵力,比起之前碧落天用言灵术来说,简直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围在周围的几个千户脸色瞬间大变,直接脚步一踏,朝着京城四方飞去。 白忘冬站在原地,紧紧捂住了耳朵。 这一刻,碧落天的灵力汇聚到了极致。 然后…… “闭嘴!!!” 好听的声音直接响起。 再然后,白忘冬就明显看到这四周的空间当中仿佛泛起了一些什么符文。 这声音爆响,直冲苍穹。 下一秒,周围泛起了四个巨大的灵力光罩,这罩子直接将京城分成东南西北四块,将这四块给全部笼罩在内。 音浪击打在这光罩之上泛起了涟漪。 但却并没有击碎它们,而是直直冲向了天空。 白玉京当中。 蓝葵坐在座位上,她的身后是一个穿着白袍跪坐在地上的少女,而在那少女的身下,是一个庞大复杂到让人难以想象的仙阵。 那仙阵闪烁着白光,表示着正在运行。 而蓝葵的怀中,则是抱着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捂着脸放声大哭,而她的浑身上下是一张张的嘴巴。 她自己捂着自己的嘴,可那哭声还是从那身上密密麻麻的嘴巴当中传出。 这声音就着白玉京扩散出去。 刹那间就可以传遍整个京城。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尖锐响起的女声突然在空中爆响。 “闭嘴!!!” 这只是简简单单地两个字却好像重若泰山。 咔吧。 哭声戛然而止,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浑身是嘴的女孩身上的嘴巴全部消失不见。 女孩惊恐地摸着自己的嘴巴的位置,那里也是光秃秃的一片。 她连忙转头看向了蓝葵。 蓝葵沉声道:“碧落天。” 这世上只有她的言灵术有这个威力。 干涉规则,制定规则。 不讲理到了极点。 不过…… 蓝葵摸了摸那小女孩的头,安慰地说道:“无妨,她的灵力并不能持久,箐儿不用怕,姐姐一直都在呢。” 听到她的话,小女孩眼中的惊恐这才消散了几分。 如果是待在这个大姐姐旁边的话,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安抚好她的情绪,蓝葵扭过头,看向了身后那个白袍少女。 “沁竹,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吧。” 那个名叫“沁竹”的少女没有说话,她只是用那双如玉一般的素手按在了那复杂的仙阵之上。 下一秒。 一个个仙阵亮起。 一道道身影从这传送仙阵当中走出。 有身姿娇媚的倩影慵懒地伸着懒腰。 有身形挺拔的男子满脸无奈地看着手里提着的小屁孩。 有一对兄妹站在原地,默默不语。 有抱着剑的中年人合着眼睛,半睡半醒。 而在蓝葵的怀中抱着一个没有了嘴巴的小女孩。 她的身后是一个表情冷漠的白袍少女。 整个房间当中一共九人。 这就是蓝葵醒来半年马不停蹄所争取到的全部。 “本来是打算再过一段时间计划才会进行到这一步,但没办法,今日我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破局,将计划大大提前,诸位,实在抱歉。” 蓝葵开口说道。 这和她一开始的计划出入太大了。 先是不得已之下暴露了白玉京这张足以压箱底的底牌,现在又不得不搅乱整个京城。 相信今日之后,他们这群人怕不是会成为大明最顶级的通缉犯。 这和她醒来之后制定的计划步骤提前了太多。 “不用说什么抱歉。” 绯蛛娇笑着开口,目光温和。 “蓝葵,你记住,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所求站在这里的,这句抱歉,你不该说。” “倒是你,真的决定了?” 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漂泊无根之人。 但蓝葵不一样,她若是走出这一步的话,就真的没办法回头了。 海灵族,势必要在这场浩浩荡荡的计划当中烟消云散。 “这是时间之下的必然,是绕不开的节点。” 听到绯蛛的话,蓝葵淡淡说道。 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什么画面,而那离她又有些太过于遥远。 这是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梦,更是令人沉醉的十三年。 那一张张脸,一句句话仿佛近在眼前,近在耳边。 那十三年,是刻在她心间,永远无法忘怀的十三年。 “我一定会扭转掉那样的结局。” 蓝葵眼皮低垂,目光冰冷似水。 “即便这一次,我必须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 看着她的表情,绯蛛耸了耸肩:“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不知道那十三年是怎么样的十三年。 但,能令一个人如此的执拗,不管是爱也好,恨也罢,这样的十三年一定是让她难忘的十三年。 蓝葵闻言,眼底的冰凉散去了几分。 她缓缓站起身来,脚尖轻点。 刹那间。 那房间的地板直接变成了透明的样子,显露出了下面的京城。 秦空将虞允言放在了那透明的地上,虞允言好奇地摸着那地板,就像是孩子找到了心怡的玩具。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吧。” 蓝葵淡淡说道。 听到她这句话,在场所有人表情都认真了起来。 他们今晚,是要做一件足以震撼整个大明的事情的。 所有人一同点头。 目光明亮的恍若暗夜明灯。 在场的人里,没几个正常的。 越是这样疯狂的事情,越能够激起他们内心的火焰。 他们本就是一群想要将世界都给燃烧殆尽的怪物。 蓝葵环视一周,最终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 “各位,准备好了吗?” “今夜,让整个大明,聆听到我们的声音。” 今夜过后,他们,会是这大明第一的暴徒! 第241章 半刻钟 天空上的白玉京在嘶吼。 地面上的京城绽放出耀眼的光。 漫天的灵力光束将整个半空全部铺满。 城对城。 但这里是京城。 大明的核心,最尊贵的一座城。 嗡—— 空间在颤动。 庞大的灵力从京城四面八方涌动而起。 一道道光柱将整个京城围住,朝着空中冲去。 “吼——” 这一刻,暴怒的龙吼声响起。 一道道天门大开。 那携带着毁灭之威的洪流朝着天空上的白玉京悍然落下。 轰!!! 白玉京城身之上,一道道仙阵浮出。 将那洪流隔绝在外。 但洪流越来越大,将整个白玉京席卷在内。 白玉京在颤抖! 空城在摇摇欲坠! 白玉京当中,名为“沁竹”的女子睁着空洞的眼睛。 她双手一按。 身下那复杂的仙阵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一刻,整个白玉京的周身就如同褪去了尘封已久的外皮一般,那原本古朴的石墙一点一点的化为玲珑剔透的美玉。 紧接着,城头最顶端的位置,一颗圆润精致的大玉珠缓缓升起。 唰—— 粗壮的光束自这颗玉珠当中射出。 朝着周身旋转三百六十度。 哗!!! 周围的所有灵力洪流顷刻间化为玉石,从空中坠落。 那碎掉的美玉就如同是一场极美的落雪,从空中摔落了下来。 而这一刻,那颗精致的大玉珠却变得黯淡无光,重新回到了城头之上。 整个白玉京重新变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但,这并不是结束,反而只是个开始。 京城的防护,比这天下人想象的都要强! 嘣—— 这是拉弓绷弦的声音。 嗖—— 这是箭矢射出的声音。 这一刻,漫天的箭矢朝着空中射去。 那每一根箭上都携带着极尽的杀伐。 弑灵箭! 上千根的弑灵箭。 这是禁军出手了。 白玉京之上一层光膜浮动而出。 将这些箭矢拦在了原地。 可是弑灵箭又如何是这么好拦的。 箭矢悬浮在半空当中一动不动,那光膜在不住的颤抖。 而下一秒,又是一批箭矢落下。 光膜在裂开。 “剑长生,开路!” 白玉京城头之上,蓝葵冷喝一声。 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就从她身后走出。 他手掌一甩,三柄剑就这么插在地上,然后他握住了中间的那一把,猛地将剑抽出。 没有灵力浮动,没有神魂加持。 但周围的空气就是颤动了起来。 剑长生,长生剑。 一剑碎光阴! 剑长生目光凛冽,那庞大的剑意骤然而起。 这一剑,没有落处,没有杀伐。 有的只是浓浓的诡异。 天地变成了黑白。 周围的一切全部停滞。 那漫天的弑灵箭无论是射出的,还是没射出的,都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一剑,是弑杀光阴的一剑。 紧接着,剑长生另一只手又握住了另外的一把剑。 拔出。 嗡—— 杀伐之气升腾。 剑光落。 破军势起。 极尽杀伐! 那被停住的黑白空间碎开。 漫天的弑灵箭被一瞬摧毁。 路开! 蓝葵深吸一口气,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然后,下一秒,就像是在撕裂什么一样,用力朝着两边拉扯。 唰—— 蓝葵眉心之上。 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蓝金色的图案。 那是一颗眼睛! 虽然是图纹,但却显得那么栩栩如生。 那眼睛出现的一瞬间,滴溜溜地转动的一下。 “沁竹!” 蓝葵就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剧痛一般,紧紧咬牙,高声叫道。 “取,东海之水。” 这一刻。 白玉京之上,无数的传送仙阵升起。 海浪的声音同时奏响。 紧接着,无数的水流就从这传送仙阵当中涌出,朝着那下面的京城落下。 漫天巨海! 下面的京城当中,无数人为之侧目。 东海之水天上来! “这种灵力波动,居然真的是东海之水。” 纪纲站在高楼之上,看着这一幕,眼中微光闪烁。 四海当中皆有灵水。 白玉京居然在东海下了坐标,将东海之水从那万里之地引来,而且还是这等滔天巨浪。 当真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 “光是这样的话,就想要撼动京畿,未免有些太过于异想天开。” 纪纲冷冷说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边白忘冬缓缓走出。 “所以,纪大人,也是该到你出手的时候了吧,奉旨总理锦衣卫,总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呵。” 纪纲冷笑一声。 “老子怎么做可不用你来提醒。” 他解下肩上的披风,一步迈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一道流光就直冲天穹。 落下的灵水,终究是无根之水。 就算是再多再广,那又能如何! 滔天巨浪落下。 纪纲的身影冲上。 顷刻间,他的身后,一片幽绿色的海洋翻滚。 两片巨海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幽绿色海洋之上携带着庞大的腐蚀之力,只是刚一接触,那漫天东海灵水就被迅速腐蚀。 滋滋—— 声音在这夜幕当中清晰响起。 那巨海就这般被拦在了原地。 可是…… 既然呼之即来,那又如何是无根之水? 蓝葵双指并拢,那眉心上的蓝金纹眼眸瞬间闪动。 未来视什么的只是常态。 第三只眼,才是她真正的底牌。 “以,东海之水。” “倒灌天穹!” 哗啦。 那原本只是落下的巨海瞬间就有了变化。 所有的海水就如同是得到了指令一般,犹如千军万马朝着下面的纪纲压下。 纪纲眼中闪过嗜血的神光。 面对这落下的巨海,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 虽然总是被罗睺压一头。 但他也是实实在在杀上来的镇抚使啊。 “仙术.蚀月。” 身后的幽绿色海洋凝聚,化为幽月悬空。 同那海洋撞在了一起。 海洋变化无穷,携带镇压之势。 幽月悬空,腐蚀着周围的水流。 纪纲抓着那轮幽月,在那海洋当中不断地纵横。 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 东海之水还在灌! 压力在不断的滋生。 蓝葵看着那把海水拦在半空中的纪纲,银牙轻咬。 看了一眼肩膀之上一动不动的蜘蛛,她轻咬嘴唇。 看来今日想要如愿,还真就要把底牌全都给掀开了。 双手成印。 她的三只眼睛当中同时流散出蓝金色的光丝。 全身灵力汇聚,那灵力光印一瞬而成,被她直接甩出。 突然,一个图腾一样的庞大图案就在那白玉京的顶端浮现。 京城的某处寺庙当中,一个打坐的黑衣僧人睁开了三角眼,那双眼眸如渊如海,宛如黑洞。 他抬起头朝着那热闹的天穹看去,嘴唇微动。 “有意思。” 而此时此刻,天空上的图腾缓缓裂开。 就如同是一处深渊一样,让人看不到底。 紧接着,那裂开的空间当中,一股仿若来自洪荒的气息瞬间涌出。 咚,咚,咚! 紧接着响起的就是沉重如同雷鸣一般的心跳声。 凶厉之气瞬间弥散。 一只庞大的爪子从深渊当中缓缓伸出。 那是一只极为恐怖的利爪。 是活的。 是古老的。 是凶悍的。 那爪子落下的那一刻,京城无数人都感觉到的沉重的压力。 蓝葵看着那爪子,美眸凝重。 这张牌,是不可控的。 她用的时候也要极尽小心。 但就在那爪子即将盖到京城之上的时候。 突然,佛语声响起从京城奏响。 紧接着。 一卷经文就这样被抛到了空中,拦在了那巨爪之上。 刹那间,那经文就化为了铡刀。 蓝葵目光紧缩。 心脏在一瞬间骤停。 断龙台! 是那个人出手了! 京城之事已到极限。 时间持续半刻钟。 这半刻钟就是她能拖住最大的时间。 看着肩膀之上那一动不动的蜘蛛,蓝葵目光沉重。 还不行吗? 还没到吗? 还差多少!! “是夔,不是龙,扫兴。”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缓缓响起,听起来语气有些遗憾。 蓝葵咬牙。 眉心的眼眸流下一抹金色的泪滴。 这一刻,沉闷的兽吼声突然炸响。 宛如雷霆,震动苍穹。 这吼声有些愤怒,就像是在被这轻佻之言中的轻视激发了怒火一般。 那利爪朝着铡刀猛地抓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铡刀之上,一道道血龙纹路飞出。 同样朝着那利爪冲出。 血龙撕咬在那利爪之上。 刹那间就有无数的鲜血冒出。 同时,那狰狞的利爪疯狂挥舞,和那群血龙搏斗在了一起。 利爪撕毁苍穹。 受伤让它更加的愤怒。 他不断地挣扎,就像是想要冲出那图腾一样。 但是,血龙纹爬上他的手臂。 咬合。 咔吧。 下一秒。 这群血龙纹瞬间就化为了断龙台。 铡刀,凶悍落下。 “吼————” 凶兽的手臂被直接斩下。 蓝葵看着这一幕,脸色凝重,双指一挥。 图腾马上就要关闭。 可…… “来了,就别走了。” 一道黑袍身影就这么出现在了图腾面前。 他踩在利爪手臂之上,将那原本要闭合的图腾给一把扯开,然后目睹着那深渊,微微一笑。 他回头。 朝着蓝葵的方向看去。 被他注视到的那一秒,蓝葵感觉到了一股自心底油然而生的压力,这压力,足以压的她喘不上气来。 这黑袍僧人的目光只是在蓝葵额上的第三只眼上停留了一下,就收回了目光。 然后他看着那深渊,微微一笑。 一步迈出。 在蓝葵惊骇的目光下,他一头扎进了那深渊当中。 唰—— 图腾闭合,深渊消失,那惊世骇俗的利爪也消失在了原地。 压力骤然消失 蓝葵捂住自己的心口,大口喘息。 病虎姚广孝。 现在的自己面对他差了太多太多。 四海之水,必须要早些谋划了。 截止到现在为止,京城袭击只过了半刻钟的时间。 但她现如今所有的底牌都已经全部扔了出去。 已至极限。 将糖丸塞到口中。 蓝葵目光闪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肩膀之上的蜘蛛突然就微微动了一下。 感觉到蜘蛛的动作,蓝葵微微一怔。 紧接着,她呼出一口气,嘴角缓缓勾起。 但目光却是再度凝重了起来。 “剑长生,挥剑。” 接下来的逃亡,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挑战! 听到她的声音,剑长生缓缓张开自上一剑挥出之后,就闭合了半晌的眼睛。 然后,他的手掌就摸上了插在地上的第三把剑。 再然后。 一道庞大的剑光就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 这一剑,仿若能够寂灭苍穹。 京城之外,有快马奔腾者停在了原地。 夜流霜抬起头看着那京城之上亮起来的剑光,黛眉紧皱。 那被她别在腰间的仙剑剧烈抖动,就像是忍不住想要冲出剑鞘一般。 这是兴奋,也是愤怒。 “异端。” 夜流霜朱唇轻启,冷声说道。 在她旁边的紫云儿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这异端是什么意思。 但,她至少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天空上出现的这一剑尤为的恐怖。 即便是隔着老远,她都能感觉到这一剑当中的寂灭之感。 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剑长生挥出惊世骇俗的一剑。 白玉京疯狂地想要逃离。 看着空中的一切,白忘冬站在高楼之上眼眸微眯。 京城是大明重地,这世上除了找死之人,没有人会如同蓝葵这般,做出这等疯狂之举。 因为只要是个人就知道,这是在找死。 她说她想要破局,想要用掀桌子的方法来破那场死局。 那她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转身离开,而是反手对京城发动了袭击。 白忘冬不觉得蓝葵想要找死,如果真的要找死的话,这个时候就不会逃了。 他也不觉得蓝葵真的就如她所说一般搞“掀桌子”那一套,因为她的眼底有信念,她做不到无所顾忌。 从始至终,她所求的就是这半刻钟的时间。 这半刻钟的时间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者说,蓝葵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白忘冬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事情。 如果说蓝葵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那那句“这次的盛典由我开启”是不是就是在蒙蔽他呢? 那句“有人教给过我一个道理”又是不是在牵制他呢? 甚至说,对京城的袭击都是在转移整个京城的注意力。 那么,她所求为何? 等等等等等等。 “天山魔蛛,火窟蛛,喰血蛛……” “百目蛛,五吞蛛,千幻蛛……” “莲蛛,梦蛛,紫烟噬魂蛛……” “灵蛇柏?!!” 袭杀。 拖延。 逃离。 注视。 暗渡陈仓! 答案,好像已经很清晰了。 白忘冬眼睛紧眯。 豁然转身。 “大人……” 站在他身旁的李玉疑叫道。 “回北镇抚司。” 这一刻,他的声音毛骨悚然。 凤阳府,京城,蓝葵,妖族,建文逆党,白龙魂。 所有模糊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场戏,还远远没到完结的时候。 高潮,才刚刚开始! 第242章 入门 北镇抚司。 白忘冬一进入北镇抚司衙门就直接朝着诏狱的方向大步走去。 动作飞快,让跟在他身后的李玉差点就没跟上。 哐当。 诏狱门前的看守看到白忘冬,动作飞快地推开门。 白忘冬根本没有停步,直接走进了那诏狱里面。 感受着那擦肩而过的白忘冬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压,两个看守下意识心悸一瞬。 可还没等他们鼓起勇气再看上一眼的时候,那门就已经被紧紧地合上。 白忘冬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停滞,他一路直下。 一层,十层,二十层,三十层,四十层…… 直到他到了第九十层的门口,被人拦在了原地。 “令信。” 说话的是一个壮汉。 他目光冷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若岿然不动的山丘。 “开门。” 白忘冬直接掏出罗睺的腰牌,对着他开口说道。 可那壮汉的目光只是扫了白忘冬手里的腰牌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继续说道。 “令信。” 诏狱九十层以下有规定,必须要持有罗睺的令信才能够进去。 如果没有令信的话,即便是罗绫来了都没办法进入。 而现在拦在门前的这个叫做“褚天赐”的壮汉,就是诏狱九十层最后一道关卡的守层人。 “我暂领北镇抚司。” 白忘冬没有生气,他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开口说道。 可褚天赐还是没有动。 他的使命很简单,就是要把除了罗睺之外,一切没有令信的人拦在门外。 即便这个人暂领北镇抚司也不可以。 没有令信就进入诏狱九十层以下的话,会出大问题的。 “令信。” 很好,这是他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 事不过三,不是说人的忍耐度只有三次,而是因为过了三次就能够知道对方坚定不移的态度。 既然这样,那也就没得好谈的了。 这一刻,褚天赐心头突然就升起了一抹强烈的危机感。 紧接着,他就看到白忘冬的手中多出了一个枪形吊坠。 作为罗睺忠诚的下属,他如何能不知道这个吊坠到底什么东西。 那一刻,他浑身上下所有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脚步声突然响起。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是刚刚匆匆忙忙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纪纲。 他一下来就听说了白忘冬极为迫切地离开高楼,回到了北镇抚司衙门,所以二话不说就直接跟了过来,想要看看白忘冬回来做什么。 然后,一到诏狱,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白副千户,你在做什么?” 纪纲看到白忘冬的动作,二话不说就挡在了白忘冬的身前。 他皱着眉看着白忘冬开口问道。 白忘冬看着他,也没再说没有调令不能进诏狱的事情。 现在纪纲暂领锦衣卫,讲道理,他还真有资格进诏狱。 只不过,白忘冬之前派人看的太紧,他就算是进了诏狱也做不了什么。 “我要到下面去。” 白忘冬很难得的没有一见面就对纪纲开嘲讽,而是很认真地说道。 “不行。” 纪纲都没听理由,直接拒绝。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白忘冬语气冰冷。 “你发什么疯?诏狱下九层关着的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若是出了岔子,你我都要背责。” 纪纲的声音也冷了起来。 “可现在已经出岔子了。” “你说什么?” “我怀疑有人进了诏狱劫狱。” “不可能!” 一旁的褚天赐插口说道。 他原本就想着站在这里看个戏就好,可一听这话,他立马就反驳了起来。 这就是白忘冬为什么一开始懒得说理由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褚天赐绝对是第一个不信的。 诏狱当中下着各种各样的禁制。 而且还有那么多能力诡异,实力强悍的守层人在。 作为九十层的守层人,他被安排在这里,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什么,褚天赐比谁都有自信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外来之人。 可他的插嘴被对峙中的两人无视掉了。 “证据。” 纪纲冷声道。 这一刻,他真的不是为了和白忘冬争权。 兹事体大,容不得他马虎。 “没有证据,只有猜测。” “所以这只是你的臆想。” “这是事实。” “事实就是你没有证据。” “事实如何下去一看便知。” “那我便不能让你下去。” “你不怕出了岔子担责?” “让你下去了才会出岔子。” 白忘冬眼睛微眯,和纪纲对视几秒,随即揉了揉头。 无论是褚天赐还是纪纲都是锦衣卫的老人,这两人同时强调“令信”这个东西,恐怕并不是因为刻板,而是这个令信本身就具备含义。 “给我个理由。”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开口问道。 听到他这个问题,纪纲迟疑了几秒。 但还是没有隐瞒,而是眼中闪过了一抹忌惮。 “因为门后的那个……人,除了罗睺谁也不认。” 这是锦衣卫的一个秘闻。 白忘冬眼皮微跳。 也就是说,无论是褚天赐还是纪纲,他们所说的问题,其实指的是下九层那个神秘的看守者。 白忘冬捂着眼睛思考了几秒。 然后,他放下手,目光平淡,再度开口。 “开门。” 态度已然十分明显。 纪纲怒了。 “你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吗?你不开门也许没事,但若是开了门那就一定会有事。” “有人跑了。” “拿出证据。” “我的话就是证据。” “你的话当不了证据!” “今天这个门我一定要进。” “那今天这个门我还一定就不让你进了。” 两人对视在一起。 目光同时锋利了起来。 两人的立场很坚定。 白忘冬是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纪纲则是不相信白忘冬那没有证据的推测。 而这件事没有试错的机会,只要开了门就会有麻烦,届时若是人没缺出了问题,那就是在自找麻烦。 但归根结底。 其实还是一个问题。 相信。 纪纲不相信白忘冬。 没有证据,光凭借臆想和推断不足以让他冒险。 换句话说,就算是里面真的缺了人,但不持令信进去和缺人相比两个谁更严重一些那也说不定。 总之,两人就这么僵在了这里。 而白忘冬不打算陪纪纲在这里玩大眼瞪小眼。 “枪啊。” 洞神枪瞬间入手。 感受着那枪势,纪纲眉头紧皱,身体紧绷。 他看着白忘冬那平静如幽潭的目光,迟疑了几秒,目光同样变得幽邃:“若是出了问题是你来负责还是我来负责。” “我来。” 白忘冬淡淡开口。 “你拿什么负责?” 纪纲嗤笑。 “就那这个。” 白忘冬抬起手中的洞神枪。 纪纲瞳孔微缩,紧接着,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冷笑了起来。 “好啊。” 反正眼前这个小疯子是罗睺的人,里面那个怪物也是罗睺的人,两个罗睺的人非要上赶着对在一起,他到底在拦个屁啊。 想到这里,纪纲掉头看向了褚天赐。 “给他开门。” “令信。” “我奉旨暂领锦衣卫。” “令信。” “……” 纪纲沉默。 而此时此刻,白忘冬却是抬起了手中的洞神枪。 他可不想再浪费半点时间了。 若是真的如他所想那般,那浪费时间就是在放那人越来越远。 幽白色的火焰燃烧了整个枪身。 这矫健的动作让纪纲和褚天赐同时眼皮一跳。 玛德。 这货真的敢开枪! “等等!” 褚天赐看着这一幕,突然抬起手制止了白忘冬的行动。 他呼出一口气。 “我开门,但只能是你一个人进去。” 褚天赐还是妥协了。 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件事,若是他不妥协的话,那洞神枪就会将整个通往下九层的门被毁掉。 若是如此,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罗老大为毛要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交到白忘冬这种危险的人手里啊,单看这两个东西的组合就已经危险到家了。 洞神枪重新变回到了吊坠。 那门也被推开了一个小缝。 白忘冬直接一步迈出,踩影步运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一头扎进了门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他消失的那一瞬间,门被迅速合上。 褚天赐那如临大敌的样子看上去倒不是在给人开门,反而更像是在害怕把什么东西给从这门内放出来。 门合上之后,整个诏狱九十层就只剩下了纪纲和褚天赐两个人。 纪纲目光微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现如今白忘冬不在,而他又进了诏狱当中,那是不是可以去找一找苏伽罗,或者是另外几个不长眼的东西。 而就在他脑海中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突然,一道苍老的身影从那走廊的尽头朝着他这边走过来,而他身旁跟着的人纪纲有点印象。 是李玉,白忘冬身边的那个小旗。 而那个老人,貌似是……裴秀文。 “纪镇抚使。” 裴秀文一来就直接开门见山,淡淡说道。 “白副千户请老夫过来照顾好您。” “……” 听着裴秀文的话,纪纲瞥了一眼站在裴秀文身旁那低着头的李玉。 很好,盯,就盯着好了。 “照顾个屁!” 纪纲冷笑一声。 “本官就在这里,等着给你们副千户收尸。” 总之,今日这里面总归要有一个罗睺的亲信躺着出来的。 想到这里,纪纲看向那扇闭合起来的门时,眼中又闪过了一抹忌惮。 那个怪物…… 第243章 下九层 下九层。 这里是整个诏狱最核心的所在。 能被关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罪大恶极。 就如同当初在顺德府搞出来人造佛国的蔺楠,现在就被关在九十三层当中。 这九层的打造材质都和上面的九十层不一样。 这九层,通体都是用价值连城的禁灵石堆砌建成,进入到这里,如果没有专门用来防止禁灵磁场的物件的话,无论是什么人都没办法使用灵力。 白忘冬将罗睺的腰牌放到入口处的一个平台上面。 那平台就如同是一张大嘴,直接一口将罗睺的腰牌吞下。 紧接着,一个手镯就出现在了那台子上。 白忘冬将那手镯给戴在手上,然后这才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和下面有时候嘈杂的牢房不一样,这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整个走廊里面一点光线都看不到。 如果不是将灵力加持在眼上,那走在这里面恐怕就只能当一个瞎子了。 关在这里的人才叫做终年的不见天日。 而在这种极度黑暗的环境之下,满地满地的九阴蛇就成了守层人的眼睛。 它们能夜视,而且千年不眠。 二十四小时都能够睁着眼睛监管每一个犯人。 堪称是灵兽当中的第一工具兽。 当年建诏狱的时候,锦衣卫几乎把全天下的九阴蛇都给抓了一遍。 白忘冬估计,外面的九阴蛇都已经没得差不多了,这世上绝大部分还存活的九阴蛇应该都在这里了。 这群九阴蛇是下九层的巡逻守卫。 如果想要在不惊动这些九阴蛇的情况下进入这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 他们找到克制这些九阴蛇的方法。 灵蛇柏…… “嘶——” 就在白忘冬刚刚踏入到这下九层牢房的第一时间,蛇吐信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紧接着,一双双冷血的眼眸就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望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眼睛,就像是一道道锋利的利剑,让人不寒而栗。 这群蛇的眼中一点温度都没有,被它们这么一起望着,是一件特别吓人的事情。 不过…… 对此,白忘冬没有感到任何的惊惧。 这样的画面曾经在他的眼中演练过几遍。 他当时就是小小的设想了一下,如果他偷偷潜入进第九层之后,要怎么办才好…… 好吧。 他想着的其实是诏狱的攻略方案。 而这九阴蛇就是重点之一。 如果是别的蛇的话,白忘冬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进来还真是个问题,但是九阴蛇,白忘冬有限制它的方法。 他张开手掌,掌心当中一只通体漆黑的雀鸟从中飞出,直接绕着白忘冬飞了一圈,最终停在了白忘冬的肩膀之上。 而就在这雀鸟出现的一刹那,那群原本还对着白忘冬虎视眈眈的九阴蛇目光中瞬间就出现了几分惊惧。 阴蛊符.雀蛊! 九阴蛇的“阴”字,说到底就是阴气的“阴”。 九阴蛇这种灵兽自一出生体内就伴有着九股阴气。 传闻它们是由生灵的怨念与普通蛇类结合而化,也不知道属不属实的。 但不管这说法是真是假,它们体内的阴气是实打实的。 雀蛊是用这世间最纯净的阴气最所炼制而成,换而言之,就是这世上最高等级的阴气。 不夸张的说,白忘冬体内的这只麻雀,能够成为这全天下所有阴气的克星。 九阴蛇在雀蛊一出现的那一刹那,就果断的朝着四周散开。 它们目光极为警惕地盯着白忘冬,想冲上来咬他一口,但又不敢真的上前。 白忘冬向前迈步,那些九阴蛇飞速后撤,如同凡人避之蛇蝎一般连忙躲开,给白忘冬让开了一条路。 不过,九阴蛇对于关在这里的罪人而言是噩梦,但下九层真正的防护却并不是它们。 或者说,整个诏狱,真正的防护永远都是那些守层人。 白忘冬知道,通过这些九阴蛇的眼睛,下九层的那位守层人一定已经看到了他的到来。 白忘冬左手拿起罗睺的腰牌,右手背在身后,将洞神枪吊坠紧紧攥在手中,然后对着其中一条九阴蛇开口道。 “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白忘冬,奉镇抚使之命暂领北镇抚司,我现在怀疑诏狱中丢了人,还劳驾大人出来见上一面,同我审查狱中囚犯。” 寂静。 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白忘冬的话并没有引来任何的回馈。 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都没有。 他眉头微皱,看向了深处。 不怕反应过激,就怕没有反应。 想到这里,白忘冬径直朝着那前方走去。 他所行之处,那九阴蛇通通让位,给他让出了一条干净的通道。 牢房当中,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特别的身影。 他们抬起头来朝着白忘冬看了过来,那空洞麻木的眼眸中甚至都没有对此产生半点的好奇。 或者说在长期的折磨当中,他们已经忘记了“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们只是下意识目睹着白忘冬朝着深处走去。 哐当。 九十一层的门被紧紧合上。 “嘿嘿。” 突然,在这一层的牢房当中,一道怪笑声响起。 紧接着,这道怪笑声就像是一个引子一样,它落下的那一瞬间,走廊当中怪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怪笑声打破寂静,在这暗无天日的走廊当中疯狂回荡。 “他进去了,他进去了。” 其中一个犯人嘴边流着口水,双目呆滞地喃喃道。 紧接着,他就又怪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 怪笑声将整个走廊都给填满。 可就在这怪笑声愈演愈烈的那一刹那。 那流着口水的犯人,脖子突然被直接抓住。 紧接着,他的身子就被人拽了起来。 怪笑声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用绷带绑着眼睛,浑身血红的壮汉。 而白忘冬这个时候就坐在那壮汉的肩膀之上。 看着那被修罗举起来的犯人,白忘冬目光微眯。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而面对他的提问。 那犯人呆滞的眼眸突然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然后,猩红色的疯狂从他的眼中涌出。 紧接着,他的脸迅速扭曲。 突然,一张血盆大口从那脸上剥离,直冲白忘冬! 第244章 蛇狱 好大的一张嘴! 在这张嘴张开的那一刹那,浓烈的血腥味直冲白忘冬的面门而来。 下一秒,白忘冬的脖子就被大口给咬住。 再然后,这身影就化作了寒冰消失在了原地。 而此刻,这突然扑上来的大嘴也显露出了真容。 这是一条蛇,一条巨蟒。 它从囚服当中钻出,刚要回身,结果两只大手就抓住了它的脖子。 再然后。 那磅礴的蛮力锁着它的喉咙。 可这一刻,那蟒蛇非但没有挣扎,反而是在那蛇脸之上,露出了一抹极为人性化的怪笑。 紧接着,怪笑声又一次响起。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身嫁衣的红烛从半空当中浮现。 掌中枯骨燃红烛。 烈火朝着这蟒蛇冲去。 蟒蛇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火焰,突然眼皮一翻。 再然后,它就一动不动,失去了生息。 下一秒,它那再无生息的尸体突然就张开了嘴。 紧接着,一道身影就被它从嘴里吐了出来。 那是一身光溜溜的呆滞犯人。 他趴在在地上不住的傻笑。 同一时间,这走廊当中,怪笑声再度响起来。 但这么一听,还真就找不到声音的来源是在哪里。 看着眼前这一幕,白忘冬眉头微皱。 “你是来找谁的?” “如果你是来找阿溯的话,他睡着了哦。” “千万千万不要吵醒他,要不然的话,他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嘿嘿嘿。” “阿溯生气起来好可怕好可怕。” “我才不要见到生气的阿溯,一点都不可爱。” “嘿嘿嘿,嘿嘿嘿。” 阿溯? 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白忘冬眯起了眼睛、 “阿溯是谁?” “嘶嘶——” 这是蛇吐蛇信子的声音。 “你不知道阿溯是谁?” 怪笑声停了一下。 疑惑声突然响起。 “你拿了罗睺的腰牌,居然不知道阿溯是谁?” 这声音突然焦急了起来。 “呸呸呸,快闭嘴,千万不要让阿溯听到这话,他会生气的。” “还好还好,阿溯现在在睡觉,听不到你的话。” “等等,既然嘴长在你的身上,那你万一之后说出来呢?” “不行,你说的话绝对不能让阿溯知道,既然如此的话……” 这声音停顿了片刻。 “那还是杀了你吧!” 暴起声突然炸响。 紧接着,一只蟒蛇从白忘冬头顶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白忘冬咬了过来,想要把他一口吞到肚子里面当中。 可就在这一瞬间。 白忘冬右手一捏,洞神枪再度浮现,朝着冲过来的蟒蛇,幽白色的火焰就冒了出来。 那蟒蛇的瞳孔紧缩。 可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幽白色的火焰就在它的眼前绽放。 轰隆—— 爆炸声猛地响起。 九十一层的犯人被这巨大的爆炸声给惊醒,然后不约而同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外面,这爆炸声传出了门外。 纪纲和褚天赐对视一眼,同时龇牙。 玛德。 里面还真的打起来了。 烟雾散去。 幽白色的火焰炙烤着周围。 九阴蛇早就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的不对,朝着四周散开。 白忘冬手里紧紧握着洞神枪,这一次的爆炸并没有上一次轰向曾岳的那么大。 只是稍微注入了一下灵力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威力不俗。 白忘冬站在幽白色火焰当中,目光直视着那只及时躲开的蟒蛇。 “你是痴魂蛇。”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痴魂蛇是一种灵兽。 它极其爱笑,而且笑声极具感染力。 并且,这笑声十分诡异,它能够在第一时间夺走一个人的理智,让人陷入短暂的痴傻。 心志越不坚定的人越容易被感染。 这下九层的犯人早就被折磨的心智崩溃了,所以刚才一瞬间就跟着这条痴魂蛇笑了起来。 “我更更喜欢你叫我六先生。” 痴魂蛇笑着说道。 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遇到能够口吐人言的灵兽。 “我要见你的主人。” 白忘冬没搭理它,直接了当的说道。 “主人?” 痴魂蛇怪笑着开口。 “我说了,阿溯在睡觉,你不要打扰到他。” 阿溯就是它的主人? 那看来这个“阿溯”就是那位神秘的驭蛇人了。 “你说他在睡觉?” “对。” “那我来叫醒他!” 白忘冬二话不说,直接在此捏住洞神枪。 下一秒,庞大的幽白色火焰从枪身之上不断的涌现。 然后,一道道光丝就这么爬上了他的左手。 一股惊世骇俗的凌厉气息突然在这走廊当中汇聚。 痴魂蛇看着这一幕,面色大惊。 “你们再不出来,阿溯就真的要被吵醒了!” 唰—— 就在痴魂蛇说完的那一秒。 白忘冬的眼前突然彻底没有了光。 无论是他如何朝着眼睛当中注入灵力,都看不到眼前的景象。 再然后,他就感觉到一股厉风朝着他的面门而来。 白忘冬握着洞神枪轻轻砸了一下地面。 幽白色火焰腾起。 哗啦。 那厉风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眼睛看不到了光? “墨影蛇。” 蛇类灵兽暗夜中的王者。 布条蒙眼,白忘冬身上血红色浮现。 然后,他眼前的黑暗被血色一点一点的冲破。 紧接着,视线霎时恢复了清晰。 但就是这一刻。 白忘冬瞳孔紧缩。 不知不觉间,他的周身围绕了九条不同的灵蛇。 灵蛇将他团团围住。 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围绕在他的周身。 九条灵蛇有大有小,种类全部不一样。 它们就这么看着白忘冬,一言不发。 终于。 其中最大的一条灵蛇开了口:“令信。” “你看这个行不行。” 白忘冬举了举洞神枪。 “啊——” 其中一条灵蛇凶戾嘶吼,想要朝着他冲过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最大的那条灵蛇拦在了它的面前。 沉默几秒之后,这条灵蛇开口了。 “你真的很幸运,如果不是阿溯在睡觉,你没有令信就进来的话,后果会十分严重的。” “不过,既然你手中有罗睺的腰牌,想来也没有说谎,现如今的北镇抚司真的是由你来暂代的。” “你要查人,我们配合,但你也要答应我们一件事。” 白忘冬闻言眯了眯眼。 “你说。” “不要吵到阿溯睡觉。” “好啊。” 白忘冬点头,满脸的诚恳。 “我绝对不吵不闹。” 说着,他把洞神枪攥得更紧了几分。 “不过,你们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行。” “什么?” “人,是怎么丢的?” “……” 回答白忘冬的,是久久的沉默。 第245章 劫狱 人是怎么丢的? 就在白玉京攻城的那半刻当中。 北镇抚司停尸房。 这里经常会放置一些没有处理完的命案的尸首。 而就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当中,一具脖子上有两个黑洞的女尸突然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她的肚子上就突然刺出来十根洁白如玉的纤长手指。 撕拉—— 肚子被这两只手给用力撕开。 再然后。 一道曼妙的倩影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她甩动着自己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然后从这被撕开的女尸肚子里面缓缓走出。 她慵懒地伸着懒腰,展现着自己那诱人的曲线。 她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 发现没有人在之后,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之后,手掌一翻,一只小蜘蛛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绯蛛将这蜘蛛放在地上。 然后。 这蜘蛛就瞬间变小,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在那地面之上,还有着这么一个蜘蛛存在。 看着这蜘蛛,绯蛛手掌在自己眉心上轻轻一抹。 紧接着,她的上半脸上就出现了蛛网的纹路,这不怎么好看的纹路纹在绯蛛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非但没有令其降色,反而显得妖艳了不少。 绯蛛的眼前出现了小蜘蛛的视角。 她手掌张开,那小蜘蛛直接就动了起来。 以一个飞快的速度直奔着停尸房外面而去。 绯蛛回忆着蓝葵交给她的北镇抚司地图,控制着这小蜘蛛钻出了停尸房,朝着诏狱的方向而去。 因为它的速度很快,所以不多时就抵达了诏狱的门口。 它的气息就像是被彻底隐匿起来的一样,门口的两个守卫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从门缝钻进诏狱里面。 小蜘蛛一路向下。 它的速度很快, 只是眨眼之间,就越过了前五层。 它贴在墙上,整个蛛身颜色变化,与诏狱里的墙体融为了一体。 就这么一路爬爬。 又是爬墙,又是钻影子,又是灵魂出窍和钻土的。 小蜘蛛几乎是将这世间所有的遁术都给展现了一遍。 再然后,它就越过了一层层楼层来到了九十层。 九十层的门很好开。 但若是开门的话,势必会引起褚天赐的注意。 所以,它干脆直接就穿墙走了进去。 截止到现在的九十层走的非常完美。 诏狱当中最难解决的就是那一个个能力诡异、实力强悍的守层人的监控。 好在小蜘蛛的各项能力都能够很好的一一躲开他们的术法,这才平安抵达了这里。 而一进入这第九十一层。 绯蛛就从小蜘蛛的视角当中感觉到了强烈的寒气。 那一条条九阴蛇太过于敏锐了。 它的行踪大概是被发现了。 没办法。 小蜘蛛的能力虽然多,可偏偏没有准备瞒过这群蛇的手段。 但没关系。 既然瞒不过,那就直接让他们全都睡着好了。 灵蛇柏。 这种长的像是植物的灵兽有一种专门针对蛇类灵兽的能力,就是能够将蛇类灵兽催眠迷晕。 小蜘蛛的身上突然冒出了许许多多像是植物一般的血肉。 紧接着。 那一条条九阴蛇就陷入了昏迷。 千年不眠的九阴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昏睡。 小蜘蛛一路往下。 九十二层。 九十三层。 九十四层。 再然后便是…… 九十五层。 可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发。 一只小手就这么抓在了小蜘蛛的身上,将它给握在手心当中,然后看了几眼之后,一把捏死。 可就是这一刻,死亡的小蜘蛛身上突然就冒出了大量的灵蛇柏。 握住它的人脸色微变。 再然后,他就脑袋一晃,猛地倒在了地上,酣睡声随之响起。 蜘蛛血飞溅。 突然,那血液蠕动。 一道倩影从那血泊当中钻出。 绯蛛环视四周,二话不说,直奔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九条灵蛇现身。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小男孩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手里还攥着一根灵蛇柏。 “居然被一根灵蛇柏就摆平了。” 这还真的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可是诏狱下九层的守层人! 锦衣卫中无数人忌惮的对象,他是诏狱最严密的防护。 居然就这么被一根简简单单的灵蛇柏给摆平了?!! 卧槽。 见鬼了。 “快把阿溯叫醒。” “你要叫你叫,我不敢叫。” “刚起床的阿溯很可怕的。” “要不然石头剪刀布?” “都就只有一根尾巴,石头剪刀布个球。” “那怎么办?” “等等,我们现在不应该先把那人给拦下吗?” “一个小小的人类罢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把阿溯给叫醒。” “还是石头剪刀布吧。” “那我们……等等!那是什么?” 嘭—— 茂密的灵蛇柏茁壮生长,在顷刻间就将整个九十五层的走廊给填满。 霎时间,这一层的所有灵蛇就陷入到了睡梦当中。 九条灵蛇原本还想要嘶吼两声,但很快就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这…… 不是正常的灵蛇柏! 这灵蛇柏的效果有些太强了! 这是九条灵蛇合上眼睛后的最后一个想法。 然后,他们在那睡眼朦胧之际,就看到那个攥着灵蛇柏的女人来到了一个牢房的门前。 她对着那牢房说了几句。 再然后,一只蜘蛛就从她的掌心跃出。 小蜘蛛长大,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女人和牢房中的犯人都给一口吞下。 再然后…… 小蜘蛛就变小,一路朝着外面冲去。 …… “……” 听着九条灵蛇的讲述。 白忘冬眯起了眼睛,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九条灵蛇。 虽然说灵兽开智不易,但这九条灵蛇显然不至于这么蠢。 它们被灵蛇柏阴了到底是真的一时大意,还是在……袖手旁观。 若真是后者,这问题的症结恐怕就是在那个叫“阿溯”的驭蛇人身上了。 而这,又是否在蓝葵的预测当中? 蓝葵知道的可真多啊。 她知道用小小的灵蛇柏就能够对付得了堂堂诏狱下九层的守层人,也知道九条灵蛇和驭蛇人之间的关系。 而且,从这只蜘蛛能力上来看,蓝葵知道的可不止是这些。 而这些东西……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预知梦就能够了解的到的。 暂且不管这些,看这九条灵蛇的态度,这阿溯大概还没有被它们趁机吞到腹中。 不过,阿溯死没死,活没活的,白忘冬一点都不在意。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丢的人是谁?” 九十五层的话。 白忘冬心里貌似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九条灵蛇对视一眼。 随即开口说出了那个答案。 “妖族青丘长公主,青璃天。” 第246章 唤醒 果然是她! 听到这个答案,白忘冬眼皮微动。 脑中思绪飞快划过。 连起来了。 已知蓝葵团伙、建文逆党以及妖族余孽三方在进行合作。 可合作的内容却一直都模模糊糊,让人看的不真切。 蓝葵甚至不惜用攻城这种近乎于找死的方法来进行掩护,就是为了方便蜘蛛女潜入诏狱来把这个妖族大拿给救出去。 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救一个半死不残的妖族出去做什么? 答案很明显。 这是同妖族的置换条件。 那建文逆党在这里面又充当的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三方合作,必然是各有所需。 妖族的需求是青璃天这一点现如今已然毋庸置疑。 那蓝葵想要从中换取什么? 建文逆党又有什么需求?他们这群丧家之犬又能为这次合作提供什么东西? 白忘冬眼睛越眯越紧。 就像是在做一道填空题一样,问题已经一一列出,现在需要的就是往这空处里面填写答案。 “丢的人已经告诉你了,丢的过程也同你说明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吧?” 这次开口说话的,是一条正常大小的毒蛇,它浑身五彩斑斓,这声音就如同小姑娘一样的清脆。 斑斓花月蛇。 它语气当中有着几分的不耐烦,是个人就能听明白这是在赶人了。 白忘冬闻言展颜一笑,笑容犹如春风拂面,他点了点头。 “当然,我现在就走。” 说着,他将洞神枪提在手中,就要转身离去。 九条大小不一的灵蛇就这么跟在他的身后,但明显因为忌惮他周身的幽白色火焰,所以始终不敢靠近。 火这东西,是大部分蛇类都会害怕的。 更何况这还是洞神枪的火,那灼热的温度和毁灭力,即便是隔着老远,都会让它们不由自主地感到忌惮。 白忘冬就这样踩着幽白色火焰一路直上。 从地下九十五层一路走到了九十一层,来到了出口的位置。 九条灵蛇紧紧盯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那我就走了?” 白忘冬指了指门,对着九条灵蛇说道。 九条灵蛇没有说话。 白忘冬也没在意,他刚想要推门,但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很快就扭过头来,朝着九条灵蛇看了过去,他的表情似笑非笑,语气轻快地问道。 “灵蛇柏的作用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催眠?” “不然呢?” 墨影蛇沉闷的声音响起,那双被黑色铺满的眼眸中没有半点的情绪。 “我查过典籍,九阴蛇千年不眠是因为它们本身就没有睡眠的能力,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这不是外物所能够影响的。”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表情有所变化的九条蛇,玩味一笑。 “阿溯,还能自己醒过来吗?” “杀了他!!!” 白忘冬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磅礴的杀意骤然迸发,其中一条灵蛇突然眼冒红光,强烈的戾气一瞬间将整个走廊铺满。 白忘冬目光一瞬炙热,他嘴角高高咧起。 随即握紧手中的洞神枪。 耀眼的白光飞速扩散。 白忘冬被光丝缠住的左臂快速干瘪。 紧接着。 整个九十一层的走廊都被幽白色的火焰所占据。 “嘶嘶——” 九条灵蛇愤怒地嘶吼。 磅礴的灵力从它们的身上冒出,想要抵御这幽白色火焰的侵袭, 可是,当幽白色火焰同那灵力接触到一起的瞬间,就如同是碰到了汽油一般,直接一瞬燃烧,熊熊火焰燃起。 九条灵蛇当中,有灵蛇凭借肉身从那熊熊火焰当中冲出。 它疯狂地挣扎着身子,朝着白忘冬张开大口冲了过去。 白忘冬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他手腕翻转,将洞神枪的枪尖朝着下面用力一戳。 嘭。 汹涌磅礴的火海瞬间涌出,一只森蓝色的巨虎从白忘冬的身后冲出,直接一跃来到了那火海的最前端,浑身浴火朝着那灵蛇冲了过去。 灵蛇看着那恶虎,双目通红地想要咬掉它的脑袋。 但就在巨蛇冲过来的一刹那,那恶虎的身体化为虚幻,从它的身上直接穿了过去,直奔走廊尽头。 那火海跟随着它一路冲刺。 看到它与所有蛇擦肩而过,那九条灵蛇其中一条就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大变,连忙惊叫道。 “快拦住它!!” 其余灵蛇闻言第一时间朝着阴葬追去。 面对那条凭借着强悍肉身忍着剧痛冲出火海,朝着白忘冬要过来的巨蟒,白忘冬的面前血红色一闪而过。 咚!!! 巨蛇毫不留力地和那突然出现的修罗撞在了一起。 修罗的两只大手死死抓着那巨蟒的上下两颚。 撼山蟒。 所有蛇类灵兽当中最擅长肉身的品种。 修罗被这强烈的冲击顶得朝着后面退了几步才站稳。 然后,他就抓住撼山蟒的蛇头,朝着下面用力一砸。 轰隆!!! 撼山蟒就这么被砸在了地上。 白忘冬看着那双暴戾的眼眸,冷笑一声。 他一脚踩在了这条撼山蟒的头上。 这一脚力沉无比,直接踩踏了撼山蟒那坚硬的头颅,撼山蟒痛叫一声。 “我猜,灵蛇柏的作用不是催眠吧。” “嘶嘶嘶——” 撼山蟒看着白忘冬眼中全然都是愤恨。 它挣扎地想要起来,可是修罗用拳头稳稳压着他的身体,让它根本翻不起身来。 “我来了这里之后,并没有见到灵蛇柏,说明这东西不是被你们给处理了,就是被你们给搬到了别的地方。” “不对,灵蛇柏对灵蛇都有效果,估计也不是你们搬的。” 想起之前那条痴魂蛇套在犯人身上的操作。 白忘冬浅浅一笑。 笑容有些森寒。 “把下九层的犯人随意放出牢房,你们还挺会玩的啊。” “那又怎么样?” 撼山蟒不满地反驳道。 “反正也没出问题。” “没出问题,没出问题,没出问题。” 白忘冬的脚一脚一脚地踏在撼山蟒的头上。 那脚上缠绕着强烈的鬼炁,每一脚下去,撼山蟒的脑袋就要塌陷一次。 “跑了一个还不够,难道你们还想给老子找第二次麻烦?” 他现在火大的要紧。 玛德。 诏狱跑了人! 在他暂领北镇抚司期间,诏狱跑了人! 丢不丢人啊。 罗睺回来了,指不定会对他怎么嘲讽。 他本来以为诏狱是最放心的地方才是。 就算是北镇抚司的人全被调出去,北镇抚司空荡荡的,诏狱也不应该出现问题。 诏狱的防护,禁制,还有那群深藏不露的守层人会让这九十九层地下牢狱坚不可摧。 下九层更不应该出问题。 可现在的事实就是,诏狱里的犯人被人给带走了。 还是在这九条傻蛇的眼底下给眼睁睁地带走的。 而事后,这群傻蛇还搁这九层当中玩起来了各种y。 还他娘的怪笑。 咚! 白忘冬一想起这个,直接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撼山蟒痛叫一声。 但看着白忘冬那强烈的低气压,它识趣地没有再挑衅。 它现在眼中更多的是焦急。 它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有没有拦下那只冲出去的虎兽。 若是被白忘冬发现了阿溯所在,那一切可就都完了。 白忘冬看着它那焦急的目光,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果然…… 这群傻蛇居心不良。 白忘冬猜测,灵蛇柏的作用绝对不简简单单就是催眠,具体是什么可能性太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灵蛇柏对于灵蛇一定是具备十分强烈的限制效果的。 在灵蛇柏对阿溯起了效果之后,这群灵蛇就起了歹心。 但大概率因为某种限制,他们没办法对阿溯下杀手,也不敢对阿溯下杀手。 所以他们用那脑残一样的脑子想了一个办法。 就是将灵蛇柏和阿溯放在一起藏起来。 这样的话,阿溯就会一直受到灵蛇柏的影响,没办法“醒来”。 而这样一来,它们就等于挣脱了阿溯的控制,整个下九层就会成为它们的地盘。 由它们肆意妄为。 这就是白忘冬为什么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原因。 他得把这九条蠢蛇给控制住才行。 不然的话,这诏狱最重要的下九层指不定还会出其他的问题。 只不过…… 推到这里。 白忘冬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皱起眉头。 发现了一个盲点。 灵蛇柏不是只会对蛇产生效果吗? 那为什么……阿溯会被影响到呢? 想到这里。 白忘冬双眼瞬间化为鎏金。 紧接着,他的视角迅速转变。 阴葬的身影已经来到九十六层。 就如同白忘冬想的一样,这群蠢蛇连藏人都懒得藏,只是偷偷将人和灵蛇柏给朝着下面放了一层。 也不知道是打算玩一会儿以后再处理,还是就打算来这么一手灯下黑。 搁着老远,白忘冬就看到了那被树藤缠绕的人。 那是一张小男孩的脸,他闭着眼睛,浑身被树藤所包裹,就像是一个瓷娃娃一样。 虽然身后有着八条灵蛇的追击,但阴葬身为鬼灵显然要更快一些。 它浑身浴火,直接就冲向了那被树藤包裹住的身影。 就在阴葬虎碰到那树藤的一刹那,它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原地。 熊熊烈火瞬间将那树藤给点燃。 就像是动物被烧会挣扎一样,那树藤也瞬间挣扎了起来。 它以一个飞快的速度从那小男孩的身上的剥离。 追过来的八条灵蛇见到这一幕,脸色大变。 一切都已然来不及。 九十一层门口。 白忘冬用力一握。 洞神枪被直接收回。 再然后,他就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毫不犹豫! 同一时间。 那被树藤放开的阿溯眼皮微微一颤。 八条灵蛇身体一抖,下意识就要转身逃跑。 这一刻,阿溯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他尽可能回忆着之前的记忆。 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他用手捏住了一只小蜘蛛。 然后…… 然后… “灵蛇柏。” 阿溯自己周身那正在被燃烧的树藤。 一刹那间,他的脑海当中涌上了一股暴戾。 他中了灵蛇柏! 他居然中了灵蛇柏! 这样的方式就等于是实锤了他是条蛇。 他怎么能是蛇呢? 怎么能是蛇!!! “都该死!!!” 尖锐的声音在这下九层当中炸响。 阿溯身体一动。 紧接着,一根庞大的蛇尾巴就出现在了阿溯的身下,就如同是代替了他的双腿一般。 上人下蛇! 看着阿溯那满是仇怨的目光,八条灵蛇下意识身体一抖。 可为时已晚。 阿溯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朝着它们看了过来。 他的嘴角泛起来了一抹阴冷的笑容。 “蛇都该死。” “蛇都该死。” “蛇都该死!!!” 尖锐的怒吼声带着浓浓的怨气回荡在整个走廊当中。 这一刻,下九层所有的灵蛇皆是瑟瑟发抖。 阿溯那稚嫩的脸蛋上泛起了一片又一片的蛇皮。 “嘿嘿嘿。” 阴冷的怪笑声响起。 然后,这下九层中,就传来了凄惨的声音。 …… 同一时间。 九十一层的门被用力的推开。 守在门外的纪纲和褚天赐听到开门声第一时间就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双臂干瘪的白忘冬。 纪纲瞳孔微缩。 又被吞了一根手臂的血肉! 那里面的胜负…… 是那个怪物死了? 门被彻底打开。 白忘冬从门内快步走出。 看着白忘冬那阴沉的面庞,纪纲心里“咯噔”一声。 不是…… 莫非真的丢了人? 白忘冬没有功夫满足他那七上八下的好奇心。 他直接快步同这些人擦肩而过,朝着外面走去。 同一时间,三途鸦在他的身边浮现。 “让所有人都集合。”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三途鸦朝着外面迅速飞出。 纪纲跟在他的旁边,皱眉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忘冬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纪纲感受到了白忘冬眼底那森寒的冰潭和涌起来的疯意。 这小子要发疯。 这是纪纲心里瞬间出现的想法。 他刚想要开口。 但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却拐弯走进了另外的一个牢房。 六十三层。 白忘冬一进入牢房当中,就直接提起了里面的犯人。 然后,在纪纲惊惧的目光下,手中冰晶凝结,凝成了一把薄若蝉翼的小刀。 他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刚一出现就有了答案。 白忘冬一把把刀捅进了那犯人的肚子上。 再然后。 迅速拉开。 划拉。 鲜血四溅! 第247章 青帝化生盏 一刀,一刀,又一刀。 白忘冬的目光冷的犹如寒冰一般。 也没送进刑讯室,就这么直接当着纪纲的面,对一个犯人进行起了凌迟。 那薄如蝉翼的冰刀把那犯人身上的肉给一块一块的削下来,就像是削铅笔一样,白忘冬把一片片肉片都给甩到了一旁。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眼前这人就已经被剔的不成样子。 整个牢房当中全然都是喷出来的鲜血。 看着那人痛苦到绝望的眼神,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动作干脆利落,将这人的脸皮给完整地剥了下来,一刀送他去归西。 把尸体给扔到一旁。 白忘冬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牢房。 然后又继续朝着上面走去。 纪纲见此也不说话的。 倒不是说他怕了,他见过比这血腥百倍的画面,虽然一刹那间有惊疑闪现,可惊疑过后就是浓浓的凝重。 下九层中真的有犯人逃了出来。 而看这情况,这犯人牵扯到的事情恐怕还不小。 白忘冬走,纪纲就跟着。 就这样,两人又来到了偏上面的一层牢房当中。 推开门。 里面是装饰精美的房间。 娇媚的姑娘坐在地上正在对着铜镜梳妆,开门声瞬间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苏伽罗看着那浑身是血的白忘冬,目光微动。 “白副千户。” 然后,她看到了白忘冬身后的纪纲。 眼底闪过了浓浓的忌惮。 纪纲现如今知不知道她泄密的事情? 若是知道了,那这一趟来又是否是为了灭口? 可还没等她头脑风暴起来。 白忘冬就直接把手里抓着的血淋淋的脸皮给朝着苏伽罗扔了过去。 那鲜血染脏了地上铺着的纯白色地毯。 但苏伽罗却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看着那张扔在地上的脸皮,下意识舔了舔舌头。 “吃了,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白忘冬开口说道。 看着现在的白忘冬,苏伽罗没有扯皮,直接将那脸皮拿起来,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说实话,这人有点子丑。 这要不是寄人篱下的话,苏伽罗打死都不可能吃这样的脸。 “这是一个……人奸?” 那张脸皮缓缓消失在苏伽罗的脸上。 接受着这人的记忆。 苏伽罗有些惊奇地说道:“从小被妖族抚养长大,然后成为了妖族混在人族当中的一个暗谍……” 声音有些飘渺,忽高忽低。 但只是三秒的时间,苏伽罗那迷离恍惚的眼眸就恢复了正常。 她静静地看向白忘冬,随即脸蛋蠕动,面容瞬间就变成了刚才那个犯人的样子。 金子期。 就是这张脸皮主人的名字。 就同苏伽罗说的一样。 这是一个人奸,从小被妖族养大,一手培养起来。 长大之后,他被委以重任,进入人类社会当中寻找机会进入朝堂。 事实上,他成功了。 但成功没多久也失败了。 因为他碰上了靖难。 在朱棣带人打进京城的时候,他是属于投降派的那类臣子。 本以为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成为朱棣眼前的红人,更好的为自己的主子提供人族的消息。 可没想到,朱棣派罗睺将这些建文旧臣给狠狠地查了一遍。 也就是在这个审查的过程中,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才入了诏狱六十三层被关了起来。 本来留着他是想要让他吐露一些妖族的情况的。 可没想到这人居然是真的忠心,被关到现在,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说。 所以白忘冬也就不和他搞刑讯那一套了,没用。 直接扒脸,送到苏伽罗这里。 省时省力。 “你想要问什么可以开始问了。” 苏伽罗淡淡道。 要问什么呢? 白忘冬眼睛微眯。 当然是…… “我要知道青帝化生盏的具体作用。” 青帝化生盏! 这是一个差点被白忘冬忽略掉的名字。 妖族青丘皇室的圣物。 几个月前,它确认现世且丢失。 锦衣卫档案上写的是疑似妖族出手。 也就是说,这东西很大可能现如今已经回到妖族的手中。 前脚青帝化生盏现世,这才时隔几个月的时间,青璃天就被特地带着走出了诏狱。 你要说这两件事之间没什么关联的话,鬼都不信。 所以对方所看中的不单单只是青璃天。 而是青帝化生盏加上青璃天。 而青帝化生盏的具体功效,即便是锦衣卫这里也没有记录。 所以,他才找了一个这样了解妖族的人类扒脸。 可…… “我不知道。” 听完白忘冬的问题之后,苏伽罗果断摇头。 她目光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 “青帝化生盏是青丘皇室的传世之物,它怎么用,又有什么用,都只有青丘皇室的人知道。” “不过……” 话说一半,苏伽罗语气微微停顿了一下。 “传闻当中,青帝化生盏有着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具体说。” “青帝化生盏的持有者是青丘长公主青璃天,这个大妖在上古时期,是妖国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在人妖大战当中,战绩斐然。” “而青璃天除了那一身恐怖的实力之外,最让人难以理解的就是每当她重伤之后,即便伤至濒死,第二天都能够恢复到全盛状态。” “所以有人才猜测,这青帝化生盏的功效,便是治愈之能。” 看着金子期的记忆,苏伽罗都不由得有些惊叹。 实在是金子期看到过的妖族记载太过于令人震撼。 青璃天前一天还和人族的大修行者战到了濒死垂危,险些与之玉石俱焚,但第二天就又生龙活虎地斩杀一众人族修行者,独自一人攻下三城。 若不是这上面记载的时间极为明了,苏伽罗都怀疑这是不是史料记载出现了错误。 而青璃天身上诸如此类的记载,还有很多很多。 青帝化生盏,也就是在这一次次近乎“死而复生”的情况下,彻底扬名。 当然,自始至终,青丘皇室从未说过这是青帝化生盏的功劳。 这些也只是妖族内部的传闻罢了。 听着苏伽罗的话,白忘冬眼睛紧眯。 生死人,肉白骨。 半死不残。 也就是说,青帝化生盏加上青璃天等于的是…… 一尊全盛状态下的大妖。 那在这种时候,救出这样的一尊大妖又是为了什么呢? “凤阳府……” 第248章 凤阳府事 凤阳府。 这里是大明的中都。 大明龙兴之地。 对于这里,朱棣并不陌生。 大明的皇子在去往封地就藩之前,都会先在凤阳府留上一段时间,他是最早的那批。 “记得当年我爹不顾群臣劝阻,一心想要把都城建在这里。” 朱棣站在栏杆前,看着下面的凤阳府笑着说道。 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一个地方。 “看,那座宫殿还在,小的时候,我大哥还带着我们兄弟几个进去住过一段时间,说实话,没这里住的舒服。” 他现在住的地方,就是昔日他作为燕王就藩之前住的住所。 那个时候,父皇有意让他们知道天下之重,开朝之难,特地安排他们在此观摩祖宗肇基之地,了解民生疾苦。 父皇说了。 他们朱家是从微末中走出来的,所以就要比任何人都应该要明白生灵之苦。 在他们的眼中,不该有仙凡之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世上除了皇家之外,其余的都是子民。 是子民,那就该一视同仁。 说实话,这个道理在来到凤阳府之前,他是没有那么清楚的。 他那个时候觉得,修行者那么厉害,一念之间便可弑杀百千凡人,这两者放在一起又如何能比。 他并没有说觉得普通人的命贱这样的话,他只是觉得,论起价值而言,修行者的价值要高于普通人。 毕竟,若父皇不是一个实力高强的修行者的话,又如何能镇得住那满朝文武,镇得住那诸多仙门,镇得住那大明偌大疆域中的诸多宵小。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大哥听。 那个时候,大哥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只是送他来到了凤阳府。 大哥让他在凤阳府中接触政务,接触民生。甚至于大哥还带着他在民间隐瞒身份住了一段时间。 也许那段时间,他才想明白父皇当初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修行者确实很重要,但天下百姓又有谁不重要呢? 降妖除魔,镇灾除祸。 这些确实只有修行者能做。 但组成一个王朝,一个国家,只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一个人活着最基础的东西是衣食住行。 而维持一个王朝正常运行的也是衣食住行。 只要不是真的仙,那这四个字就是人永远都逃不开的东西。 父皇和大哥所想要告诉他的不仅仅是要一视同仁。 而是他们站在高处往下看,你所能看到的满眼都是人。 修行者是人,普通人也是人。 是人就无仙凡之分。 这修行修了几千年,也没见史书上有写到过哪一个人真正成了仙。 也就是明白这一点,他才有了真正成为大明燕王的资格,他才有资格帮父皇主理一方,有资格在日后帮大哥分忧。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他,好像从来也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能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吧。 想到这里他目光有些恍惚。 然后,就像是不经意间开口一样,他轻声说道。 “罗睺,你觉着,在文献大成中纳入民间技艺如何?” “嗯?” 罗睺微微一愣。 显然是没想到朱棣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摇了摇头。 “不知道。” 他不知道这么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冲击。 文献大成,就是朱棣下令要编纂的那本旷世之作。 原本已经有了成品,但朱棣在看过之后,觉得里面囊括的仙法太过于贫乏,被直接打回要求重新编纂。 所有人都能看的出来,朱棣这一次是动了真格,就是铁了心要在永乐朝编纂出一本旷世奇作。 那个时候,朱棣说的是“囊天下众仙法,凡所有者皆入此书”,这本身就已然够让人觉得震撼,现在他又说要将百姓之技艺给纳入进去。 这就更加让人想象不到此书若成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我不管这些。” 罗睺淡淡道。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事也摊不到他的头上来。 就是估计要折腾解缙那货了,这工作量是翻了一倍又一倍啊。 不过…… “要是真这么搞得话,解缙顶不住。” 虽然对这件事可不可成罗睺不提意见,但罗睺可以从其他方面提一提啊。 “要是陛下真的有此想法,还需要找个能扛得住天下质疑之声的人。” “你觉得谁可以?” 朱棣嘴角微勾,脑海当中第一时间就出现了一个人名。 罗睺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不动声色,淡淡开口。 “论天下离经叛道者,朝堂之上唯有少师一人。” 少师。 太子少师姚广孝。 今年刚上的头衔。 “哈哈哈。” 听到这个名字,朱棣开怀大笑。 “和朕想的一样。” 这种革新之举,还得是让姚广孝来牵头比较合适。 这天下人都说他是“妖僧”,这妖僧不作一些妖,那还能叫做妖僧吗? 大笑之后,朱棣叉着腰,又看向了前面的凤阳府。 就像是想一出是一出一样,朱棣冷不丁地又开口了。 “罗睺,你觉得迁都……如何?” 迁都。 听到这两个字罗睺并没有感到意外。 显然,这个想法并不是朱棣刚有的,这件事甚至于在洪武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雏形,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罢了。 只不过…… “陛下,太快了。” 罗睺转头看向他,语气平静。 “您有些着急了。” 听到这话,朱棣微微一愣。 随即哂然一笑。 好像还真是这样。 就像是在证明什么一样,他想让他的永乐飞快地转起来。 他想要出征开疆扩土。 想要编纂大典,开文治之功。 想要打破仙凡隔阂,想要励精图治,想要镇压仙门。 他想做太多太多的事情。 可直到现在,永乐也就只才过了两年而已。 就如罗睺说的一样,他着急了,有些着急地想要迫切和全天下证明,他朱棣虽然得位不正,但他比父皇选中的太孙要更加适合这个位置。 “每次都是你泼朕的冷水,朕倒是想泼一泼你的冷水了。” 冷静了几秒之后,朱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瞥了罗睺一眼,眼中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你有想到你家的小兔崽子这么能折腾的吗?” “……” 罗睺不语。 罗睺沉默。 罗睺回忆。 罗睺拳头硬了。 那小兔崽子是一点都没把他走之前的嘱托听进去啊。 他十成里面有九点九成可以肯定,白忘冬那么做,有一定程度是在报复他。 罗睺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朱棣和他认识都多长时间了,一眼就看出来了罗睺现在在想什么。 他脸上当即就露出了笑容。 一边笑着,他一边拍了拍罗睺的肩膀,宽慰地说道。 “看此次京城局面如何收场吧,若是最后他能交出一份好看的答卷,那朕就考虑考虑你之前的建议。” 北镇抚司镇抚使,终究是要放个有能力的人上去的。 纪纲的能力是够的,但他若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只会成为罗睺的肘掣,这样一来,那他打算把罗睺提到指挥使位子上这件事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他要的是让罗睺彻底掌握住锦衣卫这把刀,把它磨的锋利无比。 而不是让它变得迟钝,只会内部自耗。 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事情。 更何况,南镇抚司需要让纪纲来坐镇。 纪纲若是调离南镇抚司,这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事情。 所以,有的时候,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本人都可能认为他是离某个东西是最近的,但殊不知,事实上,他才是离得最远的那一个。 在朱棣的心里,纪纲从来都不是会坐上北镇抚司镇抚使位置的人选。 “微臣穆远漠求见陛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粗犷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房间大门开着,一道身形壮硕的身影站在门前,低头行礼。 “进。” 朱棣淡淡开口。 紧接着,穆远漠就低着头走了进来。 朱棣和罗睺转过身朝着穆远漠看去。 “什么事?” “禀陛下,京城来信。” 穆远漠双手上托,将一封密信呈上。 朱棣和罗睺对视一眼,然后伸出手将那封信拿在了手中,缓缓打开密封的信封,将那封信给取了出来,张开阅读。 目光飞快扫过信上的内容,朱棣不动声色地将看完的信件递给了旁边的罗睺。 罗睺接过来一看。 看着信上的内容,他的表情也没有半点动容。 小心翼翼打量着这两人的表情,穆远漠倒是有些意外。 他是没看过这信上的内容的,但是前来送信的人把事情和他提了一嘴。 大明立国几十年,这还是除了靖难之外第一次有人敢直接对着京城下手的。 虽然只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时间短的还不如他上个厕所来的长,但不管怎么样,这事情做了那就很牛逼。 他来之前都以为这二位会大发雷霆的。 可没想到,两人居然如此平静。 不愧是有过攻打京城前科的人啊。 “白玉京,居然被盗了。” 看完这信之后,罗睺放下信开口说道。 白玉京,毫无疑问这是一件禁器。 空中要塞。 攻守兼备。 放在战场之上这就是一件极为骇人的大杀器,不夸张的说,白玉京是属于能够扭转一场战局的那种禁忌仙器。 为什么这样的仙器却没有同十大禁器一样归属于朝廷呢? 原因很简单。 用不了。 不是朝廷不馋,实在是这东西都在白玉世家躺了上百年了,这百年间无一人能够催动白玉京。 他都一度以为这玩意坏球了,没想到啊,居然还能动的起来,而且看着信中的描述,这白玉京还完好无损。 也就是说,这世间出现了能够催动这白玉京之人。 百年难得一见啊。 “东海之水,夔兽。” 朱棣指了指信上这两个词语,笑容淡然。 “看来这就是海灵族这么有自信让这位梦清公主来刺杀朕的底气。” 东海万顷之水。 还有一尊可以堪比大修行者的上古凶兽。 这样的底牌,若是在大殿宴会之上,在所有人开怀畅饮之时突然暴起而来,那还真的说不定有点可能将自己的头颅摘下。 一个神女换一个可能。 海灵族的人还真是大赌徒。 想到这里,朱棣目光微闪。 这种情况,不是海灵族知道了自己的征伐之意,就是海灵族又起了出海之心。 但不管怎么样,东海之战势必要行,海灵族公主袭击京城这件事正好能够作为开战的理由。 剩下的就是装聋作哑。 无论海灵族怎么解释都不要听,将这开战的理由给钉死就行。 朱棣此时此刻想的是东海征讨,而罗睺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自他们离京一路至凤阳府,平静的简直要死。 若不是朱棣在此,罗睺都要怀疑这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安静平稳了这么久,罗睺大概也能猜到,对方还没有准备好。 也就是时机未到。 而这时机要如何到,要看的,就是京城的动静、 京城动,凤阳府则动。 看来…… “风雨要来了。” 罗睺淡淡道。 但这话就像是平静的叙述,完全听不出来半分的凝重。 “风雨而已,又不会倾高楼。” 朱棣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 “至少,这里真的有白龙魂的踪迹,那就不算是白来了一趟。” 谢阴和胡为带回的那条小白龙很有价值,当然,更有价值的是那条白龙魂的空壳。 有它在,就是白龙魂来过的证据。 虽然不知道对方把白龙魂给抽离是为了什么,但只要白龙魂还在凤阳府,那于他而言就已然等于到了手中。 玉玺九龙,绝对不能在他的手里有缺失。 不然的话,百年之后,他何以去见亲手擒龙的父皇。 “通知下去,加强戒严。” 罗睺开口对着穆远漠说道。 “尤其是这几日,绝对不能有所松懈。” 对方既然敢刺驾,那就说明还是有些把握的。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小心一些。 “是。” 穆远漠接令。 随即朱棣摆手。 穆远漠连忙退走,离开了房间。 而此时此刻,整个房间中就又剩下了朱棣和罗睺二人。 看着罗睺,朱棣开口了。 “白龙魂……” 第249章 祭品 “凤阳府。” 一尊全盛状态下的大妖去刺杀皇帝,能不能成功。 答案是…… 概率很小。 因为朱棣的身边有罗睺。 这是一道无法轻易越过的高墙。 大妖确实堪比大修行者,可大修行者他也是分档次的啊。 而罗睺就像是大修行者里的大修行者,一般的大修行者落到他的手中,绝对讨不了好。 除非,玉石俱焚方案下。 罗睺惜命,不敢拼杀,而对方又撇了命想要同归于尽。 但这个条件从前提来说就错了。 要是真打起来,罗睺才会是那个撇了命也要弄死对方的凶人。 这货可是战场之上有名的万人敌,怎么可能会畏惧拼杀。 要不然,就是对方有了反制罗睺的方案? 要是真的有这种方案的话,请务必务必一定要让他知道。 他也想清楚清楚,要怎么做才能让那头大老虎龇不了牙。 “青帝化生盏加青璃天……” 等于一尊全盛状态的大妖。 但未尝不会是一个能够迅速回血的大妖。 生死人,肉白骨。 这样的能力,最适合当的可不是刺客。 而是…… “祭品。” 所以,其实青帝化生盏加上青璃天真正的公式还可以是,一尊大妖级别的祭品? 不对,就情况而言,若是真的能够同金子期看到过的那份记载里的内容一样,那就不是一尊了,而是好多尊大妖级别的祭品。 无论是气血,还是妖力。 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这么贪吃的吗? 当然,以上的祭品路线全都是他的推测就是了。 万一人家就真的觉得一个大妖就能够越过罗睺杀了朱棣,然后就安排这么做了呢。 届时青璃天就是出去转悠了一圈透透风,然后再被重新送回到诏狱里面。 呀~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白忘冬满脸笑意地拍手。 但只是一秒,他的脸就拉了下来。 “欢个屁。” 玛德。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得让罗睺那货给笑死。 “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贴心小秘书李玉走到了白忘冬的身边,小声叫道。 白忘冬瞬间回神,看着下面那乌泱乌泱的人头,白忘冬冷笑一声。 对了,他把人都给召回来了。 毕竟这脸不能他一个人丢。 “我就说一件事。” 白忘冬是笑着的,但那笑容却过分的阴寒,让人看上去下意识会觉得毛骨悚然。 一瞬间,冰冷的氛围笼罩住了整个院子。 几个千户坐在白忘冬的下面,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毕竟,他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诏狱的人丢了。” 哗—— 这一刻,群人哗然。 说实话,这消息确实是够劲爆的。 诏狱自建立以来,从来没有人成功的越过狱。 而这一次,算是首例了。 什么叫耻辱? 这就叫耻辱。 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说话的白忘冬。 白忘冬还在笑。 “丢人啊。” 白忘冬笑的更开心了。 “老子真他娘的丢人。” 罗睺在的时候没丢过,结果他不在了,轮到白忘冬暂领北镇抚司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多的话老子也懒得和你们多说了。” 这一刻,他脸上的笑脸拉下,表情变得冰冷刺骨。 “我就一句话,找到人,带回来,让我显得不那么丢人。懂了吗?” 白忘冬身体前倾,看着眼前众人,目光凶狠就如同一匹饿狼一般。 所有人一同点头。 看着这么多人点头,白忘冬很满意的笑了。 然后,他就拿出了一幅画像,放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目标,妖族青丘长公主青璃天。” “她刚从诏狱里面出来,状态应该不是很好。” 青帝化生盏必须要到了青璃天的手里才能够发挥效果。 若是青璃天现在这个时候状态好了,那就说明这城中的妖族余孽已经和她搭上了线。 “千户副千户全部分散出去,去找青璃天的下落。” 这个等级的锦衣卫实力足够,若是再往下一点,除了少数几个百户之外,很难找到能够与之抗衡之人。 “是。” 所有千户副千户一同抱拳,恭声叫道。 这一刻,北镇抚司上下难得的齐心。 尤其是那几个千户,眼中连半点挑事的目光都没有。 “去吧。” 白忘冬挥手。 所有人一同散去离开。 此时此刻,这院子当中只剩下了百户和试百户。 “看好那群现如今还待在京城的人。” 白忘冬淡淡说道。 向他们发布指令。 “是。” 所有人回答。 又是一群人散去。 整个北镇抚司在忙碌了一晚上之后,又进入了加班模式。 白忘冬看着人员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 他的身边只剩下了李玉和荀九两人。 “黄倾妍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白忘冬开口问道。 荀九摇了摇头:“并无异常。” 这么老实,看来是很认真的在想同他合作的事情了。 毕竟达成的只是口头上的协定,真正的协定,大概还是要在进行一波利益互换之后才肯罢休。 “虞夫人那边又可有什么异动?” “也并没有。” 荀九再次摇头。 “就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虞家的防卫做的太过于严丝合缝,我们撬不开,进不去。”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倒是沉得住气。 也不知道在得知自家弟弟成了袭击京城的重犯同伙时,虞夫人会不会为此而感到惊惧。 很好,该关注的事情也都关注完了。 该注意的事情也都安排下去了。 那么…… 白忘冬站起身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也是时候该卸任了。 他的目光骤然凌厉起来,就犹如是两柄利剑一般,让望到的人视线下意识回避。 白忘冬放下手臂,然后拿起罗睺的腰牌,扔到了李玉那边。 李玉连忙手忙脚乱的接住。 看着手中的腰牌,疑惑抬头,不知道白忘冬是什么意思。 “帮我给林昭月带过去。” 白忘冬淡淡说道。 “就说,老子不干了。” 哈? 不干了是啥意思? 还没等李玉开口问,结果白忘冬就直接迈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李玉张张口,连忙扭头看向了白忘冬的背影。 但只是刹那之间,白忘冬就消失在了原地,不见踪影。 他要去追一个姑娘…… 第250章 颠倒巷变动 他要去追一个女孩。 为了她,他撂了挑子请了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北镇抚司。 他不在乎这么做会不会触怒到他的上司,影响到他的升职。 前途和她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根本你不懂得,不懂得爱我。辛苦你日或夜在受罚迁就我,付上几多,后悔几多,计算结果。” “哼哼哼哼哼哼哼……” 白忘冬走出颠倒巷的小院,看着自己那恢复如初的手掌,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歌曲。 千里跋涉地去找一个人,那当然要保证自己美美的啦。 要不然的话,姑娘会觉得自己不受重视的。 虽然这姑娘的年纪有些大,可能会有上千岁。 但那又怎么样的呢? 只要他现在想着她,念着她,恨不得把她全身骨头拆下来都留在自己身边的话。 那这份思念就容不得任何人去质疑。 “大哥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有些清脆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提着东西回到旁边小院的小姑娘小幽。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嗯,是很正常的黑。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白忘冬朝着小幽开口问道。 “小孩子熬夜是会长不高的哦。” “今晚的声音太大,吵到云奶奶了。” 小幽很诚实地开口道。 “我去给云奶奶抓药了。” 抓药? 最近这段时间忙,一直也没有回来。 看来这颠倒巷是又来了新的大夫。 白忘冬瞟了一眼小幽手里提着的药。 是很正常的那种。 看来这次来的大夫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那种。 挺好的。 不过…… “云奶奶的灵衰之症还没好吗?” 白忘冬顺口问了一句。 这都多长时间了。 那灵衰之症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才对。 “谢谢大哥哥挂念。” 小幽嘴上说着感谢的话,但表情却是从始至终没有变化过。 “云奶奶的灵衰病已经好了,就是还有点小问题,紫大夫说,这是奶奶年纪大了,这次得病伤了身体,必须要按时喝药调理。” 紫大夫。 应该就是颠倒巷里来的那个新大夫了。 白忘冬了然地点了点头。 “看来紫大夫是个还不错的大夫。” “嗯嗯。” 小幽连忙点头。 “紫大夫是个好大夫,笑起来很好看,说话的时候也很温柔,医术高超,卖的药也不贵,比之前那个老爷爷要好。” 说起老爷爷,小幽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停顿。 看来之前的事情并没有给这小姑娘造成太大的影响。 也不知道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不过…… 一个好大夫? 说话温柔? 医术高超? 卖的药不贵? 嘶—— 有问题。 这样的人设要是放在外面可能没什么问题,可这里是颠倒巷啊,在这里,好人本就是最大的问题。 当然,他是个例外。 虽然他也是好人,但他又不在这里常住,算不上是颠倒巷的人。 不过,这人有没有问题和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他还要迫不及待地去找那个几千岁的老宝宝呢。 “那回去以后就早点睡吧。” 今夜京城被袭击,恐怕不少人都被吓到了。 只不过白忘冬没想到云奶奶那种一看就不平凡的角色居然也被吓到了,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小幽点点头。 但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问道。 “大哥哥这么晚出门又是要去哪里?” 虽然是很平淡的表情,但这话语当中能听出来十分明显的关心。 “去追债。” 白忘冬闻言脸上露出了春风拂面的笑容。 “她欠了我们家好长时间的房租,结果一声不响地就跑了,我是代表家里去追债的。” 小幽听着白忘冬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就祝愿大哥哥一切顺利。” 白忘冬点点头。 看来上次的事情还是对这小姑娘有几分影响的。 至少,看起来没之前那么内向了。 目睹着小幽转身朝着她家院子当中走出,白忘冬也扭过了身。 可就在他即将要迈步的时候…… “大哥哥。” 清脆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疑惑转回头朝着小幽看去。 然后,看到的就是弯下腰的小幽。 “谢谢你。” 这是对上一次相助的感谢。 看着这小姑娘对自己鞠躬,白忘冬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然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只是顺手为之,并不是什么值得被感谢的事情。 目睹着白忘冬的背影消失在了原地。 小幽这才转身回到了自家的小院。 而就在小幽进入小院的那一刻,从那阴影当中,走出了一道倩影。 她先是关切地看了一眼闭合起来的院门,然后就转过头朝着白忘冬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当中有着几分探究和质疑。 紧接着,她身体就动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原地,朝着白忘冬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可片刻之后,她的身体再度显现,但眼前却没有了白忘冬的半点踪迹。 她黛眉微皱,眼底微微闪动几秒。 小幽的邻居是这么一个让她看不清楚的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而且以她的速度居然会把人给跟丢。 说明这个人的实力也不弱。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究竟危不危险。 不过,反正她现在都来了这颠倒巷。 总会和这个人再见第二面的。 到时候,会有机会看的更清楚一些。 今日的话,就先到这里吧。 一念至此,她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刚好就在她离开的那一瞬。 周围的空间扭曲,白忘冬从空间旋涡当中走了出来。 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女人。 跟着小幽回来的女人。 “紫大夫?” 果然。 他就知道这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我还真是能招蜂引蝶啊。” 白忘冬感慨地说道。 但没办法。 他现在的心思,全都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还是急着想去找她。 至于这个紫大夫的话…… 如果她想要同他玩游戏。 那就留着以后慢慢玩好了。 现在的话,他可顾不上这些。 一念至此,白忘冬转身被那黑漆漆的空间旋涡给吞噬。 今晚,可是会特别忙的一夜。 第251章 顺藤摸瓜 已知,蓝葵,妖族和建文逆党之间有了合作。 而青璃天被蓝葵救出,那毫无疑问会第一时间送到妖族的手里。 白忘冬之前看过很多关于妖族的卷宗,他知道,在这京城当中一定有一支妖族势力存在。 这支妖族可能混迹在人族当中,但数量绝对不多。 因为妖族本身在人族社会当中是很难隐藏住身份的,无论是妖力和灵力之间极为明显的不同,还是妖族身上各种各样的特征,都会让他们在人群当中格格不入。 所以妖族若想要藏的住,要不然就是精通此道,要不然就只能是像过街老鼠一样,躲在暗处里面,苟延残喘地活着。 之前吞金兽盗窃案的时候,遇到的那些妖族就是后者。 他们根本不敢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出来,只能终日在暗中行事。 而这样的日子是长久不了的。 一天两天也许可以,三天四天也还能行。 但若是想要长长久久地躲在暗处当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里是京城。 心怀鬼胎的人想要藏着都不容易。 又何况是异族之人。 假设。 京城当中,有着这么一批伪装手段极为精湛的妖族,那么这群人的数量一定会很少。 他们的作用就只是做一些悄悄咪咪的事情而已,比如探查情报,和建文逆党进行消息上的传递,又或是提供资源。 总而言之,他们一定不会是京城妖族的主要战力。 而白忘冬在不久之前遭遇过一次妖族的伏击。 那个虎将军,他的实力不弱。 他在京城里面是藏不下去的。 但却又来了京城。 为什么? 是因为有人特地把他给叫了过来。 很大可能就是为了让他当个杀手。 而这样的人只是个例吗? 之前的树,蛇,吞金兽。 这群妖族都是属于在京城藏不住,为了某个特定的目的才在京城当中活跃起来的。 由此可见。 京城的妖族团伙中,是养着一批用来干实事的妖的。 这群妖不能藏在京城城内,那便一定是养在外面的,每次一有了任务才会调回城中。 妖族很穷,这点毋庸置疑。 吞金兽需要用不断地偷窃再卖出这种方法来积攒自己的口粮,本身就说明了妖族的资源匮乏。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人类社会中,想要换取生活必需品就一定要用到金钱。 但大部分妖族无法在人类社会中隐藏,就意味着他们所能够赚取钱财的方法并不多。 而且还需要担心若是赚太多的钱会不会被朝廷注意到这种事,根本不敢太放肆。 这就决定了,妖族一定会为了资源而奔波。 想到这里,白忘冬大概也明白了妖族和建文逆党之间的交易是什么了。 妖族余孽没钱,但是存世已久,有实力高强的大妖。 而建文逆党缺少能上的了台面的修行者,可他们隐匿在大明各个角落,凭借着建文时期积攒下来的资源和暗线,能够赚取到大量的钱财。 而这两者加在一起,正好互补。 这样一来,那三方逆党之间的关系就又清晰了太多。 蓝葵有所求,所以应了妖族余孽的条件,要救诏狱中的青璃天,而妖族余孽想要换取建文逆党提供到的大量资源,便答应了建文逆党刺朱的条件。 这就是三方合作最基本的框架。 利益交互,倒是要比顺德府那三方联合来得关系更加紧密。 不过…… 能够让妖族付出一尊大妖这样的代价,建文逆党提供的资源一定庞大到难以想象。 那么问题来了。 这份资源…… 是送往什么地方的? 白忘冬目光沉静。 分析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答案其实很明显了。 在朝廷并不知晓的某个荒郊野岭当中,势必藏着一支庞大的妖族群落。 而京城潜伏的妖族,最大的任务,一定就是朝着这个群落当中输送资源。 而这些资源,不是别的。 是生活必需品。 是食物,是药品,是各种各样想要生存下去就一定要备有的物资。 纯粹的金银这种东西,反而对其无用。 这份物资的供给是不可能断裂的。 就像是无底洞一样,无论多久都不可能填满。 所以,在这场合作达成之前,京城一定有着极为庞大的供货需求。 从这条供货链上。 大概就能寻到这个群落的存在。 而即便是京城,能一次性满足这样需求的商家也并不多。 再加上妖族的妖见不得光。 所以他们选择的供货商势必也不是什么正经商家。 “京城里面,能有这等实力的商人大概就在就在这张纸上了。” 鬼市当中,安岐文将一张纸交给了白忘冬。 上面清清楚楚列举着一个个名字。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对方的行踪见不得人,那基本上就是最上面的那几家才有这个胆识。” 胆识…… 这词用的还真是够埋汰人的。 这可不是什么胆识,这纯纯的就只是贪婪罢了。 构成非法交易最为关键的因素就是欲壑难填的贪心。 “只是,你是不是忽略掉的一个可能。” 看着正在阅览名单的白忘冬,安岐文提醒说道。 “虽然妖族的身份确实见不得面,可他们是可以通过控制人族来进行交易的。” 这样一来,那这名单上的所有人就都有了可能。 但面对他这个想法,白忘冬果断地摇了摇头。 “大量的购买粮食,物资这样的事情朝廷是一定会注意到的,若是事后这批物资没了下落,那这就是大事。” 什么人才会大量购买物资,然后又不进行售卖呢? 这种事很耐人寻味的好吧。 一旦购买的物资多了,那就一定会引起朝廷的关注,然后寻着这批物资查到其根源。 若是结果合理,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若是结果不合理,那就会采取措施。 所以,和是不是人族购买没关系,他们是绝对不敢走正常的渠道的。 “那就分开买。” 安岐文又提出了一个想法。 “只要雇的人多一些……好吧,也不可能。”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自己否决掉了自己的想法。 人多就容易出问题,一个两个还好,若是成批成批的养人奸,那暴露的风险太大了,妖族潜伏京城本就困难,不可能因为这个而增添这么大的暴露风险。 如此一来,那非法商家就成了他们的唯一选择。 “你想先从什么地方查起?” 安岐文开口问道。 白忘冬从这份名单上收回视线,朝着他看去,然后开口说道。 “食物。” 这是最基本,也是需求最庞大的物资。 靠山吃山未尝不可,但终究满足不了太多人,尤其是妖族的食量大,太过放肆也会增添暴露的风险。 所以,食物是妖族最紧缺的东西。 也是购买量最大的东西。 查这个,很快就能有所结果。 “那就只能是曾柏乔了。” 安岐文直接把这名单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给一棍子打死,直接给了白忘冬一个具体的名字。 “这个人的粮食是从京城之外低价收来的,虽然品质很差,但却能保证量大,价格偏低。米粮,肉食,蔬菜,在他那里都有的卖。” “这个人在哪儿?” 白忘冬直接开口问道。 “京城城南有一家名为‘千食轩’的酒楼,就是他明面上的产业。” 安岐文想都没想,就将曾柏乔的信息说了出来。 “他十天当中有九天都住在那里,还有一天会离开京城,想必是去进货,而三天前是他离开京城的时间,现如今已经回到了千食轩,你现在去千食轩找他,一定能找到人。” 千食轩…… 白忘冬记得,这家的菜味道还算是不错。 他吃过那么两三回。 所用的食材也不是什么以次充好的烂食材,看来这曾柏乔也不是什么蠢人,知道明面上和背地上要做成两套的道理。 只是…… 想到这里,白忘冬眯了眯眼,看向安岐文。 “你是如何知道这个人的信息的。” 包括这名单上的所有人。 明面上的那些还好说,但暗地里的可不容易知道。 “这个人雇佣过我杀人。” 安岐文淡淡说道。 “别人也雇佣过我杀他。” “他的信息,我了解的还算是明白。” 嘶—— 这关系,还真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复杂。 安岐文把名单列出来,就说明曾柏乔现在还活着。 那也就是说…… “这两次刺杀你是一次也没有成功?” “对。” “但你却还能接到活。” “对。” “还赚到了钱。” “是。” 白忘冬看着安岐文的眼睛眯得愈发的紧了。 “你小子,莫不是一人吃了两家。” “……” 回答白忘冬的是毫不意外的沉默。 一人吃两家,这操作大概就是,安岐文告诉目标雇佣者的情况,然后从目标的手中再拿到一份报酬,然后再想办法把雇佣者的钱骗到手。 这样一来的话,这就是两份报酬。 毫无疑问,这是妥妥的破坏业内规则的行为。 “我的实力有限,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赚钱。” 安岐文并没有感到羞愧,语气很平静的说道。 他的优势在于身法,在于战阵搏杀。 实力有限的很。 若是想要赚钱,就不能走寻常路。 “那你刺杀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采用一样的方法?” 白忘冬好奇地问道。 那个时候,安岐文可是直接就来了,一点给他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会接受条件的人。” 安岐文开口道。 骗人骗得多了,什么人能骗,什么人不能骗,他一眼下去能看的清清楚楚。 白忘冬就是不能骗的那种。 他不会接受他的条件的。 但当时白忘冬的悬赏金在那时的他看来又是那么的有诱惑力。 所以。 他铤而走险,刺出了那一刀。 结局就是他差点死在了水里。 若不是提前醒来,他估计就真的就见不到余满月了。 然后之后就是他夹着尾巴做了一段时间的人,以为能够将这件事给躲过去。 可没想到后来又被白忘冬来了一波“偶遇”,成了白忘冬手底下的人。 只能说世事无常,命运这东西,确实是让人琢磨不透。 他从来都没想到过有一天如他这样的人会被人看中,而这个人又是他曾经想要刺杀的人。 “好吧,我知道了。” 白忘冬点了点头。 随即就直接把这名单扔到了桌子上,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那离开的身影,安岐文沉默了许久。 然后将目光重新看向了桌子上的账本。 这些东西都是他现在能看到的曙光。 …… “人已经就位了吗?” 就在白忘冬行动之际。 京城的暗处中,也有人在蠢蠢欲动。 贾先生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黑袍人,沉声问道。 “长公主殿下已然前往凤阳府,不日便可和你会合。” “不日是几日?” “这就要取决于你的东西何时能送到我们手里了。” “这和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贾先生沉声道。 但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恼怒,只是在很冷静地说着这个事实。 “这是殿下的要求。” “好。” 贾先生没有磨叽,直接拍手。 紧接着,外面有个举着盒子的人就走了进来。 贾先生从他手中把盒子拿到手,然后直接把东西递了过去。 黑袍人想要抬手拿,可下一秒贾先生就把这递出去的盒子给收了回来。 他打开盒子亮出了里面的储物仙器。 “什么意思?” 黑袍人开口问答。 “东西,我可以提前给你们,但,你们也得给我一些保证。” 贾先生目光如蛇。 “我要你们群落的地址。” “不可能!” 黑袍人直接怒喝道。 “你在痴心妄想。” “若是青璃天此次参与我的计划,那你们一定会迁移,这地址告诉我也无妨,若是你们中途反悔,那我没有保障,我可不敢信你们。” 贾先生冷声说道。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们可不能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啊。” 听着他的话,黑袍人沉默了几秒。 “兹事体大,我需要问一下殿下。” “尽快。” 话音刚落,面前的黑袍人就这么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那落在地上的黑袍,贾先生冷哼一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畜生就是畜生。” 若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他如何会和这种畜生联合。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次凤阳府那边的布置绝对万无一失。 燕逆必死无疑。 他很快就能迎回他的帝王了。 第252章 一路追查 千食轩。 这里明天大概是开不了张了。 白忘冬就很纳闷,有些人的嘴为啥就这么硬。 非要用钳子撬才能撬开。 明明可以坐在一起喝杯茶心平气和的聊,但却非要刀剑相向,从死境当中再找一条死路。 白忘冬踩着血泊,甩了甩手上沾染到的鲜血,然后看向了手里的那个账本。 这上面记着的名字都是代号,就连曾柏乔本人都不知晓这群人的真实身份。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交易的时候,买家会把自己打扮的严严实实的,根本不会有任何暴露身份的细节。 暗地的生意讲究的从来就是一个钱货两清,因果自消。 尤其是曾柏乔做的还是大批量的粮食生意,做这一行牵扯到的事情又大又严重,若是被扯上关系,他就算是有一百条命都会被杀的干干净净。 他自认自己每一次交易的首尾都处理的还算是蛮干净的。 实在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被锦衣卫找上门来。 曾柏乔即便是到了死的时候都觉得是自己的气数已尽,此乃天意,而非他之过。 蠢的要死。 不过,即便这是一只蠢狗,但也还算是有点自己的小机灵。 他虽然不会去探究来访者的身份,却在那些卖出的粮食下面批注了他猜测这些粮食的用途。 就比如第三页上这个购买米粮的人。 曾柏乔标注的是赈灾粮。 时间是永乐元年。 那个时候需要赈灾的地方还真不少。 白忘冬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遭遇了冥渊鬼难的西安府。 当然,看这个数量,肯定满足不了一府之地,最多也就只够替换三分之一一县之地的赈灾粮。 但不管怎么样,这账本得查。 锦衣卫最近的手正是热的时候,顺道把这群蛀虫给查一遍也不费事。 不过现在的话,还是要找到妖族余孽的下落才是。 这是一张胜负牌。 必须要拿到手才行。 一页,两页,三页…… 白忘冬一目十行,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翻阅着这个账本。 妖族的话,以食肉者居多。 它们购买的肉食一定要比米粮多得多才是。 若如此的话。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白忘冬迅速就锁定了几个目标。 看着这上面的内容,他目光微闪,思绪涌动。 既然妖族无财,那么他们的选择一定只是尽可能的满足饱腹,所以量大,廉价,不挑食这才是他们的特征,而在此基础之上,还有一个特点。 那就是持续性。 整个京城的粮食黑商人里面只有曾柏乔能够满足他们的要求,所以,他们一定会每过一段固定的时间就会来向曾柏乔求购。 而符合这个条件的名字就只有三个。 第一个量大,可指向性太过明显。 “这是哪家的鸭肉在以次充好。” 严查,必须严查。 他还蛮爱吃鸭肉的。 第二个,过于的杂了。 这么杂一定是为了满足各式各样的人。 但对于食肉的妖族来说,是什么肉并没有关系。 毕竟只要是个妖就爱吃人,从这上面来看,妖族还确实是不挑食的。 为了方便,妖族购买的食物一定不会太复杂。 所以第二个,过。 那就只剩下第三个了。 看着上面记载的货物内容,白忘冬目光微闪。 虽然在一些细节上有些出入,但大部分内容与他的猜测符合,并不影响判断结果。 那如此一来,这第三个名字大概就是妖族的购买记录了。 【三十二】。 这就是这个买家的代号。 白忘冬眼睛瞬间化为鎏金色,身着黑白衣的无常在他的身后突然浮现。 “啪。” 响指一打。 那锁链从无常的手中射出,直直射向了空气。 下一秒,一个鬼魂就被这锁链直接拉了过来。 那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 他看着白忘冬双眼当中全是怨恨,但被无常的勾魂锁锁着,挣扎着就是没办法扑上来。 曾柏乔的鬼魂。 “这个人的真身,你可知晓?” 白忘冬指着“三十二”的名字,朝着曾柏乔问道。 曾柏乔沉默不语,他现在就想杀了眼前这个锦衣卫。 但很可惜,鬼魂就是鬼魂,除非生前怨气过重化为厉鬼,不然的话,根本没办法干涉到现世半分,最多七天,普通的鬼魂就会烟消云散。 看着拒不配合的曾柏乔,白忘冬双目微抬。 咚—— 一股强烈的威压压上,曾柏乔那混浊暴戾的眼眸瞬间恢复了正常。 看着白忘冬那双金灿灿的灵目,曾柏乔的眼中闪过浓浓的忌惮。 “我不知道。” 他开口说道。 因为刚死,他现在的记忆还很完整,理智也才刚刚开始消退,还能够对话。 “他的来路很神秘,每次送货只让我把货送到就丁字三号码头的废弃仓库里面。” “丁字三号码头?” 他来这世界快一年了,还真没听说过这京城有丁字三号码头这么个地方。 “行话。” 曾柏乔就像是只会回答问题的机器人一样,他语气极为平淡地说道。 “做我们这行的人,把整个京城的码头分成了甲乙丙丁四类,丁字是最下等的那类,丁字三号是丁字码头中的一个。” “何处?” “柜台最下面的抽屉里有地图。” 紫沼瞬间出现在了柜台前,他伸手一捞,就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图纸,朝着白忘冬这边送了过来。 白忘冬见过那图纸接过来打开一看。 上面甲乙丙丁的标识记录地清清楚楚。 拿这张地图和京城的图纸一对照,这些码头都在什么地方白忘冬就全都明晰了。 “你没有猜测过这人的身份?” “没有。” “是男是女。” “不知。” 好吧,看来这人,不对,这妖藏的还挺好的,和曾柏乔这种老道的商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居然什么信息都没有露出来。 既然曾柏乔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那留着也没意思了。 “早死早超生。” 白忘冬挥袖。 送上了自己最真诚的祝愿。 曾柏乔的鬼魂消失在了原地,连点渣渣都不剩了。 白忘冬把地图扔到一边,然后踩着这满地的血泊朝着千食轩外面走去。 接下来第二站,丁字三号码头。 第253章 空间仙阵 丁字三号码头。 这里就是曾柏乔地图上所显示的位置。 偏僻,确实是偏僻。 看来无论是再繁华的地方,也有偏僻不见人的角落。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情况,白忘冬是真的很难发觉这里会有一处废旧的仓库。 他记得当初在抓捕吞金兽团伙的时候,他们那时候储存黄金的地方貌似也是一处隐蔽的仓库。 这一处两处的。 妖族还真的够会找地方藏。 白忘冬看着面前这处废旧的仓库,手掌一张,一只虎伥瞬间就从他的掌心当中跃出,来到了那门前。 紧接着,虎伥的身影穿透木门,直接进入到了仓库当中。 一秒,两秒,三秒。 很好,没有陷阱。 白忘冬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白忘冬看过账本,“三十二”每次来找曾柏乔买东西至少要隔上两个月以上的时间,而上一次购买是在一个月前。 这就意味着至少之后一个月的时间,这处仓库会如同现在这般空荡荡的。 白忘冬环顾了一周之后,就转过身,目光越过打开的大门,朝着外面的码头看去。 为什么会将转运物资的地方选在这么一个地方呢? 是因为要用船来将货物运出去吗? 走水路? 倒也不是不可能。 水运本身就是京城的一大特色,若是为了隐蔽和高效的话,这水运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白忘冬回忆着京城的地图,思考着这条水道会通向什么地方。 “不对。” 就在可能性在脑海里面一个个列出来的那一刻。 白忘冬突然眯眼。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出现在了他的心头。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是哪里呢? 白忘冬摸着下巴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又看向了码头,然后又看向了身后。 嘶—— 好像陷入到了一个思维漏洞当中。 为什么这仓库建在码头就一定要走水路呢? 不是应该还有更安全,更快捷的方法吗? 白忘冬转过身,重新走回到了仓库当中。 他环视一周,看着这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废旧仓库,双目骤然化为鎏金。 “什么也看不出来……” 白忘冬喃喃道。 若是这个时候张月英在他旁边,应该会更容易印证他的猜测。 白忘冬蹲下身子,将手掌按在地上,随即缓缓的释放灵力。 灵力朝着四周逸散,顷刻间,就布满了整个仓库。 但这仓库当中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但白忘冬并不着急,他的灵力缓缓散去。 紧接着,漆黑色的鬼面就从他的掌心钻出,直接朝着四周冲去。 它张开大口,吸食着这空气中残留的灵力。 只是一圈,它就直接朝着白忘冬冲了回来,一头扎入了白忘冬的掌心。 而这一刻,那鬼面走过地方在白忘冬的眼中瞬间勾勒成了一幅图案。 这图案极为复杂。 但白忘冬还是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东西的。 传送仙阵。 他就说嘛。 比起什么水运陆运,直接在这仓库当中布上一道传送仙阵岂不是更加快捷。 仓库建在这里,就是为了迷惑他人,让旁人觉得放在这里的物资是用水道运走的。 可事实上,真正的路,一直都在仓库里面。 而这道传送仙阵布置的也极为有水平。 别说是用肉眼,就是用灵目,白忘冬也看不出来这里有一道大阵。 如果张月英开着灵感进来,寻找从仙阵上逸散出来的灵力,或许能更快的找到。 而且这道仙阵应该是无法被旁人催动的。 灵力注入到其中得不到半点的反馈。 白忘冬之所以能把它的样子勾勒出来,是用那逸散的灵力率先铺到了地上。 因为仙阵本就是灵印勾勒而成,所以对灵力会有一种独特的附着力。 只不过这样附着的灵力不易察觉,所以白忘冬只好将鬼面放出,去舔舐仓库里那残留的灵力,这样一来,那仙阵的刻印就会显得那般明显。 白忘冬低着头,回忆着鬼面给他的反馈。 仙阵的所有线条在他的脑海当中都是那般的清晰。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一个能够由外人开启的传送仙阵。 白忘冬估计,这仙阵的开启和关闭是被妖族严格把控着的。 而仙阵的那头,就是群落的所在。 可知道了这些,在并不能催动那仙阵的前提下,又能怎么做呢? 白忘冬眯着眼睛,看着这仙阵。 他转过头,目光再度看向了外面。 也许…… 他可以试着,顺着这仙阵所构成的空间隧道去寻一寻另一处仙阵所在。 传送仙阵这样的东西,无非就是构筑了一条固定的空间隧道,而这条空间隧道在不用的时候是不存在的,它只存在于空间仙阵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当中。 可虽然平时不存在,但每一次打开和关闭都会留有残余的空间波动。 也许一丢丢的话不容易被察觉,但若是日积月累,常年堆砌之下就不一定了。 白忘冬肩膀之上三途鸦一闪而出。 它看了一眼白忘冬脚下的传送仙阵,随即用头蹭了蹭自己的身体。 然后紧接着,一个空间旋涡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嗡—— 空间旋涡一口将白忘冬给吞下。 白忘冬眼前一黑一亮,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出现在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白忘冬连忙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身后很远的地方,是丁字三号码头所在的位置。 方向没有偏离,这方法也许能行。 想到这里。 三途鸦的眼中,空间旋涡再度出现。 白忘冬又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他就又出现在了一个位置。 继续朝着身后看去。 三点成一线。 白忘冬现在走的方向和刚才一模一样。 那便顺着这条道,一路去寻好了。 浑身灵力迸发。 白忘冬脚下阴影一闪而过。 仙术.踩影步。 紧接着,他的整个身体就化作一道流光,直直地沿着他感受到的空间波动,朝着某个方向冲了过去。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追杀的路途,这才刚刚开始。 白忘冬有预感,之后的路,会很长。 第254章 已然现身的青璃天 路,确实是很长。 白忘冬一路疾行,出了城池直奔京城之外。 他甚至还路过了当时给曾岳送温暖的地方。 但那里都不是终点,还要继续前行。 说明这个妖族群落距离京城很远。 这要是进一趟京,那确实是挺麻烦的。 不对。 人家有传送仙阵,往来直接送到家门,麻烦个der啊麻烦。 哪里会像他这样,还得顺着网线去找人。 苦差事啊~~ 白忘冬正在一路狂奔。 而此时此刻,京城当中,却有着一道道消息从四面八方传来,直入北镇抚司衙门。 “已发现青璃天踪迹,现在追踪。” “交手,被其逃脱。” “现继续追踪。” 这是千户刘雯璐差人送回来的信。 林昭月此时正在罗睺的办公室里,坐在罗睺经常坐着的那张椅子上,看着手中的信件,目光沉静。 刘雯璐可不止是一个人。 她是带着自己手下的副千户一同去进行的围剿。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被青璃天给逃脱了。 在诏狱里待了这么久,半死不残的青璃天可做不到这一步。 那便说明了一件事。 “青璃天已经用了青帝化生盏。” 好快! 现在的青璃天,是巅峰时期的那个大妖! 刘雯璐不会是她的对手。 逃脱?!! 其实更像是青璃天因为在赶时间,所以并没有恋战,选择抽身而去。 “这是哪一条路?” 林昭月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舆图,精致的黛眉微微皱起。 她一眼就找到了刘雯璐信中汇报的位置所在。 这个方向的话,能去哪儿? 林昭月眼珠微动,随即一眼就锁定了一个地点。 “凤阳府!” 青璃天要去凤阳府! “拦住她。” 林昭月直接大笔一挥。 落笔成信。 紧接着,那天空之上就飞来了几只雷隼。 这些雷隼直接将书信咬在嘴里,直接就化作雷霆冲向了云霄。 林昭月再度转头看向那舆图,目光愈发凝重。 青璃天。 巅峰时期的青璃天。 是这一尊实力可以和大修行者不相上下的大妖。 一个千户拦不住。 两个千户也够呛。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所有的千户都一起去。 韩明,元宝儿,刘雯璐,谢无刀,碧落天。 此时此刻在京城的所有千户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条通往凤阳府的路上进行拦截。 五大千户出手,又能不能拦下这一尊大妖呢? 答案是未知。 “谁知道白忘冬现在去了哪儿?” 林昭月看着那舆图发呆了几秒。 然后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立马回身高声问道。 “回林医师,大人应当是亲自去追捕青璃天了。” 回答她问题的是在门口候着的李玉。 就是他把罗睺的腰牌送到了林昭月手里的。 “追捕青璃天?” 林昭月黛眉微皱。 这个时候都没有白忘冬的消息,该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 那这对白忘冬来说还算是蛮新奇的。 林昭月招招手。 紧接着,从罗睺办公室书架后面就飞出来了一只灰白色的鸽子,那鸽子落在了林昭月的手中,很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林昭月的手指。 “去找到白忘冬,把这封信交给他。” 林昭月手掌抖动,一封信瞬间出现在她的手中,然后绑在了鸽子的身上。 那鸽子听到她的话,第一时间就展翅飞翔,飞出了房间。 如果白忘冬此时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认出来,这就是当初在顺德府的时候,他和罗睺联系用的那只小小灰。 也是后来夜流霜找到他时候所携带的那只小小灰。 这信鸽是北镇抚司用特别的方法专门训练过的,能够在茫茫人海千里之外精准地找到被标记者的位置。 顺德府的时候,白忘冬就已经入了它的标记名单当中。 用它来寻找白忘冬的下落,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就在鸽子刚刚飞走的那一刻。 吧嗒吧嗒。 有人脚步飞快地走进了这间房间。 雷厉风行,干脆利落。 李玉朝着来人一看。 倒是眼熟,却不太认识。 这位貌似是…… “流霜。” 林昭月第一时间开口叫道。 夜流霜朝着她点头,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 她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马不停蹄地朝着北镇抚司这边赶了回来。 一进到北镇抚司,她就发现整个北镇抚司的气氛都有些不太对劲。 就像是一座武装到极致的城堡一样,整座北镇抚司衙门的气氛森严到了极点。 “一言难尽,之后再说。” 林昭月开口道,她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一封信,朝着夜流霜递了过去。 “你现在拿着这封信,跑一趟凤阳府,亲手交到罗睺的手里。” 林昭月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真的是除了写信派信之外好像就没干过别的事情了,这时间过于紧凑,青璃天越狱的消息才刚刚得知,结果就已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整个北镇抚司都飞速转动了起来。 “我有个更好的人选。” 出乎意料。 夜流霜居然拒绝了任务。 不过,林昭月倒是没有多意外。 夜流霜不是个磨磨唧唧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嫌弃事情大小的人。 所以她拒绝,一定就是如她所说的一样,有更合适的人选。 “谁?” “紫云儿。” “那个从凤阳府来的百户?” “对,就是她。” “好。” 林昭月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点头。 “你去把信交给她。” 紫云儿的事情,她也听罗睺和她提过一嘴。 这小姑娘在身法之上天赋异禀,年纪轻轻,这偌大的北镇抚司当中就已然没有几个人在身法上是她的对手了。 而且紫云儿是凤阳府的人,她对去往凤阳府的路十分熟悉,更适合去送信。 当然,信的问题还是次要的。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一个。 青璃天到底能不能拦住。 五大千户联手和青璃天对阵的话,林昭月是不怎么担心的,可现在所怕的还是青璃天一心只想着脱身,并不恋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便很难拦住了。 但现如今北镇抚司最强的几人都被派往了青璃天所在之处,再也没有比这更加适合的拦截线。 现在,就是要等一个结果。 “只能是静候佳音……” …… 天蒙蒙亮。 白忘冬坐在路边的早点摊上,灵目一直开着。 他是没想到,在这荒郊僻野的地方,居然还开着一处客栈。 而且这客栈中的人还不算是少。 吃着早饭,白忘冬眼中目光微闪。 他能够感觉的到,自己已经很快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找到青璃天的下落。 扑棱棱。 而就在这个时候。 从天空之上,飞下来的一只灰色的鸽子。 白忘冬看这鸽子还挺眼熟的,他就张开手掌,让它平稳落地。 “小小灰。” 这名字还是他取得呢。 “什么事?” 现在主持北镇抚司工作的是林昭月。 这信一定就是这林昭月送他的了。 该不会是什么召集令之类的信件吧? 白忘冬从小小灰的腿上把信件给取了下来,然后缓缓打开。 目光扫视上面的内容,白忘冬沉默片刻。 青璃天居然已经现身了? 而且还是全盛状态下的那个青璃天。 太快了! 妖族和蓝葵的动作还真是够快的。 青帝化生盏的效果也有些太过于匪夷所思的高。 一夜之间,天差地别。 这样的恢复速度举世罕见。 堪比谢阴的不死之身。 不过这样也好。 若是青璃天此时此刻就在那群落当中,他反而不好一个人下手。 现在这样,反而省了一些麻烦。 至于林昭月信中所说的“回去”。 他才不嘞。 连夜追一个人都追到了这里。 他还算是有些诚意的吧。 不管怎么样,他还不能走。 他必须要取下来这场牌局当中最重要的那一张牌才行。 那是一张胜负牌…… 第255章 接近 “已经很近了。” 白忘冬灵目一直开着。 他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空间。 说实话,就这一趟追赶,硬生生让他在空间方面的理解加深了不知道多少。 一路上全都在盯着空间当中的波动,就连一点点与传送仙阵相似空间隧道的残留都没有放过。 如果他能显示数值的话,这一路他的头顶上一定是连续不断的“经验+1”冒出。 当然他一路追下来也不是从来没有出过错的。 实在是空间波动这样的东西瞧着都差不多,只在一些细节上有所不同。 如果不是绕错了几次路,他现在恐怕早已经找到了妖族群落所在。 不过没关系,这点误差还是在容错范围当中的。 和他预想当中的时间没有差了多少,那便没有问题。 白忘冬看着眼前的群山崇山峻岭,目光微闪。 和他之前预想的一样,这妖族群落就是地处在偏僻的山中。 山间最适合大规模的藏人。 这里又远离京城,很难会被察觉的到。 即便是不小心留下了痕迹,那也可以伪装成是绿林盗匪。 进山的路是杂草丛生,也没有太多的痕迹。 看这样子,真的是很少有人行这条山路。 人迹罕至,更加方便隐藏。 不过这也正常,这处大山并不是什么灵气十足的灵山,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峰,是众多大山中最不起眼的那种。 可能除了一些会上山劈柴的百姓,或者是打猎的猎人之外,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会上这座山。 只是一些普通人的话,也不敢深入山中太远,这就更减少了暴露的风险。 换句话说,即便是普通人入了深山,那处理起来也比修行者要方便太多。 白忘冬打量着这山中的每一处景象。 一路行走,逐渐深入。 当他走了一段路之后,停下了脚步。 山上见积雪。 这应该是上一次应天落雪的时候留下没有化去的,时间隔了也不短了。 “脚印。” 白忘冬一眼就看到了在那片雪地上留有的极为显眼的脚印。 就是很正常的人的脚印。 不过看这脚印上的痕迹,这脚印应该留的时间并不长,大概也就是个七八天左右。 但是…… “这个方向……” 白忘冬蹲在地上,看着脚印延伸的方向,眼睛微眯。 就像刚才说的一样。 会上这座山的人,除了樵夫就是猎户,但脚印延伸的方向却和这两种地方都不搭边。 若是砍柴的话,那边应该会有茂盛的树木。 而猎户的话,白忘冬手掌微偏,分辨的着方向。 若是猎户应该会朝着山里面更加深入一些。 “唳——” 通体漆黑的渡鸦冲天而起。 白忘冬双目鎏金,切换视角。 三途鸦在半空当中盘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的场景。 主要看的就是脚印的尽头。 就和他推断的一样。 那边并没有树木,甚至是除了积雪之外,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脚印走向这边…… 并不是一般人会做的事情。 或者说,并不是平常人会在平常的时候做的事情。 这是异常点。 白忘冬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的迟疑,顺着这串脚印一路走去。 脚印所连起来的线路并不长,白忘冬走了大约几分钟的时间,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脚印。 他环顾四周。 随即,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山洞的上面。 这一边是个死胡同,除了这个山洞之外,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了。 白忘冬当机立断,直接扭头朝着十几米之外的山洞走了过去。 山洞里面很黑,也很安静。 白忘冬将灵力加持在眼睛上,这才看清楚了里面的景象。 不过这山洞倒是不怎么深,一眼就能望到头。 白忘冬直接迈步,走入山洞当中。 仔细打量着这山洞四周的每一个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 就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山洞。 可就在白忘冬走到这山洞尽头的那一刻。 咔吧。 脚下突然就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白忘冬低下头,朝着脚下踩着的东西看去。 霎时间,他眯起了眼睛。 一截白骨。 他撤开脚,蹲下身子,指尖火苗点燃,朝着这截白骨靠了过去。 明亮的火光照在这截白骨之上,让白忘冬看清楚了它的全貌。 这还是一截人骨。 骨头上面干净的不得了,这样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特地洗过的一样。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白忘冬缓缓站起身来,他连续朝着周围脚下看去。 在那火光照耀下,很快就陆陆续续找到了其他的骨头。 看着这些骨头,白忘冬脑海当中画面涌现,这些骨头若是拼起来的话,正好勉勉强强能凑成一个人的样子。 一个人…… 看了这些白骨大概十几秒的时间,白忘冬扭身大步朝着洞口而去。 他站在洞口前,隔着那十几米的距离朝着那串脚印看去。 然后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这藏着白骨的山洞。 这个距离,这个山洞,这具白骨…… “妖食人。” 答案无比清晰。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曾经应该是妖族食人的地方。 管他是什么樵夫还是猎户,这个人应该是正常的进山,然后走到脚印初现的那个位置的时候,被妖族用什么方法给引诱到了这个地方。 或是女子求救。 亦或是宝物现世。 总之,用一些假象引诱对方来到这里。 然后,就在来到这洞口前十几米的时候,这妖族瞬间从山洞当中冲出,把人咬住,将人叼回到了山洞,然后咬死吃掉,吃饱喝足之后,遂转身离去,留下这一地白骨。 大概应该就是这么个过程。 即便是有所出入,也不会偏离太多。 如此小心翼翼,也算是佐证了白忘冬之前的猜测。 这山里藏着的妖族群落活的确是谨小慎微。 即便是吃人,也不敢光明正大,只敢将对方引诱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才敢动手。 不过,若是真的小心谨慎的话,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再跑出来吃人。 白忘冬估计,这个进行“狩猎”的妖族,十有八九是偷跑出来的。 就是为了“尝尝鲜”。 毕竟在妖族的味觉里,人族就是最美味的食物。 无论是什么地方,只要人一多就会良莠不齐,有的人会克制住自己不给其他人惹麻烦,那就一定会有人忍不住,用“一次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这种话来给自己找借口。 生灵是各种各样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那这山洞就什么都不是了。 从只有一具白骨这件事上来看,这里就是一个临时的狩猎场。 甚至于这里很有可能只是个一次性使用的屠宰地。 不过…… “即便是临时的,那也应该距离某个地方不远才对。” 白忘冬捂着嘴,手指轻轻敲打着脸庞,自言自语喃喃道。 既然藏了这么久都没有被朝廷发现,那就说明这个群落的隐蔽措施做的很好,但即便是措施做得再好,如果疏于管理,那也会酿成大祸。 就比如现在这个出来觅食的妖族。 一个两个的话,尚且还可能浑水摸鱼,等到一段时间就会自然而然地被消弭掉所有的痕迹。 但若是这样的妖多了,那暴露的风险就会成几十倍的增加。 所以,这群妖绝对是有很强的纪律性的。 那么,这只出来觅食的妖族就只有三种可能了,不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的,那就可能是在出来执行某个任务的期间,偷偷捕食了一个人类。 再不然的话,就是这只妖和这山中藏着的妖族群落不是一波人。 当然,最后这个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但不管是哪一个可能性,偷跑这种事只能有很短暂的时间,这就意味着,他所在的目的地距离这里并不远。 天空之上,三途鸦还在盘旋飞翔。 白忘冬踩着积雪朝着深山当中继续迈步。 而就在离开山洞没多久,白忘冬目光突然一动,瞬间转身,朝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错觉? 不对! 是真的。 他抬起手,手中鬼炁涌动。 刹那间,一个个空间旋涡在他手心当中浮现。 一股熟悉的波动牵扯着他手心当中的这些空间旋涡向着某个方向偏移。 这熟悉的波动…… 是那传送仙阵的波动! 本来已经消失不见的仙阵波动居然再度上线了,而且反应还是如此的强烈。 这是不是说明,他距离那个设置在这一头的传送仙阵不远了呢? 离得如此之近? “三途鸦。” 白忘冬轻声叫道。 下一秒,他的身影就被空间旋涡给一口吞下。 再然后,白忘冬就消失在了原地,不见踪影。 …… 唰—— 炽烈的风刹那间将整片空间燃烧。 一杆长枪就如同流星一般撕开了天幕,直接朝着下面的某道身影砸了过去。 那人瞬间回眸。 抬起玉手。 轰隆!!! 汹涌的气浪掀翻周围的一切草木。 玉手抓住枪尖,脚下站稳,身体一转,手臂发力,将那杆长枪直接顺着来时的路线用力一甩。 轰—— 仿若雷电的轰鸣。 空气的爆鸣声在这一刻炸响。 一瞬间,长枪被重新射出,直奔苍穹。 天空之上,有道身影 从半空中极速落下。 他双手飞速结印。 那被射出的长枪瞬间停滞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身影在半空中连续闪现,手掌一把握住枪身,然后稳稳落地。 而同一时间,带着斗篷的女子猛地回身,朝着四周看去。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已经被五道身影给围了起来。 五道庞大的气压稳稳锁定在她的身上,封锁住了她的所有退路。 有人手握长枪,目光凌厉。 有人头绑脏辫,肩上扛刀。 有人戴着利爪,背后有蝎尾浮动。 有人手持纸扇,撑了撑鼻梁上的单眼眼镜。 再来,就是有人坐在坐轿当中,隔着纱帘冷冷注视着她。 女子呼出一口气。 从这五个人身上,她能感觉极为强劲的气息。 若是与之纠缠,一定会浪费很多时间。 此时此刻,及时前往凤阳府才是她的任务,解决麻烦不应该着急于这一时。 所以,她没有半点的犹豫,身上妖力瞬间涌动。 冲出去! 强悍的妖力爆发,女子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身影直接从五人的眼中剥离。 遁术! 而就在她消失的第一时间,一道空灵的声音紧紧随之暴喝响起。 “停下!” 声音犹如魔音。 原本消失在原地的女子身影瞬间显露,动作在原地停滞一刹。 就一刹,一刹那后,身体上的限制就已经被冲破。 可就是这一刹的时间,就将她脱身的想法瞬间打断。 那尖锐的蝎尾直接从地上刺出朝着她刺了过来。 女子抬起手,朝着那蝎尾用力一抓。 巨大的爪印瞬间和蝎尾撞在了一起。 蝎子尾巴被这一爪用力抽飞,可紧接着,这被抽飞的蝎尾就如同一条灵活的蛇一般,再度朝着她的方向刺了过来。 角度刁钻狠辣,直冲要害。 女子极限避开。 可就在她避开的那一刻,那蝎尾灵活回卷,想要把她给捆绑起来。 女子不躲不避,蝎子尾巴彻底卷起,将她整个身体都给捆在了原地。 看着那刺向她的钢铁尾刺,女子目光平淡至极。 下一秒,尾刺刺穿了她的头颅。 可紧接着女子的身体就骤然化成青色的光丝,消失在了原地。 眨眼之间,已然出现在了两三米开外的位置,扭转身躯,身化青光,朝着远处遁走。 但,本来就是天罗地网,又如何能让她跑掉呢? 她刚一现身,一杆枪和一把刀就已然到了她的面前。 长枪锋锐,大刀悍然。 女子霍然抬头,双手一左一右直接抓住了这冲向他的一刀一枪。 庞大的灵力从那刀枪之上迸发。 同一时间,妖力也在顷刻间涌出。 “青璃天,授首!!” 谢无刀狂放的声音爆响。 紧接着,那大刀之上就亮起了炙热的光芒。 感受着这光芒当中所携带着狂暴气息,女子美眸一凝。 用力抓住那一刀一枪,朝着地上用力一砸。 好庞大的蛮力! 谢无刀和韩明居然被这一下直接从半空中给砸到了地上。 紧接着,青璃天用力一甩。 嘭—— 两人身影被直接甩飞了出去。 可此时此刻,刀势已成。 暴烈的白光瞬间将青璃天给吞没。 青璃天两只玉手飞速交缠,一个印记刹那间浮现而出。 “护。” 轻淡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根根青藤从她周身冒出。 将那刀光给瞬间挡住。 刀光犹如海洋,这青藤便如礁石。 无论是如何猛烈的海浪,都无法将它摧毁。 两秒,刀光散去,青藤打开。 可还没等青璃天喘上一口气。 一只素手就抓在了她的头上。 “滚!” 青璃天冷喝一声。 可那手掌的主人显然并不惧怕她这声冷喝。 那五指在冷喝声中反而越握越紧。 青璃天直接一只手抓住了那只按在她头上的手腕上面。 她用力一捏,原本想要把这手给捏碎,将其强制性移开的青璃天目光骤然一缩。 居然……移不开! 这怎么可能?!! 那只细嫩的手掌就如同是金刚一般,让人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 可还没等她再产生一些过多的疑问,手掌主人的脚就直接抽向了她的侧脸。 青璃天动作飞快,抬起手用力一挡。 嘭—— 击退。 握住手腕的手掌被瞬间击开。 青璃天在后撤了好几步后才稳住了身体。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脚就直奔她的面门而来。 青璃天目光凝动,浑身妖力和气血在这一刻提起。 双臂以最快的速度抬起。 交叉。 护住面门。 咚—— 沉闷的撞击声轰然炸响。 她脚下的地面瞬间塌陷,无数的碎石朝着上方迸溅。 唰—— 两人分开。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刚刚轻盈落地的女子,目光凝重。 说实话,之前这五人围上来之时,这个戴着单眼眼镜的女子是她觉得气息最弱的那个。 甚至于,她心里一度已然将她当成了突破口。 可现在才发觉,貌似是她眼拙了。 盯着元宝儿身上燃烧起来的金色火焰,青璃天呼出一口气,目光愈发的认真。 弱? 这个人才是这五个人当中最麻烦的那个。 一个她,一个最开始用言灵术的那个家伙。 这两人才是五个人里最棘手的。 “赶紧一起上,别浪费时间,我可没那么多的钱。” 元宝儿冷斥一声。 其余四人瞬间而动。 这一刻,包围圈又围了上来。 青璃天站在这五个人的正中间,目光冰冷,全身紧绷。 这五个人将她每一个脱身的路线都给堵的死死的。 完全封锁! 让她毫无退路。 这般情景,若是想要破局。 那便…… 嘭—— 头上戴着的兜帽瞬间炸开,露出了她那张流露着狰狞杀意的绝美面庞,她的嘴里尖牙刺出,原本人族的耳朵消失,化成了狐狸的耳朵从那发丝当中冒了出去,一道道妖艳的纹路一层一层地自她的脸上浮现。 顷刻间。 一个绝美的狐美人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绝代佳人! 但让那围着她的五大千户注意到的并不是她那张美艳的面庞,而是那随着狐化瞬间暴涨的妖力。 很显然,这一刻的青璃天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认真了起来。 她环视一周,昔日妖国第一女将军的凛然气势骤然冲天而起。 战意。 杀意。 傲意。 顷刻间从那双夺人心魄的美目中流出。 她睥睨周围五人,嘴角露出一抹轻薄的笑。 既然要战,那便战。 她青璃天,可从来都不是一个怕战的妖。 就像是率先发起冲锋的号角。 青璃天光洁的下巴微抬,对着五个千户勾了勾手掌,然后冷漠开口。 “来。” 五大千户目光瞬间凌厉。 轰—— 一刹那,无数灵力在这一刻飞舞。 再然后,五道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青璃天冲了过去。 流光所到之处,空间崩塌。 看着这冲上来的五个千户,青璃天嘴角微微一勾。 然后…… 嘭—— 漫天狐尾冒出,遮天蔽日。 这一刹那,这场对决才算是真的进入了正轨。 …… “你真的不愿意和我谈谈白龙魂的事情吗?” 凤阳府的某处宅院。 这里高墙拔起,遮天蔽日,将整个院落都给围的水泄不通。 而在这院子当中,一条白龙被一根根锁链捆绑缠绕,根本没办法动弹分毫。 谢阴坐在假山之上,看着小白龙淡淡说道。 但面对他的话,小白龙的反应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怒吼。 无论谢阴说什么,小白龙就只会怒吼。 那吼声当中的怨念只要是个不聋的人就能听得出来。 看着这红了眼不停挣扎,想要冲上来咬他的小白龙,谢阴目光平静无比。 他直接一抄手,一个水晶球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水晶球里面,赫然有着一条白龙在沉睡。 看到这枚水晶球的一刹那,小白龙一下子忍不住了,它浑身灵力迸发,想要不管不顾地挣脱那锁着它的锁链。 可是,就和之前每一次的尝试一样。 小白龙无论再怎么用力,都无法从这锁链当中挣脱而出。 他越挣扎,这锁链就愈发的紧缩。 “看来它真的对你很重要。” 瞧着小白龙这反应,谢阴淡淡说道。 “那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它并不完整,只是一具空壳,无论它对你有多重要,真正的它并不在这里。” 小白龙呲着牙,目光凶戾。 紧缩的锁链让它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动不了分毫。 面对它这暴戾的目光,谢阴并没有在意,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如果你想要它变完整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你知道的事情同我们说出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帮你。” “无论怎么样,一个完整的它,总要比现如今只有一具空壳的它要好吧?” 听着他的话,小白龙眼中的戾气居然还真的散去了几分。 谢阴察觉到了它的目光变化,乘胜追击地说道。 “它自己也不希望在死后,自己的魂魄还被分成这么多截吧,那样的话,对它来说未免太过于残忍。” 虽然,抽出龙魂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残忍了就是了。 小白龙听着谢阴的话愈发的冷静。 在反抗了这么多天无果之后,它终于算是看明白的现在的情况。 虽然它痛恨人类。 但眼前这个人类说的也并不算是完全错的。 如果能够将龙魂凑齐的话,它更想要看到一个完整的龙魂。 “呃,呃,呃。” 它的嗓子当中传来了一阵阵怪异的嘶吼。 而就在叫了这么两三声之后。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就磕磕巴巴地响了起来。 “我,我,我可以告诉你……” 第256章 喜笑颜开交响曲 山洞,又是山洞。 当白忘冬顺着空间波动的痕迹一路来到终点之时,所见到的就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山洞。 为什么说只是看起来很普通呢? 原因很简单。 因为白忘冬手上托着的空间旋涡现在跟疯了一样的在被朝着这山洞里面流去,这山洞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这片空间旋涡。 这片空间旋涡是白忘冬模仿着传送仙阵的波动,所构造出来的一个具备相似波动的空间信标。 它被吸引,那就只说明了一件事。 这山洞,就是藏有着另一个传送仙阵的地方。 “还真是让小爷好找啊。” 白忘冬目光打量着这片山洞。 虎伥从他的身后钻出,一头扎进了这山洞当中。 只是片刻,虎伥就从这山洞里面闪了出来。 白忘冬一步迈出,直接走进了这山洞当中。 熟悉的风格。 熟悉的波动。 那专属于丁字三号码头废旧仓库中的空间波动充斥在这山洞当中。 毫无疑问,白忘冬现在脚下一定刻着一个联通废旧仓库那边的传送仙阵。 粮食会从另一边直接被带回到这里。 然后再由这里朝着群落隐蔽之地进行运输。 在没有粮食的时候,这里应当是空置无人的…… 吗? 不对! 白忘冬目光微闪。 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可能会无人? 这处传送仙阵的作用绝对不仅仅只是用来运送粮食,包括妖族入京,包括信息传递,包括任何需要和京城那边挂上钩的事情,应该都是在用这处传送仙阵来完成的才对! 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如此放心的闲置到一边。 这里,绝对有人! 一念至此,白忘冬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瞬间抬目。 而就在他抬目的一刹那间,这原本普通的山洞突然就颤动了起来。 白忘冬瞳孔微缩。 紧接着,他身后的洞口就在这一瞬间闭合。 白忘冬脸上火云纹瞬间浮现。 下一秒,一根猩红的红绸就直接朝着他的正前方冲了过来。 白忘冬双手一拍。 血红色的火苗瞬间燃起。 鬼术.燃魂火! 轰隆—— 火海霎时将整个山洞给铺满,径直朝着那猩红色的红绸轰了过去。 这一刹那,无数腥臭味的液体从那山洞的周围渗出,幽绿色的雾气朝着白忘冬高速涌去。 白忘冬脸上火云纹褪去。 紧接着,他的右手就变成了锋利的鳞爪。 半鬼化.紫沼。 紫沼上身的那一瞬间,那群原本冲向他的幽绿色雾气就直接被停在了原地。 白忘冬右手鳞爪一握。 那团绿色雾气就在顷刻间散开。 就像是有着一层空气壁垒一样,这群绿雾被直接冲散,隔离在了白忘冬周身五米之外。 白忘冬手掌一甩。 紫色的液体从他的爪子上面甩出。 哗啦—— 毒液落在山洞墙上的那一刻,所有幽绿色的毒雾瞬间消弭不见。 看着那不断蠕动的四周墙壁,白忘冬嘴角高高勾起。 紧接着,他的身上有着火焰熊熊燃起,他目光炙热,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朝着脚下用力一踏。 火焰迸溅。 一踏之后,又跟着就是一脚。 这一脚下去,山洞当中有着石块飞起。 唰—— 那从火海中冲出来的红绸就像是疯了一样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猛地抽了过来。 白忘冬注视着那气势汹汹而来的红绸,手掌在腰间白玉上用力一划,绣春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面对着那冲过来的红绸,白忘冬没有丝毫想要退避的意思。 他脚下用力一踏。 整个人就如同射出的箭矢,朝着那红绸直面而上。 噗嗤嗤嗤—— 一道道微弱的声音细密响起。 顷刻间,无数尖刺从那墙壁四周射出,直奔白忘冬而来。 尖刺与红绸同至。 “吼——” 白忘冬身旁突然钻出一颗虎头。 紧接着,恶虎现身,越过白忘冬,直奔那红绸而去。 吼声持续,一只只虎伥从地下钻出,目露狰狞,跟着阴葬直接冲到了那红绸之前。 “嗷呜——” 一只只虎伥就跟疯了一样,成群结队地朝着那红绸上面扑了上去,血盆大口撕咬着那红绸。 刹那之间,无数的血花飞溅。 同一时刻,白忘冬握紧手中的绣春刀。 灵力与鬼炁相融合。 漆黑色的刀芒在这绣春刀上持续闪烁。 仙术.斩灵刀。 唰—— 凌厉的刀光瞬间将那些冲上来的尖刺给淹没。 白忘冬不断地挥动手中刀刃,一刀刀连续劈砍而出,每一刀挥出的速度都快到了极致。 只是眨眼之间,白忘冬就冲到了红绸的面前。 锋利的绣春刀直接落在红绸之上。 唰—— 一刀下去,这红绸被直接劈砍成了两瓣。 那成群结队的虎伥围拢在他的身边,一口一口咬在红绸之上。 轰! 这一刻,白忘冬已然抵达红绸的尾端,山洞的尽头。 看着那山洞的顶部。 白忘冬眼中闪过一丝丝的兴奋。 眼角之上,一朵幽兰悄然绽放。 这一秒,寒潮涌起。 周围的温度骤降。 白忘冬右脚用力一踏。 轰隆—— 顷刻间,一根粗壮的冰柱冲天而起,直直朝着山洞顶端冲了过去。 咚! 升起的冰柱势不可挡,直接撞碎了那山洞的顶端。 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 一股股鲜红色的液体顺着那冰柱流下。 再然后,一道巨大的痛嚎声就响彻天地。 “哞!!!” 这是牛吼的声音。 山洞被捅开。 白忘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高高跃起,从那被捅破的洞口冲了出去。 一出来,白忘冬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身在半空当中。 低头一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生牛角的巨大蟒蛇。 他冲出来的那一刻,蟒蛇的蛇头迅速扭转,朝着他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当中是浓浓的愤恨和怨毒。 白忘冬不喜欢这样的眼睛。 他眼睛蒙上布条,血红色浸染全身。 然后,一把抱起那粗壮地能赶上一座高楼的冰柱,直接朝着这牛蟒头上用力一挥。 嘭—— 牛蟒的头被这一下给硬生生砸到了一边。 白忘冬就像是没有尽兴一样,大笑着又是一柱子砸了上去。 冰柱轰然破碎。 那牛蟒刚反应过来,就被这一下给砸的脑子“嗡嗡”地疼。 趁着它晃神之际,白忘冬从半空中落下,直直踩在了它的头上。 看着那巨大的牛角。 白忘冬双手抱住其中一根,双目炙热。 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尽数调动了起来。 噗嗤—— 鲜红的血液飞溅。 牛角被白忘冬冲着巨蟒的头上用力拔出。 “哞!!!” 这声音,听着就痛。 也许是痛苦让这大牛蟒回神,牛蟒开始迅速扭动身子,想要把白忘冬从头上给甩下来。 可白忘冬直接将那尖锐的牛角给倒了过来,然后朝着牛蟒的头顶用力一插。 噗嗤。 又是血花飞溅。 白忘冬双手用力。 牛角稳稳插入到了牛蟒的头颅之上。 它费尽全力甩动着身体,可那牛角插在它的头上纹丝不动,白忘冬单手抓着它,任凭发丝飞舞,感受着那吹来的劲风,他忍不住张开了双臂。 “哈哈哈哈哈,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就像是在玩过山车,在玩蹦极,在玩高空飞跃。 他都已经好久没玩过这些了。 现在回想还有些想念。 越想念,白忘冬就越想这牛蟒动的能更快一些。 于是白忘冬一脚一脚踩在牛蟒的头上。 牛蟒吃痛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它那挣扎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甚至于,已经开始朝着山上撞了过去。 积雪混合着山石落下,白忘冬不躲不避,他将那牛角从巨蟒的头上拔出,然后用力挥舞手中的牛角。 巨蟒的头从南到北在山峦之上一路摩擦。 白忘冬手持牛角,挥动撕碎了面前的所有山石。 而就在这个时候,巨蟒的尾巴突然从后面冒起,直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抽了过来。 白忘冬伸出一只手,用力一握。 一个黑洞直接出现在了那巨大蛇尾的面前。 尾巴来不及闪躲,被这黑洞给一口吞下。 鬼术.断河。 噗嗤—— 血流如注。 牛蟒的蛇尾瞬间断裂,汹涌的血液从那蛇尾之上喷涌而出。 就像是座极为壮观的喷泉。 牛蟒痛苦的嚎叫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啪。 白忘冬响指一打。 红烛在他的身边浮现。 紧接着,漫天的赤焰十字星就铺满了整片天空。 鬼术.赤天燃星落。 十字星接二连三地落下。 仿若大雨倾盆,直直朝着巨蟒砸了过来。 “哞——” 巨蟒怒吼一声。 紧接着,那山峦扭曲,化为一只大手朝着那天空上的火焰抓了过去。 火焰和山峦接触,发出阵阵地爆鸣声。 一刹那,焰浪飞溅,落在巨蟒身上,灼烧着它的皮肤。 白忘冬从巨蟒的头上一跃而起,紧接着,红烛入体,火云纹在他的脸上浮现。 半鬼化.红烛。 鬼术.祝融! 火焰巨人拔地而起,原本的大砍刀化为巨斧,朝着那蛇头用力斩下。 这一刻,那巨蟒庞大的两个眼珠子里总算是露出了一抹惊惧。 它看着那落下的巨斧想要躲避,但却已经避无可避。 它能感觉得到,无论它如何躲,都躲不开这一斧的轰杀。 既然躲不开,那便只能悍然而上! 妖族的勇士不怕死! “哞!!!” 牛吼声响彻天地。 牛蟒直接冲着那挥舞下来的火焰巨斧撞了上去。 剩下的那一个牛角上面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可萤火之光怎能比得上皓月之辉。 那牛角的光芒在火焰的迸射下直接泯然在视线当中。 火焰巨斧没有任何意外地落在了牛蟒的头上。 咔嚓。 牛蟒剩下来的那一根牛角也应声断裂。 牛蟒的头上鲜血四溅,但那血液刚一接触到火焰就被燃烧殆尽。 同一时间,白忘冬的手中出现了一根火焰长矛。 他对准那牛蟒的眼睛,用力一甩。 噗嗤。 长矛直直插进了巨蟒的眼睛当中。 火焰爆开。 巨蟒的眼睛直接被炸碎。 只留下了血块飞溅。 同一时间,白忘冬身后的火焰巨人大手一拍,直接拍在了巨蟒的头上。 嘭—— 巨蟒身体一颤,头颅不受控制地朝着地上砸了过去。 同一时间,白忘冬落在了巨蟒的头上。 他看了一眼那已经消失的不见踪影的山洞,又看了看这巨蟒的大嘴。 果然,刚才他进去的那个山洞,就是这条大牛蟒的嘴巴。 “啧,脏死了。” 一想到这里,白忘冬不爽地咂了咂嘴,又是一脚踩在了巨蟒的头上。 塌陷,痛嚎,却没有爬起来。 天地之间那具火焰巨人缓缓消散,白忘冬脸上的火云纹也悄然褪去。 此时此刻,巨蟒已经再无还手之力。 吞云牛蟒。 妖族列名一百七十二族中排行六十九。 “你的同伴在哪里?” 看着奄奄一息的吞云牛蟒,白忘冬开口问道。 可还没等吞云牛蟒出声回复,白忘冬紧接着就又开了口。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的。” 你知道了还问? 吞云牛蟒确实没有开口答复的想法。 能被在嘴里刻上传送仙阵,可想而知,妖族现如今的领头人对它有多么的放心。 这种信任,是刻在骨子里的忠诚决定的。 “那就只能让他们自己出来了。” 可还没等吞云牛蟒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突然,他的身体之上就出现了一阵剧痛。 它的躯体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根粗壮的冰棱。 看着白忘冬眼中那闪烁着的疯狂的目光,吞云牛蟒瞬间就明白了白忘冬的想法。 它脸色大变,妖丹疯狂涌动,想要在这个时候自爆。 但…… 雪幽兰及时出现,在吞云牛蟒妖丹所在的位置处轻轻一抚。 咔嚓。 那即将爆炸的妖丹被寒冰瞬间冻结。 紧接着,白忘冬就一跃而下,从它的头颅顶上来到了吞云牛蟒的身体之上。 就像是站在舞台上一般,白忘冬动作优雅地朝着四方行礼。 “我知道你们能看得见。” “如你们所见,我只有一个人,若是不嫌弃的话,还是想请你们能出来见上一面。” “当然,我也不是那种不带见面礼就随便上门没礼貌的人。” 他抬起手,响指一打。 一排排冰棱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白忘冬脸上笑容如同暖阳,手指微微晃动。 “下面请欣赏表演。” “吞云牛蟒喜笑颜开交响曲。” 噗嗤——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冰棱随之刺下。 这一刻,吞云牛蟒的哀嚎声响彻天地。 第257章 现身 冰棱刺下,贯穿吞云牛蟒的身体。 妖族的身体就是耐造,这一根根冰棱下去,虽然看着吓人,伤势也确实吓人,可就是伤不到命脉。 除了血流的多之外,主打的就是一个疼。 吞云牛蟒下意识就叫了出来。 那哀嚎的声音真的是闻者落泪。 可这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第二排冰棱再度凝成。 白忘冬满脸陶醉地听着吞云牛蟒的声音,开口说道:“我听不懂妖族的语言,但我大概也能猜到,他在同你们说,千万千万不要出来。” “多好的一个人……呃,妖啊。” “多好的一个妖,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都在担心着你们。” “可你们就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受难而无动于衷吗?” 白忘冬手指一压。 那一排冰棱从空中落下。 血再度飞溅。 气血充足就是好啊。 都流了这么多血,还没有流干净。 白忘冬摇头叹息,满脸都是惋惜。 “它可是为了你们,一个人扮成山洞一动不动地在这里爬着,爬了好多年了吧?若不是满心满意都是你们,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呢。” “啧。” 白忘冬感慨摇头。 “毫无疑问,它是你们妖族的大功臣。” “哞——” 牛吼声高声响起。 “瞧瞧瞧啊。” 白忘冬听着这焦急的牛吼声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指着自己脚下的吞云牛蟒痛心疾首地说道。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都在让你们别出来。” “他快死了啊,他现在生不如死啊。” “唉~~~” 白忘冬叹息。 “阿云,你也真是够可怜的。” “为了妖族即将奉献一生,可事到如今,连一个同族之人出来看你一眼的都没有。” 白忘冬就像是真的在为吞云牛蟒感觉到惋惜一般,他再度抬起手指,第三排冰棱在半空中浮现。 没有半点迟疑,手指压下。 噗嗤。 冰棱再度入体。 吞云牛蟒身体一颤,这强烈的剧痛感已经快要让它休克了。 可它还是死死咬着牙,抵御着这痛感的侵袭。 它是妖族,不能认输。 同时,它也必须要告诉其他的同伴。 绝对绝对不能出来! 白忘冬觉得自己这场戏应该是拿了反派剧本的,他都这么做了,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高声叫喊着友谊啊,羁绊啊,爱与正义啊之类的话冲出来呢? 这一届的正派角色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差评。 大大的差评。 拉低了他的表演体验好吧。 白忘冬一想到这里,不由委屈地瘪了瘪嘴。 紧接着,他手中绣春刀出现。 刀锋划在吞云牛蟒的背上,一路朝着吞云牛蟒的蛇胆所在走了过去。 他之前可是特地避开了这个地方的。 “据说每一个吞云牛蟒在死的时候,不葬尸体,只葬蛇胆。” 白忘冬微微一笑。 “想必这蛇胆对吞云牛蟒来说是有着不一样的意义的吧……” 话说到一半,他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连忙皱眉。 “咦~这音乐怎么停了啊?” 交响曲是能随随便便停下来的吗? 所以,他再度抬起手。 这一次,是两倍的冰棱。 这个数量,应该能让吞云牛蟒更加喜笑颜开才是。 手指压下。 冰棱再度刺穿了身体。 然后,它就在吞云牛蟒那美妙动听的声音当中,走到了蛇胆所在之处。 “你们说,我要是将其毁了,那这位吞云牛蟒是不是就没办法‘安息’了呀?” “呀~” 白忘冬一脸惊奇地捂住了脸。 “话说回来,别说安息了,这是不是连安葬都成了问题。”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笑,就像是调皮的孩子想要试一试新找到的玩具一样,刀尖小心翼翼地在蛇胆的位置上轻轻划着。 然后,他抬起头来,那张原本满带笑意的俊脸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如果再没有人阻止我的话,那这一刀可就真的要下去了。” 说着,他的刀朝着下面按了两厘米。 吞云牛蟒感受着自己的蛇胆受到威胁,它眼中目光越发的决然。 它摇着头,没瞎的那只眼睛里面,全都是哀求。 “哞哞”的声音连续响起。 大概就是在说不用管他的意思。 可有的时候,它表现的越是大义凛然,那就越能激发起其他人内心的火焰。 白忘冬手指再度向下。 那冰棱又一次落下。 哀叫声此起彼伏。 叫吧,叫吧。 你不叫的惨一点,如何能够激发起其他人的同情心呢? 有的时候叫的内容是什么完全不重要,重要的还是那喊叫中的语气,那情绪,那舍己为人的大义。 无论是哪一个,都能够促使其他人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冲动是生灵之本性。 白忘冬看着那天空,似是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就双手拄在了刀上,打算把这一刀给落下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 “吼——” 暴怒的虎啸声瞬间响起。 白忘冬目光骤然凌厉,朝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那山巅之上,一只巨虎猛地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给扑了过来。 “混蛋!” 它怒吼一声,口吐人言。 还真的是大喊大叫地冲上来的啊。 白忘冬嘴角高高勾起。 然后,手指一动。 “吼——” 同样是虎叫声响起。 森蓝色的恶虎直接朝着扑上来的虎妖同样扑了上去。 无数的虎伥凝结而成。 一场野蛮的撕咬就这么在这山间浮现。 还没等白忘冬多欣赏欣赏这幅原始的画面,结果他的身后突然就出现了一条巨蟒。 巨蟒咬在了白忘冬的脖子上面。 蛇牙增长,注入蛇毒。 可就在蛇毒注入进去的那一刻,白忘冬的身体瞬间化为冰块,在原地缓缓破碎。 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两三步之外。 这一蛇一虎可不是结束。 反而正是一个开始。 就在蟒蛇咬空的那一刻。 大批大批的妖族从那山峦的背后现出。 羚羊,饿狼,豹子,雄狮…… 总而言之,各种各样的妖兽朝着白忘冬一同冲了过来。 看着这群冲过来的妖族。 白忘冬冷笑一声。 随即,手中长枪出现。 幽白色的火焰随之燃起。 这一枪,要让这所有的妖孽,全都吓破胆。 “洞神枪。” 第258章 屠宰场 幽白色的火焰直接朝着四周爆散。 白忘冬挥舞着手中长枪,面对冲上来的众多妖兽,目光瞬间混沌。 冲上来的妖兽只是刚一接触到这幽白色火焰,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惊惧,连忙朝着后面撤走。 “滚开!” 但并不是所有的妖族都选择了后退。 巨大的利爪将那乱糟糟退后的妖兽给扒拉开,一个壮硕的身影从那妖群当中冲出。 他狼头人身,双爪锋利,每一个指刃都犹如大小。 面对着那以白忘冬为核心爆发出来的幽白色火焰时,他脸上瞬间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然后一头扎进了这幽白色火焰当中。 “嗷呜——” 痛苦的狼嚎声响起。 紧接着,庞大的气血瞬间从他的体内涌出。 凭借着这强悍的肉身,他居然还真的暂时抵抗住了洞神枪的火焰。 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周围围观的妖族见到这一幕脸上同时露出了狂喜的笑。 他们妖族最擅长的就是肉身。 如果仅凭肉身就能抵抗住这能够将妖力灼烧的诡异火焰,那活撕了这个可恶的人族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但还没等狼人的笑容持续两秒的时间,那得意的笑容就瞬间僵在了他的脸上。 他低头朝着自己的胸口看去。 一杆锋利的长枪直接洞穿了他的心口,而此时此刻,白忘冬从空间旋涡当中缓步走出,他看着面前的狼人,下巴微抬,嘴角勾起一抹嗤笑。 紧接着,轻淡的声音随之响起。 “阿枪,吞他的肉,食他的血。” 细丝从那洞神枪上剥离,以一个极为迅速的速度缠绕在了这狼人的身上。 嘭—— 狼人的身体瞬间干瘪,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然化为一具干尸。 而就在狼人身体向后倒下的一刹那,幽白色的火焰瞬间在他的身上燃起。 霎时间,干尸化为灰烬,消失在了原地。 这等恐怖的景象,让周围那群蠢蠢欲动的妖族瞬间又惊惧了起来。 他们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发觉,自己现在冲出来貌似是做了一个极为愚蠢的决定。 “不用害怕!他只有一个人,一杆枪!” 妖兽当中,有人大喊道。 “只要杀了他,那宝枪就能入我等之手,届时,也让人族尝尝,他们的仙器是何等滋味!” 这话就像是给予了周围的妖兽强烈的勇气一般。 没错。 他们为什么会受不了白忘冬的挑衅冲出来,不就是因为这里就只有这一个人类? 能杀掉吞云老伯算他厉害,可他们有这么多人在,即便那枪再诡异,又如何会惧怕这一个小小的人类。 “单枪匹马也敢来山中挑衅?吃了他,给吞云老伯报仇!” “吃了他,给吞云老伯报仇!!” “吃了他,给吞云老伯报仇!!!” 原本气势被洞神枪那强势的表现打压下去的妖族瞬间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那狂热带着熊熊怒火的声音瞬间爆响。 紧接着,退却的一道道流光就像是疯了一样,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凶悍撞了过来。 “你的人气还真是够高的。” 白忘冬低头看了一眼那奄奄一息的吞云牛蟒,突然像是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一样。 枪尖一点。 洞神枪瞬间没入到了吞云牛蟒的体内。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细丝从洞神枪上剥离。 “哞!!!” 吞云牛蟒的哀嚎声震天响起。 它挣扎着自己的蛇躯,和那细丝做着搏斗。 白忘冬目光当中戾气涌出,他手掌划过腰间白玉,一把灵石被他直接撒出。 鬼面冲出,将灵石吞下。 磅礴的灵力自他的手心朝着那洞神枪中传递。 嗡—— 洞神枪上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银光。 紧接着,幽白色火焰飞溅。 只是刹那,吞云牛蟒的身体就干瘪了下来。 奄奄一息的气息顷刻间消弭不见。 白忘冬舔了舔嘴唇,目光灼灼地朝着那已然来到他面前的诸多妖兽看去,迎着那一具具压迫感十足气息。 白忘冬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好尝尝吧,这是吞云阿伯血肉的味道。” 长枪被白忘冬双手握住,高高举起。 轰—— 幽白色的火海自那枪头当中疯狂涌出,朝着那群妖兽冲了过去。 火焰暴烈,携带毁灭之威。 霎时间,自那火海当中就响起了无数妖兽此起彼伏的嚎叫声。 听着这哀嚎声,白忘冬眼底的光更加的盛了。 他双手把持着洞神枪,目光炙热着看着那一具具尸体从空中落下。 “畜牲一样的东西还在这儿玩什么爱与正义。” “瞧瞧瞧瞧,你们可都是死于你们的吞云阿伯之手。” 白忘冬一转枪,那洞神枪枪头射出的幽白色火海瞬间聚合在一起,化为光柱,白忘冬直接挥舞手中长枪。 那洞神枪就犹如利刃一般,横扫四周。 噗嗤。 无数的兽首落地。 看着那满地的尸体,白忘冬越杀越带劲。 他站在那血雨中心,笑容越发的疯癫。 火焰在不断的朝着四周扩散,白忘冬手中抓着刚刚拽下来的虎头,整个人周身鬼灵盘绕。 这一刻,这山间已然成为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狂笑声在此回荡,白忘冬那鎏金色的双眸此刻看上去仿若癫狂。 杀!杀!杀!杀!杀! 尸山血海已经铸就而成! “你们还要躲在什么时候?” 白忘冬张开双臂,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天空放声笑道。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的儿郎被杀而无动于衷吗?” “不会吧,不会吧,妖族难道就这么几个歪瓜裂枣吗?” 他的声音四处回荡,但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响。 这被血染红的天空静悄悄的,真就像是空无一人。 好安静,好冷清,好绝情。 不过…… “既然你们不出来,那我就只好去找你们了。” 白忘冬放下枪,不去管那些只剩下了一口气的妖兽。 而是直接向前迈出一步,嘴角勾起。 用力一踏,身体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化为一道流光朝着那山的后面冲去。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妖兽们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脸色大变。 可还没等它们说些什么,一只大脚就稳稳踩在了他的头上。 嘭。 头颅炸开。 修罗头也不回地从那被踩碎的脑浆上走过。 紧接着,红烛,紫沼,无常,雪幽兰,阴葬,三途鸦,一一而过。 同时,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只只看不到尽头的虎伥。 鬼灵成军! 所到之处的妖兽全部毙命。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之上突然传来了异响。 咔嚓。 天裂了。 第259章 绑票 咔嚓。 天空之上一道道裂缝裂开。 白忘冬直接挥动手中洞神枪,朝着那裂缝之处用力一甩。 咔嚓。 那裂缝瞬间炸开。 就像是不断蔓延的蛛网,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然扩散百里。 下一秒。 咚!!! 整片天幕碎裂,碎片犹如落下的暴雨一般。 一刹那间,景象霍然变动。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儿开开……” 看着那出现在他面前的景色,白忘冬嘴角缓缓上扬。 那是一座座石屋木屋林立,无数道目光从那房屋当中射出,看着他的目光中有惊惧,有厌恶,有恐惧。 而在这半空当中,三尊身影站立。 目光凝重的看着白忘冬一动不动。 这三尊身影上的气息都不弱。 大概要比虎将军高上一层。 妖族还真是没落至此,这个群落放在整个妖族余孽里也算是不小了,可能拿的出手的也就只剩下了这些人。 分裂成这么多部落,将高端战力的优势给硬生生的割裂开来,属实愚蠢。 怪不得这个群落的妖会和蓝葵合作,要把青璃天从那诏狱那边救出来。 虽然不知道蓝葵和妖族索求了什么,但可以想到,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到,为了青璃天这尊大妖,他们不得不答应。 啪! “很好,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白忘冬一拍手,一微笑。 那样子,就像是邻家和善的大哥哥。 只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就没有那么的和善了。 “我宣布,你们都被我给绑架了。” 他睁开眯着的眼睛,目光平静至极。 “现在,还是来谈谈看,让你们老大回来交赎金吧。” “人族,你未免有些太过于猖狂了。” 在天空上站着的三个幻化成人形的妖族中,有人开口说道。 “我不怪你说出这么愚蠢的话。” 一听到这话,白忘冬轻快开口,他微微歪头,晃了晃手指。 “因为太阳不会因为你的愚昧就对你格外关照。” 他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那洞神枪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半空当中飞出,枪上泛起白光,气势骇人至极。 看着那悬空的洞神枪,天上地上的妖族目光都凝重了起来。 白忘冬向前迈步,单脚踩在了石头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群落,目光冰冷至极。 “我再说一遍,我要同你们的领头人对话。” 三个妖族对视一眼。 最终,其中一个老妪模样的妖族从中间走出。 “有什么话,同我说就好。” “名字。” “只是一株无名无姓的柳树罢了。” 老妪淡淡说道。 柳树…… 白忘冬眼睛微眯。 “柳嬷嬷?” 老妪目光微动。 抬眸朝着白忘冬看了过去。 “你为何会知道这个称呼?” “因为你老伴就是被我家二把手弄死的啊,当时我就在现场,他叫的老惨了。” 白忘冬嗤笑道。 昔日吞金兽案中就涉及到一个没找到的柳嬷嬷,没想到今时今日,还能在这里碰到。 倒还真的是好小的世界。 柳嬷嬷瞳孔微缩,但却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在那地面之上,手持木枪的群妖个个怒目圆睁,向前一步。 柳嬷嬷抬手,制止住的其他人的动作。 随即用平淡的目光朝着白忘冬看了过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问这些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苍白了。 当然是想干你们啊。 不过…… 此刻,更重要的还是面前这些妖。 无论建文逆党想要做什么,那么势必需要青璃天来配合,那么直接抄底把青璃天给限制住,他们无论想做什么就都成不了了。 所以,他的诉求就是…… 扑棱棱。 而就在这个时候,灰色的鸽子没有任何预兆的从天而降。 直接落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白忘冬微微一愣,随即从信鸽的腿上将那信件取下来。 像是看到了他分神,天空上两个妖族对视一眼,目光交汇,皆是想要趁机出手。 可他们一动,柳嬷嬷就抬手制止住了他们。 两人目光疑惑地朝着柳嬷嬷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天空之上不知道何时飞着一只血眼渡鸦。 那血色的瞳孔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鬼灵! 两个妖族第一时间朝着下面的白忘冬看去。 此时此刻,漫山的虎伥都在直勾勾地盯着下面的石屋,而在白忘冬的周身,一只只鬼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白忘冬就这么盘腿坐在恶虎的背上,双目鎏金看着手中的信件。 而半空当中,洞神枪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将枪尖对准了他们。 灵目!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白忘冬的眼睛当中。 没有理会他们的躁动。 白忘冬直接打开了手中的信件。 看着上面的内容,白忘冬眼睛缓缓眯起。 上面的内容其实简单来说能总结成一句话。 “五千户拦截失败,青璃天脱困,现如今正在前往凤阳府。” 居然连五个千户都没有拦住青璃天。 这青璃天到底是上古时期妖国赫赫有名的大妖。 那么这样一来,诉求就无比简单了。 白忘冬放下信件,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柳嬷嬷。 “我知道你们有和青璃天联络的方式。” 管它有没有,反正在他这里一律就是有。 就算是没有,那也得想办法给他有。 反正这事又不用他来头疼。 “让她回来,我要见她。” “不可能。” 柳嬷嬷直接就开口说道。 “换一个条件。” “换一个条件?”白忘冬都被这句话给整笑了,他轻笑着看着柳嬷嬷,目光戏谑。“你不会以为你们现在还有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吧?” 笑容收敛,刹那冰寒。 “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我现在立马把你们所有人都给轰死。二、是你们把青璃天给叫回来,然后把我给弄死。” “一条死路,一条生路,该怎么选,应该不用想吧?” 听着他的话,柳嬷嬷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们需要时间商谈。” 这是柳嬷嬷的回答。 “我不给。” 拖延时间,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立马联系青璃天。” “好。” 柳嬷嬷点头,一切都来的如此的顺畅。 可就是这般顺从,让白忘冬的眼睛越眯越紧。 好乖。 好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老树根子是不是憋了坏。 而就在这一念之间,白忘冬的眼眸突然紧缩。 他猛地回身,一股杀意朝他悍然袭来。 直冲后心。 好快! 是谁?!! 第260章 化生 杀机。 白忘冬原本还拄着剑坐在石头上,淡笑着看着眼前的众妖。 可就在一瞬间,他的心脏瞬间揪起,瞳孔紧缩,一股强烈的死亡感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杀机! 是谁?!! 他想都没想,直接握住刀柄。 拔刀。 扭身。 掷出。 一气呵成! 锋利的绣春刀直接朝着白忘冬的身后冲去。 寒光乍现。 一刹那间,那绣春刀给瞬间击飞。 同一时间,白忘冬的眼角位置一朵幽兰绽放。 冰伞在他的手中凝结而出。 鬼术.幽寒伞。 白忘冬动作飞快,直接将这幽寒伞扔出。 他五指张开。 一朵巨大的幽兰在他的面前绽放。 咚—— 紧接着,沉闷的撞击声就清晰响起。 再然后。 咔嚓。 冰裂的声音紧随其后。 嘭!!! 冰花碎开。 来者的真容也在此刻显现。 庞大的狐尾瞬间穿过一道道冰墙,直直来到了白忘冬的面前。 轰隆隆隆隆隆! 飞沙走石。 撞击掀起庞大的气浪,掀翻了周围的碎石。 巨响声震天动地,仿若雷鸣。 而就在这个时候,沙尘散去,露出了里面的场景。 白忘冬手持巨大冰扇,展开扇面,将那气息锋锐的狐尾给挡在了面前。 雀寒翎! 扇面收缩,抬起左手。 锋锐的寒光从那远处飞来。 直接飞到了白忘冬的手中。 白忘冬握住刀柄,那刀身之上,寒光乍现。 仙术.斩灵刀! 这是又快又狠的一刀。 白忘冬直接手持绣春刀朝着那狐尾砍了过去。 但就在这一秒,突然一根根狐狸尾巴冒出。 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猛地冲了过来。 白忘冬的刀一刀砍出,刀光碎掉了空间,直接将那数根狐尾给拦在了原地。 紧接着。 他目光闪动,握紧手中的绣春刀和雀寒翎。 脚下骤然发力。 轰隆—— 他的身体就犹如是一道射出的箭矢,锋锐而又极速。 朝着那被击退又冲过来的狐尾杀了过去。 锵锵锵锵锵—— 一道道犹如钢铁撞击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双臂挥舞飞快,一手绣春刀,一手雀寒翎。 与那数根狐尾碰撞。 只是刹那之间,就已然跃出百米,直奔那狐尾的尽头而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修长的玉手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地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白忘冬的瞳孔瞬间紧缩。 完全没时间避开。 这玉手直接一把抓在了他的脸上。 五指收拢,捏爆了他的脑袋。 一时间,冰晶飞舞。 那被捏碎的脑袋瞬间化为冰块。 而此刻的白忘冬则是从三步之外的空间旋涡当中钻出。 同一时间,玉手的主人再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唰唰唰唰唰! 两人的身影在半空当中碰撞交手,不断的闪现。 白忘冬被击退数步。 而就在那玉手尖锐的爪子再度出现在他后心位置的时候。 一个硕大的拳头就这么毫不留情地砸向了那张精致美艳的俏脸。 修罗! 那人瞬间收手,和这一拳撞到了一起。 拳拳相对,各不相让。 但就在这一刻,烈火燃起,火海瞬间就将这人给淹没吞噬。 但火海只是持续了一刹那的时间,庞大的气浪涌出,无数的青藤从她脚下钻出,直接冲散了所有的火焰。 白忘冬转身,绣春刀再次被抛出。 以一个优美的弧度朝着目标冲了过去。 “呜呜呜呜呜——” 刀身之上,无数恶鬼怨灵钻出,遮天蔽日。 凄厉的哀嚎声听上去就让人毛骨悚然。 面对这张牙舞爪冲向她的漫天恶鬼,女子站在原地,张开小嘴。 “啊——” 庞大的声浪化作一层层的波纹朝着那冲过来的恶鬼怨灵笼罩了过去。 嗡—— 那漫天的恶鬼在同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满脸惊恐的在原地散去。 可就趁着这个时间,白忘冬双手结印。 朝着女子的方向用力一指。 “寒雀。” 鬼术.寒雀。 一层层翎羽在女子的身上冒出,感受着那彻骨的寒意,女子冷哼一声。 哗啦。 下一秒,那蒙上去的冰层被瞬间崩碎,冰块哗啦啦的落地。 而这个时候,白忘冬抬手,将那绣春刀给接回。 狐尾朝着他的心口刺去。 刹那间,空间旋涡出现。 他消失在了原地。 远遁十几米。 然后看向这个模样美艳到了极致的女子。 狐耳,狐尾,还有脸上的妖纹。 白忘冬目光移动,扫视着眼前这张脸。 好熟悉。 就像是……诏狱名录上青璃天的模样一样。 怎么可能? 青璃天此刻应该是在通往凤阳府的路上才对。 而且,如果真的是青璃天的话,又如何会同他交手这么多次…… 重伤未愈?!! 白忘冬瞳孔紧缩。 被关在诏狱当中半死不残! 一个极为荒诞的想法在白忘冬的脑海当中拼命滋生。 一个是全盛时期的青璃天,现如今正在前往凤阳府。 而一个则是半死不残,重伤未愈的青璃天,现在就在他的面前。 有两个青璃天?!! 不对! “青帝化生盏!” 白忘冬目光震撼。 他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目光满是惊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狐女,微微喘息。 化生!化生!化生! 青帝化生盏的功效真的只是单纯的治愈吗? 能够将无论再重的伤势都在一夜之间治好。 “生死人,肉白骨。仿若有死而复生之效……” 若,这个“死而复生”并不是一个比喻呢? “呵,呵呵呵。” 白忘冬突然笑了出来,他看着眼前的青璃天,眼中闪烁着无法理解的光芒。 “喂,我有些好奇。” 他出声说道。 “你是第几个青璃天啊?” 又或者说…… “你现在……” “还是不是青璃天?” 狐女,不对,应该说是青璃天瞳孔瞬间紧缩。 她看着眼前的白忘冬,目露杀机。 这个人,居然猜到了青帝化生盏的秘密。 他必须死! 强烈的杀机在这一刻迸发。 白忘冬与青璃天遥遥相望。 还真是让他猜到了些不得了的东西啊。 …… “青帝化生盏。” 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们必须要拿到手。” “要怎么做?” “登山。” 小女孩看着远处的山脉,淡淡说道。 妖媚的女子抱着她,鼓了鼓脸。 “白玉京现如今还在被追杀,没有白玉京在,你又变成了这个样子,除了我以外剩下的几个又都是歪瓜裂枣,我们现在可经不住半点的风吹雨打了。” “更何况,我们现在在被通缉诶,还是最高等级的那种通缉。” 袭击京城,虽然只有半刻钟的时间。 但大明名义上的第一暴徒,现如今确实是非他们莫属了。 这不赶紧夹着尾巴苟一段时间,还要在应天府境内晃荡。 嘿,找死都没他们这么上赶着的。 “而且……”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她们旁边抱着剑的中年男人也突然开口说道。 “我们被盯上了。” 他抬目,直直看向了这客栈当中坐在他们对桌上的那个持剑女子。 同一时间,那女子也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一刹那,剑意涌动。 女子香唇轻启,淡淡吐出两字。 “异端。” 第261章 游戏 “殿下!” 见着青璃天同白忘冬对峙。 那群围观的妖族忍不住叫出了声。 无论是天空上的三妖,还是地下那群手持武器的小妖,都不约而同想要上前。 “别动。” 白忘冬右手抬起,五指张开。 那天空上的洞神枪上瞬间燃起了浓郁的火焰。 一股极为强烈的威势瞬间朝着群妖压下,让他们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同时白忘冬抬起头来,看向脸色变化的青璃天,目光冰冷犹如寒潭。 “你也不要动,不然的话,我会手抖。” 这话,让杀气腾腾的青璃天瞬间止住了步伐。 一时间,这天地居然瞬间安静了下来。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此时此刻的白忘冬恐怕在被这天上地上的群妖给千刀万剐。 场面,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看着表情平静的白忘冬,青璃天冷笑一声:“若不是因为有这杆破枪,你哪里来的胆子,敢在我的面前大放厥词?” 刚才的短暂交手能让她感觉出来白忘冬的实力几何。 就这样的角色何时也能在她的面前如此嚣张了? 除了在诏狱的那段时间之外,青璃天还从未如此的憋屈过。 可即便是心头的恼火再盛,青璃天还是没有因此而丢了理智。 她目光瞥了一眼悬挂在半空当中的洞神枪,再度冷笑一声:“可你又能动用这枪几次呢?你若真的敢对我妖国子民动手,那本殿下一秒就能扭下你的头颅,送去给罗睺下酒。” 洞神枪。 她当然知道。 锦衣卫的大杀器。 专门打造出来预防神灾的。 可洞神枪虽然威力巨大,但消耗同样不小。 白忘冬有几斤几两,刚才的交手她能感觉的一清二楚。 他若是想要动用洞神枪来灭杀掉下面的妖国子民当然可以,可付出的代价就是他再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青璃天能够在瞬息之间杀掉他。 也就是说。 玉石俱焚。 同归于尽的筹码,他在这里搞什么恐吓? 白忘冬可以用那上千条妖族的命来威胁他,那她也可以用白忘冬的命来威胁白忘冬。 现在的局面,是平局。 “也就是说,我的命现如今已经和你的畜生子民们绑在一起来对吗?” 白忘冬听明白了青璃天的话,若有所思地开口说道。 “若你现在退去,我可以不追究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你我各自安好。” 没有理会白忘冬那“畜生”的发言,青璃天冷声道。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白忘冬,不放过白忘冬俊脸上出现的半点情绪。 可奈何白忘冬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让她看不出来白忘冬现在的想法。 各退一步,各自安好。 这是最好的选择。 青璃天不觉得会有人想要这般去死。 玉石俱焚,需要的可不单单是勇气,更多的是价值以及再无选择的绝境。 此刻她给出了一个双赢的选项,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选择妥协。 “确实。” 白忘冬点点头,扭头看向那洞神枪。 “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灭杀掉那上千妖族,这洞神枪必须要全力催动,确实是只够来上一发的,这一发过后,我大概就会成为待宰羔羊,任人宰割。” “而你,这一枪里我拿不下。” 青璃天目光微动。 这么说的话,那应该就是要…… “可是。” 但有可是。 白忘冬再度转过头来,微微歪头,看向青璃天。 “传闻殿下在诏狱当中被关了这么久,一身实力早已经十不存一。” 一个半死不残的青璃天。 “你想要说什么?” 青璃天表情冷酷,她已经猜到了白忘冬下面的话。 “若你是全盛时期的青璃天,那我肯定二话不说,带上洞神枪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可你不是。”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 “一个实力十不存一的青璃天,我想试试。” “就凭你?” 青璃天脸上妖纹就像是要从她脸上剥离下来一样,轻微抖动。 “即便是我已然重伤至此,但也不是你这么个小东西能碰瓷的。” 她是上古的大妖。 上千年上万年的积累,即便是十不存一,那放出来也能淹死一堆的人。 若不是白忘冬用洞神枪威胁着她,此刻她早就拧下来的白忘冬的脑袋。 面对她的蔑视,白忘冬没有半点的动容。 他只是眯起眼睛,目光涌动。 突然有了一个很好玩的想法。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白忘冬朝着青璃天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视在了一起。 看着白忘冬那闪动的目光,青璃天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妙。 可还没等她搞清楚这丝不妙来自于哪里的时候,白忘冬已经给出了她答案。 手指在半空中勾画,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一根细不可察的灵力光丝就出现在了青璃天的眼中。 她明明白白的看着这光丝将白忘冬的心口和那洞神枪捆绑在了一起,然后消弭不见。 这是……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 白忘冬看着这根细丝,轻笑着说道。 既然他都已经和那群妖族的命连到了一起,那不如就换个好玩的方式连着好了。 “现在洞神枪和我的命脉连在一起,两刻钟,就两刻钟的时间,若是你能在这两刻钟的时间内取走我的性命,那这洞神枪就什么都不会做,可若是这两刻钟的时间,你做不到……” 白忘冬双目骤然混沌,笑容瞬间变得毛骨悚然。 “那这洞神枪就会落下,到时候……嘭!” 他双手张开,目露疯癫。 “我和他们一起死。” 听着白忘冬的话,青璃天表情大变。 眼前这人……是个疯子! “二选一哦,殿下~” “选择权我交到你手里了哦殿下~” 轻挑的语气带着几分乖张,让人听上去极为不舒服。 白忘冬就这么晃荡着脑袋,突然,扭过头,目光看向了那一直在蠢蠢欲动的妖族,语气霎时间冷下。 “当然——” 他提高声调,那声音犹如凛冬一般冻人。 “要是战利品们不听话的话,我会提前结束游戏。” 唰——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一只手掌就这样穿透了他的胸膛。 白忘冬脖子僵硬地把头给扭回来,看着面前这张精致无比的面庞,突然,咧嘴一笑。 “你貌似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的脸化为火焰在原地一点一点的消散。 最后只剩下了一丢丢的火苗。 “既然这样。” 他的声音出现在了青璃天的身后。 青璃天蓦然回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然后,就看到了一道身影从空间旋涡中走出,面带轻笑,眼眸混沌。 “那游戏,就开始吧。” 第262章 试剑 “山雨欲来风满楼。” 凤阳府,下雪了。 而就在这漫天大雪当中,有着一道身影,化为流光从京城的方向,马不停蹄地一头闯入了城内。 她的身形犹如鬼魅,只是眨眼之间,就来到了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 “急报,急报,需面圣,需面圣!” 急切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一道儒雅的身影就来到了她的身边,手掌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紧接着,两人的身影就都消失在了原地,仿佛这一幕从未出现过一样。 “青璃天越狱,朝着凤阳府而来?” 看着手中的信件,朱棣轻笑一声,然后将这信件递给了罗睺。 罗睺把信接过,扫了一眼。 “青璃天,青帝化生盏……元宝儿他们大抵是拦不住青璃天的。” “罗睺,你说这青璃天来凤阳府是为了杀朕,还是来自投罗网?” 朱棣声音调笑。 “臣觉得,两个都不是。” 这两个选项,无论青璃天做哪一个都会显得愚蠢至极。 但青璃天在上古时期可是妖国第一女将军,这个名头不仅仅是只有强悍的实力就够的,还需要各方面的加持。 总体来说,这母狐狸不是个蠢货。 所以,这两个选项显然都不对。 “那你觉得,她是来干嘛的?” 朱棣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显然他刚才说的话也只是在开玩笑罢了。 “是刺驾,但又不单单是来刺驾。” 罗睺直接就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恐怕,她之行事关……白龙魂。” “你是说,白龙魂也与这次刺驾有关?” “十之八九。” 罗睺开口道。 “谢阴带回来的那条白龙已经松了口,白龙魂被一分为二,有歹人将其执掌权能的那部分给抽离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具空壳。” “他们要用大明的国运杀朕?” 朱棣的声音瞬间变得沉重。 这一刻,思绪通达,朱棣怒极反笑。 “好胆,好胆啊。” 朱棣一双天子之目微张。 满目尽是凛冽杀意。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罗睺……” “臣在。” “去安排吧。” 朱棣甩袖。 “朕知道,你已经有了想法,尽管去做,朕只看结果。” “臣遵旨。” …… “异端。” “好一把利剑。” 这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 就在这小小的客栈当中,剑长生和夜流霜对视在了一起。 同一时间,剑意瞬间爆发,填满了整座客栈。 客栈中住着的其他人,察觉到这两股剑意,脸色大变,第一时间朝着外面跑去。 而这个时候,那妖媚女子和蓝发小女孩此时却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抱着剑的剑长生独自面对夜流霜这凌厉的气势。 “你说我是异端,可天下剑道多如牛毛,只是同你们走的路不一样,我便是异端?” 剑长生沉闷开口,那素来古波无平的眼眸在接触到夜流霜的那一刻,终究还是泛起了阵阵涟漪。 这涟漪中有着惊叹,有着质疑,有着不敢置信,还有些许的感慨和羡慕。 这是很复杂的涟漪。 夜流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视线停留在剑长生抱着的剑上。 目中有些许的惋惜。 然后,她就又忍不住说了一句。 “异端。” 又是异端。 剑长生轻轻一笑,他手掌微微张开,感受着夜流霜那凌厉至极的剑意。 这可真的是一把上好的剑啊。 “天剑山真的是走了狗屎运,能捡到你这般天赋异禀的剑道天才。” 以他的见识和眼界,他可以肯定,若是夜流霜不死,那未来百年,天下剑道魁首当属天剑山。 想到这里,剑长生突然笑了一声。 他直接看向夜流霜,目光变得凌厉无比。 “你既说我是异端,那不然,你我共出一剑,倒是看看谁更强?弱的那个,才是异端。” 这天下仙道争锋,从来都是以胜者来做定性。 赢的路就是光明坦途,输的路才是歪门邪道。 他的剑虽然剑走偏锋。 但他可不认为,这是异端。 听到他的话,夜流霜的目光骤然凌厉起来。 那一双剑目锋锐至极,压迫感十足。 她二话不说,直接握住了放在一旁的仙剑站起。 起立。 握剑。 拔剑。 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 干脆利落。 她拔剑,剑长生自然也要拔剑。 三柄不同的仙剑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剑长生手指划过其中的一柄,然后握住剑柄,用力拔出。 划拉—— 嘭!!! 整座客栈一瞬间被轰碎。 漫天的碎木飞舞,那宛如破军之势的剑意瞬间升腾。 剑意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崩坏殆尽。 好强的一剑。 感受着这扑面而来的剑压。 夜流霜目光瞬间认真了起来。 这一剑纯粹就是为了破坏而修,这其中蕴含着的破军之势和之前她在京城上空看到的那一剑寂灭完全不同。 两股不同的剑意! 但皆为异端。 毕竟…… “不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就不嫌丢人吗?” 夜流霜冷肃的声音清朗响起。 顷刻间,一股股剑意从她手中之剑当中冒出。 她的剑在颤抖。 她知道,这是她的剑兴奋了起来。 只要能用手中的剑斩断自己想斩断之物,那她也会觉得兴奋。 “天剑,从三。” 嗡—— 所有的剑意在这一刻汇聚。 没有任何的前奏,夜流霜直接将剑朝着面前一挥。 锋利的剑气瞬间朝着剑长生的方向冲了过去。 剑长生眼皮动都没动。 他只是一按剑柄。 嗡—— 手中古剑一颤。 他的身后,仿佛有着千军万马腾出。 朝着那汹涌磅礴的剑意而去。 轰—— 两股强悍的剑意无可避免地撞在一起。 极致的锋利对天下破军之势。 这是纯粹的剑意的对拼。 四周的空间在微微的颤抖,那一块块碎片从那空间上剥离,露出黑色的旋涡,不断地朝着周围滋生乱流。 两股剑意互不相让。 突然,剑长生双目微张。 那破军之势再度升腾。 咔嚓。 夜流霜的剑意被硬生生压了一头。 他之前并没有出全力! 沉重的压迫力瞬间朝着夜流霜的头上压了过来。 她不惧怕这一剑落在她的身上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她在意的是这一剑比拼下会不会输。 而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能是一个。 她才不会输给一个异端。 咯嘣。 就像是骨头摩擦的声音。 夜流霜身体之上突然流散出莹白的光芒,而就在这光芒出现的那一刹那,她周身剑意猛涨。 顷刻间,原本被压了一头的剑意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天生剑骨……” 看着眼前这一幕,剑长生有些晃神。 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一个天生剑骨了,之前绯蛛和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惊讶了。 如今亲眼得见,这惊讶居然非但没有半点减缓,反而更加震撼。 天剑山真的他娘的是踩了百年的狗屎才得了如今的气运。 不过。 天生剑骨是很强。 可他的道,比之更要强! 千军皆带黄金甲。 满城高悬盘龙剑。 再破军。 轰—— 沙场点兵! 这一剑,斩出的是漫天黄沙,高城耸立。 剑意有了具体的意象。 这是具象化的一剑! 夜流霜瞳孔微缩。 光凭此剑,便可证明这破军剑意要比她如今的剑意更强。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这是漠城剑啊! “你居然盗取了漠城剑?” 夜流霜看着剑长生的目光愈发不善。 大漠有剑圣,无名无姓孤身守城。 那城曰漠城。 那剑便是漠城剑。 剑圣死后,漠城剑便与之一同入葬,从此这世间再无漠城,也再无漠城剑。 破军剑意,便是漠城剑圣一生所练。 之前在京城城头,夜流霜一眼就察觉到了剑长生挥出的剑有多么的违和。 他没有灵力,不修神魂,单单只凭借强悍到极致的剑意,便可有寂灭万物之威。 那寂灭剑,又曾是几百年前的另一位剑圣所赖以成名的招数。 而她还听说,在这之前,这人还曾挥出过一剑长生剑。 长生剑,断光阴。 一百二十年前。 长生宗的长生剑圣羽化之时,挥出的最后一剑。 三大剑圣,三大剑意。 如今集于一人之身。 这种不可能的事情,现如今就明晃晃地摆在她的眼前。 这人…… 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剑意! 他一直在用别人的剑意来逞凶! “异端!” 夜流霜贝齿轻咬。 “你这样的人,也配说自己走的是剑道?!!” 夜流霜双目当中,有着光丝流散。 同一时间,她的心口之处,一个印记缓缓浮现而出。 那印记就像是一道封印一样。 咚! 这是心跳的声音。 剑长生听到这一道声音,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他甩了甩头。 觉得自己可能是最近陪着蓝葵到处搞事情,有些累的幻听了。 但随着那心口上的印记淡薄一分之后。 咚咚!! 这沉重的心跳声再度响起。 一刹那,剑长生仿若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夜流霜的剑意在这一刻骤然凝结。 不屈,不折,不低头! 宛如松柏。 恰似长锋。 “天生剑心?!!” 剑长生破音了。 天生剑骨之后还有天生剑心? 这他娘的是什么配置? 可还没等他再度惊讶起来,夜流霜的眉心之上,突然又有着一道封印浮现。 剑长生心头忽生不妙之感。 下一秒,夜流霜就抬起了头。 那双眼当中,两柄金色的剑缓缓浮现。 刹那之间,夜流霜的剑意凝聚在了她的手中,化为了一柄巨剑。 这把剑的形状,剑长生在某个地方见过。 天剑! 这是属于夜流霜的天剑异象! “……天生剑魂。” 剑长生后退一步。 这一刻,他是真的受到了某方面的伤害。 天生剑魂+天生剑心+天生剑骨…… “好一柄利剑。” 这是一把天生的剑。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诞生? 剑长生忽然觉得这世界有些荒谬到了极点。 这剑道,真的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吗? 恍惚…… 质疑…… 剑长生眼睁睁看着那天剑落在古城之上,却没有半点的反应。 他现在的心乱的很。 乱到以至于他的城碎掉,他才瞬间清醒了过来。 用手接着那碎掉的古城,他大口喘气。 他刚才在想什么?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出现? “呼哧,呼哧,呼哧!” 他看着收剑的夜流霜,下意识吞咽了口口水。 他都已经四十一了。 居然差点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给破了道心。 天剑山,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这么一个怪物。 “你输了。” 夜流霜冷冷说道。 “我输了。” 剑长生点点头。 但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直接扭头,朝着被毁掉的客栈中的某个方向看去。 那里,有着一个抱着蓝发小女孩的妖媚女子。 看着那蓝发小女孩,剑长生的眼神不言而喻。 她应该早就知道了那这些事的才对。 所以,打从一开始,她就是想要看他出丑…… 还真是个恶趣味的老大。 挥袖,收剑。 剑长生呼出一口气。 看着夜流霜的目光越发的炙热。 那样子,就像是在看什么旷世珍宝一般。 “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活到你能活到的最大的岁数。” “将你的剑意打磨到最臻最善的地步。” “届时……”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 因为水纹已经开始波动。 下一秒,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夜流霜见此连忙上前,但却与之擦肩而过。 看着剑长生消失的地方。 夜流霜目光微闪。 这便是白忘冬一直提到的乾坤术海市蜃楼? “果然神妙。” 但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美目微张。 突然,身子一个踉跄,脸色瞬间发白。 剑鞘第一时间就被她给拄在了地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她大口喘着气,头上有着细密的汗珠渗出。 还好。 只差一点。 但能够斩断剑圣剑意,这“差一点”也算是值得。 勉强调整了一下气息。 看着四周这散掉的客栈。 夜流霜沉默了片刻。 最终还是从储物仙器中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放在了客栈的柜台上面,然后直接抽身离去。 道歉的话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吧。 她现在还要去给某人送个东西。 第263章 手段尽出 两刻钟。 半个小时! 生死搏杀。 结果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答案…… 是未知。 “好快。” 感受着那从自己耳边擦过的劲风。 白忘冬仿佛与死亡来了一场短暂的相会。 擦肩而过是一种浪漫。 生死一刻。 每当到了这种时候,总是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兴奋起来。 就是这样才对,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你的表情还能不能再更有意思一些?” 白忘冬一把抓住青璃天那与他脑袋擦过的爪子,眼睛上蒙着布条,脸上笑容欢悦到了极致。 此刻,青璃天的脸距离他就只有一步的距离。 两人的脸庞靠近。 刹那间,两股凶猛的气息瞬间撞在了一起。 紧接着,白忘冬抓着青璃天爪子的手用力一甩,青璃天另一只利爪朝着他的方向猛地砸了过来。 那凶戾的妖气瞬间崩碎了空间。 白忘冬的身体被顷刻间撕成了碎片。 残影! 青璃天瞳孔微缩。 下一秒,漫山的恶虎就朝着她一同扑了过来。 青璃天抬头,看着那将半空铺满的一只只虎兽,青璃天脚下用力一踏。 “滚!” 冰冷的话语脱口而出。 紧接着,妖力朝着四周猛地爆散,青色的流光将这漫天虎兽淹没。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密密麻麻的森蓝色虎潮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就在虎潮消失掉的那一瞬间,天空之上,突然涌起一股炙热的气浪。 一个巨大的火球朝着青璃天的方向直接砸了过来。 青璃天双手交叉,满是妖纹的脸上突然狰狞。 面对那砸下来的火球,她不躲不避,妖力在手掌之上流转。 嘭—— 火球迅速落下,直接和青璃天的手掌撞在了一起。 烈火炙烤着青璃天的掌心,但即便是如此高温的火焰,都没有伤到青璃天分毫。 青璃天脚下站稳,抓住那火球的手臂猛地绷紧。 轰!!! 那火球被青璃天直接顺着原路又扔了回去。 唰—— 凌厉的刀锋从火球的中间亮起。 火花飞溅四散。 白忘冬的鎏金目这火光当中显得熠熠生辉。 咚! 这一瞬间。 无数粗壮的青藤从地上拔起,直奔云霄,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猛地冲了过去。 “鬼术.百万!” 面对那冲过来的青藤,白忘冬攥紧拳头,血纹在皮肤上攀爬。 然后,一拳轰出。 轰—— 空气在悲鸣。 空间在颤抖。 这一拳落下,碎掉的是漫天的青藤。 但就在这个时候,阴影遮蔽。 白忘冬霍然抬头。 一条庞大的白狐尾巴携带万均之重从空中悍然砸下。 白忘冬目光微凝,他直接用力一挥手。 一堵堵冰墙在他的身前拔地而起。 砰砰砰砰砰! 一连五声。 五堵冰墙被全部撞碎。 白忘冬抓住这个空隙,连忙抬起了双臂。 嘭—— 狐尾在白忘冬的身上,白忘冬的身体被直接抽地倒飞了出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美艳的身影不知道在什么时间突然欺身而上,眨眼就到了白忘冬的身前。 那蓄起来的妖力骇人至极。 对准白忘冬的心口,青璃天一拳轰出。 看着这一幕,白忘冬目光当中鎏金色涌动,血红自身上褪去,眼睛上的布条也消失不见,同一时间,一蓝一红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他身体两旁。 左边是冰,右边是火。 冰火之下。 青璃天的动作微微一顿。 但紧接着,两根狐尾就抽在了两只鬼灵的身上。 但就是这一瞬间,黑白染色,无常上身。 左魂钩,右丧棒。 半鬼化.无常。 鬼术.惊魂! 哭丧棒被直接砸出。 这一棒下去,纵使是青璃天的目光都出现了些许的恍惚。 而就在这一秒,白忘冬将手中的勾魂锁掷出。 划拉。 这是锁链朝着青璃天气海勾动的声音。 可…… 不到一秒的时间,青璃天就恢复了正常。 再然后,她的美目当中闪过一丝极为显眼的青光。 那锁向她的锁链,被顷刻间崩碎。 白忘冬眼眸微缩,下一秒,青璃天那蓄好力的一拳就砸了下来。 嘭!!! 这一拳来的又快又猛。 白忘冬的身体直接就被砸飞,跌倒在了地上。 他满脸惊恐的看着那冲上来的青璃天,满目当中皆是惊惧。 青璃天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歇。 随着一拳落下,紧随其后的就是一个凌厉到极致的下劈。 嘭! 这一脚直接砸在了白忘冬的脑壳之上。 白忘冬的脑子瞬间炸开。 一具无头男尸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可青璃天的眼中没有露出丝毫的欣喜。 下一秒,那无头男尸就化作了一只虎伥,消失在了原地。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青璃天骤然背后发凉。 一刹那,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 她头都没回,身子就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吼!!!” 暴怒的虎啸声从她的身旁闪过,一只极为壮硕的森蓝恶虎张着血盆大口咬了个空。 可没关系。 恶虎仰天怒吼一声。 顷刻间,无数虎伥从地下冒出,直接冲向了青璃天。 青璃天手掌在地上一拍,倒下的身子立马站直。 她没有半点的迟疑,手中一杆锋利的木枪出现。 不去管那些冲向她的虎伥。 那木枪被用力甩出,直奔恶虎的方向而去。 噗嗤。 木枪来的又快又准,只是眨眼之间,就没入到了恶虎的头颅。 恶虎身体一扭曲,直接变成了白忘冬的样子。 他脸上燃烧着火云纹,手掌抬起,抵挡着那木枪的冲势,掌心当中,一阵阵赤红色烈焰爆闪,白忘冬脚步飞速后撤。 一步两步三步…… 这一枪,白忘冬足足后撤了十几步才停下。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青璃天双手一张,虚空一甩。 轰隆!!!! 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声音。 白忘冬放下手的那一瞬间,目光瞬间凝固。 一座山! 没错,那朝着他袭来的庞然大物,就是一座山头! 看着那袭来的山峰,白忘冬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害怕,反而那嘴角扬起的笑容是越发的浓烈。 就是要这样才来的够尽兴! 他想要试一试,现如今的自己,到底有多强! “鬼术。” 白忘冬浑身浴火。 那火云纹在他的脸上一晃一晃的,就像是要从这皮肤当中冲出来一般。 炙热的火焰在他的身上燃起。 火焰的颜色是如同粘稠的血一般的黑红。 那火焰从他的身上溢出。 白忘冬双手成印,然后一只手单手朝着面前张开。 那火焰从五指当中逸散。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空灵。 简单的两个字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 “烛龙。” 叮—— 这一刻,天地之间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亦或是耳朵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了摆设。 巨大的爆鸣声侵略着整片天地,这一瞬,除了爆炸声之外,一切的声音都被湮灭的一干二净。 火焰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主宰。 焚烧,焚烧,焚烧。 最极致的毁灭! 一切的言语和精致此刻都成了花里胡哨,这一招很简单,主打的就是一个简单粗暴。 火焰将整片天地都给笼罩了起来。 就像是一个焚烧世界的熔炉一般。 白忘冬的灵力在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地缩减,一块块灵石已经从腰间白玉当中飞出,被鬼面塞到了嘴里。 极致的亮就是极致的暗。 所有的一切都在火焰当中消弭。 那被青璃天扔过来的山峰在一刹那间被熔化。 同时,这火焰也冲向了青璃天本人。 青璃天看着这铺天盖地而来的火焰,目光微动。 然后。 咚! 清脆的钟声响起。 这一刻,那原本被火焰占据的世界仿佛在霎时间就静止了下来。 爆炸声在耳中消失,不再去折磨耳膜。 青璃天双目化青,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 整片天地当中,除了她之外,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她就这么穿过了火海,穿过了空间,踩踏着静止的时间,来到了白忘冬的面前。 那手掌抚在了白忘冬的心口之上。 这一瞬,静止的世界顷刻恢复了正常。 “人族还真的受天道眷顾的种族,只是短短二十年,就能够修炼到这个地步。” 白忘冬看着近在咫尺的青璃天,眼中闪过浓浓的不敢置信。 青璃天是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的,为何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而且,她居然毫发无损的躲过了他的烛龙?!!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个问题在他的脑海当中回荡。 白忘冬的大脑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飞速的转动。 他这一刻是懵住的。 但是,即便是有再多的问题,现在最要紧的是。 噗嗤。 五指没入到他的胸膛。 白忘冬很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生机在不停的外流。 他要死了? 要倒在两刻钟之前?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允许它发生! 啪。 咔哒。 就像是时钟跳动的声音一样。 白忘冬响指一打。 一个银发女子忽然就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她的眼眸空洞到了极致,只是看着,就会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而就在她出现的那一刻,白忘冬的左眼当中似乎浮现出了一个时钟。 咔哒。 没有错,这就是时钟跳动的声音。 而就在这声音响起的一刹那,青璃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从白忘冬的心口中退走,同时,那五指留下的血洞又以一个极为诡异的方式在一点一点的修复。 肉在蠕动,血从青璃天的手掌上剥离,重新回到了白忘冬的心口当中。 这画面就像是被谁按下了倒放键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位。 看着那十几步之远的青璃天,白忘冬突然面色一白。 “噗。” 一口鲜红的血就这么从他的口中吐出。 染红的他的衣襟。 果然,这负担是难以想象的大。 “光阴秘术?” 遥望着吐血的白忘冬,青璃天从自己的手掌之上移开了目光,随即淡淡问道。 就和她刚才用的秘法是同一类型。 只不过,却要比她的秘法还要诡异一些。 “谁知道呢。” 白忘冬直起腰来,大口喘息。 就这么一招,再度把他那本就空虚的气海给抽了个空。 白忘冬悄悄咪咪地一边炼化着灵石,一边回答道。 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洄。 他炼化出的第八只鬼灵。 在来这里之前,他特地跑了趟颠倒巷小院就是为了她。 司掌光阴。 溯洄时间。 一个能力极为霸道的鬼灵。 “噗。” 想到这里,白忘冬又是没忍住,一口血吐出。 气息再度萎靡。 玛德。 这是真霸道啊。 这种消耗和反噬,以他现在的情况还真的只能是勉强才能扛下来。 “这天道当真不公。” 看着白忘冬,青璃天再度感慨道。 “妖族要用百年的时间才能修炼,开智,化人形。可人族却只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便可以修为通天,若是再给你十年,想必这天下必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人族的天骄真的是太多了。 多到她活了这么多年,总会有让她感到惊艳的人出现。 妖族要百年千年才能做到的事情,人族只需要短短的几十年。 几十年啊…… 几十岁的妖族恐怕还在到处找果子吃。 听着她的话,白忘冬直起身来,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些无语。 “你在不忿个什么劲?” “人族无论再如何修炼,最多也就只有百年之寿,可妖族却有着跨越千年万年时间长河的资格,又要活的长,又要修的快,怎么着?这天下的好事,都让你妖族占了呗。” 天道是公平的。 给予了你一件,就不会给你另一件。 人族修炼的速度确实是快。 可却战胜不了寿命的关隘。 妖族天生长寿,可却在百岁之前都在进行开化。 这一取一舍,又如何不是公平? 妖食人,人杀妖。 平衡,是这矛盾关系中最重要的核心。 “你说得对。” 青璃天没有反驳白忘冬的话,而是点了点头。 但她美眸当中却没有任何的动容。 她看着白忘冬,并没有在意白忘冬的鄙夷,而是淡淡地说出了一个事实。 “但这场游戏,你好像要输了。”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们脚下的山峰上一道道裂缝出现。 根本没有给半点反应的时间。 轰隆。 这山峰瞬间崩塌。 青璃天身后九条尾巴浮现,她直接腾空而起。 而白忘冬却在一点一点的坠落。 一上一下,一俯一仰。 青璃天手指微微勾起。 她抬起下巴,俯视着下面那个在极速坠落的小黑点,手指猛地压下。 嘭! 无数的青藤从那地下钻出,朝着白忘冬凶猛地冲去。 这一刻。 这青藤和地陷就如同天罗地网。 白忘冬逃不开! 胜局已定。 可青璃天征战沙场多年,又如何会不知“瞬息万变”这个词。 所以…… “还不够。” 汹涌磅礴的妖力汇聚,一个气息极为强悍的图腾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青璃天手掌一压,这图腾直接朝着下面压下。 青丘秘术。 天衰。 三招齐下。 白忘冬再无生还的可能! 而此时此刻,在这废墟当中。 白忘冬看着那将自己包裹的青藤,目光闪烁。 他能感觉得到,有着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量正在朝着他极速靠近。 下有深渊,上有秘法,周身皆是青藤环绕。 这还真是天罗地网之局。 逃不开? 逃不开,那就直接把这网给撕上一个口子就是了。 右手一滑,白忘冬手中突然多了一个装满红色液体的注射器。 他轻轻一摇。 噗嗤。 一根长针头从那注射器当中刺出。 白忘冬毫不犹豫,直接将那粗长的针头扎入到了自己的脖子侧面。 紧接着,那注射器中的液体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涌入到了白忘冬的身体当中。 咚咚! 这熟悉的感觉! 白忘冬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那么一下。 这声音,就如同雷震一般。 红鸾液! 白忘冬能够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经脉在这一刻膨胀了起来。 白忘冬脖子上青筋暴起。 一股极为狂暴的力量在他的全身乱窜。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 那血肉撕裂的感觉,让他满腔的兴奋。 对,就是这样。 把他的所有都压榨到极致。 就像是一个赌徒一样,要么赢要么死。 不够,不够,不够。 光是红鸾液还远远不够。 他还需要别的一些什么来满足他现在那犹如深壑一般的欲望和冲动。 想到这里,他手掌张开。 一只雀鸟从那掌心当中飞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手心上一动不动。 看着它,白忘冬嘴角微微咧起。 来自阴龙脉最为纯正的阴气。 天下所有负面情绪所汇集出来,最最最最最混沌的东西。 这份混沌,与他甚是相配。 想要埋葬掉他? 可以。 但……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是青璃天。 “啊呜。” 鬼面将那雀蛊给一口吞下。 白忘冬瞬间感觉自己的大脑当中,有着什么在猛地炸开。 “呃呵呵呵呵。” 白忘冬阴冷的笑声在幽闭的空间中响起。 他捂着脑袋,身上一道道纯黑色的阴气纹路缓缓浮现。 哗啦。 纹路攀升,只是一刹那,他的右眼眼球上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雀鸟花纹。 一缕缕阴气从他的体内溢出。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强大。 他现在强的要死的好伐。 红鸾液加阴气。 白忘冬一步迈出。 八只鬼灵在他的身旁浮现。 红烛从那八只鬼灵中一步迈出,钻入到了他的身体里面。 火云纹迅速爬上了他的双颊。 一瞬间,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半鬼化.红烛。 冲出去! 大把的灵石被他一把甩出。 已经突破到幽境九重的灵力在这一刻全力爆发。 天空之上,青璃天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即将抵达的杀招,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太保险。 这是她多年率军养成的敏锐感觉。 还是要再加一层保险才行。 青璃天玉手举起。 一颗拳头大小的玉珠就这么在她的手心中凝聚出现。 青丘秘术。 青玉珠。 落! 这青色的玉珠就这么被青璃天随手抛下。 携带着强烈的毁灭性落至深渊,朝着那被包裹的白忘冬撞了过去。 时间就像是缓慢了起来一样。 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结局。 而就在天衰即将抵达青藤囚笼的那一刻。 那笼子一下子膨胀了起来。 再然后,就有漆黑的的火焰从那缝隙当中流散而出。 “碎。” 清朗的声音清晰响起。 嘭—— 青藤囚笼猛地炸开。 诡异的黑火瞬间将个深渊给铺满。 白忘冬踩着火海直面天衰。 “啊——” 厉啸声仰天而起。 白忘冬的双手一拍,漆黑色的火苗在他的掌心燃起。 鬼术.燃魂火。 这一次的燃魂火中没有了凄厉的哭声,也没有了那一袭悲苦的红衣。 在那火海当中,隐隐约约浮现出的是一道身着黑色衣衫的女子,她就这么抬头看着天穹,那双眼睛当中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混沌。 疯癫。 暴戾。 绝望。 嗜血。 悲痛。 所有的情绪都混合在了一起。 火海冲天。 瞬间同那天衰印记撞在了一起。 轰隆—— 火海翻涌。 瞬间就攻回了失地。 白忘冬就这么踩着燃魂火,一路向上攻伐。 青玉珠此刻落下。 耀眼的光芒瞬间刺瞎了无数人的眼球。 同一时间,光芒之下,巨大的爆炸将整片深渊都给覆盖了起来。 青璃天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闪动。 现在,又能否将白忘冬埋葬在这深渊之下呢? 答案,在下一秒清晰。 锋利的刀光将挡在前面的一切都斩碎。 白忘冬的身影犹如一颗燃烧着黑火的流星,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地面。 火光散去。 不知道何时,他的脚下多了许许多多的恶鬼怨灵。 这些恶鬼怨灵缠绕在他的周身,让他如今的样子看起来极其的恐怖。 面前是大坑。 而大坑的另一头,就是眼中闪烁着惊骇的青璃天。 她能很敏锐地感觉到白忘冬的气息发生了一个天翻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只是能够对她造成威胁的话。 那此时此刻的白忘冬就有了能够同她硬碰硬的资格。 这也就意味着,这场游戏对青璃天来说,又上了一个难度。 而此时此刻。 距离游戏开始的时间只过去了…… 一刻钟。 还有一刻钟。 谁能赢呢? 第264章 青帝 诡异的黑火在熊熊燃烧。 光是看着那黑色的火焰,青璃天心中就滋生出了些许烦躁。 这很不正常。 “阴气。” 青璃天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黑气的真身。 好纯粹的阴气。 这般纯粹的阴气当真是举世罕见。 “告诉我你的名字。” 惊才绝艳。 眼前这个人族有被她记住名字的资格。 “我的名字?” 白忘冬笑声诡异回荡。 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站在原地,歪头看着眼前的青璃天,目光当中全然都是混沌。 唰—— 暴烈的飓风卷起。 青璃天的瞳孔立马紧缩。 白忘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那燃烧着黑火的手掌就已然抵达了青璃天的面前。 手掌自上而下,猛地朝着青璃天的头盖骨盖了过去。 “嗷——” 青璃天双臂张开,狐啸一声,表情狰狞的脸上妖纹扭曲。 唰!!! 声浪爆鸣,朝着那扑面而来的黑火撞了上去。 顷刻间,音爆声绵延数千里,掀翻了周围的草木。 咔嚓。 黑焰飞溅。 音浪形成的波面上,一道道裂纹蔓延。 唰—— 下一秒,黑焰直接将那音浪给焚烧,白忘冬的手掌瞬间抵达了青璃天的面前。 青璃天身子朝着后面一仰。 白忘冬的手掌自她的心口前擦过。 而就在白忘冬双脚落在地上的那一秒,修长的一击鞭腿携带着厉风就朝着他的侧脑袭杀而来。 绝对的杀招! 好快! 但白忘冬比她更快。 抬臂,挡住。 紧接着,一个附着着火焰的肘击就顺着这腿袭来的路线朝着青璃天的心口砸了过去。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青璃天的身体就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做出了应对。 她同样弯曲手臂,一个肘击迎着白忘冬的手肘就砸了过来。 肘击对肘击。 两个人身体相撞。 迟了一步的青璃天身体被这一下直接给撞了出去。 她脚掌与地面摩擦,直直被撞退了三四步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可她刚一停下,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记下劈。 灼热的黑焰附着在白忘冬的脚上,犹如巨斧一般从天而落。 咚—— 青璃天身体一沉。 她浑身上下妖纹路瞬间浮动。 “滚!!!” 呵斥声暴怒响起。 那妖纹迸发。 白忘冬的下劈被硬生生拦在了原地。 强烈的气血涌动。 青璃天的双眸在这一刻化为了血红。 属于野兽般的凶性正在缓缓苏醒。 混沌! 这是白忘冬能够从青璃天的眼中看到的唯一画面。 这是…… 妖兽的狂化! 白忘冬的脚腕被一把抓住。 再然后,庞大的蛮力就锁住了他的脚腕,白忘冬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被朝着外面扔了出去。 强烈的劲风死死地抵住他的背。 失重感遍布他的全身。 白忘冬在半空当中努力调整身形。 可还没到一秒的时间,那浑身血色妖纹的青璃天就已然冲到了他的面前。 “死!!!” 被疯狂占据的狐眸中闪烁着嗜血的光。 这一刻,白忘冬能够感觉到青璃天全身上下所有的机能都被增强到了极致。 锋利的爪子朝着他的心口袭来。 漫天的狐尾也在这一刻爆散围剿。 白忘冬脚掌一横,停下倒飞出去的身体,身上的火焰散去。 黑色的布条蒙住了他的眼睛。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青璃天,白忘冬脑海当中无数的负面情绪涌动。 头疼欲裂,头疼欲裂。 脑子快要炸了,炸了,炸了。 “好爽!!!” 癫狂的笑容将整张脸都给填满。 白忘冬一把扯下眼前的布条。 嗡—— 这一刻,周围的天地突然颤抖。 一切的规则都在这一瞬间扭曲。 白忘冬的眼中黑气冒出。 鬼术.百万.血瞳。 轰—— 青璃天那原本冲来的身体直接下压。 她娇躯之上,一道道伤口猛地迸裂。 顷刻间就化为了一个血人。 狐尾停滞在了原地,就像是被什么给限制住了一样。 青璃天拼命咬着牙,任凭那鲜血从牙缝里流出。 她的嘴里在流血,她的鼻子在流血,她的眼眶中也有血在不断的渗出。 但…… 她五指艰难抖动。 然后用力握住! 妖法.血千重。 那流出的鲜血直接化为无数尖刺在这空间当中接连炸开。 唰唰唰唰唰—— 一刹那,尖刺就布满了千重之山。 白忘冬的身体在这猝不及防之间被直接洞穿。 没有一滴血留下。 只是残影! 青璃天身体抖动,血瞳带来的庞大压力直接消失不见。 她手掌一握。 那千重血刺朝着天空之上冲去。 而此时此刻,那最高处的顶空,有着一道身影极速落下。 就犹如划破天际的流星。 白忘冬攥紧拳头,阴气在那拳间飞速涌动。 迎着那漫天的尖刺,迎着下面嘶吼着的青璃天。 白忘冬悍然挥拳。 “鬼术,百万!!!!!”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天际。 这一拳直接挥出。 咚!!!! 尖刺在一刹那间被全部摧毁。 这一拳直接落在了青璃天的身上。 他挥拳,青璃天同样也挥拳。 两人的拳头一上一下无可避免地对在了一起。 嘭—— 地面塌陷,漫天碎石飞溅。 继上一座被毁掉的山峰之后,又一座山峰在瑟瑟发抖。 青璃天睚眦欲裂。 白忘冬表情癫狂。 单纯的蛮力在这一刻成为了唯一的主角。 “噗嗤——” 吐血的人是青璃天。 气息率先衰落的人也是青璃天。 骨碎的声音传来,青璃天的血肉爆开,被硬生生的击碎。 大量的血从青璃天的身上流出,血染红了她的半边身体。 青璃天目睹着这一幕的发生,眉目当中全然都是惊骇。 这一幕不在她的预想之内。 “呼哧,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声在她的耳中清晰响起。 死亡距离她越来越近。 对于死亡,她从来都不陌生。 一次次的去死,一次次的活过来。 这本就是她的宿命。 更何况,现如今在这里的青璃天只不过是一个被淘汰掉的旧物罢了。 消亡本就该是她的结局。 死,并没有什么。 可是…… “死死死死死死。” 她还不能死! 原本空洞下来的瞳孔瞬间回神。 她的脑海当中出现的是那洞神枪下的上千妖族。 若是她此刻死了,那这上千妖族都要给她陪葬! 这怎么能行? 这绝对不行!!! “青帝!” 暴喝声炸响。 青璃天仰天长啸。 落地的白忘冬瞳孔紧缩,迅速转头,朝着这山脉的深处看去。 在那深处,最深处的地方。 一股超越了认知的力量在迅速袭来。 青帝?!! 第265章 落山 青帝?!! 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名字。 比上古更遥远,比古老更神秘。 白忘冬感受着这股自深山中袭来的气息,当机立断,第一时间就要朝着那重伤濒死的青璃天袭去。 “来不及了。” 对于他的动作,青璃天并没有半分的慌张。 她那疲惫不堪的眼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变得平静了下来。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没有等答案的意思,她自顾自地开口道。 “这里,是一个妖的坟场。” 她就这么看着那山的深处,目光中闪过些许的怀念。 每一次都是这里。 每一次,都留在了这里。 这里,只属于一个妖。 她叫…… 青璃天。 嘎嘣。 此时此刻,白忘冬已经来到了青璃天的面前,他一把捏住青璃天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手掌用上了最大的力气捏碎了那早已经被之前那一拳轰碎了半边的脖子。 青璃天眼中的光瞬间破灭。 她的生机也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即便是青璃天的气息消散。 但那股气息仍旧没有消失,反而愈来愈烈。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眼睛微眯,瞬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那里,有着一具白骨突然现身。 紧接着。 一个接着一个的白骨就这么冲出了深山。 再然后。 “嗷——” “嗷——” “嗷——” 鬼哭狼嚎般的狐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白忘冬环视一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被那一具具一模一样的白骨给包围。 全是狐狸。 全是一模一样的骨头。 这些骨头……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这里是一个妖的坟墓。 青帝化生盏。 青璃天! 死了一个又一个,死了一个又一个。 不曾停下。 乐此不疲。 这世界到底要多荒诞才算是完,到底要多疯狂才能让人崩溃。 “啊哈哈,哈哈哈哈。” 头突然就疼了起来。 白忘冬松开青璃天的脖子,死死按住自己的脑袋。 他的五指穿过发丝,将自己的头给朝着另一边歪去。 眼前又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的重影。 他在感觉自己在同这个世界进行剥离。 疼,疼啊。 头好疼。 他手掌一翻,一瓶青果酿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将那青果酿给一饮而下。 白忘冬的表情越发的癫狂。 他将那瓷瓶用力摔碎,大口喘息。 环顾着那四周的白骨。 他感受的只是浓浓的荒谬。 一个生灵,把自己作为材料,生生世世都被投入到一个熔炉当中,进行重炼。 每一次的死,都是另一个人的诞生。 这个人有着属于你全部的记忆,全部的修为,全部的情感和使命。 它就是你。 这是重生? 不。 这是献祭! 近仙道者远人道。 这句话不仅仅只适合于人族,而是适合于所有的修行者。 人也好,妖也罢。 谁也逃不开。 这就是一个荒谬的世界。 “毁了它,毁了它,毁了它。” 白忘冬五指按压着自己的脸,脸上的笑容愈发地疯癫。 “啊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在灵力的加持下,朝着山脉的每一处散开。 听到这笑声的妖族,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们望着那山脉的深处,眼中闪过浓浓的焦急。 但每次他们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那半空中悬挂的洞神枪总是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亮起,凌厉的枪势会第一时间锁定住他们的位置,让他们动弹不得。 而此时此刻,山脉深处。 一具具骨架突然爆开。 所有的“青璃天”第一时间朝着那在场唯一一个具有血肉的青璃天冲了过去。 噗嗤,噗嗤,噗嗤。 一道道血肉被穿透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回过头,朝着那缓缓站起的身影看去。 她的动作僵硬,身上一具具骨架贴合,整张俏脸都被骨头所覆盖,只露出了那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眸。 但同一时间。 一股诡异的生机开始在青璃天的身上蔓延而出。 白忘冬就这么站在原地,歪着头看着这骨架的一举一动。 他没有阻止。 也阻止不了。 那仿佛来自于上古的气息逐渐弥散。 不对,应该说青璃天本身就来自于上古。 “毁了你。” 白骨满天飞散。 白忘冬眼中混沌占据了全部。 他右手一甩,一根注射器就再度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几乎没有半点的迟疑,白忘冬直接将针头甩出,然后一把刺入到了他的脖子当中。 咚咚。 心脏剧烈跳动。 白忘冬的身体差点来了一个踉跄。 这一刻,他浑身青筋暴起。 眼中的雀鸟顿时变得栩栩如生。 阴气,瞬间从他的体内爆发。 阴气和白骨分庭抗拒。 这一刻,白忘冬身体的每一项数据都来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而同一时间。 那青璃天浑身被骨头所覆盖,骨头组合成一套极为合身的骨甲套在了青璃天的身上。 那死气沉沉的眼眸全然都是嗜血和杀意。 无数的白骨飘散在她的身后,就像是九条来回摇曳的巨大狐尾。 “你死!” 青璃天怒喝一声,右手一张,一根巨大的骨枪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然后。 嘭—— 那骨枪就这么给掷出。 以一个流星的姿态朝着白忘冬猛地冲了过去。 白忘冬喉咙里面压抑着嘶吼。 他看着那冲过来的骨枪,不躲不避。 对准那骨枪就是一拳轰出。 哗啦。 骨枪全部碎开。 白忘冬脚下用力一踩。 整个人得身影犹如鬼魅一般朝着青璃天冲了过去。 青璃天手掌一挥。 漫天的骨枪同时射出。 万枪齐发。 白忘冬手持双火。 朝着前面用力一盖。 鬼术.烛龙。 让火焰来清洗世界! 所有的骨枪在刹那之间全部破灭。 白忘冬五指收拢用力一拽。 轰—— 这火焰张牙舞爪,肆虐着每一寸天地。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庞大的身影从那火海当中就这么冲了出来。 和白忘冬直接撞在了一起。 白骨vs黑气。 这一黑一白撞在一起。 画面感极强。 两人之间没有花里胡哨的拳脚,没有画面华丽的术法。 就是最最最纯朴不过的厮杀。 白忘冬身上血肉不断的飞溅。 而青璃天的身上则是有骨架不断的碎开。 就像是两只野兽一样,原始,而又凶残。 血是催化剂。 血越多,就越容易让人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都是一个道理。 “啊哈哈哈哈哈!!!” 不去管自己身上那越来越多的伤口,白忘冬现在一心热衷于拆开面前的骨头。 一根又一根,一根又一根。 拆啊,拆啊。 拆不完啊!!! 就不能再快点嘛? 就不能再快一点点吗? 为什么这么慢,为什么这么慢。 白忘冬看着自己那犹如鬼魅一般的双手。 他的表情不断地变化。 像是哭,像是笑,像是暴怒,又像是绝望。 无数的负面情绪在侵染着他的脑袋,让他无比的舒爽。 大脑在颤抖! 大脑在颤抖! 而此时此刻,就应该来上一场,最最最最最最颠覆的表演。 崩灭,是浪漫。 白忘冬双手成指。 脑海当中,一篇仙术瞬间涌出。 任凭青璃天打碎了他的半个肩膀,白忘冬诡异一笑。 浑身阴气迸发。 “太平经.仙术.阴疫。” 唰—— 他浑身的阴气瞬间朝着四周蔓延。 而在他的身后,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他手中端着一个碗,然后对准那下面的青璃天用力一倒。 呼啦。 黑色的水从那碗中倒出。 顷刻间,整个山脉之上,所有草木在一刹那间枯萎。 青璃天死气沉沉的眼眸中闪过浓浓的惊骇。 这不是别的什么,而是……瘟疫! 由阴气所组成的瘟疫! 若是一旦染上,那绝对会死的极为难看。 白忘冬就这么站在阴气当中,任凭那阴气在他的脸上涌出阴斑也不为所动。 如果能死在这样的表演当中,那未尝不是一场浪漫。 让这瘟疫朝着山下扩散,朝着四周扩散。 将这整座山都给毁掉。 荒诞的世界不该存在。 不该存在。 “不该……存在?” 白忘冬目光微顿,身上的阴气突然散去,一只雀鸟从他的眼中飞出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身上所有关于阴气的东西顷刻间消失不见。 一切的负面情绪正在从他的大脑当中一点一点的剥离。 真是个笑话。 好大的一个笑话。 他有什么资格去决定一个世界的生死。 世界生存游戏那是对全世界展开的。 玩家应该是全世界的生灵才对。 将全世界的生灵放在对垒的位置上,以一个人去和全世界的生灵进行游戏。 这听起来,貌似…… 有点无聊。 阴气剥离。 白忘冬心中出现的居然是一股又一股的怅然若失。 噗嗤。 看着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刺入他胸膛的骨枪,白忘冬的目光居然没有半点的反应。 阴气被剥离之后,他心里出现的是一股又一股的怅然若失。 他在干什么来着? 哦,对。 想起来了。 他在和青璃天玩游戏。 输了还是赢了。 就目前这情况来看,好像是输了。 心脏被一点一点的撕碎。 这感觉…… 嘿。 还真的蛮带劲的。 阴气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呢? 他的思维为什么突然就沉缓下来了呢? 为什么这世界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提不起半点兴趣来了呢? 白忘冬一边感受着那心口的痛楚,然后一边抬头看去。 在这最后的时刻,他想要最后再看一眼天空。 看一眼那天空之上的太阳。 但没有天空,也没有太阳。 密密麻麻的白骨将整片天地都给笼罩了起来。 从这些白骨当中,白忘冬居然能够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沉寂。 这些白骨中蕴含着极为强烈的情绪。 原来如此。 此时此刻,他所有的丧气情绪都是来自于这白骨的影响。 到底要死多少次才能对死亡这种事情视若无睹的麻木。 到底要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会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失去兴趣。 也是,兴趣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使命,是责任。 噗嗤。 骨枪从他的心口抽离,带起了一串又一串的血珠。 白忘冬的身体朝着后面倒下。 而下面却是白骨铺成的花丛。 那花丛缓缓升起,将他的四周都给遮盖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大小正合适的白骨盖子就从那天空之上落下。 一点一点地朝着他的方向盖了过来。 哦。 这是棺材。 所以他这是要死了多吗? 嘿,这死时候的画面还挺具备美感的。 既然如此,那就坦然赴死好了。 可明明决定要坦然赴死,但为何,他的眼皮就是不愿意合上。 又为何,他看着那盖下来的棺材盖,有着这么强的反抗意识。 死,他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 “我输了?” 谁在说这样的梦话。 看着那从骨头缝隙中流进来的阳光。 白忘冬那空洞的眼神突然就亮了起来,他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朝着那天空抓去。 “太阳……” “太阳可从来不会在棺材里落下。” 哐当。 白骨棺材盖合上。 白忘冬的视线被彻底的遮盖。 同一时间,青璃天的目光朝着这棺材看了过来。 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应该……没问题了吧? 青璃天睁着自己死气沉沉的美眸,目光微闪。 一个如此年轻的人类,居然把她给逼到了这个份上,还真是够天赋异禀的了。 但这世间最不缺少的就是天才。 被埋葬的天才,也就仅仅只是天才了。 大患已除。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了什么,瞳孔微缩。 等等。 既然白忘冬已死,那为何那根和洞神枪连在一起的丝线还没有断去。 这丝线和白忘冬的心脏相连。 只要白忘冬心脏停止,那就应该会断掉地才对。 除非…… 她惊骇地朝着那白骨棺材看去。 白忘冬没死?!! 而此时此刻,棺材中的白忘冬看着这被封闭起来的黑暗,嘴巴微动。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还有最后的一张牌。 感受着牙咬着的那颗圆溜溜的黑色珠子。 白忘冬嘴角微勾。 然后,他用力一咬。 咔嚓。 神魂剥离,融入到了这满口的碎片当中。 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溃烂。 飓风撕碎了他的身躯。 让他就这么死去。 可下一秒。 他的心脏就缓缓的跳动了起来。 身上的伤口也在飞速的恢复。 他张开眼睛。 目光犹如寒潭般冰冷。 太阳…… 还没到落山的时候。 第266章 游戏结束 白骨棺材在晃动。 青璃天的眼中满是惊骇。 即便她现在身体大残,能控制的尸骨不多,可这些骨头毕竟来自于她这尊千年大妖。 白忘冬怎么可能还有反抗的余力?!! 这不对劲。 很不对劲。 可即便是再不对劲…… “今日,也必将把你埋葬于此。” 青璃天霍然抬手。 那白骨棺材之上,锋利的骨刺瞬间密密麻麻地刺出。 整个棺材就如同是一个刺猬一样。 大量的鲜血从那棺材当中流了出来。 棺材停止了抖动。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青璃天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她察觉到自己的脸上拂过些许的凉意。 这是…… “风?” 轻咦声响起。 青璃天目光微微一怔。 那棺材盖合上的缝隙中,有着一缕缕的清风在缓缓流出。 紧接着…… 哐当!!! 剧烈的撞击声就猛地响起。 咔嚓。 白骨棺材之上,一道道裂缝出现。 青璃天瞳孔紧缩。 下一秒。 嘭—— 白骨棺材猛地在原地爆开。 暴烈的风从那棺材当中喷涌而出。 吧嗒。 清晰的落地声响起。 在那飞散的白骨碎片之下,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走出。 同一时间,张狂的声音随之响起。 “埋葬我?你做得到吗?” “太阳可从不会被人埋葬。” 哗—— 飓风席卷周围的一切。 白忘冬的身影瞬间从那碎片当中显现了出来。 而在他的身旁,还漂浮着一件空荡荡的的斗篷。 第九只鬼灵! 完好无损?!! 这怎么可能? 看着缓缓走出的白忘冬,青璃天的心头猛跳。 她的脑海当中无数的画面疯狂闪过,上千年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一个接着一个。 她在寻找着能够解释现状的理由。 太多了。 能完成现状的方法太多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视线的余光在白忘冬身边悬浮着的那个斗篷身上扫过。 等等。 新的鬼灵? 一刹那,所有的可能都在顷刻间散去。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仅存的一幅画面之上。 然后,她抬起头满是惊骇地看向白忘冬,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鬼神躯。” “以死开狱门,释恶鬼九十九。” “你是鬼神躯?!!” 鬼神躯? 白忘冬听着这三个字目光微眯。 陌生的词汇增加了。 在他过往这一年中。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鬼神躯”这三个字。 但即便是一无所知,也能从这个词汇上分辨出一些什么。 一种……体质? 以死开狱门…… 释恶鬼九十九…… 鬼神躯。 “呵。” 这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以这样的方式,寻找到另一种答案。 不是什么系统。 也不是什么百鬼图鉴。 而是……鬼神躯? 白忘冬抬头看着那被白骨遮盖起来的天空,冷笑一声。 到底是偶然中的必然,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他距离答案,仿佛更加近了一些。 “但即便你是鬼神躯,那又如何?” 青璃天开口了。 以死开狱门? 死而复生? 即便是重来一次,那又能怎么样?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青璃天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漫天白骨突然汇聚,朝着白忘冬猛地压了下来。 一股浓浓的威势直接席卷了整片天地。 气息来自于上古。 又或是比上古更久远。 这些尸骨是托青帝化生盏所成,它们本身,就已然沾染的青帝的气息。 帝者之威仪。 天地同拜! 白骨压下,是一副惊天动地之姿。 “好吓人啊。” 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他的头上。 面对这一幕,白忘冬只是微微一笑。 但那眸子当中暗藏在水面之下的疯狂却越发的明显。 人在面对压力的时候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要么被它毁灭。 要么…… 就摧毁掉它。 置之死地而后生。 绝境当中,才最能看到希望。 哗—— 白忘冬身上鬼炁突然暴乱。 他的鎏金双目看上去明亮得吓人。 这一刻,世界的一切都仿佛安静下来。 只留下了那正在压下的白骨天空,还有看着白骨的他。 从死地当中汲取养分。 茁壮成长。 他的预感告诉他,这一刻,他还能变得更强。 红鸾液被注射进他的脖子当中,白忘冬的心跳瞬间变得剧烈的起来。 同一时间,他体内的鬼炁开始迅速汇聚。 一幅幅曾经出现过的画面在他的脑海当中高速闪现。 是凤阳府昔日爆开的那具尸体,是苏伽罗那三头六臂的丑陋模样,是诏狱中那一次次的推导和猜测,也是那一只混合在一起的大蜘蛛。 理论。 实践。 计算。 成果。 所有的东西都在他的脑海当中一一铺平。 是成是败。 是生是死。 皆在这一刻显现。 “红烛。” “风乂。” 白忘冬轻声吐出两个名字。 一身红嫁衣的红烛托着那骷髅烛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同时,那漂浮在他旁边的斗篷也晃动了一下,从那斗篷的黑暗中,露出了一双眼睛。 啪。 响指一打。 两只鬼灵同时而动,钻进了他的身体当中。 同一时间,半鬼化随之开启。 噗嗤。 一瞬间。 白忘冬身上的皮肉被猛地撕裂开来。 血染红了他的全身。 但白忘冬的目光没有半点的波动。 这个时候,只有他自己本人才知道他的体内乱成了什么样子。 他的身体突然开始左一块右一块地鼓胀了起来,好像随时要爆掉了一样。 可白忘冬表情还是没有半分的动容,他全神贯注地控制着体内的鬼炁。 然后…… 一秒,两秒,三秒。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体内的气息逐渐平静了下来。 磅礴的鬼炁从他的身体当中不受控制地流散。 白忘冬低着头,悄无声息。 而此时此刻,那白骨天已然压下。 所谓天塌,大概就是这个架势。 青璃天全神贯注控制着那压下的白骨,目光凛冽到了极致。 这,就是最后的终局。 “时间还剩三分钟。” 但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的脸上,有着火焰气浪涌现而出。 天塌下来的那一刻。 他缓缓抬起了头颅,直直看向了表情冰冷至极的青璃天。 “三分钟,击碎你的所有幻想。” 这场游戏。 胜负已定。 第267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 胜负已定? “好大的口气。” 青璃天瞬间激动了起来。 她上前迈出一步,整个人全身上下死气涌动。 美艳的俏脸此刻狰狞到了极致。 这场游戏的结局只会有一个。 那就是她赢! 帝威,天塌! 白忘冬猛地抬起头,那双颊之上有着火焰熊熊燃烧。 双眸当中鎏金色猛地爆散。 随之,飓风将地上的一切全部笼罩。 飓风托着塌陷的白骨天穹。 让那落下的白骨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然后…… 轰—— 就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那熊熊烈火在一刹那间点燃飓风。 这是烈火的风暴。 “半鬼化.双重.赤阳天。” 多鬼灵半鬼化。 在这一刻,成为现实! 烈火顺着飓风将周围的一切全部点燃。 青璃天看着眼前这一幕,整张脸的表情越发的难看。 他能够感觉到那火焰飓风中所蕴含的强大气息。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而是一种质变的强悍。 这种强度的攀升,看不到尽头! 火焰从地下涌起,直接就将白骨天穹给硬生生朝着来时的上空顶了回去。 火焰风暴朝着青璃天的方向高速涌去。 青璃天双手一张。 那身后的白骨狐尾直接朝着风暴砸了过去。 但同一时间,白忘冬身上火焰散去。 雪幽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红烛从他的体内钻出,雪幽兰代替红烛的位置。 半鬼化.双重.幽兰吟。 风的声音携带着雪落下。 这是一场席卷了整座山脉的暴风雪。 只是一刹那,百里之间,就被风雪所笼罩。 火焰风暴瞬间化为冰雪。 砸在风暴之上的白骨狐尾在一刹那间被直接冰封。 冰雪没有停下。 它顺着狐尾径直朝着青璃天的方向蔓延了过去。 青璃天脸色一变,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第一时间就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断尾! 那一条狐尾被她直接割舍。 而就在狐尾被舍弃掉的一瞬间,那白骨狐尾瞬间被完全冰封,没有了任何动弹的可能。 雪封冻一切,风将雪传播,送到每一处地方。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大概就是如今这副光景。 青璃天感受着白忘冬这在一举一动之间不一样的气息,黛眉紧皱。 但,没有留给她半点心有余悸的时间。 白忘冬的攻势还在继续。 但…… 别以为她会就这么认输。 她可是青璃天。 她可是青璃天! “那便赌上最后。” 青璃天的双目开始燃烧。 她的妖丹此刻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即便今日身死,那也要拿下这一局。 她死。 那就代表着青璃天赢。 赢的背后,是那千条妖国子民的性命。 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责任,她如何有落败的理由? 第二次。 她念出了那个名字。 “青帝。” 咔嚓。 就像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青璃天体内的妖丹彻底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她的身上燃烧起了青色的火焰。 双目平静下来,闪烁重重帝威。 此刻,她便是青帝。 请仙术! 而接下来的,就是属于她的最后一搏。 青璃天双手合十,就像是最最最忠心的祈祷。 而就在这一刻,空间震动,一股煌煌帝威瞬间蔓延。 她的身后,一具巨大的身影逐渐浮现。 那身影没有任何前奏,直接伸出手指,朝着白忘冬用力一点。 手指从空中落下,那股威势,就如同是毁天灭地一般。 一指天地崩。 一指星辰灭。 一指生灵殇。 这就是天帝一指! 这样的一指,又要如何去破? 很简单。 从根源! 白忘冬眼睛当中时钟浮现。 同一时间,布条蒙在了他的眼睛上面。 时钟印出。 滴溜溜的转动。 洄。 修罗。 半鬼化.双重.逆流河。 咔哒。 天地间的一切在此刻静止。 白忘冬手中一抓。 那原本静止的时间瞬间发生了变化。 鬼术.百万的增幅此时此刻极为夸张地作用到了那逆转光阴之上。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它能将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给消磨的一干二净。 青帝落下的这一指头开始一点一点的缩回。 那神影也在一点一点的崩溃。 刹那之间。 青璃天以献祭掉妖丹所用出的杀招就这样全面崩塌。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口中一口血吐出。 啪嗒。 跪倒在了原地。 气息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下面跌了下去。 而同一时间,嘴边溢出鲜血的还有白忘冬。 他没有跪,而是浑身颤抖地站在原地。 气息也在下落。 修罗的反噬加上洄的反噬,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在遭受着一场旁人难以想象的劫难。 但一站一跪。 此时此刻。 高下立判,胜负已分。 那原本聚拢在半空中的白骨齐刷刷地落了下来,就像是一场大雨倾盆,在将失落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这场游戏,还有第三个结局。” 白忘冬一边朝着青璃天走去,一边开口说道。 “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了威胁我的可能。” “那上千妖族的命,就又一次回到了我的手中。” 胜负牌。 重新归位。 在青璃天玩这场“你能不能杀死我”的游戏的同时,白忘冬其实也在做一个叫做“我能不能杀了你”的挑战。 青璃天若在两刻钟内杀了他,那上千妖族可活。 青璃天若是两刻钟内杀不了他,那上千妖族会被洞神枪轰死,然后强弩之末下的他会被青璃天杀掉。 但在这看似只有两个结局的游戏线中,还有着一条隐藏的结局线。 那就是白忘冬能反杀青璃天,将一切又重归原位。 而这之间的差别就在于。 前两者是由青璃天来做选择,而后者,是白忘冬来做选择。 二对一。 青璃天输了。 真是给你机会也不争气啊。 听着他的话,青璃天那空洞的眼神缓缓回神,一点一点变得明亮了起来。 可她的生机却没有半点的增加,反而还在一点一点的消亡。 现在的青璃天是靠着自己的血肉在抓着这最后一口气不放。 她从地上站起身来,没有去看白忘冬一眼,而是双目呆滞地朝着这山更深处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白忘冬见状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跟在她的身后。 青璃天走的很慢,白忘冬就跟的很慢。 人在消亡之前的那段时间是很有意思的。 仔细想想,白忘冬和青璃天是有一个共同点的。 那就是两个人都死过很多次。 青璃天是因为青帝化生盏,而白忘冬是因为百鬼图鉴……不对,也可能是鬼神躯。 但不管怎么样,面对一个同样有过多次死亡经历的人,白忘冬很好奇,她死之前会是什么样子。 就这么一路行走,深山当中,出现了一棵生机勃勃的参天大树。 很难想象,在这种季节,这种荒凉的深山当中,居然还有着这样一棵大树。 白忘冬亲眼看着青璃天坐在了那树下,然后曲起腿来,抱住膝盖,静静地合上了眼睛。 她要死了。 每一次死,她都会死在这棵树下。 这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这棵树陪伴了她千年,见证了她这位青丘长公主的每一次死亡。 人在死的时候眼前会出现走马灯。 妖也不例外。 青璃天目光呆滞。 原本的战意和杀意这一刻尽数从她的脑海中抽离。 她现在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发呆。 从年少握住青帝化生盏的那一刻起,命运齿轮仿佛就开始了转动,她这一辈子都为了青丘和妖国而活。 但到了现在,妖国没了,青丘毁了。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长公主的身份也好,还是妖国第一女将军的称呼也好。 此时此刻,好像都已经不重要了。 “其实,我本来就该是个死尸了。” 恍然间,青璃天突然开口。 “即便是你不来,我也已然走上了该死的路。” 这话,是对着白忘冬说的。 没有半分的戾气,反而有着几分的释然。 白忘冬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猜到了。” 青帝化生盏的功效到现在开始,已经不再是模糊和未知。 它大概就是能够制造出一个同使用者一模一样的人,这个人能够继承使用者的记忆,继承使用者的修为,继承她所有的一切。 算是变相的“死而复生”。 但…… 历史上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两个青璃天。 也就是说,青璃天是唯一的。 当一个青璃天诞生,那另一个青璃天就会相应的死去。 青璃天在诏狱中被关了太久,一身的伤,这样的青璃天显然不符合建文逆党的交易要求。 所以,青帝化生盏才会启动。 眼前的这个青璃天,从那个正在奔赴凤阳府的青璃天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迅速的死去。 “你本来就是她留在这里,预防着如我这样的入侵者到此的一道防护。”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她没拦住罢了。 “我很好奇,当你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眼前的时候,你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白忘冬是纯好奇。 “你知道她出现的那一刻,你就不会再是‘青璃天’,那个时候,你是什么心情。” 是解脱? 还是迷茫? 白忘冬正在探究一个疯子的内心。 “我不知道。” 但青璃天却摇了摇头,说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当青帝化生盏启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算是死了。” “她会继承你的全部记忆?” 白忘冬就如同一个老友一般,和青璃天聊了起来。 青璃天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她会继承她出现之前,我所有的记忆。” 也就是说,现在的记忆,包括之前的对战,另一个青璃天都不会知道。 “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记忆。” “好像是这样。” “那你现在还能算得上是‘青璃天’吗?” “我不知道。” “你有感觉到自由吗?” “我不知道。” “那你有感觉到崩溃吗?” “我不知道。” “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 有别于“我不知道”的一个答案。 青璃天的语气坚定到让人根本感受不到有半点动摇的可能,她抬起头来,看着白忘冬,一字一句。 “我不后悔。” 从做出那个决定到现在,她有过各种各样的情绪。 怨恨,绝望,厌恶。 但唯独没有后悔。 她就是一个祭品,可她甘愿做这个祭品。 白忘冬眼波微动,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能心甘情愿地做到这一步。 他很不理解。 “为什么呢?” 青璃天语气有些恍然。 是啊为什么呢? 突然,她展颜一笑。 “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妖族死更多的妖,只是不想让战乱带走妖国更多的家庭,如果只是牺牲我一个,就能换来那么多,那,那就是值得。” 她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了起来。 她靠着树,看着这最后的天空,目光开始溃散。 “我啊,特别喜欢你们人族有个叫‘黄巢’的人的一句诗。” “对了,是什么来着?” 青璃天的记忆开始模糊,就像是感觉过往的一切在慢慢地从她的脑海当中抽离。 但好在她活得久啊,就算是要抽,那也能抽的慢一些。 “哦,想起来了。” 她展颜一笑,对着那天空伸出了手。 “好像是,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手掌无力的垂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若是真的能成为青帝,那我,那我……定能护住妖国万万子民,国破家亡了,国破家亡了……” 她眼睁睁看着家国都没了。 青璃天的眼中的光逐渐的消散,肉眼可见的,她那原本柔嫩的皮肤飞速的干瘪了下来。 白忘冬看着她的消亡。 目光微闪。 这世上的生灵发疯的理由都不一样。 眼前的这一个,就是属于比较傻的那种。 他讨厌傻子,但又有点……羡慕傻子。 眼见着青璃天还有着最后一口气。 白忘冬淡淡开口:“感谢你满足我的好奇,我问了你这么多问题,最后一个,就让来你问吧。” “真的吗?” 青璃天用仅剩的力气艰难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白忘冬,柔柔一笑。 只不过她现在这苍老的面容可算不上半分的娇美。 她用干瘪的手捂住自己苍老的脸,对着白忘冬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小郎君,妾身……美吗?” 白忘冬微微一怔。 这个问题…… 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女将军,问出的最后一个问题居然这般的…… 答案根本就想都不用想。 “我的皮囊比你好看。” 白忘冬毫不犹豫开口说道。 可此时此刻,问问题的人已经听不到回答了。 青璃天的气息全部消散。 那具干瘪的尸体就这么坐在树下一动不动。 她是真的死了。 一个又蠢又有意思的妖。 可惜,她的故事已经够完善了。 做不了他的主角。 “噗。” 而就在这个时候。 白忘冬一口血喷出。 气息更加衰弱。 但还不能停下。 他还有下面的戏没有唱完。 所以…… 扭身,迈步。 扑通。 他脚下不稳,身子朝着前面倒去。 然后…… 就被一个人给稳稳接住。 下一秒。 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第268章 四面奏歌 血污遮挡着视线。 气息极速下落。 这口血吐的,直接把那一口撑着的元气给全部散了出来。 但故事听完了,还得去办正事啊。 转身,迈步。 扑通。 他脚下一个没站稳,身体径直朝着前面倒去。 但和想象中冷冰冰的地面不一样。 白忘冬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某双手给稳稳接住。 再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响起。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呼~ “是吗?” 白忘冬被她扶正身体。 看向眼前这张表情冷淡的俏脸。 老搭档。 夜流霜。 “拿来。” 白忘冬也不废话,直接张开手,朝着她要到。 夜流霜很直接地从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一个盒子,放到了他的手上。 感受着手中的重量,白忘冬呼出一口气。 “这么简单就拿来了?” “林医师给你做的担保。” 这回答,言简意赅。 但这话中所蕴含的意义却是万钧之重,给他手中这东西做担保,那可是要用脑袋的。 若是白忘冬起了歹心,把这盒子里的东西给昧了,林昭月估计得骂他骂到下辈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夜流霜目光瞥到了一旁坐在树下的干尸。 从一进入到山中,她就看到了那被洞神枪威胁着的上千妖族,一路深入之后,再看到的,就是一座座支离破碎的山峰。 由此可见,这里之前势必经历了一场大战。 而第一眼看到白忘冬的状态时,她就明白了这一战是何等的惨烈。 这具干尸,大概就是白忘冬状态如此惨烈的原因。 “这是谁?” 夜流霜一边从储物仙器中取出天剑山的疗伤丹药朝着白忘冬递了过去,一边开口问道。 这妖的身份势必不简单。 白忘冬从她手中接过丹药,一口饮下。 不得不说,大仙门总是有些独到之处的,天剑山的弟子受伤的次数可能比较频繁,这疗伤的丹药确实是效果不错。 这小半瓶瓶下了肚,他瞬间感觉好了不少。 暂时算是把伤势给稳住了。 再加上白忘冬一直维持着太平经回春篇。 这下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生命之危了。 但要是想要治伤,还是得回去找大夫来看才行。 吃完药,白忘冬回答了夜流霜的问题:“青璃天。” “青璃天?” 即便是夜流霜此刻眼中都忍不住露出了几丝讶然。 她黛眉紧皱,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此时此刻,青璃天应该在去往凤阳府的路上,甚至可能已经到了凤阳府才对。 但她并不觉得白忘冬会在这种事情上判断失误。 沉默几秒,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两个青璃天……” “所以这个,是从诏狱里跑掉的那一个。” 以白忘冬的实力可面对不了全盛时期的大妖青璃天。 但如果是在诏狱中被折磨的半死不残,实力十不存一的青璃天的话,白忘冬未必没有拿下的可能。 不过这样一来,那就说明青帝化生盏传闻中恐怖的治愈能力只是一个谎言。 两个青璃天,一好一坏。 真相已然显而易见。 想到这里,夜流霜目光微颤。 显然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一个大妖,居然以这样的方式,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 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想象。 夜流霜在天剑山之时,没少翻看过这些历史记载。 上古时期,青璃天在妖族战场之上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甚至于不少妖族力挽狂澜之战,就是得益于青璃天那一夜之间能够恢复如初的恐怖能力。 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反而显得有些可悲许多。 在重伤并不致死的情况下,为了恢复战斗力,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重生”。 可这样一来,就像是把自己做成了一个只为战场而生的工具一样。 青璃天,只是一个妖族战场之上的祭品。 有些可悲,但……又有些值得让人敬佩。 平心而论,若是换作是她的话,她可以做到视死如归,但却绝对做不到能够如青璃天这般的牺牲。 她的剑意不允许她做出这么折损她骄傲的事情。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那她的剑道也就碎了。 “大概吧。” 白忘冬一边点头,一边推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当中,静静地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石。 这玉石看上极为精美,若是放到外面,恐怕光凭外观就能担上个“价值连城”的名头。 当然,事实上这东西确实是价值连城。 能让林昭月这样的人用脑袋来做担保的东西,它的价值可想而知。 这是大明京城联通其他城市的“四面奏歌”。 这一块,是属于凤阳府的那块。 也就是说,白忘冬现在若是在此处喊话,那整个凤阳府都能听得到。 而这盒子的底下,附带的是一块高级到不能再高级的灵晶。 就是来启动这块四面奏歌用的。 检查完东西。 白忘冬直接就把玉石从盒子里面拿出,然后把盒子递给一旁的夜流霜,大步朝着山外走去。 夜流霜接过盒子,跟在了他的身后,一同走出。 走了不大一会儿。 那天空上悬浮的洞神枪,以及下面的上千妖族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看到他出现,所有的妖族都沉默了下来。 白忘冬活着从深山中走了出来,那就说明,那位殿下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事实上,从深山中那不断响起的爆鸣声停下的时候,他们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声音不再响起,洞神枪毫无变化。 这谁输谁赢,谁生谁死。 答案显而易见。 柳嬷嬷的眼中闪过了浓浓的黯然。 他们是无能的。 作为青丘一族深受信任的老仆,青帝化生盏的功效她也略知一二。 需要让那个油尽灯枯,没几天日子的殿下为了他们把最后的一点血肉熬干,他们简直无能到了极致。 若不是这杆邪枪的话…… 想到这里,柳嬷嬷的眼中闪烁出浓浓的愤恨。 “看得出来,你们很不服。” 白忘冬坐在石头上,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容。 “可不服你也得憋着,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就得承受输了的代价。” “但好在我是个心善的人,为了照顾你们那仅剩的自尊,我特地从京城那边拿来了这个东西,这样一来,你们就不用不好意思喊救命了。” 天呐,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善解妖意的人啊。 面前这些妖不给他跪一个简直都有点对不起他这般的体谅。 瞧瞧瞧瞧,这一个个瞪着眼睛,绝对是怕感动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吧? “你……” “嘘——” 白忘冬直接把手放在唇前,打断了柳嬷嬷的话。 他指了指耳边的玉石,很温柔地说道。 “你先不要吵,这边接通了哦。” 柳嬷嬷瞳孔紧缩。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连忙回头,朝着下面的群落看去。 她紧紧咬着牙,目光中全然都是挣扎。 说实话,若是能够有选择的话,她宁愿从一开始就带着全部的妖去自杀。 这样一来,也就不用让殿下受辱。 可看着下面的妇孺,她又狠不下这个心来。 所以才会有如今的状况。 是他们拖了殿下的后腿…… …… 而此时此刻,在凤阳府当中。 凤阳府负责四面奏歌的官员瞬间就察觉到了四面奏歌的异动。 他微微一愣。 但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京城在连接他们凤阳府的四面奏歌。 他连忙跑出房间,朝着府衙的方向跑去。 现在的凤阳府可是有着通天的人物在的,京城那边有动,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但才刚刚等他跑出这房间没多久。 一个清朗的声音就在整个凤阳府响了起来。 “喂喂,麦克测试,麦克测试,能听得到吗?啊,你们就算是听不到我没法知道啊,这问题好像是句废话。” “算了,直奔主题吧。” 这声音…… 怎么有点熟悉啊。 千户所中的胡为听着这个声音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这既视感也强烈的很。 “老穆,这貌似是罗老大家那个白百户啊。” 胡为第一时间朝着坐在一旁的穆远漠说道。 “是吗?” 穆远漠倒是没有听出来。 主要是上一次白忘冬用四面奏歌在凤阳府里嘲讽鹤留声的时候,这大猩猩睡得正是香的时候。 不过…… “紫云儿。” 一旁的陈同冷不丁的开口。 唰—— 他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人。” 清脆的声音响起,紫云儿第一时间行礼叫道。 “去镇抚使大人那里候着去吧,我估计,你很快就要被征调了。” “是。” 紫云儿答道。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紫云儿瞬间离开了三人所在的小院,化为一道流光朝着城中某个地方赶去。 同一时间。 朱棣的住处。 知府刚刚跑来,就被朱棣抬手制止了动作。 他竖起耳朵,饶有兴趣地听着白忘冬的声音。 “青璃天在吗青璃天,我是来找你的,我现在就在你家里,你的族人们表示他们现在特别特别的想你,想见你想的都快要去死了。” “我不忍心看到他们这么思念你的样子,所以特地来转告一下,无论你现在手头上有什么事情,请务必回家,我只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你赶不回来,那你可就不会再有见到你族人的机会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世上最该珍惜的就是亲人啊,莫要因为事业而罔顾了家庭,那是糊涂。” “言尽于此,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一句话,我在……诶,这山叫什么地方来着?” “嘿。问你呢,老柳树,这里叫什么地方?” “诶,死都不张口啊,是不想求救吗?” “要不要和你们家殿下说两句话啊。” “哇,这都不说……很好,你成功的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理,既然这样的话,夜流霜。” “啊——” 痛苦的嚎叫声随之响起。 而就在这声音响起的下一秒。 一个苍老的吼声就响了起来。 “殿下,不要管我们!!!” 嘎吱。 声音戛然而止。 四面奏歌在这一刻被关闭。 整个凤阳府静寂无声。 同样的四面奏歌,同样的声音。 这个声音把凤阳府不少人都拉回到了锦衣卫剿灭月神教的那个夜晚。 声音同样的惫懒和玩味。 但也同样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朱棣住所中,罗睺朱棣的身旁,完整地听完了白忘冬全部的话。 此时此刻,朱棣扭过头朝着罗睺看了过来。 “你的人找到了妖族余孽的群落?” “大概是。” 罗睺点点头。 那张素来严肃的脸看上去貌似放松了一些。 瞧着罗睺的表情变化,朱棣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他胆子倒是够大的,居然敢和太子把四面奏歌给借出来。” 这四面奏歌可不简单。 除了传音之外,可还有另外的功效。 算是一种国之重器。 而且这东西造价不菲,当时大明开国也就造了十几个,后面陆陆续续造满了三十六个,连接了大明最为重要的三十六个城市。 这东西若是丢了,白忘冬是要掉脑袋的。 这小家伙倒是敢借。 “他胆子向来不小。” 罗睺淡淡道。 “那你觉得,青璃天会走吗?” “不清楚。” 罗睺语气平淡至极。 不过…… “青丘一脉的妖族还不能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通知这小子才是。” “他不是说了吗?只要青璃天按时回去了,就不会动手。” 朱棣眉头微挑开口问道。 “若是青璃天真的返回,两个时辰虽然勉强,但也差不多够了。” 可回答朱棣的,是罗睺的沉默。 嗯? 这沉默让朱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略带惊讶地朝着罗睺看去。 “不会吧?他莫非……” 回答他的,又是沉默。 朱棣嘴角微抽,似是感慨地说道。 “现在的年轻人,当真是了不得。” 斩草除根。 这道理,倒是学了个明明白白啊。 而同一时间。 凤阳府当中。 有一道倩影听到最后的那一道吼叫声,整张美艳的俏脸瞬间狰狞了起来。 而在她身边的是一个浑身笼罩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 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青璃天的表情变化,连忙声音沉重地说道:“长公主殿下莫不是要违背约定?” 这声音听起来挺沉稳的,但还是能从中听出来一丝丝藏在沉稳下面的焦急。 妖族的大本营被偷了?? 这他娘的也太让人惊喜了吧? 之前,他想要从妖族来交易的人口中套出来妖族的驻扎地可是费了半天力都没有套出来,结果这就被人给找到了? 一时间,斗篷人的心中泛起了层层的波动。 那妖族群落是一张胜负牌。 这张牌是能够很大程度影响到青璃天的。 这一举。 确实不在他的预料当中。 青璃天的表情在挣扎。 可神秘人却不能让她再这么挣扎下去了。 “殿下,我们定金可都付了,你们妖族不会是想要赖账吧?只要你不回去,那他们就会投鼠忌器,绝对不敢拿你的族人们如何的。” 神秘人的语气坚定无比。 但事实上,敢不敢的他才不在乎呢,只要能够不让青璃天动摇,那当然是怎么好听怎么说了。 可他很显然小看了青璃天。 青璃天可是自上古战场中一直存活到现在的大妖,她可不是什么只知道厮杀的莽夫,她是个帅才。 对于神秘人如今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虽然愤怒充斥在她的心中,但理智同样在回转。 此时此刻,左右为难。 回与不回,皆在一念之间。 看着青璃天的沉默不语,神秘人斗篷下的老脸瞬间皱了起来。 无论是人还是妖,只要是被抓住了软肋,那无论多强,都会瞬间成为弱鸡。 “青璃天,只要我们杀了燕逆,整个大明都会大乱,他们不会顾得上管你们的事情的,留下来,是你最好的选择。” 神秘人的语气越发的急切。 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筹划了这么久的计划,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 就像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一样。 青璃天那略显狰狞的表情一点一点缓和了下来。 “人族,你不是已经有了另外的选择了吗?” 青璃天的话,让神秘人脸色大变。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青璃天,同时,青璃天的眼睛也在死死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看着这双美眸,神秘人瞬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青璃天给看了个通透。 “青丘不需要朝三暮四的盟友。” 青璃天淡淡说道。 “是你们先违背的约定,那些东西,我们不会退还。” “青璃天!” 听着这话,神秘人斗篷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可青璃天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喊叫,她只是冷笑一声:“若是你能表现的坚定一点,也许我今日还真的会犹豫一下。” 感受着那股略显熟悉的妖气。 青璃天脸上的冷笑越发的嘲讽。 “他的胃口可比我们要大多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说完这句话,她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间的门,迈步走出。 神秘人连忙追了上去。 但他只是刚一出门,那青璃天的身影就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蠢货!蠢货!蠢货!” 畜生就是畜生,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 这种杂毛野兽,就该一辈子茹毛饮血。 神秘人咬着牙,浑身灵力不受控制地乱窜。 玛德。 青璃天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走了,接下来的布置该怎么办才好? 真的用另一个选择? 可就像是青璃天说的一样,那个畜生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论起适配性来说,他真的比不上青璃天。 一个原本完美的计划,也许会因为这一次换人而变得不那么完美。 本来就有风险,现在这风险简直成倍扩大。 可此时此刻,箭已经在弦上了,没有比现在更加合适的时机。 怎么办? 是放弃掉这一次的行动,继续蛰伏以待下一次谋划。 还是说,硬着头皮向上,碰上这么一碰。 若是燕逆一死,那他即刻便可以迎回陛下。 到时候,建文还是那个建文。 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个真龙天子也还会是他心中的皇。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的呼吸就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干了。” 不管是因为冲动还是什么。 只要是为了陛下,他就可以不管不顾。 “进来吧。”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他自然也不会再犹豫。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黑风起,妖力现。 一个壮硕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了这房间当中。 幽绿色的眼睛就这么盯着神秘人,那眼神当中尽数都是贪婪。 他吐着血红色的舌头,声音全是浓烈的笑意。 “她走了,她走了,你只能选我了!” “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神秘人冷声道。“妖力是你故意释放出来的对吗?” “嘎嘎嘎。” 壮硕的黑色身影猖狂大笑。 “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样,你现在只能选我合作。” 神秘人看着他,紧紧咬牙。 这又是一尊大妖! 之前青丘的人来提前索要赎金,他就提出了要他们透露藏身地的条件。 但对方拒绝了。 这个拒绝不是不行,可拒绝的太快就成了问题。 他就派人跟着那妖查了一下,结果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青丘的妖。 而是来自于眼前这妖的统帅。 就是这样,他被迫和这大妖建立了联系。 他和这大妖之间也确实还有着另外的一桩交易。 也不知道青璃天是不是在察觉到他的存在之后,联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果断离开。 这交易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今日今日若是事成,那青璃天必须要命陨于此。 他和妖族合作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外界抓到证据。 不然的话,于陛下而言,会是一块污点。 这黑风大妖,就是他准备过来灭杀掉污点的人选。 但没想到,会被那个四面奏歌中的人给打破这原本完美的布局。 “嘎嘎嘎,想要我帮你可以。” 黑风大妖大笑着说道,随即,他的脸上就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但我要青璃天开出价码的三倍。” 抢劫!!! 神秘人死死咬牙。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隐蔽的狠色。 随即,表情立马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了。” “嘎嘎嘎……” 难听的大笑声再度响起。 凤阳府杀局,即将展开! 第269章 凤阳杀局 “今日,便是燕逆归天之日!” 高楼之上,黑袍神秘人看着那下面的凤阳府,眼中全然皆是冷肃的神情。 虽然他并不知道,他的陛下如今身在何处,可是他相信,只要燕逆被除,这天下当归正主,届时,陛下一定会重新回到京城,坐在金銮殿中的那张龙椅之上。 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会重归正轨。 到时,他便能成为陛下最为信重之人。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抑制不住的欣喜。 张开双臂,他表情逐渐狂热。 “今日除贼,皆为我大明正统!” “吼——” 龙吼声突然震天彻地的响起。 这声龙吼声,震动了整个凤阳城池。 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一股庞大的龙压就这么朝着凤阳城中压了下来。 来的突然,来的飞快。 来的让人措手不及。 凤阳府杀局。 从这一刻开始,便要全部显露。 这可是他准备了许多年的计划。 他已经无法忍受陛下不在他身边的日子。 “吼——” 就像是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激荡,那龙吼声更加狂暴。 龙息朝着四周飞荡。 这股庞大的龙压直接让凤阳府中的守卫脸色大变。 “天子在此,如何让尔等放肆!” 穆远漠的声音怒喝响起。 同一时间,一道道气息冲天而起。 天子圣驾便是在此,如何能够让这群宵小惊扰到圣驾半分? 但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凤阳府中响起的可不止是龙吼声,一道道兽吼暴怒响起。 街道之上。 一只只妖族被黑风缠绕,就如同凭空出现一般。 “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全体听令。” “在。” “随我弑杀妖孽。” “是。” 穆远漠身后带着陈同和胡为,目光冰冷到了极致。 唰——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全体锦衣卫同时拔刀。 从千户所中鱼贯而出。 同一时间,凤阳府城内城外的驻军也随之而动。 朝着城中涌入。 凤阳府全体居民门窗紧闭。 街道之上除了妖族再无余人 “镇抚使的意思很简单。” 穆远漠对着身后跟着的两人冷声说道。 “既然这群杂毛畜生来了,那就一个都不要放走。” “明白。” 胡为表情狰狞,摩拳擦掌。 在那乾坤中憋了这么长时间,可算是能好好的闻闻血的味道了。 “吼——” 龙吼声再度响起。 就像是挑衅一般,那股庞大的威势让整个凤阳府中的人都露出了几分忌惮。 这等龙威,毫无意外,就是真龙之威! “母亲!!!” 听着这个声音,第一时间冲动的是那被捆绑在院子当中的小白龙。 它目露激动,整张龙脸之上表情狰狞到了极致。 它现在就想要冲破人族的枷锁,去往那龙吼声所在的地方。 但,有人的动作比它更快、 “白龙魂。” 感受着这股庞大的龙威。 罗睺语气极为笃定地说道。 真龙之威,确实是不容小觑。 整个凤阳府当中,能与这真龙魂一战的人极为少数。 想要胜之并将其擒之。 那最好的人选就只有一个。 “罗睺。” “臣在。” 朱棣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罗睺毫不犹豫,抱拳低头。 “把朕的白龙魂给取回来。” “臣遵旨。” 罗睺得令,直起腰来。 他看着朱棣,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有所动作。 朱棣与之对视。 两人的目光交织,就像是在说着什么一样。 朱棣霸气一笑,拳头用力砸在了罗睺的肩头。 “放心,朕可没那么容易死,你就尽管大胆去吧。” 听完他这句话,罗睺二话不说就转身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他看着那龙吼声所在的方向。 整个目光当中闪烁着弑杀的冷光。 满身煞气在一瞬间迸发。 紧接着,他握住拳头,朝着旁边用力一砸。 嘭—— 庞大的气流瞬间飞散狂涌。 空间被这一拳给硬生生地轰碎。 而罗睺脚步没有丝毫地停顿,直接径直朝着被砸碎的空间里面走了进去。 眨眼间,便不见了人影。 朱棣站在院落当中,看着罗睺消失的背影,沉默片刻。 随即,他便转身看向了身旁那条被捆着的白龙。 他用手掌轻轻抚摸着小白龙身上的鳞片,嘴角噙出一抹笑容。 他什么都没说,但这份从容又仿佛把什么都说了。 敌人的目标就是为了刺杀他。 无论是那满街道的妖族,还是那威压全城的白龙魂。 都只是为了转移他们的视线。 这是很明显的阳谋。 白龙魂朱棣必须要收回来,而能做到不但可以和白龙魂交手,还必须将其镇压收服的人,整个凤阳府中只有罗睺一人有这种实力。 那么,为了取回白龙魂,罗睺必须要离开朱棣身边。 这样一来,那座触不可及的高墙就会离开朱棣的身边。 没了罗睺,他们就会朝着自己下手。 可是…… 有着禁军护卫的他,他们又要如何做呢? 更何况。 朱棣冷哼一声。 长剑落地。 天子之威瞬间弥散整个院落。 他可不是什么只有缚鸡之力的弱者,他的剑,也是见过不少血的。 轰!!! 灵力喷涌。 朱棣单手撑剑,就这么站在院落当中。 想杀他,那便来。 若是杀不了他,那就躺。 就是这么简单。 …… “吼——” 白龙魂的吼叫声再度响起。 可这一次,它却再也没有了能够逞凶的机会。 一道身影从那破碎的虚空当中走出,就这么直接来到了它的面前。 他的目光同这两颗犹如山丘一样大小的龙眸对视在一起,一时间,他看明白了这眼中所有的愤恨和仇怨。 这是注定不能交谈的对象。 既然如此…… 罗睺猛地一握拳。 周围的空间瞬间崩碎。 他看着白龙魂,表情平淡至极。 以最快的速度,碎了它,然后再重组白龙魂即可。 节省时间。 …… “嘎嘎嘎。” “是战争的味道。” 黑色的飓风席卷着整个凤阳府的街道。 一道庞大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了半空当中。 “儿郎们,杀个痛快啊。” “杀!杀!杀!” 几千年灭国之辱,在这一刻填满所有妖族的胸膛。 眼前这群生灵就是覆灭掉妖族的罪魁祸首,仇人在前,如何平静?!! 杀伐,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嘎嘎嘎。” 难听的大笑声响彻云霄。 那黑色飓风狂放地大叫着,他的目光同那高楼之上的黑袍人四目相对。 但只是一刹,两人的目光就极速分开,紧接着,黑色的飓风浑身用力一卷。 哗—— 就像是暴风雨一般。 黑风大妖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他的身形在半空当中高速凝聚。 只是眨眼之间,一个人形的样子就出现在了地面之上。 他直接来到了朱棣所在的院落……外搁着一条街的地方。 他就这么隔着一条街朝着那院落看去。 即便是在这么远的地方,他仍旧能够感觉到在那院子当中充斥的皇者之威。 里面的人,便是人族当今的人皇。 若是真的杀了他,那对他妖族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人族果然多蠢货。 为了内斗,居然会选择同大妖合作。 既如此。 “那本尊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们一把好了。” 他手掌突然一招。 手中突然就出现了一把用黑风凝聚而成的长弓。 长弓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真正特殊的,是他另一只手中的箭。 那是一根闪烁着晶莹光泽的白色箭矢。 那箭矢的造型精美绝伦,上面雕刻着让人赏心悦目的图纹。 那雕纹的样式…… 是一条活灵活现的白龙! 挽弓搭箭。 黑风大妖感觉自己浑身的妖力仿佛都调动了起来。 只有真的接触到这箭矢的那一瞬间,才能够明白,那建文余党为何非要寻找一尊能够和大修行者并肩的大妖来进行合作。 一般人,根本没办法承受得住这一箭的反噬。 即便是他,此时此刻,都有些吃力了起来。 这一箭中,承载的可是大明一丝丝的国运。 国是大一统的国,那这一国之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人族之气运了。 哈哈哈哈哈。 用人族的气运来弑杀人皇。 这样的场景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 他那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嘴唇,浑身妖力跟疯了一样朝着这箭矢当中涌去。 然后,握弓,拉弦。 他的动作并不标准,看得出来,应该很少用弓箭。 可这一箭并不需要多么精准的准头,多么出神入化的箭法。 只要射出,便是成功。 隔着一条街。 在脱离禁军视线范围的地方。 黑风大妖对着那院子的大门拉开了这一箭。 “射。” 满是血腥的声音从他的口中说出。 那白龙箭矢被瞬间射出。 就在射出离弓的那一刹那,白龙箭矢直接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此时此刻,站在院子当中的朱棣心头突然疯狂预警,一股极具威胁的感觉瞬间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这气息…… 一刹那。 他目光微瞪。 下一秒,他便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看上去毫无异样的胸膛。 那胸膛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可是…… 朱棣手中的剑松开。 然后,他的手掌盖在了胸膛之上。 整个人目光惊骇。 五指用力地抓住心口。 他看向了大门之外,张了张嘴,说出了两个字。 “诅咒……” 第270章 落子 “这样就可以了吗?” 无名大山当中,夜流霜看着白忘冬把四面奏歌收回,开口问道。 “青璃天真的会回来?” “若是之前的话,我还就只有九成的把握,但现在……” 想起深山中那个青璃天死前所说的话。 白忘冬微微一笑。 “大概有九点九成了。” “那现在通知林医师,让她把千户都调到这里来进行伏击?” 夜流霜开口问道。 这是白忘冬设的局。 她只会提意见,而不会进行干涉。 她也相信,自己这位搭档已然心有成算。 “可以,摇人吧。” 白忘冬点头,赞同夜流霜的提议。 他不会因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半死不残的青璃天,就觉得自己能和那个全盛时期的青璃天硬刚了。 十不存一指的是青璃天的实力已经被毁的十不存一,不是说如果有十个他的话就能够拿下完全体的青璃天。 这是两个概念。 就算是加上洞神枪,大妖这个级别的强者,他也现在应付不了。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将洞神枪那样的杀器发挥到极致。 如果只是他和夜流霜两个人联手。 想要拿下青璃天,不异于此时此刻就实行猎杀大老虎计划。 那难度,绝对是属于是副本难度超标。 想要把青璃天再度抓回诏狱,那必须要把京城现在还在的千户全部征调于此。 一个能够和大修行者比肩的大妖,已经算是摸到了此间修行的最高峰。 无论如何重视,都不为过。 甚至于,白忘冬还在考虑,要不要再让亲爱的林姐姐用脑袋担担保,从大明朝国库当中,搞把杀伤力十足的禁物出来。 当日白玉京那恐怖的表现白忘冬可都看在眼里。 若是能亲手把玩一下这种好玩的东西,那一定会爽到让人飞起。 若是能耍耍帝阳…… “嘶——” 想想就兴奋的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现在的话…… 白忘冬手掌一招。 那半空当中的洞神枪瞬间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从石头上站起。 看着那目光惊慌的妖族,眯起了眼睛。 “你要做什么?” 夜流霜瞧着他的动作,皱眉问道。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白忘冬抬起洞神枪,枪身之上,幽白色火焰瞬间燃起。 “斩妖除魔啊。” “不是说两个时辰吗?” 夜流霜拦在了白忘冬的身前,一脸严肃地说道。 “人无信不立。” “我当然知道人无信不立,可我从头到尾有说过,这两个时辰内我不会动手吗?” 白忘冬微微歪了下头,笑着说道。 “我只是说,若是两个时辰之内她赶不回来,会永远见不到她这些亲爱的青丘父老而已,但两个时辰之内赶回来,也不一定能见得着啊。” “强词夺理,这是诡论。” 听着夜流霜这话,白忘冬笑了。 “那按照你的意思,若是青璃天按时回来了这群妖我还必须要放掉了不成。” “这是你许好的承诺。” “别瞎说,我可没许。”白忘冬连忙摆手,他眼睛余光瞧见那边的妖族有了异动,直接抬起洞神枪又指向了他们。 那躁动起来的群妖一下子又憋屈地安分了下来。 “他们必须死,就算是青璃天回来了,也得死,既然早死晚死都得死,那为何不赶快解决了,我们早点回京休息呢?” “给我个理由。” 夜流霜的语气还是很刚正。 有的时候,这姑娘在自己所坚持的事情上过分的执拗。 她是一把很好的剑,却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刽子手。 说实话,白忘冬有的时候真觉得夜流霜来错了地方,她应该去六扇门,而不是锦衣卫。 “理由很简单。” 对于夜流霜这搭档,白忘冬还是很有耐心的。 “妖食人,若是今日我把这上千妖族都给放了,那未来这群妖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吃了人,这份因果就会算在我的头上。” “我不怕担因果,但我也不想担这种没有意义的因果。” “……” 夜流霜沉默了下来。 白忘冬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联想到了什么。 他也不觉得自己这番话能扭曲掉一个人的性格。 言尽于此,夜流霜若是想拦他的话…… 可就在这个时候,夜流霜直接动手,在白忘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从白忘冬的手中把那洞神枪给夺了过来。 “???” 白忘冬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 卧槽。 空手夺白刃? 但他并没有为此而惊讶,而是眯着眼睛看向了夜流霜。 想要看看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来。” 夜流霜开口说道。 语气极为平淡。 “做约定的人是你,我来杀,不算是违反约定。” 哇塞。 你好会变通啊。 白忘冬看着夜流霜,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你个浓眉大眼的,什么时候也学会整这一套了。 “请便。” 白忘冬很从心地让开身位。 夜流霜手掌用力用力。 唰—— 幽白色火焰熊熊燃起。 不愧是玄境修为的灵力,这火焰可比白忘冬平时燃烧的旺太多了。 夜流霜抬起美目,朝着那群妖族看去。 目光当中闪烁着极致的冷意,冷意中夹杂着浓浓的杀意和复杂。 但她是个剑客,只要做出决定就不会迟疑。 “她要杀我们!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束手就擒,我们反击啊!” 妖族那边察觉到这爆发的幽白色火焰,顿时乱做了一团,绝境之时,最容易发狂。 所有的妖族一拥而上,就像是疯了一样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洞神枪——” 夜流霜冷冽的声音响起。 那幽白色火焰顿时就要从枪尖射出。 可就在这个时候…… 嗡—— 空间迅速波动紊乱。 一根箭矢直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射来。 白忘冬眉头微皱,还没等他抬手,一把剑就直接拦在了他的面前。 夜流霜一手握枪,一手持剑。 箭矢“叮”的一声撞在了她的剑上,她轻轻一挑,这箭直接一个旋转,落在了白忘冬的手中。 破空传信。 穿云矢。 “先停。” 白忘冬直接开口对着夜流霜说道。 夜流霜闻言,手中的洞神枪轻轻一转。 哗啦。 幽白色的火幕拔地而起,将这冲上来的妖族给拦在了原地。 没刹住车撞上来的妖族被顷刻间焚化成了尸骨。 那及时停住的妖族则是心有余悸地看着那火幕,目光惊慌。 这洞神枪,当真是杀器。 白忘冬没有去看这边的景象,而是直接动手拆开了那穿云矢上附着着的信件。 打开信件。 上面的内容就几个字。 “青丘妖族暂不可杀,留。” 这是罗睺的字迹。 这封信是从凤阳府千里迢迢破空而来。 可想而知,里面的命令有多重要。 白忘冬目光微眯。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妖族,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 沉默片刻。 “这信上什么都没写,继续吧。” “……” 夜流霜觉得自己在白忘冬的眼里应该是个瞎子,要不然就是个傻子。 她看了一眼那信件,然后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洞神枪。 这到底是动不动手呢? 白忘冬有一句话说的对,若是这些妖此时不杀,那放出去了,任由其食人,这就是他们的罪过。 斩妖除魔,是我辈仙门之人的职责。 既如此,那这一枪,她应该落下。 幽白色的火焰又燃。 白忘冬目光微闪。 一道道思绪在他的脑海当中飞转。 这一次,却是他拦住了夜流霜。 “先停吧。”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 似乎从这行话当中看出了什么。 “先不杀了。” 白忘冬开口说道。 某人要下棋。 眼前这群妖,就是他的棋子。 玛德。 谁再敢说罗睺是个纯莽夫? 老子直接把洞神枪塞他嘴里头。 这事儿是一莽夫能做的出来的吗? 那货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子。 夜流霜皱眉,但还是收了枪。 虽然两人的相性不太和,但有些事上,夜流霜相信白忘冬的判断。 “走吧。” 白忘冬吐出一口气。 “该回去了。” 没有去管那些正在无能狂怒的妖族,白忘冬开口说道。 “凤阳府那边发生了什么?” 夜流霜则是开口问道。 “很简单,大概就是某傻子刺驾,但却在被罗睺耍着玩吧。” 白忘冬笑了。 “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 白忘冬舒展了个懒腰,差点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 他现在这脚确实是软。 “罗睺就是刺驾面前一堵推不倒的高墙,想要刺驾,那么第一件事就必须要把他给引走,这才会有一丢丢机会,可即便是这样,建文逆党也绝对不会选择硬碰硬的来,因为这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引走罗睺就是要给人一个错觉,他们是想要用大妖来直接对皇帝进行袭杀,可实际上,建文逆党很大可能会是使阴招。” “为什么?” “因为如果让我来的话,综合现有手中的条件,也只会这么做。”白忘冬回答道,他目光闪烁。“而且,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用白龙魂所司掌国运的权能来做文章,天子本就是国运眷顾之人,他与国运最为亲近,也就最容易引火上身。” “可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 白忘冬语气停顿几秒,嘴角微微一笑。 “那他可就全输了。” “输了?” “因为打从一开始,对于白龙魂,罗睺和皇帝就已经有了应对的方式。” 如果他们魄力足够的话。 那这趟凤阳府之行,当是立于不败之地。 “似懂非懂。” 夜流霜摇了摇头,果断说道。 但她大概也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凤阳府那边并没有问题。 既如此…… “上来吧。” 夜流霜背对着白忘冬蹲下了身子。 “你现在的伤势,自己走不了路。” “……” 总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他刚出生的小孩吗? 还走不了路。 尝试着迈开脚步。 白忘冬最终还是默默地收回了脚。 就,就…… 算了。 夜流霜都这么说了,那总不能辜负自己搭档的一番好意不是。 于是,雪山之上,有人背着一个人就这么飞快地下了山。 那上千妖族沉默无声地看着他们离去,不敢阻拦。 他们得等殿下回来。 第271章 瞬息变化 箭已射出,大事可成! 黑袍人看着黑风传回来的讯息,斗篷下露出嘴角压不住的想要翘起。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和燕逆硬碰硬。 罗睺就是一道越不过的坎,即便是用白龙魂将其从燕逆的身边调走,可那又怎么样。 靖难城头,他不是没亲眼见过姚广孝手撕白龙魂的景象。 病虎尚且如此强势,这煞虎又能差到哪里? 罗睺的强势,是会让所有想要刺杀朱棣的人永远感到绝望的一件事。 更何况,燕逆本身,就不是一尊白龙魂或是一尊大妖就能拿下的存在。 硬碰硬的难度大到让人绝望。 可…… 为什么非要和他们硬碰硬呢? 天下杀人的方法多如牛毛。 刀剑拳脚只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想要杀一个恨之入骨之人,用不着光明正大。 “一切污秽尽染吾身。” 黑袍人张开双臂,老泪纵横。 为了陛下,他什么脏事都做得到。 为了陛下,他什么坏事都能做尽。 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啊。 “陛下,陛下啊,老奴替您把皇位拿回来了啊。” 您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嘎嘎嘎,这一箭还真是够劲的,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用青璃天了。” 难听的声音响起。 那黑风瞬间涌入到了这高楼当中,出现在了黑袍人的身后。 他的手臂断了一截,而且看的出来,那断臂的切口,血肉在来回的蠕动和毁灭,但就是没办法恢复半分。 诅咒。 气运。 这两样搭在一起,恐怖程度可见一斑。 即便这诅咒的对象并不是他,但也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反噬。 不过,这一箭射出,确实有能够弑杀人皇的机会。 人皇死在他的手中,这对于一个妖族来说那是天大的功德。 就是可惜没机会尝一尝人皇的肉是什么味道,那一定是这天下最美味的佳肴。 “青璃天是青丘皇室,本身就承载过青丘气运,让她来射这一箭,效果一定会比你来更好。” 黑袍人听着黑风的话,冷哼一声。 青璃天是现如今他能找到的人里最合适的人选,这种至关重要的计划,当然要将各个方面都准备的尽善尽美才是。 若不是这蠢妖心怀鬼胎,没遵守约定故意漏了气息。 那青璃天可能也不会走的那般干脆。 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 只要这一箭能射出去,那便大势已定。 “随便你怎么说。”黑风才不在意黑袍人的态度,这趟过来,下面在街道上捣乱的妖族是他出的,现在这箭也是他射出来的。 所有的事情全被他给大包大揽了下来。 按照之前谈好的价钱,这趟可是没少赚。 “把东西安全送到西北,我们这趟交易就算是结了,但要是你敢耍小心思的话……” “我知道。” 黑袍人的声音响起,直接打断了黑风的话。 “不会赖你的账的。” 他语气平静至极。 “嘎嘎嘎,那就好。” 黑风放肆大笑。 他和青璃天那个冰疙瘩可不一样,他就喜欢笑。 黑风一族本来就是小族,他能成为大妖就是一路靠着蛮横劫掠走过来的。 比起出身大妖族皇室的青璃天,他的身上多了一股浓浓的匪气。 和这种人打交道,黑袍人并不乐意。 不过…… 想到这里,在黑风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嘴角突然就勾起了一道阴狠的笑容。 这畜生还是太蠢了。 “那我就先走了。” 黑袍人开口说道。 “滚吧滚吧,赶紧给本尊把东西给准备好。” 黑风不耐烦地摆摆手。 黑袍人冷哼一声,身体缓缓消失在了原地。 他离开的一刹那,黑风的脸色突变。 他看着自己断臂处的位置,眉头狠狠皱起。 这一趟来凤阳还真算是损失惨重,先是损了不少的部下,现在又受到了反噬,这伤势,没个小半年根本养不好。 但他也没办法。 他在西北的大本营面临缺粮的危机,又因为迫不得已将藏身之地设在了毒雾横行之处,不少儿郎都染上了毒病。 缺粮,少药,资源已经缺乏到了一定程度。 若是再不想办法解决,死大批的人还好说,就怕到了最后落得一个妖族互喰的混乱局面。 到了那个时候,他这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就会毁于一旦。 正是因为局面到了这种危险的地步,他才不得已带着忠心部下远赴人族繁华之地来寻找一线生机,甚至为此不惜开罪了青璃天那母狐狸。 实在是没了别的办法,大本营是他实现野心的基业,若是此时毁于一旦,那恐怕就从此失去了和那群杂碎们争锋的机会。 但好在。 截止到目前为止,一切的事情都还掌握在他的手中。 等拿到京城这边的物资,他就把刚才那说话阴里阴气的家伙给一口气吞了。 以解这段时间他受到的气。 “嘎嘎嘎。” 黑风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脸色突然大变。 目光瞬间调转断臂的位置。 那里,貌似有着一股极为不妙的气息正在迅速蔓延。 这气息…… “人族!!!” 嘭—— 他的整个半边身子迅速爆开。 一股极强的吞噬力在啃咬着他的身体。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吃着供奉给他的祭品一样。 他被阴了?!! “啊啊啊啊啊!” 一只透着邪异的白色龙爪猛地从那虚空当中伸出,直接朝着他心脏的方向伸了过去。 是那根箭! 是那阴人? “该死的混账!” 他浑身妖力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高速流逝。 浑身血肉在迅速干瘪。 这情况那混账从未说过,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了要设计于他?!!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这高楼之下,一股炙热的温度在迅速向上攀升。 这个是…… 轰!!! 剧烈的爆炸瞬间在凤阳府的中心炸开。 一座高楼就别这样炸毁。 就在火焰即将朝着周围蔓延出去的那一刻,无数的玉石第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一刹那间,一面面玉壁拔地而起,将这整个爆炸现场都给笼罩了起来。 那爆炸火焰朝着四周飞溅。 陈同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玉壁的上方。 他踩着玉壁,感受着这里面燃烧的剧烈火焰,面色凝重。 淬天火! 有人在这里安置了淬天火。 他浑身灵力迸发,那玉石之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抵抗着这淬天火的侵袭。 而就在不远处的位置,黑袍人嘴角噙出冷笑,目光阴狠至极。 畜生就是畜生,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占到了便宜,但也不好好想想,他找黑风一开始合作就是为了在事后杀掉青璃天。 既然青璃天要杀,那为何就不会杀你呢? 也不知道是这畜生没想到这一点,还是觉着自己没有对付他的方法,所以有恃无恐。 哼。 所有可能让陛下担上污名的可能,他都会想尽办法抹除。 但就在他刚想要迈步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 那被封闭起来的玉石突然就有了反应。 玉石之上,一道道裂缝浮现。 陈同目光微缩。 而就在下一秒,那巨大的玉球之上,一个缺口猛地爆开,一道漆黑色的身影迅速朝着远处的天际冲出。 他面色狰狞,庞大的妖力让陈同感觉到了浓浓的惊惧。 “混账,本尊誓要把你碎尸万段!!!” 黑风的嘶吼声暴怒炸响。 但下一秒,他就朝着远处的天际遁走。 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心头暴怒,但身受重伤的他还是很理智的选择了逃离。 陈同连忙修补玉球,把那些溢出的火焰给重新罩了回去。 他看着那消失在天际的大妖,面色凝重到了极致。 又是一尊大妖! 圣上和镇抚使到底在做什么? 他的心头现如今产生了一万个问号。 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去想这些。 得先赶紧解决掉这淬天火才行。 而下面的黑袍人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顿时消散了半分。 他还是小看了大妖。 这样的布置根本不足以要了他的命。 不过没关系,他盘踞京城,一个重伤的大妖又如何敢来京城寻他的麻烦。 再说了,燕逆已死,陛下将归。 到那时,他必然是在宫廷之内侍奉陛下。 他还敢对着皇宫下手不成? 若是届时他真的敢来,那他就又有机会为陛下除去这一个祸端了。 “哼。” 他目光闪动,阴狠无比。 一个蛮兽,即便是再强又如何。 我人族煌煌之威当将其永世镇杀。 非我族类,有何资格与我等共存天地。 不去管那狼狈逃走的黑风,黑袍人径直来到了朱棣所在的别院。 这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那群禁军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 看这样子,是在燕逆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将他带走,撤离了这里。 是去寻了大夫,还是直接送着他回了京城? 呵。 不管是哪一个,燕逆这一次都死定了。 用人族之气运所炼制而成的诅咒,那是这世间最为恐怖之物。 燕逆就算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将其化解。 就算是送到了京城,找到了林昭月。 他也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哈哈哈。” 畅快的笑声再度响起。 他此时此刻真的是没办法压制住自己心中那即将喷出来的喜悦。 他等了两年啊,足足两年。 终于是做到了给陛下一雪前耻的机会。 燕逆被杀,那就说明他并不是这天下之主。 他就只是一个窃取国运之贼。 如今下场,无非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感受一下燕逆死亡时的气息。 这是他由他摘下的胜利果实。 将别院的门被推开,映入他眼帘的画面确实是空无一人。 只有一条白龙在奋力地挣扎嘶吼。 可就在他皱着眉头想要进院的那一刻。 一道原先被白龙遮挡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没有任何前兆,也没有任何的预告,就是这么无比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眼眶当中。 看着那道挺拔而立的身影,黑袍人第一时间就瞪大了眼睛。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画面。 那身影缓缓回过头,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那张于黑袍人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就这么闯入了他的眼中。 怎么可能!!! “燕逆!” 哗啦。 兵甲撞击声响起。 一道道手持刀刃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周身,将他团团围住。 什么时候?!! 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人啊! 不对,有没有人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为何你没死?” 压抑的声音从喉咙里面发出。 那语气中的恨之入骨让人听上去浑身发冷。 眼前之人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认识。 燕逆,朱棣。 面对他的疑惑,朱棣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缓缓托起手,露出了手中之物。 那一双充斥着皇威的眸子里全然皆是冷意。 看到他手里东西的一瞬间,黑袍人瞳孔骤然紧缩,震惊失声。 “这不可能……” 第272章 一切落空 “本尊一定一定一定要把那该死的人族给千刀万剐!!!” 愤怒的声音响彻天际。 黑风看着自己那狼狈的身体,心头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现在真的想把这凤阳一城之地尽数摧毁,以解他心头之恨。 但此时此刻,比起怒火,他心中更为惊惧的是其他的事情。 毫无疑问,他被那人族的混账给耍了个团团转。 那所谓报酬,恐怕也打了水漂。 也就是说,他这一趟来,不但损失了一批人马,还身受了没个大半年恢复不好的重伤,最后还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让原本就有困难的他瞬间变得更加的困难,无异于雪上加霜。 “不行。” 这一趟绝对不能白来。 不然的话,他心头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既然物资上已经打了水漂,那不如去想想别的办法。 “人族的白龙魂!” 既是真龙之魂,能啃咬一口,那也是大补。 也许这一口,就能填补他在神魂之上受到的反噬。 一念至此,他的身体迅速而动,直接朝着龙吼声的方向飞速而去。 即便是隔着那千山万重,他都能看到翱翔于天空之上的白龙。 白龙气息萎靡! 正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吃一口就跑。 只要能吃上一口就跑。 绝不多留片刻。 可就在这个时候,黑风突然就看到了那站在白龙身前,背对着他的壮硕身影。 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磅礴威压,黑风瞳孔微缩。 好强的人族。 这等实力,他绝对不能恋战,咬上一口白龙魂就赶紧逃离。 虽然他现在身受重伤,不会是此人的对手,但出其不意之后想要逃离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一念至此,黑风立马就想要行动。 但就在这个时候。 那背对着他的身影缓缓回过头。 黑风的目光接触到了那人的独眼。 一瞬间,几乎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黑风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动了起来。 他没有半点的犹豫,目中露出浓烈的惊惧,他骤然转身,一刹之间,就朝着远方遁走上千里。 那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这么恐怖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一次对视,黑风心中升起唯一的情绪就是恐惧。 他在不住的心惊胆颤。 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此地绝对不宜久留。 再留下去,他一定会死。 他发誓,在刚才那人百年之前,他绝对不会再踏入这个地方半步! 鬼才想再见到那种吓人的玩意。 想到这里,他甚至不顾自己重伤之躯,又一次进行加速,马不停蹄,根本不敢停下来休息半步,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得那地方远远的。 他就不该来凤阳! …… “不可能……” 别院当中,黑袍人看着朱棣手中的东西,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石印章。 虽然看起来不大,可这却是这全天下最为尊贵之物。 玉玺! 这怎么可能?!! “我明明亲眼看到,京城的防护能正常展开。” 白玉京袭击京城的那一晚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京城上方那展开的光幕,就是京城本身的防护。 九龙魂中,黄龙魂司掌京城防护。 若是九龙玉玺不在京城,根本就展不开那道防护。 他是亲眼看到过的。 是亲眼求证过的。 他整个计划当中,唯一的弱点就是九龙玉玺中的那半道白龙魂。 用国运凝聚成的诅咒,用白龙魂自然可以化解。 所以,他是在京城当中确认了九龙玉玺还在之后,才真正决定实施这个计划的。 可为什么……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九龙玉玺会在凤阳府,会在朱棣的手中。 黑袍人浑身发冷。 万无一失的,本该是万无一失的。 京城的防护,黄龙魂,白龙魂…… 等等!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从他的脑海当中冒出,他看着眼前的朱棣,斗篷下的老脸全然都是不可思议。 “你你你,你居然,把黄龙魂给分了出来?!!” 分魂。 这是唯一的答案。 也就是说,现如今他眼前的这尊玉玺当中。 最多只剩下了八道龙魂?!! “朱棣!你这是在违逆太祖之令!” 黑袍人尖锐的声音猛地响起。 他指着朱棣,浑身颤抖。 这样子真的像是被气到了一样。 面对他的指责,朱棣面色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看着这黑袍人,淡淡开口:“你知道的秘密似乎有些太多了一点。” 无论是九龙玉玺,还是太祖祖训。 这个人知道的东西,比旁人多了太多。 “呵。” 黑袍人冷笑一声。 “怎么,你是害怕了吗?” “怕?” 朱棣只觉得这个字眼可笑。 他从来就不怕这世间任何的实物。 无论是谁? 活着的,死了的。 都没办法让他有丝毫的惧怕。 “杀了吧。” 朱棣挥手,他失去了继续和这人聊下去的兴趣。 那周围的刀剑瞬间而动,朝着黑袍人杀去。 但黑袍人却是一动不动。 他无视那些刀剑,死死盯着朱棣,满目皆是恨意。 “我就不信你心中没有一丝丝的愧疚,就不信你没有过半点的惊惧,午夜梦回,你就从来没有梦到过陛下吗?” 朱棣眼中没有任何的波动,他摸着白龙的龙鳞,没有回过头再看黑袍人一眼。 刀剑入身。 鲜血猛溅。 黑袍人瞬间被数十把钢刀劈死。 他直直站在原地。 任凭那血流下。 脸上露出了血腥的笑容。 “伪帝,我还会再回来的,只要我这样的人不死,你就永远算不得这天下之主。” 最后一个字落下。 黑袍人的身体瞬间爆开。 听着他最后的话,朱棣目光骤然凌厉。 算不得天下之主? 这句话永远不可能成真。 他会用盖世之功填满整个永乐。 届时史书之上,千秋万代皆会有人颂扬他之帝名。 永乐一朝,会是盛世。 一个让所有心怀不轨之人都不得不承认的盛世。 他的永乐,会开启这人族最璀璨的篇章。 …… “噗。” 京城之内,一处宅子当中,一老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空气,满目皆是暴怒。 居然失败了! 居然失败了?!! 他筹划了这么久,这么久的计划,居然被这么简单的破解。 朱老四,他如何敢,如何敢把九龙玉玺给分魂的。 他就不怕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太祖吗? “看你这样子,是魔念分身被毁了啊。” “谁!!” 老人抬起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而走进来的,却是一个提着黑剑,同样头发花白的老人。 “何文良。” 老人死死看着他。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找到这里很难吗?” 何文良抱着剑,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忘了,你的本事一大半都是我教的。” 真和假。 真的假不了。 假的也永远成不了真。 “于成,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完了,我孙子呢?” 苍老的声音中全都是不怒自威。 “别叫我那个名字。” 老人怒吼一声。 “我是贾先生。” 贾先生声音冰冷。 随即,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他冷笑一声。 “孙子,你孙子不是在六扇门大牢里吗?来我这里找什么?” “混账!” 何文亮怒目圆睁,手中黑剑瞬间拔出。 “把人交给我。” “当然可以。” 贾先生看着那指着他的剑,一动不动。 “只要你回来。” 他笑着,对着何文良招手。 “好啊。” 何文良放下剑,冷声道。 “反正打从一开始,我也没有了回头路。” “这么干脆啊,我可不信你。” 他可太了解何文良了。 这个人就是实实在在的小人,墙头草。 他的话,根本就不能信。 “那你想怎么样?” 何文良沉声道。 “想怎么样?”贾先生笑的更开心了,他的眼中全都是疯狂。“你去给我杀了朱棣,杀了罗睺,我就把你孙子还给你。” 何文良眉头紧皱。 能说出这话,眼前这人属实是不正常了。 可没关系。 他能让他正常。 “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我孙子还我。” “我不。”贾先生癫狂一笑。“我就要你一辈子都被我拿捏在手里,我要让你这个叛徒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 “那就不怪我了。” 何文良呼出一口气。 在贾先生疑惑的目光中。 外面,一阵阵脚步声响起。 锵—— 这是拔刀出鞘的声音。 贾先生脸色大变。 而同一时间,何文良的剑也朝着他刺了过来。 一刹那,杀意涌现。 两个旧时代的老人,又一次站在了一起。 只不过这一次,两人不再是真假相伴的搭档。 而是刀剑相向的仇敌。 感受着那一道道围拢在周围的气息。 贾先生睚眦欲裂,声音从紧紧咬住的牙缝中一点点挤出。 “何文良!!!” 第273章 救出 “何文良!!!” 面对着那突如其来的黑剑,贾先生睚眦欲裂。 “你这个小人!” 他伸出手掌,五指成爪拦在了那黑剑的身前。 哗—— 刹那之间,无数的气浪朝着周围掀去,掀翻了这客厅当中所有的桌椅。 浓郁的黑气在贾先生的手中涌动,何文良的剑被直接拦了下来。 劲风吹动衣衫猎猎,两个老人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你真以为你今日能拿下我吗?” 唰——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道道身影从那周围的院落中涌出。 全体手持刀剑与那将院落包围起来的锦衣卫对峙在了一起。 乓!!! 也不知道是谁先挥出了第一刀,那刀剑撞击的声音顷刻间在这院落当中密密麻麻响起。 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在房间的外面,已经开始了一场血腥的厮杀。 何文良抽剑,反手一剑就朝着面前的人劈了过去。 嘭。 黑色的灵力被轰开,贾先生后撤两步,怒声呵斥。 “何文良,你那宝贝孙子还在我手里,你就不怕永远见不到他吗?” 可回答他的,是何文良再度刺出的黑剑。 这剑锋锋锐至极,贾先生咬着牙连续挡下好几剑。 阎魔剑。 虽然何文良老了,可这阎魔剑却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变得衰弱,还是如同他记忆中的那般强悍。 感受着何文良这每一剑当中的必杀之意,贾先生满眼皆是不敢置信。 “你疯了?你没听明白我说什么吗?你孙子在我的手里,你要是杀了我,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了。” 可在他印象中绝对能够让何文良言听计从的话语,此刻却仿佛变得苍白无力,没有半点的作用。 何文良身上灵力涌动,飞速抬起手臂。 只是眨眼之间,那手中的剑就如同鬼魅一般朝着贾先生连续刺出。 这每一剑中的快和狠让人不寒而栗。 贾先生死死咬牙,青筋从他的脸上暴起。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件事都和他想的不一样,事情的发展在脱离他的掌控。 他不明白何文良为什么敢在他孙子在他手中的情况下动手,也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敢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锦衣卫的。 难道他不知道,甄先生的身份对于何家而言就是灭顶之灾吗? “滚!” 贾先生怒吼一声。 整个人身上灵力猛地炸开。 但这声“滚”并没有吓到何文良分毫。 他手指迅速划过剑锋,然后那黑剑之上,就有着一圈圈的灵力涌动。 下一秒。 这一剑被猛地挥出,贾先生的气息全部破碎。 贾先生不由得朝着身后踉跄几步。 下一秒,何文良的手掌就抵达了贾先生的胸膛,那手指毫不留情的弯曲成爪,对着那心口猛地一抓。 只是眨眼之间,那五指就插入到了贾先生的胸膛当中,距离心脏只剩下了分毫之间。 贾先生目露惊恐。 他看着何文良,昔日的那股无力感仿佛一刹那间又涌上了他的心头。 从前就是这样,他好像一次都没有赢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何文良伸着手,淡淡说道。 “是抱着练你那魔念分身的秘法,所以忽略了锤炼自身?还真是愚蠢。” 听着他这话,贾先生刚想要动,何文良第一时间收缩手指,他的动作立马停在了原地,表情极为难看的看着何文良。 刚才这人说话的语气,真的是让他讨厌至极。 就像是把他给带回了曾经的建文时期,何文良奉陛下的命令,在私底下训练他的时候。 那个时候,何文良的表情就是这么的高高在上,语气就是这么的自负自我。 真的是够让人讨厌的。 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何文良一直就看不起他。 “你在等什么?” 何文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贾先生脸上的那份从容。 虽然焦急,但也并非是特别的焦急。 他仿佛心有成算。 “不会是在等你在京城中其他据点的人手来救你吧?” 一语出,贾先生脸色微顿。 “他们不会来了。” 这平淡至极的话语,让贾先生脸上的那份从容瞬间溃散。 “你撒谎!” “我撒没撒谎,你心里知道。” 何文良的语气极为平淡。 “他们此刻早已然成了锦衣卫的瓮中之鳖。” “不可能,不可能。” 贾先生摇头,满脸都是讥讽。 “骗我,你在骗我对吧,也是,你最擅长骗人了。” 那可是他在京城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筹备出来的势力,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就折在锦衣卫的手中。 “你会的全是我教的。” 何文良轻笑。 “你觉得,我会找不到他们的所在?” 就是要让他感到绝望。 听着何文良的话,贾先生大口呼着气。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何文良这句话说的是真的。 他确确实实是何文良一手带出来的。 他的字是何文良教的,他的所有暗杀手段,所有布置习惯,所有的所有,都和眼前这个人有关。 “你已经是瓮中之鳖,逃无可逃了。” “何文良,你孙子可还在我的手里呢。” 贾先生又抛出了这熟悉的筹码。 可这句话,引来的却是何文良的五指收缩。 那撕裂心口的剧烈痛感让贾先生紧紧咬牙。 “老夫知道,你不用说一遍又一遍。” 何文良冷冷看着他。 “若不是因为这样,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在?” “把人交出来,我放你离开。” 从一开始挥剑,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要把这人逼到绝路上,才能逼得他把迫不得已把人给交出来。 他可太了解眼前之人了,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到黄河心不死。 如果任由他谈条件,自己只会被他一辈子拿捏。 “呼哧,呼哧,呼哧。” 贾先生剧烈呼吸几声。 他死死看着何文良,就是死不开口。 “你若是再不交人,那我便杀了你。” 杀意满满的话语让贾先生瞬间清醒。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哼。” 他袖子一甩,一个箱子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你应该不陌生这东西的。” 他将这箱子扔给了何文良。 “你的宝贝孙子,就在这里面。” 何文良接过,没有丝毫犹豫,手掌一张,那箱子被瞬间打开。 顷刻间。 一个青年男子就这么从箱子里面跌了出来。 抱着脑袋,满目惊恐。 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什么,就像是魔怔了一样。 但不管怎么样。 何代昌。 他被救出来了! ———— ps:别等了,偷个懒,今天就这一章,早点睡吧。 晚安~~~ 第274章 对不起 “咳咳咳咳。” 何代昌,被放出了箱子。 感受着这久违的空气和光线,他浑身颤抖,满目全然都是惊恐。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双目懵逼显然是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当他目光触及到何文良身上的那一刻,瞬间满含热泪。 “爷爷……” 带着哭腔的声音哽咽响起。 “丢人现眼,滚到后面去。” 何文良见到他出现,苍老的声音瞬间喝斥说道。 何代昌见状,连忙手脚并爬,朝着何文良的身后躲去。 贾先生目睹着何代昌已经躲到了何文良的身后,他忍不住咬着牙开口道。 “你孙子我都放了,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好啊,我现在就放你走。” 何文良五指收缩。 贾先生脸色大变。 “你不讲信用!” 浑身灵力迸发,朝着心脏的方向涌动。 这一刻,两股相似但又不同的灵力就这么在贾先生的心口处交缠在了一起。 贾先生死死咬牙,抵抗着那五指距离他的心脏更进一步。 他嘴角溢血,此时此刻,全部的精力都已经调动到了心口处,在和何文良进行着最关键的搏斗。 但很显然,他的灵力修为并不是何文良的对手。 虽然一时拦住,可何文良的五指还是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他的心脏不停移动。 他只能清清楚楚地感知着死亡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可却无力反抗。 他的四肢僵硬,他的目光滞凝。 他的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了原地。 那裹在他心脏四周的灵力,就是他现如今唯一的反抗手段。 不要,不要,不要。 离他的心脏远一点啊。 他还不想死,不能死。 他还要在这人世间等着陛下重登大宝啊。 “下辈子托身个好人家,别在活的这么操蛋了。” 何文良的声音冰冷响起。 这声音中有决意,也有唏嘘。 此刻,贾先生的心里已然开始了倒计时。 这是两人最后的告别。 噗嗤。 心脏被穿透的声音响起。 何文良猛地瞪大双眼,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他手中的灵力缓缓溃散。 哐当。 阎魔剑坠地。 他口中瞬间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何文良低头看着自己心口那把从后面穿透而入的匕首,整个人浑身发冷。 一点一点。 他僵硬回头。 看到的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我,我我我我我……” 何代昌握着匕首的把柄,整个人浑身颤栗不止。 他的嘴唇不住的发抖,满目全是慌张。 “你……” 啪。 何文良刚说出一个字,贾先生就直接伸手将他那无力起来的五指拔出,甩到了一边。 血花飞溅,这一下直接把何文良给甩到了地上。 那匕首从他的心口带出。 何代昌惊慌失措地将那匕首给扔到了地上,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什么你。” 贾先生一个踉跄,捂着自己那血流不止的心口,满脸嘲弄地说道。 “我不是说了吗?你养了一个好孙子啊。” “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何文良是个什么东西?你要是不背信弃义还能是何文良吗?” “哈哈哈哈,荒不荒缪,你个老混账,守了一辈子的家,现在死在自己亲孙子的手上,老天都在嘲笑你啊。哈哈哈哈哈。” 何文良没有去理会贾先生那疯狂的嘲笑声,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何代昌。 寂生刃。 这东西从一开始就被这老阉货放在何代昌的手里,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何代昌就想要杀他。 “为,为什么……” 苍老的声音中有些疲惫。 何文良目光溃散,死死盯着何代昌不甘心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原本还惊慌失措的何代昌听到他这话,目光瞬间凝聚,目光躁动了起来。 他看着何文良,咬牙切齿。 “你说为什么!!!” “老东西,要不是你的话,老子能被抓吗?老子用在那看不着太阳的地方待这么长时间吗?就因为是你这老东西的孙子,老子才有此劫的,要不是你,老子还潇洒快活着呢。” “玛德!” 越想越气。 何代昌直接一脚踹在了何文良的身上。 何文良那被斩断心脉的身体瞬间又是一口血吐出。 但即便是如此,何文良那双炯炯有神的老眼还是死死盯着他,一动不动,他艰难地移动着手掌,睚眦欲裂地想要朝着这畜生抓过去。 这个动作就像是激起了何代昌某些回忆一样。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 满眼血红地看着他。 “老混蛋!你还想打我吗?就你现在这逼样,你还想打我?” 何代昌一脚朝着何文良的头上踹了过去。 何文良的头被直接踹到了一边。 “你怎么不打何代宸那王八蛋,就因为他会修炼,会读书,你就不打他,你就只打我,不就是输了几个钱吗?不就是玩了几个贱女人吗?我也是你孙子啊,你凭什么就打我,不打他。” “败坏门风,败坏门风?说老子败坏门风。” “老子现在才知道,你这不忠不义的老王八才是何家最大的那个逆贼,何家的门风从一开始就是逆贼之家。” 癫狂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何文良伸着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抓在了他的脚腕上面。 一边口吐鲜血,一边看着何代昌,用那弱弱的声音说出两个字。 “代昌……” 这两个字里面没有半点的愤恨。 那声音里面的柔和让何代昌瞬间怔住了。 就像是怕沾染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他连忙把脚从何文良的手中抽了出来。 他看着满身都是血的何文良,喘着粗气。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杀的人还是他的亲爷爷。 咔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 在那客厅当中, 一道机括声响起。 一个密道显现而出。 贾先生站在那密道旁,看着奄奄一息的何文良目光有些复杂。 随即,他就一头钻进了这密道里。 人死如灯灭。 前尘往事皆化成灰。 恩怨,可以了了。 这声音将满目怔色不知所措的何代昌给吵醒,他看着贾先生消失的地方,迟疑了几秒,直接也慌慌忙忙跟着他跑了进去。 何文良就这么躺在地上,看着何代昌的背影缓缓消失。 渐渐的,他眼中的光泽也在一点点的消失。 他的四肢在缓缓无力。 他的意识也在慢慢的消散。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他父亲死去的那个夜晚,那外面的惊雷,和何家堡中昏暗的火烛。 那个男人用那混浊到已经看不清周围一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表情有些痛苦。 “阿凉,爹对不起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些什么。 第275章 惊雷 模糊的记忆在缓缓的清晰。 何文良走在昔日何家堡的走廊里,他能看到门前站着一动不动的侍卫,也能看到那等着他,满脸焦急的弟弟何文才。 “兄长。” 一见到他,弟弟就立马迎了上来。 他拉着他的手,满是焦急的说道。 “父亲等你许久了,他只愿意见你一个人。” “我知道了。” 何文良点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这个房间的。 当在京城听到噩耗的那一刻,他的魂就已经抽离了身体。 他每一步都走的那般沉重。 听着身后合上的关门声,他一步一步朝着那床榻的位置走了过去。 “阿凉……” 他从未听过这个男人的声音这般的虚弱,虚弱的就像是风雨中的火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我在,我在,儿子在。” 何文良快步来到了床榻之前,一把抓住那抬起来的手掌。 是熟悉的脸,此时此刻却是不熟悉的白。 他能够感觉到眼前之人的生机在一点一点的抽离。 看到他的是那一刻,这个人就像是恢复了精神头一样,表情柔和的吓人。 回光返照。 这是何文良脑海中第一时间就蹦出来的想法。 “我儿一切安好?” “儿安好,儿很安好。” “为父已经知道,我儿中榜之事。” 另一只手拍了拍何文良的手背。 能看得出来这,这一刻眼前之人脸上的骄傲和自豪。 他是真的在为自己儿子取得这样的成绩而感到骄傲的。 可是,下一秒,他的目光中就闪过了一抹复杂。 因为他知道,他即将毁灭掉他儿子之前所有的努力。 如果还有别的选择的话,如果还能有别的选择的话,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是老天太残忍,早早就要让他魂入炼狱,让他只能这般做。 “我死后,由你来继承何家堡堡主的位置,你可愿意?” 听到这话,何文良霍然抬头。 他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父亲,张了张口。 “父亲,阿才比我更适合……” “你可愿意!” 他父亲的高声打断了他的话。 何文良张口,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他知道,这是他父亲的遗愿,他自当遵守,可是,若是继承何家堡的位置,那就要将他过去的一切…… “我愿意。” 何文良咬牙,做出了决断。 无所谓了,这是这个男人这辈子对他唯一的请求,即便是要赔上他过去的所有血汗,也在所不惜。 听到这三个字,床上的中年男人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真是个虚伪的人,明明就是要听到这个答案,可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听到了,这三个字却让他心如刀绞。 他知道,他的阿凉一定会这么说。 但…… “多希望你不这么说……” “父亲?” “阿凉,阿凉,阿凉……” “父亲,怎么了父亲?” 这一声声阿凉当中全都是浓郁的歉意。 何文良着急地看着低着头不断喃喃着“阿凉”的父亲,心里全都是慌乱。 这样子,简直就像是人死之前最后的呓语。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父亲却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何文良。 “阿凉。” “我在啊,父亲。” “为父对不起你。” “什么对不……” 他看着眼前那双混浊的右眼中冒出了一个图腾,像是一只飞虫,就这么闯入到了他的眼中。 哗啦。 这是血肉蠕动的声音。 他的眼眶泛起了无数的脉络,下一秒,右眼中就浮现出了与之相同的图腾。 同一时间,床上的中年男人皮肤瞬间坍塌,一头白发冒出,他看着眼前的大儿子,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放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双老眼当中,有着慈爱,愧疚,歉意,还有着不舍。 “阿凉……” 下一秒,手掌落下。 老人从床榻之上无力的摔了下来,气息已然全部断绝。 眼中的图腾不断的蠕动,最后,一只飞虫从中探头,钻入到了眼球后面。 发愣的何文良瞬间清醒。 他看着眼前气息全无的白发老人,悲痛欲绝的情绪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啊啊啊啊啊——” 大哭声响起。 何文良抱着老人放声大哭。 惊雷声伴随着哭声在这房间中不停的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 何文良迈着沉重的脚步从这房间当中走了出来。 站在外面的人,看着他那凌乱的发丝和那通红的眼眶瞬间一愣,一下子意识到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传,堡主遗令。” 何文良举着手中的印章,用低沉的声音冷冷说道。 “今日之后,由长子何文良来继承何家堡堡主之位。” 这话一说,全员震惊。 他们互视一眼,皆是朝着何文才看去。 毕竟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二公子在打理何家堡事务,可大公子却说,堡主要让他来继承何家堡,这…… 扑通。 这是膝盖和地面碰撞的声音。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何文才第一个就单膝跪倒在了何文良的面前,他抬着头,表情冷静且从容,双手抱拳。 “谨遵先堡主遗令,拜见新堡主。” 就像是一个源头。 在场所有人接二连三跪下,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谨遵先堡主遗令,属下拜见新堡主。” “谨遵先堡主遗令,属下拜见新堡主。” “谨遵先堡主遗令,属下拜见新堡主。” “谨遵……” 听着这一道道响起的声音,何文良的眼中没有半分的波动。 他只是呼出一口气,看向了外面的惊雷。 从今日开始,何家堡就是他的命,而何家的一切,会成为他心中的首要。 他这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 这陌生的回忆在他的脑海当中回闪。 何文良眼中最后的一丝光芒散去。 他的手掌也无力地跌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 这个时候,那眼球缓缓蠕动,一个图腾在他的眼中浮现,一只飞虫从那眼睛中飞出,不知道飞向了什么地方。 图腾缓缓消散,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同一时间,何文良的气息就此断绝。 躺在冰冷冷的地面上,他的表情似笑非笑。 他这一辈子…… 像是被锁起来的一辈子。 好累啊…… 也许这一刻,于他而言才算是解脱。 外面的刀剑声缓缓停歇。 一个身上染血的锦衣卫冲进这客厅当中,来到了何文良的尸体身前。 看着已经彻底断气的何文良,他沉默片刻,没有说话,目光第一时间转移到了客厅中的密道上面。 他几乎没有半点迟疑,转身走出客厅,从储物仙器中取出了一个竹筒。 拉线。 嘭—— 烟花飞天。 今日不可能会让半个建文逆党逃离。 第276章 悲惨下场 京城的街道本该是繁华的。 可今日此刻却没有了半个人影。 贾先生“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不停地响起。 他知道的,这是锦衣卫为了抓他,特地将人都给驱散了。 但是没关系。 既然他逃出了锦衣卫的围剿,那就势必还有翻盘之势。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还没有输。 大不了就和之前一样,像只老鼠躲起来,只要再让他发育一段时间,那就还有机会。 在没看到陛下重登大宝之前,他是不会死的。 陛下,您一定会保佑老奴的对吧。 就像是从前在皇宫的时候,你从雪地里把老奴救下一样。 您一定舍不得老奴去死的对吧。 哗啦啦啦。 可就在这个时候,无数的脚步声响起。 一道道身影飞速从各个街道里涌出围拢了上来,将他所有的退路全都给堵截。 贾先生抬起自己的老眼,朝着四周看去。 飞鱼服,绣春刀。 那一道道杀气凛然的身影,让他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锦衣卫?你们怎么敢拦我的,我可是贾先生,陛下最信重之人,你们有几个胆子拦我,赵曦呢,让赵曦来见我。” 他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围住他的锦衣卫各个手持绣春刀,不动丝毫。 “赵曦啊,赵曦你们不知道吗?” 贾先生见到这一幕,激动的大叫。 “你们的指挥使啊,陛下亲自下令,让他配合我们,他敢抗旨不成?” “那是建文的旨,管不了永乐的锦衣卫。” 桀骜的声音响起,围拢起来的锦衣卫一层层散开,让开一条道路。 脏辫,握刀。 光是看着他,就能感受到他身上那散发出的冷冽刀意。 那身飞鱼服在他的身上穿着张牙舞爪,耀眼十足。 “永乐?” 贾先生闻言微微一愣。 “那是什么东西?这天下,是建文皇帝的,我是陛下身边最信重的人,你们这群人拿刀这么指着我,这是大不敬!” 他怒吼说道。 可谢无刀却懒得和这已经神志不清的家伙多费半句口舌。 “白副千户说,你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若是遇到你,可以就地斩杀。” 他直接将刀从刀鞘中拔出,抬起下巴看着贾先生。 贾先生听到他这话,那原本神志不清的双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清明,他双爪一弯,浑身黑气冒出,就这么看着谢无刀,杀气腾腾。 “你敢!” “老子有什么不敢的。” 谢无刀把刀鞘扔给了旁边的人。 随即就把目光直直投向了眼前的贾先生。 “还在知道反抗,挺好,也不算是我欺负老弱了。” 说完,他直接上前迈出一步,自下而上,一刀斩出。 磅礴的刀气瞬间斩向了贾先生,贾先生双手成爪,朝着那刀气用力一抓。 哗啦。 黑气暴涌。 贾先生的身体直接被刀气给震退数步。 刚一稳住脚步,那原本就受伤的心口又一次溢出了血,他脸色猛地一白。 可还没等他缓过劲来,谢无刀的下一刀就又斩了过来。 轰—— 这一刀当中,似有凶兽吼叫。 贾先生只是刚一触碰,就被直接掀翻,身体朝着后面倒去,那一头束起来的长发被击散,披散到了肩头。 他趴在地上,死死地看着谢无刀,目光中全是怨毒。 “等陛下回来,你们这群逆臣都得死。” 谢无刀看着如同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贾先生,大笑一声。 “那也得他敢回来才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贾先生眼珠子一动,他突然从地上暴起,朝着某个方向拼命冲了过去。 他要逃! 可是他这点小动作又如何能瞒得过谢无刀。 谢无刀一抬手。 划啦。 周围的锦衣卫同时将刀扔出,砸在了贾先生的身上。 那一刀刀深入血肉,直接让贾先生痛叫一声,被砸落到了地上。 紧接着,锁链声响起。 一个个钩子插入到了贾先生的四肢。 划啦。 贾先生被那钩子直接从地上吊了起来。 他怒吼一声。 身上黑气不断涌出。 可紧接着,一个刀鞘就砸在了他的腹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个刀鞘砸在了他的背上。 一个来回,让贾先生聚起来的灵力一下子散去。 再然后,刀鞘前后接连砸落。 贾先生的灵力被一次次击散。 “滚!” 贾先生混合着大量鲜血的口水喷出,那怒目圆睁的样子就像是一头老狮子一样。 他四肢用力,一个旋身将那钩子挣脱。 那钩子深入骨头,被这一下子扯开,钩起来的不少的血肉。 可还没等他站稳,一柄柄绣春刀就插入到了他的两肋之间,然后是背上,腰上。 他才刚一挣脱,就又被那一把把绣春刀给架了起来。 再然后,又是钩子插入到了他的四肢之上。 手脚被用力拉开,贾先生身体剧烈一抖,终于是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谢无刀上前一步,手中的刀轻轻一斩。 嘭—— 贾先生身上的衣服被直接斩碎。 “我就说这仙法修的怎么这么奇怪,原来是个阉人。” “不许看!不许看!” 感受着那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贾先生剧烈的挣扎。 可浑身重伤的他根本没有挣开的力气。 只能任由自己最耻辱的地方暴露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老夫不是阉人,不是,你们不许看,你们不许看。” “咱家命令你们不许看!” “咱家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啊啊啊啊——” 嘭—— 凄厉的声音响起。 他浑身灵力暴散。 下一秒,无数的血珠朝着四面飞散。 贾先生脑袋一低,气息瞬间消亡。 羞愤自绝了。 看着面前的尸体,谢无刀冷哼一声,看都不看,转身就走。 “继续搜,凡是建文逆党,一个不留。” “是。” 大批的部队朝着街道四处跑去。 清扫还在继续。 而就在这一队队锦衣卫扫过的街道。 阴暗的巷子,何代昌踉踉跄跄地朝着这巷子最里面跑去。 他看着那布满锦衣卫的街道,满目全是惊慌。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直直地摔了个狗爬。 他怒气冲冲地朝着旁边看去。 那里居然坐着一个大胖子,一边啃着不知道是什么肉,一边闭着眼睛笑呵呵得犹如弥勒。 何代昌看到这胖子的一瞬间就怂了。 可是下一秒,他就突然想了起来。 他可是杀了他爷爷的,那老东西死了,那他在这世上就什么害怕都没了。 “死胖子,敢绊老子……” 他话刚说出口,那胖子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黑洞洞的,就像是被谁挖去了一样,看着这双眼,何代昌身体下意识被下退了几步,他吞咽着口水,恐惧地看着他。 谁知那胖子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了。 “好苗子啊。” 好苗子? 是说他吗? 何代昌微微一愣。 从小到大可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 “我,好苗子?” 何代昌指着自己,不敢相信地问道。 胖子连连点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笑容虽然越发的可掬,可给何代昌的感觉却是越来越诡异。 “你这天赋,不入我教简直就是可惜了。” “少年郎,你要不要信奉极乐啊。” 极乐…… 人人皆乐。 第277章 大扫除 “锦衣卫的动作越来越大了,满城都是在抓人的锦衣卫,京城好几片区域都被封锁起来,那些普通百姓也都被暂时迁离到了其他的地方,这场风波没个两三天绝对平息不下来。我心里有点慌。” “那是抓建文逆党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老老实实待着就好,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商量是走是留。” “还要留?!!你怕不是想机缘想疯了吧?”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一日京城顶上你不是没见到那东海倒灌之景,那个海灵族的公主现在被通缉,从朝廷追捕的手下逃走,她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这是天大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走,等城门 的戒严一解开我就走。我不和你在这里谋取什么十二仙法了,这么大的机缘,我不配。” “你可是我的亲师弟!” “就算是亲弟我也不能陪着你玩命了!你都眼红的快疯了,我就不该昏了头和你下山,这锦衣卫的霉头是你我能触的吗?” “锦衣卫又如何,正道邪道那么多人都盯上了十二仙法,你觉得他们杀的过来吗?万一呢,万一最终得了机缘的人是我们?” “你……” 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师弟看着眼前陌生的师兄只觉得他现在像是一个赌徒。 他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师兄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好像自从来了京城以后,一切就都不对了。 那京城里关于十二仙法种种神妙的叙述,一次次组织起来的围剿,还有今天这个千户受伤,那个千户受伤的小道消息。 甚至于,他们还听到了有名震修行界的人也参与了关于十二仙法的谋划。 说书的先生们在说,京城黑白两道的大能们在说,就连酒馆中那些喝醉酒只会瞎咧咧的酒鬼们也在说。 这种生活中处处充满“十二仙法”这四个字的气氛让他逐渐恐慌了起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兄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红着眼妄想着未来成为大修行者的赌徒,这让他觉得这应天的冬季真的好冷好冷。 京城就是一个魔窟,它在一步步释放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让他们变得盲目,然后在一口一口地把他们给吞噬。 他绝对不会再陪着师兄在这里胡闹了,差一点,差一点他也就成了这被吞噬的一员,如果不是自己身边有一个更疯狂的人在,他恐怕也早已经沉沦了进去。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师弟定气凝神,朝着大门的方向喊了一句。 “谁啊?” 咚咚咚。 回应他的是同样的敲门声。 师弟眉头紧皱。 “这敲门声,一定是张兄来了,我去备茶,你快去开门。” 师兄则是跳了起来,兴高采烈地说道。 张兄,就是昔日组织着他们一起谋划围杀千户,追捕海灵族公主的那个人。 师弟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是走到了门前,将大门打开。 一打开,门外之人确实就是那位张兄。 只不过这位张兄的神态和以往相比貌似有些不太对劲。 “张兄。” 他拱拱手,疑惑地看着他。 “你这是?” “青阳门弟子李文陆,王子从。” 张兄冷冷开口。 “意图谋害朝廷命官,破坏京城安宁,罪大恶极,现将其抓捕,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这话一说,李文陆眼眸猛地一凝。 他顿时发现自家院落的周围仿佛出现了一道道凌厉的气息。 他们被包围了! “你是锦衣卫!” 李文陆看着“张兄”,满脸的惊骇。 挑头组织起杀锦衣卫千户的那个人,居然是锦衣卫?!! “你们要干什么?” 他晃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愤怒的声音。 他立马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师兄!” 王子从朝着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愤然拔刀。 噗嗤。 一柄柄钢刀入身。 王子从瞬间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我青阳门可是正统仙门!” 李文陆睚眦欲裂,手掌放在刀柄之上,同样拔刀。 “你们安敢如此!!” 噗嗤。 他话才刚刚说完,锋锐的绣春刀就划过了他的咽喉。 那拔出一半的刀被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他瞪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面容冷肃的“张兄”,张了张口。 嘭。 身体朝着后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死不瞑目。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倒下的尸体,张兄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 “暴徒。” 只要参与到这件事中,就再也没有什么仙门邪门,正道邪道之分。 所有人都是需要被剿灭的暴徒。 只不过有点可惜了。 眼前之人算是在入了这盘局中少有能清醒过来的人,若是不拔刀的话,他也许还真的能给他一条生路。 “走,下一家。” 他组织起来的可不只是这两个人。 京城很忙。 忙到整个北镇抚司又一次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 大批的人马在几个千户的带领下朝着京城各个角落进发。 仙门的人,邪门的人,散修。 无数的人头落地。 十二仙法这个组了这么长时间的局总算是到了收割的时候。 京城清扫计划如果只是涉及到一些旧臣逆党,那岂不是有些太过于单调简单。 白忘冬一开始就说了,这是一场盛典。 人头滚滚的盛典。 加入这场盛典的人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只需要在盛典结束的时候把自己的人头留下就可以了。 参加的人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这么便宜又好玩的事情,一辈子恐怕也就只能遇到这么一次了。 狂欢,还在继续。 继第一次清扫和第二次清扫之后。 京城清扫第三弹。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扫除。 此次之后,京城能安稳好长一段时间。 恐惧就是悬在心怀不轨之人头上的利刃,不论身份如何,不论修为如何。 这一次死的人,足以给所有人一个刻骨铭心的印象。 永乐的锦衣卫,未必比不上洪武的锦衣卫刀利。 建文时期的那四年,只是一场错觉。 啊~ 这大扫除干干净净。 白忘冬,终究是没有辜负了罗睺所托。 第278章 继承 尸体是会慢慢变凉的。 这一点抱着它的人最是清楚。 何代宸怔怔地看着自己怀里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突然有些恍惚。 原来他已经这般老了。 就连曾经那挺拔的脊背,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弯了下来。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如现在这般好好的抱抱他了。 他这一辈子一定很累吧。 守着自己的秘密,没有人能够诉说。 好不容易熬到了六十大寿,眼看着自己儿孙满堂,却在那一日成了这全京城的笑话。 “爷爷……” 何代宸轻声呢喃道。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哭出来才是。 这是他最亲最亲的家人。 他自小就跟着他,待在他身边的时间比待在任何人身边的时间都要长。 他学习他的风骨,遵从他的教导。 这是他的爷爷,他最亲最亲的爷爷。 一个为了何家忙碌奔波了大半辈子,到了最后两鬓斑白还在为何家争一条生路出来的爷爷。 而这样好的爷爷,却死在他亲孙子的手中。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侮辱。 这样的死法,这样的死法…… “我不能接受。” 咔吧咔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 脚步声顺着寒风在这院落当中响起。 一个被锦衣卫抬着的坐轿就这么被放在了地上。 “咳咳。” 咳嗽声响起,紧接着,一道身影脚步虚浮地从那坐轿上走了下来。 跟在坐轿旁边的人想要去扶,但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白忘冬脸色白的吓人。 说实话,他现在的情况确实是不太好。 和青璃天干的那一架把他气海给掏的空空的,但若只是这样的话,还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主要是双重半鬼化给身体带来的反噬太过于严重。 尤其是修罗加洄这种反噬大户的组合,用的时候简直就是在钢丝上跳舞,一个弄不好整个身体系统就全崩了。 多鬼灵上身比起单鬼灵上身来说,有些太过于不稳定。 这还只是两个鬼灵同时上身,若是换成三个,四个,五个,甚至是九十九个。 白忘冬现在都预测不到那得是多大的负担。 还是得调教啊。 夜晚的烛火还不到熄灭的时候。 疯狂的去卷才是贯穿人生始终的主旋律。 白忘冬缓缓迈步走到了何代宸的身边,看着他怀中的何文良,目光没有半点波动。 “你弟弟的下落,锦衣卫追到了,但估摸着是碰到了高人,追上去的同僚都被杀了,他也被带着消失,不见了踪影,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离开了京城。” 何代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追他的人只是锦衣卫里普通的一队。 本来以为把一个小小的何代昌捉拿归案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没想到,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一地的尸骸。 尸骸是不完整的,看那手段,大概是源自于某个邪修。 何代宸听到白忘冬的话,但却并没有说话。 他只是一直盯着怀中的何文良,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忘冬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反应。 他的目光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那话语中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和你说这些只是同你打个招呼,何代昌锦衣卫会尽全力去追捕,不过你放心,他的事情不会牵连到你们何家。” “我既然答应了你爷爷事成之后会保全何家,那就不会食言。” 听到这话,何代宸那古波无平的眼眸总算是波动了一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缓缓抬了抬头,看向了那寒风吹过的地方。 “你爷爷虽然死了,但你爷爷坚守了一辈子的责任却还没有消失,按照何家的规矩,你父亲已废,现如今,你就是何家新的家主。”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下定决心要清理门户,亦或是给你爷爷报仇。” “但我想,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白忘冬手掌一翻,一枚黑色的印章和一个腰牌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趁着我权限还在,我让人连夜把这东西给打造了出来。” 那腰牌上写的内容很简单。 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何代宸。 白忘冬弯下腰,将这两样东西给摆放在了何代宸的面前。 一个代表何家堡,一个代表锦衣卫。 看着这两样东西,何代宸目光微颤。 “怎么选,全都看你。” 这句话落下的那一刻,整个场地都安静了下来。 何代宸仍旧是一动不动。 这样子,看着站在白忘冬身后的李玉眉头缓缓皱起。 但他看着自家大人一动不动,所以他也就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何代宸等待着他的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这院子中安静了大概几十秒之后。 何代宸终于伸出了手。 他一把抓住了锦衣卫的腰牌。 可在抓住腰牌之后,他的手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平移,移到了那枚黑色的印章之上。 看着他的动作,白忘冬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 “何代昌,由我来斩杀。” 何代宸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是单纯的为了清理门户,也不是单纯的为了给爷爷报仇。 他更要做的是替爷爷洗刷掉这一生操劳最大的污点。 这样的污点,不该存留在世上。 为了找到何代昌,他要借助锦衣卫的力量。 为了保全何家,他要将何家堡的势力拴在自己这个准锦衣卫的身上。 这两样东西,他都要拿,而且必须一起拿。 他从旁边,把插在地上的阎魔剑给拔起。 随即就朝着旁边的白忘冬低下头,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大人。” 白忘冬一句话没说,只是静静地站立了几秒。 没人知道他在这几秒当中在想什么,但是…… “至少以后还能有个目标在,活着也不会像是死了。” “为了锦衣卫,干活干到死吧。”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直接转身,朝着坐轿的方向走了过去。 何代宸跪倒在地上,用那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属下遵命。” 紧接着,坐轿起。 李玉回头看了一眼何代宸。 他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再然后,白忘冬的坐轿就离开了院落。 而何代宸也从原地站了起来。 他将何文良的尸体扛起,背在了身上,深吸一口气。 “爷爷,我带你回家。” 无论是哪一个理由。 何代昌,一定要死在他的手中。 一定。 第279章 下次见 京城的屠杀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而无名山中,上千妖族开始了一场迁移。 之前选择这里,其实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隐秘,而是因为这里是青璃天的坟场。 那上千妖族皆是在为青璃天守灵。 也许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的含义,可是,有份信念却一直都在。 那就是他们坚信着有一天,青璃天一定会从诏狱当中走出,重新回来带领他们。 站在树下,青璃天看着自己的尸骨,目光闪烁。 关于“她”和白忘冬的最后一场对话,青璃天并没有记忆,但看着“她”最后的表情。 青璃天大概也猜到了他们说了什么。 “出来吧。” 她话音落下。 下一秒,一道道身影就从那大树的后面走出。 那是一个娇媚女子牵着一个蓝发小女孩的手,抱着剑的中年男人站在他们的身后,一动不动,那气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凡人。 不对,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确实是个凡人。 毕竟一个不修灵力,不淬炼肉身的修行者,和肉眼凡胎有什么区别。 看着这三个人。 青璃天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蓝色眼眸中是那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与神秘。 “倒灌东海之水,看来也不是一点代价都没有。” 青璃天语气平淡地说道。 “烬溟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就这个名字的吧。” “殿下好记性。” 小女孩轻轻一笑,并没有在意青璃天点破她能够倒灌东海之水的原因。 “烬溟魂,海灵族的蠢货居然会把拥有这种天赋的你当做弃子,还真是够蠢的。” 青璃天的嘴角带着嘲讽,开口说道。 烬溟魂啊。 被誉为海上不败的天赋。 就这么被海灵族这群鼠目寸光的玩意给送来了玩恐怖袭击。 呵。 怪不得都说杂交种的智力会收到影响。 这话果然说得对。 人神混血?半神族? 除了这种假大空的名头之外,海灵族,还有什么值得自夸的? “也许他们认为,一个烬溟魂救不了东海吧。” 变小的蓝葵毫不在意地说道。 梦中的她已经因为这件事哭过一次了,再来一次,她的心中早已经毫无波动。 她看着青璃天,直接张开了那稚嫩的手掌。 “青帝化生盏,一开始说好的。” 从一开始,她在京城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就都是为了这个东西。 青璃天沉默几秒。 她直接手掌一张。 刹那间,一个青色的琉璃盏就出现在了她的掌心,那琉璃盏上似乎刻着极为精致的图案,让人看上去就为之惊叹。 “给你了。”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青璃天语气中带着几分的茫然。 她因为青帝化生盏成为了祭品,现如今又要将它拱手让出。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些复杂。 绯蛛从青璃天的手中将青帝化生盏给接了过来。 “你们只有一次的使用权。” 青璃天开口说道。 “一次过后,就要归还青丘。” 这也是提前说好的。 青帝化生盏于青丘来说何其之重,就算是为了青璃天,这盏也不可能彻底地拱手让给他人。 一次,是底线。 而且青帝化生盏每次只能绑定一个对象。 也就是说,在蓝葵他们用完这一次机会之前,青璃天都再也没有了“死而复生”的能力。 “我知道。” 绯蛛将东西给收了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蓝葵突然转身,走向了那棵参天古树。 她手中多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在青璃天那气压极低的注视下,她切下了一块树皮。 将这片树皮给装好,蓝葵缓缓扭过头,看向目光晦暗的青璃天。 “许是殿下忘了,青帝化生盏需要这东西才能够催动。” 蓝葵笑着说道。 青璃天目光闪动,但却并没有做什么。 这海灵族的公主,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这便是烬溟魂神秘的预知? 当真是天眷。 不愧流着神灵的血。 两人就这么对视一眼,但很快分开。 青璃天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干脆利落地转身,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蓝葵目光微闪。 “又一尊大妖出世,这天下恐怕又要生一分的乱了。” 剑长生叹了口气,哀声道。 “天下又何时没有乱了。” 绯蛛嗤笑一声。 “从来就不太平。” “终归是生灵之苦。” 剑长生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些许的悲切。 “这话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绯蛛挑着眉,那妖艳的俏脸上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你的脑子是被秦空那头蠢猪给踢了吗?看来以后要避着他远点了,这猪蹄踢人的效果也非比寻常啊。” “别搭理他。”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小蓝葵开口了。 她看了一眼剑长生,轻笑一声。 “他下一把剑要去盗太平剑,在拿到剑之前,他都会是这副傻样。”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啊。” 剑长生淡淡说道。 “你的事情,我也许比你自己知道的还多。” 蓝葵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剑长生一眼,随即就没有了下文。 剑长生微微一愣。 有点不清楚蓝葵在说什么了。 但没关系,反正他也早就习惯了蓝葵的谜语人属性。 他只要知道蓝葵能给到他想要的东西就好,除此之外,他不需要再明白别的东西。 “好了,别聊了,快走吧。” 绯蛛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她轻笑着,揶揄道。 “咱们几个现在的悬赏高的吓人,这离京城越近,我就越心慌。” “还是早点去找白玉京去吧。” 京城一战,全天下扬名。 不管这里面水分有多少。 但现在的“大明第一暴徒”,确实是非他们莫属。 日后真的就只能东躲西藏了。 也许像这深山老林的,就是他们从此以后的归宿。 蓝葵点了点头。 只不过在转身之际,她回过身看向了京城的方向。 眼中闪过了些许的波动。 京城。 这地方于梦中的她而言真的就是一个转折点。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成为一个人的枷锁,恨不行,爱更不行。” “想要往前走就自己站起来啊,还等着别人去扶你吗?” 这话,即便是到了现在,仍旧音犹在耳。 白忘冬。 我们下次见。 第280章 妖族变动 杀人,洗地。 然后风平浪静。 风波,貌似已经过去。 京城似乎有了些变化,但这变化又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明显。 因为害怕和忌惮而保持的安静并不能持续多久。 水面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但这次的血流成河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靖难是乱象。 因为乱象而滋生出来的就是蠢蠢欲动。 大混乱平息之后的小混乱只能用这种近乎强制性的方法来压制和剪除。 一次不够那就两次,两次不够那就三次。 一次一次下去,即便是再多的欲望也会被吓得不敢从心底里冒出。 这一次清洗京城就是一个开始。 此事过后,京城应当会在不短的时间内会保持一种相对的安宁。 但这并不是结束。 以京城为核心辐射到周边,最后覆盖整个大明。 这才是朝廷最想看到的事情。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够有京城锦衣卫这般强势,这个大清洗的计划,注定任重而道远。 不过。 作为这计划第一阶段的执行人。 白忘冬觉得自己做的应该还蛮合格的。 不对。 “老子这叫超额完成目标。” 白忘冬委屈地瘪着嘴,蹲在城门口的队伍中,对着旁边这个脸上常年带着腼腆表情的男人说道。 “表现的这么好,不给额外奖励也就算了,你还要拆散我和阿枪,阿阴哥,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做这件事的大恶人。” 他原本以为这恶人会是罗睺呢。 谁知道是这大哥提前回了京城,回来以后这哥就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把已经送到林昭月手上的罗睺腰牌强制性地又塞到了他这个病号的手里,让他这个连站都站不稳的病号带病上班,熬夜进行计划收尾。 此等行径,简直黑心到令人发指。 而第二件。 那就是硬生生地拆散了他和阿枪,把阿枪又放回到了北镇抚司司库那不见天日的地方。 他已经有足足好几天没有见到过他的阿枪了。 思之若狂。 就是他现在的心绪。 没有了阿枪,他生活的乐趣简直被砍了一大半。 甚至于,他原本计划好,趁着罗睺没回京,半夜里蒙上面去给纪纲来上一枪的想法都被生生夭折掉了。 “……” 听着他这抱怨的话,谢阴那清秀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无奈。 为啥把洞神枪收了你小子心里没点逼数吗? 都敢开着洞神枪下诏狱了,要是再不没收,怕不是不久之后,能看到洞神枪在北镇抚司衙门里显威。 “你别这么看我,这是罗睺的指令,我只是听命办事。” 谢阴觉得有必要把这直勾勾的目光往罪魁祸首的身上嫁接一下。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白忘冬冷笑一声。 “包括褚天赐那个打小报告的,都是元凶。” 猜也能猜到,白忘冬拿着洞神枪闯诏狱这件事是谁说的。 “这么拆散一对契合度十足的人枪,你们简直丧心病狂。” 他加洞神枪,那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契合度十足……” 谢阴闻言嘴角勾起,眼中闪过些许的戏谑。 “你难道没想过洞神枪放在北镇抚司是为谁准备的吗?” “嗯?” “嗯!!!” 白忘冬先是一愣,随后心头大惊。 等等。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华点。 洞神枪加不死之身…… 嘶。 卧槽。 这是什么鬼搭配。 原来我才是第三者?!! 我居然不是天命!! 心碎了好吧。 看着白忘冬这突然灰白的样子,谢阴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这张脸真是有些清秀的过分了,如果不是实实在在的知道这是个纯爷们,那么说不准真的会有人把他认成女子。 可就是这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清秀面庞,沾上血来是半点都不含糊。 据说在永乐初建,北镇抚司刚建立起来的那段时间。 这位爷手上沾的血是最多的那个。 杀到同僚都心惊胆战的那种程度。 实实在在的杀胚。 这次京城清洗白忘冬真的是见识到了北镇抚司罗睺之下第一人到底有多么的强势,那十二千户虽然也很强,但貌似和谢阴之间还差了一段距离。 这么好用的人才,怪不得罗睺总是喜欢给谢阴派任务。 在白忘冬的印象里,谢阴大部分的时间貌似都在京城之外执行任务。 一年三百六十五连轴转。 这才是实打实的锦衣卫劳模。 他要是罗睺,也喜欢谢阴。 不过…… “青璃天就这么放了没问题吗?” 白忘冬那灰白的目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化为了幽邃,淡淡地开口说道。 “西边有只睡了好长时间的大妖醒了,妖族的上层结构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这种变化不是罗睺和陛下想看到的。” 谢阴抱着肩膀,平静地叙述着缘由。 “青璃天放出去,对朝廷有好处。” 白忘冬眼睛微眯,沉默了几秒。 大脑飞速转动。 果然,和他之前料想的一样,青璃天既然被放出了诏狱,抓回来和放走各有好处,那这两个好处到底谁更重一些,就是罗睺的选择。 白忘冬一开始以为是抓回来。 至少这样可以平息有凶犯逃离诏狱所带来的影响。 可后来罗睺着急传信让白忘冬放过青丘妖族,其中的思量便是一目了然。 很显然是罗睺乃至朱棣对妖族有了新的谋划,而青璃天,就是他们放出去的一个引子。 原来是有新的大妖出世了。 而且听谢阴这么说,这大妖十有八九和青璃天不是一路的妖,这样一来,倒也能知晓,为什么青丘妖族会这么着急想要救青璃天出来了。 为此还不惜和蓝葵一伙达成了极有可能算得上是大出血的交易。 就是因为这尊大妖的出世。 看来无论是什么生灵,在什么样的境地下,内斗永远都无法消失。 昔日妖国的破灭,极大程度下就是因为妖国内部各大妖族相互的内耗,这一点,即便是在亡国之后,还是没有成为教训。 这还真是够让人唏嘘的。 “那白龙魂……” 白忘冬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凤阳府杀局的关键。 “哦,那个啊。” 谢阴微微一笑。 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第281章 白龙魂的故事 凤阳府杀局之前。 那小院当中。 谢阴坐在假山之上,和小白龙四目相对。 龙的眼睛太大,这对视起来,显得有些困难,但谢阴为了让小白龙看到他眼中的诚意,所以忍着酸涩,微笑地看着它。 小白龙在沉默。 小白龙在思索。 小白龙知道,这可能真的是它唯一的机会。 于是,它喉咙里响起了磕磕巴巴的声音,艰难地发出人类的声音。 那是很稚嫩的一道男性奶音。 “我可以……告诉你。” 这句话说出之后,谢阴明显感觉到小白龙的话语变得顺畅了起来。 龙族有灵,在这种事情上,向来都显得很聪慧。 “洗耳恭听。” 谢阴的亲和力还是有的。 他很认真地对待着小白龙的讲述。 这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你们人类说的白龙魂……是我娘亲。” 小白龙眼中闪过些许的怨毒。 “你们杀了我娘,然后把她的龙魂抽离,放到了你们那什么玉玺里面,这件事,整个龙族都知道。” 这对龙族来说是耻辱,也是大仇。 身为九龙之一,白龙唯一的子嗣,从小到大,小白龙就知道,人族是这世界上最恶最恶的生灵。 谢阴安安静静地听着,并没有为此发表什么意见。 他要做的不是和小白龙争辩这件事的立场和是非,他要做的是从小白龙这里探查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的沉默让小白龙渐渐的忽略了他,开始自顾自地回忆起了这些年的往事。 “后来,我听闻你们人族大乱,于是就瞒着族长爷爷悄悄离开了龙谷,就是想要趁着混乱设法救出我娘亲,可我没出谷多久,就碰上了一个人。” 说起这个人的时候,小白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忌惮。 “他是个白胡子老爷爷,很厉害,我当时只是和他交手了两三下就被抓了起来,但他没有杀我,只是把我当成了坐骑。”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丢人。 龙族最讨厌的就是被生灵骑在脑袋上。 当初它是想要反抗和拒绝的。 虽然他年纪小,但身为龙族的骄傲,他比谁都要重,即便是玉石俱焚,他也不想丢下种族的骄傲。 可,那个时候,那白胡子老头说了一句话。 “小崽子,你若是还想要见到你娘亲,那就乖乖的给我当一个月的坐骑。” 听到这句话,小白龙选择了妥协。 因为他没得选,骄傲很重要,但娘亲更重要。 若是一个月后,让他发现这老头诓骗了他,那他绝对会和他拼命的。 但…… “一个月以后,我真的见到了娘亲。” 小白龙声音有些悲戚。 不用他说谢阴也能猜出来它为什么悲戚。 因为…… 完整的白龙魂被分成了两份。 小白龙见到的“娘亲”只是一半的分魂。 可即便是这样,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白龙几十年没有见到娘亲,哪怕只是一半的分魂,他也觉得分外的亲切。 “娘亲是白胡子老头送来的,他说他应了你们人族皇帝的一个要求,要把这一半的分魂给藏匿于此,如果我想要陪着娘亲,就必须也待在这里。” 他想要完整的娘亲,可他知道,幼小的他做不到这一点。 白胡子老头说。 “如果你心有不甘,可以留在这里长大,这里灵力充沛,等你长成,到时候再去试一试夺回你娘亲的另一半龙魂。” 小白龙想了想,觉得老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于是,他在不甘心的情况下,选择留在了秘境。 “老头告诉我,他在秘境里面设置了一道乾坤,这道乾坤交给我来看护,用它就能够保护住娘亲的这半道分魂。” 设置乾坤的是一个神秘的白胡子老头。 谢阴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他的记忆里暂时还没有能够和这个白胡子老头对上号的人,等之后转告给罗睺,问问他知不知道吧。 只是,这个时候的半道龙魂还是完整的,并没有成为现在这样的空壳。 那后来……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过了几年,就又有人来到了这秘境。” 说起这个,他整个龙咬牙切齿。 “他们手里有东西,又知道这乾坤的核心在什么地方,很快就破了乾坤进了秘境,他们要对娘亲的半道龙魂下手,我出手干预,但我没打过他们。” 耻辱,天大的耻辱。 说到这里,小白龙眼中都要冒火了,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的场景。 “他们把我给囚禁起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娘亲的半道分魂给硬生生又拆分开……你们人族该死,人族都该死!!!” 锁链被这剧烈的挣扎给振动的哗啦啦作响。 小白龙愤怒地看着谢阴。 谢阴皱眉:“然后呢?” 比起照顾他的情绪,谢阴更在乎之后的事情。 “然后,然后……” 谢阴冰冷的语气就像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让他瞬间清醒,情绪有些低落。 “然后,我趁着负责关我的人不备,冲出囚笼,抢走了他们分开的其中一份龙魂就跑了,再后来,他们走了,我觉得灯下黑的地方最安全,所以就又返回了这里养伤。” 结果,伤刚好,就又碰到了谢阴和胡为闯进了秘境。 于是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 很显然,站在小白龙的视角上去看,这个故事十分的残忍。 谢阴低着头微微思索了几秒,最终想到了一个关键点。 “那些人,把你娘亲的分魂又给分成了了几份?” “三份!” “你确定?” 谢阴皱眉问道。 “很确定。” 他怎么可能忘了那一天发生的任何一个细节。 “三份……” 抛却掉被小白龙抢走的空壳,那就还有两份。 这两份,大概才是刺驾的关键。 谢阴从假山上跳下来,对着小白龙点了点头。 “我会尽力而为,至少会让你娘亲的龙魂重新完整,然后说服陛下……让你见上一面。” 但九龙魂已经被洗去了神志,这一面见与不见…… 倒也说不定。 也许对小白龙,白龙魂会有不一样的反应呢。 毕竟秘境中的空壳,对小白龙分外亲切。 这也许是来自于母亲的本能,神魂这种东西,即便是诏狱中对此涉猎颇深的蝶婆婆都不敢说能了解全部。 小白龙点了点头,有些疲惫。 有些回忆,光是忆起,便就已是折磨。 谢阴转身,离开院落,朝着罗睺所在而去。 这场所谓的杀局。 从一开始,就被他们掌握在了手中。 第282章 归京 “这场杀局,每一个环节,都在罗睺和陛下的预料当中。” 谢阴将凤阳府杀局的每一个细节都给详细地说了出来。 就和白忘冬之前同夜流霜说的一样,从建文逆党选择用白龙魂作为刺杀核心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输了。 玉玺被带出了京城。 而为了维持京城的防护,黄龙魂被分离了玉玺。 他没有预想到朱棣有敢抽离龙魂的魄力。 毕竟抽离龙魂除了太祖祖训之外,其中还有各种各样复杂的因素。 例如抽离出来的龙魂要放在哪里。 九道龙魂在玉玺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平衡,若只是将龙魂分离还能够勉强维持住这份平衡,可若是抽离的话,就会出大问题。 再然后就是权能分割的问题,也不是小事。 而且被抽离出的龙魂很有可能会塞不回去,还有若要调动龙魂,会有各种各样的前提。 其中种种,让贾先生认为,朱棣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不会抽离龙魂。 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朱棣敢不敢将玉玺给带离京城,这是整个计划最大的死穴。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就是京城攻防的那半刻钟。 就是因为白玉京袭击京城之时,黄龙魂出现,这才让身在京城的贾先生认为玉玺还在京城当中。 于是,早已经抵达凤阳府的魔念分身就放心的执行起了计划。 可整个杀局。 从最开始,每一个可能都被罗睺和朱棣在皇宫那几个日日夜夜中,讨论了个明明白白。 但不能说贾先生能力差。 只能说在这样的条件下想要刺杀皇帝,确实是一件地狱难度的事情。 白忘冬为什么能够确定贾先生只要使用了白龙魂就一定会输。 因为这个办法,白忘冬也想到了。 他甚至还想到了各种各样刺杀朱棣的方法,可几乎大部分的方法都不可行。 唯一看上去可行的那个方法,需要的资源,条件,布局,人员安排,都很苛刻。 而且,很大概率上,更需要的是一些运气。 可一场杀局,最需要的是运气。 这对白忘冬来说是一种侮辱。 这方案出来的那一刻就被废弃掉的。 只能说,罗睺在现阶段对于他而言太过于无解。 只要他待在朱棣的身边,那就必须要先解决掉他才能开始谋划朱棣,而朱棣本身就又是一道难关。 关关难过。 猎杀大老虎计划没有完成之前,这件事的难度系数比地狱还要地狱。 尤其是凤阳府杀局所面对的还是早已经有所提防的朱棣和罗睺,这就更增加了一层难度。 所以白忘冬还挺佩服贾先生敢这么做的。 不过勇气可嘉并不妨碍白忘冬觉得他蠢。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站在人群中遥望着天际,眼中鎏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人回来了。” 听到他的话,谢阴同样看向了前方。 轰隆隆。 又是这如同雷震一般的声音。 大批的人马朝着京城的方向而来。 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 白忘冬放下伸懒腰的手臂,跟着百官一起弯腰恭贺。 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那熟悉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罗睺站在圣驾旁边,那眼睛就像是装了定位一样,第一时间就瞄准了他。 感受着大老虎的目光。 白忘冬很不客气地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玛德。 下次再给罗睺做什么代镇抚使,那纯粹就是他没跑掉。 估摸着是看到了他这个鬼脸,罗睺的眉头微微挑动了一下。 他的拳头现在确实是硬邦邦的。 不过…… 他嘴角微勾。 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圣驾,那坐在椅子上接受着百官欢迎的朱棣眼皮似乎微微抬了一下,那抬目所在,就是在白忘冬的方向。 “你之前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朱棣的声音微不可闻地进入到了罗睺的耳中。 罗睺不着痕迹地点头。 然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了交流。 祭祖归来。 圣驾入京。 唱词一句句的响起。 诸般礼仪一个接着一个的进行。 这场大戏,以轰轰烈烈的离京作为开头,又以轰轰烈烈的归来作为结尾。 一切都已经结束。 白忘冬看着那站在队伍最前端的太子眼中此时此刻全然都是感动,百官在偷偷赞扬太子的仁孝,可白忘冬却觉得太子心里在想的东西恐怕和他刚才的想法不谋而合。 然后,就是汉王和赵王。 白忘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位王爷。 说实话,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是顶多比太子瘦上一些,其余的,倒也看不出什么了。 百官前端的,是内阁的官员,也有六部的尚书,整个大明最有实力的官员都在那里了。 这群人,在之前锦衣卫彻查陈海案的时候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吭声。 一群人精。 恐怕早就看透了陈海案后面的内情。 再后面,再后面。 一个个官员一层一层的站立。 有文官,有武官。 有修行者,也有普通人。 这群人,就是整个大明最上层的领导班子。 置身于这群人当中,白忘冬才第一次有了自己身在朝堂之上的感觉。 说实话。 蛮无趣的。 他托着下巴,有些无聊地站在人群当中,看着天空上飘过的云彩,饶有兴趣地在数着天上的星星有几颗。 嗯。 确定了。 天上只有一个他在发光发热。 人要有直视太阳的勇气,才能够发现太阳到底有多么的刺眼。 月亮要有星星相伴才会显得不孤单,但太阳只要一个挂在天幕之上,本身就已经够耀眼。 人们会关注今晚的天空上星星会不会闪亮,却永远不会问为什么白天的天空上只会有太阳。 这就是月亮和太阳最大的区别。 好无聊啊。 简直无聊到家了。 白忘冬都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要不是谢阴非要拽着他来这里接人,那他现在早就跑去安岐文家里吃余满月做的早饭了。 接人…… 罗睺是三岁小孩吗? 还要让人来接。 真的是…… “盖天下之仙法,纳万民之生计……” 这样的话语突然在他的耳边清晰响起。 白忘冬那原本空洞发神的瞳孔缓缓恢复高光。 他慢慢扭过头,朝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 皇帝坐在圣驾之上,用最平静的话语说出了这句足以掀起轩然大波的话。 “天下所有技法,纳入一书当中。” “此书,当为万世唯一。” “可以‘永乐’为名。” 哇哦~ 有趣的事情,好像发生了。 ———— ps:青帝篇只剩下了一点点的收尾。 最多一章或者两章结束。 明日完结,开新卷。 第283章 直到死在路上的那天 “自从当今圣上在城门前当着百官说了那‘技艺一统’的宣言后,这京城倒是热闹了起来。” 坐在窗台前,白忘冬照常看着楼下的流水,耳边响起了谢采纭的声音。 她端着盘子和一瓶青果酿走进了这间专属于白忘冬的包厢,把东西放在了窗台上的小桌子上,然后就坐在桌子的另一边。 “这几日,常见有仙门弟子入京,倒是没想到真的会有仙门如此配合,将自家的仙法送到了京城。” 传承是一个仙门的立身之本。 将立身之本给交出来,这可是毁祖宗基业的事情。 别说是仙门了,就是他们这些向来以离经叛道的邪门,都不见得能做的出来。 “正道魁首第一个表态支持,当然从者如云。”白忘冬从盘子里面拿起一块果脯放到了嘴里,淡淡说道。 “而且朝廷明确说了,只是作为收录进行简单介绍,书中并不会陈列出仙法中的具体内容,保密方面,还是可以信任的。” “皇帝既然在城门口当众说了这件事,那他的决心可见一斑,与其反抗,还不如卖朝廷一个面子。” 朱棣对于永乐大典的看重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属于朱棣野心勃勃的文治之功,以他登基以来那一贯的强硬作风,和他对着干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能看得清这一点的人一定会配合好永乐大典的修建。 当然,也不是所有能看清事情本质的人都会这么做,也有反抗和犹豫的,就如谢采纭所说,这是祖宗的基业,是立身之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出来呢。 “就真的那么配合?” 谢采纭还是忍不住问道。 她有点不信。 即便朝廷承诺会做好保密工作,而且只收拓本,事后也会将所有的拓本全部的归还原主。 可事关传承,这行为对仙门来说无异于是掘根刨坟。 “藏私的当然有,最核心的东西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出来。” 白忘冬开口说道。 “不过……” 说到这里,白忘冬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天师府倒是坦坦荡荡,连门内仙法最核心的正一道法都送了过来。” “天师府……” 谢采纭闻言眼中闪过些许的惊讶。 说起天师府,她倒是也联想到了一个可能。 “可是为了他们小天师?” 张宇霄被捕的事情于一般人来说是秘密,可作为大邪门的圣女又是白忘冬的合作伙伴,这件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张宇霄现在可还在六扇门大狱里面关着呢,如果不出意外,他所犯罪行,当判处一个秋后问斩的刑罚。 可让谢采纭意外的是,白忘冬摇了摇头。 “只字未提。” 没错,天师府对于这件事,一个字都没提。 按照天师府那边的回馈,天师的态度很简单,就四个字。 “任凭处置。” “任凭处置……”谢采纭沉默片刻。“看来小天师这是被天师府给弃了。” 可是不应该啊。 小天师张宇霄,昔日正道仙门年轻一辈里的最强者,如今天师府的中流砥柱,又是天师本人的亲弟弟,几乎任何一个人说起他来都会觉得这就是下一任的天师。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弃了? 这事听得谢采纭都觉得有些虚幻。 “不清楚。” 白忘冬眯眼摇头。 “你我也不是那天下第一,怎么能清楚人家想什么呢?” 天师的做法就很迷,从他见到那带着九霄正一镇邪圣天雷的铁片时,白忘冬就感受到了天师对于张宇霄的看重。 可现在他又对被判了死刑的张宇霄不闻不问,又好似让白忘冬觉得之前感受到的东西其实都是他的错觉。 前后如此矛盾,实在是让人费解。 不过,不管如何,张宇霄的事情现在和他无关。 人不是在诏狱里关着的,张宇霄现在的心魔也不是他,昔日天师的人情他也还了,无论天师到底想做什么,都和他扯不上半点的关系。 “嗯,说的有道理。” 谢采纭赞同地点了点头。 仙门第一人和他弟弟之间的事情,和你有啥关系,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些实际的事情。 例如…… 白忘冬现在从腰间白玉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紫水楼。” 白忘冬目光平静。 “现在归你了。” 既然是合作关系,那不能总让一方无条件的付出,之前谢采纭证明了她的价值,那白忘冬自然也要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 紫水楼,从元宝儿手中取来这处产业,本身就是给谢采纭准备的。 水榭天是花楼,来这里的客人类别局限于一个范围。 而紫水楼是酒楼,可以去填补水榭天缺少的另一方面。 简而言之,一个正经,一个不正经。 而区域上,紫水楼所在的区域恰好就在水榭天能辐射到的范围之外。 也就是说,这两处产业分别分隔两方,各自为核心,能够将京城大片的区域都给辐射在内。 这就是白忘冬为什么非要和元宝儿把紫水楼要过来的原因。 因为紫水楼太合适了。 “合作愉快。” 谢采纭没有矫情,直接就把紫水楼给收了起来。 这下子,白忘冬还真就成了“自己人”,两人算是真的达成了合作的关系。 白忘冬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就跳下了窗台伸了个懒腰。 他拿起桌子上那瓶没有开封的青果酿直接朝着谢采纭摆了摆手。 “那我就先走了。” “现在吗?” 谢采纭看了一眼外面那昏暗下来的天空。 “不留着吃个饭再走?” 今天这日子可不平常。 “不了。” 白忘冬微微一笑。 “有约了。” 说着就提着手里那瓶青果酿在谢采纭的注视下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街道张灯结彩。 整个京城看上去就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感觉。 一个月前的风波就这么悄然的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白忘冬走在街道上,感受着人来人往的喜悦,目光越发的平静了下来。 也许直到现在,他才能感觉到一点点的熟悉。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脸上一凉。 随即他便抬起头朝着那夜空看去。 “下雪了。” 一朵朵雪花从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下。 他张开手,接着那雪花,感受着手心当中散开的冰凉,目光有些平缓。 他刚来这世界的时候,貌似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雪天。 明明他生来就应该讨厌冬天的才对,可没办法,喜欢这种东西谁也控制不了,他就喜欢下雪,看着那天地被涂成白茫茫一片的场景时,总是能让他的心分外平静。 咔哒。 微弱的脚步声响起。 白忘冬收回抬起的头,朝着眼前出现的身影看去。 “你怎么来了?” 白忘冬眉头一挑开口问道。 “林医师让我来接你。” 冷淡的声音响起。 夜流霜表情不变,淡淡说道。 “我小孩子吗?还用人接。” 白忘冬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说你病体未愈,现在和小孩子差不了多少。” “……” 有点夸张了吧。 他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这都养了一个月了,他身体有那么虚吗? 不过…… 嘶——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听夜流霜这么一说,他身体突然觉得有些冷起来了。 呼出一口气。 白忘冬不由自主地裹了裹身上衣服。 “那就赶紧走吧走吧。” 白忘冬直接越过夜流霜朝着前面脚步轻快地走去。 “再不走就要冻死了。” 夜流霜默默地撇了撇嘴。 随即转身,跟着白忘冬走了上去。 …… 今晚的日子还算是有些特殊。 当白忘冬和夜流霜抵达罗睺家门口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已经堆了薄薄的一层。 罗睺家门口挂着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看起来就喜庆的很。 夜流霜上前把门给推开,然后率先迈过门槛走进小院。 小院中间摆着一张大大的桌子。 桌子上面现在已经摆放好了饭菜。 林昭月端着盘子从厨房的方向走了出来,看着走进来的白忘冬和夜流霜,朝着厨房歪了歪头。 “赶紧,去端盘子去。” 夜流霜放下剑,二话不说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白忘冬则是把手里的青果酿放在了桌子上,看向了那亮着灯的书房。 “老罗不是去参加宫宴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想回来就回来了呗,谁还能拦得住他啊……啧,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坐那儿了,赶紧给我起来干活。” 放下手里的盘子,林昭月直接一把抓住白忘冬的领子,皱着眉头说道。 “不要,我现在是伤患,是病号,我需要养伤。” 白忘冬挣扎。 他看着林昭月,眨了眨自己那水汪汪的大眼睛。 林昭月冷笑一声:“我是治你的大夫,我能不清楚你身体如何吗?快点去切菜,早做早开席。” 要不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手艺不怎么样,怎么可能会给白忘冬表现的机会。 “我是小孩子不是你说的吗?” “我隔壁家的小孩子六岁就能出去帮家里摆摊了。” “那为啥罗睺可以不干活?” “你敢放心让他进厨房?” “好像说的我放心让你进去一样。” “……” 林昭月一头黑线。 白忘冬直接从她的手里挣脱,小跑着朝着厨房的方向跑了过去。 “别挡路。” 一到厨房门口就差点和夜流霜撞到。 她手里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 语气还是那般的冷淡。 白忘冬“切”了一声,直接和她擦肩而过,走进了厨房里面。 这里就是罗绫老师一个人的战场。 白忘冬看着那堆在一边的食材,自觉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把头发绑成单马尾露出自己那秀丽面庞的罗绫并没有在意白忘冬的到来,她在极为认真地打量着案板上的那块肉。 就像是在想着要如何把它给切了才能做成最完美的样子。 罗绫老师是个强迫症。 这一点无论是在做饭的时候,还是在抽筋扒皮的时候,都能看的出来。 就连苏伽罗都说了,罗绫扒下来的脸皮做的是最好的。 看上去就会让人食指大动。 他的手艺比起罗绫老师来还差的远呢。 将食材给放到一边,白忘冬坐在小板凳上处理起了手中的食材。 厨房的帘子被缓缓撩开。 谢阴背着一个篓子就走进了厨房里面。 他掸了掸身上的雪,然后把篓子放到了白忘冬的身边。 打开篓子,里面是几条鲜活跳动的鱼。 “从岸边买到的新鲜的鱼,那老翁刚钓上来的。” “……” 白忘冬盯着那鱼看了几秒,随即就扭过头继续摘菜。 他才没有羡慕呢。 今天早上那纯粹就是风向不对,再加上病体未愈不能在冷风中久坐,所以他才空手回了家。 要不然的话,哪用得着谢阴买鱼。 谢阴放下鱼篓,然后就对着罗绫那边的案板上看了一眼。 罗绫已经下了刀,那每一刀下的位置都精准万分,切下来的肉丝也看起来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这刀法,就算是谢阴都自愧不如。 看了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可能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他和罗睺、林昭月在厨艺这方面都没啥天赋,昔日三人结伴四处闯荡的时候,宁可啃果子,也不愿意打个肉食做着吃。 后来他们慢慢就养成了随身带干粮的习惯。 一想起那段日子,还莫名的有些怀念。 好在即便是到了现在,三人也未曾分开。 谢阴见自己帮不上忙就走出了厨房。 人影来来回回。 这厨房中的热气朝着外面不断的涌出。 白忘冬帮着罗绫打着下手,虽然他厨艺也算是不赖,但比起罗绫和余满月这样的多少还是差了一些。 能吃好的自然要吃好的。 站在厨房门前,看着那一盘盘被林昭月和夜流霜端上桌的菜肴。 白忘冬嘴角微勾。 当最后一道菜做完之后,白忘冬跟着罗绫就走出了房间。 罗睺大抵是个狗鼻子。 刚上好菜,就从书房里缓缓走了出来。 穿着林昭月缝好的新衣,罗睺那素来平静的面容貌似比往常平和了不少。 坐在桌子上,看着那一桌的菜肴。 他也没说什么,就只是跟着其他人一同拿起了筷子。 “等等。” 林昭月叫住了他。 “先饮一杯再动筷。” 她说着在白忘冬怪异的目光中把那青果酿给拿了过来,然后缓缓地给每人倒了一杯。 杯子不大。 六杯下去,这小小的一壶青果酿也只是下去了一小半。 然后,她就率先举起了杯。 “新的一年,当饮此水?” “当饮此水。” 六人碰杯。 皆是一口饮下。 “嘶——” “有点酸。” “哇,怎么会这么酸?” “你小子平日里就喜欢喝这东西?” “饮酒饮酒,我们还是喝酒好了。” 果然,青果酿在水榭天里卖的不好的原因找到了。 白忘冬看着几人从一旁拿过来酒坛,微微一笑。 一个人默默地把那大半瓶青果酿放到了身前。 果然,有些东西,只能他来欣赏。 看着这热闹的席间,白忘冬托着下巴,一个人静静地不说话。 但可以看的出来,此时此刻,即便总是冰块脸的夜流霜,嘴角都噙上了淡淡的笑。 新年。 无论在哪里,都会让人觉得熟悉。 这样子,就像是回到了他从前的世界一样。 只不过那个时候过年,家里就只有他和小白两个人。 可即便是只有两个人,但属于家的温度却比任何地方都要温暖。 新年是会下雪的。 白忘冬也问过,她是不是讨厌雪天。 因为自己的名字叫“忘冬”。 这个名字代表的就是她对冬天的态度。 那个时候,小白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道:“只要有你在妈妈身边,那妈妈就不会讨厌任何东西。” 所谓家的温度,大概就是这样。 又饮了一口杯中的青果酿。 白忘冬的目光有些恍惚。 明明这青果酿里并没有任何的酒精成分,可却是实实在在的能醉人。 酒不醉人人自醉。 有的时候,醉人的从来就不是酒,而是回忆。 小白明明说过,她要是不在了,那就不允许他想她,她说死了的人不该去牵绊活着的人,她不想拖他的后腿。 可好像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好好的遵守过这个约定。 他没旁人想的那么洒脱。 他也曾经因为愤恨,想要毁掉那个男人的一切。 只不过,到最后意味阑珊。 “嘶——” 头又开始疼了。 周围的场景重叠,他仿佛距离这宴席越来越远。 世界在剥离,在抗拒。 白忘冬并没有感到半点慌张,他从容不迫地喝下了杯子里面的青果酿。 一刹那,他的头不疼了,眼前的重影也消失不见。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我们去看烟火吧。” 然后,一行六个人就离开了小院。 前往了京城的闹市。 今天,朝廷是会放烟花的。 看着那街道上热热闹闹的场景。 白忘冬双手揣在袖子当中,行走在这人山人海当中。 站在桥上,林昭月说这里就是最佳的看烟火的地方。 三十多岁的女人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孩子一样站在罗睺的身旁,一手搭着罗睺的肩膀,一手指着远处的天幕,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谢阴站在罗睺的另一边。 罗绫站在林昭月的另一边。 白忘冬和夜流霜则是站在了罗绫的身边。 他们就这么站在桥上。 穿着像是普通的百姓,收敛着灵力,也收敛着杀意。 如果现在有人看到这几个人,绝对想不到他们会是锦衣卫中执掌生杀大权的高层。 就比如,此时在走在人群中的女子。 “三姐,看什么呢?” 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脑袋就这么压在了她的肩膀之上,然后用手挠了两下她的痒痒肉。 徐妙锦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都是嫁了人的大姑娘了,还这么调皮。” “切。” 女孩把脑袋从她的肩膀上移开。 “要不是你这个嫁了人的妹妹,你今晚能逃的开大姐的魔爪?快好好感谢感谢我吧。” “好好好,感谢感谢感谢。” 徐妙锦敷衍地说了两句,然后就又朝着刚才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到底在看什么?” 安王妃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什么也没发现。 “像是看到个熟人。” 徐妙锦开口说道。 “熟人?” “嗯,应该算是个朋友。” “那去打个招呼?” “不了。” 徐妙锦果断选择拒绝。 “总觉得这个时候上去打扰到他不太好。” 她目光微闪。 总觉得,今晚的那人,貌似与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疏离感,孤独感。 即便是站在人群当中,也并不觉得他身边有很多人。 他看着天幕,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直觉告诉徐妙锦,如果这个时候上去打扰到他,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先走吧,我带你去那边玩玩。” 徐妙锦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背影,然后就带着安王妃离开了这边。 安王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桥上。 白忘冬不着痕迹地扭过头,顺着刚才感觉到的视线目送着两人远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 嘭! 清脆的爆炸声清晰响起。 白忘冬缓缓回头。 那一刻,他的瞳孔突然凝滞,愣在了原地。 漫天烟火,此时此刻就映在他的眼前。 近在咫尺,展开一场美的盛宴。 他的目光逐渐柔和。 “又是新的一年。” 他喃喃说道。 同时,这也意味着,他来到了这个世界整整一年。 一年了啊。 玩的…… 也还算是开心。 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吧。 直到…… 死在路上的那天。 (本卷完) ———— ps:这一卷写到一半的时候,其实我就察觉到可能要写好长了。因为想借着这一卷引出一些设定和重要人物,以及涉及到后面的一些情节。 所以就导致这一卷的篇幅要比太平篇多出了不少。 可能影响到了观感。 我吸取教训,第三卷的篇幅应该不会很长。 第三卷算是个过渡篇,场面大概是没有前两篇这么大了,不过剧情上应该还算蛮有意思的,我争取努力写好。 那第二卷就这么结束了。 (再不结束就奔三百章去了。) 明天开新卷。 青帝篇正式完结。 双花篇开启。 第1章 云家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如果冬天是沉寂的季节,那春天就是躁动的时候。 “把那小娃娃给抓过来,然后按着他的手把这退位书给签喽。” “那摆在眼前的问题还是那个,孟凡龙怎么处理?那恶仆可一直都跟在那小东西的身边,寸步不离啊。” “狼子野心的东西,整个云家上上下下谁看不出来那孟凡龙是个什么玩意?再不处理掉他,云家迟早变成孟家。” “你光说有什么用,要想办法对付他啊。” “不然老夫让云三带着人把他给引走?我们暂避锋芒,先把那小东西给把在手里再说。” “说来说去,你们都是傻了吧,家主印家主印啊,要不是家主印在那小东西的身上,我们何至于如此憋屈,只要家主印到手,小东西是死是活,是在孟凡龙身边还是在哪里都没事。” “可家主印很有可能在孟凡龙的身上……” 房间里的声音再度沉默了下来。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 孟凡龙。 这个跟着上任家主杀了上上任家主,然后又被上任家主将现任家主托孤给他的仆人才是现如今云家实质上的掌控人。 这人一身实力极强,手中又掌管着云家的部分暗卫。 再加上还有上任家主临死之前设立下的遗嘱在,无论是名还是实,孟凡龙都能稳住现如今这个六岁小家主的位置。 可他们这群云家的老人不甘心啊。 不管是让一个六岁的娃娃坐在家主的位置上,还是现在云家要让一个外姓的奴仆来做主,这两件事都足以引起他们的不满。 他们不服。 “要我说,孟凡龙还是得杀。”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开口了。 “我认识隐雀的人,只要价格开的够高,就能让隐雀的杀手帮我动手。” “不行,涉及到家主印怎么能让外人动手?” 反驳他的是个老人。 “还是让云三带人设下陷阱……” “二叔,云三不行,若是孟凡龙这么好杀,那怎么会有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 中年男人第一时间反驳道。 “还是让隐雀……” “云家之事,岂能假手于外人?” “叔叔呀,我们花了钱的,怎么能说是借用外力。” “不行就是不行。” “好了,二位长辈,让隐雀和云三一起动手不就好了吗?”坐在一边的年轻人眉头一皱忍不住出声插嘴道。 就为了这么一点破事都能这么吵,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云小天那小屁孩都已经在家主位置上坐了几个月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 心都不齐,能成什么大事。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算是见识到了他爹为啥每次回家都是那么一副满脸嫌弃的样子了。 见到这一老一中两人不说话了。 年轻人果断地接过了话茬。 “让隐雀动手杀人,云三一直在旁边跟着就好,现在我们要考虑是,要怎么样才能把孟凡龙从云小天身边调开,也要考虑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万无一失地杀掉孟凡龙。” 云家暗卫的职责是保护云家家主,如果云小天不在孟凡龙的身边,孟凡龙身边的力量就会大大削减,就算是有一部分暗卫跟随,那也不成问题。 可这一主一仆整日里吃喝拉撒睡从不分开。 这可怎么办啊? 他这话一说,房间里的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很显然,此题难解。 不是他们想整日在这里咋咋呼呼,实在是无从下手。 即便他们表面上瞧不起孟凡龙,可实际上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孟凡龙能力很强,无论是实力还是手段都是一个难对付的角色。 若是太刻意了,绝对会被他发现端倪。 “云小天的生母有个亲弟弟,现在在云家的铺子里面当掌柜,他这人常喜欢和文人墨客待在一起谈天论地,但他脾气不太好,多次与之发生口角,可以借着这一点,找几个人把他给绑了,然后引大夫人出府。”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年轻人微微一愣。 大伯母? “然后呢?” “然后再把大夫人给绑了呗,到时候,让孟凡龙亲自过来赎人。” “那孟凡龙要是带着云小天怎么办?” “那当然要说明白了,只允许孟凡龙一个人来,要不然撕票。” “那这样的话,会不会显得太过于明显了。” “在这之前,找个机会去试着刺杀一次云小天,让孟凡龙觉得,你们的目标其实是云小天,这样的话,他不会轻易带着云小天去赴险,反而会把暗卫的人多留在云小天这里。” “这样一来,孟凡龙迫于大伯母的身份,不得不去救人,而为了护住云小天,他又会把人尽可能留在云小天的身边,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目标。” “好盘算,好盘算。” 听着这一句句话,年轻人心里的计划逐渐完善。 他兴致勃勃地朝着说话的人看去。 “你声音挺陌生的,哪一家的啊,之前为什么没有见过你。” 他这话一说,房间里的其他人也不由得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那人埋着头举着一个板子,不知道写写画画着什么。 这房间里面全都是笔尖和纸张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 “不对啊,一个,两个,三个……” 一开始和老人争辩的那个中年男人突然皱起了眉头,数着这房间里的人数。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怎么多出来一个人?” 这房间里最开始应该只有十五个人才对的。 而就在他这句话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那个低着头的人手中的笔突然就停了下来。 气氛,刹那间安静的可怕。 然后,这人抬起头来,露出了那一张俊美的脸庞。 脸庞之上带着灿烂的微笑。 “他不是云家的人!” 在场所有人同时脸色大变。 紧接着。 寒霜就在地上蔓延,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调笑的声音淡淡响起。 “这半天就看你们这群小脑萎缩搁这里哇哇乱叫,啥也商量不出来,可算急死我了。” 说着,他眉头一挑,举起了手中的板子,展露出了上面的内容。 “瞧,我画的好吗?” 那画纸之上,恶鬼噬骨,炼狱丛生。 好一幅修罗血海。 第2章 烂摊子 冰霜覆盖了整个房间。 一座座冰雕林立。 白忘冬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手里的画,一边看一边和被冻起来的那一个个人对照。 冰雕冻的是半身,脑袋好端端地在外面露着。 只不过有的是完整的,有的已经成了半块。 那血滴流在冰块上,显得更加的有一种诡异至极的美。 云家的人哆哆嗦嗦地看着眼前之人,目光中全然都是惊惧。 而就在这个时候。 这处隐秘房间的门被缓缓推开。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大手拉着小手。 这样子,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对亲生父子呢。 白忘冬看都没看那走进来的人一眼,他的目光全都放在了手里的画上面。 扑通。 膝盖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响起。 再然后,一道中年男声就响了起来。 “卑职孟凡龙参见大人。” 白忘冬没有任何的反应。 见到他这副姿态。 那中年男人猛地一咬牙。 “卑职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责罚。 听到这两个字,白忘冬总算是扭过头朝着他看了过去,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孟凡龙的身上停留,而是看向了那站在孟凡龙旁边,瞪着两个大眼睛,浑身发抖的小男孩身上。 “你很怕我?” 他的笑容十分温和。 就像是邻家的大哥哥一样。 看着这样的笑容,小男孩那原本害怕的目光稍微退减了几分,可一想到大孟之前说的话,他的身体就又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大人……” “我让你说话了吗?” 白忘冬满带笑意的声音打断了孟凡龙的开口。 虽有笑意,但却冰冷入骨。 孟凡龙瞳孔微缩,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连忙低下了头。 白忘冬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打着。 那敲击声在这幽静的空间中一下一下地响起。 白忘冬不发一言,孟凡龙也就不敢先开口。 他不敢开口,他旁边的云小天更不敢开口。 整个房间中,除了那一道道沉闷地敲击声之外,就只有那被冻住身子,把脑袋放在外面的云家人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年轻人越看越觉得白忘冬这张脸熟悉。 好像在不久之前,他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张脸。 孟凡龙叫他大人,说明这两人是一伙的。 看这副作派倒像是官家人。 官家。 这张脸…… 他那被寒气冻的有些僵住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一幅画像在他的脑海中骤然浮现。 这人是…… “‘祸鬼’白忘冬!孟凡龙,你居然是锦衣卫的人?!!” “……” 祸鬼! 白忘冬的脸一下子黑了。 这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给他取得外号,怎么都传到苏州这边来了。 他这么好的人,怎么配得上戾气这么重的称呼,起这名字的人是眼睛瞎了吧。 “闭嘴吧你。” 白忘冬手指一动。 那年轻人的嘴里瞬间多了块大冰块。 冰块堵住了他的嘴,让他呜呜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可能也算是托了他的福,白忘冬沉默许久终于说出了话,这让孟凡龙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怕白忘冬骂他,就怕白忘冬一言不发,对他冷暴力。 “孟百户,托你的福,我这还是第一次来苏州呢。” 白忘冬笑着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孟凡龙,开口说道。 “你潜伏云家的命令是我下的,推云小天上位也是我的决策,可我没想到,我做的那么完善,就算是交到一头猪手里,只要它识字就能做到尽善尽美的一份计划,在你手里险些砸了。” “还得让我马不停蹄从京城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白忘冬笑的更开心了。 “你说,你要死几次才能对得起我啊。” “卑职有罪,求大人责罚。” 孟凡龙声音颤抖。 眼前之人凶名赫赫,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几个月前,那满京城的人头就是最好的战绩。 鬼行之处,皆是灾祸。 京城清洗,白忘冬一战成名。 如今的白忘冬,名声在正邪两道都是能挂的上号的。 “如果责罚能弥补错误的话,那北镇抚司的刑讯室天天就有的忙了。”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云家就是之前他做代镇抚使的时候,处理的事务之一。 云家的老家主不是个好东西,上了锦衣卫的名单,被弄死了,然后新家主上位,可这新家主简而言之也不是啥好东西,所以也就成了被弄死的目标。 但这样一来,云家连死两任家主,混乱在所难免。 为了不让这方势力失控,白忘冬当时给出的方案就是“奉天子以令不臣”。 把云小天这个上任家主的唯一嫡子给推上位,然后让执行这任务的孟凡龙陪在其身边,把云家给彻底掌握起来。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部署。 白忘冬生怕孟凡龙理解不了,写的那是清清楚楚。 整个一傻瓜攻略。 可没想到,孟凡龙到头来还是失控了。 罗睺二话不说就把他给踹到苏州来处理问题。 顺便,把苏州这边的另一个任务塞给了他。 你说气人不气人。 “事已至此,这牌也摊的差不多了。” 白忘冬的目光扫过那一座座冰雕。 “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处理掉。” “从今天开始,你带着你的人从云家出来,云家的事情你再也不能过问半句。” “大人……” 孟凡龙连忙惊叫出声。 “小天还是个孩子。” 这就是出问题的原因。 孟凡龙对云小天这孩子居然是动了真感情。 动真情不是不好,但他越界了。 在朝廷和云家之间,他下意识朝着云小天那边偏了过去。 这就是他犯错的根源所在。 白忘冬眼睛微眯一瞬。 孟凡龙叫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后悔了。 他是个老锦衣卫,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卑职遵命。” 他连忙找补道。 白忘冬站起身来,表情不变。 “那你处理吧。” “是。” 孟凡龙出声回道。 可就在白忘冬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 白忘冬直接一把抓住他的头,然后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弯上面。 咔嚓。 骨碎的声音响起。 云小天慌忙大叫,吓得哭了出来。 孟凡龙强忍着痛,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流下。 “卑职多谢大人责罚。” 白忘冬松开他的头。 然后就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孟凡龙跌倒在地上。 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条腿的话,那不算什么。 至少…… 他保住了云小天。 第3章 苏州行 云家的事情不难处理。 孟凡龙虽然犯了错,但他也还算是有些能力。 要不是因为一念之差,可能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对于云家。 锦衣卫的态度很明确,他们只是要确保这个苏州当地的世家不会乱起来。 按照原本的计划,如果云小天长大之后合了格,那孟凡龙就可以抽身而退,将云家还给云家人。 而作为这近十年间为其保驾护航的报酬。 云家只需要在这段时间内适当的给锦衣卫提供一些帮助即可。 等价交换。 这是一笔不亏的买卖。 可没想到,孟凡龙动了私心,没有按照白忘冬计划上的步骤走。 反而是和云家诸脉针尖对麦芒了起来。 眼看云家混乱要再度滋生。 罗睺就把白忘冬派到苏州来处理这件事了。 前因后果就是这么简单。 要了孟凡龙一条腿,也算是惩戒了。 白忘冬总觉得这世人对他可能有些误解。 他们好像都觉得自己会对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下手。 拜托。 他有那么心狠手辣吗? 别让他找到把他画像四处传播,又给他安上“祸鬼”这么个凶名的家伙。 他那良好的形象全被这两个字给嚯嚯了。 祸鬼…… 还不如“寒水君”呢。 白忘冬走在苏州的街道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说起来,不管是哪一个世界,他这都是第一次来苏州。 人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就会用好奇地眼光去打量着新环境的一切。 白忘冬走在街道上,顺手买了一串糖葫芦放在嘴里,一边吃一边走。 脚步轻快。 云家的事情这就算是处理完了。 孟凡龙吃了这一次教训,短时间内脑子应该不会再犯抽。 他会将云家后续的事情都给处理干净了。 大大小小也是个百户。 不至于继续犯傻。 那接下来就得去走另一个任务了。 在家里养伤养了三个多月,罗睺终究还是忍不住把他从家里提溜了出来。 借着孟凡龙这件事,把苏州的另一个任务交给了他。 不过这任务不着急。 他先在苏州府玩两天再说。 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里做研究,研究的脑子有些懵懵的。 再加上,灵力进了幽境九重巅峰之后,卡在了幽玄关隘上,也一直在研究怎么突破来着。 幽玄关隘和普通的破境不一样。 按照书上所说,这是灵力进行的一个质的飞跃。 这世上有很多修行者都卡在了这一步,无法进入半分。 曾经的那个白忘冬就是玄境修为。 也正是进入玄境之后,他那一手寒属性灵力才开始变得出神入化。 按照日记上面所写。 “白忘冬”幽境的寒属性灵力只是单纯的霸道,可到了玄境之后,那灵力就多了一份的神妙。 其中变化,天差地别。 白忘冬之前也和不少的玄境修为的人对战过。 最大的感受就是,当灵力迈过玄境的关隘之后,无论是灵力的储备,还是灵力运转的速度,以及掌控的熟练度都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白忘冬可以预想到。 若是他迈过了幽玄关隘,那之后他的半鬼化就会稳定太多太多。 至少在续航上,会有一个难以想象的提升。 当然,这指的只是单鬼灵半鬼化。 若是双重半鬼化的话,距离稳定还差了太多。 本身两个相性不同的鬼灵凑在一起就容易出问题,想要稳定住双重半鬼化,光有灵力是不够的。 这段时间,白忘冬就是在着重研究这方面的问题。 白忘冬又吃了一口冰糖葫芦。 抛却掉半鬼化,全鬼化的研究又一次进入了瓶颈期。 玛德。 这玩意,一年有三百六十五个瓶颈期。 直到现在,全鬼化连个雏形都没诞生出来。 反而借着研究全鬼化,白忘冬把身体化火,化冰这样的操作给很明白的系统研究了一下。 算是更加的的得心应手了。 糖葫芦被吃到了最后一颗。 京城清洗之后,白忘冬的职位并没有变动。 罗睺回来了,收回了他所有代镇抚使的权限。 副千户还是副千户。 按照罗睺解释。 到了千户这个等级,想要升职,光是有功绩是不够的。 还必须要有与之符合的实力。 能够将半死不残,实力十不存一,甚至几十不寸一的青璃天给拿下,白忘冬现如今是已经有了一般千户的实力的。 但千户和千户又不一样。 京城一共就只有十三个千户的名额。 抛却掉谢阴这个特殊的千户,十二千户每一个人都代表了北镇抚司的最高战力。 在京城当千户,即便是有了一般的千户实力,也不能行。 十二千户的位置,宁缺毋滥。 只有实力到了,才能够升职。 如果白忘冬现在想当千户的话,其实还有一个路数,那就是下放到地方,去主理一方千户所。 但很可惜,罗睺太过于爱他。 爱他爱到疯狂。 舍不得他离开京城。 半点想把他放到基层去历练历练的想法都没有。 所以,这职位,白忘冬还没有变。 倒是夜流霜,从百户升到了副千户,此时此刻,又与他平级了。 把手里最后一颗冰糖葫芦给吃了。 白忘冬随手把木棍用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拍拍手。 把手心上的火苗给拍掉。 白忘冬看向了前方。 可就在这个时候,整个街道的人群都动了起来。 朝着某个方向一起涌了过去。 脸上浮现着兴奋的红晕。 白忘冬看着这群人从他的身旁一个接着一个擦肩而过。 他眉头微微一挑。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方向,应该是城门才对。 这么多人一起着急忙慌的出城,要不是白忘冬能看得出来苏州城没什么大事的话,他甚至都会以为这群人是在逃荒。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白忘冬心头产生疑问的那一刻。 有一道从人群中闪过的声音解答了他的疑问。 “洛沉鱼来了。” “今日就要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芳颜。” 嗯? 天下第一美人? 洛沉鱼? 白忘冬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她。 这也许就是一种缘分吧。 白忘冬眼睛微眯,嘴角微微勾起。 苏州之行居然还有如此收获。 他从以前就有些好奇。 这天下第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跟上去瞧瞧。 也算是凑个热闹。 一念至此。 白忘冬消失在了原地。 第4章 笑开了花 百晓阁。 大明第一花边小报。 百晓生。 大明第一狗仔头子。 这年头,不管怎么样,凡是能称得上是“第一”的,总归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实力的。 别看这个百晓生做的事可能和白忘冬印象中的百晓生相比有点跌份,但是这哥们是有真本事的。 在美人榜开榜之前。 现如今那美人榜上排名前十的姑娘有一半都未曾扬名,甚至可以说是默默无闻。 但美人榜一开,这群姑娘立马名扬天下。 无论是营销,还是宣传。 百晓阁的实力不容小觑。 而在这群名扬天下的姑娘中,受益最大的就是江南洛沉鱼。 天下第一美人。 这称号确实是有一定的含金量的。 传闻此女生于扬州洛家,是洛家家主嫡幼女,出生之时,伴有异象,于寒冬中引得百花齐放,群鸟相鸣。 三岁之时,在河边玩耍,结果引得河中鱼儿被她的美貌所吸引,陶醉之时,居然不知不觉落入水下,鱼儿本身都未曾发觉。 此举与春秋美人施夷光的传说极为相像。 所以洛家便将这个小女儿的名字改为了“沉鱼”。 而至于洛沉鱼原先的名字是什么,早已经被人忘的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洛沉鱼从小美到大。 世人都说,这是一个生来便该美冠天下的女子。 当然。 以上所有介绍,均来自于百晓阁。 至于是真的还是假的,白忘冬就当个故事看了。 不过,洛沉鱼常年活动在江南下部的地区。 在这一带颇有人气。 有不少百姓都曾一睹过其芳颜。 白忘冬刚来苏州的时候,还在路上听到过有旅人谈论过曾亲眼见过洛沉鱼一眼,按照那旅人的说法。 那叫“惊为天人”。 仿若此颜只该天上玉宫半披露。 怎能落于人间染清尘。 那夸赞之词,一套一套的。 搞得白忘冬都想把他绑起来问问他是不是百晓阁雇的托了。 “洛沉鱼。” 白忘冬抱着肩膀站在人群当中。 和那围在这里的百姓一同朝着城门口看去。 翘首以盼。 这么多人,这么多双期盼的眼睛。 洛沉鱼在这苏州府的人气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张了。 白忘冬眼睛微眯。 静静地等待着洛沉鱼的登场。 咔哒。 这是马车转动的声音。 白忘冬看着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从城外缓缓走来。 车夫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外貌,车厢的纱帘紧闭,只能透过薄纱才能看到马车中的人影。 马车就这么徐徐而动。 那围拢在这边的百姓居然自发地就给这马车让开了道路。 就这样,马车毫无阻碍地就进了城,走在了这街道上面。 马车走的很慢。 百姓也就跟的很慢。 他们没有一个人出声,就像是生怕惊扰到马车中的娇弱女子一般。 白忘冬就这么闲庭信步地跟着,看着那马车里的人影,兴趣越来越浓。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纱帘被缓缓拉开。 突然间。 一张极为精致的俏脸就这么出现在了所有的人眼前。 肌肤如玉,青丝化墨。 鼻若琼瑶,明眸皓齿。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眸中似有水波流转。 光是一眼,就足以动人心弦。 迎着城门百姓的面,这张精致到近乎完美的俏脸之上突然就展露出了一道浅浅的笑容。 这一刻,好多人心醉。 而就在这个时候。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激动地喊了一句。 “花开了,花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朝着那说话之人看着的方向瞅了过去。 城中的野花不知为何而开,漫天的花瓣在半空飘散。 枝头上的雀鸟喜悦而鸣,就如同是在唱着一首赞歌。 当所有人再度朝着洛沉鱼的马车看去的时候,那两人一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在了原地。 “洛仙子,真乃天上仙子。” 旁边的苏州百姓感慨说道。 不少人为之附和。 人群自发地在缓缓散开。 就像是极为熟练了一样。 白忘冬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有点牙疼。 这阵仗,怎么哪瞧哪觉得不得劲呢。 一笑百花开。 落泪人心碎。 刚才的洛沉鱼把这两句话表现的是淋漓尽致。 似乎她的一颦一笑真的能够干涉到现实。 白忘冬承认,这具皮囊确实是有能和他的皮囊一较高下的资格。 但也就只是伯仲之间。 怎么可能能引动天地之变呢? 可白忘冬在那一瞬间也没有感觉到有灵力波动。 那些野花周围也没有其他可疑的人走过。 雀鸟确实也是在洛沉鱼笑了之后才开始的欢鸣。 白忘冬从地上捡起来一片花瓣,仔细端详着那花瓣的每一个部位。 很普通,就是再普通不过的花朵。 上面也没有残留的药物或者什么刻下的符咒。 原原本本,纯天然无公害。 莫非还真的是笑开了花? “这天下第一,有点意思。” 白忘冬眼睛微眯,放开手中的花瓣,任由它被微风吹走。 这个小插曲来的还真是不无聊。 搞得他的好奇心都被勾上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的想研究研究这其中的内幕。 无论是不是因为那绝美容颜让百花齐放,这件事都会很有意思。 不过…… “洛家神女这个时候跑到苏州来,恐怕也是为了参加寿宴吧。” 白忘冬目光微闪。 周家寿宴。 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周家,苏州府的当地豪族,而老家主周老爷子在这一带更是有着很好的声望。 再过大概五天的时间,就是周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洛家作为扬州世家,与周家同为江南豪族,平日里素来往来密切,在这个时间点洛家极具代表性的人物洛沉鱼来了苏州,十有八九是为了给周老爷子贺寿。 巧了这不是。 白忘冬也是冲着这寿宴来的。 只不过不是为了贺寿,而是为了给八十岁的老爷子一个大大的生日惊喜。 他是奉命来抓人的。 周老爷子一辈子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最大的如今五十七岁,而最小的今年才刚刚三十出头。 而白忘冬此行的目标。 就是那个三十出头的小儿子…… 第5章 迷局 周成画。 这是个听起来极具诗情画意的名字。 可实际上,这名字的主人,是个魔头。 有多魔呢? 昔日在罗睺和谢阴联手横扫邪门的时候,他就是某个大邪门的漏网之鱼。 按照锦衣卫卷宗上记载的内容。 周成画在魔骨宗当护法期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坑杀老人孩子。 他当了护法三年,坑杀老人孩子的数量已然过百。 罗睺和谢阴覆灭魔骨宗之际,他正好接了个任务,匆匆下山,逃过了这一劫。 至此之后,他就一直在大明各处游荡。 整个人小心翼翼的,就像是东躲西藏的老鼠,钻在臭水沟里连头都不敢露出来,生怕锦衣卫循着那臭味找到他的身上。 罗睺和谢阴剿灭魔骨宗的时候是在永乐元年末。 而现在是永乐三年初。 整整一年的时间,周成画都没有露过面。 一度让锦衣卫觉得,这哥们估摸是死在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当中。 可就在半个月前。 锦衣卫突然查到了他的行踪记录。 而他所走的那条路就是通往苏州府的。 苏州府是他的老家,周家老爷子更是他的亲生父亲。 所以锦衣卫有理由怀疑,他就是回苏州,回周家的。 只不过,在年少之时,他极为叛逆的愤然离家,一走十几年未曾回家看上一眼,近乎和周家断绝了关系。 他回周家,是件稀罕事。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不管理由如何。 这个节骨点回周家,十有八九和周老爷子的八十大寿脱不了干系。 但既然他露面了,那这一次就绝对不能让他再把头缩回臭水沟里。 所以罗睺这才把他给派到了苏州来。 虽然罗睺有点不太想承认,但事实上,在任务完成率上,白忘冬确实还是蛮靠谱的。 派白忘冬过来,他放心。 …… “云家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白忘冬一边吃着手里的面,一边看着楼下的戏曲,开口说道。 “回大人,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站在一旁的是瘸了一条腿的孟凡龙。 他低着头,恭敬说道。 听着他的话,白忘冬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出声问道:“是心有不舍?” “回大人,卑职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 白忘冬微微一笑。 “不舍就是不舍,不甘就是不甘。你要是心里郁气难消,还能对我不满……” “卑职不敢。” 孟凡龙连忙跪下,着急说道。 “不敢?” 白忘冬把最后一口面条给吸溜进嘴里,喝了口热腾腾的面汤,然后就端着碗转过身看向了跪倒在他的身后的孟凡龙。 孟凡龙低下的头表情在颤。 尤其是那嘴唇,根本不受控制地就颤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因为云小天所以才对云家恋恋不舍。但没想到……” 白忘冬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居然是真的想当云小天的爹。” 这话说的怕不是有些直白了些。 这话一出,孟凡龙的脸“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他没想到,白忘冬居然还真的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 他和云小天的母亲……生了情。 只不过,这份情谊还只处于朦胧阶段,他与那女人都还未曾点破这层窗户纸。 白忘冬是怎么知道的? 锦衣卫并不禁止男欢女爱。 可他在任务期间对任务目标身边的人生了情。 这便是大错漏。 若是他真的能够做到不偏不倚,那也算是心中无愧,即便是镇抚使问起来,他也能义正言辞的解释。 可现在的事实就是,他对那女人生了情。 而且还在尽全力要保住云小天的家主之位,为此不惜下定决心要和云家的那些人开战,违背一开始锦衣卫维持云家平衡的初衷。 他知道,他这次约莫着是要完了。 生了情不是他的错。 下意识偏心也不是他的错。 他所犯下的错,是违背了白忘冬制定的计划,也违背了锦衣卫最开始的任务目标。 “卑职心知犯了大错,任凭大人处罚,但还请大人看在卑职为曾大明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要苦劳的份上,不要放弃云家母子。” 孟凡龙语气中全然都是恳求。 云家母子孤儿寡母,若是被锦衣卫放弃的话,就以云小天现在坐的那个位置,绝对没办法全身而退。 白忘冬闻言喝了口面汤,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去给我准备一个云家的身份。” “是……嗯???” 孟凡龙凄苦的声音突然微微一愣。 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白副千户刚才说什么来着? “去给我准备一个云家的身份。” 白忘冬很贴心地又重复了一遍,他看着孟凡龙那懵住的表情,微微一笑,笑容温和,极具感染力。 让孟凡龙那原本吊起来的心一点一点的放了下来。 “男欢女爱,乃人伦常理。” 白忘冬从凳子上站起来,迈步来到了孟凡龙身边,托起他的胳膊。 “站起来吧,现在我们要想的不是处罚,而是该想要如何去补救。” 顺着白忘冬的力,孟凡龙满是惊疑地从地上站起。 他看着白忘冬,一时间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 “其实我能理解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能在这个年纪遇到一个可以为之奋不顾身的人,是你的幸运,自当要好好珍惜。” “大人,您……” 看着眼前这个温和的白忘冬,孟凡龙真的觉得有些陌生。 白忘冬腼腆一笑挠了挠头。 “我真的是可以理解你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孟凡龙却仿佛听到了好多话。 他似乎明白了白忘冬为何这么说的缘由。 可当日那般凶残的白忘冬,现在却是这般模样,这前后反差,让他确实是有些觉得自己现在活在梦里。 但不管是不是梦,听白忘冬刚才的意思…… “大人,卑职愚钝,不知该如何补救。” 孟凡龙连忙恭声问道。 “你要保云家母子,可以。但你也要把云家给攥在自己的手里,至少未来十年,云家必须是要由你做主。” “卑职明白。” 这么说孟凡龙就明白了。 虽然可能真的有一部分理由是白忘冬理解了他,可实质上,白忘冬还是想要利用云小天和彩娘对他的依赖来把持云家。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还能留在云家,云家母子也不会因此而受难。 这便是现如今最好的结果了。 和早上在云家诸脉会议上的那个指令相比,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下去吧,记得把云家的身份给我准备好,至于身份的要求,你是个老锦衣卫了,应该很清楚。” “是,卑职遵令,卑职告退。” 孟凡龙躬身离开。 只是刚一出门,他就发现自己的后背被冷汗给浸湿了。 一天经历了两次同样的折磨,而且还来自于同一个人。 这经历还真的是让人难忘。 但好在现在暂时风平浪静了。 现在的结果也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这就够了。 得赶快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彩娘和小天。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走起来步步生风,没两步就离开了这茶馆。 而就在孟凡龙合上门的那一瞬间,白忘冬那原本温和的表情瞬间变化,他转身走到栏杆前,看着孟凡龙离开的方向,淡淡开口。 “进来吧。” 他话音落下来的那一刻。 一道身影再次推开那道门,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瘦干瘦干的身影。 长的不帅,但也不丑。 就是很普通的大众脸。 脸上有些许的雀斑,看上去并不明显,只是稀稀拉拉的一点点而已。 他站在白忘冬的身后,很恭敬地弯腰行了个礼。 “大人。” “嗯,免礼吧。” 白忘冬转过身,身子轻轻靠在栏杆上,目光朝着他看了过去。 “这次多亏有你,不然的话,我就要被孟凡龙给骗过去了。” “他犯了大错,卑职身为锦衣卫试百户,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犯错而闭口不言。” 瘦干男子淡声说道。 每一句话都是满满的义正言辞。 白忘冬看着他,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你比孟凡龙更适合百户的位子。” “卑职不敢。” 瘦干男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但现在云家的事务还需要孟凡龙去维持,在处理完云家诸脉的事情之前,他还有大用,这一点,你可能理解?” “卑职自然理解。” 瘦干男子点点头。 “副千户大人深谋远虑,非我等能及,贾倦只需听大人调遣即可。” “嗯,本副千户能听出你的诚意。”白忘冬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很满意的样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姑且犯错之人,等到他处理完云家诸脉的事情之后,他会作为祸乱之人自戕于云家的。” “如此,这对他来说,倒也算是个善终。” 试百户贾倦感慨说道。 白忘冬目露不解:“此话何意?” “大人有所不知,孟凡龙一直纠结于因为云家母子而不得不违背卫里的指令,他是个好锦衣卫,如果不是因为深陷情劫一时被迷了心,那……” 贾倦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唉,七年的交情,我何至于此。” “若是以这样的理由身死,既了了他护住云家母子的夙愿,又全了对锦衣卫的忠心,实乃两全,又如何不是个善终。” “原来如此……” 白忘冬沉默片刻。 “倒是可惜了。” 两人共同沉默。 良久,白忘冬终于是又拍了拍贾倦的肩头。 “这段时间你对云家的事务多多上心,孟凡龙自戕之后,这云家的事情,还是得由你挑起来。” “大人,我……” 贾倦微微一愣,刚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白忘冬及时抬手拦了下来,把到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 “不用多说。” 白忘冬目光欣赏地看着他。 “我知你与孟凡龙情谊颇深,此次举报,已经是愧对了昔日情谊,想必你来之前内心应当极为煎熬。” “但云家之事从一开始本就是你二人带队来做的,孟凡龙这个百户若是倒了,那你这个试百户必须要顶上来,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接替孟凡龙的位置。” 贾倦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白忘冬目光骤然凌厉,厉声呵斥。 “贾倦,你是不想为朝廷、为镇抚使大人分忧吗?” “卑职不敢!卑职遵命!” 贾倦当机立断,抱拳行礼,单膝跪地。 白忘冬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锦衣卫未来在云家的布置,就全看你的了。” “必不让副千户大人失望。” “下去吧,记得不要让孟凡龙察觉到你来找过我。” “卑职告退。” 贾倦连忙起身转身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走的时候,他很细心地将这包厢的门被紧紧合上。 然后白忘冬眼中鎏金色眼眸一闪。 确定他离开之后。 白忘冬眼睛瞬间眯起。 原本以为简简单单的事情,好像突然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就在白忘冬见过洛沉鱼不久之后,这孟凡龙的副手贾倦就找上了门来,向他检举了孟凡龙对云小天生母彩娘生了私情。 “七年的情谊……” 白忘冬喃喃着这五个字。 嘴角露出了一道戏谑的笑容。 这五个字从贾倦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够荒唐的。 虽然贾倦从头到尾表现的都是大义凛然、大义灭亲的样子,那表现完美到根本找不出半点的错漏。 可白忘冬就是觉得在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这股违和感来自于什么地方,白忘冬现在暂且还没找出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贾倦一定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大义才蹦出来的。 只是为了代替孟凡龙的位置? “不像。” 白忘冬目光微闪,摇了摇头。 贾倦本身就已经是试百户了,距离百户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为了一步之遥的事情,而去毁掉自己那维持了七年的情谊。 收获和付出不成正比。 傻子才会这么干。 恐怕在这后面,还有着特殊的理由。 “倒是厉害了。” 白忘冬站在栏杆前,俯瞰着下面的戏台,嘴角微微勾起。 “一个云家,居然把两个锦衣卫百户给搞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这后面到底是有着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 看来这趟苏州之行,他目光需要注视的不单单是只有周成画一个人。 在这戏台之下,还藏着一出好戏。 第6章 旁敲侧击 云家的风波虽然已经平息了下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 之前因为孟凡龙的操作不当,导致云家大房和其他房的成员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白忘冬的到来,只是将那原本即将展开的你死我活的交锋给强行压住,可矛盾的源头是利益,是内心觉得分配的不均。 这种东西除非你把云家几房的人都给干掉。 不然的话,根本没办法令其消失。 可若真的这么做了,那云家也就算是彻底完了。 这和锦衣卫一开始的初衷相违背,也不是罗睺想要看到的局面。 云家的事情处理起来,核心只在于两个字。 “平衡”。 将被孟凡龙打破的平衡给重新构筑起来。 让云家可以将这份矛盾克制在一个不会轻易爆发的程度。 这样一来,一切才能够重新回到正轨。 只不过…… 盘腿坐在床榻之上的白忘冬缓缓睁开眼睛。 将那逸散在周身的灵力给尽数收回气海。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停下了体内正在运转的太平经。 “不能按照之前的想法来了。” 孟凡龙显而易见地沉溺于情爱当中。 贾倦又不知道因何缘由,搞了一手兄弟阎墙,背后插刀的戏码。 云家布置的两个核心人物已经废掉了。 之前的方案就行不通了。 云家的事情,得他亲自上手处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白忘冬脸上瞬间挂上了温和的笑容。 “何人?” “梦来少爷,奴婢是孟管家派来服侍您的。” 门外响起一道甜甜的声音。 白忘冬手掌一翻,一个半脸面具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他将这面具覆盖在了脸上,然后才开口道:“进来吧。” 嘎吱。 门被缓缓推开。 走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已经十七八岁的俏丽姑娘。 她低着头,走到白忘冬的面前,朝着白忘冬行了一礼。 “见过梦来少爷,孟管家托奴婢来问,少爷午饭想吃什么,好让厨房提前准备。” “不急,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忘冬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虽然只有下半脸露出,可那笑容却是让人觉得分外的温暖。 他这一笑,让丫鬟本来对他那戴着面具的害怕都削减了几分。 “回少爷的话,奴婢名唤青桃。” “你刚才说是孟管家托你来问我的,这孟管家可是孟凡龙?” “是。” 青桃点点头。 “我记得他不应该是舅父的护卫吗?何时成了云家的管家?” “孟管家担任管家已有三月。” “三月?是从舅父入殡之日开始的吗?” “先家主遗嘱中特地指派。” “那遗嘱你们看过?” “……是” 青桃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敏感。 “有过示众,白纸黑字。” “那便没问题了。” 白忘冬像是松了一口气。 看到青桃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他微微一愣,然后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你别误会,只是我多年未曾回过云家,对云家发生的变化有些不太适应,我怎么也没想过,舅父正是壮年,就早早的走了。” 白忘冬叹了口气,从一旁拿过一个果子抓在了手里。 “我记得我离开云家之时,外公尚在,舅父也未曾娶妻,可如今一回来,这二人都已不在,偌大的云宅,只剩下了一个素未谋面过的舅母和表弟。” “还真是物是人非。” 说着,他的眼中闪过了几抹唏嘘。 可他刚叹完气,就立马像是注意到了春桃还在站着一样,连忙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抱歉抱歉,我一下子话多了,在山上的时候,师兄师姐也常常受不了我这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果子朝着青桃递了过去。 “你要吃吗?”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果子。 青桃微微一愣。 这果子倒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只是对白忘冬的平易近人有些惊讶而已。 云梦来,据说是老家主的大女儿,先家主的大姐的孩子,因为大姑爷是入赘,所以这位梦来少爷是跟着云家姓“云”的。 后来大姑爷出去做了官,离开了苏州,大小姐也就跟着一起离开了。 自那之后,这一家子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只是传闻这位梦来少爷在很小的时候,就拜入了仙门, 直到不久前才下了山。 来苏州也不是为了专门来拜访云家,而是奉了师命,前来给周家的周老爷子贺寿的,因为和云家的关系,这才暂住于此。 只是他来之前也不知道,老家主和先家主前后去世了。 “多谢少爷。” 青桃没有推辞,而是从白忘冬的手中将那果子给接了过来。 本来她就想拿着,等到出了外面以后再吃。 可白忘冬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看着这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青桃不由自主地就把果子放到了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甜不甜?” 白忘冬迫不及待地问道。 青桃点了点头。 “很甜。” “那就好,这是我今早出门去街上买的。” 白忘冬又从旁边拿起一个果子,自己咬了一口。 “我就是看它卖相好,所以才买了一些带了回来。” “府中每日有去采买果蔬的人,不用少爷亲自跑腿。” “那不一样。”白忘冬吃着果子笑着说道。“自己亲手挑出来的才是最甜的。” 青桃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她觉得这个少爷和云家其他的老爷少爷有些不太一样。 这个少爷,除了那戴在脸上的面具之外,看上去很是好相处。 无论是一言一句,亦或是一举一动。 都透露着些许的随和。 这是一个很好的人。 “是不是有些怕我的面具?” 就在青桃开小差的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再度响起。 青桃连忙反应过来,飞快摆手。 “没有没有,奴婢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 白忘冬失笑道。 “我自己都觉得这面具有点丑,要不是戴习惯了,保准换一个好看的。” “少爷戴面具很久了吗……” 青桃壮着胆子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也是见到了白忘冬如此随和,这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个啊。”白忘冬指了指这面具。“年少之时不太懂事,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谁成想一朝走火入魔,竟是把自己的面容给毁了,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教训。” “算算时间,也戴了有七八年了吧。” 七八年…… 看这位梦来少爷的模样,也就才二十左右。 这七八年,已经算得上是半辈子了。 “别那么丧嘛。”白忘冬嘴角翘起。“我面容没毁之前可是很好看的,这带上面具,反倒是少了招蜂引蝶,多了些清净,这是好事。” 这话说的不知道为何,青桃有些想哭。 这位少爷真的不一样。 他太温柔了。 温柔的就像不是出生在这鱼龙混杂的大家族一样。 她是五年前被卖到云家来的。 云家对于她而言就是对于大家族唯一的印象。 大家族,外面看上去光鲜亮丽。 可实际上,却多得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你不用替我难受啊。” 看着青桃眼中微微闪烁的哀伤。 白忘冬着急地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现在该干些什么,只能是看着四周干着急。 好在青桃也没有陷入自己的情绪里多久。 她看着白忘冬,摇了摇头:“奴婢没事,让少爷见笑了。” 她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人,不该受到如此磨难。 白忘冬挠挠头。 “青桃是吗?不用‘少爷少爷’地叫我,在山上的时候,门内的师兄弟都是直呼名讳的,你就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不可!” 青桃被吓了一跳。 “奴婢……” “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我可受不了你们这一套。” 见到青桃面色着急还想要说什么。 白忘冬直接当机立断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把她推搡着朝着外面走。 “反正从今天开始,你也要与我相处好多日,不妨就按照我的节奏来试试,要是实在改不了我也不强求你。” “少爷……” “好了,好了,不是说要吃午饭吗?就不要再家里吃了,你陪我去千食客吧,好多年没有去过它家,它家的烧鱼也不知道做的是不是原先的那般味道。” 青桃就这么脑袋懵懵地被白忘冬推了一路,直到退出了云家的大门才反应了过来。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那院子里的家仆连忙转身朝着院子深处跑了进去。 …… 自来熟到底有多么可怕。 青桃如今算是见识过了。 被不由分说地推出了云家,又是一路闲逛。 青桃直到现在脑子都是懵懵的。 白忘冬一边问她话,她都是凭借着身体的肌肉记忆来点头或是摇头。 说实话,青桃还是蛮佩服这位梦来少爷的。 走火入魔被毁了面容这种事情能够毫不在意的说出口,而如今面对那周围看向他面具的怪异目光又能坦然相对。 这种心志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至少,在云家的年轻一代中。 她从未见到过同样的人。 “千食客,千食客,千食客。” 白忘冬回顾着四周。 就是找不到那千食客在什么地方。 不对啊。 他应该没背错地图才是。 为了在苏州玩得好,他进城之前可是专门花钱找人画了幅苏州城旅游攻略的。 这还能找不到千食客在什么地方? “少爷,在这边。” 青桃看着白忘冬的样子,忍不住指路道。 白忘冬顺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朝着目的地看了过去。 不过看到的是一间小小的店铺。 “千食客”三个字很简陋地就写在一块板子上。 白忘冬不是个喜欢以貌取人的人,只是他听那画图的哥们说,这千食客是苏州城中的百年老店。 他寻思既然百年不倒,那这千食客的老板应该是有些资产在身的才对。 即便是比不过京城的登仙阁,那这店面应该也不差。 没想到,居然会如此简陋。 这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倒是和我记忆中没有任何改变。” 就这破样,它再变能变到哪儿去。 虽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尝尝这家那名气十足的烧鱼,可这人设不能丢,台词要在适当的时候抓准时机说出来。 青桃也赞同地点点头。 她小时候千食客就是这个样子,长大了还是这个样子。 确实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走吧。” 白忘冬领着青桃大步走进了这家店里。 和外面的简陋不一样。 这里面干净整洁,虽然算不上是装饰华贵,但和外面比起来真的好了太多。 点了烧鱼,白忘冬带着青桃上二楼包厢。 这里很安静。 坐在包厢当中,基本上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白忘冬目光扫过那周围的墙壁,虽然看上去好像和普通的墙壁没有区别。 可实际上,他能从这每一面墙中都能感觉出淡淡的灵力波动。 这份灵力波动是能够隔绝声音的。 百年老店,怎么可能真的就普普通通,简陋至极呢。 隔音石砌墙。 这可是大手笔。 “快坐快坐。” 白忘冬拉着表情僵硬的青桃坐下。 他按着她的肩膀,用稍微强硬的语气说道。 “你要是再站起来,我就再把你按下,要不要比比看你和我到底谁有耐心?” 听到他这话,青桃这才安静了下来。 只不过目光有些不安。 看着她那略带不安的大眼睛,白忘冬目光隐晦地波动了一下。 不安才是他想看到的。 坐回到座位上,白忘冬晃荡着身子,等待着上菜。 任凭青桃在那里不安。 他心里默数着时间。 一分钟,就一分钟。 当心中的倒计时六十秒归零的那一刻。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 “好无聊啊,青桃,我们聊聊天吧。” “好啊。” 青桃连连点头。 不说话的话,她也有些不太自在。 “孟凡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对他还是蛮信服的。” “孟管家是个好人。” 青桃开口道。 “他在当护卫的时候就经常照顾我们,现在当了管家也并没有变得骄横,是个很好的人。” 评价颇高啊。 孟凡龙和贾倦潜伏云家是一个长期任务。 从老家主时期,他就待在了云家,那个时候,他是上一任家主的护卫。 当时的云家,最高战力就是那五十多岁的老家主。 这位老家主,即便是在苏州城内也是赫赫有名的。 云家虽然比不上周家,但也算是苏州城中一流的大家族。 它能有如今地位,凭的就是这位老家主神功盖世,凭借着自身实力,硬生生在这苏州城中打下了偌大的家业。 但大概就在七八年前,当时还是洪武。 锦衣卫察觉到了苏州城这边有所异动,而异动来源就是苏州城中的某个大家族。 所以锦衣卫就派出了好多暗谍进入到了苏州城各个家族里面进行调查。 最后查到的就是云家。 后来建文登基,着手削藩。 做的是又狠又急。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么搞会出大问题。 云家老家主就在那个时候,私囤兵马,打算一整苏州,扩张云家在苏州的势力。 野心有,谋划也有。 但很可惜靖难来的又快又猛。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天下就已然平定。 永乐上位。 他错过了最混乱,也是最好的机会。 他手下的兵马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可若是扔了的话,又会舍不得。 他觉得,只要自己把这群人给藏起来,那就不会被朝廷发觉。 属实作死。 当时就是孟凡龙亲自上禀罗睺,问要如何处理。 罗睺给的话是静观其变。 那独眼虎就是想放着看看,云家老爷子会用这些兵马来做什么。 后来,孟凡龙再度上禀。 确认云家老爷子有了在苏州争霸之心。 野心吞没了理智。 他不是没有想到混乱初定,新上位的帝王不可能会允许制造混乱之人存在。 可他又不禁地想,若是能快刀斩乱麻,在朝廷的目光注意到苏州之前,将苏州众家族给横推,到时候,为了维持苏州的稳定,朝廷也许会不得不妥协。 所以,他的野心就再度膨胀了起来。 之后,就有了孟凡龙毒杀老家主,又在白忘冬的指示下,杀了同样野心勃勃的上任家主,最后扶持现在的六岁幼童上位。 云家的野心这才被彻底的扑灭。 事实上,从结果上来看。 孟凡龙这个百户的业务水平确实还是蛮强的。 “是这样吗?” 白忘冬听着青桃的夸赞,微微惊讶了一下。 “我和他来往甚少,他来云家的时候,我家就已经要搬走了,我除了知道他是舅父的护卫之外,其余的一切,好像真的不太了解。” “对了,我险些差点忘了问,这家中,可有一个叫做贾倦的人?” “贾倦?您是说贾护卫吧?自从孟管家成了管家以后,他原先的位置就由贾护卫顶上来了。” “所以贾倦负责指挥整个云府的护卫?” “是。”青桃点点头。“不过,云家现在说话最好使的,还是孟管家。” 说到这里,她语气微微一顿。 “原来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实话实说,我下山之前曾收到过家中表哥表舅来信,他们都说云家如今姓了孟贾。这孟是孟凡龙,贾就是贾倦。如今听你这么一说,这二人在这云家里面确实是颇有权势。” 听到这话,青桃小脸一白,刚要张口,就被白忘冬抬手制止了。 “放心吧,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我也不相信他们在信上说的,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 白忘冬对着青桃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只是这么一笑,就让青桃那不安的心安静下来了几分。 “孟管家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青桃语气坚定地说道。 整个云家,只有那群老爷少爷才是坏人。 “知道了。” 白忘冬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的意见,我会放在心上的。” 听到他这么认真的声音,青桃小脸一红。 连忙扭头避开了白忘冬的视线。 白忘冬眼睛不着痕迹地微眯一瞬。 他从青桃的态度中找到了一些怪异的地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青桃眼中对他明显毫无波澜,甚至于还有着一种厌恶和敷衍。 那种厌恶并不是来自于可怖的面具,反而像是从一开始就他带有的偏见。 再后来,他又多次从青桃的眼中看出了心疼和伤感。 这也是冲着他来的。 但排除掉青桃本人共情能力极强这个可能性之外,这样的表现来的有些太过于不对劲了。 不能说不对。 只是来的太突然,太迅速。 白忘冬原本预计要相处两三天才会有的效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达到。 让他原本准备两天之后的夕阳谈心剧本都被取消掉了。 然后就是现在。 对孟凡龙的坚决维护…… 种种迹象都有些不太对劲。 这云家,貌似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种事,孟凡龙可从来没有上禀过。 是他不知道,还是他觉得没必要,亦或是…… 就在这个时候,包厢的门被缓缓推开。 那一道道菜从外面被送了进来,很快就摆满了整个桌子。 青桃看着眼前这丰盛的饭菜,目光有些小小的呆愣。 她还是第一次坐在桌子上,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呢。 “少爷。” 她有些怯生生的叫道。 “动筷子吧。” 白忘冬笑着回复道。 青桃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朝着那饭菜夹了过去。 白忘冬吃了一口那烧鱼。 味道确实不错。 能满足他那挑剔的味蕾。 青桃在一旁虽然吃的小心,但那脸上满足的表情却是根本藏都藏不住。 她的动作也在那一口一口中变得快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突然皱眉,叫了一声。 “我差点忘了,我这趟出来还要给舅母买见面礼的。” 说着,他看向了青桃,出声说道。 “青桃,你知不知道我舅母喜欢什么啊?” “夫人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青桃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您可以给家主带份文房四宝,这便是最讨夫人欢心的礼物了。” “是吗?” 白忘冬又吃了口鱼。 “我舅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夫人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青桃吃得正是开心的时候,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是吗?” 又是这样的描述。 “那是如何个‘好’法呢?是不是……” “和孟管家一样的好呢?” 白忘冬眼睛眯起,眸中已然幽邃。 第7章 秘密 “和孟管家一样的好?” 青桃一时间没听明白白忘冬的问法。 大夫人是大夫人,孟管家是孟管家,这怎么一样啊? 白忘冬用隐蔽的目光打量着青桃的神色变化。 很正常。 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这说明青桃听到这具有歧义的话之后,并没有下意识地联想到什么。 也就是说,在云家的下人眼里,这两个人之间放在明面上的交流并不密切。 “我的意思是说,在你心里是孟管家好一些,还是舅母更好一些啊。” 白忘冬语气转变,调笑地问道。 青桃张张口,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开口道。 “大夫人。” 语气特别的坚定。 “是这样啊。” 白忘冬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能得你如此的夸赞,想来这位舅母会是个顶好的人,那我这下就算是真的放心了。” 真的放心? 青桃闻言呆愣了几秒,这才反应了过来白忘冬刚才是在向她侧面打听大夫人的事情。 可…… “少爷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我会觉得大夫人是个好人吗?” “不需要。” 白忘冬想都没想,语气轻快地说道。 “能让青桃你如此的尊敬,我相信,我这位舅母一定是个好人。” 即便是隔着面具,青桃都能够想象到这面具下的是一副如何温柔的表情。 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要看看这张面具下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 即便它真的丑陋无比,青桃也绝对不会生出半分的厌恶。 人心险恶不在皮囊美丑。 即便外表再光鲜亮丽,也掩盖不住那污秽丛生。 青桃轻咬着嘴唇,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多嘴,但是,看着眼前这双明亮如光的眼眸。 她就如同是鬼使神差一般,轻声开口道。 “大夫人……是个即便自己过的很难,但也会关照我们这些下人的人。“ “她真的特别特别的好,梦来少爷您真的是可以放心的。” 这话,是她放下筷子,用很认真的表情说出来的。 听着她的话,白忘冬眼眸低垂。 “我为我刚才的试探道歉,是我无礼了,抱歉。” “不用不用。” 青桃闻言连忙诚惶诚恐地摆手。 “我就是觉得如果梦来少爷真的担心云家,不妨亲自和大夫人接触一下,到时候您就知道,大夫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我会的。” 白忘冬嘴角勾起浅笑。 看着他的笑,青桃那紧张的心绪又平复了下来。 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她连忙低下头,端起自己的饭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用眼睛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白忘冬这边。 这样子,像极了一只小兔子。 她吃,白忘冬也吃。 千食客的菜品做的确实不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顿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反正在离开这店铺之后,虽然青桃有时还会很小心,可却比一开始自在了太多。 那副习惯性的拘谨仿佛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当白忘冬笑着送走青桃的那一刻。 他那原本柔和的嘴角缓缓平下,目光也被深邃逐渐代替。 这云家。 很不正常! 十分里面有十二分的不正常。 就这么一个普通的丫鬟心里都藏着不能宣之于口的大秘密。 而且,青桃的心理防线太低了。 他只是用最简单的人设就达成了现如今这般超乎想象的效果。 由此可见,被她用来当做参照物的人是何其的不堪。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白忘冬现在的身份是云家的少爷,那被她能放在同类去比较的,自然也是这云家的主人们。 若只是一个两个的话,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个效果。 但若是全员恶人,那就更透着一分诡异了。 还有那个叫做彩娘的云小天生母。 她是云家的大夫人,甚至于是上一任云家家主云旭阳唯一的妻子。 “唯一”啊。 可想而知,这位大夫人有多受云旭阳的宠爱。 可青桃的描述却是“即便自己过的很难”,说明这位大夫人也许曾经在云家过的并不怎么好。 可这份“不怎么好”到底要到了什么样程度,才能引起青桃如此大的反应。 “这些事情,孟凡龙从来没有上报过。” 白忘冬目光闪烁。 他在孟凡龙每个月的固定报告中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描述。 也就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锦衣卫在云家的眼。 瞎了…… “啧。” 白忘冬眼皮微动。 就以这个结论继续推断。 不管是孟凡龙还是贾倦,估摸着都出了问题。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着大腿,转头看向了这座占地广阔的云府。 这座大宅子里面,可能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 一夜无话。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屋子里面的时候,白忘冬已经起了床,大大地舒展着懒腰。 他戴着面具,感受着那阳光的照拂。 站在窗户前,白忘冬看着青桃一大早就进了小院,朝着他的房间这边走了过来。 白忘冬连忙去打开房门,正好赶上了青桃敲门过的那一刻。 “早啊,青桃姑娘。” “梦来少爷早。” 虽然说话中没有了之前的拘谨,但这称呼是一直没有变过的。 白忘冬耸耸肩。 “快进来吧。” 这姑娘的手里端着一盆热水,看起来是给他送来洗漱的。 白忘冬让开身位,青桃走进了屋子当中。 青桃看着这被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屋子,下意识眨了眨眼。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失业了。 “梦来少爷,以后这些杂活交给我就好了。” 青桃开口说道。 “别,可千万别,我在山上待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收拾起来比较顺手。” 白忘冬连忙拒绝。 “可您这样,孟管家是会骂我的。” 青桃有些委屈的说道。 “你昨日都说了,他是个好人,不会真的因为这种事情罚你。” 白忘冬撸起袖子就把青桃推到了一边。 “他要是真的罚你的话,你就同我说,我去找他。” “少爷,让我……” 青桃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白忘冬把手放进了水里。 白忘冬扭过头朝着她说道。 “你先出去吧,我不想让人见到我的脸。” “是。” 青桃理解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转身暂时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白忘冬摘下面具。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要不是京城清洗刚过去没多长时间,他的事迹正是当前热门事件,画像被四处传递,正是风头最盛之时,他才不会戴这面具。 这趟出行,他是要保证自己的身份不会外露的。 为此,就连苏州府千户所,他都没有上门一趟。 整个苏州,现如今知道他来了的,只有孟贾二人。 嘎吱—— 门被缓缓推开。 梳洗完的白忘冬从那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那一身月白色的衣衫穿在白忘冬那挺拔的身躯上,青桃眼睛一亮。 虽然面具是减分,但白忘冬的身上有着一股极为特别的气质,十分的吸引人。 至少,青桃就被吸引了。 是那种有点移不开眼睛的被吸引。 “青桃,舅母现如今身在何处,来了一天了,我也应该去拜访一下了。” 白忘冬从房间里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大夫人的话,现在应该是在佛堂吧。” “佛堂?” 云家还有这设置啊。 第8章 佛堂 “舅母信佛?” “夫人一直都信佛。” 青桃在前面引路,白忘冬跟在后面,两个人一人一句地聊道。 “不过这佛堂是两年前才建起来的。” “两年前?” “永乐元年。” “哦~” 那个时候,靖难刚刚结束。 佛堂的路距离白忘冬住的位置不算是太远,没过多长时间,青桃就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的一个院子开口说道。 “那里便是佛堂,只不过夫人每日礼佛期间从不允许别人进去打扰,所以少爷还是多等片刻吧。” “好。” 白忘冬现在的人设是阳光大男孩。 不会去做任性的事情。 只不过,就在他站定的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了鎏金色的光泽。 就在青桃看不见的地方,一阵风徐徐吹过,涌入到了那佛堂当中。 同一时间,白忘冬的眼中,佛堂中的画面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五官很标致的女子,身上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气质。 她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十指交叉,闭着眼睛,表情十分虔诚地看着面前的佛像,嘴里还模模糊糊地不知道在叨念着什么。 看起来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这女人的身上没有一丝丝灵力波动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未曾修炼过的普通人。 这一点倒是在孟凡龙的报告中出现过。 那个时候,孟凡龙还振振有词地说,云小天的生母只是个普通人,云小天在云家当中也没有别的依靠,比较好拿捏一些。 可现在,拿捏? 反而是孟凡龙被拿捏的死死得。 风乂一直都在佛堂当中悄悄盘旋,观察着佛堂里的一举一动。 但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别的什么异常。 云家大夫人彩娘就像是个忠实的佛门信徒,跪了半天是一动不动。 就这样,白忘冬在佛堂之外等了一段时间之后,佛堂中的彩娘才有了动作。 她从地上站起来,对着那佛祖金像弯腰,行了一礼。 然后就转身,推开门走了出来。 而一出来,守在门外的丫鬟就连忙上前,通报了白忘冬的事情。 “云梦来?” 彩娘微微惊讶了一下。 “倒是有听孟管家说过,府中新来了一个少爷。” “他现在就在门外是吗?” “我去见见吧。” 说完这话,她就迈开小步伐朝着佛堂外面走了出来。 这大夫人真的很年轻。 看这样子,也就才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六岁男孩的母亲。 啧啧啧。 云旭阳,你可真刑啊。 “外甥云梦来,见过舅母。” 她一走出来,白忘冬就立马迎了上去。 见到一个戴着面具的陌生男人突然靠近,彩娘被吓了一跳,听到后来的这句话,这才反应了过来。 “外甥无需多礼。” 她虚托着白忘冬的手臂,白忘冬趁势直起腰来。 彩娘疑惑地指了指他的面具。 白忘冬洒然一笑:“修行之际走火入魔,毁了面容,就不拿出来吓人了。” “这样啊。” 彩娘满脸的惊讶。 她黛眉微皱:“可有医治之法?若是缺药材的话,可以从云家的库房里去取。” 白忘冬笑着摇了摇头:“纵使是我师傅也无力。” “可总不能一辈子都戴着面具。” 彩娘皱起的眉头一直就没有放下。 “必须要找到医治之法,这天下走火入魔之人比比皆是,想必会有与你相同的症状。” “外甥记下了。” 白忘冬很谦和地点了点头。 彩娘看着他这样子,嘴角微微翘起。 “无论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找云府,就算是花费再多,只要能把病给治好,那就是值得的。” “是,外甥多谢舅母。” “嗯。” 彩娘只是了点了点头。 她看着眼前的白忘冬,思索了几秒。 然后,她抬起手,旁边的丫鬟很熟练的就朝着她的手中递过来了一串佛珠,那佛珠光是看着,就有些贵重。 彩娘将这佛珠拿在手中,然后就朝着白忘冬的方向递了过来。 “此次见面太过于仓促,舅母身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独这佛珠,我还是有几串的,收下吧。” 她的声音很柔和,就如同是春日中的暖阳一般,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白忘冬从她的手中取过佛珠,然后又对着彩娘鞠了一躬。 “多谢舅母。” “不用客气。” 这真的就是在客气。 客气了老半天之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毕竟也不熟,总不能真的就像是长辈晚辈一样腻在一起吧。 再说了,彩娘的年纪也就比他大了两三岁,若是靠的太近,说不准会出现什么不好听的传闻。 两人分开。 彩娘离开佛堂,应该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而白忘冬则是转身,进入到了这佛堂当中。 佛堂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单纯的有一尊佛像,还有用来供奉的桌子。 上面的香火没有停,也摆放着点心瓜果。 看这样子,彩娘是个佛教徒这件事,七成以上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那她表演的就太好了,如此遮掩,如此欺骗,那这佛堂就有大问题。 不过…… 白忘冬灵目将这佛堂给一一扫过。 暂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信佛?” 白忘冬站在佛堂正中心的位置,抬头看着那金光闪闪的佛像,眼睛微眯。 佛祖眼眸半开半合,看起来就极具威严。 白忘冬抬起手,看着手中的佛珠。 这佛珠看起来就被用了很长时间。 这尊金像,这串佛珠。 都在表明一件事,那就是彩娘是诚心信佛的。 “往生,来世?” 白忘冬眉头微挑。 不怪他思维发散。 实在是一说起佛宗,最常见的就是这两个词。 从彩娘这里并没有看出来什么。 白忘冬直接转身就要离开佛堂。 可就在他离开佛堂的那一刻。 一个小脑袋从那佛像的后面给钻了出来,他出来的第一时间,二话不说,就朝着佛堂的外面飞奔了出去。 而就在同一时间,白忘冬刚迈出佛堂的脚步停了下来。 眼中鎏金色一闪,他扭过头,朝着那矮小身影离开的方向看去。 嘴角微微翘起。 第9章 有罪 “老大,我回来了。” 小矮个从佛堂窜出去之后,径直就拐到了云家的一个房间里面。 而这个房间当中,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在。 他跪倒在蒲团之上,面前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在单纯地跪着,也不知道在跪些什么。 小矮个显然也习惯了自家老大的怪异举动,他径直跳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两条小短腿来回晃荡,脸上的胡子随着他晃荡的身体一跳一跳的。 “您还真猜对了,那个叫云梦来的,一大早就去找了彩夫人,两个人在一块聊了些有的没的,也没深聊就散了。” 说着,他眉头一皱。 “老大,怎么突然就蹦出来一个新的公子哥?他是不是会对咱们的任务有影响啊,要不然晚上找个时间,让小莲跑一趟,把这小东西给宰了得了。” 他这话一出,跪倒在蒲团之上的孟凡龙立马睁开了眼睛。 “云梦来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只是借住,若是现在死在云家,那在全苏州眼中,我们可就真的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仆了。” “好像说的现在不是一样。” 小矮个撇了撇嘴,有些不爽地说道。 孟凡龙没有搭理他的抱怨,只是冲着自己拜着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就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只要能完成任务,不负朝廷,不负陛下,不负镇抚使所托,你我就算担再多的恶名又有何妨。” “我知道,我知道。” 小矮个摆了摆手。 “我就是抱怨两句,老大你可真啰嗦。” 孟凡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平日里,他算是个比较沉默寡言的人。 “那这云梦来到底怎么处理?就这么放着不管?你就不怕他是跑回来争家产的。” 这才刚把云小天送上位没两天。 又是风谲云诡,又是人头滚滚的。 前天孟凡龙才刚刚把云家其他房领头的人给处理了一遍,但大家族最不缺的就是人,一波人死了,还有另一波人顶上去。 孟凡龙这么做,虽然是暂时把反对他的声音给压下来了。 可这矛盾却是愈发的深。 他甚至可以预感到,未来的云家大概是要在腥风血雨中度过了。 结果在这种敏感时期,突然有一个云家大小姐的云姓儿子跑了回来,想想就觉得不对劲。 这个云梦来,绝对是敌非友。 “他不会的。” 孟凡龙开口说道。 眼底闪过些许的晦涩微光。 “这么肯定?” 矮个微微一愣。 随即低下头沉默了几秒。 “那我就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我之后还用不用继续盯着他了?” “不用了。” 孟凡龙摇头。 “你回去找小莲吧,有什么事,我再通知你就行。” “好嘞。” 小矮个跳下椅子。 他刚想要往出走,可走了两步之后,他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停下了脚步,表情有些纠结了起来。 就在内心挣扎了几秒钟之后,他缓缓回过头来看向了孟凡龙。 “老大。” 他开口叫道。 孟凡龙看着他这副表情微微一怔。 “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矮个抿了抿嘴,稍稍措辞之后说道。 “贾涛最近外出的频率有点高了,也不知道去干啥,我跟过他一次,但跟丢了,我总觉得,这小子藏着事呢。” “贾涛……” 听到这个名字,孟凡龙眉头皱起。 这个人是贾倦的堂弟,算是贾倦最大的心腹,可惜能力不咋地,若不是因为贾倦举荐,他绝对不会让这种水平低下的人出现在他的麾下。 若是他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是会直接影响到贾倦的。 “这件事我会亲自和试百户说的,你看好他,别让他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同贾倦七年情谊,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友受到影响。 “好。” 小矮个点了点头。 然后再度转身离开了这里,朝着门外走去。 看着房间的门被合上。 孟凡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原本沉闷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眼中闪过了几丝疲惫。 他扭过头,朝着之前拜过的那个方向看去,痛苦地合上了眼睛。 那是应天的方向啊。 扑通。 他再度跪在了地上,朝着那个方向双手合十。 就像是在祈求什么。 “我有罪……” …… 叮咚。 当水滴滴入清泉的最后一声响起。 白忘冬眼中的鎏金色瞬间消失不见。 孟凡龙和那矮个子的交谈,每一个细节极为清晰地进入了他的耳目。 孟凡龙确实是按照他的要求,对他的身份进行的保密。 可他却派了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锦衣卫过来监视他。 不对,与其来说是监视,倒不如说是在担心他对彩娘做些什么。 那矮个,白忘冬在档案上见过。 他叫罗壶,是孟凡龙的心腹,潜行术有点水平。 还有他们口中那个贾涛的档案,他也看过。 那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当初贾倦是用“家弟精通赌术,熟悉坊间杂事”的理由给招进来的,在锦衣卫里混了三四年,直到现在都还只是个普普通通,无品级的校尉。 但他又是试百户贾倦的心腹。 仗着自家堂哥的势,也算是过的威风。 他能甩掉罗壶? 怕不是贾倦出了力。 将鱼钩甩到水里,白忘冬眯起了眼睛,盯着那水面。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白忘冬轻声喃喃道。 冬去春来,正是鱼儿们活跃之际。 他感觉到了有鱼咬钩。 他眼睛一亮,用力一提。 哗啦。 一条肥硕的大鱼就这么迎着阳光从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中冲出,落到了白忘冬的手里。 看着手中这肥鱼,白忘冬嘴角是抑制不住的欢快。 他有点喜欢上苏州了。 把鱼扔进桶里,白忘冬带着满脸的笑容,继续甩钩。 是人是鬼,钓一钓就全都知道了。 不管云家下面藏着的秘密是什么。 只要往里面扔上一颗炸弹。 “嘭!” 什么妖魔鬼怪都得原形毕露。 就像是已经看到了那画面了一样。 白忘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扑通。 又是一条鱼上钩。 但却被一只干瘪的手给稳稳地抓住。 紧接着,一道身影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抓住那刚钓上来的肥鱼,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鱼血飞溅,吃了这人满满一嘴血。 然后,他抬起那如同死灰般的眼眸朝着白忘冬看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买家?” 这话里带着不知道是哪儿的浓浓口音。 白忘冬愣愣地看着他手中的鱼。 一双眼眸逐渐幽邃。 第10章 交货 “嘿,老子和你说话呢。” 那啃着鱼的人,皱着眉头抬起头来朝着白忘冬看了过来。 “你是不是就是这晦气玩意的买家,要是的话……” 唰—— 凌厉的劲风瞬间席卷。 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一只手就已经扣到了他的肩膀上。 手掌用力。 男人瞬间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在他的肩膀蔓延开来。 “你抓疼老子喽!” 男人皱眉,一股诡异的灵力从他的体内蔓延而出,他手臂用力一甩,想要将肩膀上的手掌给震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携带着火焰的拳头直接朝着他的面门方向袭来。 男人抬起死灰色的眼眸。 那诡异的灵力迅速攀升。 他的手掌朝着那燃烧着火焰的拳头挡了过去。 嘭—— 火光飞溅。 撕拉。 同一时间,还有着一道这样的声音响起。 一时间血珠在半空中飞溅。 一条胳膊就这么从半空中飞出。 男人那死灰色的眼眸凝动。 可这并不是结束。 在这胳膊被撕下来的疼痛下,一个强力的膝顶撞在了他的腹部。 再然后,他的头就被按下,直接砸在了那坚硬的膝盖上面。 男人鼻血流出,手掌一拉,用力一推。 男人的身体朝着后面踉跄而去。 同一时间,那手臂落下,精准地落在了白忘冬的手中。 白忘冬将那手掌紧紧抓着的鱼给从五指里拯救出来,随手把那断臂给扔到了一旁。 看着手中早已经咽气的鱼,白忘冬瘪了瘪嘴,表情有点委屈。 他看了一眼自己鱼篓中那孤单的大肥鱼,又看了看手里的这半条鱼,他叹了口气:“阿肥,你媳妇没了。” “有病。” 在一旁被击退的诡异男人啐了口血沫。 朝着他看了过来。 眼中没有怨恨,没有愤怒。 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里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 “你就是老酒介绍过来的买家吧,不就吃你条鱼嘛,至于这么生气吗?” “至于……吗?!!” 白忘冬的声调骤然拔高。 他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到底是什么冰冷的嘴能说出这么畜生的话。 “你当着人家的面,把人家未来媳妇给啃了,你居然还问至于吗?” “卧槽,这人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畜生,不对,你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白忘冬的声音被气得都颤抖起来了,他崩溃地惊叫一声,连忙蹲在了鱼篓前面,看着鱼篓中那条一动不动的大白鱼。 满心满眼都是怜惜。 他知道,突遭变故。 阿肥一定是心绪崩溃,心若死灰,心…… 总之就是难过的不想活了。 就这么看着他那么一动不动,白忘冬突然觉得,眼前的鱼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痛苦。 “……” 中年男子从地上把自己的断臂给捡起来,然后就一动不动地盯着白忘冬去看。 确定了。 这人绝对是个神经病。 妥妥的疯子。 “算了,反正看你也不愿意独活,还是送你去往生好了。” 突然,白忘冬的语调极速变化。 那眼眸骤然冷淡,他直接将鱼篓的盖子合上,寒冰覆盖,不再去看上一眼。 拍了拍衣服,他从地上站起来,转身朝着那造型诡异的男子看去。 断臂还在一滴一滴地流着血,可这男人的表情却是淡然自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想装逼呢,要分清楚时候,也要找对方法,更要看准人,直接去抢别人的东西,这叫不礼貌。” 白忘冬坐在那被冰封起来的鱼篓上,嘴角噙着笑,翘起腿来朝着他看了过去。 那双眼眸有些空洞的诡异,让男子下意识皱了下眉。 一个判断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眼前这个人,不好惹。 “老子受教了。” 男子淡淡道。 随即,他直接手掌一招。 哐当。 一个箱子就这样被砸到了地上。 “你就是这倒霉玩意的买家是吧?按照说好的价格,交钱吧。” 大多时候,装逼并不是单纯为了装逼。 交货之前挑衅一手是他的习惯,若是被挑衅的买家忍气吞声,不敢言语,那他就会在交货的时候加价。 若是碰到不受气的,那他就会在稍作威胁之后适当加价。 但若是遇到像眼前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的。 他通常都采取一个态度比较温和的交货方式。 白忘冬手掌从腰间白玉上划过。 然后,一个钱袋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直接将这钱袋子朝着男子扔了过去。 男子打开这钱袋子看了一眼。 确定里面的酬金没有不对的地方之后,将这箱子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推了过去。 白忘冬打开箱子的盖子。 看着里面的东西,点了点头。 很好,没有错。 这可是他用来钓鱼的鱼饵。 今天晚上云家热不热闹可就看它的了。 “钱货两清。” 男子淡淡说道。 “不用我陪你诊费吗?” 白忘冬笑着开口。 “用不着,就当是老子用这伤买你的鱼了吧。” 男子毫不在意地说道。 白忘冬感受着这人体内的诡异灵力。 他能感觉到这股灵力的本质是什么,与其说是灵力,其实倒不如说是死气。 和他的鬼炁是一种类型的东西。 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这样的死气,看上去倒不像是个活人、 “这天下的盗墓贼都是你这样的吗?” 白忘冬好奇地问道。 男子将断臂装起来的动作微微一顿,什么也没说。 “那留个名字,下次有活还找你。” “慕七。” “是慕七,还是墓七啊。” “随你怎么叫,老子都可以。” 说完这句话,慕七没再做停留,直接转身就走。 白忘冬目睹着他离开。 这民间的奇人还是蛮多的。 要不是因为来之前和虞夫人打听过苏州这边暗地里的人物,白忘冬还真没办法通过名为“老酒”的中介人找到这个叫“慕七”的盗墓贼。 “啧啧啧。” 白忘冬从冻住的鱼篓上面站起。 然后就把它重新背了起来。 回去就趁着刚冻住没多久,把它给煮了。 昨天在千食客没喝到鱼汤,他老早就馋这一口了。 今天晚上,炖着鱼汤看戏喝。 恰到好处。 ———— ps:兄弟们点下催更,让我瞧瞧现在还有多少人在看这书。 第11章 血树 夜晚的云府真的很安静。 这份宁静就像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遵守的一个规则,当月上梢头,声音会从这座庞大的府邸当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就算是巡逻的护卫都会下意识放轻自己的脚步,生怕破坏了这份保持长久的安静。 灯笼被护卫提在手中。 像云家这样的大家族,夜巡的布置是十分的周密的。 尤其是在云小天就任家主,孟凡龙接手整个云家事务之后,夜巡的护卫数量增加了一倍有余。 整个云家被护的就像是铁桶一样。 “啊~” 一个护卫打着哈欠,眉眼之间有着些许的疲惫。 昨天不到他轮值,他就在翠红楼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后来从翠红楼里出来之后,他就径直去了赌场。 吃喝嫖赌一整天。 精气神早就被消的一干二净了。 玩到兴头上才想起来,今天晚上是他值夜。 当他万分疲惫提起灯笼的那一刻,才明白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早知道昨天就少点个姑娘了。 两个一起来,他是真的有点消受不住。 可是一想起昨天晚上那销魂的景象…… 他就忍不住舔了舔舌头。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伸出的舌头上似乎被滴上了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把舌头给收了回来,然后砸吧砸吧了两下嘴巴。 腥腥的,臭臭的,有股刺激性的味道。 这好像是…… 护卫抬起头,朝着那滴落下液体的位置看去。 紧接着,他的瞳孔就剧烈收缩,眼眸瞬间被恐惧占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恐的叫喊声击碎了云府的寂静。 一盏盏灯火接连亮起。 护卫瘫坐在地上,看着头顶的那画面,浑身冰冷。 “陈大虎,大晚上的,你丫的狗叫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那愤怒的斥责声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像是被生生塞回去了一样,戛然而止。 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这里的护卫们尽数呆在了原地。 眼前的一幕,撼动着他们的眼球。 那是一棵柳树,一棵刚长了嫩芽,本该好好展现春意盎然到底是什么的柳树。 但此时此刻,这树却是换了一种画风。 那大树的每一个枝头上,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悬挂。 嘀嗒,嘀嗒。 这是血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滴落到地下的声音。 血珠顺着柳条将整棵柳树都给染的通红。 宛如一棵种植在修罗地狱中的魔树一般。 微风吹过,柳条晃动,这一晃,让这棵血树看上去就像是站在黄泉彼岸朝着他们招手的怨灵一般。 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此时此刻,没人敢说一句话。 “这,这是二爷吧?” 就在所有人发愣不知所措的那一刻,一道颤抖的声音弱弱响起。 二爷? 为首的护卫微微一愣。 随即,便顺着说话之人的目光朝着树上的尸体看了过去。 “还真是二爷。” 护卫长的声音凝重。 见过大风大浪的他深呼吸一口,强行使自己理智恢复。 “快去通知孟管家和贾护卫,把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让他们赶快过来。” 一盏盏亮起来的灯火,表示着云家的主人们正在一个接着一个的的醒来。 怕不是拦不住了。 他身后的护卫得到他的指令,连忙转身朝着身后跑走。 护卫长抬起头,迎着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默默地朝着这群是尸体的脸庞看了过去。 二爷,三爷,五少爷,五少奶奶…… 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故人。 目光在这一张张脸上划过,可当他的视线中出现那张脸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再也没办法移开半分。 看着眼前这张脸,护卫长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先,先家主?!!” 先家主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都死了好长时间了吗? 这个时候,他的尸体应该躺在云家的坟堆里才对啊。 “大吵大闹什么!” 穿着里衣的身影一个个围了过来。 可就和之前的护卫们一样,他们目光只是刚一接触到那血淋淋的柳树时,就驻足在了原地,不愿意再往前半步。 “爹——” 凄厉的嚎叫声突然就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男孩,他一步一步地朝着那血树走了过去, 看着那树上挂着的尸体,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他爹……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他一无所知。 “这是两天前杳无音信的那批人。” 人群打头的两人用最平淡的语气交谈道。 他们眼中没有半点波动,目光冰冷犹如寒潭。 “看起来,是被孟凡龙给杀掉了。” “你觉得是孟凡龙?” “除了他,还能是谁。” “他有这个能力?” “那群蠢货都能知道雇佣杀手,为什么孟凡龙不行?” “有道理。” 和他对话的人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不过……” 之前说话的人语气微顿。 他看着这挂在树上的一具具尸体,眉头紧紧皱起。 “又是谁将这这些尸体挂起来的呢。” “四哥……” 就在他略微思索之际,他旁边的中年男子突然惊愕地叫了他一声。 云四转过头,朝着他看去。 紧接着,那旁边的男子就指着血树上的一具尸体,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大哥吗?” 大哥?!! 云四猛地一怔,迅速扭头,朝着自家弟弟一直盯着的方向砍了过去。 下一秒,他那皱起来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还真是大哥……” 到底是谁,将这一具具的尸体挂起。 “我会查清楚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让云四厌恶至极的声音清晰响了起来。 云四循着声音扭过头,朝着来人看去。 说话的人,就是素来沉默寡言的孟凡龙。 这位孟管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来了这里。 “哼,你若是查不清楚呢?” “那便查不清楚。” 孟凡龙不搭他的话茬,淡淡说道。 “尽力去查。” “是。” 他身边的暗卫领命,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云四看着这一幕,目光越发的阴翳。 那是云家的暗卫啊。 他孟凡龙有什么资格这么去使唤云家的暗卫? “今晚的事情,你怎么看?” 孟凡龙来到了云四的身边,沉声说道。 “很恶劣,要是不给出一个说法,云家恐怕会人心惶惶。” 云四淡淡说道。 说起“人心惶惶”的时候,他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根本不怕这件事一样。 孟凡龙皱着眉头:“我没想听你说这些大道理。”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满树的尸体。 “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别,老子和你的立场可不是一致的。”云四直接抬手拒绝,冷声说道。“树上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我估计你是最清楚的那个,杀了人现在还要挂出来,你是变态吧?” “你怀疑这些人是我挂上去的?” “不然呢?” 云四冷笑。 “要不是今天这一幕,我都不知道我的哥哥叔伯们死了这么多。” 他看着孟凡龙,目光尤为不善。 “孟凡龙,你这种人,迟早遭报应。” “那就多谢四爷的祝福了。” 孟凡龙没有丝毫的在意。 看云四这态度,这事情也不像是他做出来的。 那会是谁呢? 突然,孟凡龙的脑海当中闪过了一张年轻的面庞。 但它只是刚一出现,孟凡龙就甩了甩脑袋,将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从时间点上来看,白忘冬确实是有很大的嫌疑。 可他才来苏州城没几天啊。 这这么短的时间,他如何能在找到云旭阳的尸体,又是如何能找到其他人的尸体。 这些尸体,他可是亲自处理的。 埋尸的地方,也只有他和贾倦两个人知道。 贾倦绝对不会背叛他。 那这样一来,白忘冬根本没有理由知道埋尸的地方在哪儿,又能从哪里搞来这些人的尸体呢? “真无聊,要是就这样的话,老子还不如睡觉去呢。” 云四冷哼一声,开口道。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看多了,老子怕做噩梦。”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不过就是一棵挂满了尸体的树罢了。 虽然看起来诡异和血腥,犹如人间炼狱,但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这件事更应该让人关注的是这幕后之人的身份。 可就他刚转身的下一秒,他的肩膀就被用力按住了。 按住他肩膀的人正是孟凡龙。 “干嘛?” “……” 回答他的,是久久的沉默。 云四眉头一皱:“有病。” 他一下子甩开孟凡龙的手,想要继续向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孟凡龙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大哥,好像笑了。” “???” 什么鬼? 云四停下脚步,转头朝着那血树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恰巧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不单单是云旭阳,还有那树上挂着的每一具尸体嘴角同时不约而同地同时翘起。 那是阴笑。 满树的尸体同时笑了起来。 极为悚然。 而就在下一秒,一股极为强烈的灵力就在这个时候迸发提升。 云四和孟凡龙瞳孔瞬间一皱。 心头警钟大响。 “退!!!” 暴喝声犹如惊雷炸响。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转身飞奔。 哗啦。 人群听到这一声暴喝也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 可是已经晚了。 轰!!!! 狂暴的杀意在这一刻从那尸体上炸开。 漫天的血雾将庭院中的所有人都给吞噬。 轰!!!! 这是第二声声响。 血雾爆炸,连成一片。 孟凡龙和云四调动全身灵力,抵挡着这骇人的爆破。 不过,这爆炸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戛然而止。 下一秒。 血雾散去。 众人撤掉身上的防护。 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云四没有受伤,孟凡龙也没有半点事。 其余的云家人多多少少挂了彩,有轻伤的,有重伤的。 但好在并没有死人。 孟凡龙松了一口气。 这下子尸体也没了。 也算是彻彻底底的毁尸灭迹。 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可眼尖的他却发现,云四的表情并不算是太好。 甚至说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他死死盯着那一点点消弭的血雾,目光剧烈波动,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绪乱成了一团。 “四哥……” 一直跟在他旁边的人皱着眉头出声道。 可却被云四抬手给堵了回去。 “你看出了什么?” 孟凡龙皱着眉头问道。 可云四只是摇头。 “无事。” 他才不要告诉孟凡龙他的发现。 孟凡龙皱眉。 但又很快舒展开来。 他二话不说,直接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他一离开,云四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连站都不能站稳。 若不是他旁边有着他弟弟在,此时恐怕已经瘫软到了地上。 云四抓着云五的手,呼吸骤然急促,他看着那血雾,眼中闪过了浓浓的恐惧。 这种恐惧,是他的常态,也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老五。” “四哥,我在。” “你真的确定,云君侠已经一命呜呼了?” “我确定,当时我是亲自过去看了一下,确认无误以后才把棺材盖合上的。” “可今晚的风格,太像是他了。” 云四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别看是云五搀着他,其实云五的腿也在抖。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哥,老东西已经死了。” “就怕他没死透。”云四冷声道。“他可是云君侠,就算是老了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弄死的。” “是他回来了,一定是他回来了。” 云四的语气愈发的笃定。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但也有期待和尊敬。 云君侠,是当之无愧的云家家主。 看着他不停地念叨着这几句话,就像是魔怔了一样。 云五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是强制地将自己的兄长拉开。 而这样的人,不止是只有云四一个。 许多人看着那血雾,都像是魔怔了一样。 这就是云君侠的风格。 这就是云君侠的作风。 是他回来了。 他没死……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是这几句话。 场面,一时间混乱了起来。 而就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白忘冬端着热腾腾的鱼塘,双目鎏金,从多个机位一起看着这样的场景,目光微微眯起。 果然,云君侠,这老头才是解谜的关键。 云家的秘密,势必与之有关。 —————— ps:这一章写的太乱了。 这两天数据垮垮掉,都掉穿地心了。 说实话,有被影响到,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了。 我明天白天看情况把这章改一下吧。 太乱了。 第12章 云君侠 云君侠。 往前倒二十年,这也算是个人物。 原本的云家在苏州城内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家族,但自从云家出了一个云君侠之后,就开始了崛起之路。 一个修行天才对于一方势力来说,真的就是希望。 云君侠,自小天赋异禀,仅仅修行二十年就在这苏州城中崭露头角,三十岁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云家家主之位,至此,凭借着一身的硬实力,一路横扫,将云家的仇敌尽数拔除吞并。 一生行事,霸气无双,枭雄作风。 野心勃勃之下,又不缺雷霆手段。 “气吞万里如虎。” 这是当时周家老爷子对这个后起之辈给予的最高评价。 在他的带领下,仅仅十年,云家就在这苏州城中彻底站稳了脚跟,成为了苏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可英雄迟暮啊。 这四个字在云君侠的身上展现的是淋漓尽致。 十年征伐,他的身上落了一身的伤。 这些暗伤在他过了五十岁时候突然就暴露了出来,几乎要了他的命。 从那之后,云家的方针就从开拓转为了保守。 其实云家的谋划之所以暂时搁置,除了和靖难落幕,天下太平有关之外,和这一点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云君侠就是云家的定海神针。 神针都快断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搞争霸那一套。 只是有的人天生就安生不下来。 所以,这才有了后面的锦衣卫刺杀。 当时之所以罗睺敢放心让孟凡龙一个百户主导整个毒杀计划,也是因为云君侠已经是一只病狼,他连嘴都张不开了,哪里来的力气咬人。 早死晚死他都要死。 锦衣卫只是掐灭了他心里最后的一缕野火罢了。 结果是,云君侠死了。 云旭阳也死了。 云小天被推上位。 好像一切都来的这么顺利。 “毒杀的过程没有问题。” “云旭阳的尸体也没有问题。” 白忘冬从锅里舀了一勺鱼汤放进了碗中,端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吸溜了一口。 热乎乎的,让他整个身子都舒坦了起来。 “可这只是从结果来说的。” 在来了苏州之后,亲眼见到了孟凡龙和贾倦之后。 白忘冬就知道,这件事中间肯定出了问题。 虽然结果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但这过程不一定就是他们预料中的过程。 白忘冬现在还看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地方出现了差错,可他可以肯定,差错出现的原因一定与云家背后藏着的那个秘密有关。 解谜不是他擅长的事情。 一步步的去寻找答案,那过于无趣。 他喜欢让答案自己浮出水面。 无论云家的秘密是什么,但可以肯定,这秘密绝对绕不开云君侠这个云家最核心的人。 血尸挂树。 这是云君侠在攻伐应家的时候做过的事情。 无论是画面感,还是手段,还是过程,那记载都与今晚在云家发生的这一幕极为相似。 还原度至少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云君侠是死了,但也就才死了小半年而已。 他在云家的威望还没到衰减的时候。 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认为云君侠未死呢? 哪怕只是对这个怀疑半信半疑,那也会在这死水当中激起来一连串的水花。 白忘冬看着碗中那清澈的鱼汤,嘴角微微勾起。 云君侠似乎没死。 这会是一颗炸弹,将整个云家都给激起来。 心怀鬼胎的人会一个接着一个地蹦出来。 而他们一出来,那这秘密浮出水面也就不远了。 “火候还是不够。” 白忘冬给锅下面添了把柴。 身后的脚步声清晰响起。 哐当。 那沉闷的箱子砸地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既然是刨一家人的坟,那上次为什么不早说。” 慕七的声音出现。 白忘冬回过头,看到了就是那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庞。 死灰色的眸子,惨白色的皮肤。 若不是表情比较丰富,那躺在棺材里面足以假扮成一具尸体了。 “上次是儿子,这个是爹,得错开。” 白忘冬喝了口鱼汤,笑着说道。 慕七这次没有再手贱的去抢鱼汤喝,他只是对着白忘冬张开手:“这老头的家不好走,你得加钱。” 这是实话。 云家是当地豪族,云君侠又是云家中兴之主。 他的墓穴,凶险万分。 这趟下去他甚至折损了一个兄弟。 这不加钱的话,不合适。 他话音才刚落,一个戒指就朝着他飞了过来。 慕七抬手接住,然后将那储物仙器给打开。 看着里面那堆着的金子,慕七点了点头。 “钱货两清,因果自消。” 干他们这一行的,还蛮在意这个的。 “今日之后就暂且先离开苏州吧。” 白忘冬淡淡说道。 “这件事我不希望苏州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晓得。” 慕七点点头。 “我今晚就带着人走。” 看这架势,眼前这人绝对是要搞事情。 这要是再不走,保不准会牵涉在其中。 接单子接了这么久,他可没接过几次盗尸体的。 每一次都不是小事情。 他就是一盗墓贼,玩不了大人物之间的博弈,趁早走,这才是他的处世之道。 把箱子提起来,放到了白忘冬的身边。 慕七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走的特别的痛快。 白忘冬将手里的鱼汤一饮而尽。 然后就站起身来,朝着那箱子看了过去。 哐当。 箱盖被用力掀开。 里面的尸体就这么跃入到他的眼中。 云君侠。 和北镇抚司的画像一模一样。 看来还真是死得透透的了。 将这特制的箱子给摊开,云君侠这五十多岁的尸体就这么躺在了地上。 应该是棺材里放了特殊的香料,这尸体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太难闻的味道。 白忘冬蹲下身子,目光在这眼前的尸体上扫过。 他手掌一招,幽蓝色的俏丽身影在半空中闪现而出,一袭白裙,露不出脚,在半空里漂浮。 她一出现,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 紧接着,一柄冰晶打造的手术刀就这么出现在了白忘冬的手中。 握住刀的那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朝着下面的尸体切了下去。 他要来验证一个猜测…… 第13章 两种 白忘冬不会验尸。 但他会解剖和毒术。 有紫沼加持,他对毒物的敏感度十分敏锐。 当他在切开云君侠尸体皮肤的那一刻,他的手掌之上瞬间鳞片密布,变成了锋利的爪子。 他能感觉到,云君侠的体内确实是有着毒物涌动的。 但…… “果然如此。” 白忘冬目光微动。 云君侠的体内,有着两股不同的毒素。 也就是说,他在生前的时候,被人下了两种毒。 孟凡龙的报告他看过,里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他给云君侠下的是能够伪装成灵衰之症的“湮灵丹”。 湮灵丹嘛。 他之前用紫沼试药的时候自己也吃过,那味道,白忘冬还是蛮熟悉的。 这两股毒素当中,确实有一股是湮灵丹的气息。 但另一股…… “是‘血珈蓝’。” 白忘冬感觉出来了。 这药他没吃过,但在林昭月的药房里见到过。 虽然气息上可能有些细微的出入,但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就是血珈蓝。 同样也能伪装成一种致命之症。 血凝症。 这两种毒药毒性不相上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样杀人于无形。 用了一种,绝对不会多余的再用第二种。 也就是说。 这是两拨人抱着同样的目的去下的药。 在云家,除了孟凡龙之外,还有人想要杀云君侠。 选择毒杀的理由也很正常,因为对于杀一匹老狼而言,最好的方法就是毒杀,这样的话,能确保他在死之前不会蹦起来咬你一口。 而这个人是谁……不对,应该说这群人是谁,今晚的云府众人的表现显而易见。 云家二代排行第四,云至诚。 云家二代排行第五,云至善。 至诚至善。 这二人的反应在见到那熟悉的血雾之时,表现的尤为激烈。 恐惧占据了他们瞳孔情绪的大部分。 这样的恐惧在见到那满树的尸体的时候没有出现,在见到云旭阳的尸体时候也没有出现。 唯独是在见到那血雾之后,才有了反应。 以他们的年纪,应该是亲眼目睹过云君侠用这样的方式去对付仇敌的。 所以他们才会第一时间质疑云君侠未死。 云君侠没死,那死的就会是下毒的他们。 一个能狠心用自己儿子的尸体来做血尸挂树的人,发起怒来是会流血千里的。 所以他们恐惧。 而这份恐惧,有很大的程度是来自于对云君侠的尊敬。 “呵。” 看着眼前这张脸,白忘冬不由得有些想笑。 在一个家族里,自己所在的大房有人想要杀他,其他的旁支也有人想要杀他。 四舍五入一下就等于整个云家都想要杀他。 说实话,家主当到这份上,和不当有什么区别。 人心向背啊。 一代传奇,也是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到底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还是说,就真的仅仅只是因为利益分配的问题。 白忘冬手指在碗边上轻轻敲打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的云家会热闹一下子。 到时候,作为云家“长公主”的儿子,还是跟着娘家姓了“云”的外孙子,是一定会被牵扯在其中的。 不过,今天晚上,这锅鱼汤下肚之后。 白忘冬还是有其他事情要干的。 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衫,挥袖,锅下的火焰瞬间被扑灭。 白忘冬身上披上斗篷,然后他将那兜帽戴在头上。 “老子怕不是天生的劳碌命。” 总觉得罗睺最近不当人,大有想把他变成谢阴第二的想法。 当时说的来苏州顺手处理一下别的事情。 可到现在,无论是周成画的事情,还是云家的事情,看起来貌似都有些棘手。 这趟苏州行,他不待够小半年才懒得回去。 就让罗睺一个人在京城对他日思夜想好了。 黑色的渡鸦从空中飞来,稳稳当当地停留在了他的呃肩膀之上。 下一秒,漆黑色的空间旋涡浮现,一口将他给吞了下去,旋涡收缩,白忘冬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 “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府,孟凡龙的房间当中,贾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 听着孟凡龙沉闷的声音,他皱起了眉头。 “我第一时间就去了一趟埋尸的地方,尸体确实全都被挖出来了。” 贾倦回应道。 “你确定埋尸的地方你未曾和其他人说过?” 孟凡龙扭过头来,那一双凌厉的眼睛直勾勾地朝着贾倦看去。 “我确定。” 贾倦声音坚定无比。 他面不改色的接受着孟凡龙的审视。 这样的气氛持续了两三秒的时间,孟凡龙这才收回了目光,他用手捏了捏眉头,声音有些疲惫:“抱歉老贾,我不是想怀疑你,只是……” “我知道。” 贾倦打断了他的话,微微一笑。 这一笑,是善解人意的笑。 “埋尸的地方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知道,现在出了问题,你知道不是自己的情况下,怀疑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感谢理解。” “我觉得你在骂我,身为锦衣卫的试百户,这点判断力我还是有的。” 两人相视一笑。 但笑过之后,孟凡龙的眉头又狠狠地皱了起来。 “不是你,不是我,那又会是谁呢?” 这事怪的要死。 如果是为了激化他和云家分脉的矛盾,那又何必把云旭阳的尸体也一起加进来呢。 事情诡异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并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一切的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白忘冬?” 贾倦出声道。 孟凡龙摇头:“像又不像,不能妄下结论。” “那我就想不出别的人了。” 谁都没有可能,但谁都有些可能。 云至诚今晚的表现明显是发觉了什么,但他不肯说,孟凡龙也没办法逼他说。 明天,针对这件事,云家一定会有一个讨论的。 届时,再看看云四云五,这对至诚至善兄弟的反应吧。 “你先下去吧。” 孟凡龙对着贾倦说道。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贾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开。 而孟凡龙则是深吸一口气,同样走出了房间,朝着后院走去。 熟练的来到一间屋子前,孟凡龙那脸庞上少见的露出了几丝局促。 隔着窗户看着那房间中未曾熄灭的烛火。 他就知道,她在等他。 没有进去,孟凡龙站在门外缓缓开口。 声音极度温柔。 “你今晚……没有被吓到吧?” 第14章 婊子和牌坊 悦来坊。 这是个戏园。 白忘冬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人声鼎沸之际。 踩着台阶直上二楼,白忘冬来到了包厢当中。 里面早已经有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打扮都邋邋遢遢的老头,酒糟鼻,红脸蛋,双眼迷迷瞪瞪,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宿醉了一场的样子。 他瘫坐在椅子上,吧咂着嘴巴看着外面的戏台。 “好!” 下面的喝彩声把他给猛地惊醒。 他转头朝着带着兜帽的白忘冬看了过来。 “可算是来了。” 老头看到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打了个大大地哈欠。 他放下手,挠着自己那袒露的胸膛。 “你要是再不来,这酒钱就得我来给了。” 说着,他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玉壶。 光是看着包装就知道这酒就卖的不便宜。 白忘冬没应声,而是抬步走到了桌子另一边的椅子前坐下。 “听说慕七的胳膊被你给撕了,那小子是不是在你面前玩挑衅抬价那一套了。” 看到白忘冬不做声,老酒鬼也没在意,而是自顾自地嗤笑道。 “早就和他说了,混这行当的,得练眼力劲,他老用这一套行不来,那胳膊跟了他可算是受了委屈了,就这么来来回回拆装拆装能经受得住几次。” 听到他这话,白忘冬动作慵懒地靠在了椅子上,斗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这么说,你眼力很好。” “那肯定。” 老酒鬼大舌头,说话都是说不利索。 “我要是眼力不好能做的了这买卖?” 说着,他就转头看向了白忘冬,混浊的眼眸里闪过几丝凌厉的神光。 “就比如你,我一眼就能瞧得出来,你是个不好惹的,和你做买卖,不能耍小心眼,得老实。” 学会看人下菜碟。 是做他们这种行当的必修课。 像慕七那种愣头愣脑喜欢拿命去试的,几千个里面也找不出来那么一个。 他活了这么久,认识那么多人。 慕七,实属罕见。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 他就是老酒。 真名不详。 整个苏州城黑市最大的中介人。 也就是虞夫人给白忘冬介绍的那个。 他没什么固定的摊位或者店铺,也没有手下和势力,在苏州城混迹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一个人。 可这一个人,却认识整个苏州城所有的三教九流。 他收取报酬也不是按照抽成的方式,就是单纯的买家付一份,卖家付一份。 也不管买卖双方怎么谈,也不管到这生意最后能不能谈成,但这两份报酬绝对不能缺了他的。 他只负责牵线,其余的一切,概不负责。 “那你眼光是真差。” 白忘冬摊手。 “认识我的人都夸我为人和善,极好相处。” 他撩开兜帽,露出真容。 但就在他动手的那一刻,老酒果断地朝着旁边撇开了脸。 “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看不见。” 从和白忘冬第一次接头交易开始,老酒就没看到过白忘冬露出真容。 能在苏州城内准确无误的找到他位置的,没几个是好相与的。 这样的人,他了解的越少就越安全。 看人下菜碟是一门必修课。 “谨小慎微,时刻注意”又是另一门必修课。 就是因为把这些必修课学的很好,他老酒才能在这个行当混迹几十年都还活的好好的。 “随便你。” 白忘冬笑着说道。 反正他在这包厢里戴着帽子不舒服就要摘下来。 老酒要是不嫌难受,就这么别着。 反正也不是他的脖子,他不关心。 咚咚咚。 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阵平稳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这包厢的门就又一次被推开。 这一次,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个身着白衫的中年男人。 “酒爷。” 对着背对着他的两道身影,中年男人抱了抱拳,笑容儒雅随和。 目光在两道背影上面扫过,半点情绪都没有显露出来。 老酒一见到他,就提着那玉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白忘冬说道。 “你要找的人到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这句话,老酒便脚步踉跄地朝着包厢外面走了出去,和那中年男人擦肩而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被这么无视,中年男人也没有生气,反而是乐呵呵地目睹着老酒的背影从这里消失,然后才将目光转移到了白忘冬的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了白忘冬的身旁。 看到白忘冬这张脸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了些许的惊讶。 好一张精致的脸蛋,这样的脸若是上了妆,那站在戏台上绝对漂亮的很。 “米老板,对吗?” 白忘冬转头看向他。 男人点点头,笑容温和:“正是在下。” 他并不认识白忘冬是谁。 虽然白忘冬现在确实很红,但还没到了全民偶像的地步。 至少关注的他的人群是有限制条件的,像云家那位能一眼就认出他的年轻人实属罕见。 白忘冬估摸着他身上大概是背着什么案子的。 所以才会对他的样貌格外敏感。 而眼前这个人,叫米常。 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家悦来坊的老板。 也是…… “周成画的旧友?” “是我。” “坐。” “酒爷坐过的地方,在下不敢坐。” 米常笑容平淡,可这说出来的话却露着些许的卑微。 他是戏子出身,能在这苏州城中经营起这么大的一个戏园,确实是来之不易。 即便是成了老板,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卑微仍旧存在。 白忘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站起身来,坐到了老酒之前坐过的位置上。 指着他刚才坐过的位置继续说道。 “坐。” 米常见状微微一愣。 他犹豫几秒,然后跨步走到了那椅子前,看了一眼正在饮茶的白忘冬,最终缓缓坐下。 “多谢这位客官。” “你是卖家,我是买家,不坐到一起怎么谈生意。” 白忘冬说着手掌从腰间白玉上划过。 紧接着一个钱袋子就出现在了桌子上。 光看那鼓鼓囊囊的外观,就能知道这袋子中的金银有多么的丰厚。 米常看了那钱袋子很久很久,最终微微一笑:“客官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周成画出走这二十二年,中途可曾回过苏州城。” “回过,两次。” 米常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知道的只有两次。” “一次是他离开苏州城刚满一年,那个时候,他母亲离世,他一个人悄悄回来给他母亲烧了纸,然后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第二次则是在十二年前,他被仇家追杀,跑回苏州城避难,是我把他给藏了起来,走的时候,他给我留下了一笔钱,如今的悦来坊就是用这笔钱收购的。” “除了这两次以外,我并不知道还有其他时候周成画有在苏州城出现过。”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异常的坚定。 让人一听就容易信服他话语中的内容。 听着他的话,白忘冬目光微闪。 如果米常没有撒谎,那也就是说,周成画离家二十二年,就只回来过两次。 如此决绝。 “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会让周成画离家出走?” “这个问题您问错了人。” 米常摇了摇头。 “除了周家人之外,没有人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甚至于到了现在,周成画离家的事情,仍旧是苏州城内的一个禁忌。” 米常抬起头,看着白忘冬微微一笑。 “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是绝对不能告诉您的。” 周家,就是苏州城的巨无霸。 可就在他这句话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白忘冬直接又从腰间白玉中套出了一个大小一模一样的钱袋子,扔到了桌子上。 米常霍然抬头。 他眉头皱起。 “老酒说你最近很缺钱。” 白忘冬手掌放到了桌子上,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如果你搞不到钱的话,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悦来坊就会被其他人给收购。你说周成画给你钱买下这园子是在十二年前。” “想必这悦来坊能有今日之局面,你应该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吧。” “十二年,人生能有几个十二年。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你也不会来此做出卖朋友的买卖。” 白忘冬扭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放心,只要你能给我想要的答案,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 看着白忘冬这张年轻的面庞。 米常沉默了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他直接伸手朝着其中一个钱袋抓了过去。 白忘冬没有阻拦,任由他把那钱袋抓过去,然后解开袋口的绳子,朝着钱袋里面看去。 里面那金灿灿的光芒差点没有亮瞎他的眼睛。 他呼吸急促一瞬,然后就恢复了正常。 “您怎么就能确定我知道这件事的内幕?” “你自己说的啊,能在重伤垂死之际找上你,可见周成画对你有多信任,周成画的事情,别人不见得有多清楚,可你一定清楚。” 白忘冬手指在另一个钱袋上画着圈。 “我不清楚。”米常出声反驳道。“我一点都不清楚。” 可他说完这两句话后就进入了一个迟疑。 可当那视线看向那被白忘冬画着圈圈的钱袋时,他呼出一口气,目光有些复杂。 “我只知道,这件事可能和一个女人有关。” “这个女人是谁?” “我不认识……” “不,你认识。” 白忘冬冰冷的声音打断了米常的遮掩。 “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再在这里和我做这些无谓的拉扯,那你今天晚上会一无所获。” 白忘冬扭过身子,眼睛微眯看向他。 下一秒,又一个钱袋子出现在了桌子上。 “三份,我把商定好的报酬提到了三倍,如果你能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都告知于我,那这三份钱全都是你的,可你如果有一点点的隐瞒,那你今晚一铜钱也得不到。” 白忘冬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诚实的孩子才会有糖吃,这个道理,米老板小的时候应该就明白了吧。” “我只要原先的……” “不行。” 白忘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直接打断米常的话。 双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化为混沌。 他歪着头,朝着米常看去,嘴角微微勾起。 “钱在我的手里,那规则就要由我来定,这样吧,我们再加一条,今晚就是悦来坊最后的时间,如果今天晚上你拿不到这份钱,那你的悦来坊就会成为泡影。” “当然,你也可以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做到这样的事情,但你只要想想老酒,应该就不会生出这样愚蠢的想法。” 白忘冬将那钱袋子打开,然后用力一倒。 哗啦。 那满袋子的金子就这样从钱袋中流出,以一个极为粗暴的方法堆到了桌子上。 米常看着这一幕,呼吸急促。 额头之上生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他看着白忘冬,死死咬着下嘴唇。 白忘冬抬起下巴,戏谑地看着他:“你原先是不是想着,只要稍微泄露出那么一点点无伤大雅的情报,就能把我给糊弄过去。” “既能保全你和周成画的情谊,又能拿到可以让悦来坊度过难关的金银。” “可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既然动了心思,当了婊子,那就不要做这种立牌坊的事情。” “没那个觉悟,你今天就不该进这个门。” 白忘冬眼睛微眯,那混沌杂乱的双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米常。 “所以,选吧,是友谊还是悦来坊?” “至少,做这个决定的权利,还掌握在你的手中。” 米常颤抖着身体,他死死地盯着桌子上那冲击力十足的黄金,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 他脑袋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大汗淋漓。 是出卖朋友,还是牺牲悦来坊。 这两个选择如果放在十年前,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 可现在的话…… “我选悦来坊。” 说出这句话后,米常长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瞬间瘫坐在了椅子上,明明什么都没动,可却是满脸的疲倦。 “我全都告诉你。” 他不能没有悦来坊。 “那是一段谁都不愿意提及的回忆,就像是……” “一颗长在玉肤上的脓疮。” 第15章 碾落成泥 “那是一段谁都不愿意提及的回忆,就像是……一颗长在玉肤上的脓疮。” 米常抿了抿嘴,开口说道。 “如您所知,在下以前是个唱戏的,当学徒的戏班就在这悦来坊里。那个时候悦来坊还不叫悦来坊,就是一处破旧的园子,我们的戏班也没有现在这样的人气,班里的人能混个温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戏子的地位低贱。 没有名气的戏班子很难接的到活。 米常当学徒的戏班就是所有的戏班子里最普通的那一类。 “成画是周家的小公子,身份尊贵,您一定很好奇,像我这样的身份,又是如何能与成画这样的贵人结为好友的吧?” “其实因缘际会这四个字真的很简单,就是一次普通的偶遇,成画路过戏园,听到了我们唱戏,他喜欢听戏,所以就走了进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个时候,他十四岁,我十六岁。” 他在台上,他在台下。 一个人拈着花指,一个人拍手叫好。 人和人的相遇就是这么简单。 “后来,他就经常一个人跑到戏园这边,他是个很健谈的人,慢慢的,就和我们戏班里的人都处熟了。” “成画和我之前见过的公子哥都不一样,他和我们相处时候没有架子,眼里也没有高人一等的鄙视,他喜欢听戏,也学着唱戏,他真的从来没有过任何瞧不起我们的时候。” 米常的目光迷离。 看着面前的茶杯,他嘴角缓缓噙起一抹笑容。 这段回忆,无论是在什么样的境况下提起,他的嘴角都会忍不住勾起。 回忆太美好。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美好的回忆生出了脓疮? “后来,我们班主外出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姑娘,她比我大三岁,但按照辈分来说,她是我师妹。” “班主说,师妹有能成为角儿的资质。” “那年头,若是戏班里能出一个红极一时的角儿,就能养活得了整个班子。” “师妹的天赋确实高,只是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在这苏州城里打出了自己的名声,我们的戏班也随之越来越好,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米常的笑容不似作伪,语气也有些兴奋。 听到这里,白忘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故事讲到这里,不出意外的话,估摸着就是要出意外了。 “但是。” 果然。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师妹和成画会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米常轻笑一声。 这笑中没有埋怨,没有嫉恨。 他只是有些感慨。 “世家公子爱上伶人的戏码居然真的出现在了现实当中,他们很配,至少在我看来,两个人坐在那里就是天生一对的璧人。”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比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还般配。” 米常笑的很温柔,可渐渐的这份温柔从他的脸上一点一点地剥离。 故事的开头很美好,可那结局却对不起这样的开头。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半年,师妹就怀孕了。” “可无媒苟合,珠胎暗结,这对周家来说,是极损脸面的事情,成画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他怕周家为难师妹,也怕这肚子里的孩子会保不住。” “但这苏州城内有几件事是能瞒得过周家的,很快,周家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米常眼中的柔和全部消失,带上了自嘲的苦笑。 他摇摇头。 “周家是高门大户,他们怎么可能会认可我师妹的身份,这种大家族,脸面可比什么两情相悦要重要的多。是,成画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公子,可那又怎么样呢,在这件事上,他什么也做不了。” “师妹很快就被带走了,成画也被带走了。” “然后,哈哈哈,然后就,然后就…… 听到这没有半点笑意的笑声,白忘冬转过头朝着他看去。 米常捂着脸哭笑,不住地摇头。 有些事情,每回忆一次,就是在撕开一次伤疤。 笑了大约十几秒之后,米常缓缓放下手,整个人双目无神地朝着白忘冬看了过来。 “然后……师妹就死了。” 平淡的声音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听到这句话的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个结局……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无能的人什么都保护不了。 周成画和米常的师妹就是被巨大的浪潮给一口吞掉的人。 故事的开头决定了故事的结尾。 这两个人相爱的剧本,只有悲情才是最适合的基调。 艺术来源于生活,是因为生活本身就极具戏剧化。 “所以,就是因为这件事,周成画和周家决裂,二十多年未曾归家?” “是。” 米常点头。 “动手的人是谁?” “成画的哥哥,周成棋。” “琴棋书画里的大哥?” “是他。” 没有理会米常此刻那低落的情绪,白忘冬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 突然,他手指一顿,回想起了一件事,扭头看向米常。 “你的师妹是被用什么样的方式给杀掉的?” 听到白忘冬这句话,米常就像是彻底憋不住了一样。 他捂着脸,将头狠狠低下。 眼泪从五指间流出,用那哽咽的声音艰难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活埋。” “连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给埋了。” 坑杀。 卷宗上记载,魔骨宗护法周成画,最爱坑杀老人孩子。 所以如果代入到周成画的视角当中,试图去理解这个人的内心活动。 那么这个举动对周成画的意义也许就是…… “我没办法见到我的孩子出生,没办法与我的娘子白头偕老,我的一切都被葬在了那个坑里……” 白忘冬低声呢喃。 “所以,嫉恨,埋怨……” 如此大的执念,周成画回到了苏州,那他所求的是什么? 复仇? 祭奠? 还是了却过往? 都不像。 若是真的有这份心,那他早在魔骨宗最为鼎盛之际就应该回来才是。 拖了二十多年才想到了给这段往事画一个句号,是不是有些太迟了一些。 深情也许是真的,但左右为难也是真的。 无能是真的,懦夫也是真的。 莫非真的只是回来祝贺自己的老父亲过八十大寿? 那这个理由简直苍白的一塌糊涂。 “周成画除了你之外,在苏州城还有何人能称得上是好友?” “好友……” 米常身体微微一顿。 他放下手,表情有些迷茫。 “也许,千食客的俞老板,能算得上是一个吧。” 千食客。 俞顺。 是他。 白忘冬从椅子上缓缓站起。 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他脚步停下,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身朝着米常看去,目光涌动。 “你师妹……叫什么名字?” “宁绮兰。” 米常头也不抬地开口道。 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绮兰,奇兰。 是一朵在风雨中被碾落成泥的花。 第16章 精明 抬脚走出悦来坊的那一刹那,白忘冬目光闪动。 周成画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就回苏州城来,这里对于他而言是一处伤心地,绝非避风港。 就算是亡命天涯,他也不会因为避难而回到这里。 能让周成画回到这里的,一定是一件于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事情。 宁绮兰是这件事的因吗? 又或者,这件事一定会和往事挂钩吗? 白忘冬眼睛微眯。 既然这个问题模糊不清,那就抛却掉这个问题。 他又不是李正明那种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类型。 米常今晚的这个故事给他提供的线索还是蛮多的。 如果周成画回来的目的和往事挂钩,那等到两天后的周家寿宴上,他就必须要多注意一下周家大老爷周成棋了。 作为把宁绮兰给活埋掉的主要人物。 若是复仇,那这个人就会是周成画的第一目标。 千食客老板俞顺。 这也是个值得注意的点。 能被米常特意提及,那这个人和周成画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无论周成画此次归来是否与往事有关,如果他想要寻求帮助,那米常和俞顺大抵会是他的第一选择。 “怎么?问完了?” 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到的是蹲在墙角,用双手捂着眼睛的老酒。 “在给我寻些人。” “还来?” 老酒打了个酒嗝,嘟嘟囔囔地说道。 “先说好,俞顺那边我没路子,他的线我可搭不上。” “你知道俞顺?” “嘿,瞧不起谁呢。” 老酒咧嘴一笑。 “我也是千食客的熟客了,他家的酒虽然卖的便宜,可那味道是真的好。不过俞顺这个人吧,就是个正经的商人,我这个行当,人家瞧不上。” 和米常不一样。 俞顺无所求,所以老酒自然也就牵不了这个线。 “你既然提到了俞顺,那你应该知道他和周成画是什么关系?” “发小吧。” 老酒挠了挠头。 “反正从穿开裆裤的年纪两个人就认识了,算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哦,不过周小……老爷,都已经离开苏州城这么多年了,两人之间的这份情谊能不能保得住那我就不清楚了。” 老酒拿起一旁的酒壶朝着自己嘴里灌了口酒。 “以上消息全都是附赠给你的,就不收钱了,你直接说吧,又要我找什么人?” “把宁绮兰生前所有的故友亲朋的名字给我列出一份名单来。” 既然要查那就查个彻底,他要把二十多年前周成画和宁绮兰的恩怨情仇全都给理的顺顺的。 同时…… “把宁绮兰的墓在什么位置给我找到。” “宁绮兰……” 老酒舔了舔嘴唇上的酒渍。 “这名字可有些年头了。” 当初宁绮兰红遍苏州城的时候,老酒也去看过她的戏。 后来这人就销声匿迹了。 有关她的一切在苏州城内都成了一个禁忌,这么多年下来,很少有人还记得这个角儿的名字。 而其中内幕,别人不知道,但他老酒是什么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怎么可能一点苗头都不知道呢。 听着白忘冬的话,老酒吧咂吧咂了两下嘴巴,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而是开口沉声道。 “小友这是……瞄上周家了?”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这周家可是苏州城的老大哥,我可不敢轻易得罪。” 不敢“轻易”得罪。 “也就是说……”白忘冬眉头微挑。“要加钱是吗?” “诶,对喽。” 老酒咧嘴一笑。 “我就说小友很上道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人世间最靠谱的关系就是用这看似最不靠谱的方法维系起来的。 要钱,给钱。 要利,给利。 “我还真怕你什么都不要呢。” 在苏州城,一般人听到周家早就避之不及了。 也就只有老酒这个档次的中介人敢触一触虎须。 “那你想要什么?” 低着头的老酒咧嘴一笑。 “也没别的,老头子就是想和小友交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 “只是交朋友?” “对。” 白忘冬笑了出来。 可只是一秒的时间,他脸上的笑容褪去,歪了歪头,声音冰冷。 “你也配和我交朋友?” 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他一眼。 和他交朋友都落了他箱子里其他人的档次。 老酒闻言脸色微变。 “别给你点好脸就蹬鼻子上脸,把东西给准备好抓紧送过来。” 白忘冬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是凉薄的很。 他老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他,这世上不要钱的东西是最贵的,如果有人想卖给你这样的东西,那你就必须要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值得你这么做的价值。 很显然,老酒没有。 那这货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酬金我会给你准备好的,可要是出了差错,或者你动了什么歪心思,我会很开心的。” 白忘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声惊悚,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我真的会很开心的。” “我知道了。” 老酒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就感觉这周围没了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朝着四周看去。 再也没有找到那道挺拔的身影。 老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诡异的笑声一阵一阵地回荡在他的耳中。 他还是看走眼了,这小子可不只是简简单单地不好惹,而是危险得很。 看来拓展一下他关系网的想法是破灭掉喽。 “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人吧。” 老酒从地上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只不过,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被人重新翻起,也不知道周家若是知道这件事的话,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不找到我老酒鬼头上来,那就是什么都好说。” 既然不是朋友,那他也就不必为白忘冬担忧了。 “好自为之吧。” 老酒放下手臂,拎起放在地上的酒壶,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刹那,自阴影当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白忘冬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微挑。 “居然没在背后骂我?” “不好玩。” 他还打算给老酒从背后来一个surprise呢。 恐怖片的精髓,他可是认真钻研过的。 可惜了。 “倒是个聪明人。” 就是太精明了,小心的有些过了头。 这样的人,在他这里当不了朋友。 —————— ps:集思广益,哥几个给想几个好听点的书名呗。 第17章 云家会议 沉寂,如同死一样的沉寂。 这就是云家大厅内充斥着的气氛。 云家各房的当家人都坐在椅子上,均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昨晚的事情……” 首位之上,坐的是六岁的云小天。 而开口的是云小天身边站着的孟凡龙。 “各位都说说吧。” 虽然站着,可这架势明显比主人还主人。 而回答他的,是席间良久的沉默。 白忘冬坐在最后方,戴着面具,端着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看得出来,昨晚的事情给这些人带来的冲击力有些过分的强烈,导致他们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家丁从外面小跑着进来,没有汇报直接一路跑到了云至诚的耳边,俯身低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云至诚面色微微一僵,瞳孔波动一瞬。 但他很快就将这份波动的情绪给收了回去,藏于眼底,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下去吧。” 云至诚淡淡开口道。 那家丁连忙退下。 坐在他身旁的云至善看着自己的哥哥,眼中闪过些许的询问。 但云至诚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同一时间,他抬起头,迎上了孟凡龙那探究的目光。 “下面的人来报,大伯的棺材……空了。” 哗!!!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炸弹扔进了这沉寂的水面一样,惊起了万丈波涛。 在场不少人的脸猛地煞白。 同一时间,孟凡龙的眼中也闪过了一抹惊骇。 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云君侠的棺材空了??? 为何? 难不成是那老东西诈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初云旭阳是让他处理的云君侠的尸体,他再三确认过,云君侠生机全无,后来在入葬的时候,他甚至还把棺材撬开又朝着这老头的心脏狠狠捅了几刀。 就算是大罗金仙在世,这也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跌在了地上,双目呆滞,大喊一声。 “老家主未死……” “不可能!”*2 同样的三个字从不同的两个人口中同时说出。 云至诚和孟凡龙用惊讶的目光对视一眼,显然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大伯死于病症,在场之人都有目共睹。” 云至诚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冰冷。 “此等危言耸听之语,尔等可不要再说了。” “四爷说得对。” 孟凡龙少见的没有和云至诚唱反调。 他淡淡开口。 “先家主的尸体不见,必然是被有心之人盗走,此事事关云家威严,不可不查。” “那就先从昨日的血树查起,昨夜刚出现血尸挂树的景象,今日就发现了大伯尸体丢失的情况,这两件事之间怎么可能没有联系。” 云至诚紧跟着孟凡龙的话附和发言。 这两位云家现如今两大矛盾团伙的领头人少见的站在了统一战线之上。 两人目光闪动。 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在想什么。 可坐在最后面看戏的白忘冬却知道,这两人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在他们看来,无论如何云君侠都不能是活着的。 这份信念基于恐惧,也基于心虚。 可…… 在场当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希望云君侠“死而复生”。 “老家主英名盖世,也许真的是假死也不一定。” 就在这个时候,在云家各房中,一个从会议开始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老人睁开了那双困乏的双眼。 云万里、 云君侠的旁支叔叔。 八十六岁。 算是现如今云家活着的人中年岁最高的老人。 在人类社会里,年龄有时候就代表了资历。 他那双混浊的双眼前后看了孟凡龙和云至诚一眼,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 “怎么?你们二位就这么不希望老家主回来吗?” “五爷爷。” 云至诚眉头一皱。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如果大伯真的没死,那他何必骗我们呢?再说了,昨天那场景您就算是没亲眼所见,也听阿武回去和您说了吧。” “旭阳大哥的尸体都被挂在树上了,您觉得大伯是会对自己亲儿子做出那等残忍之事的人吗?” “那可不一定。” 云万里死死盯着他,目光冷肃。 “也许,是有人对不起他呢?” “那可是大伯最疼爱的旭阳大哥啊。” 云至诚满脸痛心疾首地说道。 “大伯怎么可能会忍心对大哥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五爷爷您这话说的,这是把大伯当成了什么人?” 云万里一句话没说,只是用老眼看着他。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云至诚还没有说什么,坐在一旁的云至善忍不住了,他直接拍桌而起。 “老头,你是什么眼神?话里有话你就直说,绵里藏针的阴阳谁呢!” “老五!” “四哥!!!” “坐下。” 云至诚满脸严肃,瞪着云至善说道。 “怎么和长辈说话的?三十多岁的人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吗?” “啧。” 云至善听到他的话,咂了咂嘴,满脸不爽地坐回到了原地。 同一时间,云至诚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云万里的方向行了一礼,满脸歉意地说道:“五爷爷,我替至善给您道个歉,您也知道,他自小就是这样说话不过脑子。您可别见怪。” “哼。” 云万里冷哼一声。 “你们兄弟俩不用在这里和我玩这种把戏,想插科打诨把这件事给混过去,门都没有,老夫和君侠玩这种把戏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个娘胎里待着呢。” 他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起。 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怎么?你们就都这么怕君侠活过来吗?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你们这群王八蛋就已经忘了老家主了?” 他拄着拐杖,站在大厅的中间。 那拐杖点地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响起。 云万里拖着这苍老的身躯,绕着大厅走了一整圈。 一圈下来,他的目光愈发的冰冷。 这位老人当年是跟着云君侠大杀四方过的,虽然人已经老了,可那壮年之时积攒下来的威势还是极重的。 “难不成,整个云家,都已经成了这个家奴和这庶子之子的天下了吗?” “云万里!” 听到“庶子之子” 的时候,云至诚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双目怒瞪,脸色极为难看的看着这老头。 “老子念你是长辈,敬重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哈哈。” 云万里嘲讽的干笑两声。 他呼出一口气,目露凶狠,上前两步同云至诚拉近距离。 “老夫就不识好歹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一老一少,目中皆是狠戾。 就像是一匹老狼在注视着一匹野狼。 云万里就这么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老家主没死。” “他迟早回来把你们这群违逆之辈全都给挂在树上,抽筋扒皮。” 云至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而站在云小天旁边的孟凡龙眼皮微抖,一边安抚着旁边颤颤巍巍的云小天,一边心中默默地鼓掌。 这老头和云至诚干起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件天大的好事。 云万里在云家的资历很老,虽然早些年因为上了年纪早已经不问家族事务,可仍旧是云君侠最信任最敬重之人。 他在云家的地位高的要死。 尤其是对这些宗亲而言,那更是一座大山。 这老东西天克云至诚。 就如孟凡龙所想的一样,云至诚咬着牙死死盯着他。 但就在云至善站起来想要朝着云万里冲过去的时候,云至诚立马抬手将他给拦下。 他长呼出一口气,脸上的难看瞬间化为了笑容。 “五爷爷说得对。” 他笑着说道,然后转过身面向云家所有人。 “老家主就是没死,大伯他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死呢?” “他自己从棺材里跑出来了,他自己把云家十五个人连同他儿子的尸体都挂在了云家的树上。” 说完这句话,他瞬间转过身来朝着那云万里说道。 “云万里你就是这个意思对吧?” “如此污蔑抹黑老家主,你究竟是何居心?” “你……” “你什么你!” 云至诚甩袖直接打断了云万里的话。 他指着云万里说道。 “你个老东西,老子的大伯才不是这样的人,这很明显就是有人把大伯的尸体给偷走了,意图对云家不轨。” “你搁这儿当着所有人的面危言耸听,真当我云家之人全是傻子不成?” “你……” “不许再说‘你’!” 云万里怒目圆睁,指着云至诚的手又被拍了下去。 云至诚朗声说道。 “大伯这一生为了云家鞠躬尽瘁,兢兢业业,云家能有今天全都是仰仗于大伯昔日的功劳,他老人家如今仙去,居然被人盗了尸体。” 啪。 说着,他狠狠给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 “丢人啊。我们这些子子孙孙丢人啊。”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仔细去看,还能看到有泪珠在他的眼眶当中打转。 “若是寻不回大伯的尸体,那我等百年之后有何脸面去九泉之下面见大伯。” “若是寻不回大伯的尸体,那我云家颜面尽失,我云至诚便是愧对祖宗。” 说着云至诚用力地捶了两下自己的胸膛。 好一场声嘶力竭的哭喊,好一场声情并茂的飙戏。 在场不少人都对云至诚的哭喊动了容。 就连云万里都狠狠地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云至诚哭了,而他没哭出来。 那在这个时候他就落了下风。 此时再多说什么,那都无益。 “哼。” 老头子是个倔脾气。 他直接一砸拐杖就转身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同一时间,有几个人急匆匆的抬步跟着一起离开。 但大部分人还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坐着。 而白忘冬已经吃上了点心,他今天早上起床没来得及吃早饭就被叫过来了,现在正好拿这点心填一填肚子。 看着一个人独自垂泪的云至诚,白忘冬心里感叹这是遇到了影帝。 但按照他在表演上的经验。 云至诚这出戏才刚刚到了高潮。 “你,孟凡龙!” 就像是在响应白忘冬的想法。 云至诚再度暴起,他直接用手指指向了孟凡龙的方向。 孟凡龙微微一愣,淡淡开口。 “我怎么了?” “云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难辞其咎。” 云至诚开口说道。 随即,他的目光扫过那缩坐在椅子上颤抖着身体的云小天,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鄙视。 “若是这件事你查不出来个所以,你就从云家管家的位置上退下来吧。” “凭什么?” 孟凡龙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云至诚这是打算借着这件事坑他一把。 “你都说了,这件事是有人想要对云家欲图不轨,此时此刻,你这个云家人不想着团结在一起,共御外敌,结果却想着要指摘我。” “四爷,您这事做的可和你嘴上说的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 云至诚放下手臂,和孟凡龙对视在一起。 “坐多高的位置就要担多大的责任。” “你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可小天年幼无法主事,那你就全权代表了小天。” “若是你没办法帮着小天担起来云家家主的责任,那就不如趁早退下吧,我云家的家主,有这么多能力出众的叔伯,不需要一个废物辅助。” “好啊。”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孟凡龙会继续对峙的时候。 他突然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那你我不妨借着这件事打个赌好了。” “什么赌?” 听到他这么说,云至诚心中的警惕拉到了最满。 “看看到底谁先寻回老家主的尸体,做不到的那个才是废物。” 孟凡龙语气坚定。 他心中思绪波动。 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血尸挂树这是一件诡异之事,但也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若是不能借着这个机会搞一搞云至诚,那简直会十分的可惜。 听着孟凡龙的话,云至诚同云至善对视一眼,随即轻笑一声。 “好啊。” 简直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说实话,云君侠的尸体跑到了哪里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好处。 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找到云君侠的尸体。 只要他死了,不管是埋在云家墓园当中,还是埋在荒郊野岭于他而言都没关系。 只要能保证他死了就行。 这个赌约就是个笑话,他要做的,是借着这件事让孟凡龙万劫不复。 “老七,你来做见证。” 就在这个时候,云至诚开口指名一人。 一个大概三十刚出头的男人连忙从人群中走出。 云至诚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抬头朝着孟凡龙看了过去。 “老七做见证,你信不信?” “七爷是个与世无争的读书人,我自然信得过。” 孟凡龙笑着说道,他转过身,对着那男人作了一揖。 “七爷,那便拜托了。” “小事,小事。” 云七连忙说道,脸上带着些许干笑。 这活,可不好做…… 但被点名,又不能不做。 “就,先确认一点,要如何分辨你们带回来的是大伯的尸体?若是随便找一具尸体伪装,那我这睁眼瞎可认不出来。” 云家的七爷,是个不爱修行爱儒学的读书人。 方外之人。 “老家主死于罕见病症,尸体极难伪装。” 孟凡龙说道。 “没错。” 云至诚同样点头。 云至礼挠了挠头,弱弱开口:“那具体到底是什么病症?” 这点,好像从未有过公布。 “那自然是……” “灵衰症。” “血凝症。” 两道声音同时开口。 可下一秒,两人的眼中就闪过了同款的惊疑。 “灵衰症?” “血凝症?” “啊?”*2 看着这大眼瞪小眼的画面。 白忘冬笑出了声。 这出戏里最大的乐子,总算是出来了。 第18章 各自动作 云家会议最终以一个极为诡异的气氛默契收场。 当“灵衰症”和“血凝症”分别从孟凡龙和云至诚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两人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极为默契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然后这场会议就在沉默当中诡异地散去。 …… “当初验尸的时候是你去的,你确定云君侠是死于血凝症的对吧?” 云至诚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云至善叫了过来,沉声问道。 云至善点头,表情严肃:“绝对不会有错。” “那当时可有发现灵衰症状?” “这……这我还真不能确定。” 云至善语气一顿。 “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云旭阳和孟凡龙把这件事捂的那么严实,我就那么一点时间,确定咱的药生效以后,我就没再去看别的了。” 听着云至善的话,云至诚皱了皱眉。 云至善的做法没错。 当初云旭阳说大伯死于病症,需要尽快下葬。 他就在想,一定是他的血珈蓝生了效,云君侠是死于血凝之症。 从云君侠身死到入土。 整个云家都是以一个高速运转的速度马不停蹄的操办的。 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云旭阳是怕云君侠死的太突然,他这个突然继任的新家主为了尽快完成权力过渡,应对他们这些分脉,所以才那么着急。 当时他也没把这件事当成是一回事。 毕竟云君侠死了,云旭阳这草包对他们来说根本就算不上是威胁。 一个刚愎自用,自视甚高的绣花枕头。 就容他在家主的位置上坐上几天又如何。 可现在回过头来再仔细去想想。 此事,貌似有着大问题。 着急是对的,可为何要对云君侠具体的死因缄口不言。 为何要将云君侠的尸体捂的严严实实。 那般急切的想要将云君侠的棺材入土,又是否有别的原因。 这么一想,全是问题。 “我当初为何没有发现呢?” 云至诚目光深邃。 “这明显是在做贼心虚啊。” 着急装棺,着急入土。 这就是实打实地在销毁证据。 他们在害怕被人发现云君侠的死另有蹊跷,就像是…… “和我们一样。” 就是因为两边都是贼,所以才会想要看着事情朝着自己想看到的方向去发展。 如果说云旭阳和孟凡龙真的做出了同他们一样的事情,那他们双方就都在迫切地想要尽快将云君侠的尸体给处理掉。 让他们曾经所做的所有事情都被彻底埋葬在墓室当中。 正是因为这种冥冥之中的默契,所以才让整个葬礼都进行的如此顺遂。 “四哥,你是说……” 待在旁边半天的云至善听着云至诚的话,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惊讶开口。 “很有可能。” 虽然云至善只是话说一半,但意思已然十分明了。 云至诚点了点头,淡淡道。 “我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云家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如果说之前我怀疑云旭阳的死不是意外只是推测的话。那这件事就能成为最好的佐证。” “孟凡龙先是蛊惑云旭阳去毒杀云君侠,然后之后又将云君侠一并杀掉,这才有了如今他主导云家的局面。” 有些事情一旦想清楚,那么所有的思绪就会变得异常的通顺。 如今云家的最大获益者就是把持住云小天的孟凡龙,云君侠的死,云旭阳的死,他都是最大的受益者。 那么就着这个结果去倒着推。 为了得到如今的权势,孟凡龙杀了云旭阳,杀了云君侠,这就是最好的真相。 无论…… 这个真相到底是不是真的。 云至诚之后都会把他变成真的。 “这个恶奴!” 云至善怒吼一声,眼中闪过恶狠狠的目光。 云至诚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戏过了,在我这里,你那点小心思就别藏了。” 这句话话音刚落,云至善脸上的怒气就全部散去,他“嘿嘿”一笑,挠了挠自己的头,随即眼中神光涌动。 “那四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刚才不是说了吗?找尸体啊。” 云至诚微微一笑。 “还真要找?我以为哥你是逗那傻子玩的。” “刚才确实是没怎么想找,不过现在嘛,我是真的想把大伯的尸体找回来了。” 云至诚嘴角勾起。 “毕竟,这尸体只有落在咱们手里,咱们才能揭开大伯之死的真相啊,总不能让大伯死的不明不白,让凶犯逍遥法外吧,那样的话,咱也对不起大伯这么多年来的教导啊。” 原本他的想法就只是借着云君侠尸体失踪这件事做点文章,或者借用盗尸贼的名头做点事情,让孟凡龙吃个大亏。 可现在嘛…… 他要孟凡龙死。 “哥你真坏。” 看着云至诚这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 云至善笑的更开心了。 “滚犊子,赶紧办事去。” 云至诚一听他这话,连忙踹了他一脚。 云至善从椅子上蹦起来,揉了揉被踹疼的地方,满脸的委屈。 他都三十多岁了,这哥还是总喜欢踹他,每次下脚都没轻没重的。 “好了,我知道了,不就是找尸体吗?我现在就去把苏州城的盗墓贼都给找过来,谁敢不来,老子就砍了他。” “别啰嗦,赶紧去。” 云至诚摆了摆手。 云至善耸了耸肩,朝着外面大步走去。 云至诚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看着那茶水,他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已经和家主之位错开两次了。 这一次,他保准不能再让这件事出现半点的意外。 “孟凡龙,你必须死。” 只有他,才配带领云家。 …… “只有你,才配带领云家。” 白忘冬坐在摇椅上,看着面前的云小天开口说道。 “你才是嫡长一脉唯一的继承人,你的爷爷是家主,你的父亲是家主,你比云家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当这个家主。” “所以你需要看好今时今日发生在云家的每一个细节,你要将孟凡龙和云至诚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给牢牢记住,然后去回忆,去分析,去将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的每一个缘由都给考虑清楚。” 看着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云小天。 白忘冬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微微一笑。 “害怕了?” “我,我就一定要当这个家主吗?” 云小天用弱弱的声音开口道。 “我不能把家主的位置让给四叔吗?这样的话,我就能和娘亲离开云家了。” “离开云家?” 白忘冬从他的头上把手伸回去。 然后就这么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你不喜欢这里?” “很不喜欢!” 云小天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开口说道。 “这里很不好。”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抗拒。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好,我不喜欢这里,更不喜欢让娘亲待在这里,我想带着娘亲离开。” “可你离不开啊。” “为什么?” “为什么……” 白忘冬抿了抿嘴,随即转过头看向了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的孟凡龙。 “这个问题他应该问过你很多遍了,孟凡龙,你来说为什么。” “因为他姓云。” 孟凡龙答道。 “对啊,因为你姓云。” 白忘冬嗤笑一声。 “不是因为这个姓氏你需要承担你你不想承担的责任,而是因为这个姓氏让你生来脱离不开你眼中的泥潭,人如果没有力量,就什么都做不到。” “无能之人最是可悲,如果你真的想要从现在这个位置上退下来,那就只会有两种结果。” “哪两种?” 云小天皱着眉头问道。 “一种是你身死,还有一种是你的娘亲陪着你一起身死。” “那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成为家主,如果一开始我就不是家主的话,我是不是就能带着娘亲离开这里了。” 云小天是一个有些胆小怯懦的人。 但胆小怯懦并不代表他不聪明,六岁的年纪,已经足以他懂得很多事情了。 “不对。” 所以他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话。 “就算是孟叔叔不让我当家主,四叔五叔也会让我当家主的,只不过就是换了一个待在身边的人罢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像现在是孟叔叔在我旁边。” 云小天鼓起勇气,带着求解的目光看向白忘冬。 “那我就真的没办法离开泥潭吗?” “当然有办法了。”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扶手。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成为一个人的枷锁。” “想要从这里走出去,其实很简单。” “我要怎么做?” “毁了它。” “……” 云小天目露震惊。 “只要威胁你的东西不在了,牵绊你的东西也不在了,那这里就不再是泥潭,也没办法把你和你的娘亲留在这里。” “大哥哥,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四叔五叔……” 剩下的话云小天说不出口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 白忘冬目光平静,就这么看着他。 “就像你孟叔叔说的一样,你姓云,只要云家一日存在,那你就永远都没办法从这里离开,这是一个选择题,将整个云家和你的娘亲放在一起来做选择的题目。” 他伸出两只手,放到了云小天的面前。 “一边是你不喜欢的云家。” “一边呢,是你想保护的娘亲。” “这两边只有一边的人可以选择,只要选了一边,那另一边的人就会从你的世界中消失,你会选择哪一边呢?” 感受着白忘冬平静的目光,听着这平静的语调。 云小天此时的心绪反而很不平静。 两边只能选择一边的话,他自然会选择娘亲。 可是这样的选择却会让云家其他人都消失。 他六岁了,知道这个消失的意思就是死。 “真的就只能是非此即彼吗?” “也可以选择两者都留下,只不过……” 白忘冬一手成拳,一手成掌。 掌包裹住拳,将它抓得死死的。 “什么都不会改变,因为从根源上,他们就永远永远不可能放过你们。” 云君侠的死意味着的就是云家的分裂。 他没有一个足够强势的继任人,所以没办法如他一般镇压住整个云家。 云旭阳一脉和其他分脉注定要成为敌人,云小天是这场旋涡的核心,谁都逃开,唯独他和他娘亲不行。 云小天沉默了。 六岁的他似乎没办法轻易的做出这么残酷的选择。 生杀予夺要要的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而是需要一颗坚定不移的心。 狠辣也好,冰冷也好,理性也好,麻木也好。 人的一生多的是选择。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正确的选择,有的,只是取舍。 可就正当云小天犹豫不决的时候,站在白忘冬身后的孟凡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总觉得这位副千户大人给云小天传递的观念有些不太对劲。 “大人,这个问题就让小天自己去想吧,他才六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白忘冬闻言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让孟凡龙的压力噌噌地涌了上来。 实在是白忘冬的目光过分的平静,就犹如是一潭死水,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未知的是最恐怖的。 白忘冬看着他那迅速低下的头。 这货是真的把云小天当成是自己儿子了呀。 爱情的力量,真他娘的可怕。 “那便罢了。” 白忘冬微笑着拍了拍云小天的头。 “这问题就留给你自己去想,总有一天,你会有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时候的。” 听到他的话,孟凡龙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然后给了云小天一个眼神,让他赶快来自己这边。 白忘冬也不管云小天小心翼翼地从他的面前离开,而是继续开口道:“会议上云至诚的那句‘血凝症’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 “说,卑职怀疑,对方也曾对云君侠下过毒。” “不是怀疑,是肯定。” 白忘冬转过头看向他,淡淡开口。 “你知道‘肯定’是什么意思吧。” “卑职明白。” “既然明白,该怎么做,还用我提醒吗?” “卑职一定会在云至诚之前将尸体寻到的。” 说到这里,他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朝着白忘冬看去。 “只是,该如何做,还要大人提点。” “我知道你怀疑这件事是我做的。”白忘冬头也不回地说道。“但做这事的人别有用心,你是在说我别有用心吗?”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害怕一无所知,扰了大人的计划。” 孟凡龙连忙说道。 “只是,真的不是大人所为吗?” “你若是了解了解我便能知晓,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白忘冬语气平和。 “盗尸体的人不是我。” “卑职明了了。” 孟凡龙单膝跪地。 “卑职绝对不负大人所托。”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把握好,云家可安。” “是。” 孟凡龙说完这句话,就带着云小天离开了这里。 而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刹那。 白忘冬看着眼前的水潭,目光微闪。 他从一旁抓起一把鱼食,直接朝着这水面下扔了过去。 鱼儿都动起来。 云家的秘密也是时候该一点一点浮出水面了。 “继续加点料吧……” 让这风雨来的更快一些。 第19章 猫鼠游戏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游过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坐在岸边,白忘冬又在钓鱼。 悠扬婉转的歌声朝着四方波荡,惊扰了水中的群鱼。 旁边那眼睁睁看着鱼马上要上钩却被惊走的中年男人眉头狠狠一皱,转过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了过来。 就像是心有灵犀。 他扭头的那一刻,白忘冬也扭过头来。 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中年男人从白忘冬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的玩味。 “你是谁?” “俞老板,你是因为姓俞所以喜欢钓鱼呢?还是因为喜欢钓鱼所以才姓俞?” “哈???” 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俞顺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认识我?” “我听人说了苏州城的一个典故。”白忘冬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他同我说,千食客的招牌菜之所以是烧鱼,就是因为老板的姓氏是俞,他认为自己与‘鱼’有缘,所以才苦练了一手杰出的烧鱼技艺。” “你家的鱼我吃过了,做的很好吃。” 俞顺此刻看向白忘冬的目光已经警惕了起来。 他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手掌悄悄地放到后腰的位置。 “你到底是谁?找我又想干什么?” “周成画在哪儿?” 白忘冬的音调骤降,声音低冷开口。 听到“周成画”那三个字的一瞬间,俞顺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你说谁?周成画?他回苏州了?我不知道。” 白忘冬把鱼竿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蹲在岸边,看着水中那游动的鱼,淡淡开口。 “我的耐心很好,你不想回答,我就再问你一遍,周成画在哪儿?” “你到底是谁!” 俞顺从凳子上直接站起,他怒视着白忘冬,声音当中全然都是愤怒。 “我不知道周成画在哪儿?我们都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了,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周成画在哪儿?” “莫名其妙。” 俞顺气笑一声,直接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可是他才刚走了一步,一堵冰墙就这么拦在了他的面前。 俞顺咬牙,转身。 “你到底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白忘冬的脸庞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白忘冬踩在凳子上,就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两人鼻尖之间的距离相差不足一厘米,两双眼睛就这么突兀地对视在了一起。 这一刻,俞顺甚至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你说谎了。” 眼前这双眼睛就犹如黑洞一般的幽邃。 被他这么看着,俞顺甚至感觉自己此时此刻身无寸缕,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了这陌生男子的眼前。 他猛地一咬牙。 手掌从后腰当中伸出。 下一秒,凛冽的寒光在此刻亮起,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猛地劈了过去。 唰—— 锋锐的刀锋将面前的白忘冬给撕碎。 可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那被撕碎的残影就扭曲化为了一只森蓝色的虎兽,朝着俞顺的脖子位置凶猛咬去。 俞顺紧急抬手。 啊呜。 这一嘴咬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俞顺咬牙,灵力从他的身上迸发。 他被虎兽扑击,直接被冲着后退了两三步。 下一秒,虎兽散去。 俞顺看着自己那流血的手臂,目光闪动。 此时此刻,他手中抓着的那匕首也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把银光泠泠的精致匕首。 上面雕着一只苍鹰,那苍鹰栩栩如生,像是能随时冲破刀锋撕碎面前的敌人一般。 “流云浮劲风,苍鸟搏天穹。” 白忘冬的声音在俞顺的耳边清晰响起。 同一时间,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匕首之下。 白忘冬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眉心位置处的这把银色匕首,目光迷离。 “苍云匕。” “不愧是日进斗金的千食客的老板,手中居然有着这般顶级仙器。” 他双手直接握住俞顺的手,然后用最强硬的力气朝着自己的方向给压了过来。 “据说这苍云匕在插入到敌人身体当中的一刹,那就能将那个人全身血肉一瞬撕裂,令其暴毙当场。” 白忘冬脸上露出一抹陶醉且期待的笑容。 用尽全身力气抓着俞顺的手,眼睁睁看着那匕首距离自己的眉心越来越近。 越近,他的目光越兴奋。 全身被撕碎诶。 想想就觉得老刺激了。 但就在那刀尖即将触碰到他眉心的一刹那。 俞顺的手瞬间挣脱了白忘冬的双手,苍云匕被用力甩开。 他大口喘着气,浑身都是冷汗。 “疯子……” 没有任何词语能比这两个字更好的形容面前这个人了。 这就是个疯子,实打实的疯子。 他是个正经的商人,杀人这种事情,他没办法做的从容。 “没意思。” 看着苍云匕被移开。 白忘冬瘪瘪嘴,从地上站了起来。 “俞老板,别害怕,我是逗你玩的。” “这并不好笑。” 俞顺声音冷邦邦地说道。 白忘冬耸了耸肩,看着俞顺那焦急的目光,他微微一笑。 “俞老板莫不是在等你的护卫们?” 俞顺瞳孔微缩,眼皮猛地一跳。 “他们来不了了。” 白忘冬转身走向了刚才的位置,然后坐了下来。 “你把他们怎么了?” 俞顺冷声道。 “没死,但也不算是活。” 白忘冬重新拿起了鱼竿。 “就像是被放在毒箱子里的猫,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你根本没办法知道它是死是活……” “不对,这个比喻好像也不恰当。” 白忘冬微微一笑。 “至少,他们的生死是可以被选择的,而这份选择的权利,就在你的手中。” 白忘冬说到这里,把鱼钩甩到了水里。 然后回过头看向俞顺,指了指他刚才坐的位置。 “坐吧,俞老板,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能满足我的答案,我是万万不能放你们走的。” “你到底是谁?” 俞顺呼出一口气,皱眉问道。 “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白忘冬毫不犹豫地说道。 小猫咪? 俞顺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这人的脑回路。 可还没等他问出问题,只见白忘冬的手指就抬起了起来,朝着他指了过来。 “瞧,一只丑不拉几的大老鼠。” 猫鼠游戏。 第20章 找到线索 猫和老鼠? 俞顺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他俞顺在这苏州城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此刻居然被一个年轻人指着说,他是一只老鼠? 还是一只丑不拉几的老鼠。 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你问我几次我也不知道周成画在哪里?苏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我的千食客吃过饭,你若是……” 噗嗤。 冰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没入到了他的肩膀当中。 俞顺就这样看着血珠飞溅,这一刻就如同是一场慢放的电影,他看着那一颗颗血珠在空气中漂浮。 眼中充斥着的全是没反应过来的懵逼。 下一秒,肩膀上的剧痛就提醒了他,这些血珠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混账……” 嘭!! 这话还没说完,一只血红色的大手就盖在了他的嘴上,然后将其给从原地提起。 俞顺四肢挣扎,口中呜呜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顺着手掌朝着这手掌的主人看去。 那是一个血红色皮肤的大汉,他的眼睛被绷带所捆绑,目不能视。 但那浑身充满爆炸力的肌肉却在告诉俞顺,这是一个用一只手就能把他的脑袋给捏爆的恐怖家伙。 而就在他这个想法刚出现的一瞬间,修罗的手掌缓缓用力,就像是要把他给捏碎一样,让他头疼欲裂。 可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俞顺的眼中仍旧没有闪过求饶的目光。 能促成现在这个情况,要不就是俞顺真的不知道周成画在哪儿,要不然的话,就是这个人在讲义气,誓死不透露周成画的行踪。 白忘冬的想法,更倾向于后者。 之前白忘冬问了俞顺三次同样的问题,就是想要看看俞顺的反应。 而他的反应太激动了,就像是刺猬一样,一旦被碰,就会第一时间生出满身的刺,想要保护住那被包裹在身下的东西。 这个东西,十有八九就是周成画。 俞顺是知道周成画现在身在何地的!! 至少,是曾经知道过。 “看你还有闲心出来钓鱼,恐怕周成画已经不在你的身边了。” “他在外逃亡了这么长时间,终日都在和朝廷打交道,他比谁都清楚,朝廷的人一定会追着他来到苏州。” “如果你的好兄弟同你一样讲义气的话,那他临走之时应该这样说过……” 白忘冬笑着开口道。 “‘如果有天有人找到你询问我的下落,你千万不要隐藏,将一切都给如实地和盘托出就好’。” 俞顺瞳孔猛缩。 他眼中闪过了浓浓的慌乱。 这话,和成画留给他的话一模一样。 朝廷难道从一开始就在监听他? 不可能! 若是真的如此的话,那眼前之人根本不用找到他来问周成画的下落。 “想想你的护卫,再想想你自己,要不然你再多想一想你的家人孩子。” 白忘冬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停顿了一下。 这话说的,怎么就这么像是反派呢? 不行,他的澄清一下。 “别误会,我不是反派,我不会用你的家人孩子威胁你,只是我提醒你,若是你身死在这里,那么你的家人孩子能不能撑得起来千食客那么大的家业。” “苏州云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幼主继位,你看看都闹成什么样子了,千食客是比不上云家,但也差不了多少。” “你愿意……” “别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在那被捂着的嘴里,传来了这弱弱的三个字。 俞顺被修罗放下,亲眼看着修罗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低着头,此时此刻全然都是狼狈。 “这下子可以坐了吧。” 白忘冬指着凳子说道。 俞顺上前迈步两步,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小凳子上面。 看来他是想清楚了。 真不容易啊。 和米常那种有所求的人不一样,想要针对俞顺,还真就得找到他的软肋才行。 强势的手段,点明的威胁。 让他清楚的认识到现在的处境。 就比如…… 噗嗤。 三道相同但又不在同一时间响起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一刹那,三根冰棱就这么分别插入到了俞顺的肩膀和双腿之上。 俞顺痛叫一声,双目血红,但却没有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上一眼,他不敢。 猫鼠游戏。 被猫抓到的老鼠会有什么下场显而易见。 俞顺既然参与了这场游戏,输了就该付出输了的代价。 “你猜的没错,成画刚刚从我这里离开没几天的时间,他说他这几日预感到会有人找上门来,他必须要走。” 那个时候,俞顺还觉得周成画是在开玩笑。 可实际上,这才没过几天,眼前这人就找上了门来。 周成画这预感是真的强。 “那他现在去了哪里?” “去哪里,不是我关心的事情。” 俞顺不管那从四肢上流下来的血,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那你如何找他?” “我找不到他。” “除了你之外,这苏州城中还有谁与他交好?” “悦来坊的老板,米常。” “除此之外呢?” “没了。” 也就是说,在这苏州城中,能和周成画算得上是“交好”的人就只有两个。 米常那边查过了,现在俞顺这边也查了。 一个是从未找过。 一个是已经找过,但现在已经离开。 “他会去哪儿呢?” 白忘冬一个人小声喃喃道。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他这段时间待在你俞家都干了什么,他都和你说过什么话。” “所有话,一个字都不许漏。” “好。” 俞顺乖顺地点头。 但很可惜,在俞顺的记忆中,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所有画面都像是一块块零散的碎片罢了。 血染全身的俞顺就像是开了窍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去讲他们之间的相处。 就像是没有营养的美食。 俞顺所说的很多东西都不含有半点线索。 这个人…… 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和他玩起了假装顺从的戏码。 可实际上,他把控着这些回忆的所有重要地方。 发现了这一点的白忘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直到…… “你说他会回到周家?” “我才没有说!” 但话说出口的那一瞬,俞顺瞬间愣在了原地。 脸色大变。 白忘冬猛地一提竿。 脸上笑容浓烈。 随即,他站起身来,朝着俞顺看了一眼。 “回去好好养着吧,没个半年,不要起来了。” 咔嚓。 血红色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上。 下一秒,骨碎的声音响起。 俞顺瞬间瘫软到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就这么看着扛着鱼竿扬长而去的白忘冬。 脸上全是灰败的神色。 必须,必须要通知成画赶紧走…… 苏州城,来了一个可怕的家伙。 第21章 周家 周老爷子周天烨。 这是苏州城的一个传奇。 三十年功成名就,五十年屹立不倒。 苏州常青树,周家定海针。 有他在,周家便是这苏州城中名副其实的第一家族。 即便是同样有着传奇经历的云君侠在他的面前都有些不太够看。 交友遍天下,知己千余人。 即便是在远在苏州之外的京城,周天烨都有着很硬的关系。 据说在苏州,知府在这位即将跃入耄耋之年的老人面前都只能以晚辈来自称,苏州的建设,大部分都绕不开这一位老人。 “瞧瞧瞧瞧,这些天都来了多少人了。” 坐在酒楼里的路人看着远处的周府,颇为感慨地说道。 “露花宫,山间拳宗,霸刀门,这些可都是修行界首屈一指的大仙门,露花宫圣女进城时候的架势,那叫一个大,整个苏州城都飘花了,那么大的花雨,老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这算什么?” 酒楼里与之同坐的陌生人挥挥手。 “那洛家神女这一次也来了,入城之时,一笑百媚生,一笑群花绽,那才是真的震撼。” “扬州洛家也来了?” “你不知道?别说是扬州洛家了,杭州府的齐家,龙家。松江府的赵家,林家。宁国府陈家,江南各大世家豪族一早就来了。” “而且吧……” 说到这里,那食客声音突然小了许多。 “我听说,京城也来人了。” “京城?谁啊?大人物?”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京城的黄俨黄公公?” “黄公公?” “那可是今上身边的近侍,据说在陛下潜龙之时,就已然是王府中的老人,永乐元年,两次出使属国,可谓是深得陛下器重。” “他也派人来了?” “义子亲至。” 那客人语气夸张。 “据说黄公公的这位义子可是黄公公的亲外甥,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那黄家未来的家业,多半是要交到他手里的,派这么一个后辈过来,足见其对周公的看重。” “不止呢。” 他们聊天的声音把不少人都给吸引了过去。 有人忍不住插嘴说道。 “京城的王公贵族,也有与周公相识的,此次周公大寿,皆是送了礼物过来。而且据说明日,苏州大小官员都会亲自到场,苏州各家也都会一一前往,明日绝对会是苏州城难得一见的盛景。” “这等场面,我们苏州也就只有周公能做到了。” 有书生举起手中的酒,感慨道。 “人活一世,若是能有今日之成就,那可真是不枉以人身活了一场。” 他这话,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感慨。 周天烨这样活着的传奇真的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苏州能有周天烨,这是苏州之福。 “来,我们共同举杯,祝福周公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干!” 外面的周家热闹,酒楼里的气氛也热闹。 周家这场寿宴传遍了整个江南,作为苏州人,对于自己的家乡能出这么一位牛逼哄哄的人物,这确实是让他们与有荣焉。 而就在这人声鼎沸之际。 在这嘈杂的酒楼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白忘冬坐在偏僻之地,听着这些客人的话,目光闪烁。 虽然在来之前就从资料上看过了周家在苏州的地位,可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光凭纸面上的文字就能够表现出来的。 如果不亲自到一到苏州,你根本感受不到周家在苏州的地位到底有多么的尊崇。 可这样的尊崇,不好。 至少对朝廷来说,不是件好事。 尤其是按照这群人的说法,苏州的知府是需要舔着周天烨做事的。 苏州的大小官员在周天烨的面前,甚至都没办法端起朝廷的威势。 知府什么的,白忘冬并不在意。 可这苏州的大小官员中,是包括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的。 和白忘冬之前遇到过的其他当地千户不一样,凤阳府的三人组,话语权有多重,白忘冬是亲眼见到过了。 当下封城,四面奏歌。 虽然凤阳府的整体风格有点偏向于“脑子全给了陈同一个人”的趋势。 但动起来的效率是真的强。 而顺德府的千户蔺楠就更不要说了。 “喰血蟒”的称号那可是用人头和血腥堆出来的,这是个凶名。 而顺德府的知府路森甚至能以一己之力将顺德府大部分的仙门和官员都给整合起来,参与到他的“极乐”大业当中。 虽然是谋反,但至少没有堕了官府的威势。 而像苏州府这样,被一个老头子拿捏了的情况,实属罕见。 不是说周家不能强盛,这大明在地方上强盛的世家豪族比比皆是,可无论他们如何强势,都要活在朝廷的遮蔽之下。 而不是像周家这样反客为主。 不对,不是周家。 仅仅就只是周天烨这一个人而已。 但这老头很聪明。 他并没有野心,这么多年以来,周家也从未有过开拓之举,只是一直固守苏州城。 这也是为什么朝廷会把他放置到一边的原因。 还有就是…… 他已经八十岁了。 人生须臾不过百年。 八十岁,已经是到了将死之年。 他还能活多久? 周天烨若是死了,那周家二代虽然优秀,可也没办法再有其父之风,周家三代,更是只有守成之能。 周天烨死,那周家就不再会是周家了。 与其把目光放到一个八十岁高龄的老头身上,倒不如多派些人去东海,大漠,草原去看一看。 罗睺在来之前也没给他派任务,说是让他调查一下周天烨的成分,那白忘冬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找活干。 罗睺那浑身心眼子的老阴比,他既然没说,那就是心里有数。 这周家指不定就有罗睺埋下来的暗桩。 就那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谁都不告诉的那种。 不过…… “若是你五年之内还不死。” 白忘冬低声喃喃道。 “那你就真的要准备一条后路了。” 是隐居还是别的。 五年,是朝廷对周天烨最大的容忍。 不然的话,百岁老人大明又不是没有。 直到现在还有个一百五六十岁的张三丰在外面浪荡着呢。 有他做案例,那没什么不可能的。 而就在白忘冬出神瞎想的时候。 突然,一道身影从他的身边走过。 下一秒,他的桌子上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多了一张纸条。 白忘冬没有去看那离开之人的身影,而是直接打开了这张纸条。 上面写着的赫然是一个个名字。 老酒的效率,还是挺快的。 “宁绮兰……” 第22章 坟墓 宁绮兰的朋友圈。 这纸条当中记录着的,就是宁绮兰的好友列表。 大到曾经戏班的师傅,小到昔日里看过他戏的客人,这上面都给密密麻麻地列了出来。 尤其是这最下面的这个米商,只是在宁绮兰登台的时候,打赏过一次银钱,也被老酒给划了进去。 可以说,从这些人的身上,白忘冬甚至能够看清楚那位红极一时的角儿的大致人生历程。 白忘冬的目光在这些名字上一一扫过。 有些人的介绍只是稍稍一瞥,白忘冬就直接跳过去了。 大致扫了一眼,白忘冬将这纸条给翻过了面。 这纸条的后面,赫然就只有一行小字。 这是一个地址。 大概就是宁绮兰被埋葬的地方。 她是被活埋致死的。 所以她身死之地,就是她的墓地。 “如果我是周成画,那我回到苏州城的第一时间,会不会去祭拜曾经的恋人?” 白忘冬目光闪动。 答案是不会。 周成画是亲眼看着宁绮兰被活埋的。 若是回到了那个地方,那种崩溃,绝望,愧疚,自责会将他给毁的七零八落。 没能救下爱人的无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将爱人给杀掉的绝望。 这样的画面,即便是过去几十年,也不会忘记。 每回忆起一次,便是将那伤口血淋淋地撕开一次。 所以…… “至少在我完成某件事之前,我是不会去见你的。” 白忘冬在昨夜的时候,又将周成画目前为止所有的行为举止都给做了一个梳理。 “宁绮兰”这三个字,虽然在周成画这三十多年的人生当中只出现了短短几年的时间,可却贯穿了他后二十二年的全部。 这是爱意,也是执念。 离开的理由是她,那回来的理由也只能是她。 周成画回来的理由十之七八是和宁绮兰有关的。 能让他义无反顾的回来。 这应当是一场救赎。 如果这不是一个烂剧本的话,那故事的主基线,应当是悲壮的才是。 周成画现在在周家。 他不知道躲在了周家的哪一个地方正在伺机而动。 他为什么要等? 因为时机未至。 那这个时机是什么? “八十大寿?” 不对。 白忘冬总有种预感,周成画的归来与这场寿宴无关。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现在周成画就躲在周家,那周天烨的八十大寿,就是白忘冬混进周家去寻找周成画最好的机会。 至于俞顺这条线,十有八九是用不了了。 周成画逃了一年多,和朝廷打了不少的交道,也算是有些经验。 既然他能对俞顺说出“如果有人来找你问我,就如实相告”这样的话,就说明他和俞顺之间的联系从那一刻就断掉了。 俞顺陪他走的这一程到了终点。 他之后继续走的每一步都不会再和俞顺扯上半点的关系。 所以,俞顺是绝对没办法再找到周成画一次,更没办法联系到周成画的。 俞顺这条线就暂时可以跟到这里不动了。 而接下来…… “我得去这里看看了。” 白忘冬手指在那纸条上的地址上摩挲,目光闪动。 这里,才是整个故事的开始。 …… “废物,废物,废物!” 云至善对着自己面前的手下一个巴掌一个巴掌地下去,表情怒不可遏。 “找了整整一天,连根毛都没给老子带回来。你们说,老子养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如老子院子里的大白狮有用。” 大白狮是他养的狼狗的名字。 为了让它变得好看,云至善给它身上的毛全都给涂成了白色。 看上去就如同是一只白毛狮子。 所以给它取名叫大白狮。 听着他的话,这群手下默默低着头,不言不语。 “五爷,所有的盗墓贼都查过了,黑市我们也走了一趟,完全找不到类似的委托,我们……” “怎么?你是想说,你们尽力了是吗?” 云至善直接打断他的话,声音微冷地说道。 “不敢。” 那手下连忙摇头。 “只是……” 噗嗤。 可还没等他说完。 一段钢刀就没入了他的体内,直接贯穿他的腹部朝着后心刺出。 那手下表情微微一僵,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朝着云至善看去。 但看到的,就只是一张冷血无情的脸庞。 那双眼睛无悲无喜,就像是看惯了这样的事情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噗嗤。 又是一声响起。 那钢刀从手下的腹部刺出。 那手下朝着后面踉跄两步,可还没等到他有说话的机会。 一个拳头就直接砸在了他的喉咙之上。 咔嚓。 骨断的声音响起。 这手下瞬间没了生息。 “处理了。” 云至善把钢刀随便一扔,这钢刀插在地上,一动不动。 正如同云至善的内心一般。 “是。” 旁边的手下立马惊醒,连忙分出两人,去处理这人的尸体。 血流到了草坪上,但只染红了薄薄的一层,这群处理尸体的人没这么费劲就将这血渍处理了个干净。 他们看着那擦着被血珠溅射到脸庞的身影,心中生出浓浓的畏惧。 血永远都是最能够刺激到生灵的东西之一。 云至善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他咬着牙目光闪动。 “玛德,老子还就不信了,把整个苏州城都给掀起来,会找不到这贼子的所在。” “五爷……” “什么事,说!” “最近周家老爷子八十大寿,苏州城人来人往的都是各路宾客,我们在这个时候查,会不会被认为是和周家对着干啊?” 看得出来,这个手下和云至善关系还是不错的,并没有像上一个那样被捅上一刀。 “周家那老头的寿宴和老子有毛关系!要是被那恶奴提前找到云君侠的尸体,那老子可就真的就得提头去见四哥了,还寿宴,还宾客……” 说到这里,云至善的话突然停顿了一下。 “等等,宾客?”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个人混进了周家的寿宴里面呢?” “这……若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难找了。” “难找也要找。” 云至善冷声道。 “反正在其他的地方也没有收获,倒不如找一找试试看,万一呢……” “那五爷,我们也进不去周家啊,这怎么找?” “老子带着你们去找。” 云至善瞥了他一眼,狞笑着说道。 “去和负责的人说一声,名额上加老子一个。” “明天的寿宴,老子去定了。” 玛德。 他还就不信了,活人他干不过,这人都死了,他还能找不到不成。 云君侠…… 你是真该被碎尸万段啊。 第23章 荒凉 “这地方可真够偏的。” 夜黑风高,荒郊野岭。 正是一个人扛着音响来坟头上蹦迪的好时光。 穿过树林,穿过荒野。 在这夜色当中,白忘冬大致分辨了一下方向,确定自己并没有走错路。 老酒给的地址就是在这个地方。 荒芜,偏僻。 这地方,就算是叫上一万声破喉咙,恐怕都不会有人过来。 夜风微冷,寒凉袭背。 啧啧,这氛围感简直足足的。 就在踏入到这荒凉之地没多久,白忘冬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一个方位。 那地方很明显得立着一座坟,有碑,有堆,但同样杂草横生。 白忘冬背着竹篓朝着那个地方走了过去。 墓碑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宁绮兰之墓”。 没有写前缀,没有明身份。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 这碑看着有些时间了。 应该不会是周家所立。 估摸着应该是宁绮兰或者周成画的哪个旧相识在全自己的一份情谊吧。 米常,俞顺,亦或是宁绮兰旧戏班里的人均有可能。 这百里荒野,就只有这一座孤坟。 看着面前这孤坟,白忘冬从身后把那背着的竹篓给取了下来。 然后从里面把东西一一拿出。 纸钱,香烛,供品。 白忘冬蹲在宁绮兰的墓前,将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好。 火光亮起,纸钱被白忘冬一张一张地扔到了火堆当中。 看着那摇曳在冷风中的火焰,白忘冬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是蹲在这火堆旁,一个人发呆。 火光在一点一点地散去。 白忘冬手里抓着一根树枝将那没烧到的纸钱朝着中间靠拢。 纸钱终究是有限的,这火焰也有熄灭的时候。 这世间情爱大多是不是也是如此? 保质期这三个字无论是放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是适用的。 他从不怀疑这世上有所谓永恒的真爱,但,到底要多爱,才能那般自信地相信自己的感情能够绵延一生一世,直到白首相依。 世间万千事,情字最杀人。 如今躺在这孤坟当中,她若是能有选择,可有半分的后悔? 那周成画呢,他一个人苟活于世二十多年,又可曾受到过半分的折磨。 他怎么就不去死呢。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白忘冬的哼唱声在这幽静的荒野当中显得是那般的清晰。 他抬头看着月色。 今晚的月色很美。 适合端着青果酿赏月。 当然,也…… 很适合杀人。 轰—— 暴烈的飓风在一刹那掀起,将周围的一切全都笼罩在内。 下一秒,一道道朝着白忘冬扑过来的身影在半空中全部显现。 白忘冬扭过头朝着他们看去。 紧接着,那飓风化为风刃,就如同绞肉机一般朝着他们碾去。 风乂在他的身后浮现,那漂浮的斗篷当中,两颗明亮的眼睛浮出。 飓风瞬间化为龙卷,半空中的身影被极速逼退。 但就在此刻,一道剑光落下。 猛地将那龙卷给劈开,然后一点寒光,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猛地冲了过来。 剑锋很利,也很快。 那长剑直接穿透了白忘冬的身体。 白忘冬回过头朝着他看了过来。 紧接着,他整个脑袋就变成了虎头朝着那剑客的脑袋咬了过去。 剑客瞳孔微缩,手腕翻转,剑风凌厉暴散。 划拉。 只是刹那之间。 那森蓝色虎兽就被猛地撕碎。 可那被撕碎的虎兽碎片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是在半空中一阵扭动。 眨眼间,一只只虎兽凭空而出。 朝着剑客的方向冲了过来。 剑客目光凌厉。 握紧手中长剑,双指并拢,在那剑身之上飞速滑过。 “诛邪。” 轻淡的两个字从他的口中吐出。 顷刻间,无数剑气蔓延。 那冲上来的虎兽被直接斩碎。 同一时间,那周围被飓风阻拦的身影也冲了上来。 但…… 被斩碎的虎伥迅速聚拢。 一只身形庞大的虎兽就这么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他站在原地,一头撞飞了那朝着它杀过来的刺客。 紧接着,它虎目幽森,仰天怒吼。 “吼——” 暴怒的虎啸声震荡了空气。 在场所有人咬牙捂住耳朵被生生逼停在了原地。 下一秒,一只只虎伥从地下钻出,飞速成型。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这荒野之上,便多出了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虎兽。 而突然间,剑客霍然抬头,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目光朝着那虎伥的最后方看去。 在那虎伥的尽头,有着一道身影慵懒的坐在虎背之上朝着他抬头看了过来,嘴角勾勒着一道戏谑的笑容。 然后,朝着他歪了歪头,做了个鬼脸。 剑客怒目圆睁。 他猛地咬牙,手中仙剑之上符文盘旋。 “荡魔。” 高昂的声音响起。 剑客的身影化为一道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白忘冬所在杀了过去。 一路之上,虎伥被劈砍而散。 这一剑很猛很快。 当那剑锋触碰到白忘冬身体的一刹那间。 他瞳孔突然紧缩。 下一秒,一只棱骨分明的手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五指收缩,将他的脸给用力抓住。 “同样的坑你能跳两次,这脑子怕不是被耗子给啃过了。” 耳边传来这清晰的戏谑声。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剑客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紧接着,耳旁就响起剧烈的风声,他感觉自己的背部在被地面狠狠地摩擦,强烈的痛感来的无比清晰。 咚!!! 终于。 这摩擦停了下来。 他的后脑勺和大树撞在了一起。 剑客死死咬牙,大脑虽然被撞的有些迷糊,可身体却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握剑,抬剑,挥剑。 三个动作做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就如同他过往练过的每一次剑一样的顺畅。 但这样的剑,又如何能斩得了人呢。 白忘冬左腿高高抬起,一个膝顶就砸在了他的手腕之上,紧接着,他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握拳,没有半刻的迟疑,这一拳上鬼炁涌动。 嘭—— 一拳朝着这剑客的腹部砸了下去。 手腕无力,剑直直朝着地面落下。 同一时间,他的双目瞪大,有着鲜血咳出。 白忘冬看着那从他嘴里吐出的鲜血,眉头轻皱,就在那血即将沾染到他手掌的那一刻,他直接将抓着剑客脸的手掌收回。 然后,五指收回。 握拳。 砸! 咚—— 这一拳是破相的拳。 一拳砸下去,剑客的鼻梁塌陷。 白忘冬脸上火云纹浮出,剧烈的火焰在他的掌心燃动。 在剑客那眼冒金星但仍旧露出恐惧的目光注视下,这附带着血红色厉火的手掌就直接抓在了他的脸上。 滋滋—— “啊啊啊啊!!!” 痛苦的哀嚎声划破了这夜晚的宁静。 火焰炙烤着血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白忘冬手掌用力一拽。 转身,迈步。 这剑客的身体就无力地被白忘冬拖拽着朝着荒野的中心走去。 那周围的虎伥一个接着一个地让开道路,让白忘冬朝着前面通行。 而同一时间,一道道血腥的身影也被虎伥叼着朝着那荒野的中心走了过去。 白忘冬把手中的剑客朝着那位置随手一丢,就像是扔垃圾一样,把人扔到了那里。 “啊啊啊啊啊!!!” 剑客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脸。 周围浑身血淋淋的人看着这一幕,心都凉了半截。 这剑客可是他们的首领,他都落得如此下场,那这一次,他们大抵是真的折在这里了。 把剑客扔过去之后,白忘冬甩了甩手上的血,然后就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方手帕,认真地擦拭。 同一时间,阴葬虎来到了他的身后,极为顺从地伏倒在地。 白忘冬朝着后面轻轻一跃,就这么坐在了那阴葬虎的身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波来的莫名其妙的人,一边擦手一边开口道。 “你们是哪边的人?” “这是冲着谁来的?” 一言不合就朝着他杀过来了。 莫不是又是哪个陈年往事里的仇家。 不对啊。 他来苏州的行程是保密的。 应该没多少人知道他现在身在苏州才对。 那就不是冲着他来的? 剑客缄口不言,很显然是不打算给他提供半点的情报。 白忘冬就喜欢这种硬骨头。 认识夜流霜之后,白忘冬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剑客都是犟种,头铁的程度和他们手中的剑一样的硬。 白忘冬手指微勾。 紫沼在他的身边浮现。 还是老样子。 先下毒加buff。 这样才能保证对方的体验感。 “啊,我可真是个好人。” 白忘冬捂住自己的心脏,出声感慨道。 为了能让这些嘴硬的人能变得柔软,他甚至不惜在他们身上无偿用掉价格昂贵的毒药。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好心的人呢。 所以…… “玩的开心。” 白忘冬拍手,歪头,笑容轻快欢悦。 下一秒。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就响了起来。 “我说,我说……” “闭嘴……” 剑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修罗一拳把脸轰到了地面当中。 地面塌陷,他的声音消失不见。 白忘冬说话之人面前这血淋淋的脸庞,眨了眨眼。 “说吧。” “我们是周家的人,你快把我们给放了,要不然的话,周家饶不了你。” 白忘冬手指微抬。 嘭—— 火焰砸落,说话之人的头颅瞬间爆开,只剩下了一具血淋淋的无头之尸。 白忘冬鼓着脸,坐在虎背上晃动身体。 “他说话好难听,脏到我眼睛了,能有个说话好听的人出来吗?” 血淋淋的画面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同时吞咽了一口唾沫。 近在咫尺的人瞬间变成了无头之尸,这样的情况刺激着周围所有人的神经。 “我我我我我,我来说……” 人群中,有人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眼中的恐慌简直藏都藏不住。 “很好,主动举手才是课堂的良好风气嘛。” 白忘冬打了个响指,然后指着那人笑着说道。 “这位同学请站起来发言。” “啊???” 抬手的人闻言微微一愣。 站起来发言? 说这种事为什么非要站起来呢? 他虽然不明所以,但既然在这个时候举手,那当然是个识时务的人,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从人群中摇摇晃晃地站起。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地上栽了下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火光再度亮起。 嘭—— 他的脑袋同样被火焰炸开。 栽下去的身体变成无头男尸,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 “我没让你坐下你就坐下,无视课堂纪律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连着两人以这样血腥的死法被杀。 在场诸人心底瞬间升起了浓浓的寒意。 这个人,这个人…… “你根本就没有想放过我们!!!” 脸埋在地上的剑客霍然抬起头来,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怒吼道。 “呀,被发现了。” 白忘冬眨眨眼。 “诶嘿~” 他吐出舌头,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既然这样,那也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尽数消失,目光刹那间变得冷淡。 手掌放下,他朝着眼前之人看去。 “既然想要取走别人的性命,那就要有赌上自己命的觉悟,这才叫公平。” 一听到“周家”这两个字。 这群人的来头,白忘冬就是用屁股想都能想清楚。 无外乎就是来这里守株待兔的。 不是想着抓周成画,那就是想把来这里寻找周成画线索的人都给咔嚓掉。 干脆利落,心狠手辣,斩草除根。 啧啧。 这手段,大概就是那位周家大老爷周成棋的手笔了吧。 干脆是干脆了。 但却比他老子少了些大气。 既然都做好了想要埋伏人的准备,那也不派点厉害的人过来。 就那么一个剑客的实力还算是过得去。 他是不是对追杀周成画的人的实力多少有些误解了。 又或者…… 这位大老爷是瞒着周家所有人,自己悄悄安排的人。 所以,才没办法调动周家的大部队过来。 毕竟,只要周天烨活着一天,那周家所有的事务就都逃不开这位老爷子的眼睛。 若真的是周成棋,他可能并不想让周天烨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毕竟…… 这件事事关周成画。 啧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周成画很有可能现在就躲在周成棋那里。 有意思了。 周家那么多人,偏偏只选择他的杀妻仇人。 这个选择,倒是有点让人意外。 “你说,他会给你报仇吗?” 白忘冬看着不远处的孤坟好奇开口道。 但回答他的,只是那嘈杂的怒骂声。 白忘冬充耳不闻,直接跳下虎背,随手一挥。 哗—— 漫天血雨洒落。 所有的嘈杂在这一刻都归于平静。 白忘冬漫步在这血雨当中,雪幽兰打着幽寒伞跟在他的身边,把所有的血水都给挡在外面。 他就这么缓步来到了孤坟面前。 爱一场,多荒凉。 他叹了一口气。 他是鬼修,所以他能感觉得到。 在这孤坟当中,还有股特别的气息。 那是…… 怨气。 第24章 怨气 怨气。 即便是经过了二十多年仍有残留的怨气。 漆黑的雀鸟在白忘冬的肩头凝聚浮现,振翅高飞,朝着那坟堆的方向冲了过去。 看得出来,雀蛊对这逸散在空气中的怨气十分的喜欢。 阴气的本质就是各种世间负面之气的集合。 怨气就是其中的一股。 能历经二十二年还留有残余的怨气,其精纯度可见一斑。 这么纯的怨气,也算是比较罕见了。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低配版的精纯阴气。 也怪不得雀蛊会如此的兴奋。 可是饿坏了。 自从白忘冬把它搞出来,就没喂过一顿饭。 “吃吧吃吧。” 白忘冬看着雀蛊那盘旋在坟堆周围却没有冲下去的样子,笑着摆了摆手。 雀蛊闻言立马俯冲而下,去大口吸食那周围的怨气。 在白忘冬的灵目视角下,那精纯的怨气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雀蛊的方向聚拢。 雀蛊那原本看起来褪色了些许的羽毛逐步凝实,在填补着青璃天一战中的消耗。 雀蛊的诞生说到底就是阴气和灵力的集合。 灵力上的消耗,白忘冬自己能补,但这阴气确实是有些难寻。 尤其雀蛊的阴气本身就是从阴龙脉的阴玄虚界里提取出来的,可以说是这世间质量最高,品质最好的阴气。 想要填补的话,一般驳杂的阴气还真不行。 吃脏东西容易闹肚子。 这也是白忘冬为什么一直没有给雀蛊填补阴气的原因。 “如此怨气,却未曾化成怨灵,倒是少见。” 白忘冬蹲下身子,对着那宁绮兰的墓碑说道。 鬼魂和鬼灵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能否干涉现世。 但作为鬼魂中的异类,怨灵同样有着干涉现世之能。 以怨气铸灵,化厉鬼无双。 简直就像是天然形成的鬼灵一般。 怨灵存在的根本就是怨气,怨气消散,怨灵散。 但反过来说也一样,怨灵若是没了,也就意味着怨气被消耗的一干二净了。 就算是有鬼修来此将怨灵炼化,那也会将周围怨气全部都给炼化,不会有半点的留存。 像如今这般只有怨气留存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亡者虽有怨气,却并未化作怨灵。 宁绮兰生前到底是恨还是不恨呢? 她的怨,又是冲着谁去的呢。 白忘冬抬手,那将怨气全部吸食完的雀蛊拍打着翅膀,扑棱棱地飞到了他的手背之上,很亲昵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 白忘冬摸了摸它的头,重新将目光看向了墓碑。 “吃了你的怨气,这大小也算是份因果。” 白忘冬目光平静,淡淡说道。 “如果周成画这一次回来和你无关,那我就把他给剁了,然后亲手刨坑,把他和你埋在一起。” 他从地上站起,嘴角轻勾。 “如此,也算是全了你们‘死同穴’之意。” 生不能一起生,那死总该埋到一块才是。 所谓浪漫,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世间深情,如何能被辜负。 这苦情戏剧本的结局只有这么写,才算是得当。 白忘冬手腕一翻,那雀蛊瞬间化为一缕缕黑气消散在了他的手心当中。 然后,他便转身迈步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了遍地的尸骸被狂风吹散。 月黑风高夜,最是杀人时。 宁绮兰这边打卡完了,还有别的地方需要他走上一遭。 唉。 夜不能寐啊。 …… 赌场当中,人声鼎沸。 如果说夜晚的什么地方最为红火。 那黄赌毒三样绝对和夜晚分不开。 “玛德,又他娘的输了。” 赌场里面,有人朝着旁边吐了一口口水,整个人表情难看到了极致。 今晚这手气就跟摸了屎一样,简直臭得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他一摸放在一旁的钱袋,这才发现,原本还算是鼓鼓囊囊的钱袋此时已经变得干瘪了下来。 他连忙打开钱袋朝着里面看去。 钱袋当中已经空空如也。 他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下注,最终面色一僵。 “呸。” 还真他娘的是全都扔到桌子上了。 “这家赌坊的风水真他娘的差,老子再来一次老子是狗。” “那你到底下不下注了,要是不下注的话赶紧走,别挡着其他人。” 赌坊的人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催促道。 “叫什么叫,你等老子翻盘了的。” “那就等你翻盘了以后再说。” 有客人没好气地一把把他扒拉开,然后占据了他的位置。 被扒拉开的男人龇了龇牙,朝着那人怒视了几秒,最终还是冷哼一声。 “行行行,你们等着……” 算命的说他这辈子里有大富大贵之命。 他还就不信了,凭他这运气还发不了财了。 可是…… 看着那赌桌上扔下的牌。 他心里实在是痒痒啊。 万一呢,都已经倒霉了一晚上了,万一下一把就翻了呢。 老天爷总不能让他一把都不赢吧。 要是就这么错过了,那他可就真的和大富大贵擦肩而过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呼吸就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下意识舔着嘴唇,目光有些炙热。 钱。 他现在需要钱啊。 “有没有人愿意借老子点钱,等老子翻盘了,加倍还你。” 这话在赌场里面就和屁话没什么区别。 与其相信别人的运气,赌徒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财运。 一见到没人理他,这男人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 哪怕有人回复他一句,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的尴尬。 好好好。 这么玩是吧。 那就让你们这群瘪三们好好瞧瞧老子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手掌放到了腰间,那里有着一块腰牌绑在腰上。 而就在他即将将那腰牌给拿出来的那一刻,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怎么,兄台可是要借钱?” 男子回过头朝着来人看去。 一身华服,模样俊逸。 但看着那脸上的笑容就能让人沉醉其中,凭空生出些许好感。 只不过,此时此刻最吸引他目光的并不是这小白脸的脸庞,而是他那手心当中实打实的银锭。 感受着他呼吸的沉重。 公子哥微微一笑,把那银锭朝着前面一递。 “这钱,我可以借你。” 第25章 赌狗 “这钱,我可以借你。” 从来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够像这句话一样在贾涛的耳中犹如天籁。 他看着那递过来的银锭,满眼的不可思议。 他就是这么瞎吼了一句,其实就是不甘心,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把钱借给他。 这这这…… “无偿?” 虽然很兴奋,但受身边人的影响,他多多少少心里还是保持着谨慎的。 “自然不是。” 白忘冬晃了晃手指,然后朝着另一边指了过去。 “你瞧那个人,他在我这里借了五十两银子,我们约定,还的话就要还我六十两,还有那个,他借了足足一百两,还的时候,便是一百二十两。” “两成利。” 贾涛咬着嘴唇,缓缓说道。 “对,就是两成利。” 白忘冬手掌划过腰间白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契书。 “我这人赌运一般,所以从不自讨苦吃,我来赌坊就是来做生意的,签了契书,定了利息,这钱你借走,若是不够,我这里多的是。” 说着,他晃动了一下手里的银锭。 “看兄台已然输了一晚上,这总不能一盘都不赢吧,若是能翻上那么一盘……” “别说了!” 贾涛厉声道。 “老子借。” “借多少?” “先借……二十两好了。” 贾涛虽然上了头,但还没完全被吞噬理智。 他堂哥警告过他,这段时间不要招惹是非。 二十两,就二十两,只要二十两翻了盘,他就有自己的本钱了。 “好。” 白忘冬笑着说道。 并没有因为他借钱少而有所不满。 契书很顺利的就签了。 看着到手的银钱,贾涛二话不说直接就转身一头钻进了那人群当中。 看着那道没入人群的身影,白忘冬脸上的笑容变得分外的玩味。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贾涛拿到钱的第一时间就将钱给砸到了赌桌的上面。 就是最简单的比大小。 “大大大,老子压大。” 他有直觉,这把一定是大。 “小。” 可当那骰盅被打开了那一瞬间。 他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大? 不行。 抓住一个选,一定是对的。 下一次一定是大。 可他现在又没钱了,而且还负债了二十两…… 借! 他从未如此的干脆过。 这个念头出来的那一刹那,他瞬间转身朝着人群之外走了出来。 遥遥看去。 白忘冬还站在那里。 他连忙走了过去。 “我要继续借钱。” “兄台这一次打算借多少。” “还借二十……不行,三十,三十两才行。” 三十两翻盘才能让他把本金和还款都给赚回来。 “好。” 白忘冬干脆地扔给了他三十两。 贾涛二话不说,熟练的签契书,扔笔,转身。 “大!” “小。” 他又咬牙。 不可能! 今天他就和这骰子杠上了。 转身,白忘冬。 “五十两。” “好。” “大。” “小。” 连丢三把。 贾涛牙齿都快咬碎了。 继续转身。 “七十两。” “好。” “大。” “大。” 这一次确实是大。 “哈哈哈哈哈,老子就说,老子的运道不会这么差。” 看着那被送到他面前的银子。 贾涛叉着腰得意地大笑道。 但…… 他稍微盘算了一下。 他借了那小白脸一百七十两,这要还二百零四两才行。 刨去这二百零四两,他还能剩多少…… 这样可不算是大富大贵。 看着手里的银钱,他没有半点的迟疑,直接又将这钱全部都给砸了进去。 既然大已经成了,那他这一次偏偏要买小。 “小小小小小。” 盯着那摇动的骰盅,贾涛如今的眼神红的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小。” 看着那出现的骰子。 贾涛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 “呀!!!” 他兴奋地从原地蹦起来。 如此一来,这钱能还,他的本金也就有了。 可是…… “这还算不上是大富大贵。” 连胜两把。 这说明他的运道要来了。 能不能大富大贵就全看今晚的了。 他将手中的银钱分批试探扔出。 “我选大。” “大。” “我选小。” “小。” 连胜的喜悦是如此的让人心潮澎湃。 果然,这就是他的运道上来了。 既然这样的话,他干嘛还要一点一点地往里面扔啊。 直接,一把定乾坤。 他今天就要大富大贵。 看着这赌桌上的银两,他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将手中的银钱全部都推了上去。 “我选大。” 哗啦啦啦。 骰子摇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那摇动的骰盅。 啪嗒。 骰盅落桌。 缓缓打开。 这一刻,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慢了下来。 他已经看到了成堆成堆的银子在朝着他招手了。 然而…… 当骰盅打开的那一刹,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可能!!!” 怒吼声暴怒响起。 “你们出千,你们出千!” 他的两只眼睛都红了,他朝着那赌桌冲了过去,可却被赌坊的人给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他拼命地挣扎着,满脸狰狞地看着自己的银子被收走。 这一定是假的,这都是假的。 “放开老子,放开老子。” 他身体用力,直接将左右压住他的人给挣开。 然后他二话不说,跌跌撞撞地朝着着白忘冬的方向跑了过去。 “钱,老子要钱!” “多少?” 白忘冬的表情仍旧是那副和善的微笑。 此时此刻的贾涛显然已经红了眼,他抓着白忘冬的手腕,咬着牙说道。 “一千两!” 一千两,他就能挽回今晚所有的损失,还能赚上一笔。 “好。” 沉重的金锭就这么被放在了贾涛的手中。 看着那金灿灿的光芒,贾涛浑身上下都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金子,金锭! 他这一次必胜。 然后就在他没入到人群中的那一刻,白忘冬的嘴唇微动,就像是在做着什么倒数一样。 “三。” “二。” “一。” “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痛欲绝地声音高声响起。 那一道身影极为狼狈地从人群里面爬出,就这么一路飞快地爬到了白忘冬的脚边,然后抬起了头,那双眼当中的疯狂简直让人觉得惊悚。 “再一次,就一次。” “我绝对能翻盘。” 低头看着这一幕,白忘冬目光越发的玩味。 原来赌徒会红眼不是比喻。 此时此刻的贾涛那双眼是真的通红,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走投无路的疯狗。 不过这一次,白忘冬并没有满脸笑容地对着他说“多少”。 而是看着他,微微一笑。 随即睁开了那一直眯着的眼睛。 那一双好看的眼眸当中全然都是冷酷。 “不行了哦。” “我不借了。” 火候到了,可以出锅了。 第26章 大网 “不行哦,我不借了。” 白忘冬抖了抖手里的契书。 笑容还是那个笑容。 可那原本在贾涛耳中如同天籁般的声音,此时听上去却是那般冰凉。 他红着眼睛仰起头看向白忘冬,那谄媚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条狗。 “就一次,就再一次,这一次我翻盘以后,绝对不会再继续下注了。” “你知道你现在欠了我多少吗?” 白忘冬把手背在身后,弯下腰来,在他的耳旁笑眯眯地说道。 “三千九百零七两。” 听到这个数字,纵使是红了眼睛的贾涛都愣住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只借了你一千一百七十两,就算是按照两成利去还,那也应当是一千四百零四两才对,怎么会有快四千两之多?!!” 这完全翻了三倍啊、 “谁告诉你我是按照两成利来算的。” 白忘冬嗤笑着说道。 “你亲口说的啊——” 贾涛懵住了。 就在刚刚,就在这个地方,这人明明说了有人借五十两,还六十两,借一百两,还一百二十两,他当时还问了是不是两成利,白忘冬明明说的就是“是”啊。 他不可能记错的。 “哦,你说那个啊。” 白忘冬直起腰来,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说的是每过一百两就加两成的利,你都借了一千多两了,怎么着也得加个二十多成吧。” “兄台,你也得理解啊,若是借一千两和借一百两是一个利息的话,那人人都借一千两了,谁还会光顾一百两的生意。” “你这是讹骗!” 贾涛立马从地上站起来,指着白忘冬怒气冲冲地说道。 赌坊当中人声鼎沸,贾涛的吼声虽然高,但却并没有惊扰到其他的人。 白忘冬又抖了抖手里的契书。 “白纸黑字,是兄台你亲手写的,这手印也是你亲自按的,你说这是讹骗,是不是多少有些冤枉人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贾涛闻言心头之火更盛了。 “就你这样的瘪三也敢骗我?!!” “我可不想知道你是谁。” 看着那朝着他怒吼的贾涛,白忘冬表情没有半点动容。 “毕竟,他们不在乎你是谁。” 说着,他脚步轻移,让开了身位。 身后,是一个个壮硕的身影。 这些人看着面前的贾涛,目光不怀好意。 贾涛心头一凛。 他认识这几个人,这都是常常在这一带流连的赌徒。 “他要是敢动手,你们就废了他。” 白忘冬站在一边,抖着一叠契书。 “碰到他的前三名,是可以免除债务的哦。” 这话一说,这几个人的目光更火热了,看着贾涛的眼神火辣辣的,这比看翠红楼的花魁都要来的直。 贾涛下意识夹紧双腿,那放在腰牌上的手一点一点地垂下。 “我没钱。” 他倔强地说道,迟疑几秒之后,他又开口道。 “要不然你再借我一千两,赢了钱我全都给你。” 什么叫狗改不了吃屎,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 白忘冬抬手,那群彪形大汉立马就动了起来。 看到对方来真格的,贾涛连忙抬手:“我开玩笑了,不就是四千两吗?我还,我还。” “要是还不上,我就剁了你的手,拔了你的舌头,然后再把你的腿给打断,把你放到街上给我乞讨还钱。” 白忘冬淡淡道。 听着这一句句威胁,贾涛吞咽一口口水。 这淡然的语气,他可太熟了。 他堂哥就喜欢这么说话,但也正因为熟悉,他才明白,眼前之人并没有开玩笑。 四千两。 玛德。 就算把他给卖了也不值当四千两啊。 这可怎么办? 要不然……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可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秒就被他给放弃了。 很显然,这想法多少有点不自量力。 他又不能找堂哥帮忙,要是堂哥知道了,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打死他。 至于锦衣卫的同僚,那就更不行了。 他和那群人之间有壁,根本相处不来,没人会帮他。 四千两…… 一想到这个数字,他就有些绝望。 他一辈子也没见过四千两这么多啊。 如果真的要还四千两的话,那他的人生……算是毁了。 扑通。 想到这里,他的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那赌桌上的兴奋瞬间烟消云散,即便身后仍旧有着一声声狂热的呐喊,可此时此刻,他却如坠冰窟。 四千两。 若是被堂哥知道的了话,他会杀了他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爷。” 突然,他抬起头,嘴唇颤抖。 “我给您当牛做马好不好?” 他总算是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了。 “当牛做马?你觉得你值四千两啊?” 白忘冬轻蔑道。 “你是不是有些太看的你自己了。” “我,我是锦衣卫。” 贾涛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直接拿出自己的腰牌。 “锦衣卫总该值四千两吧。” 看着那腰牌,白忘冬皱了皱眉。 他抬手把腰牌拿了过来,翻看了一下。 “就是一个校尉,连品阶都没上,四千两,你连四十两都不值。” 白忘冬把腰牌扔给他。 贾涛手忙脚乱地接住,他都快哭了。 除了这个锦衣卫的身份之外,他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了。 而且看这位爷的架势,显然是来头不小。 也是,一个能随随便便掏出来上千两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普通人啊。 他眼神灰败,双手无力地捧着自己的脸,心头全是后悔。 他是疯了吗? 要借那么多钱去上赌桌。 看着他这副鬼样子,白忘冬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真的还不了钱?” 贾涛无力地点点头。 白忘冬沉默。 “唉,罢了。” 他直接淡淡开口道。 “签个卖身契吧,也不要你终身,就到你把钱还完的那天。” 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是…… 他还是有点犹豫。 “卖身契……” “或者残废。” “那我选择卖身。” 贾涛连忙开口。 能缓一阵子是一阵子,等到苏州府的这个任务完结,到时候堂哥心情好了,也许他提一提,真能帮他解决这件事。 他一字一句地检查着面前的这份卖身契,确定无误之后,这才签字画押。 白忘冬伸手捂住嘴巴。 手掌下面,是悄悄勾起的嘴角。 卖身只是第一步。 白忘冬会让贾涛明白。 他到底是踏入了一个什么样的魔窟。 这张网,他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第27章 凶杀 “签卖身契只是因为想要一个保障。” 赌坊之外,白忘冬将手里那一叠卖身契全都给收了起来,然后对着围在他身边的人说道。 “我没想着养你们一辈子,我这里也不缺吃饭的嘴,我只想要钱,明白?” “明白明白。” 包括贾涛在内的赌徒们同时点头。 “明白的话就散了吧。” 白忘冬摆手。 这群人连忙一拥而散。 白忘冬也不怕他们跑掉。 只要他们不逃出苏州城,那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当然,要是真的有本事能从他的手里逃脱,那白忘冬也不会追究,就当是给游戏胜利者的奖励了。 况且在这群人中,白忘冬想要的,仅仅就只是贾涛一个人罢了。 看着他那仓皇逃离的背影。 白忘冬眼睛微眯。 他不确定现如今的贾涛到底知道贾倦多少的事情。 也没打算现在就从贾涛的嘴里撬到什么东西。 这个人,会是一颗暗子,但现在还不是能用的时候。 得一步步的诱导,一步步的沉沦,一步步的让他来做出选择。 贾涛这个人的卷宗还是挺有意思的。 一个不学无术的地痞能够值得贾倦那般信任,你真的认为只是因为亲缘关系? 当然不是。 而是因为这个人对贾倦真的很忠心。 属于是死忠的那种。 不是所有无药可救的废物都一无所长。 有的人虽然废,虽然坏,虽然无药可救,但身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能看的地方的。 而贾涛对于贾倦唯一能看的,就是这份死忠。 北镇抚司卷宗上记载,贾涛曾经被贾倦的仇家生擒过一次。 而在那一次里,那个仇家对他百般折磨,想要从他嘴里逼问到贾倦的下落。 可贾涛却硬生生一个字都没说。 即便是到了他快死的时候,仍旧没有背叛贾倦一次。 他不是个硬骨头,若是问起其他的事情,他二话不说就全撂了,可一旦事关贾倦,他就会变得比谁都硬。 所以白忘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强硬的手段来逼迫贾涛,而是大费周章地用这种方式去慢慢掌握他。 这会是一步有用的棋的。 正是因为贾倦对他极度信任。 这千两银子砸下去才会溅起水花。 至于他能在这场戏里扮演什么角色,那就要看看后续的剧本如何发展了。 “闲敲棋子落灯花……嘭!” 白忘冬抬起手,做了个枪的手势。 子弹已上膛,就等犯人原形毕露了。 啧啧。 他貌似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画面。 “桀桀桀……” 笑声消失在这夜色当中。 白忘冬的身影逐渐被空间旋涡给吞噬。 早睡早起。 明天还要去吃席呢。 …… 入夜微凉。 寒风冻霜。 米常坐在火烛之下,看着手中的玉佩,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悦来坊保下了。 这是他这两天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他又有些不是那么高兴。 用出卖周成画保下悦来坊,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二十二年前的往事就那么难以摆脱吗? 直到到了现在都在困着他没办法走出去半步。 “成画,绮兰……” 手掌摩挲玉佩。 米常目光有些恍惚。 这块玉佩是当初他在得知宁绮兰怀孕之后买的。 他想要把这玉佩当作是给孩子的见面礼送给两人。 可没想到之后会出现那样的事情,这就导致了这块玉佩砸在了他手里再也没有了送出去的机会。 这么多年来,这块玉佩一直被他带在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旧事再度提起,他甚至都快忘了这块玉佩的来历。 想到这里,米常突然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了起来。 他立马扶住头,缓解着自己身体的不适。 伤疤被揭开,终究是有些影响的。 往日重现,他又如何能毫不动容。 那是他的少年时期,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一段经历。 若不是,若不是…… 米常死死抓住自己的脑袋,五指用力弯曲。 嘎吱。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瞬间回身,朝着那房门看去。 什么都没有,貌似是一阵风。 “呼呼呼~” 米常大口地喘着气,那眼神显得有些疲惫。 他总觉得自从那天白忘冬问完他问题之后,他就有些过分的敏感了。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米常朝着房门的方向缓步走去。 还是早点睡吧。 好不容易悦来坊挺了过来,要是他的身体再垮了,那悦来坊很容易再出问题,现在的悦来坊是一点风雨都不能经受了。 米常将手放在门上,将其缓缓的合起来。 然后,转身迈步想要朝着床的位置走去。 但,就在一刹那间,米常猛地皱眉。 他身体瞬间紧绷,手掌一招,一柄长剑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谁!” 凛冽的声音响起,米常那张白面之上挂上了寒霜。 他的目光警惕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这房间里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可他是个唱戏的啊,站在台上感觉最为敏感的就是看客的目光,他对视线这类东西感觉极为敏锐。 他能够感觉到的到,在这房间里,有人正在看着他。 是谁? 想要收购悦来坊的人? 还是悦来坊的对家或者仇家? 亦或是…… “成画?” “是成画吧?” “你真的回苏州了啊?” “别和我开这种玩笑啊,出来见一面呗。” 米常手里紧紧握着剑,一步一步地朝着房间的中心走去。 见到那躲在暗处的人没有反应,他脸上堆起了笑容,但下一秒,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是,你该不会是知道我把你的事情卖出去的事了吧?” “我也是没办法了啊,悦来坊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成画你应该最明白才是。” “你不会怪我的吧。” “放心,你这次回来就待在我这儿就行,我帮你打掩护,找你那人刚刚找过我,应该不会想到你在我这里才是。” “成画,啧,成画……开口啊,你倒是回我一句啊。” 突然,米常感觉到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目光微闪,瞬间回身,喜笑颜开道:“成画……” 噗嗤。 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一柄利刃就划过了他的喉咙。 米常的气息刹那间便消失不见。 他脸上带着生前最后的笑容身体缓缓倒下。 扑通。 血从那脖子的位置上大量涌出。 米常的双眼霎时间变成灰暗。 嘎吱。 门被再度吹开。 寒风袭来,只吹在这渐渐冰冷的尸体之上。 房间当中,再也空无一人。 第28章 试探 “梦来外甥,这一大早起来,可是打算去周家赴宴了。” 白忘冬刚穿戴整齐走出房门,就听到了云至善的声音。 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院子当中,身后跟着几个随从,看到白忘冬出来,对着他爽朗地笑道。 白忘冬微微侧头朝着旁边站着的青桃看去。 青桃不着痕迹地暗暗摇头。 她也不知道云至善所来是为了什么。 “瞧瞧瞧瞧,都这么大了,自你回了云家,五舅还没好好同你说说话呢。” 云至善开口说道,白忘冬连忙朝着他走了过去,极为谦逊地想要朝着他行上一礼,可却被他及时用手托住。 “你我舅甥不用整这套虚礼,经年未见,都已然是大小伙子,我都未曾问过你,堂姐可安好啊?为何这次不同你一路回来。” “劳五舅挂念,家母一切安好。” 白忘冬放下手臂,笑着说道。 “我下山之初先回的顺天,那时母亲虽然仍不能出门,但身子骨已经好了太多,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啊……对。” 云至善懊恼似地拍了拍额头。 “我都险些忘了,堂姐已患病多年,就连大伯的葬礼都没到场,诶,我记得那时是你父亲来的吧?” “五舅又记错了。” 白忘冬脸上保持着笑容,和善开口道。 “那时家父奉旨前往平凉府公干,国事那般重,如何能到场?是家母派着家中管事前来吊得丧吧,我记得来的应当是庆夏姑姑,她是云家的老人了,舅父没有印象?” “啊,对对对,想起来了,瞧我这脑子。” 云至善又拍了拍脑袋。 “昨夜喝了点小酒,到了现在都还未曾醒酒,梦来勿怪,是舅舅糊涂了。” “既然还未醒酒,那舅舅为何不多休息一会儿,你昨晚遣个人过来同我说上一声,我今日去找舅舅就好,何需舅舅提前来等我。” 白忘冬满是关切地说道,然后他就转过头朝着青桃开口道。 “青桃,我房间床边的箱子里有一紫檀木盒,里面有我宗门特制的醒酒药,拜托,帮我去取一下好不好?” 青桃刚要点头,结果云至善就连忙把人给叫住了。 “不用不用,酒已经醒了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喝药太浪费了,还是梦来自己留着用好。” “不浪费。” 白忘冬笑的更暖了。 “我平日里不喜饮酒,这药带着也是给师父师兄准备的,用的很少,不算珍贵。” “那也不用。” 云至善摇着头,语气坚决。 “真的不用。” 他又没喝酒喝什么醒酒药。 看云至善如此的坚定,白忘冬也只好对着青桃摇了摇头:“那就不用去了,五舅舅不难受就好。” 鬼才有什么醒酒药。 他又不喝酒,这药备着给罗睺吃啊? 紫檀木盒里确实是放着药的,不过那是几瓶毒药,是给紫沼当玩具用的。 “梦来外甥虽然在山上,但这山下的事情还都挺了解的吼。” 一句话没完,这下一句就又来了。 白忘冬看着这老小子。 这话里话外的,明显是过来试探他的。 是至诚至善里的老四撺掇的吧,果然,这大明朝的老四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是害怕云梦来这身份在这个时候回云家,是另有所图吗? “都是下山之后家母同我说的。” 白忘冬表情纹丝不变,很自然而然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 云至善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就目前来说,倒是没发现这小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态度也好,对他也算恭敬,看不出来像是有坏心眼的样子。 不过既然四哥都这么说了,那一定就是有四哥的道理,他就按照四哥的指示再多问一句好了。 “既然回都回来了,那这次就在云家多待一段时间,和家里的舅舅姨妈们都好好熟悉熟悉,至少也要待到夏天完了以后再走吧。” “不了。” 对于这几个月的度假邀请,白忘冬很果断地选择了拒绝。 “我这次下山就是为了替我师傅向周老前辈祝个寿,祝完寿以后,我估摸着就该回山了。” “这样啊……” 云至善颇为可惜地咂了咂嘴。 “那具体什么时候走,给舅舅一个准信,舅舅亲自给你送行。” “好啊。” 白忘冬点点头,爽朗说道。 “那我可要好好的宰舅舅一顿了。” “你小子倒是不矫情,真招我喜欢。” 云至善拍了拍白忘冬的肩膀,满是赞赏地说道。 好一幅一家人相亲相爱的画面啊。 拍过肩,收回手。 云至善又开口说道:“那便与我同行好了,我也要代表云家去给周老爷子贺寿,瞧,后面那贺礼都准备好了,你要是没准备好礼物,从里面取一件。” “不了。” 白忘冬摇摇头,选择拒绝。 “家师准备好了。” 哪有过来送礼不准备好礼物的。 就算是千里送鹅毛,那鹅毛也得是千里之外的才是。 又挖坑。 这云至善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听从兄长指令的马前卒,可这行动效率还真的是不低。 从头到尾,就没有一句话是真心实意要问的,说来说去全是试探和坑。 “这样啊。” 云至善点了点头。 “那……同去?” “同去。” 白忘冬点头。 随即他不着痕迹地把目光放在了青桃身上,悄悄眨眼。 青桃微微一愣。 直到两人转身,这才看到白忘冬背在身后那小人行走的手势。 这是……要让她也一起去? 青桃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但又害怕这是她搞错了。 可…… “若是搞错了,那便搞错了吧……” 青桃咬了咬嘴唇。 她想去…… 不对,应该说是她想跟着梦来少爷一起去。 不管是在去哪里。 若是能和梦来少爷待在一起的话,她会很安心,也会很温暖。 一想到这里,她就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地迈出了脚步,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看到了前面的梦来少爷悄悄回过头朝着身后看了过来。 当看到她的那一刻,梦来少爷的嘴角像是勾起来的那么一瞬。 而这一瞬,被她的眼睛捕捉的清清楚楚。 她没有搞错! 第29章 赴宴 城中彩鸣八百里。 恰似天庭宴群仙。 虽然前几日的阵仗就已经够大了。 可和今日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周老爷子故友颇多,所以这场八十大寿会连着举办三天。 也就是说,往后苏州城的三天里,都会是这般的隆重。 周家还是财大气粗的,不光是这往来的宾客,就算是路过周家门口的一条狗,那也得先被喂上两口肉才能走。 举城同乐。 这样的盛况,就算是京城都很少能见到。 据说今晚城中还会燃起焰火。 那场面,怕不是要直赶新年时的热闹。 “苏州的无冕之王。” 白忘冬坐在马车上呢喃着这最后的四个字,摇了摇头。 “还真是名不虚传。” “是啊。” 坐在他旁边的云至善听到了这一声呢喃,拉开车帘,同样朝着那街道两旁看去。 “人活一世若能如此,那当真是不枉此生。” “可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周天烨呢。” 想要成为周天烨那可太难了。 即便是他那个心高气傲的哥哥都曾感叹过,周天烨的一生足以称之为是传奇,而且不可复制。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 周天烨最为可贵的地方就是他能控制好自己的野心。 苏州城就是他的极限,但凡他多跨出那么一步,迎来的便会是灭顶之灾。 可就是这样的“正好”,却是这天下无数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周老爷子同大伯曾是前后辈的关系,两人虽然差了二十岁,但仍旧是以同辈相称,早年间我见到他的时候,曾唤过一声‘世伯’,若是你不知道如何从你师傅那边论起,那就以云家这边来论叫一声‘爷爷’便好。” “梦来知道了。” 白忘冬应和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停下。 云至善和白忘冬同时透过窗户看向了车外。 是周府到了。 两人一同下车。 云家在苏州城里还算是有些排面的,云至善一下马车就被其他人认了出来。 见到是他的时候,不少人都感到了些许的意外。 毕竟如周天烨八十大寿这样的日子,一般来说苏州城内的家族都是家主亲自到场。 不过一想到云家的近况,这群人也就理解了。 云四爷和孟管家的争斗在苏州城各大世家当中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如今日这般场合,这两人谁来,另一人都得闹。 既然如此,那索性就两人都不来,派一个还算是有点代表性人来就可以。 在这一点上,孟凡龙显然不如云至诚。 毕竟云至诚代表的是云家血脉本身,虽然孟凡龙托着云小天占据了一个正统地位,可毕竟如今的话事人是他。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云家掌事人是不会受苏州城其他家族的待见的。 至少在孟凡龙帮着云小天彻底掌握云家之前,他的云家话事人身份是不会被其他的正统家族承认的。 不过,云五爷他们都认识,可跟在他身边的这个面具年轻人就陌生的很了。 “云家到——” 当门外喊话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云家云至善,代表云家全体,来向周公贺寿。” “一对连天碧水白玉瓶,两张青鸾不见残峰页,后附晚山剑诀一本,白玉狮子像一尊,九曲黄河画卷一幅……” 唱礼的人将这礼单上的名字给一一念出。 引起了周围人的哗然。 果真是云家,果真是大手笔。 这又是仙器,又是仙诀,又是奇珍异宝,稀世画作。 果然,无论人家内部怎么闹,但那底蕴在那,这面子上的事情还是会办的妥妥当当的。 云至善抬着下巴,感受着那周围人艳羡的目光,大摇大摆地便走进了门内。 云家的风光从来都是他的骄傲。 看着他这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背影,白忘冬无奈一笑。 这哥们装起逼来是真的就把其他事情都给抛在脑后了。 这么大的一个外甥还在这里呢,就这么丢在这儿不管了? “唉。” 白忘冬叹了口气,对着旁边站着的青桃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随即手掌在那腰间白玉上一滑,将手中的盒子给递了上去。 “在下乃祁阳山山主莫荆亲传弟子云梦来,家师与周公乃是故交,在下是来替家师来为周公贺寿的。” 此乃谎言。 云梦来确实是祁阳山山主亲传。 但祁阳山山主莫荆与周天烨之间确实是没啥关系的。 这只是白忘冬借了个名头而已。 不过…… “原来如此。” 周家管事人一副了然的样子。 就像是对此事有所了解一样。 可实际上,周天烨活了八十岁,认识的人从天南到地北,里面多的是有人记得周天烨,但周天烨记不住他的人。 这段时间周家的管事都招待了不少这样的人了。 祁阳山山主,名头不小。 既是远道而来,那自然就是客人。 还管家主到底记不记得呢? 从白忘冬的手中把那长盒给接过来,周家的管事将那盒子给推开。 看着里面放置着的东西,那管事微微一愣。 “这是……” “九纹琼霄连海笛。” “嘶——” 听着这名字,那管事的倒吸一口凉气。 “云公子快请。” 大手笔啊。 琼霄月,连海声。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这可是件宝贝,如此情谊,值得周家好好对待。 白忘冬朝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就直接迈步进到了周家当中。 开玩笑。 这玩意可是他离京之前从罗睺家里顺的。 就是看它名字长才拿的。 毕竟众所周知,名字越长的东西越牛逼。 想要接触到周家内部和周成棋,这身价是一定要抬上去的。 那想要抬上去靠什么? 那当然就是要靠送礼的丰厚程度了。 反正不是他的东西,他也不心疼,就当是任务公费了呗。 至于罗睺知道了会不会心疼? 那指定不会啊。 嗨。 开玩笑,他是谁,他可是罗睺的心腹小棉袄,罗睺什么想法他一清二楚。 罗睺知道了,只会对他大为赞誉。 啪嗒。 合上手中的折扇,白忘冬对着周围其他人礼貌一笑,然后就带着青桃缓步走进了周府当中。 而就在他刚踏入周府的第一步,他的双目就悄然间化成了鎏金。 “周成画。” “老子找你来了。” “你可要藏好了啊。” 捉迷藏大赛,现在开始了哦~ 第30章 拒绝 周家真的很大。 这样的占地放在苏州城中那确实是首屈一指。 寿宴还没有正式开宴,往来的宾客都在这周家开放的地域里闲逛。 云至善从一进入周家就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说到底,他也不是真心带着白忘冬的。 觉着试探不出问题来之后,他也要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 作为云家赴宴的代表,他过来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吃顿饭,这种能把全苏州城的大家族都给凑起来的盛宴,机会难得,若来一趟只是为了在此吃饭喝酒,简直就是在浪费大好时机。 当然,有不是为了来吃饭的,那就有只是单纯为了来吃饭的。 白忘冬带着青桃在这园子里一路行走,看到了不少闲逛的宾客。 有独行的,也有聚堆的。 看起来都是各大仙门的天骄。 白忘冬甚至从这些人中瞄到了几张曾经在顺德府见到过的面庞。 虽然不清楚这些人的名字,但大致的来头他还是记得的。 天南海北,四面八方。 人活得久行的路就是长。 周天烨认识的人还真是够多的。 那句“相识满天下,知己千余人”如今看来还真不算是夸张。 他就这般走着,青桃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 虽然这小姑娘一句话都没有说,可那一双大眼睛却在不断地瞄着周围的景色。 她很少有机会能出云府,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别家的园子。 比起云家来说,周家的园子显得更加清淡一些,可这份清淡却并没有堕了周家的富贵,反而是多了几分高洁。 和周家相比,云家反而有些像是暴发户,虽然富贵,但又显得有些太富贵。 “走了半天了,我们找个地方先坐一会儿吧。” 白忘冬走着走着突然伸了个懒腰,对着旁边的青桃说道。 青桃如梦初醒一般地扭过头,朝着他看去,就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 白忘冬朝着她投来询问的目光。 青桃这才确定白忘冬是在同她说话。 “是还想再逛逛?” 看到她不言语,白忘冬疑惑问道。 “不不不。” 青桃连忙摆手。 “那就休息一下吧。” 她只是没想到梦来少爷会询问她的意见。 虽然和梦来少爷相处了一段时间,可她还是有点不适应这种感觉。 不过,虽然不适应,但她知道…… 她喜欢这种感觉。 得到她的回应,白忘冬直接指了指一旁空着的凉亭。 周家的园子大,这亭子也多。 两人来到这边坐下,虽然青桃还想要站着,但很显然,白忘冬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人设要时时刻刻体现在每一个细节当中。 “你不坐着怎么休息?” “反正现在这边也没有人,你就先坐下嘛。” 白忘冬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她。 “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 啊这…… 他都这么说了,青桃还能怎么做,那当然是答应他啊。 虽然她的坐姿有些拘谨,但也是实实在在地坐下了。 看着这一幕,白忘冬的嘴角挂上了暖洋洋的笑容。 他转过身,把双臂搭在桌子上背对着青桃,姿势有些洒脱的坐着。 可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已然再度化为鎏金。 眼前的视角变换。 整个周府的地图全部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半空中盘旋的是三途鸦,而穿梭在这周府里面去勾勒每一个细节的是风乂。 在这方面,风乂比其他的鬼灵都更加适合。 听着那来自四面八方的耳语,以及那出现在眼中的每一幅画面。 白忘冬很快就在这庞大的周府当中锁定了周成棋的住所。 作为周家的大老爷,他的住所并不算是小。 按照锦衣卫的资料记载,周天烨膝下有三子一女。 按照年龄来排的话,恰好是琴棋书画。 大女儿周成琴今年五十七岁,已经外嫁三十多年,夫家是苏州城内的另一方大家族,膝下有着一子一女,无孙辈。 这位即将奔六的准老太太早年间曾在仙门修行过,当时也闯出过不小的名头。 后来成家之后就退出了江湖,虽然已经嫁人,但还与娘家来往密切,并没有因为成家就和家里疏远。 早年间周天烨七十岁留下的遗嘱中,这位大女儿是和其他三个儿子平分家产的。 由此可见其在周家的分量。 然后就是大儿子周成棋,今年五十三岁。 不出意外的话,周家下一任家主就是这一位的了。 锦衣卫里给这位的评价是“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周家在他的手里必然会是一个不温不火的状态,届时能不能保住这苏州城第一世家的名头,尚未可知。 能力有,但这份能力不足以将整个周家给撑起来。 简而言之,就是这当儿子的没当爹的厉害。 膝下有两子三女。 长子如今也有二十七岁了,已成家,有一三岁的儿子。 也就是说,周天烨已经是当了太爷爷的人。 至于二儿子周成书。 四十三岁。 这个人能力平平,在周家也没什么存在感,就是生的孩子多。 这才刚刚四十出头,就已经纳了十二个妻妾,膝下有着十五个孩子。 最小的一个在上个月月初出生,是个姑娘。 剩下的一个三儿子周成画,那就不用多说了。 大姐是贤妻良母,大哥是成熟稳重,二哥是浪荡花客,那这小弟弟就是家族之耻。 他加入魔骨宗的时候,周天烨是公开表明过要与这个儿子断绝父子关系的。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周天烨七十岁的遗嘱作废的原因。 现在新立的遗嘱里,是一分都没有给周成画留的。 “没有。” 白忘冬呢喃道。 他没有在周成棋的住所中找到周成画的下落。 不过这也在白忘冬的意料当中。 若是真的这么容易就被他找到的话,那这周成棋就不是“守成之能”而是草包一个了。 不过,能将周家大致的地图给描绘出来就已经可以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 眼中的鎏金色一闪而过。 天空之上,那三途鸦隐匿在了云层当中。 眼前的画面重新恢复到了亭子这边。 周家的侍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端着盘子来到了亭子里,放下了点心瓜果,然后默默离去。 白忘冬从这盘子里捏起一块点心放在了嘴里。 嗯。 味道不错。 这点心一尝就知道价格不菲。 周家为这次老爷子的八十大寿确实是下了血本了。 “尝尝。” 白忘冬将这点心朝着青桃的位置推了推。 青桃抿了抿嘴唇,迟疑几秒,还是小心翼翼地从这盘子里捏了块点心出来,放到了嘴里。 点心一入口,她的眼睛很明显亮了那么一下。 看着她这欢喜的模样。 白忘冬眼中划过些许晦暗的目光。 他转过身,用手肘拄着石桌,托着下巴朝着青桃看去。 “青桃,你是不是有点讨厌五舅舅啊?” 听到他这句话,青桃愣住了。 她脸色微变。 还没等她因为惊慌站起来,白忘冬就连忙抬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别别别别别别站,我就是有点好奇,总觉得,好像你有点不太喜欢五舅舅。” “奴婢不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 白忘冬失笑道。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五舅舅,四舅舅我也不喜欢,我来了那么多天了,他才想起来找我,问了那么多事没一件是说对的。就连我娘身体不好他都不记得,还要凑上来装亲热……” 说着白忘冬摇了摇头。 “反正我不喜欢他。” 青桃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 “算了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嘛。” 白忘冬摆摆手。 “这副表情可真不好看,就当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这件事我可就和你一个人说,你千万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无话不说的第一步,就是首先要有个秘密。 尤其是“只对你一个人说”,主要突出独特性。 青桃很坚定地点点头:“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稍微犹豫了那么几秒,然后才接着说道。 “我,我确实也有些不太喜欢五爷。” 有白忘冬先起了个头,这姑娘鼓起勇气说道。 秘密是相互的。 若是只有白忘冬一个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白忘冬单方面的秘密,而不是两个人相互的秘密。 青桃有些贪心,她想将这份秘密变成他们两个人的东西。 “怎么?他平日里对你们不好?” 白忘冬看似猜测地问道。 青桃摇了摇头。 “不是对我们不好,是他本来就不好,他是个不好的人,梦来少爷最好少和五爷打些交道。” 青桃抬起头来直视着白忘冬的目光,像是提醒一样的说道。 “这样啊。” 白忘冬咧咧嘴。 面对青桃那关切的目光,他收起脸上柔和的表情,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少些来往的,多谢你了。” “没有……” 青桃又低下了头。 “不过我给周老爷子过完寿大概就要走了。” 白忘冬的认真没持续多久就消失不见了。 他用那随意的语气开口道。 “以后估摸着也很少会回苏州来了,应该是没什么机会和五舅舅打交道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顿了那么一下,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眼睛一亮,看向了青桃。 “诶,青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啊?外面的世界可比云家待着有意思,你要是想出去看看,我可以带你一起走啊。” “啊?” 青桃很显然没料到白忘冬会整这么一出。 她张着小口,有点不知所措。 “梦来少爷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 她第一句问的是这句话。 “肯定不是啊。” 白忘冬第一时间回答道。 “别人我又不认识,我干嘛对他们好。你是我朋友,我觉得你在云家待的不开心,若是你想离开云家,我可以带你一起走啊。” 果然,老子是太阳,这么暖心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朋友…… 青桃听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很明显的挣扎。 她真的很想答应下来。 她也知道,这可能是她这辈子都不应该错过的好机会。 但是…… “抱歉,梦来少爷。” 她选择了拒绝。 “我还不想离开云家。”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去看白忘冬的眼睛。 “这样啊……” 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神态,白忘冬眼睛微眯一瞬。 随即洒脱一笑。 “好吧,那大概是我有些自说自话了,也是,你都在云家待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有。” 青桃摇了摇头。 然后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一样,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 只不过第二句说的时候,那语气已经有些许的不太坚定了。 她想走,但她不能走。 她必须要留下来才行。 这模样…… 白忘冬左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另一手,脑中思绪飞涌。 果然。 这姑娘心里藏着大秘密。 这副挣扎的模样,简直就差把“秘密”两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不过,虽然青桃仍旧没有朝着他吐露出什么,可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至少,她对云至善的态度,亦或者说她对云家人的态度确实是和白忘冬之前猜测的差不多的。 光是知道这点,那这番套话就不算是一无所获。 而且,共同的秘密已经相互透露了。 那之后,为了保持住这“共同”的平衡,那白忘冬多说一些“秘密”,青桃下意识就也得多补上一些才行。 这样一来,一点一点的往出挤,青桃的秘密迟早会全部浮出水面。 溺水的人只要抓住一根绳子,那不用上面的人拉,身体也会条件反射地自己往上爬。 青桃会为了这根绳子将这份秘密吐露到什么程度,就完全是要看云家的人到底给她造成过多大的阴影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他这根绳子当的可能还是蛮合格的。 可就在他刚要将新的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的那一刻。 突然,在周府的某个地方,敲钟的声音朝着四处回荡。 白忘冬从桌子上站起身来。 同一时间,园子当中的宾客也在不约而同地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这是周家的寿宴开幕的钟声。 白忘冬也该去看看那位周家的大老爷长的是何模样了。 第31章 周成棋 “梦来少爷,五爷唤我引你去上座。” 就在白忘冬靠近宴会地点的时候,一个守在这边的云家家仆看到戴着面具的他连忙走了过来,恭声说道。 “不用了。” 白忘冬摇摇头。 “你帮我转告五舅舅,我这一趟是代师而来,就不和云家待在一处了。” 白忘冬选择了拒绝。 开玩笑,他这趟来是借的祁阳山山主的名头。 莫荆和周天烨真心不熟,他可不想往周天烨的面前凑。 他的目标是周成棋。 老爷子的宴会,他是最忙的那一个。 只要坐的能稍微靠前一些就能接触到他,没必要跑到最前面去展现存在感。 “这……” 看来这家仆来之前云至善并没有嘱咐过他。 白忘冬看出了他的窘迫,微微一笑。 “放心吧,你直接回去如实相告就好,五舅舅会理解我的。” “遵命。” 家仆见到他这么说,直接就退下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白忘冬眼睛微眯一瞬。 云至善这是又想起他了? 还是说只是出于礼貌的问候? 可云五爷可向来不是个礼貌的人啊。 这事吧…… 有蹊跷,但不多。 白忘冬稍微思索了一下就联想到了一些其中的关窍。 云至善找他估摸着是要找个障眼法吧,对于云至善而言,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不是赴宴,而是赶紧找到云君侠的尸体。 他来参加这宴会大抵就是抱着想要看看周家外来宾客里有没有可疑的人。 简而言之,他是来查人的,想要心无旁骛且不被人看出来,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前面推上一个遮掩的。 云家嫡长外孙,这身份恰到好处。 “谁管你。” 白忘冬直接翻了个白眼,带着青桃朝着宴会当中走去。 玛德。 到了这里都有人想让他白打工。 开什么玩笑,真以为你是罗睺? 罗睺都要发工资的好吧。 不过,这倒是是个思路。 都是来找人的,这方法倒是可以借鉴一下。 白忘冬眼睛微眯。 挡箭牌和背锅侠这不一个意思吗? 看来他这好舅舅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云公子请跟我来。” 被周家的家仆引着去往自己的座席。 白忘冬一眼就看到那站在最前面,瞧起来已经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苟言笑,纵使是在和其他的宾客交谈,表情也没有露出半分的笑容,可偏偏这样严肃的表情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疏离,言行举止皆在分寸之间。 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善于和他人打交道的人。 周家的大老爷,下任家主。 周成棋。 就是他。 当白忘冬带着青桃坐到自己的坐席上的那一刻,白忘冬察觉到周成棋的目光朝着他们这边隐秘的瞥了一眼。 这大概是注意到他们了,接下来应该就要过来攀谈。 就像是为了印证白忘冬的预测一样。 就在大约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周成棋就结束了现在正在进行的对话,缓步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白忘冬连忙从坐席上站起身。 “可是祁阳山莫山主的高徒?” 周成棋一过来就抱拳说道。 “正是在下。” 白忘冬行礼回复。 “见过周老爷,师傅曾说周老前辈于他有过指点之恩,虽未有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实,您算是我的长辈。” “我听家父说过这段往事,家父也时常念起莫山主的名字,他常说莫山主能有今日之成就与他无关,而是莫山主自己走出的路。但既然那二位缘分在此,那我便厚颜自称一声长辈了,不知云公子意下如何。” 好嘛。 编瞎话的遇到编瞎话的了。 白忘冬敢保证这故事周成棋是第一次听,没想到接话接的这么顺溜,一看就是有点功底在身上的。 “那自然甚好。” 飙戏嘛,谁不会。 白忘冬直接双手一搭,恭声唤道。 “周师伯。” “诶,云师侄请起。” 周成棋拦下他的手,开口说道。 “你我一见如故,今日盛宴可要开怀畅饮,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让家中奴仆前来寻我。” “好,师侄记下了。” 见到有新的宾客入场,白忘冬很体贴的笑了笑。 “师伯忙碌,师侄我就不多叨扰了,您先去忙,叙旧交心等到日后再来也不迟。” “好。” 见到白忘冬体谅,周成棋顺杆子往下爬,稍微停留片刻就转身朝着新的宾客去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白忘冬心里啧啧称奇。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 尤其是周成棋本人给人带来的初印象是一个不苟言笑,行事严肃的人。 他瞎扯起来还真的会让人觉得很正经。 但…… 对人人如此,便也就失了些许的诚意。 白忘冬猜测,这哥们一开始其实是想要学习他那老父亲广结善缘,知交遍天下的风格的。 但用力过猛,渐渐的就有了自己的风格。 这么多年下来,这种风格已然成了习惯,反而在这上面更加的炉火纯青。 虽然比不上他父亲的成果,但也算颇有收获。 如果他面对的不是白忘冬这么一个假的故交,那几句话可能真的会让人生出不小的好感。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想要藏人的话,会往什么地方藏呢? 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才是他应该关注的问题。 “周大老爷看起来像是个好人。” 被他拉下坐在他旁边的青桃忍不住开口说道。 “也只是看起来了。” 白忘冬回复道。 “这年头,一个人好不好,可不是要用看的。” 听到他这句话,青桃沉默了下来。 这话……确实有道理。 而且,她感同身受。 “不过,咱也就是过来吃顿饭,管他好不好的呢。” 白忘冬旋即洒脱一笑。 “此生我都不见得会与这位周师伯有过多的交集。” 青桃理解地点点头。 场面话嘛,谁都会说。 不过这倒是让她看到了梦来少爷不一样的地方。 原来梦来少爷并不是对谁都那般真诚,他也会有说客气话的时候。 虽然和她之前想的有些不太一样,但…… 并不讨厌就是了。 若是真的能跟着梦来少爷一起走的话…… 不行! 怎么又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她不可以走的,她必须要留下来才行。 看着青桃这纠结起来的目光,白忘冬好笑地递给她一个果子。 但还没等他说话,外面那震耳欲聋的唱词就响了起来。 “京城司礼监黄公公赠礼……” 这是压场嘉宾们要开始入场了吗? 第32章 各方云集 众所周知,主角通常都是要在最后才会登场的。 登场越晚说明咖位越大,这个叫做排面。 一场宴会含金量的高低就体现在这宾客的身上。 压轴的宾客一一到场,这宴会才算是真的开始了。 听到这第一声震耳欲聋的唱词。 白忘冬的眼睛微眯。 这第一个登场的还是个熟人。 骚红的披风,精致的外袍,以及那一张略显阴柔的面庞。 司礼监太监黄俨义子,锦衣卫百户。 黄阙。 老熟人。 踏进周家的黄阙身上并没有了昔日在白忘冬面前的恭谨,反而是多了几分跋扈。 他看也没看周围的宾客,直入周家宴席之地,周成棋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 黄俨那可是燕王府的老人,在京城的权势不小,黄阙两天前就到了苏州城,周家对其很是重视。 面对周成棋,黄阙收起了几分倨傲,他恭敬地对着周成棋行了一礼,然后就被带着朝着前面的坐席而去。 而就在他刚刚入场没多久,紧接着,那震耳欲聋的唱词就又响了起来。 “扬州洛家赠礼,神女亲至……” 洛家神女洛沉鱼。 天下第一美人到场。 这个名字出来的那一瞬间,园中无数人翘首以盼。 就连坐在白忘冬身旁的青桃都好奇地直起腰来,朝着那入口处的位置看了过去。 白忘冬同样饶有兴趣地等待着洛沉鱼的亮相。 哗啦。 熟悉的开场。 众人惊叹地看着那四周盛开的群花。 花瓣飞舞,铺满了整条道路。 倩影翩翩跃花丛,颦笑袅袅动心波。 有佳人踏花而来。 当看到来者容貌的那一刻,众人的呼吸都有了片刻的停滞。 此时此景,不是这漫天群花展露了绝色之美,而是这花中美人将这群花点缀。 等到洛沉鱼和周成棋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不少人这才反应了过来。 此女若是生在盛世便是点缀明珠,若是生在乱世必是祸国之源。 进可称仙子,退可化妖媚。 这天下第一,名不虚传。 看着她那婀娜的身影端坐在那坐席之上,白忘冬收回目光朝着身后那绽放的群花看去。 一样的手笔,一样的画面,但也是一样的一无所获。 就和上次一样,白忘冬本能觉得这花开的蹊跷,可就是没办法从当中瞧出一些什么。 扬州洛家,自从出了个天下第一美人之后,这名声是越来越大了。 曾经的洛家虽然实力强劲,是江南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但和如今这天下皆知的程度比起来,那差了不知道多少。 洛家这一波也是吃到这花边小报的红利了。 之后的唱词一句一句的响起。 那冗长的礼单听得在场宾客无不称奇。 周家这场宴会虽然看起来花费巨大,可和这收到的礼品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一个个身份尊贵的宾客入场。 能坐在最前端的,除了确确实实与周天烨真的是知己好友的人之外,就是一尊尊来头极大的宾客。 整个包括应天府在内的江南,各大势力全部到场。 仙门,豪族,名宿,官宦。 即便是人未到,但这礼却是实实在在的到了。 而就在这礼单的名字越发进入高潮的时候。 一道道声音的接连响起,再度将整个宴席的氛围都推向了顶峰。 “苏州知府田临赠礼……” “苏州锦衣卫千户蒋越赠礼……” “苏州府通判……” “苏州府同知……” “苏州府……” 整个苏州最上层的权力掌控者全都亲自到场了! 从政务,到军务,再到监察,到特务机构。 所有人全部到场。 这些人共同赴宴,这还是苏州府第一次如此。 这一刻,在场的人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周天烨的八十大寿到底是何等的有面子了。 无论来多少仙门,来多少豪族,来多少的修行界名宿都赶不上如今这一幕来的有冲击力。 这些人代表的是朝廷在苏州的颜面。 他们来此就意味着这个面子他们愿意代表朝廷给周天烨。 这可比什么都能够证明周家的荣华。 白忘冬看着这群人一个接着一个地从他的面前走过,那双眼眸已然幽邃至极。 站在人群当中的锦衣卫千户蒋越总觉得自己的背后仿佛有针在刺着自己,可当他回过头之后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错觉? 蒋越皱了皱眉,心头微微警惕。 身为锦衣卫一方千户,他平日里做的事可没少招人恨,这出门在外得需要多在意一下才好。 不过,只是稍微警惕了一下之后,他就看到坐在不远处的那个黄俨义子对着他点了点头。 他同样微笑回礼。 虽然黄阙只是个百户,可架不住他来自于京城,身后又有着黄俨这座靠山。 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他的态度当然是要以交好为主了。 等到宴席结束之后,还得另外请这位黄公子到千户所坐坐才行。 苏州府的官方天团已然全部到场。 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人都能够引起其他宾客的震惊呢? 大抵是没有了吧。 这样的想法在他们的心间生出。 但有的时候,生活就是热衷于啪啪打脸。 令人震惊的人有,只不过并不是惊喜,而更多的是讶然。 “天,天鬼道人赠礼……” 唱词的声音都有些磕巴了起来。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振。 天鬼道人?!! 他怎么会来此? 这位在鬼修当中颇有威名,行事狠辣却算不上是邪修,大概就是处于白色和黑色中间的那个地带。 令在场宾客在意的是,为何周天烨会和这臭名昭着的人有所交集。 “道人与家父曾是忘年之交。” 周成棋站出来回应了。 这就更加的令人惊奇了。 而就在周成棋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道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了这席间。 黄阙瞳孔猛地一缩,五指收拢,以最快的速度放在了腰间,扭头朝着身后看去。 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一道身影就直接从他的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坐在了他旁边的席位之上。 黄阙又扭过头朝着他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闭着双目,脸型瘦削的老人。 光是这么一看,就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分外诡异。 “锦衣卫……” 天鬼道人的声音沙哑。 “贫道可没犯什么需要被抓进诏狱的罪过,小伙子就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贫道了吧?” “哼。” 黄阙冷哼一声,缓缓把手从腰间拿开。 但那眼中的警惕却并没有放下。 刚才那一刻这老道士出现在他身后的时候,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如果当时这位天鬼道人对他起了杀心,此时此刻,他的尸体已经凉了。 “天鬼……” “祸鬼……” 黄阙呢喃着这两个称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不过,天鬼不天鬼的,白忘冬可不在意。 他只是无聊地趴在桌子上,打量着这几个人。 他的目标是周成画,在抓到周成画之前,他可没有对着牛马们生兴趣的时间。 也就是在天鬼老人的唱词出现不到几分钟之后,又是一道唱词紧随其后地响了起来。 “中山王之女代先父前来赠礼……” 嗯?!! 白忘冬瞳孔微缩,眨巴了两下眼睛。 然后猛地从桌子上窜了起来,直起腰朝着入口处看去。 当那道熟悉的俏丽身影闯入他的视线之时。 他的两只眼睛“唰”的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这这…… 他的测谎仪怎么就从京城来苏州了呢? 这可真的是…… 来的正好啊。 第33章 无妄之灾 徐妙锦仍旧是那一身的劲装,一头秀发系在脑后,一举一动都显得干脆利落。 俏脸之上未着红妆,虽是素面朝天,但却丝毫没有损了她的貌美。 倒不如说,反而正是这素颜才衬如今的打扮,若是加以粉黛,反倒是画蛇添足。 她的出现让在场不少人都目光微动,第一时间朝着那此刻表情也很是意外的周成棋看去。 中山王徐达,这可是个放眼整个大明都是了不得的名字。 周家何时与这等人物有了交情。 徐妙锦没有在意这群人那讶然的目光,径直朝着有些发愣的周成棋走去。 很显然,周天烨并没有事先同他说过这件事。 但,这可是徐家的人啊。 不提已经逝去的中山王,就说徐家的长女,那可是如今的皇后,全大明身份最为尊荣的女子。 即便徐家长子如今被削爵囚家,可放眼大明,何人又敢小瞧徐家一眼呢。 周成棋迎着徐妙锦走了过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为认真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徐小姐,上座。” 徐妙锦点了点头,跟着他朝着前面走去。 可就在路过某个坐席的时候,她脚步不着痕迹地微微一顿。 眼睛的余光停留在了某个面具男的身上,美眸当中闪过了些许的惊讶和疑惑。 这身形…… 为啥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 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那亮晶晶的双眼后,徐妙锦的嘴角下意识微微抽动了一下。 得。 也不用熟悉了。 她能确定了,这百分之百就是某白。 这眼神她可太熟悉了,每次白忘冬找她帮忙的时候都是这眼神。 怪不得这段时间没在京城听到这货的消息,原来是一个人闷不作声地来了苏州。 不过这一眼只是短短的一刹那。 在还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徐妙锦就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既然白忘冬戴着面具,那很显然就是在隐藏身份。 十有八九是在办事。 她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最好,白忘冬也不要来打扰她。 …… “那必不可能。” 两人目光接触一刹之后,白忘冬就收回了目光。 送上门的测谎仪他怎么可能会放过。 早了结以后早回京城啊。 他已经开始有点想念青果酿的味道了。 为了罗睺,他千里迢迢远离京城,痛别了他心爱的青果酿,这以后谁要敢说他不是罗睺暖心的小棉袄他跟谁急。 主要是青果酿它这不易保存啊。 刚打上的和放一段时间以后的是两个味道。 就算是冰镇起来,那也保不住白忘冬想要的那个味道。 所以白忘冬每次喝的时候都是现打。 白忘冬特地熬夜研究过这个问题,这特性可能和青果酿的原材料青灵果有关,而至于为什么百香铺能将提前酿好的青果酿进行保存,这就是百香铺的商业机密了。 在来之前白忘冬特地咨询过小老板娘有没有在大明开连锁店的想法。 他可以负责全部的资金投入,小老板娘只需要技术入股就行。 但很可惜,小老板娘并没有看到这份事业那光明的前景,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过没关系,白忘冬体谅她。 他打算这次回京城之后再挑灯夜读、呕心沥血地做好一份商业计划书之后再去找她。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就不信他的诚意小老板娘会感觉不到。 “梦来少爷。” 就在这个时候,青桃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柔响起。 白忘冬侧过头朝着她看去。 只见青桃看着前面的坐席,小声说道:“五爷貌似在叫您。” “嗯?” 白忘冬顺着她的目光朝着前面看去。 云至善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人已经坐到了这宴席的最前面,他挥动的手臂,就像是在同他招手,显然是在叫他过去。 “就当没看见好了。” 白忘冬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淡淡说道。 可云至善的动作幅度愈发的大,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挥舞手臂的动作。 而就在云至善刚想要站起来的那一刹那。 突然,有云家的家仆小跑着去到了他的身边,俯身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云至善那挥动的手臂瞬间垂落,微微皱眉。 “你确定?” 云至善小声对着家仆说道。 那家仆十分坚定的点点头。 “确定。” “是吗?” 云至善将目光投向了那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天鬼道人。 那目光当中带着几分探究。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他的马车你们盯紧了,瞅准时机,直接带回云家。” “此时还不能下定论。” 可那家仆却摇了摇头。 “只是一具棺材,棺材里面放着的到底是不是云君侠的尸体还尚未可知。” “哼。” 云至善目光闪烁。 “不管是不是,一个鬼修带着棺材,这嫌疑可太大了。” “老头的尸体我们找得这么认真都没有找到,要不是那人藏的极深,要不就是这尸体已经被人毁了。” “反正我哥也不是诚心想要去找那老鬼的尸体,想要对那恶奴发难,也不一定非要用真的尸体啊。” 云至善面庞之上露出一抹冷笑。 “只要当着全云家人的面把这什么天鬼的棺材给带回去,到时候再把准备好的那具假尸体给拿出来,孟凡龙不信他也得信了。” “可这样的举动会得罪天鬼道人。” 家仆还是不赞成他的想法。 “那就做的隐秘一点。” 云至善淡淡道。 “我们就是做给孟凡龙看的,如果事后这事被孟凡龙透露给天鬼道人,那一个盗走老家主尸体的凶犯,和与他狼狈为奸的人,这两人该不该死。” “……” 家仆沉默了。 他还是觉得这件事风险有点大,但他又觉得现在的云至善他劝不动。 看到他没有反应,云至善皱起了眉头。 “老三,别忘了,这一次四哥把你派过来只是为了辅助我,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做主,你没有提建议的权力,赶紧去办。” “我知道了。” 云三听到这话也绝了继续反驳的心思。 他直接转身,低着头离开了这里。 而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云至善就把目光看向了天鬼道人。 “别怪老子,要怪就怪你干嘛好死不死地要在自个儿马车里放个棺材吧。” 而面对他的注视,被他看着的天鬼道人却是一言不发。 他只是闭着眼睛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殊不知,已经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这也算是一场无妄之灾了吧。 第34章 父子 “爹,到时间了,大哥那边让人来催,该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在周家内宅最深处的房间里。 老人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个看起来面色发白,眼窝发黑的中年男人推开门,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您老可快点吧,大哥为了这寿宴这段时间可累着了,您这寿星要是慢了,他能活撕了我。” “哼。” 头发胡子皆是花白的老人听到他这话轻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了那双明亮的双眸。 “这还是老头子我的寿辰吗?” 这话一听就让人听出了那话语中的不满。 “老头子我不就是你们手里的玩偶吗?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让我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让我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老头子连老朋友都不能见,哼,我不出去了,让周成棋那混小子自己过寿辰吧。” “爹~” 很难想象这种撒娇的语气是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嘴里发出来的。 周成书来到了周天烨的身后,给老爷子捏着肩。 “这可是八十大寿,自然要办的隆重一些,大哥也是一片孝心嘛。” “可老头子不开心。” 老人像个孩子一样把脸撇到一边不去看这丑不拉几的二儿子。 那黑眼窝,那小白脸,这傻儿子迟早有一天得死在女人的被窝里。 “又不是不让您和老朋友聚。” 周成书把脸放到一边,对着周天烨讨好地说道。 “这寿宴不三天呢嘛,后两天全都留给您和您老朋友行不行?今天嘛,就当是给老大一个面子,您不去,他得难堪死。” “哼。” 老头子倔脾气上来了,谁都劝不了。 周成书翻了个白眼,他就不该把这任务给揽过来。 早知道还不如做点杂活呢,浑水摸鱼混着也就过去了。 “倔老头。” 周成书拍了拍周天烨的肩膀。 “咱就是说,大哥忙碌了这么长时间才把这寿宴给弄好,你要是不去,你就是把大哥这么多天的心血全都给扔一边去了,一想想我都心疼大哥,这段时间,是又吃不好,又睡不好的,殚精竭虑,小心仔细……” 一边说着,他一边观察着周天烨的表情。 听着他的话,周天烨的眉头缓缓舒展,但又皱了起来:“所以,你就一点都没帮你大哥?” “我怎么没帮!” 周成书一听这话急了。 “我现在这样过来哄您过去这不是帮忙吗?这是最好的帮忙了。” “臭小子,天天就知道和你园子里的女人耍。” 周天烨眉头皱的更紧了。 “也不知道多帮你大哥处理一下家业。” “切,我才不要呢。” 周成书摊摊手。 “又累又没意思,还怕大哥误会我想和他抢家主,到时候哪天晚上给我来上那么一下,您可就见不到这么有意思的儿子了。” “胡说。” 周天烨脸上的轻松消失,表情认真呵斥道。 “你大哥才不会这么对你。” “不会??” 周成书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嗤笑着开口道。 “大哥是个好大哥我承认,但是吧,您要说大哥不做这样的事,那我可就得和您好好唠唠了,老四媳妇怎么死的您不会不知道吧?” “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周天烨的脸“唰”的一下就冷了下来。 和刚才那如小孩子一般闹别扭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我没提名字!” 可面对老父亲的冷脸,周成书没有丝毫的退让,直接反驳道。 “您不乐意听,我还偏偏就要说。” “老四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咋?您就一点都不觉得老大做错了呀?” “他当初做的那是人事吗?棒打鸳鸯就棒打鸳鸯呗,还埋人。那是老四的心上人啊,您老说老四是逆子,要我说,他没干死老大已经算是孝顺您的了。” “是,那姑娘出身不好,配不上咱家的门楣。但她肚子的孩子身上流的是咱家的血吧,还不是让老大一起给埋了。” “这不算是对自己的血脉至亲下手?” “他能埋了自己的侄子,就能亲手弄死他弟弟。” “我才不和他抢活干呢,怕晚上睡不好觉。” 听着周成书这一连串的发言,周天烨的表情从愤怒到安静,再到落寞只隔了很短的时间。 当周成书最后一个字落下之后,这房间里顿时陷入了安静。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这事…… 到了现在也就只有周成书一个人还敢在周家里说了。 “罢了。” 良久,周天烨那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不就是想让老头子我跟你去赴宴吗?老头子去就是了。” “哼。” 周成书冷哼一声。 “一说这事儿就岔开话,一说这事就想跑。” “这要让外人知道了,您这一世威名赶紧去喂了狗吧。” “还走不走!” 周天烨用力一拍椅子的扶手,有点羞恼地说道。 “走走走。” 周成书把住椅子后面的扶手用力一推。 哗啦。 这才发现,原来周天烨身下的是个轮椅。 周成书推着老头朝着房间外面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说。 “用好话讨您开心您不听,非要逼人说你不爱听的话。” “我觉得的吧,您老就是贱。” “闭嘴。” 周天烨淡淡说道。 “嘿,一下子又不生气了,怪里怪气的。爹,你该不会是故意找骂呢吧,那也不能找我骂你啊,孩儿骂爹这是不孝。” “知道不孝以后就孝顺点。” “那不行,我要是孝顺了,那这么大的周府,就一个敢说真话的人都没了。” “……” “爹啊。” “嗯?” “把眉头舒开点。” “咋啦?老头子现在皱个眉你也要管了?” “没,就是觉得吧,不好看。” “不好看那也是你爹。” “是是是,您老永远都是我爹,上辈子是,下辈子也是。” “我下辈子才不想要你这不孝子呢。” “那不行,我还就赖上您了。大不了,我下辈子再可劲儿孝顺您呗。” “不要逼脸的玩意……” 陪笑声越来越小,周成书推着周天烨越走越远。 偌大的周家,此时此刻,却仿佛就只剩下了这两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人渐渐地就走散了。 往事如烟啊…… 第35章 烧鱼 “家主到——” 这道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满园宾客同时站起,朝着同一个地方看去。 嘎啦啦。 这是木轮碾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出现在了所有宾客的眼前。 老人身形偏瘦,衣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明显的宽大。 他头发胡须皆白,肤色有些发黑,一双眼睛犹如鹰目,炯炯有神。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却看不出此人身上的气息有丝毫的衰弱。 面庞不怒自威,光是这么看去,就让注视着他的人感觉到了些许的压力。 这就是周天烨。 即便他坐在轮椅之上,可在场诸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对他有半点的轻视。 啪。 在场宾客同时抱拳。 下一秒,犹如潮水般的恭贺声便一同出口。 “恭贺周老家主八十大寿。” 满场宾客齐喝,声震犹如雷霆。 这场面,声势之浩大,让站在最上方的周成棋满脸红潮。 他父亲的荣耀就代表了周家的荣耀。 如此盛景,纵观全江南,能有几人? 听着那来自四面八方的贺寿,周天烨抬起手来,朝着四周抱拳行礼。 “老夫,多谢诸位。” 刚毅的声音在这犹如巨浪的声势当中没有任何被遮盖的感觉。 在场每一个宾客的耳中同时响起了这声感谢。 周天烨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被周成书一路推着走向了寿宴坐席的最前面。 周家的大老爷周成棋弯着腰来到了周天烨的身旁,先是向着自家老父亲行了一礼,然后就代替周成书的位置,从周成书的手里把轮椅给接了过来。 他推着周天烨一转轮椅,面朝满场宾客席位而坐。 紧接着,那站起来的宾客见到周天烨坐好,也陆陆续续地坐了下来。 白忘冬坐回到自己那中前列的席位上,仔细端详着这位在苏州德高望重的老人。 周天烨的这双腿据说是在曾经组织剿灭江南邪教的战争中,被当时穷途末路的敌首用同归于尽的方式给废掉的,这件事在北镇抚司的卷宗当中也有记载。 当时太祖皇帝还特地因为这件事而褒奖过周天烨之忠勇。 此事在苏州城内广为传播,人人皆知。可如这般事迹,也只是周天烨那传奇一生中添砖加瓦的一块罢了。 “开宴。” 周天烨落座的第一时间,周成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下一秒,一串串身影便如同早就排练好的一样鱼贯而入。 美酒,佳肴,歌舞升平。 丝竹声响,绕梁之音。 一道道倩影身形婉转,优美舞动。 看着那一盘盘珍馐上桌,白忘冬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财大气粗,财大气粗啊。 就这一桌的菜肴看价值就已然顶了京城登仙阁一次顶级的席面了。 而放眼整个宴席,至少也有近千桌。 每一个桌子上的菜肴都是一模一样的。 也就是说,这一场寿宴办下来,顶得上白忘冬天天去登仙阁吃饭吃三年的了。 靠。 这么一比喻。 好像把那京城第一酒楼都给比的不值钱了。 狗大户啊狗大户。 这江南果然是富庶之地。 “就是这味道还是比不上登仙阁的手艺。” 白忘冬拿起筷子品了一口一道熟悉的菜式。 虽然用料和做法相似,可这味道确实还是没办法和那登仙阁的厨师相比。 分厘的差距,便是如同天堑。 各行有各行的门道,登仙阁能成为京城第一那确实是有点道理的。 不过,也不是每一道菜肴都没办法引起白忘冬的关注。 “还得是千食客的烧鱼啊。” 吃了一口这刚端上的烧鱼,白忘冬嘴角微微翘起。 虽然只吃过一次,但这味道白忘冬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这就是千食客的招牌烧鱼。 这千食客倒不愧是苏州城的百年老店,周家寿宴也请了千食客的厨子,也不知道俞顺的伤养好了没有。 他下手有分寸,这才过去几天,那铁定是养不好的。 所以俞老板要想搞事情还要拖着残躯。 唔~ 真是情比金坚。 为他们的友谊而落泪。 这么一想,白忘冬都有些想哭出来了。 如果不是他嘴角忍不住的想翘起来,那他现在真的就要哭出来了。 他抬起头,朝着那每一桌的烧鱼看去。 他之前有些小看俞顺了。 是,以周成画的谨慎程度,绝对不会留下尾巴。 俞顺顶多就是知道周成画此刻就在周家当中,可他绝对没有和周成画联系的方式。 既然如此,若是想要通知周成画他已经暴露的事情的话,那最笨的方法就是广撒网。 说的更明白点,就是这桌子上的每一条烧鱼。 这些烧鱼身上现如今大概都已经被刻上了只有周成画和俞顺两个人能看懂的暗号。 白忘冬的目光扫过在烧鱼上那精致的花纹。 在别人的眼里,这可能就是精美的雕花。 可在白忘冬的眼里,这就是实打实的鱼饵。 周成画能看到这鱼上的花纹吗? 大概率是可以的。 看到以后又当要如何呢? 既然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那第一时间要想的必然就是趁着还没有被发现悄悄地跑掉啊。 那这一跑,是不是就上了钩了。 都不用白忘冬做什么,这周成画自己就能从洞里钻出来。 俞顺此举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少爷很喜欢吃这烧鱼?” 旁边的青桃发觉了白忘冬那翘起来的嘴角,好奇地问道。 “嗯。” 白忘冬点点头。 “好吃。” 笑的这么开心,那估摸着就是真觉得好吃了。 那之后几天青桃要多跑跑腿给梦来少爷加加餐了。 …… 而此时此刻。 就在周家院子当中。 一道道身着周家家仆装扮的身影悄悄咪咪地来到了一辆马车身旁。 为首的那人扫了一眼四周,看到周围无人之后,直接就抬步登上了马车。 他撩开帘子,目光直直朝着马车里面看去。 里面放着的就是一个通体黑漆漆的棺材。 这棺材是用钉子钉死了的,想要打开动静太大。 不过这样一来也说明这棺材里面确确实实是有东西的。 “带走。” 为首之人挥了下手。 一道道身影上车,将那棺材给用绳子捆好。 下一秒,这棺材就被拽出了马车。 紧接着,一辆别的马车突然出现,这棺材被很顺利地转移到了后来的这一驾马车之上。 云三再度挥手。 这马车悄悄咪咪地就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了,那边是周家的隐秘后门。 这一切做的都十分隐蔽,并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动。 可是…… “就这么顺利吗?” 云三站在原地,看着那离开的马车目光微闪。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什么地方有些违和。 “可能是错觉吧……” 第36章 刺杀 推杯换盏,气氛正浓。 人多的地方就容易热闹,酒肉一吃,便容易豪爽。 这近千人的宴会气氛更是显得特别的火热。 白忘冬看似坐在坐席之上盯着面前的歌舞一动不动,可实际上,双目早已然化为鎏金,眼中的画面已与歌舞无关。 周成棋住所的风吹草动此时此刻都在白忘冬的眼中映射得无比清晰。 安静。 还是那般安静,就像是白忘冬的推测出现了错误一样。 会不会周成画根本就没有躲在周成棋这里,又是否那千食客鱼上的雕花根本就不是什么暗号,又或者,周成画此时此刻根本没机会吃到外面的烧鱼。 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 比起这些可能。 白忘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觉得周成画此时此刻就在周成棋的住所里面,那他就一定在。 寿宴的时间越来越拉长。 不少人都已经有些喝醉了。 看得出来,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那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周成棋此时此刻脸上都乐开了花,泛着因为醉酒而生出的红潮,和旁边的几个家主不断地碰杯。 即便是一开始不想来的周天烨,这个时候也喜笑颜开了起来,和苏州城的官员们聊的正欢。 气氛越发的浓烈。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目光波动。 在他的视线当中,那静止不动的画面总算是有了变化。 他眼睛微眯,看着那道从周成棋住所当中钻出来的身影,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这身影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的小心谨慎,所走的每一步甚至都没有脚步声。 他就这么离开了周成棋的住所,可白忘冬却并没有派鬼灵跟上去,甚至他什么都没有做,就只还是看着那原先静止不动的画面。 就这样又过去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突然,那道原本已经离开的身影又蹑手蹑脚地闯入到了这幅画面当中。 他来到周成棋住所的门前,小心翼翼地敲敲门。 下一秒,周成棋住所的门被打开。 从那门内又窜出了一道身影。 两道身影像是点了点头。 随即就又离开了。 可白忘冬还是没有动作。 大概就又是一炷香的时间。 这两人又一起走了回来。 还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敲门。 那门内又钻出了一道身影。 只不过,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白忘冬有所动作了。 枝头上的血眼渡鸦眼睛微微一亮,甩了甩头,张开了翅膀。 “三少爷,您可以走了,我们试过了,没有人跟着。” 最先钻出来的两道身影看着第三道身影开口道。 “我知道了。” 这是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 “你们回去吧。” “三少爷,我们是要送您出去的……” “不用。” 还没等这两人把话说完,这第三人就直接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 “周府的路我还是记得的。” “可……” “放心,我有办法出去,绝对不会被家里其他人发觉,要是带着你们反而是累赘,要是再连累了大哥,那就不好了。” 听到他如此说,前两人对视一眼,迟疑片刻之后,均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便送您到这里了。” “辛苦了,你们去和大哥说一声吧。” 那两人同时朝着他行礼,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三人就这么转身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那两道身影见着他走远,这才转身离开了这里。 血眼渡鸦眼中目光微动。 这便是周成画吗? 现在若是拿了他…… 三途鸦眼中似乎有着旋涡浮现。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原本离开很久的周成画突然折返。 三途鸦眼中的旋涡随之破碎。 这一次他折返可不是因为院子里面还有别人。 反而,他是确定了周围没有别人,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不知道从哪里换来了一身衣服换上。 那是周家家仆的衣服。 白忘冬隔着三途鸦的眼睛看着这一幕, 目光当中闪过一抹好奇。 周成画如此做,又是想要做什么? 很快,他的动作就给出了白忘冬答案。 周成画低着头,学着家仆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而这个方向…… 三途鸦转了一下脑袋。 同一时间,白忘冬扭了下头。 他们两双眼睛就这么隔着老远的距离,对视了这么一眼。 周成画所来的方向…… 是宴会这边! 什么? 敌人非但不跑,还朝着我们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就算是周成画想不到此时此刻要抓他的人就在这宴会之上。 可这寿宴上又有锦衣卫在场,又有官府的人在场,还有他那铁面无私的爹,和那满座的正道修行者。 他来这儿不就纯粹是耗子往猫窝里钻吗? 这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忘冬看到了周成画打扮的家奴走进了这会场。 又看到了他从背后绕过,与白忘冬擦身而过。 近距离去看,眼前这张脸同锦衣卫画像上的脸一模一样。 这就是周成画!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白忘冬就干脆直接扭转过身子,目光跟随那周成画一路走上去。 他低着头,动作又自然,在场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朝着坐席最前方的方向而去。 而那目标所在…… 貌似是正在碰杯的某人。 周成棋实在是喝到兴头上了。 这寿宴是他一手办起来的,如今能取得这么完美的成果,他比谁都要开心。 又斟酒,又举杯,又饮酒。 可就在他放下酒杯的那一刹那。 他的眼中突然就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 他微微一愣,刚要开口:“成画……” 噗嗤。 下一秒,一柄匕首就这么刺激了他的心口当中。 他低下头,看着那被血染红的心口,随即抬起头看向那近在咫尺的脸庞,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这…… “周成画?!!” 惊呼声突然在这席间响起。 紧接着,绣春刀出,凌厉的刀光直接闪动。 黄阙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坐席,挥刀朝着周成画的方向砍了过来。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 周成画转过头来,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嘭—— 紧接着,有人出现在他的身前将这足以夺命一刀给挡了下来。 黄阙目光紧密,看着眼前的蒋越,声音低沉。 “蒋千户?” “多少给周老前辈一个面子。” 蒋越抓着他手中的刀,淡淡说道。 随即就扭头看向了那目光呆愣的周成画。 “束手就擒。” 周成画点点头,一句话没说,只是那眼中似乎闪过了些许的疲倦。 这么乖??? 黄阙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魔骨宗昔日的护法。 这样子可完全看不出来他像是那个坑杀起人来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周成画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那一手拔出匕首,捂住自己的胸膛目光阴翳看着他的周成棋。 “老四……” “老四?!!” 第一声是周成棋叫的,而第二声,则是周成书。 他一脸惊喜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周成画。 可周成画却没有搭理他。 他只是抬起头看向了那面色难看的周天烨,然后嘴角上咧开一道大大的笑容。 “爹……” 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 周成画脸色骤冷,他直接把手放在了腰间, 然后用力拔出一把短刀。 “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 噗嗤。 这一刀他抹向了自己的喉咙。 在在场所有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 血液迸溅,周成画的气息瞬间断绝。 扑通。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向后倒下,血从脖子上凶猛流出,把他的身下地面全部给浸湿。 血泊,眨眼便成。 这…… 什么情况?!! 反转来的太快,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一场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戏码…… 第37章 变故 局面变化太快。 一波三折来的太过于突然。 还没等在场宾客从周成画突然出现刺了周成棋一刀这件事里出来,周成画就自刎了。 那大片大片的血红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瞬间变得嘈杂混乱了起来。 黄阙从蒋越的手中把绣春刀给抽出来收回鞘中,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周成画的身边。 他蹲在周成画身旁,把手放到周成画的鼻子前测了一下鼻息,然后又朝着周成画体内注入些许灵力。 最终,他沉默地收回了手。 死透了。 没救了。 那一刀挥得太决绝,周成画根本就没想给别人救治他的机会。 “唔。”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闷哼声在他的身边响起。 黄阙当即扭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周成棋捂住自己的胸膛,那苍白的脸庞在眨眼之间变成了黑紫色。 他就宛如在水中窒息一般, 双目瞪大,拼命地扯着自己的衣领。 黄阙脸色剧变。 这是…… “匕首有毒?!!” 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蒋越先行一步抓住了周成棋的手腕,朝着他的体内注入灵力。 汹涌的灵力在注入到周成棋体内的那一瞬间,周成棋的脸色骤然好了不少。 毒素貌似在被压下,周成棋脸上的黑紫色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褪去。 同一时间,一道坐着轮椅的苍老身影闪现出现,他表情十分严肃地抓住了周成棋的另一只手。 蒋越和周天烨两大高手的灵力齐齐注入。 那磅礴的灵海以一个极为蛮横的姿态将毒素用力压下。 “快去请医师啊!” 从前面踉跄跑过来的周成书焦急地喊道。 下一秒,就有人从那坐席上站了起来。 “让在下来看看。” 今日的宴会别的没有,就是人多,想要什么人都能够拎出来。 现在蹦出来的这个,就是哪个擅长医术的天骄。 他以最快的速度径直来到了周成棋的面前,双指直接搭在了被蒋越握住的手腕之上。 “碎心散,不是什么剧毒……嗯?”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那脸上自信的表情就僵在了原地,眉头紧紧皱起。 就像是不信邪一样,他又按了几下脉搏。 可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再然后,他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把手按在了周成棋的心脉之上。 啪嗒。 他踉跄后退两步,满脸惊诧地看着眼前的周成棋,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何?” 黄阙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着急地问道。 “人人人人人……人死了!” 颤抖的声音就如同是一颗扔进水潭里炸弹,将整个寿宴都炸的鸦雀无声。 坐在轮椅上抓着周成棋手臂的周天烨瞪大了一双老眼,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手中注入的灵力一直没有停下,反而是抓着另一只手的蒋越默默地放下了周成棋的手臂。 人……确确实实是死了。 死的悄无声息,就连他都没有注意到究竟是何时死的。 “周老家主……节哀。” 节哀? 节谁的哀? 这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亲眼见到两个儿子死在了面前。 这一切都好不真实,就犹如是一场噩梦。 此时此刻,就算是他周天烨真的心坚如铁,也到了该碎掉的时候了。 “老大,别和爹开玩笑……” 老人不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 不就是区区的毒吗? 他来的这么及时,怎么可能压不下呢? 对啊。 这也是旁观者黄阙的问题。 不就是碎心散吗?也不是什么猛药,蒋越和周天烨两大高手齐齐用灵力压制,怎么会压不住呢? “碎心散,碎心散……” 站在一旁的周成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朝着那脸色苍白的天骄问道。 “碎心散当中可有恶虎蝎心草?” “有。”那天骄点头。“碎心散里掺得最多的药材就是恶虎蝎心草。”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周成书苦笑一声,随即转头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周成画的尸体。 “老四啊老四,你是真狠啊。” “什么意思?” 黄阙闻言赶忙开口问道。 周成书叹了口气:“我大哥自小患病,但只要按时喝药的话就能稳住病情,恶虎蝎心草就是与这药最为相冲之药材,若是……”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若是”之后的结果现在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听完周成书的话,黄阙低头沉默了下来。 这显然是只有周家人才知道的秘辛。 周成画用这样的方式来杀周成棋,这是铁了心的要致自己的兄长于死地了。 这兄弟二人之间有如此大仇吗? 对于周家往事并不怎么清楚的黄阙只觉得这一幕有些唏嘘。 尤其是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那抱着周成棋尸体一言不发的周天烨,他总觉得这老爷子眼里的光都消失的不见了踪影。 周成书则是来到了周成画的身旁,同样抿着嘴,眼中闪烁着明显的悲戚。 好好的八十大寿,却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现场。 就像是老天爷对着他们开了个玩笑。 可这笑话却一点都让人笑不起来。 “老三……” “哎,爹。” 听着周天烨那沙哑的声音,周成书将那满是悲痛的眼眸转向了周天烨的方向,轻声应道。 “送送客吧,今日周家不方便招待宾客了。” “好。” 周成书站起身来,朝着那满园的宾客看去。 “诸位,我家逢变,不便待客了,还请各位自行离去吧。” 他脸上没有了昔日的轻佻。 今日的事情对周天烨来说是打击,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 他死了两个亲兄弟啊,一个是把他带大的哥哥,一个是他亲手带大的弟弟。 这是孽债。 一场跨越了二十多年的孽债。 在场宾客闻言没有一人主动开口。 他们很自觉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寿辰变忌日。 恐怕周老爷子这辈子都不想再过寿辰了吧。 徐妙锦在一旁看完了整个过程,在周成书话音一落,她就跟着其他人一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家和周家没什么太大的交情。 这种事情,她还是不掺和得比较好。 就这样跟着在场的宾客一同离场,她缓步朝着寿宴之外走出。 可就在她刚刚跨过入口的那一瞬间,她就看到了那道靠在墙上戴着面具和她招手的身影。 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就轻快地响了起来。 “呦,欢迎来到苏州。” 第38章 问题 时间倒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当周成画的匕首刺进周成棋胸膛的那一瞬,白忘冬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有些怪异。 怎么说呢? 周成画要杀周成棋…… 那必然是为了给宁绮兰报仇的。 可…… 早干嘛去了。 一场迟到了二十二年的复仇? 那这复仇就和笑话差不了多少了。 周成画在这流浪的二十二年中,他怎么想的白忘冬不清楚,可就从事实上来看,周成画从未对这场血仇有过任何行动。 他在亲人和爱人之间徘徊不定,就像是一个自我逃避的懦夫。 他没办法因为妻儿的死去杀掉一母同胞,血浓于水的亲人,因为周成棋是他大哥,是他大姐的弟弟,是他二哥的哥哥,更是他父亲和娘亲的儿子。 可他又没办法对家人的做法熟视无睹,他没有无情到能够将他和宁绮兰的过往一同埋葬在那深坑当中,他也根本没办法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无视掉这件事。 所以,他只能逃避。 而这一逃,就是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未曾有过动作,然后二十二年以后回来了,反而要当着那已经八十岁高龄的老父亲的面,亲手杀他大哥…… 逻辑链有点断裂。 说不通。 所以,面对这一违和感十足的画面,他选择了观望。 然后,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 周成画直接把自己的脖子给抹了。 嘶—— 让人意想不到的反转。 这一幕可太有戏剧化了。 周成画的气息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消逝。 他是真的死了。 魂都出来了。 而且在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溃散不见了。 这一刀,是魂飞魄散的一刀。 越来越奇怪了。 本以为抓个人没那么多的幺蛾子,可没想到这件事的发展在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极速偏离轨道。 若是周成画死了,那白忘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可…… 白忘冬看了一眼身旁的青桃。 他的身影不着痕迹地朝着后面飘去。 哗啦。 就像是从一具躯壳当中脱身而出的灵魂。 白忘冬肩头三途鸦浮现,旋涡冲出,直接将他身体包裹。 他就这样消失在了原地。 可在他的座位之上,仍旧有着一个白忘冬存在。 虎伥。 虽然只是空有外形和气息,但糊弄一下没修行过的青桃还是可以的。 而此时此刻的白忘冬身体已经出现在了宴席之外。 他从空间旋涡当中一步迈出。 旋涡关闭,他看着面前的院落,目光微闪。 这是周成棋的住所。 之前周成画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他的双眸当中闪烁着鎏金,一直关注着寿宴那边的事情。 这个时候,周成棋也已经死了。 同一时间,周成书的话也没有遮掩的传了出来。 周成棋死于只有周家人才知道的毒杀方法,这说明周成画确确实实是冲着要周成棋的命去的。 杀人之后自杀。 决绝,干脆。 这般的干脆,不像是周成画能做出来的。 还是那句话,如果他是能做的这般干脆的人的话,那二十二年前早就这么做了。 如果真的是前后变化如此之大。 除非…… 这中间发生什么让他大彻大悟的事情。 可能性太小。 进入周成棋的卧房。 白忘冬翻看着房间里的东西。 这里确确实实有喝过药的药碗,里面残留的药渣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洗。 看得出来,周成棋应该是因为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一直在喝药这件事,所以对于熬药,洗碗这种事都是他亲力亲为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这里应该会有个密室。” 白忘冬眼睛微眯。 风乂在他的身边浮现。 下一秒,微风拂动。 白忘冬感觉着那风向的流动,最终将目光锁定了房间的书柜那边。 大概看了一下这上面放置的书,白忘冬直接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其中的一本书上。 和其他书相比,那本书看起来很干净,不像是放了很久都没动的样子。 他直接把这本书从书架上拿下来。 然后…… 哗啦。 门缓缓打开。 一个通道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果然有密道。 白忘冬顺着这密道下去,台阶不是很长,这密室所在的位置也不是很下面,他没走上两步就走到了底。 这里确确实实是一个房间。 而且是个布置很精美的房间。 就像是上面的卧房一样,地面上有的东西这里什么都不缺。 也正如白忘冬猜测的那样,这里有火炉,有放置的药柜。 这里就是周成棋熬药的地方。 “嗯?” 白忘冬的目光在扫过桌子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那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桌子的菜肴。 这菜肴的样式很熟悉,就和寿宴之上的菜式一模一样。 白忘冬能看到,这菜肴里有几道菜是被动过的。 而按照上菜的顺序…… “正好是在吃到烧鱼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白忘冬看着桌子上没被动过的烧鱼,目光微闪。 这也和他之前想的一样。 周成画在看到俞顺留给他的暗号之后,就选择了要逃离这里。 可他为什么突然又要去刺杀周成棋呢? 白忘冬坐在密室里的床上,环顾着四周。 周成画应该已经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了。 而这里对周成棋来说又是每天都会回来的隐蔽之地。 那么…… 他如果真的想杀周成棋的话大可以在这里就动手。 周成画是魔骨宗的护法,他的实力,比周成棋是要强一些的。 若是在这里把人杀了,那甚至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那他为何一定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杀周成棋呢? 这又是一个不是很简单就能说通的点。 白忘冬眼睛微眯。 从这个房间当中已经看不出任何的问题了。 他直接从床上站起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除了这个房间之外,关于周成画的问题,也不是没有其他了解的人。 例如…… 扑通。 白忘冬刚跨出密室一步,两道身影就被扔到了他的脚下。 修罗站在这两人的身后缓缓散去。 看着面前这瑟瑟发抖的两人,白忘冬很温柔地蹲下身子,蹲在了他们两个人的面前,手中薄如蝉翼的冰刀缓缓凝结,然后指向了密室的方向。 “在这里面住着的人,你们知道多少。” 有人选择了闭口不言。 那有人就落下了手里的刀。 他赶时间。 第39章 观众 “你究竟在怀疑什么?” 坐在血淋淋的躯体之上,白忘冬擦着手上的血喃喃自语道。 他来苏州的任务是把周成画给拿下。 无论是死的活的,只要让他这个魔骨宗余孽没有在外面蹦哒的机会,那也就算是成了。 按这个道理来说,他亲眼看到周成画死在了他的眼前,虽然是死于自杀,但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不应该再在这上面浪费多余的精力才是。 可…… “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又说不上来这不对劲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就像是哪哪都不对劲,可哪哪又都能说的通。 现在唯一的疑点还是刚才那个。 为什么在时隔这么多年以后,周成画才想起来要复仇,而且是要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下,杀完人之后果断选择了自杀。 “说不通说不通,说不通啊。” 白忘冬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个个猜想在他的脑海当中一一闪过,可又被他一一否认。 情报链完全断裂。 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周成画一定发生过什么,所以才导致了这一目前看起来不对劲的状况发生。 那如果……如果以假设的方式,去把这个空白给填满。 让整个链条强行转动起来。 那忽略掉周成画的目的,忽略掉周成画的结局,再忽略掉周成画的所作所为。 就这样去以一个模糊的视角去看这件事。 那么……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白忘冬低声呢喃道。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白忘冬嘴角高高翘起。 他从原地站起身来,捂着自己的双颊,双目灼灼发亮。 怪不得,怪不得。 他总算是找到了那种违和感出自于什么地方了。 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登台的一场戏。 他在不知不觉的间成了戏台下的观众,成了这场戏剧当中的一个龙套。 每一个环节。 每一个动作。 这些都是为了戏剧化所表现出来的最完美的设计。 反转,反转,再反转。 高潮,高潮,再高潮。 寿辰变忌日,兄弟相残,殉情,复仇,白发人送黑发人。 把这些要素拼接在一起,就是眼前周家所上演的这场大戏。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他为了什么? 这出戏的内核又想表达什么? 白忘冬把双手从脸上放下来,他踩过地上那只剩下了一口气的血人,朝着房间的外面走去。 阳光还是如此的明媚。 他要去确定一件事情。 不过在这之前…… 白忘冬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宅院。 轰隆。 暴烈的火焰一瞬间燃起。 刹那间,整个宅院的上上下下都被那烈火所笼罩。 既然这场戏所想表现的是二十二年前那场故事的终结,那白忘冬偏偏就不让它完结。 水面之下还有水面。 故事的背后还有故事。 就让看着这个故事的观众去自动地脑补出一场续集。 火海之内,红光映射脸庞,白忘冬的嘴角缓缓勾起,那鎏金色的双目里充斥着是浓浓的戏谑。 他就这么一步步朝着这火海之外走去。 就像是走向这故事的结局。 …… “走水了!走水了!” 尖锐的呐喊声在这周家响起。 静观着眼前这悲情一幕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朝着那火光升起的方向看去。 “那是大哥的住处!” 周成书惊声叫道。 待在这边没走的黄阙和蒋越对视一眼。 眼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件事还没有完结。 周成棋这才刚死,他的住所就被人给烧了。 如果说这两件事之间没有联系的话,那谁都不信。 “千户大人,是否要将在场宾客……” 黄阙用只有他和蒋越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询问道。 “你觉得可能吗?” 蒋越毫不客气地回复。 很显然,这件事并不可能。 这些宾客来头又大,人数又多。 若是将其全部留在周家,这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有些棘手了。” 蒋越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原本明朗的事情现如今又出现了新的谜题,这就意味着周成棋之死很可能不是兄弟阎墙这么简单。 现在的周天烨受了打击没反应过来,可是以这位周老爷子的心思缜密,很快就能察觉到这件事的背后可能还藏着别的人。 自己的两个亲儿子都死了。 那和这件事有所牵扯的人,他怎么可能放过去。 别说老爷子不是圣人,即便他是,也必然会把这件事给查到底。 “这把火……” 蒋越皱了皱脸。 要是没有这把火在,问题可就简单多了啊。 “查吧。” 想到这里,他转过身看向黄阙。 “这件事同周成画有关,那就与我锦衣卫脱不了关系。还请黄百户多留一段时间,帮帮忙吧。” 黄阙闻言,脸庞之上露出一抹阴柔的笑容,他点点头开口道:“责无旁贷,只不过……” 他目光微闪,淡淡开口道。 “千户大人是不是要先同下官说说,为什么您好像一开始就料到了周成画会出现在这席间?” 蒋越脸色微变,掉头朝着黄阙的方向看去。 而迎接他的,是一双锐利的眼眸。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互不相让。 …… “苏州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 “……” 看着眼前这个一边拍手一边瞎嚎的某人,徐妙锦果断赏给他一个白眼。 “火是你放的吧。” “嚯~” 白忘冬面具之下的表情略带惊奇。 “你开天眼了?” “只是觉得这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 徐妙锦毫不客气地回道。 “那你还蛮了解我的。” 白忘冬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杀人,放火。 这是锦衣卫的必修课。 “呼。” 徐妙锦呼出一口气。 同样抱着肩膀靠在了墙上,在这隐蔽的角落里看着那人流涌出。 “说吧,寻我有什么事。” 白忘冬,一个无利不起早的货。 要是没事的话,才不会来拦下她。 听着徐妙锦的话,白忘冬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刚才席间那几人里可有人说了谎话?” 听到这个问题,徐妙锦眼波流转,黛眉微挑。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还真有。” “谁?” “也没谁,整场对话里面,就只有一个字是假的。” “哪个字?” “……爹。” 白忘冬的眼睛眯了起来。 第40章 假 “爹……” 白忘冬很想回一句“诶”。 但他怕徐妙锦的袖中刀零帧起手。 反正就在她把这个字给吐出的那一瞬间,那双美眸骤然凌厉了一瞬,仿佛就是在等着白忘冬不知死活地犯个贱。 但白忘冬忍住了。 倒不是说他怕了徐妙锦的刀。 主要是接下来用到测谎仪的地方还有很多,白忘冬不想在苏州短暂失去测谎仪这个挂。 不过…… “爹”吗? “呵。” 白忘冬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徐妙锦略带惊讶地开口道。 她不信白忘冬想不到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只是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这场戏果然是场“戏”。 “爹”是假话…… 徐妙锦的这个发现,直接实锤了那死掉的周成画并不是真正的周成画。 那是一个替身,一个和周成画相貌极度相似的人。 这样的替身,恐怕是周成画特地找出来的。 让替身以自己的身份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很有可能就是想要假死脱身。 而他回到苏州的目的,绝对不仅仅只是为了杀死他大哥给妻儿报仇。 很大可能上,杀死周成棋也只是他的一个障眼法。 假死脱身。 那脱身之后呢? 他又想要做什么? “多谢帮忙。” 白忘冬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就从墙上直起了身。 “你要在苏州待多久?” “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喽。” 徐妙锦语气随意。 “也许我明天就走了。” “那就明天。”白忘冬笑了出来。“明天我请你吃烧鱼啊。” “就今天桌子上那道吗?” “嗯。” “可是我已经吃过了诶。” 徐妙锦耸耸肩。 “不,你没有。” 白忘冬语气十分坚定地说道。 “……好吧。” 徐妙锦无奈一笑。 “那这次不会又要我给你打白工吧?”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白忘冬眉头一皱。 “你这样好像说的我的人情一分不值一样。” “哈。” 徐妙锦语气没有半点感情地假笑一声。 白忘冬的人情,在她这里就是烂大街的东西。 她手里攒的白忘冬的人情太多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让白忘冬去召唤神龙去了。 “那明日你寻我便是。” 徐妙锦说完这话,就从墙上直起腰来,开口说道。 帮朋友一个忙,这不算是什么需要计较的事情。 不过,她现在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对了,差点忘了问你。” 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徐妙锦扭过头朝着脸上戴着面具的白忘冬看了过去,那一双灵动的美目中带着几分的促狭。 “这天下第一美人你也见着了,感想如何?” “什么感想?” “别在这儿装蒜。”徐妙锦直接伸出纤纤细指指向了他的面庞。“君与江南洛氏熟美啊?” 白忘冬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毫不犹豫地说道。 “吾美甚,大概也就是……” “平分秋色吧。” “……” 这厮好不要脸。 “那我要如何说?” 看着徐妙锦那无语的目光,白忘冬摊了摊手。 “难不成我要说‘此子断不可留’吗?” 五五开已经很给她洛沉鱼面子了好吧。 不过这都是一具枯骨套层皮,大家要比也应该比谁的骨头好看。 反正比起骨头,白忘冬自问不输给任何人。 卧槽。 皮骨俱佳。 这世上怎会有他这般优秀的人。 怕不是会被天妒英才。 “……” 徐妙锦持续无语。 她已经懒得吐槽眼前这货了。 “走了。” 徐妙锦摆摆手,果断选择从这里离开。 “如果你哪天有打算把自己的头骨取下来瞧瞧,那倒是可以邀请我一下,我也想看看,你的骨头到底生的有多好看。” 说着,她就毫不回头地离开了角落,顺着人流朝着周家外面走去。 白忘冬也没有在意她的离开。 他只是眼睛缓缓眯起。 片刻,三途鸦就从空中落下,而在它的爪子上还抓着一只信鸽。 那信鸽面对三途鸦根本就不敢反抗,睁着那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白忘冬,试图引起他的怜爱。 这年头,就连鸽子都学会搔首弄姿了。 不过看着这梨花带雨的小表情,白忘冬还真觉得这鸽子颇有几分眉清目秀之感。 “乖,乖。” 白忘冬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只是让你去送封信,送完信你就可以回家了。” 这信鸽是从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里顺出来的,所以颇具灵性。 它看着白忘冬,就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着它点头,白忘冬嘴角勾起一抹轻柔的笑。 “那就叫你小小水好了。” 眼睛水汪汪的,这不叫小小水简直可惜了。 将早就准备好的信件从腰间白玉当中拿出,白忘冬将这信件很认真地绑在了信鸽的腿上。 然后,他俯在信鸽的耳边同它说了些什么。 小小水果断点头。 白忘冬又拍了拍它的头。 紧接着,就将它给放飞了出去。 也不知道小小水能不能找到这封信的主人。 毕竟,白忘冬现在都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他。 “啊——”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白忘冬打了个哈欠。 同一时间,一个空间旋涡将他给包裹起来。 再然后,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周家外围的路上,一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顶替了走在青桃身边的虎伥。 森蓝色的光点在他的脚下盘旋,青桃没有发现身边之人的半点异常。 他就这么走在前面,想要徒步走回云家。 但还没等他走上多远,不远处,一辆马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那车帘撩开,里面坐着的赫然是云家五爷云至善。 “五舅舅。” 白忘冬很有礼貌地行礼道。 “嗯。上车吧。” 云至善淡淡道。 白忘冬也没有矫情,就这么上了马车。 周成画这边的事情已经有所推动了。 可云家这边还没有新的进展。 看来,要用云老家主出来搞搞名堂了。 而此时此刻,坐在马车里的云至善却是在沉思。 云君侠,棺材,天鬼道人。 一切都毫无问题。 那么接下来,就该到他的表演了。 第41章 风动 “天鬼道人?哦,是那老鬼。” 看着手下送回来的云至善的书信,云至诚笑了出来。 老五那生锈脑袋总算是转了转。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却是当下最为合适的机会。 他们和孟凡龙那边比得就是谁能够先声夺人,时间比真相要重要,现在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一个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苏州带着神秘棺材的鬼修。 这身份可真适合现在这个时候的云家。 不过老五的脑子也就这只能想到这里了。 有了天鬼道人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光是用来背锅那可太浪费了,这样的人才应该这么用才是。 “现在责令下面所有人去伪造天鬼道人和孟凡龙的通信,内容就写孟凡龙和天鬼道人联手毒害了云君侠,并且两人密谋要夺取云家大权。” 云至诚扔下手里的信件,表情冷肃。 “然后把那具假尸体给准备好,想办法往那上面搞点鬼修才会有的东西,不需要弄真的,搞个样子就行,等到我们拿出尸体给家里那群叔伯兄弟们看的时候,尸体要自动焚烧,务必做到毁尸灭迹。” “对,还有那棺材。拿到手,天鬼道人的东西是有辨识度的,那上面有他的气息,只要这尸体从这棺材里掏出来,那这事就能和这老鬼扯上关系。” 而一旦和天鬼道人扯上关系,那就可以接着书信去攀咬孟凡龙。 只要把他死死咬住,那不用云至善做些什么,这云家的群狼就会一拥而上,把这恶奴给一口一口的咬死。 孟凡龙真以为他有着云小天和云旭阳遗言在手就能安如泰山? 别开玩笑了,云家姓“云”不姓“孟”,云家的崽子们是一匹一匹的狼。 弄掉孟凡龙的关键就在于,要如何将云小天和他进行一个分离,若不然,就把云小天变成一个弑父夺位,认贼作父的逆子。 “一定要快。” 云至诚表情极为严肃。 “绝对不能给孟凡龙那边反应过来的机会。” 这是一套如同闪电般的组合拳。 最重要的就是要打孟凡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四爷,天鬼道人那边……” 手下开口询问道。 “一个散修,就算是再厉害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让老三带着暗卫走上一趟,把脑袋给带回来就是了。” 天鬼道人是成名已久,在修行界名声赫赫。 可他们云家也不是吃素的。 他是厉害,可云家更厉害。 再者说了,他要是不厉害,还当不了这个背锅侠呢。 “是,我这就通知三爷。” 手下人立马回复道。 “多带点人。” 云至诚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那双眼眸中,闪烁着的是冰冷的目光。 “我不希望听到什么让我不开心的汇报。” “是!” 那手下连忙低下头,后撤着走出来了房间。 看着他离开时惊慌的样子,云至诚轻笑一声, 这笑声当中多少带着些阴冷。 可笑完之后,他就像是后知后觉一样,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对,不该这么笑了。 云君侠都死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干嘛还要这么笑。 云至诚眼珠子向上一翻,看向了天花板的方向。 然后,他放下手,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阴冷。 那老东西怎么就死不干净呢。 要是真能把他的尸体给找回来,他这次绝对会把他给挫骨扬灰,让他死的不能再死。 …… “五舅舅,五舅舅。” “啊?” 走神的云至善被白忘冬的声音给叫醒。 他那神游天外的意识瞬间回归,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梦来外甥,有什么事吗?” “感情我刚才和您说的您都没听见啊。” 白忘冬隔着面具的脸上露出些许的无奈。 “抱歉抱歉,五舅在想你四舅安排下来的事情,一时间有些走神了,你再说一遍吧。” 云至善回复道。 “倒也没什么。” 白忘冬看上去也没在意,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就是周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得在云府多待一段时间了。” “没问题,云府就是你家,你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不过……这周家的葬礼你也要凑热闹啊?” “您说话可真难听。”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也不是凑热闹,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毕竟师傅昔日欠了周老前辈一份指点之恩,他现在不在这里,自然要我这位亲传弟子来代劳了。” “穷讲究。” 云至善不屑地哼了一声。 “周家这次出了大笑话,你不避着也就算了,还要主动凑上去,这不纯粹找不自在吗?” 兄弟相杀。 这放在哪家都是丑闻。 而且还选在了他们老爹的八十大寿上面。 这是真孝顺。 这种时候周家哪有心思接待外宾,巴不得让这群看笑话的人都离得远远的,凑上去的人哪里会给什么好脸色。 “总不能视若无睹。” 白忘冬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行吧。 云至善也不劝了。 他看这小子就是在山上待久了,以为这山下的人情世故都和那世外是一个德行。 不过吧…… “周成棋这一死,以后的周家不是交到周成书的手里,就是交到周成棋儿子的手里,要是他儿子站上台,正好和你是差不多的年纪,你们交往一番也许不算是什么坏事。” 这话还真是以一个长辈的口吻说的。 云五爷这是在过当舅舅的瘾呢。 挺好,看起来是云梦来这平易近人的人设起作用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勒马嘶鸣的叫声。 紧接着,车厢的窗户就被敲了两下,外面传来了云家随从的声音。 “五爷,外面有锦衣卫的人找梦来少爷。” “锦衣卫的人?” 云至善眉头微皱。 在大明朝,一般没多少人愿意和这三个字扯上关系。 他撩开车帘朝着外面看去,在马车旁边的,就是一个坐在骏马之上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云梦来何在?” “我在。” 白忘冬探出头去,对着来者说道。 “近日先不要离开苏州,配合查案。” “请问是周家的事情吗?” “嗯。” 那锦衣卫点点头,没有多说。 “好,我知道了。” 白忘冬很配合的点头。 得到他的肯定回复,那锦衣卫直接扭过头,头也不回又一次策马扬鞭骑马离开了这里。 他还得去通知好多人。 白忘冬收回头来朝着坐在旁边的云至善看去,微微一笑。 “看来我这帮不帮忙一时半会也不能走了。” 云至善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云家家大业大也不缺这一口吃喝。 留就留呗,他稍微联络一下感情,等过几日,也许还能让这小子站在他们这边呢。 而白忘冬则是回到了座位之上,他撩开窗帘,看着外面的街道,目光微微闪动。 很好。 他放的那把火起作用了。 锦衣卫已经觉得周家兄弟相残的背后还有别人的影子。 那这件事就不算是真的完结,排出这出戏的人该紧张了。 周成画的意义被大大地削弱,他这个安排算是砸了一半了。 至于真正的周成画在哪里? 这也不是个问题。 既然他已经设法当众假死,那他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他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到云家这边来吧。 …… “洛小姐,近日还请不要离开苏州。” 四处传话的锦衣卫又拦下了一辆马车,冷酷的声音响起,对着这车厢里的人说道。 不过,可以听出来的是,这声音虽然冷酷,但那语气却掺杂着些许的温柔。 “好,我知道了。” 车厢里面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锦衣卫点了点头。 随即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他前脚刚离开没多久,这马车里就又传来了这好听的女声。 “看来是周家的事情还没完,锦衣卫这是要插手了。” “那把火烧的蹊跷,当然要查。” 回她话的,是坐在马车前驾车的车夫。 他戴着斗笠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外貌如何。 “不过这事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小姐不必理会。” “嗯。” 洛沉鱼轻淡地回了他一句。 “我只是觉得现在的苏州看起来有些麻烦。” “这世上哪里不麻烦,小姐看不到麻烦只是因为没接触到而已,有人的地方就有麻烦。” 麻烦,无处不在。 只要不惹祸上身,那就不算是麻烦。 听到车夫这句话,洛沉鱼沉默了下来。 之后便是一句话不说。 也不知道是哑口无言,还是在回忆什么。 她不说话,车夫自然不会多说话。 只不过,就在车子路过某个街道的时候,车夫稍微扭了扭头,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里的阁楼之上,坐着一个公子哥朝着他们这边遥遥敬酒。 “小姐,赵承业这狗皮膏药也来了啊。” “你来处理就好。” “放心,我保准让他靠近不了你半步。” 车夫淡淡说道。 赵承业是什么狗屁东西,也敢靠近这洛家神女。 迟早想办法把他给料理了。 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终究还是够招蜂引蝶。 不过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完全没有半点问题。 …… 目送着马车远走,那阁楼上的公子哥忍不住叹了口气。 “相逢的时间总是如此短暂,我每次都感慨,为何这时间就是不能停留在这一刻稍微等一等我。” “老夫可不是来这里听你讲这些酸话的。” 而此时此刻坐在他对面的人也是周家坐在前列的宾客之一。 这人云至善很熟悉的。 天鬼道人。 他就这么坐在名为“赵承业”的公子哥的对面,闭着眼睛冷冷说道。 “前辈总是这般着急,可着急是不好的,它会让你感觉不到这生活的乐趣。” 面对天鬼道人的冷言冷语,赵承业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沏上了一杯茶水,侃侃而谈。 听到他的话,天鬼老人缓缓的张开眼睛。 那双眼睛居然犹如墨水一般通体漆黑,而就在他睁眼的那一刻,这房间当中的气息变得瞬间阴冷。 同一时间,一道身影自天鬼道人的身后浮现而出,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她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面前的赵承业,那阴冷的目光,足以让人浑身气血凝固。 感受着那朝着他袭来的鬼炁,赵承业呲了呲嘴。 “好好好,晚辈不同您闲聊了就是,气大伤身,前辈可千万不要随意动怒。” 说着,他就从自己的袖子里面取出了一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您瞧,我对待您要的东西是多么的认真,就连储物仙器都没敢放,一路小心揣在怀里千里迢迢揣过来了。” 哗啦。 在见到这盒子的一刹那,这阁楼里那阴森的鬼炁尽数消散,天鬼道人身后的女鬼也悄无声息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合上眼睛,从桌子上把那盒子给拿了过来。 轻轻推开盒子,看着里面的东西了,他轻轻点了点头。 “钱货两清。” “因果自担。” 赵承业微微一笑。 “规矩我懂,放心,黄家行船这点担当还是有的,前辈完全不用担心来路如何。” 天鬼道人听到这句话之后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他直接把这盒子给收了起来。 “呀,前辈这就要走了呀,不多陪在下待一会儿吗?一个人在这里喝茶会显得很呆的,前辈~” 可惜,他的挽留并没有半点卵用。 天鬼道人的身影在原地缓缓消失,只是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赵承业见状撇了撇嘴。 就讨厌和这种冷头冷脸的买家打交道,一点热情都没有。 总是会让他觉得很尴尬。 不过面对他最亲爱的洛沉鱼小姐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了。 别说洛沉鱼一句话都不说,就是她骂上他两句,他都会甘之如饴地接着。 哇塞。 一想想洛小姐骂他的样子,他的小心脏就扑通扑通的乱跳。 真的想把自己这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掏出来,让洛小姐好好的见一见他的真心。 “唉。” 赵承业又抿了一杯茶。 可惜洛小姐总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幸好他来了苏州,不然的话,就又错过了一次见到洛小姐的机会。 但是这苏州吧…… 赵承业朝着窗户外面伸出了手。 这是有风吹过的感觉啊。 “风动了……” 第42章 螳螂捕蝉 “三哥,你说这棺材里面藏的是什么啊?” 苏州城郊外,云家的暗卫们把身上周家家仆的衣服给脱掉,换上不起眼的便装, 其中一个暗卫打量着马车里那通体漆黑的棺材,好奇地问道。 这棺材乍一看普普通通的,但看久了总觉得有点让人不自在。 “你都说了这是棺材,那棺材里面能放什么你不清楚吗?” 云至义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开口说道。 “那不一定啊。” 之前说话的暗卫嘿嘿一笑。 “万一这里面放着的是什么金银财宝呢?” “哼,你倒是想的美。” 云至义轻哼一声。 “可别瞎碰,天鬼道人成名已久,说不准这棺材里放着的就是什么鬼物,万一咬你一口,你就提前去见你老娘去吧。” “嘶——” 一听这话,云家暗卫那蠢蠢欲动的手掌立马收了回来。 “那还是算了,我老娘可舍不得这么早见到我。” 鬼修这类人,个个都透着诡异。 他们的东西那是带着邪性的。 能不碰最好还是不要碰好了。 “不过说到鬼修,三哥你有听说吗?这段时间风头最盛的鬼修就是锦衣卫里的冒出来的那个祸鬼,据说在京城可杀了不少人。” 暗卫咂咂嘴,抹了抹脖子,满脸心悸地说道。 “据说那几日京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整条秦淮河都被染透了,满城都飘着尸臭味啊。” “这越传越夸张了,那是京城,怎么可能会飘尸臭味,也不怕熏到皇帝的鼻子。” 云至义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无语地说道。 “锦衣卫杀人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吗?等哪天锦衣卫不杀人了那才叫奇怪,再说了,他这祸鬼之名也不是因为杀的人多了才落下的。” 云至义一想到前些日子的情况,心里就闪过些许的庆幸。 当初那十二仙法的名头传开的时候,他也在观望来着。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都参与了进去,他当时心里痒痒的不得了。 若不是云家突逢变故他实在走不开,当时也许就跟着那些人去了京城搏机遇去了。 没成想,这家中的变故救了他一命。 虽然他平日也觉得自己实力不俗,纵使是龙潭虎穴也敢闯。 可京城那尸山血海告诉他,他当时若是真的鬼迷心窍去走了一遭,那可能今时今日早已然成为那亡魂之一。 这暗卫问他知不知道祸鬼。 他真的很想说,他可太知道了。 鬼门关前走了这么一遭,如何能记不得这索命之人的名字。 “玛德,你管这么多干嘛。” 一想起这事,他心里就有点发虚,下意识对着说话之人厉声呵斥。 “人他妈又不在苏州,你说什么屁话,闲得蛋疼是吧,管的倒是挺宽。” “???” 咋就突然发火了呢。 他也没说啥啊。 说话的暗卫有点委屈。 不过谁让人家拳头大呢,他可不敢和云至义顶嘴。 这位三爷,心情好的时候比谁都要和气,但要是发起狠来那架势可吓人的紧。 “我不说就是了。” 看到他闭了嘴,云至义心里下意识舒出一口气。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 但有些恐惧好像并不是基于实力高低的。 要是真动起手来,即便是蒋越这个锦衣卫千户挡在他面前,他也敢上去碰一碰。 可祸鬼带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他逃过一劫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感觉,就觉得自己像是那砧板上的肉,不管他怎么用力扑腾,只要那屠夫落了刀,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种命不由己的感觉,让他疯了一样的害怕。 在这份害怕消失之前,他此生绝对不会再入京城一步。 “这么久了,那老头子也没追上来,不会是没发现自己的棺材丢了吧?” 安静了几分钟之后,这话唠又忍不住地开口道。 他们离开周家的时候特地在那边留了人,就是想要看看天鬼道人有没有在这棺材上留什么手段,顺着这手段一路寻过来。 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追过来。 据那边守着天鬼道人的人回复,天鬼道人一离开周家就消失不见了,现在踪迹全无,搞不好就是找他们来了。 “三哥,要是人追来了,你能拿的下不?” “你说呢?” 云至义一边往自己手上缠着布条,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要是早十年不好说,但现在嘛……” “现在如何?” 暗卫好奇问道。 云至义扭过头看向他,嘴角轻轻翘起,表情桀骜。 “他老了,我强了,拿下他,是很难的事情吗?” 听到他这话,那暗卫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也是,这可是双拳打遍苏州城的云三爷。 一个老鬼,有何惧之? 有三爷在,他们这备战的气氛都宽松了不少。 就这么坐在马车上等着。 在场诸人都有些无聊起来了。 原本他们还有些忌惮天鬼道人杀过来的样子,可现在反而开始期待着他赶紧过来。 早完工早收摊。 要是今天不忙的话,他还能去翠红楼去去晦气。 偷棺材毕竟不是什么阳间的事情。 云至义缠完拳头之后,就抱着肩膀靠在了那一旁的树上闭着眼睛假寐。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养精蓄锐,争取在人一露头的时候就拿下他。 可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出现。 就连耐性不错的云至义都皱起了眉。 莫非,这棺材对于天鬼道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即便是丢了也无所谓吗? 要不然,先把棺材送回云家? “所有人……” 可就在他刚刚抬起手的那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紧缩,紧接着,他霍然抬头,朝着那半空当中看去。 哗啦。 那一刻,漫天的箭矢朝着他们的方向射了过来。 箭头上闪烁着幽光。 这是…… “护!!!” 云至义高声怒吼。 哐当。 一道道灵力光幕瞬间腾起。 哗啦啦啦。 箭矢落在那光幕之上泛起了阵阵涟漪。 有的薄弱的光幕被这箭矢瞬间穿透。 噗嗤,噗嗤,噗嗤。 一道道鲜血飞溅。 有个别的暗卫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云至义冷哼一声,身体之上灵力瞬间燃起。 他直接站在原地,朝着那漫天箭矢挥出一拳。 轰隆—— 箭矢被这一拳给直接轰碎。 云至义站在所有的暗卫身前,刹那间,两只雄狮拳影在他的周身浮现。 “宵小之辈,滚出来一见!!” 冷肃的声音响彻整个山林。 也就是同一时间,一道道身影从那林中缓缓走出。 所有人脸上都绑着遮脸布,让人看不清楚他们的样貌。 而就在他们现身的那一刻,冰冷的声音也在同时响起。 就是很简单的一个字。 “杀。” 第43章 黄雀在后 “棺材里面是什么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孟凡龙站在云家佛堂里对着面前的佛像双手合十。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云至诚是我们的敌人,那他无论做什么,我们都要让他干不成,他做什么对我们来说都是错的,那只要和他对着干,我们就做对了。” “可云至义不好对付,想从他手里把棺材给拿到手……” 罗壶站在他的身后,皱眉说道。 “贾试百户能行吗?” “他当然不行了。” 孟凡龙放下手。 “云三那莽夫,就算是我对上他也得差上一筹,老贾不会是他的对手。” “那……” “我有别的安排。” 孟凡龙叉着腰,嘴角轻轻勾起。 “还得感谢云家死掉的那群蠢货,临死之前还给我出了个好主意。” 看着他这运筹帷幄的样子,罗壶皱起的眉头很快舒展。 孟凡龙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他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但云君侠尸体直到现在也没有下落,老大,我们要不然搞个假的得了。” “不行。” 孟凡龙摇摇头。 “假尸体这法子云至诚能用,但我们不能用,我们在云家本来就是外人,若是不能拿出真的尸体出来,是没办法让云家人信服的。” 说着,他眼睛微闪。 “云家这伙人都是狼狗,循着味就能扑上来咬死人,绝对不能给他们留下半分的话柄,尸体一定要是真的。” “可我们人手都撒出去了,找不到啊。” 罗壶满脸的无奈。 是真的找不到。 他们在苏州城也经营了不短的时间了,人手不说遍布整个苏州城,但至少黑的白的,明的暗的都有安排。 再加上云家家主一脉的护卫,暗卫。 这人手是足足的,可就是这样还是找不到。 人海茫茫,找一个活人简单,可找一具尸体…… “要不然我们还是看看那天鬼道人的棺材里装着的是不是真的云君侠尸体好了。” 罗壶摊手。 “要是真的,那我们也不用费劲巴拉的去找了。” “随便你,你愿意等那就等吧。” 孟凡龙给香炉续上香,淡淡说道。 “反正十有八九天鬼道人就是个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倒霉蛋,那棺材里的东西不会是云君侠。” “这么肯定的吗?” “经验。”孟凡龙转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云至诚要是不耍阴招,那就不是云至诚了,和他对弈了这么久,这点认知我还是有的。” 云家此刻就是他们二人的战场。 两个人都交手过这么多次了,有时候多多少少也能猜出对方在想些什么。 自己最大倚仗就是云旭阳的遗言和云小天这个现任家主,如果他是云至诚,那么一定会想办法在这上面做文章。 找尸体是一个办法,但栽赃陷害未尝不是另一个办法。 双管齐下,两不耽误。 罗壶张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朵微动。 对着孟凡龙使了一个眼色。 下一秒,他就扭身消失在了原地。 孟凡龙表情不动声色。 哐当。 佛堂的门被推开,出现在门外的是一道倩影。 看到她,孟凡龙的脸上下意识就带上了一抹温柔。 那道倩影也看到了他,于是就这么站在门外没有继续向前。 孟凡龙迈步朝着倩影的方向走去。 “我已经祈完福了,你进来吧。” 跨出门槛来到彩娘的身边,孟凡龙对着她柔声说道。 彩娘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听到他的话之后微微点了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跨过了门槛,走进了佛堂当中。 哐当。 佛堂的门紧紧闭合。 孟凡龙转过身,看着那闭合起的木门,眼底涌现出浓浓的柔情。 “你放心吧,所有的事情我都会解决掉的。” 他轻声出口。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和小天半分。” 回应他的,是木门另一端久久的无声。 孟凡龙没有在意这沉默的回答。 他就想在这里多站一段时间,即便得不到回应,即便隔着这一扇门,但只要能够离她近那么一点点,便已然让他觉得欢喜。 …… “贾倦。” 云至义摸着身旁狮子的头,抬起下巴看着那从黑衣人中走出来的身影。 对于这道身影他并不陌生,以前的时候,他还常常和孟贾二人切磋,那个时候,这两个人还算得上是云家的忠仆。 可没想到,时过境迁,这两人居然生了鸠占鹊巢的心思。 世事无常啊…… “总算是想好来找死了吗?” 云至义淡淡开口道。 可他想废话,贾倦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 他直接一抬手。 绷—— 弓弦拉开。 嗖—— 漫天箭雨再度浮现,朝着云至义以及他身后的暗卫冲去。 但云至义只是抬眸,用力一挥手。 “吼——” 他手旁的雄狮身形瞬间胀大,双目含凶,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那漫天的箭雨冲了过去。 刹那间,无数箭矢碎裂,化为残渣从空中落下。 可伴随着箭雨过后,那亮起来的就是一道道的寒芒。 手持着长刀的黑衣人从那破碎的箭雨当中冲出,朝着云家暗卫的方向而来。 同一时间,一柄长刀的刀锋已经抵达了云至义的胸口。 可…… 锵—— 与那长刀触碰到一起的,是他那如同钢铁一般的双拳。 突袭被拦,贾倦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抽身就走。 可云至义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吼!!!” 震耳欲聋的狮子声再度爆响。 那两头雄狮朝着贾倦的方向用力扑了过去。 贾倦抬刀,刀锋凌厉。 一刀之下,那雄狮退避,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云至义的拳头。 铛!!! 刀锋横立,及时挡下了这沉重的一拳。 贾倦连着后退四五步,放刀一甩。 他那双凌厉的双眸犹如利刃一般看向了云至义的方向。 云至义此刻脸上全然都是兴奋的笑容。 他扯开自己衣服的领子,直直朝着贾倦的方向看去。 “来,继续。” 他朝着贾倦招招手。 这挑衅的样子让贾倦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他就知道,这是块难啃的骨头。 不过嘛…… 他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 就在云至义嚣张之际,他突然察觉到身后有着一股极为冷冽的寒意锁定了他的后心。 他嘴角微微一勾,霍然转身。 那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了几道身影。 这些人浑身被斗篷包裹,看不出他们的真容。 但这副架势全苏州没几家能做得到。 “倒是下了本钱。” 云至义冷笑一声,浑身战意沸腾。 “隐雀……”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围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44章 小秘密 “隐雀。” 苏州府第一杀手组织。 “一、二、三、四、五……五个雀名杀手,孟凡龙这是把他的棺材本都给掏出来了吧?” 云至义冷笑嘲讽。 真是好大的手笔。 隐雀当中能穿这一身斗篷的人都是有着雀名的杀手。 每一个用起来都价格不菲。 这种阵容不放着去杀老四,派过来杀他,那可真的是…… “有点太小看我了吧!” 云至义浑身气血迸发,火热的战意瞬间将整片战场都给包裹。 围着他的六个人下意识抬起手,目光凝重地看着眼前这满脸狂笑的云至义,一柄柄寒光泠泠的短刀从袖子当中抽出。 锋锐的杀意弥散,与那股强势的威压撞击在了一起。 只是一刹之间,汹涌的气浪就掀翻的周围的草木。 看着这些人如临大敌的样子,云至义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狂放。 “哈哈哈哈,五个?五个又能怎么样,想杀老子,怎么不得来个十个八个的吗?” 雄狮狂吼。 下一秒,那五道身影同时而动。 寒光骤然迸发,朝着云至义的方向冲了过去。 云至义握紧拳头,直接朝着地上一砸。 轰—— 地面崩碎,飞沙走石。 云家的暗卫和黑衣人彻底厮杀在一起,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了起来。 贾倦站在这战场之外却并没有一同出手。 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他默默地后撤几步,目光移动,扫了一眼那装着棺材的马车,眼底飞速闪过几抹晦暗。 就这样,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原地,并没有一个人发现。 …… 云家到了。 白忘冬直接跳下了车。 “那就说好了,等五舅空闲下来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到时候我可一定要跟着您这个老饕吃遍苏州城。” “等着吧,我来安排。” 云至善淡笑着说道。 白忘冬对着云至善行了一礼,随即就目送着他的马车离开了云家,不知道去往了什么地方。 云家这边的动作也不小。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余光突然就看向了不远处的墙角。 那里有着一道人影在来回徘徊。 “青桃,你先进去吧,我等下再回府。” 白忘冬对着青桃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好。” 青桃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很听话地就朝着云府当中走了进去。 白忘冬随即转身,径直朝着那墙角的地方走去。 那是很偏僻的角落,在那里等着的人是个壮汉,他来回走动看上去有些着急。 他看到白忘冬面具的第一眼眼中先是闪过了些许的疑惑,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您……” “直接说吧。” 白忘冬打断了他的询问,开口道。 “您昨夜离开赌坊的时候说让我盯住那个瘦猴,我跟了他一宿,今日一早就看到了他乔装打扮地去了个地方。” 那壮汉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然后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白忘冬。 白忘冬眼睛微眯,淡淡道。 “继续说啊,去了哪儿?” 但壮汉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您是不是忘了点事儿啊?” 他搓了搓手,意有所指。 “我的卖身契,不是说好了……” 这也是昨晚一网打尽的赌虫之一。 虽然那些人是为了套贾涛特地弄出来的障眼法,但白忘冬也不会白花钱让这群蠢狗吃白饭,这个人就是被安排着去跟贾涛的人。 本来觉得这些傻逼昨夜输了个屁股凉,今天应该会夹紧尾巴稍微收敛一些。 但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夜,就有人又抑制不住那傻逼兮兮的本性了。 白忘冬嘴角勾起一道冰凉的弧度。 下一秒,修罗就出现在了壮汉的身后,那芭蕉叶大的手掌直接一把从后面抓住了他的头,把他硬生生地从地上提了起来。 五指用力,壮汉瞬间面目狰狞,头疼欲裂。 “我说,我说,他去了平湘馆。” “平湘馆是什么地方?” “就是一个听曲儿的地方,那里的姑娘都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 “哦~” 白忘冬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他去平湘馆干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进不去啊,那地方要花好多钱的,我的钱昨天晚上都输在赌坊了……” “所以你除了这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对吗?” “我……” 壮汉张了张嘴。 他确实是只跟到了这里。 但…… “我还知道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所以他现在还在平湘馆。” “我走的时候还在。” “行吧。”白忘冬浅浅一笑,伸出手指了指他。“以后记得说话的时候要一口气说完,哦,不对……” 白忘冬笑容一收,响指一打。 “你没有以后了。” 嘭—— 壮汉的头颅被修罗生生捏爆。 鲜血四溅,溅到了旁边的墙上。 白忘冬俯视那被扔下来的无头尸体,淡淡开口。 “早死早超生,不用感谢我。” 话毕,转身。 一张卖身契就这么从半空中落下落在了那尸体的身上,然后火焰焚烧,化为灰烬。 贪心和欲望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从签下卖身契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算是把命抵给了他。 在他这里。 卖身=卖命。 这很合理。 一次性道具减一。 “让我瞧瞧看,下一个找谁好呢?” 白忘冬翻看着手里那一摞的卖身契,手指轻轻敲打下巴。 这可有点难选了。 毕竟…… 这些人都是废物,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还是得我自己去听曲儿。” 平湘馆啊。 那条刚被超生的傻狗至少有一句话说的有道理。 钱都输完了,怎么还能去这种高消费的地方呢? 那就说明贾涛去那里并不是为了消费呗。 服务行业,不去消费,且一待就是一上午。 品,你细品。 排除掉他在那边有相好能白嫖的可能性,那就只可能是有安排给他的任务需要执行。 而贾涛在孟凡龙团队就是个纯混子,孟凡龙一般有事都是用自己手下的亲信,很少会用贾涛这个关系户。 而能信任贾涛且会安排他做事的,只能是贾倦。 用上了贾涛,就说明这是贾倦自己的事情,是瞒着孟凡龙的。 哇塞。 是小秘密诶~ 这么一说可一下子就让人激动起来了呢。 第45章 平湘馆 平湘馆。 这里是专门养清倌人的地方。 说是青楼又不像是青楼。 可说不是青楼吧,它除了不做皮肉生意,这里和青楼没什么两样。 白忘冬来到这里的时候,只觉得这里的位置僻静。 不身处于闹市之中,亦不在这苏州城偏中心的地方。 这门面装饰清幽淡雅,每一寸装饰可不廉价,门外没有招揽客人的小厮,也不见进出往来的宾客。 如果不是那上面大大方方地挂着“平湘馆”三个字的牌匾,白忘冬都觉得这里不像是一家店,反而是谁家的私人住所。 这地方…… 白忘冬直接越过门槛,朝着这馆内走去。 刚一走进门内,迎面而来的就是那清脆宛如珠落的琴声。 那位于白忘冬眼前台子上的是正在抚琴的女子。 馆内大厅没有半个宾客。 而就在白忘冬进入平湘馆的第一时间,一道俏丽的身影就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来者是个女子,面容姣好,脸上挂着清淡的笑容。 和白忘冬在其他花楼见到过的女子不一样,无论是谢采纭的水榭天,还是他去过的问花楼和紫情阁。 这些地方虽然同样华贵。 甚至于后两者还有着京城三大花楼的称呼。 但他们楼中的女子可没有这般的笑容。 倒不是说这笑容有多美,只是比起那习惯性挂在脸上笑容来说,眼前女子的笑容多了几分的真意。 并不是用来营业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 这平湘馆的东家……有点意思。 “客人第一次来平湘馆?” 看到白忘冬脸上的面具,她开口问道。 “是。” 白忘冬点点头,同样微笑回应。 “那就跟着我来吧。” 女子抬起手,动作落落大方。 然后就转过身,带着白忘冬朝着二楼走去。 白忘冬这才发觉,这里的一楼没有房间,就只有一个大厅和一处高台,包厢全在二楼。 阁楼不高只有二层。 一层空荡荡,一层设包厢。 这样设计看上去未免有些浪费了空间,却也看出了这里的东家开着平湘馆并不是为了赚钱。 “客人您请进。” 带路的女子打开一处空着的房间,对着白忘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忘冬朝着她点点头,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装饰很好,坐在这包厢当中,能将外面的曲声听得清清楚楚,且只有曲声,听不到别的房间的半点动静。 这房间里应该是装了什么隔音的东西。 “贵楼老板倒是个妙人。” 白忘冬感慨说道。 女子抿唇一笑:“许多客人都这般说。” “可否一见?” “东家不在馆中。” “那便是无缘了。” 白忘冬坐到了椅子上。 “给我上壶茶吧,要最能解腻的。” 在周家吃了不少的好东西,他现在也吃不进去别的了。 “好。” 女子点点头,行了一礼之后就走出了房间。 门合上的那一刻,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女子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就只是个普通人。 包括下面弹琴的姑娘,以及坐在一旁等着登台的姑娘,这些人都是普通的乐人。 这平湘馆目前看上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其实如果想要找到贾涛最好的方法就是抓住刚才那个女子,然后用钱把消息给砸出来。 可当白忘冬看到她脸上挂着的那抹笑容之后,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这种地方,用钱砸反而会适得其反。 天下熙熙并不都是皆为利来。 钱接近万能但又有很多东西是用钱砸不出来的。 刚才那女子的笑容就是其中一种。 白忘冬坐在座椅上,听着那耳边回荡的琴声。 这琴声也比白忘冬在紫情阁听得要轻快。 还是把鬼灵放出去一个一个地找吧,虽然费点事,但好在这里包厢不多,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嘎吱。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之前领着白忘冬过来的女子手里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她把茶放到桌子上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白忘冬双目化为鎏金。 九个鬼灵同时在他的周身浮现,又同时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鬼灵虚体化。 同一时间,一个个画面在他的眼中浮现。 “总觉得有些冷。” 包厢中的客人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开口说道。 但那阴冷也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瞬间过后,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感觉了,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来平湘馆的客人大多数都是过来图个清净的。 冷清一点对他们而言,会更好一些。 九个鬼灵就这样在虚体化的情况下穿梭在各个包厢当中。 很快,贾涛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将其余的鬼灵收回,只留下了那找到贾涛的紫沼虚体化隐藏在房间当中,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贾涛闭着眼睛靠着椅子,把双脚搭在桌子上像是在假寐。 他都在这破地方待了一上午了。 这地方一没有好玩的,二没有热闹的。 除了有点好吃的茶点和饭菜之外,那出来进去的女人一个也不能碰。 纯纯破地方。 要不是因为堂哥非要让他在这里候着,他才不会乖乖在这里坐这么长时间。 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想办法搞点钱把昨天晚上欠的还一还呢。 说到底,卖身契这东西昨天晚上头脑一热就签了,可回了住的地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办了件多蠢的事情,当下就有些后悔了。 可签都签了,还能怎么办。 只能是赶紧把钱还了,然后把卖身契给赎回来。 等今天把堂哥交代的事情都给办好,堂哥估计心情会很不错,到时候他再和堂哥稍微提一提缺钱的事情,堂哥宠他,应该会稍微接济一下他的。 慢慢抠,慢慢抠。 他总能从堂哥手里把那欠下的几千两还清…… “玛德,老子是傻逼。” 一想到这里,贾涛直接给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 四千两的银子啊,他到底是多蠢才能欠下这么一笔巨款。 一辈子还不清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给那神秘兮兮的坏家伙当奴仆? 那不如让他死。 “实在不行……” 他眼睛微眯。 这个念头昨晚他就有过,只不过他做不到。 可若是把这件事和堂哥说了,他可是北镇抚司的试百户啊,弄死一个放高利贷的家伙那不是简单的很…… “咚咚咚。” 而就在他发神之际,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他迅速睁开眼睛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门前,将门给的打开。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盒子放在那里。 贾涛也不惊讶,他自然而然地将那盒子拿起来揣到怀里。 回顾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看到之后,这就抱着盒子走进了房间,然后将其打开。 里面放着的是一盒糕点,但贾涛并没有注意那糕点,而是把盒子的盖子翻过面来朝着盖子里面看去。 在那最边缘的地方浅浅地刻着两个字。 “后院。” 看到这两个字,贾涛二话不说起身走人,离开了包厢。 而在自己包厢里饮茶的白忘冬见状同样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后院,有什么? 第46章 棺材 “云三,你说什么?棺材丢了?!!” 看着面前脸上带伤的云至义,云至善“腾”得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点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面对他的指责,云至义看都没看他一眼。 在周家的时候,那是有云至诚的命令,他不好忤逆云至善的指令,可现在都回来了,他无需再和这老纨绔废话。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最前面的云至诚,不甘心地说道。 “他们找了隐雀的五个雀名杀手,我本来以为这样的阵容是为了杀我而来,可没想到,他们的目标只是天鬼道人的棺材。” “无能之辈,只会给自己找借口。” 云至善冷声说道。 云至义侧过头看向他,同样冷笑:“废物就不要在这时候说话了,若是换作你,面对五个雀名杀手加上一个贾倦,你要是能回来,老子以后云字倒着写。” “呵,可笑。” 云至善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他。 “庶子,你要是没这蛮力,你以为你今日有资格能站在我和四哥的面前?” “废物只会拿身份说事,你除了是个嫡子,你一无是处。” “你……” 云至善暴怒。 可还没等他彻底发火,有人就比他先吼了出来。 “都闭嘴吧!” 云至诚猛地转过身朝着争吵的两人看去。 那样子,怒目圆瞪,眼中的怒火让云至善很从心地把喉咙里的怒言给憋了回去。 看着自己现在手下这最为倚重的一兄一弟,云至诚一口郁气呼出,那一双素来儒雅随和的眼眸此刻变得阴寒至极。 “现在是吵这个的时候吗?你们两个人的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吧,嗯!!” 云至诚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两人。 面对生气的云至诚,云至义和云至善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你们就没有想过吗?偷棺材运棺材这计划从出现到落实才多长时间?为什么孟凡龙那边那么快就得到了消息,提前做好的埋伏?” 云至诚接着说道,语气当中全然都是抑制不住的怒火。 “因为,他阴险狡诈?” 云至善试探说道。 “去你娘的。” 云至诚忍不住了,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云至善被这一脚踹的往后面撤了几步才又重新站稳,站稳之后,他脸上第一时间就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哥,哥,我错了,别骂咱娘啊,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说完这话,他那谄媚的表情中也透露出几分狠戾。 “我知道哥想说什么,是咱们这边被塞进来孟凡龙的鬼了对吧?” 还行。 看来这蠢弟弟还没真的废了。 云至诚扶着腰吊着眼睛看着他,语气越发的冰冷:“我就是这个意思,家里进鬼了,从现在开始,你去给我把这个鬼揪出来,千刀万剐,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行。” 云至善拍拍胸脯。 “这事儿交给我。” “那我……” 站在一旁的云至义弱弱插口道。 “同时对阵五个雀名杀手,三哥你受伤一定不轻,先回去养着吧,有事我再喊你。” 云至诚摆摆手说道。 “行。” 云至义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他就是云至诚手中的一把剑,云至诚让他干嘛他就干嘛,用不到他的时候,他就在鞘里好好待着就行。 于是他就这么痛痛快快地走了。 “走的这么快,哥,你说这内鬼不会就是他吧。” 云至善走到云至诚旁边,小声蛐蛐道。 云至诚斜着眼瞥了他一下,语气极为认真:“我不管你们两个平日里有多合不来,但要是你敢在这种事情上给我瞎来,我就弄死你。” “咕咚。” 云至善条件反射地吞咽了口口水,讪讪一笑。 “我懂,我懂。” 虽然他不是很想承认,但他知道,在整个云家当中除了他自己以外,最不可能背叛他兄长的人,就是这云老三了。 “抓紧把人给揪出来。” 云至诚侧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知道。” …… 后院有什么呢? 白忘冬跟着贾涛一路从平湘馆的包厢走到了后院。 不得不说,贾涛的业务水平是真的不达标。 从头到尾都没有测试过自己有没有人被人跟着,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后院。 到了后院以后,他在这里站定几秒,目光扫视了一下院子。 然后,就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他的眼睛一亮,走到了花丛那边,从一朵花的上面摘下了一片花瓣。 他把那花瓣凑近眼前,上面用很小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后门马车里的东西,运走。” 把这花瓣给揉碎,然后重新扔进花丛当中,贾涛快步走到了后门的位置。 眼看这里没有人,他推开那扇木门,果然是看到了一辆马车。 他小跑着到了马车的旁边,撩开车帘一看。 “咦~~~” “倦哥玩的是越来越花了。” 就连棺材这东西都弄上,这里面不会是有尸体的吧? 一想到这里,他连忙放下帘子,把帘子给封好,不露出里面的黑色半分。 晦气,晦气。 赶紧运走,早运完早离这晦气的玩意远点。 这样想着,他连忙上了马车,驾车离开了平湘馆。 而就在他刚离开这里的一瞬间,白忘冬从一旁走出,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目光微微眯起。 贾倦给贾涛送了一具棺材。 而且是背着孟凡龙送的…… 虽然暂时不知其中何意,但还是先跟上去看看,贾涛会把东西送到哪里比较好。 “公子?” 可就在白忘冬刚要有动作的时候。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那声音里有着些许的惊疑,像是有些不太确定是否叫对了人一样。 白忘冬眼睛微眯一瞬。 脸上的面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即,他转过身来朝着来人看去。 “果然是您啊。” 来人脸上露出惊喜的目光。 “在下一看这身段就知道是您了,诶,您来这平湘馆的后院是有何贵干吗?” 白忘冬看着他,眸光悄然幽邃。 是巧合? 还是刻意? 眼前这个人的突然出现倒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米老板。” 米常。 第47章 米常 “我迷路了啊。” 面对米常的询问,白忘冬挑眉,随口说道。 “倒是米老板,悦来坊才刚刚起死回生,你不好好顾着自己的生意,还有心情来这里听曲,倒是好雅兴啊。” “公子说笑了,在下来这里是就是为了生意啊。” 米常讪笑着说道。 “这平湘馆中有一姑娘是难得的金嗓,在下这趟来就是为了向平湘馆的东家打听一下有没有割爱的打算。” “如何?” “东家不在,无功而返,只能明日再来。” “哦。” 白忘冬了然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快些去忙吧。” “那公子可用在下来为您带路?” “不用了。” 白忘冬笑着摇了摇头。 “我认得路。” “……” 说好的迷路呢? 米常微微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就洒然一笑,说了句“告辞”,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米老板。” 可就在他刚转过身的那一刻,白忘冬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把他叫住。 米常疑惑回头,但看到的却是白忘冬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心里一咯噔,浑身肌肉下意识绷紧。 “怎么了?” “没事,我叫错了。” “哦。” 米常面不改色,可心里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 “你继续走吧。” 白忘冬摆摆手。 米常朝着他点头,又一次转过了身。 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上下的汗毛突然全部竖起,一股尖锐的寒气就这么抵在了他的后心。 他强忍着自己想要回身的冲动,一步一步地朝着前面走去,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而此时此刻,在他的身后,白忘冬手持冰弓,拉弦搭箭。 那锋锐的冰箭箭头就这么精准无误地锁定在米常的后心之上。 白忘冬目光幽寒,表情玩味,就这么看着米常一步步向前行走。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谁都没有再发出半点的声响。 就这样,米常跨过了前厅通往后院的门槛,从白忘冬的视线当中消失。 而就在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虽然貌似已经安全,可他还是没有回头去看一眼,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平湘馆外面走出,离开了平湘馆。 同一时间。 白忘冬手中冰弓消散,双手放下。 “没回头啊,不好玩。” 他看着米常消失的地方,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眼中闪过了些许的玩味。 这么明显的巧合,如果白忘冬真的把它当成是巧合,那他不如找个坑直接把自己埋了比较好,省的浪费空气。 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就是察觉到了他在跟着贾涛。 他不想让贾涛的去向被人查到,所以迫不得已只能以这种拙劣的方式蹦出来吸引他的视线。 而且,米常……大概已经不是米常了吧。 虽然白忘冬和米常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们两个人之间是有小秘密的。 米常对他透露过“昔日往事”,他是真真切切出卖过周成画的。 虽然现在这个米常一上来就识得了他,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情况,可是,有种东西是只独属于米常本人的,旁人所模仿不来的。 那就是发自内心的煎熬和愧疚。 他因为钱出卖了朋友,而且还卖的干干净净,就差把周成画的裤衩子是什么颜色给抖落出来了。 而这件事除了他本人之外,就只有白忘冬一个人清楚。 他把自己的丑态全然暴露在了白忘冬的面前,所以面对白忘冬的时候,他的眼底一定会下意识地带上一抹卑微和躲避。 可这个米常没有,从始至终,这个米常表现的都很正常。 虽然他的每一个神态和动作与真的米常相差不大,可唯独缺了这一份只面对白忘冬才会有的感觉。 这是个假的米常。 这一点毫无疑问。 而能将米常扮演得如此之好的人…… 白忘冬轻轻一笑。 答案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难猜。 一个现在急需要假扮别人的人,一个熟悉米常,能被称之为米常朋友的人。 貌似放眼整个苏州城,这样的人也屈指可数。 恰好,白忘冬就知道一个。 周成画呗。 这答案简直就是往你脸上怼。 按理来说,白忘冬发现周成画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把人给抓住才是。 可是,那一瞬间,白忘冬想到了离开的贾涛。 贾涛的背后毫无疑问就是贾倦,可就在白忘冬打算跟上贾涛去看看棺材要被运到什么地方的时候,米常突然出现,把他给拦了下来。 那这不就是在说,假米常和贾倦是一伙的吗? 哇塞,这世界可真小啊。 一个是他千里迢迢来苏州要抓的通缉犯,一个是那反手把自家兄弟给卖了向他表忠心但别有二心的下属。 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明明会是双倍的操蛋,可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却这么的有意思呢? 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有了共同的目的。 这可真是让人好奇,这目标到底是什么东东了。 要是把它给毁掉的话,那这两人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哇塞。 白忘冬想想就觉得开心。 所以…… “我的信息也被贾倦泄露了对吗?” 白忘冬目光瞬间幽邃。 米常直接上来打招呼,就是为了防备他。 而且动作也好,说出的理由也罢,都是极为的熟练。 这应该是在之前模拟过这样的场景,针对这一幕有过相应的练习,所以才会看起来那么的熟练。 那自己找过米常的事情又是谁泄露出去的呢? 老酒? 有点可能。 米常本人? 可能性很大。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米常很有可能已经被弄死了。 那也就说,周成画回到苏州之后,他先是杀死了自己的朋友,然后又派替身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 而这两件事组合在一起那就只有一个目的了。 将周成画彻底的藏匿于水面之下。 看吧。 他之前就说了。 这水面之下还有水面。 故事的后面还有故事。 白忘冬现在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后面的故事了。 现在看来,周成画这个任务的后面,貌似也不简单。 “贾倦,周成画……” “纽带是什么呢?” 这事吧,巧妙起来了。 第48章 抢先 “棺材被毁掉,任务完成。” 孟凡龙收到了贾倦的传信。 他把信件放到火烛前焚烧。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喜的事情,一切都在意料当中。 五个雀名杀手加上贾倦,如果都不能完成任务的话,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只不过可惜的是,棺材只是被毁掉了,没有能拿到手。 不然的话,将东西还给天鬼道人,未尝不是一种交好对方的方式。 不过也可以理解,云至义就是个纯粹的莽夫,昔日云君侠没死的时候,他常常与其进行切磋,对于云至义的实力他清楚的很。 这个人属于越战越勇的类型,无论对手是谁,他都不会为之胆怯,越是濒临极限,越是刚猛。 想要杀他,那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这份代价,孟凡龙舍不得付。 “可惜,这样的人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上。” 每一次提到云至义,孟凡龙都会忍不住发出这般感慨。 一个纯粹的战将,这样的人但凡不在自己的阵营当中,都会觉得可惜。 “花重金请了五个雀名杀手,最后就毁掉了一个棺材,这样的代价会不会有些太大了。” 这一次说话的人不是罗壶,而是一个姑娘。 她脸上戴着面罩,只露出了一双还算是秀气的眼睛。 面对孟凡龙的决策,她没有如罗壶一样无条件的信任,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隐雀是苏州府最有名的杀手组织,雀名杀手又是隐雀里等级最高的杀手,整个隐雀中一共才只有九个。 可想而知,一次性请五个雀名杀手需要花费多少金银。 这么一大笔钱只是用来毁掉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棺材。 这样的花费,让她觉得孟凡龙是昏了头。 “小莲,怎么和百户大人说话呢?” 罗壶坐在她旁边,皱眉喝斥道。 “我只是就事论事。” 被称之为“小莲”的女子一点面子也没给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罗壶只能满是无奈地看向了孟凡龙。 孟凡龙没有因此而觉得恼怒,共事这么多年,他手下这些人的脾性他自然了解。 秦莲是个除了她自己谁都不会相信的人,大部分情况下质疑他决定的人一般都是她。 罗壶觉得她这样的性格不好,所以一直试图纠正,可这么多年下来是一点改变都没有。 “棺材不是重点,只是个添头。” 孟凡龙淡淡解释道,语气说不上是好,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样的寡淡。 毕竟一个常常质疑上司决定的下属,注定不会讨上司的喜欢。 “我想让云至诚发现的是其他的事情。” “内鬼?” “对。” 孟凡龙应和。 “用这件事拖住云至诚的脚步,分散他的注意,才方便我们先一步找到云君侠的尸体。” “尸体有下落了?” 秦莲目露些许讶然。 “嗯。” 孟凡龙点点头,然后看向了罗壶。 罗壶立马接口道:“苏州府有个很有名的盗墓团伙叫做十墓,里面为首的头目叫慕七,我查到在发现云君侠尸体被盗前后,这个人带着自己手下的盗墓贼离开了苏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就是盗走云君侠尸体的人。” “人去了哪里?” “走的太快,没查到。” “那怎么找?” “有牵线的人啊。” 罗壶咧嘴一笑。 “慕七大部分的生意都是老酒介绍的,老酒一定知道他接的是谁的单。” “老酒……” 听到这个名字,秦莲露出的秀眉微微皱了一下。 “这个人可不好动。” “不好动总比没线索要强。” 罗壶摊摊手。 “至少咱现在找到了可能性最大的途径,那就能领先云至诚那边一步,现在他们又忙着自查内鬼,更是我们提前找到云君侠的最好时机。” 所以孟凡龙在这个时候暴露出内鬼的消息真的是最合适的时机。 但是在这里面还有一个特别关键的问题。 “那……武棠呢?” “……” 这个问题让在场其余两人沉默了。 武棠,就是那个潜伏在云至诚身边的锦衣卫。 “我会保他安全的。”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孟凡龙淡淡开口。 “但愿如此。” 秦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拉了拉自己的面罩。 这世界太危险,人心叵测,刀光剑影。 她只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有安全感。 “那老酒那边就交给你们了。” 孟凡龙对着两人……主要是对着罗壶说道。 罗壶的能力很强,但在硬实力上稍微差了那么一点。 而秦莲则是他队伍当中除却他和贾倦之外最强的战力,这两个人搭档,他向来放心。 “没问题老大。” 罗壶自信地说道。 孟凡龙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老大你这就要回云家了?不和其他人见一面再走吗?” “不了。” 孟凡龙拿起桌子上放着的斗笠戴在自己的头上。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说完这句话,他就直接离开了房间。 罗壶走到酒楼的窗户前看着孟凡龙的身影消失在那人潮当中,忍不住咂了咂嘴,眼眸当中闪过了些许的疑惑。 “小莲,你有没有觉得老大最近有些过于神秘了。” “他不是一向如此吗?” 秦莲随口回答道。 “不一样。” 罗壶摇了摇头。 刚想要开口,结果又生生憋了回去。 就是这种感觉。 总觉得孟凡龙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总之就是很奇怪。 “你可以跟着他去看看。” 秦莲冷不丁地说道。 “那不行,这不就显得我在怀疑老大了吗?” 罗壶直接摆手。 “放心吧,不管老大有多神秘,他永远都是咱们的老大,他做什么都不会害咱的,只要知道这点,那就够了。” 看着乐呵呵的罗壶,秦莲眨了眨眼。 她是真的羡慕罗壶能有这等心态,可以这么全心全意地去信任一个人。 “你打算怎么去套老酒的话?” 想到这里,她立马转移了话题。 “威逼还是利诱?” “面对那老油条,这些都不行。” 罗壶摇摇头。 “咱们得从他的根本入手。” “什么意思?” “做买卖。” 第49章 棋局 “大人。” 从秘密基地里出来的孟凡龙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另一家茶楼。 当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站在窗户边眺望着远方的白忘冬,连忙合上门,转身恭敬叫道。 “嗯。” 白忘冬背着他点了点头。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底下的人找到了盗走云君侠尸体的盗墓贼,打算顺着这根线找下去,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应该?” 白忘冬声音平缓。 却带给孟凡龙一些别样的压力。 “绝对。” “三天,能做到吗?” “可以。” 孟凡龙斩钉截铁地说道。 白忘冬闻言转过身来,靠在窗户上,微微歪头看着他,眼中有着些许的玩味。 “看出来了,这么自信,这是真的找到线索了。” 孟凡龙低着头,没有回话,像是默认。 “呵。” 白忘冬见状脸上飒然一笑。 “我知道你还在怀疑是我把云君侠的尸体给弄走的,但没关系,你尽管去查,若是到了最后,你真的能把这件事安在我的头上,那也算是你有本事。” “卑职不敢。” 孟凡龙连忙慌张弯腰。 “不敢?啊嗬嗬嗬嗬。” 白忘冬笑声响起,抬眸直勾勾盯着孟凡龙。 “我才不管你敢不敢,我只看结果,可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卑职明白。” 孟凡龙的头更低了。 白忘冬眯着眼睛看着低着头的孟凡龙。 嘿,还真被这伙人给找到了。 慕七已经带着人离开了苏州,那接下来他们应该就会去找老酒。 老酒是个精明的人,碍于职业操守,他不会轻易地把客户的情报告诉其他人。 可这也不绝对。 想要让他开口也不是没有办法。 不过没关系。 开不开口的也无所谓了。 今晚他会把云君侠的尸体给放出来。 云家的这场戏,应该进入下一个高潮。 电影里有个专业的用语叫做“麦高芬”,指得就是在电影中推动剧情发展的东西。 白忘冬想让云君侠的尸体成为这个麦高芬。 让矛盾更加升级,让剧情更起冲突。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加直观的看清楚在这场戏里的每一个角色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所隐瞒的东西是什么。 “我今天找你来也不是光说这个的。” 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抬起脚步,朝着孟凡龙的方向走出。 孟凡龙抬起头来朝着白忘冬看去,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给我解释一下棺材的事情吧。” 白忘冬从桌子上拿起来一个灵果。 “嘎嘣”地啃了一口,随即好奇地看向了孟凡龙。 “是。” 孟凡龙没有问白忘冬为什么会知道棺材的事情。 而是用平静的语气将自己所了解到的全部过程都一一讲述了出来。 白忘冬不厌其烦地听完了孟凡龙的全部叙述。 很好,确定了。 棺材被运走的事情和孟凡龙没半毛钱的关系。 这就是贾倦那二五仔自己干的好事。 如果说假扮成米常的那个人是和贾倦一伙的,那现如今贾倦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发现了棺材的事情。 顺理成章的,他应该就会知道自己在查他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如何才能把这件事圆过去呢? 嘎嘣。 白忘冬又咬了一口果子。 孟凡龙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害怕打扰到他的思绪。 说实话,直到现在,他也没摸清楚这位副千户的底。 这个人自从来了苏州之后,整个人就神秘兮兮的。 除了和他要了个身份去参加了一趟周家的寿宴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孟凡龙也不敢派人盯着他,生怕被发现了不好解释。 这也就导致了白忘冬在他的眼里像是个模糊不清的谜团。 “好了,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看,就像现在这样。 把他叫过来就只是为了听他讲个故事。 多余的话,多余的指令一句也没说。 最多最多的,就是给他规定了一个找到云君侠尸体的期限。 简直就像是…… 不作为一般。 “是,卑职告退。” 即便是再疑惑,但孟凡龙的行礼却必不可少。 他恭恭敬敬地把每一个动作给做完,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包厢,朝着酒楼之外走去。 他一走,白忘冬就从腰间白玉当中把自己的小本本给取了出来。 那小本本上不知道何时起已经记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名。 孟凡龙,贾倦,周成画,云至诚等名字皆在此列。 “孟凡龙,就目前来看,他的目的真的就只是为了铲除掉云至诚,彻底掌握云家,将云小天和彩娘给保护起来。” 说实话,就目前的局面里。 这个人的目的反而显得比较纯粹了。 “周成画,他所求的绝对不单单只是复仇。” “贾倦,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就更迷了,完全看不出来他所求的到底什么。” “云至诚……嗯,这也只是纯粹为了家产。” 所以现在的局面其实是简单之下的复杂。 孟凡龙和云至诚两者对抗是为了争夺云家,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局面。 而贾倦则是在这件点局面下隐藏的那个未知因素。 周成画和贾倦有了关联。 那他是否也和云家如今这局面所有关系呢? “总觉得,应该还有人的名字需要被记在这一页上。” 白忘冬手指敲打桌面。 就目前看上去的情况,很显然,云家这团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浑浊。 而且,白忘冬从始至终没有忘记过在云家所带来的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那个薛定谔的秘密…… 血尸挂树那一晚众人的神情…… 还有…… “云君侠以及云旭阳这两个死人。” 死去的角色不代表就退出了舞台,他会以另外的一种方式存在于这个故事当中,并且会成为这个故事里面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就目前这个状况而言。 有些人暂时还不能动。 有些人还不能接触。 所以,此时此刻,他能触及到的突破点,应该就是在…… “这两个人的身上了。” 白忘冬指了指小本本上面记下来的两个名字。 青桃。 云至善。 一个是心里藏着秘密的丫鬟。 一个是云至诚身边最亲信的弟弟。 “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浓烈了。” 白忘冬眯着眼睛看着那墨字密密麻麻的纸页。 这一个个名字,就这样俯视地看去,真的就宛如是…… 一盘棋局。 第50章 麦高芬 想要成为麦高芬,就一定要有被戏剧中的角色所追逐的价值。 云君侠的尸体能不能成为麦高芬,取决于要如何给它赋予价值。 在云家两方阵营的眼中,它如今的价值,就是谁先找到尸体,谁就抢先一步有了话语权。 可光是这样的价值完全不足以推动大剧情的发展。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云君侠尸体本身并没有半点的价值,值得他们去如此追逐的原因只是一个话柄,仅此而已。 所以,想要让剧情再有进行进一步的推动,那云君侠的尸体本身就要有值得让他们疯狂的价值。 混乱。 是白忘冬现在最想看到的局面。 云家越是平静,越是僵持,越是安静,就越没法显露真身。 到底是谁想要吟唱,又是谁想要跳动,是谁在敲打着钟锣,又是谁主持了这一场还未开幕的歌舞。 “嗯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幽静的房间中。 白忘冬哼着小调,迈着轻快的步伐,手指划过敞开的棺木。 棺木中的老人睡得很安详。 人死之后就再也不用去理会这生时的烦扰,这怎么又能不算是一种解脱呢。 嘎吱—— 就在这个时候。 这废旧小屋不怎么结实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难听的推门声打断了白忘冬哼唱的小调。 紧接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就这么迈步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冷峻男子。 他的表情微冷,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看到他,白忘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停下了脚下那轻快的步伐,趴在棺材上,撑着下巴朝着来人看去。 “晚上好。” 来人没说一句话,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 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曾经那般儒雅的人脱胎换骨。 “来的蛮快的,我的信才发了没多久吧。” “你离开京城时说过,事情办完了,就来苏州找你。” 男子淡淡说道。 那眼眶上还带着一层层的青黑,让他看起来分外的疲惫。 只不过,这种疲惫到底是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的疲惫呢,还是因为其他的一些什么? 白忘冬像是想到了什么,动了动鼻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烈。 “杀人了?” “……嗯。” “多少?” “很多。” 男子声音嘶哑了一些。 “何家堡现如今已尽听我调令。” 新君上位免不了血腥。 更何况,他的选择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和他爷爷的决定背道相驰。 他将本来已经快要从过往道路上脱离出去的何家堡又给拽回到了之前的轨迹上。 这就意味着他全盘否定了爷爷那一代何家人的所有努力,那些人反对他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面对反对,他能做的就是予以暴政。 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控何家堡。 “那确实是杀了不少人。” 光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就能听出来其中的腥风血雨。 “你能闻的出来?” 注意到他动鼻子的动作,男子疑惑问道。 “不能啊。” “那你这是……” “装个样子啊,这样才能显得我高深莫测不是。” 白忘冬耸耸肩。 “先闻一闻,然后再说一句‘好重的血腥味啊,你杀了不少人吧’,这多有运筹帷幄那味儿啊,就像是……” 白忘冬身体前倾,朝着男子看去。 “你做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一样。” “……” “嗨,开个玩笑。” 看着男子沉默的样子,白忘冬立马摆了摆手。 “你爷爷的事情是我亲自查出来的,何家堡是个什么屌样我自然清楚,你能这么快赶过来,除了杀人立威也没别的办法了吧。” “不过这里除了这老头以外什么也没准备,就不庆祝你正式成为何家家主了,哦,要是你觉得口馋,咬这老头两口也行,反正多一块少一块的也没影响。” “……” 正式成为何家家主的何代宸听着他这话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然后紧接着的是一阵从胃里涌上来的恶心。 这人到底是有多变态才能笑嘻嘻地把这话从嘴里说出来。 “……你就直接说有何吩咐吧。” 既然白忘冬传信让他赶紧过来,那就说明是有要用到他的地方了。 “不急。” 白忘冬走到一旁,从小屋的角落里拿起来的一把斧头。 说话就说话,拿斧头干嘛? 在何代宸疑惑的目光中,白忘冬拿着斧头走到了棺材旁。 他俯视着下面躺在棺材里那具瘦干瘦干的尸体,目光当中闪过了些许的亮光,就像是在看着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 然后,就在何代宸那惊疑的目光注视下,白忘冬用力地挥下了那锋利的斧头。 咔嚓。 何代宸下意识撇开了头。 只听到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在不断地响起。 铁斧和骨头摩擦的声音。 血肉被狠狠劈开的声音。 就像是一场血腥的奏鸣曲不断地在这房间当中回荡。 这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来,何代宸转过头朝着那棺材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就是那已经放下斧头,盯着棺材里面眼睛明亮的白忘冬。 虽然加入到锦衣卫已经几个月的时间,但面对这种场景何代宸还是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你让他杀人,无论杀再多他都不会起反应。 可分尸这种事情……却是不一样的感觉。 要不说人家是鬼修呢。 “呜~还挺费劲。” 白忘冬扶着腰喘了口气,然后把斧头扔到了一边。 没有理会何代宸那不自然的眼神,他直接开口道。 “是带着人来的吧?” “能带来的都带来了。” “那就让你的人把这些尸块散布到这苏州城的每一个角落,做的隐秘一点,不要让别人发现。” 白忘冬看着棺材里那被劈开的每一个尸块,笑容越发的诡异。 “价值”两个字,有的时候是能够和“威胁”画上等号的。 因为利益动起来和因为恐惧动起来是不一样的效率。 啪。 拍掌声响起。 白忘冬对着棺材里被分开的云君侠双手合十。 “云老家主,我这也是为了替你申冤,你可千万不要怪我,不过你要是想要在晚上入我的梦那我也是欢迎的,长这么大了,我还没被人入过梦呢。” 说着,白忘冬放下手,低下头。 怪笑声阵阵响起。 听着这笑声,何代宸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多少是有点瘆人…… 第51章 乱象起 春雨纷纷落。 苏州城的雨景朦朦胧胧。 这大概是苏州这一年第一场春雨。 本该是泛舟游船的好时节,但因为这场雨江面上的船只都少了许多。 渔夫穿着蓑衣坐在小船上垂钓。 突然,他的钓竿轻轻动了一下。 他面色一喜,但动作不慌不忙。 挑动,收杆,一气呵成。 就当他兴致勃勃地想要看看这下雨天能有什么收获的时候,突然发觉,这钩子上勾到的东西不像是条鱼啊,倒像是…… “啊!!!!” 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了雨幕。 同时,也将这苏州的平静一同打破。 …… “两位已经跟了我一晚上了,要不是见不得人的话,那就出来见一面吧。” 把葫芦里的最后一口酒给喝干,老酒那踉踉跄跄的脚步停驻在了原地,醉醺醺地开口说道。 明明身后并无一人,可在这巷子当中回荡的声音却是这般的笃定。 啪嗒,啪嗒。 有人踩着被雨打湿的青砖从那雨幕中走出。 一个个子不高的矮个,一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 两个人各自撑着一把伞朝着老酒走来。 “嘿,下雨天打伞,讲究。” 老酒打了个哈欠,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即便身上已经被雨丝给打得湿透,可他却半点都没有嫌弃身上的衣服穿的难受。 “两位,找老头子我有何贵干啊?” 虽然他表现的极为随意,可是心底却依然是警惕了起来,那握着酒葫芦的五指不着痕迹的用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打扰老先生了,只是想从你嘴里问一个名字。” 这话说的倒是挺有礼貌,如果不是感觉到了那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息把他的退路尽数封锁,那他还真的会觉得这小矮个是个好人。 笑面虎。 “什么名字?” 老酒开口问道。 “是谁拜托你从中牵线介绍了慕七?” “这位……贵人,我们这行的规矩,客人的身份是要保密的。” “我知道。” 罗壶微笑着说道。 “但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能知道你坏了规矩呢。” “祖师爷啊。” 老酒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打了个酒嗝,指了指天空。 “人在做,天在看,坏规矩是要遭天谴的。” “我予你重金。” “千金不从。” 老酒摇头,笑着说道。 “若是千金不可,那用你的命来买如何?” 就在这时,罗壶的语调骤变,那温和的语气瞬间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厉的威胁声。 老酒嗤笑,朝着他晃了晃手指。 “自也不可啊。贱命一条,哪里比得上千金。” 很好。 软的硬的都不吃。 这老头,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 罗壶朝着旁边的秦莲看了一眼,秦莲不动声色,但背在身后的手里不知道何时已然出现了一柄短刀。 老酒似乎感受到了那股渐渐而起的锋锐,眼中的混浊褪去几分,握着酒葫芦的手越来越紧。 “老先生别误会,我只是想与你谈一桩买卖。” 察觉到老酒的警惕,罗壶抬起手,示意说道。 “既然老先生不愿意道出那人身份,我等也不愿强求,也愿将这千金奉上,只请老先生牵个线,请您代为转告,就说我等愿意从他手中购得他所取之物,即便是再高的价格,也可以谈。” 这和之前的话其实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就是说法委婉了几分。 但委婉的这几分,恰好是给老酒的余地。 代为转告,一桩买卖。 老酒目光闪动。 他估计眼前这两人是把那个公子哥当成了他以往客人一样。 可事实是,白忘冬并没有给他交朋友的机会,如果白忘冬不主动联系他的话,他是找不到白忘冬的。 如何? 是先假意答应下来再想别的。 还是说明缘由,赌一赌这人会相信理解他。 老酒握着酒葫芦的手更紧了。 这两个选项摆在一起根本就不用想。 干了这么多年的中间人,他比谁都清楚人心是多么险恶的东西。 相信和理解那是留给死人的。 “我……” 他猛地一握葫芦,浑身灵力迸发,一股浓郁的威压瞬间弥散。 就在同一时间,秦莲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当中暗红色的火光燃起。 锋锐的刀锋也要在顷刻间亮起。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鸽子突然冒着雨从远处飞来,落在了罗壶的肩头。 罗壶目光微微一顿,他连忙从鸽子的脚上取下那小纸条,打开一看。 就这一眼,让他瞳孔紧缩,脸色微变。 他连忙抬起手拦在了秦莲的身前:“情况有变,出事了,莫要纠缠。” 说完这话,他就第一时间转头看向了老酒,目光凌厉带着狠色:“今天我们没来过。” “好。” 老酒目光微闪,以最快的速度接口道。 “走。” 等到他的回应,罗壶丝毫不做停留,直接转身就走。 秦莲收刀,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转身离开。 看着这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当中,老酒目光微微闪动,眼中涌现出了一丝凝重。 苏州城这两天的味道不太对了。 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 “变天了?” 谁变得? …… “扔到河里面的那只手臂被人发现了。” 春茶楼上。 白忘冬站在窗户前,看着远处那嘈杂的人群,耳边响起了何代宸的汇报声。 扑棱棱。 话刚说完,就又有鸽子从窗户外面飞了进来,甩了甩身上的水。 何代宸把信件取下,打开一看,接着说道。 “寺庙里的腿和悦来坊的头也被发现了,云君侠的身份很快就能被确认。”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窗台,闭着眼睛听着这外面的雨声,一言不发。 “如果只是想让官府插手调查云君侠之死的话,那把整具尸体给扔到县衙门前不就好了吗?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分尸呢?” 忍了一晚上,何代宸终究还是忍不住了,疑惑问道。 “因为效果不同。” 白忘冬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幽邃。 “分尸案和凶杀案所带来的冲击力是截然不同的,这件事要闹得越大越好,闹到让官府不得不去插手,让云家不得不去辩驳。” 不能给云家将此事混过去的机会。 要让他们觉得害怕,让他们觉得恐惧。 恐惧滋生乱象,乱象方显真实。 “当然,也许是我觉得好玩也说不定啊。” 白忘冬转过头,调皮地眨了下眼,笑着说道。 何代宸心里“呵呵”一声。 在京城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个人的成分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不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待在白忘冬的身边去看这些事情。 这倒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而就在这个时候。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何代宸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门没锁,直接进吧。” 有客来。 第52章 别有目的 门被轻轻的推开。 进来的人手里提着湿漉漉的油纸伞,放到了房间一旁。 看着站在窗户前面摆造型的白忘冬,徐妙锦直接赏给他一个白眼。 “我的座位在哪儿?” 清脆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转过身来看向她,此刻的脸上并没有戴面具。 “喏,那边。” 白忘冬指了指房间里的屏风。 示意她去那边待着去。 “得,果然是来让我听墙角的。” 徐妙锦本来还抱着那么一丢丢的幻想,幻想白忘冬在这下雨天的时候多少能做个人。 但现实就是,她想的太多了。 干脆利落地转身迈步,朝着屏风的后面走去。 屏风后面是个隔间,徐妙锦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对着屏风那边挥了挥手。 “看得到吗?” 这屏风虽然看着很薄,但实际上密不透光。 听到徐妙锦的声音后,白忘冬的目光在那屏风上飞快扫过。 “完全看不到。” “那就行。” 徐妙锦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端起旁边泡好的热茶抱在手里,然后就靠着椅背朝着外面的雨景看去了。 江南多雨。 雨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但听着雨滴落下那淅淅沥沥的声音,会让人心绪发自内心的平静。 “瞧你这样,惯手啊。” 白忘冬的脑袋从屏风的另一边伸进来,他趴在屏风旁边的桌子上,对着徐妙锦开口问道。 徐妙锦抬起眼眸朝着他看了一眼。 “近两年来,你是拜托我次数最多的那个。” “嚯,那两年以前呢?” “我四妹啊。” 徐妙锦回答道。 “她刚成婚的时候,总觉得安王是个不安分的,所以老是缠着我像现在这样躲屏风后面喝茶,我都习惯了。” “安王?” 白忘冬微微一愣。 安王是哪个来着? “太祖高皇帝第二十二子,安王朱楹。” “哦。” 白忘冬了然。 二十多个儿子,这可真能生啊。 也怪不得他不记得。 他只对那几个还算是活跃的王爷有点印象,至于剩下的,他没有调查别人家家谱的兴趣。 退一步讲,真被他这个锦衣卫深入调查,那可不见得是件好事。 “那为什么近两年她不找你了?” 白忘冬托着下巴,好奇问道。 “难道是因为他们夫妻经过长时间的相处终于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了吗?” “……你这想法很极端啊。” 徐妙锦扭过头看向他。 “难道就不会是他们两个人伉俪情深了吗?” 她犹记得当初白忘冬在顺德府的时候说的那番话。 什么……“失败爱情的产物”之类的。 “所以是相看两厌吗?” “不,你猜错了,还就是伉俪情深。” 徐妙锦出言怼道。 “虽然说不上什么如胶似漆,但也还算是看的过去的一对夫妻,不过她之所以不再找我偷听的原因不是这个,是我大姐把她给骂了一顿,她这才老实的。” 原来如此。 不过…… “我倒是好奇,按理来说,像玲珑心这样的天赋,你姐夫应该最是需要的吧?” 皇帝身边放这么一尊测谎仪,看看哪个大臣还敢当着他的面撒谎。 “圣上登基之初就提过这件事,予我官职,什么也不用干,就每日朝会在大殿上站着就好。” 听到白忘冬的话,徐妙锦耸了耸肩,开口说道。 这事儿吧,朱棣当初还真提过。 徐家玲珑心之名名满京城,她要是往朝会上那么一站,谁要是敢说谎,那基本上就等于是在顶风欺君。 这威慑力,但凡想一想,那满朝文武就要瑟瑟发抖了。 “但我大姐不乐意,替我把这件事给回绝了。” 说到这里,徐妙锦嘴角微勾,显然是回忆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当时徐皇后的话很简单:“我不愿意让我妹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即便说出这句话的前提是她那短暂的余生,可这份存在于徐家共识中的偏爱,却是她无论何时都会感慨的幸运。 她从来都是个幸运的人。 “那看来把你拐到锦衣卫里常驻是不可能了。” 白忘冬略带可惜地叹了口气。 要是徐妙锦能有了编制,那他也就不用这么一个人情一个人情地往出扔了。 职责所在和友情援助要的报酬是不一样的。 “呵呵。” 对于他这样的痴心妄想,徐妙锦只能回以一个单纯得只剩礼貌的嘲笑了。 她要是进了锦衣卫,那她大姐真的会发疯的。 到时候受难的人保准是她。 这货在害她,纯纯地不安好心。 “你快去那边摆好你的造型吧,保不准什么时候人就到了。” 徐妙锦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把折扇,用折扇戳着白忘冬的脸,把他朝着屏风外面推去。 白忘冬站直身子,一把从她的手里把折扇给接了过来,重新靠在了窗台上。 他感受着外面的凉意,又看了看手里的折扇,果断放弃了打开它的想法。 下雨天扇扇子,多少显得有点不太正常。 “对了,我差点忘了问你。” 白忘冬一边在手里把玩着这个春茶楼的折扇,一边淡淡开口。 “你来苏州真的只是为了单纯参加个寿宴吗?” 听到这个问题,徐妙锦目光微动:“当然不是了。” 倒是直言不讳。 “但别的你不要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行吧。” 白忘冬耸耸肩,目光微微偏移,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这是很正常的。 只要徐妙锦此行目的不会影响到他的事,那他大概率是没多大兴趣的。 扭头看着外面的雨景,白忘冬眺望着远处的河岸。 这个时候,云家那两拨人应该已经收到云君侠被分尸的消息了才是。 接下来,就要看看这官府中人有没有和云家有太深的牵扯的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朝着楼下一瞥,那里,有着一个撑着伞一直站在雨中盯着他看的黑衣男子。 白忘冬手指轻动。 那男子了然点头,迅速转身消失在了雨幕当中。 同一时间。 外面又传来的一阵敲门声。 “梦来少爷,您要的点心厨房已经做好了。” 白忘冬转过头,面具已然戴在了脸上。 他同屏风后面的徐妙锦对视一眼,嘴角柔和上勾。 “进来吧。” 第53章 恶鬼 嘎吱—— 他的话音落下两三秒之后,这房间的门才被推开。 一个手里拿着食盒的少女站在门外,缓步走了进来。 “多谢啊青桃,我实在是不放心外面的手艺,只能劳烦你去盯一下了。” 白忘冬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青桃感谢道。 听着他这温柔的声音,坐在屏风后面的徐妙锦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脸上露出了几分嫌恶的表情。 上一次她露出这表情的时候,还是白忘冬昔日在城门口哄骗六十岁老头。 “没事,不要紧的,春茶楼的厨子是个好说话的,我把梦来少爷的口味和他一说,他就明白了。” 青桃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微笑着说道。 能被云梦来拜托做一些事情,对她来说是值得开心的事。 “梦来少爷快尝尝,春茶楼的糕点还是很不错的。” 青桃打开食盒,对着白忘冬说道。 白忘冬上前来到她的身边,陪着她一同把盒子里面的糕点给拿出来。 看到那放置在盘子里面的精致点心,白忘冬眼睛一亮。 光看卖相的话确实不错,反正看起来比谢采纭水榭天里的点心要好吃一些。 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白色糕点,白忘冬放进了嘴里。 这糕点是刚刚出锅的,还带着些余热。 口感甜甜的,糯糯的。 确实是不错的。 “好吃……” 他一边嚼着糕点,一边口齿不清晰地说道。 看着他这个样子,青桃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说起来,我吃了云家这么多饭,倒还从来没见过做饭的厨子,等我走的时候,一定要见他一面。” 白忘冬拍了拍手,开口说道。 “少爷已经确定要什么时候走了吗?” 青桃听到“走”这个字眼的时候,眼底闪过些许的低落,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柔柔开口问道。 早些离开云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还没有。” 白忘冬摇头。 “但应该很快吧,周家那么多宾客,就算是锦衣卫也没办法强留他们太长的时间,最多两三天,周家的案子就能结了。” “是吗?” 青桃抿了抿嘴。 只剩下两三天了啊…… 看着她沉默下来,白忘冬目光微闪,从一旁拉过来一个椅子坐下,同时示意青桃也坐下说话。 “青桃,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真心愿意留下来的吗?” 青桃目光微微一颤,显然是没想到白忘冬问这个问题。 “我……” “你先不要说话,先听我说。” 白忘冬面对青桃的态度少见的强硬了几分。 “我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也能看得出来,你在云家过的并不开心,你不喜欢我那些舅舅兄弟,甚至有些讨厌,和一群讨厌的人整日待在一起是不会过的开心的。” 说到这里,白忘冬适当的抿了抿嘴。 “我没有什么太大的能力,我没办法帮到每一个过的不如意的人,但如果只是你的话,我还是能帮到的。”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再多考虑一下,究竟要不要跟着我一起走。” 感受着白忘冬话语中的诚恳,青桃张了张嘴。 她其实刚才心里是闪过一丝冲动的,她差点就要开口答应下来了。 但是,一想到云家还有需要她的人,她就硬生生把这句冲动的话语给憋了回去。 “梦来少爷,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还是算了。” 青桃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可那笑容中却多多少少能看出些许的哀伤。 “为什么?” 白忘冬皱起眉,语调都不由自主地高了几分。 他不理解的看着青桃。 “你看看你现在的表情,这哪里有半点像是说你愿意留在云家。” 什么叫演技,这就叫演技。 屏风后面的徐妙锦听着白忘冬这声情并茂的话语,小声地抿了口茶压压惊。 有点被吓到了。 “我有不能说的理由。” 青桃看着激动的白忘冬,开心地笑了。 “但我还是感谢您的好意,早些离开云家吧,那个地方不适合您。” 这么多天。 总算是把这句话给套出来了。 白忘冬眼睛不着痕迹地微眯一瞬。 说了不适合,才能问到底为什么不适合。 白忘冬那面具之外露出的脸庞没有一个细节不再说“我不理解”四个字。 可青桃只是笑而不语,势必要把这个谜语人给当到底。 “至少给我一个具体一点点的理由吧。” 白忘冬无奈说道。 “它不适合我,难道就适合你吗?” “我都待习惯,还有什么不适合的。”青桃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只能说,少爷,云家没有少爷想的那么好,您的舅舅们也没您看到的那么好。” “这是一个泥潭,您还是早点走吧。” 也许是因为白忘冬刚才的话让她有些感动,青桃不由自主地就将这些话给说了出来。 “既然是一个泥潭,我怎么可能看着你还活在这泥潭里面。” 白忘冬不理解地站起身来,摸着自己的脖子。 “但云家,云家怎么会是泥潭呢?” 他的眼中闪过了疑惑,挣扎,不敢置信还有就是些许的明悟。 他喘着气,就像是在回忆着这段时间在云家的每一个细节,越回忆,他的表情就越挣扎。 看着他的表情,青桃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多了。 “梦来少爷……” “泥潭,泥潭……” 白忘冬咬着嘴唇,不停的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表舅他们看到大舅的尸体爆成血雾会无动于衷,为什么云家上下对那一晚事情缄口不言,为什么孟凡龙和四舅舅会在会议上将找回外祖父尸体的事情当成是一场毫无情感的赌局。” “原来如此,全都连在一起了,全都连在一起了。” 白忘冬颓然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抱着自己的头,满脸的狰狞。 “这个家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我一直都在下意识地忽略掉这些改变,我对自己说,我只是长时间不回来,对他们有些陌生了,他们就算是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我……” “梦来少爷!” 青桃厉声高呼,声音之大将白忘冬自我质疑的声音全都给压了下去。 白忘冬缓缓抬起头来朝着青桃看去,眼中全是痛苦的挣扎:“青桃,求求你告诉我,云家到底怎么了?” 之前的所有温柔铺垫此刻全都起了作用。 如果用感情去做最普通的威胁,那是最烂的方法。 你要让她觉得你很难,然后对你生出不忍,除了真畜牲以外,人都有恻隐之心,而对于亲近的人而言,这份恻隐之心的阈值会降低很多。 简而言之,就是让她可怜你。 这样的话,她才会…… “我不能说。” 青桃同样满脸的挣扎。 她有点责怪那个说多了的自己了。 “可我没办法接受云家成了你口中的泥潭。” 白忘冬恳求地看着她。 “至少要让我知道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梦来少爷,我真的……” “可我找不到别人了。” 白忘冬话语中都带上了哭腔。 “我……” 青桃张着嘴。 最终手掌缓缓垂下。 “少爷,我只能说,云家……有恶鬼。” 她的坚守,还是被打破了。 云家有恶鬼? 不,云家处处都是恶鬼。 人心鬼蜮阴暗胜过千般罗刹厉鬼。 那一整个云家就是一个鬼窝,所有的人都该千刀万剐,下修罗地狱,不得好死。 她崩溃地捂着脸,开口说道。 “别再问我了,别再问我了……” “我什么都不能说啊,我什么都不能说。” 真相有的时候过分丑恶,她不能说,更说不出口。 第54章 丧心病狂 云家…… 就是魔窟。 “喝杯茶冷静一下吧。” 白忘冬的语气有些低落,就如同外面阴沉的天一样让人心情压抑。 他把暖呼呼的热茶放到青桃的手里,这温暖的茶水让青桃崩溃的情绪稍稍的缓和了一些。 她和白忘冬并排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景,整个人瞧起来疲惫至极。 白忘冬坐在她的旁边不说话,她也一个人坐着独自出神。 房间里面安安静静的,除了雨声之外什么声响都没有。 坐在屏风后面的徐妙锦表情淡然,安安静静地抿着杯中的茶水,静静等待。 房间当中的三个人同时保持了沉默,也都在等着同一个人开口。 “我,我见过活的地狱。” 良久,青桃缓缓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握紧手中热气腾腾的茶杯。 “我不知道话本中的修罗地狱会是样子,但我觉得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地狱的话,那一定就是那样子的,光影照耀下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青面獠牙,面目可憎。白日里的人模狗样在夜色到来之后就会露出真容。” “云家每一个姓‘云’的人都是恶鬼,这云家上上下下就是一个魔窟。” “呼~” 青桃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扭过头看向了白忘冬。 那双总是显得自卑的眼眸里这一刻闪现的是些许的迷离。 “梦来少爷,您真的一点都不像是云家人,如果您能早一些来到云家那该多好啊。不对,还是算了,要是您一直生活在云家,也许也会变成那般模样。” 白忘冬咬着嘴唇不解地看着她,开口问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府有处院子,取名叫夜来园,就在云府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里。那里现在是荒废了,但就在不久之前,那处园子是云家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所有的云家重要的人都去过那里,包括死去的老家主,前家主,三爷,四爷,五爷……人多的数都数不过来,要是梦来少爷那时候也在,应该也是会被叫到那里去的吧。” “那是什么地方?” 白忘冬皱眉问道。 听到他这个问题,青桃居然笑了。 是嘲讽的笑,是悲戚的笑。 “我不是说了吗?那是地狱啊。” “那里一到了晚上,就会有像我一样的侍女被送进去,供云家的老爷们享乐。” 享乐? 这个词…… 白忘冬眼睛紧紧眯起。 声音骤然冷了几分。 “淫乐?” “哈哈哈哈。” 青桃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指着白忘冬笑了出来。 就像是被压抑了很久一样,她笑的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你瞧,你瞧,但凡是个正常人一旦说起这种事都会这么想对吧,肮脏也好,恶心也好,但好歹还像是个人会有的想法,可……” 她笑的越来越大声,笑的眼里都是泪。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疯了一样,也不再注意自己的仪态,也不再去关心自己在云梦来的面前会是什么样的形象。 她就是纯纯地在发泄。 那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剥离,整个人眼睛里面就像是失去了光泽一般,就如同白忘冬最开始见她的那样。 “不是啊。” 青桃摇头,声音冰冷到了极点。 看着她这副样子,白忘冬眉头皱起。 云家背后的隐秘看样子比他想的还要肮脏。 青桃攥紧手里的茶杯。 那热茶已经有了几分褪去了温度,她将茶水放到自己的唇前,轻轻抿了一口,缓解着自己那激动的情绪。 可是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她整个人就没办法保持冷静。 “夜来园的享乐不是淫乐,或者说,不光光只是淫乐这么简单。” “他们会用鞭子抽打进去的侍女,也会有锤子去敲碎他们的骨头,在她们的身上去钉下钢钉,用刀子在她们的身上一刀一刀的切肉。千刀万剐,烈火烹煮,烙铁灼烧,撬指甲,拔牙齿,捅眼球……” 一种种残酷的折磨的名称从青桃的口中吐出。 她浑身都在颤抖。 白忘冬见状从腰间白玉中取出了一块毯子披在了她的身上。 青桃微微一愣,将那毯子给紧紧裹住,蜷缩着身子,一边回忆一边颤抖。 “总之,这些事情就是夜来园每日夜中的主题。” “等到白天,夜来园会被封锁,他们会用灵药把前一日送进去的侍女给重新医治好,然后在第二夜的时候再重新送进去,直到侍女死去,才会更换下一个。” 听着青桃的话,白忘冬的目光闪动。 他皱着眉看向青桃,声音低沉。 “云家上下皆是如此?” 青桃吐出一口气。 “您的外祖,舅舅,兄弟,全是其中的一员,甚至于,就连一些小姐们也会参与到其中,他们都姓云,和您一样。” “和我一样……” 可他娘的不一样。 他多少还算是个人,可这听上去和不是人差不了多少。 “进去的真的都是无辜之人?” 白忘冬声音压低,浑身气压冰冷。 作为云梦来,他首先要表现的是不敢置信。 “那您觉得我像是死有余辜之人吗?” 青桃自嘲道。 “你也是其中的受难者!!!” 白忘冬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她。 可青桃却摇了摇头:“我原本会是下一个的。” 她是作为下一批候选人被请进了那间屋子,然后作为一个旁观者亲眼见证了一个侍女从完好无损到折磨致死的全过程。 刀就悬在她的头上,每一天都在一点一点的逼近。 那侍女每一夜的惨叫声都在提醒着她。 下一个就是你。 房间中的气息瞬间沉默了下来。 青桃在沉默。 白忘冬在沉默。 屏风后面的徐妙锦也在沉默。 截止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听到半句假话。 冰冷的气压在这房间当中弥散。 突然,白忘冬猛地站起。 他一脚踢开了身下的椅子。 “畜生!” 怒吼声瞬间爆响。 他整个人怒目圆睁,脖子上青筋暴起。 “畜生,畜生,都是畜生!” “他们也配姓云?老子就不该姓云!” 他单手捂着自己的面具,咬牙切齿,大口喘息。 但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白忘冬看向青桃,那副怒火中烧的样子稍稍平缓。 “但你刚才说,夜来园已经被荒废?” “是。” 青桃脸上终于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在老家主死以后,夜来园就被废弃了,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逃过了一劫。” 屏风后。 面沉如水的徐妙锦目光突然微动,立马转过头朝着屏风看去。 截止到目前为止。 第一句假话,出现了! 第55章 假话 云君侠死后。 夜来园被废弃了? 听到这里,白忘冬目光微微波动。 不合逻辑的点出现了。 刚才青桃说,夜来园的作用是供给云家的人用来享乐。 既然是一个固定不变的传统,那这和云君侠死不死的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为了葬礼封存一段时间,也不至于走到废弃这一说。 “那就好……” 白忘冬吐出一口气,把椅子给重新扶正。 察觉到青桃的目光,白忘冬苦笑着说道:“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显得有些卑劣,但能知道朋友没有受难,我还是有着些许的庆幸,只是这份庆幸对那些受难的侍女来说,显得太不公平。” 听到“朋友”两个字,青桃眼中飞快闪过了一抹隐晦的欣喜。 她是梦来少爷的朋友诶,这么多天,这两个字于她而言只存在于幻想当中。 “人无所缘由地死去,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青桃像是在安慰他一样,开口说道。 “夜来园什么有的,为何我从未听过母亲提及?” 白忘冬就像是有些被气头疼了一样,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问道。 “也没很久,前后也就差不多只有两年的时间。” “两年?” “嗯。” 青桃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该说的都说了,她也没多少需要隐瞒的了。 回答起问题来,也干脆了不少。 两年的时间,孟凡龙都没有发现这地方? “除了能进去的人,云家就没有人知道夜来园?” “老家主亲自下过令,那里一到晚上除了被选中的人,不许任何人靠近,有好奇的人想过去一探究竟,可当天晚上就被亲自守在那边的老家主把皮给扒了扔去喂了狗。” 看守严密。 云君侠大晚上亲自守门。 这真的只是为了享乐? “呵,这等害人之地,他倒是看重。” 白忘冬冷笑一声。 “死了也活该。” 说到这里,他呼出一口气,看向青桃。 “这般说,孟凡龙倒是做了件好事。” 青桃表情一僵,不敢置信地朝着白忘冬看了过来。 “您……” “怎么?” 白忘冬微笑着说道,笑容很暖。 “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吗?外……啊,外祖父死的那么蹊跷,之后舅舅也死了,云家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孟凡龙,不是他动的手,难不成还是有人把这饭喂到了他的嘴里不成。” 他靠在椅子上,轻声说道。 “你也别真把我当成是远离俗世,对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一窍不通的山间野人。有些东西,我身为局外人看的比谁都通透。” “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情我不想去细想罢了。” “但现在看来,孟凡龙这是做了一件好事,至少,他救了很多如你一般的人。” “他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对吗?” 听着他的话,青桃没有半点迟疑,点了点头:“是。” 所以这才是青桃为什么在一开始提及孟凡龙的时候,说他是个好人的真正原因。 “也是他不放心我这个突然到访的云家少爷,所以让你来看着我的对吧?” 既然话已说开,白忘冬干脆就快刀斩乱麻,下几贴猛药。 “……是。” 青桃迟疑几秒,点了点头。 “可是我……” “不用解释。” 白忘冬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 “我自问心无愧,他这么做又在情理之中,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你被派来盯着我,这和我与你投缘,与你相交并不冲突。” “少爷……” 青桃此刻真的是被感动到了。 这话说的有些戳到了她的心里,天知道这段时间她的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梦来少爷这般好,可她却时时刻刻做着对不起梦来少爷的事情,她在时时刻刻在承受着良心上的不安,以至于夜不能寐。 “我之前只是有些不大理解你为什么会那么推崇他,但现在知道了前因后果,一切倒也清楚了。” 白忘冬不动声色,却目光微闪。 “所以你现在是他的人对吗?” “是。” 青桃点头。 “那以后他安排你怎么做你还接着做就好,只是今天的事情……” “我谁都不会说的。” 青桃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 “秘密。” 白忘冬接口。 两个人目光相对,同时一笑。 话说开了,关系自然会更加亲近几分。 至少,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是越来越多了。 雨还在下。 两人就这样端着茶坐在窗前,看着雨滴哗啦啦的落下。 此时此刻,所有的烦忧都被抛诸脑后,被这雨水冲刷。 …… 良久。 白忘冬身边的椅子上已经空无一人。 徐妙锦从屏风之后走出。 “你以后尽量不要让我帮你了,我总觉得帮你是在助纣为虐,多少有些良心不安。” 她在屏风听完了一整场的“该如何骗取姑娘信任”的教程。 要不是很清楚白忘冬是个什么人,她都快要相信那个“云梦来”就是白忘冬的本性了。 演的太逼真了。 “良心不安没关系,只要玲珑心是好的就成。” 面对她的调侃,白忘冬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就没生出半点恻隐之心?” 看着白忘冬这平淡的表情,徐妙锦黛眉微挑,好奇问道。 她在屏风后面听着牙都快咬碎了。 云家人真的就是一伙畜生。 “你以为锦衣卫每天看的东西都是什么?” 白忘冬瞅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我见过的恶心事情可太多了,早就看习惯了。” 这一年锦衣卫的生涯,让他充分明白了,人心恶心起来到底有多么的恶心,没有最恶心,只有更恶心。 “好吧。” 徐妙锦耸耸肩。 “那这么看来我确实是不适合当锦衣卫。” “说说吧。” 白忘冬摘下面具,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她有说假话吗?” “有。” 徐妙锦点头,伸出手,晃了晃伸出的两根手指头。 “有两处是假的。” “哪两处?” “第一处,就是她并不是在夜来园荒废之后才逃过一劫的,在时间上她说了谎,或者说……” 徐妙锦微微停顿了一下。 “她逃过一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夜来园被荒废,而是基于其他的因素,具体如何,这就要看你如何判断了。” 玲珑心只能测真假。 至于假话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真相,这就不得而知了。 “那第二处呢?” 白忘冬手指敲打着面具,开口问道。 “第二处嘛,倒是简单了……” 徐妙锦微微一笑,饶有兴趣地看向白忘冬,玩味开口。 “她不是你们口中那个……” “孟凡龙的人。” 是恩人,却不是主人。 第56章 入场已晚 是恩人却不是主人。 也就是说,在青桃看来,孟凡龙确实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的的确确是被孟凡龙安排过来盯着白忘冬的。 但她不是孟凡龙的人。 她的后面还有人在。 碟中碟中谍? 白忘冬又捏了捏眉心。 “你看起来有些难受?” 徐妙锦观察着白忘冬的神色,开口说道。 “头疼。” 白忘冬放下手,那双眼眸瞬间恢复了平静。 “老毛病了,不碍事。” 是真话。 徐妙锦感受到玲珑心带来的反馈,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认识不少的大夫,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问我推荐。” “开玩笑。” 白忘冬被这话给逗笑了。 “你这话简直是在质疑我们家林大姐的水平。” 全大明数一数二的圣手就在北镇抚司里窝着,他还需要看别的医生? 简直没把他们家林大姐当成一回事。 徐妙锦听到这话表情一僵。 她怎么把林昭月给忘了。 “咳咳。” 用咳嗽来掩饰尴尬。 徐妙锦侧过脸,移开和白忘冬对视在一起的眼睛。 “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看到她这副难得的窘样,白忘冬倒是来了兴趣:“你看起来好像有点怕她啊?” “林医师嘛,与众不同。” 徐妙锦对此并没有多言,只是多说了一句。 “她以前是玩毒的啊。” 毒师? 白忘冬听到这话倒是微微愣了一下。 这倒是他之前从未听过的事情。 他知道林昭月的药房里不少的毒药,他时不时也会稍微光顾一下。 可徐妙锦口中的“玩毒”指代的意思却不是这么简单,这两个字一般来说只会用在毒师的身上。 这位放眼大明都是赫赫有名的圣手曾经是个毒师? “你不知道?” 徐妙锦看到白忘冬这好奇的样子,她反而好奇起来了。 “半点都没听过。” 白忘冬摊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那我是不是一不小心多嘴了呀。” 徐妙锦咧了咧嘴。 她以为白忘冬身为罗党的一员,应该对自家大姐的生平多少了解一些才对的,可没想到,白忘冬居然真不知道这件事。 “你其实可以再稍微多嘴一下下的。” 白忘冬双眼明亮,仿佛在闪烁着求知般的神光。 什么云家周家的,那些破事哪有自家的八卦好听。 “不要。” 徐妙锦紧急避嫌,及时伸出手指放到自己的嘴上比了一个叉,表情分外坚决。 “切。” 看她这样子,白忘冬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 不过想想也知道,能和罗睺谢阴那俩混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善男信女,大慈大悲之人吗? 倒不如说,能把北镇抚司那群疯子杀胚给降伏得服服帖帖的人,有这样的一段经历才算是合理。 “不许说是我告诉你的。” 徐妙锦拿起窗台上的扇子,眯起那双狭长双眉,指着白忘冬威胁说道。 “谁管你。” 白忘冬摊手,轻笑一声。 “嘴长在我身上,我说不说的,看我心情。” “你这样我下次可不帮你了。” “你下次还得帮我。” “……你脸可真大。” “谁让我生的好看呢。” “???” 徐妙锦手掌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扇子,笑眯眯地看向他的脑壳。 “真想掀开你头盖骨看看,那里面放着的到底是一个多畸形的脑子。” 八句话没聊完就又跑到这上面了。 她都快有点习惯白忘冬这跳脱的聊天方式了。 天知道刚才白忘冬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因此感到意外,这是多么让她崩溃的一件事。 她总觉得和白忘冬待久了这思维方式容易被他给同化。 “再见。” 一念至此,徐妙锦果断选择了告辞。 她大步迈出,一路走到门前顺手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的雨伞给提起,然后就推开了房间的门。 可就在她刚要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她目光微闪,突然回过身伸出手指又指向了白忘冬。 “哦,对了,多少再提醒你一句,当在一件事身上看不到逻辑和合理的时候,是尽可以把它归纳到‘仪式’上面的,毕竟这玩意确实不怎么需要脑子。” 说完这句话,她就脚步轻快,提着雨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仪式…… 听到这两个字。 白忘冬眼睛微微眯起。 是意有所指,还是有所根据? 白忘冬目睹着她轻灵的身影同样消失在这雨幕当中,手指轻轻敲打扶手。 云家高层皆要参与。 云君侠亲自守门。 每日固定无所根据的折磨。 云家的夜来园…… 恐怕还真没有那么的简单。 果然,他就说了吧。 水面之下还有水面。 一层揭开还有一层。 “是我入场晚了。” 白忘冬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雨幕。 这故事,可能都快要接近落幕的尾声。 …… “那便多谢云兄配合了。” 云家会客厅中。 苏州府的推官华升对着云至诚抱拳说道,那满脸可掬的笑容,若不是云至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还真会被这迷惑性的笑容给影响了。 “能让华大人亲自上门,是我云家不懂事,有什么事您尽管遣个人过来说上一声,云家上下无人不敢配合。” 云至诚同样满脸笑容,抱拳说道。 “放心,懂的。” 华升压了压手。 “云家皆是良善之人,自然是会配合官府查案,我来这一趟也是因为贵府老家主是在苏州赫赫有名之人,知府大人亦是对此事极为看重,我跑一趟,没什么的。” “总归是劳烦了。来人!” 云至诚朝着旁边高声叫了一声。 “赶紧把我那茶盒拿过来,得给华大人带一些好茶回去啊。” “这就不用了。” 华升笑着摆了摆手。 “华某素来不爱饮茶。” 云至诚表情一僵,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重新转过头看向华升:“那……” “别。”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华升抬手打断。 “华某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云家上下真能如云兄所言好好配合查案,便是最好的佳礼。” “分内之事。” “那华某告辞,别送。” “既如此,大人慢走。” 华升一走出云家大厅,旁边的衙役就很快小跑了上来,给他打上伞朝着云家大门走去。 他一走,云至诚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不懂好赖的东西。” 这种人,迟早有一天被沉到江河中去。 “哥。” 而就在华升离开前后脚的工夫,云至善大步走了进来,满脸的轻快。 “那狗内贼,弟弟我抓出来了。” 总算是听到了一则好消息。 第57章 惊扰 坏消息接踵而来,这总算是听到了一则还勉强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云至诚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云至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光是看这动作就知道云至善现在的心情倍儿好。 能完成云至诚完成的指示,至少证明他不是个废物。 比起某个运送棺材失利的蠢货来说,他才是哥哥身边最得力的臂膀。 但云至善很快就发现了云至诚的脸色有些难看。 即便是听到了这么好的消息,可那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松快,仍旧紧绷着,就像是有人欠了他钱一样。 云至善立马收起自己那副嚣张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凑到了云至诚的身边,小声叫了一声:“哥?你是不是没听到我说啥啊?” 云至诚听到他的声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云至善直接立正,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咋了哥?内鬼都被挖出来了,这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儿吗?” “云老鬼尸体找到了。” 云至诚冷冷说道。 “是吗?” 云至善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浓浓的欣喜。 他这一晚上一直在抓内贼,还真没关注外面的事情。 不过…… “这不是件更好的事?你怎么脸色还这么难看?” “他的尸体被人分尸了,洒落在了城里各个角落,今天一大早,官府的人全都被惊动了,就刚才,我才刚送走了华升那个不懂事的东西。” 云至诚的声音越来越冷。 云至善听着云至诚这一句句话,脑子突然就和锈住了一样,卡着不动了。 这信息量太大了。 云君侠的尸体出现了,然后被分了尸,然后被官府发现了。 就一晚上,他就没关注这外面的事情一晚上,事情就闹得这么大了吗? 分尸案,尸体块洒落遍布全城,死者又是云家的老家主云君侠。 这件事足以在城中掀起轩然大波。 “可这事儿不是咱们干的啊。” 云至善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关键点。 既然不是他们干的,那他们怕个屌。 “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云至诚有的时候是真的不想和自己这个神一阵鬼一阵子的弟弟说话。 聪明起来倒确实是有几分机灵,可蠢起来也是真的蠢。 “官府若是查起分尸案,那必定会先查云君侠的死因,到时候若是被查出来云君侠死于毒杀,那我们无论如何都脱不开干系。” “他要查分尸就查分尸,查我们干嘛?又不是我们分的尸。” “杀人的和分尸的没关系,这话说给你听你信吗?” 云至诚冷笑道。 “你要说给华升那条野狗,他能笑着咬下你一块肉来。” 这件事于他们而言确实是件麻烦事。 “那就找个替死鬼随便扔过去不就行了吗?” 云至诚倒是没把这事儿当回事。 多大点事啊,他们手底下那么多人,平日里养着吃干饭,这随便找个人去顶一下罪,那是多简单不过的事情。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话,你觉得我何必如此担忧。” 云至诚叹了口气,眼中尽显疲惫。 “分尸案必然牵扯凶杀案,若是查云君侠的死因势必要从云家入手,可云家不经查的事情太多了。” “哥,你是指……” 云至善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云府里的某个方向。 云至诚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光是夜来园,你别忘了,老东西死之前是私自养过兵马的。” “可那些人不都被云旭阳给解散了吗?痕迹也消除的干干净净的,不会有人知道的。” “活了这么久了,还这么天真。” 云至诚就这么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看着外面的春雨,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凡是存在过的东西,必然会留下痕迹,更何况,你真的觉得那群人全都被解散了吗?孟凡龙手下大批的人马可不光只是家主一房留下的暗卫。” 真以为孟凡龙和他们僵持到现在只靠那些暗卫吗? 作为老对手,云至诚对他可太了解了,这个人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大牌给亮出来,他的手下,一定会有一张牌面足够大的牌在。 而这张牌,云至诚猜测,十有八九就是云君侠昔日里培养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人马。 当初云君侠死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关注这批人的事情,在云旭阳执意要把这些人给解散掉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太对劲。 现在细想来,恐怕当时云旭阳和孟凡龙就存着假意解散人马,但实际上暗度陈仓,将他们继续隐藏起来的心思。 后来云旭阳身死,这些人就落在了孟凡龙的手中。 可不管这批人有多厉害,云至诚都不会如同现在这般烦忧,他手里又不是没有可以制衡的牌。 只是一旦官府介入到了云家事中,那这后果…… “小觑了天下人,小觑了天下英杰啊。” 云至诚叹了口气。 那屁股下面的冰凉让他的理智逐渐恢复了几分。 其实想到这里,这分尸案背后之人的目的就已然显露了几分。 无论是他还是孟凡龙,之前从未将这个盗走尸体的人当成一回事。 他们觉得凭借自己手中的势力,只要能够找到这个人,那夺回尸体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没想到,事到如今,居然会被以这样的方式反将一军。 “那哥,赌局……” “事到如今还谈什么赌局。” 云至诚目光闪动,整个人气息冰凉,他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脑中思绪飞快涌动。 “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咱们怕夜来园的事情被官府查到,但孟凡龙也怕云君侠养的那群人被官府查到,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到的灰尘。 “你现在去找孟凡龙,就说我要邀他好好的谈一谈。” “至少,要把眼前的这道难关给过了才行。” 此时相斗,只会玉石俱焚。 “行, 我现在就去。” 云至善连忙点头。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哥被吓成这样。 “等等。” 可就在他刚要转身的时候,云至诚又突然开口把他给叫住了。 “怎么了哥?” 云至善疑惑回头。 “你先去找同知大人打听一下情况再说。” 云至诚皱了皱眉。 刚才光烦忧了,差点忘了在官府中,他们也是有眼睛的。 “我有些冲动了,你先去把消息都打探清楚,就算是要找孟凡龙,我们也不能什么优势都没有。” “好。” 云至善点点头。 “我亲自去。” 这下云至善是真的一头扎进那雨里跑走了。 云至诚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其实和云至善说了这么半天,他一直都在下意识地回避着一件事。 “分尸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和云家是有什么渊源吗? 又或者…… “其实本就是官府……” 希望不会是最差的那个可能。 第58章 天鬼道人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出来?你知不知道,你一出来,你的身份就暴露了。” 悦来坊二楼包厢。 下面的戏台上是吱吱呀呀唱着戏的戏子,台下全都是拍手叫好的观众。 在这嘈杂的声音中,两人的交谈声被很好的遮掩。 米常坐在座位上,面对身边这套着斗篷,把自己遮掩的很好的男人,他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如果那个时候我不现身拦住他的话,棺材的行踪就被发现了。” “你应该知道,那棺材有多重要。” 米常看着下面的戏曲,目光中闪过些许的迷离,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可这样一来,之前在周家演的那场戏就全白费了,白忘冬一定能想到你的身份的。” “无凭无据,他如何去想?” “那人不是可以用常理去判断的。” 男人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你别看他年轻,他做过的那些事说出来能吓死你,罗睺离京都会将北镇抚司交到他的手里,这样能在整个锦衣卫里都可以占据一席之地的人,你敢小看他?” 听着男人的话,米常沉默了片刻。 回忆起那如芒在背的感觉,他不得不承认男人说的话是对的。 虽然他自认为他把米常扮演的很好,可那个时候白忘冬那毫不掩饰的杀意,确实是证明了他的身份很有可能已经暴露。 “那你现在就不该来找我。” 米常扭过头看向他。 “要是他发现了你和我有联系……” “早就发现了。” 男人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运棺材的人是我堂弟,即便他事前不知道,但只要事后一查,总归能查出来小涛的身份,你和我的关系藏不住。” 斗篷男,或者说是贾倦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愁绪。 他不知道为什么白忘冬会突然盯上棺材。 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 孟凡龙那边? 还是云至善那边? “总之,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那你最好赶紧再换一个身份,他自京城而来接到的任务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抓你,你必须要再谨慎一些。” “那你觉得,我现在去哪儿比较好。” “周家。” 贾倦语气斩钉截铁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回周家去,灯下黑无论到了何时都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外面太不安全,周成画的身份过于敏感,只有将他放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他才能够放心。 周家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闹剧,无论如何,白忘冬一时半会都不会把目光放到周家的身上。 他又是一个人秘密来的苏州,无论是黄阙还是蒋越都不知道他在苏州的事情。 那在双方不通气的情况下,在蒋越和黄阙的眼里,周成画就是个死人, 只要周成画不暴露踪迹,那他需要防的仅仅就只是白忘冬一个人。 假死局虽然效果被大大打了折扣,但也不是完全没了作用。 “好。” 周成画点了点头,静静说道。 “那你现在……” “我得去处理一下云君侠尸体的事情。” 贾倦疲惫地叹了口气。 从昨天到现在,他眼睛都没有合过。 “分尸案仅仅只是一个上午就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天鬼那老东西势必已经发现不对劲了,我得抓紧把他给安抚下来。” 无论分尸案背后之人存的是什么心思。 可现在的事实就是,这一出也间接性地影响到了他们。 必须要赶紧找到天鬼道人。 不然的话,那老东西很有可能会夹起尾巴逃了。 “那我就先走了。” 奔波了一天一夜的贾倦终究还是没能休息。 能在这里坐上一小会儿就已经算是够舒服的了。 剩下的时间一刻也不能耽搁,必须要忙碌起来。 周成画点了点头,始终盯着下面的戏台没有说话。 贾倦也没在意他的沉默,他多少也知道一些这周成画昔日的故事,悦来坊的戏台就是昔日里那废弃园子的戏台。 对于这个戏台,周成画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拽了拽头上的兜帽。 “你抓紧走,别耽搁。” 说完最后一句话,贾倦就直接转身离开了包厢。 周成画看都没看他一眼,仍旧只是看着那戏台,目光逐渐迷离。 “我哪里都不会再去了……” 这里,就是他的归宿。 …… “被分尸的就是云家那个老家主云君侠的尸体,千真万确,我绝对没有撒谎……” 破败的房屋里面,有人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床前,对着那个坐在床上的老人胆怯地说道。 老人闻言转过头来面向他,却没有睁眼,表情有些难看。 “你真的真的确定是云君侠?” “官府的告示都说了,就是云君侠。” 被问话的人都快哭了。 好端端地家里闯进来这么一个恶人,直接二话不说就用命来威胁他。 就算是离开家了,也总有个披头散发的女的跟着他,监视他。 供这老头吃,供这老头睡,昨天晚上他睡了一晚上的地板。 他这是倒了多大的霉啊,才能遇到这种事。 “云君侠的尸体被分尸了?” 天鬼道人眉头皱起。 不应该啊。 那老狗会分自己的尸吗? 就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像被分尸这种不体面的事情,云君侠是绝对不会做的。 可若不是云君侠自己分了自己的尸,那谁又能碰的了他的尸体呢? 天鬼道人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了。 这事儿吧,透着诡异。 “棺材确实是被云家的人给取走了,这信件和内容也没有错。” 天鬼道人看着自己手中的信件,满脸都是凝重。 如果说,明知道一件事情透着诡异,但却找不到诡异之处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事,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还是先离开苏州为好。” 天鬼道人当机立断,从床上下来。 不管怎么样,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至于黑棺材…… “呵。” 他冷笑一声。 就当是他送云君侠那老狗的了。 希望他用的开心。 看着脚下那匍匐颤抖的男人,天鬼道人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披好衣服与其擦肩而过。 哐当。 这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趴在地上的男人刚呼出一口气,下一秒,一个钱袋就落在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那披头散发的女人就这么漂浮在他的面前看着他。 他满脸呆愣,从地上拿起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先是用手指颤抖地指了指那钱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见到女人点头,他顿时喜笑颜开。 原来不是倒霉,是机缘。 他连忙把那钱袋给揣进怀里,然后连忙对着那女鬼磕了几个头。 而就在他磕下最后一个头的时候,他的身体却一动都没有再动。 过了两三秒。 啪嗒。 一滴血从他的脖子处流出。 紧接着,他的脑袋就毫无征兆地从脖子上掉了下来,落在了那地板上面。 血从断裂的脖子大量喷出,染红了整个房间的地面。 而那漂浮在空中的女鬼却已然不见了踪迹。 整个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这一具尸体。 死不瞑目。 第59章 府衙里的唇枪舌剑 “也知不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 府衙当中。 蒋越站在屋檐下,用手接着这落下的雨水,感慨说道。 “这场雨怕是要连着下上几日了。” “蒋千户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阴柔的声音自在他的身后响起。“难道您身为千户不知道这雨下的时间越久,越容易把犯人留下的痕迹给清理掉吗?” 听到这话,蒋越面不改色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了说话的人。 黄阙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端着茶,用两根手指捏着茶盖,吹着那热腾腾的茶水,丝毫不理会蒋越的注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阴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只是觉得蒋千户很喜欢雨,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呵,你这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全都是跟你那太监爹学的吧。” 蒋越毫不客气地怼道。 “简直不像个男人。” 黄阙听到这话脸上表情微微一僵,但却并没有发难。 而是把茶杯的盖子给合上,抬头看向了蒋越,脸上那阴柔的笑容愈发的浓烈。 “这话,您大可以当着我义父的面亲自说。” 听到这话,蒋越哑火了。 在黄阙这个小辈的面前这么说两句,他倒是不怕,但当着黄俨的面亲自说,那他还真没这个胆子。 毕竟黄俨可是宫内有数的大太监,除了是燕王府旧人之外,更是汉王和赵王那两位王爷的亲近之人。 可不好得罪。 “哼。” 蒋越冷哼一声,他直接迈步走到了黄阙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再和黄阙争辩。 他一个前辈,还犯不着同一个小辈计较。 而坐在首位上的就是知府田临。 他同样品着茶一言不发,但那双眼睛却是一直在盯着这二人的一举一动。 一个是官阶高的地头蛇。 一个是背景大的下山虎。 这两人碰在一起倒是谁都不让谁。 很明显,在周家的事情让黄阙对蒋越生出了不满,所以才会这么不顾官阶以下犯上。 而蒋越,似乎也在隐瞒着为什么会对周成画的出现并不意外的真相。 这锦衣卫,倒确实是有趣啊。 田临就这么看着戏一口一口地品着茶。 这大厅里面的气氛安静到诡异。 除了有雨声落下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 似乎三个人都不急。 可实际上,急不急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一杯热茶全部下肚。 终究还是在场官阶最高的田临先开了口。 “唉~” 熟练的叹气开场。 田临那小眼睛来回在蒋越和黄阙的身上扫过。 然后…… “唉~” 又是一句叹气。 “知府大人何故叹气?” 毕竟是同在一方共事已久的同僚,田临这一叹气蒋越就反应了过来,配合地开口问道。 “这才短短几日,姑苏两大望族就生出了这样的事端。先是周家两子被杀,又是云家老家主被分尸抛在了城中各处。” 田临皱着脸叹气说道。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姑苏,实在是有损官府之颜面,让我等天子之臣,有何脸面面对朝廷,面对陛下。” “唉~” 第三声叹气。 “是啊。” 蒋越配合地点了点头。 “简直是丢大人了。”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黄阙不慌不忙地吹着茶水的热气,就像是恍若未闻一样。 这两个老油条真当他是个不通事务的官场小白吗? 有那么一个惯会察言观色的义父在,他就算是耳濡目染也知道这两人肚子里在打什么坏水,无非就是想要激他将这两桩案子给揽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好推卸责任罢了。 看到他不动声色。 蒋越和田临对视一眼,又继续说道。 “丢人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两件事现如今在城中传的是沸沸扬扬,要是还不能尽快破案,这影响太恶劣了。” “是啊是啊,必须要尽快破案。” 两人再度一唱一和。 这次,黄阙倒是开口了。 只不过,说的是和这没什么关系的话。 “要是蒋千户能好好说说,为什么会提前知道周成画会出现在寿宴席间的话,也许这案子还真能好破一些。” “你……” 蒋越目光骤然凌厉如刀,朝着黄阙看了过去。 只是这一眼,黄阙就感觉到了万重压力。 蒋越虽然看起来有些趋炎附势,但那千户的实力是实打实的。 即便是比不上昔日白忘冬见过的蔺楠和穆远漠,但也不是黄阙能够碰瓷的。 感受到压在他身上重重的威压,黄阙闷哼一声,但却并没有低头,而是手掌摸上了他腰间的玉佩。 刹那间,一切的威压从他的身上消失。 他抬起头看向蒋越,那嘴角之上勾起一道阴柔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蒋越眼中的凌厉越发的浓郁。 他五指微缩。 似乎大有下一秒就会出手的架势。 看到这一幕,田临的眉头皱起。 “在干什么?疯了不成,都是一起共事的同僚,你们这样,若是被外人看到了可还了得。” “收,老蒋,你先来。”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蒋越眼皮微动。 冷哼一声,那充斥在这整个大厅中的威压迅速散去。 见到威压散去,黄阙这才把手从玉佩上拿开。 “其实黄百户说的也没错。” 田临见到两人消停,就朝着蒋越看了过去。 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一道道幽光。 “蒋千户,你为什么会提前知道周成画会出现在那寿宴之上啊?” “我不知道。” 蒋越直接开口说道。 “这都是这小子的一面之词。” “黄百户你看,蒋千户都说了,他不知道。” “可我也认为,蒋千户说不知道才是他的一面之词。” “蒋千户,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 蒋越就是不认。 “田知府,若是这两桩案子破不了,那损伤的可不只是苏州府衙的颜面,朝廷若是知道了在你管辖的地方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黄阙看向田临,话只说到了这里。 但说到这里,田临也就明白了。 他皱了皱脸,然后就又看向了蒋越。 “蒋千户——” 这一次的声音多了几分认真。 蒋越看了看认真起来的田临,然后又看了看淡然自若的黄阙,张了张口,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最终他叹了口气,无奈开口。 “算了,就算是告诉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顶多,就是有些丢人罢了……” 他确实是一早就知道了周成画会现身…… 第60章 苏州府的水 “这事说起来确实丢人。” 面对田临和黄阙的双重逼问,蒋越终究还是承认了。 “我确实是一早就知道了周成画会出现在周老前辈的寿宴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储物戒指当中取出了一个信封放到了桌子上。 黄阙见状,起身走上前去把那信封给拿到了手里,然后拆开。 里面是一张很普通的信纸,在这信纸之上写着一行字。 “我生在苏州,自然也会留在苏州,容我参加完父亲的寿宴,与家人拜别,到时,我会束手就擒,请蒋大人将我伏法。——周成画。” 虽然是短短的一行字,可却把缘由,心愿,以及请求全都给写了个明明白白。 周成画不想跑了,就是要在周天烨寿宴之后向锦衣卫自首。 “就是因为这封信,所以我才不意外周成画为什么会突然现身,只是我也没想到,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蒋越摇头感叹。 这结局,太过于戏剧化了一些。 黄阙翻看着手中的信件。 从这封信上还真看不出来什么。 但周成画在行凶自杀之前给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投递这封自首信本身就有些奇怪吧。 既然都已经决定自首了,那为何还要自杀? 这好像有些说不通啊。 “这信件……” 黄阙认真地捏了捏这信纸。 “你要是怀疑这信件是伪造的,那大可拿去查一下,是对字迹也好,还是施展仙术也罢,黄百户可任意施为。” 蒋越看到了他这小动作,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会的。” 黄阙嘴角上勾,脸上露出笑容。 看着这满脸阴柔的笑容,蒋越心里不爽地“啧”了一声。 死太监的儿子就算是个带把的,那也是个阴人、 黄阙反手将这信件给收起来,然后看了一眼那朝着这边好奇望过来的田临:“田大人,贵府的案件下官不便插手,但您放心,下官会留到案件侦破之后再离开苏州府的。这段时间可就要叨扰两位大人了。” “无妨,无妨。” 田临笑呵呵地摆摆手。 “这案件有什么进展,我会让人第一时间同步给黄百户的,大家都是为了朝廷效力,说不上什么叨扰。” 黄阙笑着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又对着蒋越点了点头。 随即就转身离开了。 只不过,当他的脚步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他那脸上的微笑瞬间变成了些许的冷肃。 这其中曲折到底如何,还是得他亲自查一下。 苏州府的水好像一点儿不浅。 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黄阙冷笑一声。 真是好大的一股风啊。 …… “到底怎么回事?” 见到黄阙彻底消失不见。 田临第一时间朝着蒋越看了过去。 那一张素来笑容可掬的和蔼脸庞,此时此刻上面全然都挂着寒霜。 他用锐利的目光看向蒋越,这眼神压迫感十足。 “什么怎么回事?” 蒋越看向他,淡淡说道。 “就是我说的那回事啊。” “你骗得了黄阙,可骗不了我。” 田临冷冷看着他。 “那信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信是真的,确实是周成画亲自写的。” 蒋越的语气平淡,他翘着腿语气随意地说道。 “但有些话,我没和那小子说完。” 他抬起眼眸,看向田临,那双眼眸当中闪烁着幽冷的光。 “周成画是亲自找上门的。” “亲自找上门?” 田临眉头一皱。 “你没在第一时间抓了他?” “我们两个谈了些事情,这就不方便告诉你了。” 蒋越轻轻一笑,舔了舔嘴唇。 “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我们两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别忘了,黄阙除了是黄俨的义子,他还是北镇抚司的百户,你觉得他从京城来苏州,就真的只是为了吃顿饭?” 田临听着他的话,冷笑着说道。 “周成画是在锦衣卫里挂了名的通缉犯,你不第一时间抓了他,还和他谈事情?” “你要是想找死就找个地方自己把自己脖子给抹了,别拉我一起下水。” 听到他的话,蒋越眉头狠狠皱起,他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和狠戾:“一个小逼崽子,也能让你畏畏缩缩的,田临啊田临,你小子真是越活越胆小了。” “我不像你孤家寡人,我有家,所以我怕。” 面对蒋越的嘲讽,田临心平气和地说道。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用最平静的语气开口道。 “我懒得去管你和周成画谈了什么,但尽快把这件事给我摆平,要不然的话……” 这话没有说完。 蒋越眼皮一颤,他就这么和田临对视在了一起。 两个人的目光互不相让。 一个平静犹如深潭,一个狠戾犹如野兽。 但很快,蒋越就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轻笑一声:“多大点儿事,放心,有下官为您摆平,就和以前一样,什么也不用担心。” 听到他这句话,田临轻轻合上了眼睛,身子向后仰靠住了椅背。 一时间,这堂里堂外瞬间安静了下来。 蒋越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用手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眼神愈发的狠戾。 阉人的儿子…… “不识抬举的东西。” …… 雨到了晚上还在下。 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太多。 穿着蓑衣佝偻着腰在雨中缓步行走。 伪装易容过的天鬼道人闭着眼睛,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低着头小心翼翼。 想要离开苏州城,趁着雨夜走水路最为安全、 既然局势不明,那此刻先离开苏州城就是最好的选择。 等过段时间再回来,到时候一切局势都会明朗,那时候才会是收割的时候。 “老人家,前面的路不通了,您要是想走的话还是跟我走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硬朗的声音从那雨幕中传来。 天鬼道人抬起头。 那里有着一道身影站立,背着手看着他笑而不语。 天鬼道人扭了扭脖子。 骨头的嘎嘣声从他的脖子处传来。 紧接着,他就咧开了嘴。 “找死的小娃娃。” 贾倦看着他,微微一笑:“找不找死的,总要试过了再说。” 他缓缓侧过身。 下一秒,一个戴着面具的身影就从他的身后动作僵硬地一步一步走出。 看到他,天鬼道人缓缓直起腰,那身上的气息在体现着他此刻的认真与警惕。 雨中夜,适杀人。 嗡—— 天鬼道人的双眼猛地张开。 漆黑色的眼眸瞬间燃烧起了诡异的气焰。 刹那间,落雨停滞。 一道道身影在他的背后浮现而出。 站在他对面的面具人扭了两下脖子。 那一刻,这雨中仿佛响起了野兽般的低吼。 “吼——” 气焰冲天。 兽鬼共舞! 第61章 弈棋者 “苏州府同知,康莫。” 一颗黑色棋子就这么被放在了棋盘上。 “锦衣卫千户,蒋越。” 这又是一颗棋子。 “知府田临。” “黄阙。” “贾倦去找了周成画……”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着手里圆润光滑的棋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扭过头朝着站在一旁的何代宸看去。 “孟凡龙那边没有半点动静吗?” “没有。” 何代宸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这一整天的时间,他都没有出过云府,就像是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一样。” “那他手下那些人呢?” “罗壶和秦莲去找了一趟老酒,然后就同样回了他们的据点,没有任何的动作。” “没有动作?” 白忘冬眼睛微眯。 云君侠分尸案就是一颗砸进水潭里的石子。 所有因为这件事而有所躁动的人基本上都会有问题。 云至诚动了,贾倦动了,甚至田临和蒋越都有了些许躁动。 可唯独这孟凡龙一动不动。 他明明是最应该有动作的人才对。 “我让你派人去查了云君侠那些兵马驻扎的地方,你去查了吗?” “去过了。” 何代宸点点头,淡淡说道。 “已经人去楼空,看那痕迹已经很久没有人在那边生活过了。” 孟凡龙之前给的报告说,在云旭阳成为家主的时候,他听从上面指令成功建议云旭阳将全部的兵马给解散掉了。 当时的云旭阳刚在孟凡龙的蛊惑下毒杀了自己的老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分外亲密,可以说云旭阳当时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听孟凡龙的,能做到这一点并不奇怪。 锦衣卫想要的是一个听话且平和的云家,那这些被豢养出来的云家私军就绝对不能留。 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是最没有威胁的? 很简单。 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 手中无刀和有刀是两个概念。 即便是有刀不用那也是威胁。 既然已经选择了要扶持云小天这个傀儡家主,那能和平解决自然是最好的方式。 所以按照孟凡龙上报的内容,这些人老早就被遣散的干干净净。 可自从白忘冬来了苏州发觉到孟凡龙的小动作之后,他就确信,这些人绝对没有被遣散,而是被孟凡龙给私自留了下来,作为手中底牌暗藏。 分尸案是官府合理介入云家的一个入场券。 如果云家被深入调查,那私军的信息一定会被查出,到时候若是被查出这部分人并没有被遣散的话,那孟凡龙就是渎职。 以权谋私,假造报告,欺上瞒下。 这些罪名足够他死上好几次的了。 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孟凡龙也绝对不希望分尸案牵扯到云家。 一个云至诚,一个孟凡龙。 这两个人应该是明面上最应该着急的两个人才对。 可偏偏…… “没有一丢丢的反应,这是为什么呢?” 白忘冬捏着手里的棋子,目光不断地在上面扫视。 现在的孟凡龙是存着一个什么样的心思在冷眼旁观? 是想着让云至诚一个人使力,他好捡个便宜沾个光。 还是想着他有着官方的身份,可以逃过官府的搜查。 又或者…… “想不通啊想不通……” 白忘冬蹲在椅子上朝着面前的棋盘看去。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棋盘上被扔下来的棋子。 一颗,两颗,三颗…… 不知不觉间,这棋盘上已经多出了这么多的棋子,他的小本本上的名字也已经记了不少。 这些棋子和名字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点,只要能够找到其中的关联,就可以把他们拉成直线。 现在在苏州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只有两个。 一个是周家兄弟相杀自杀的案件,还有另一个就是这云家老家主被分尸的案件。 前者因为涉及到了周成画,所以是交给锦衣卫负责的。 而后者则是交给了府衙,由知府田临亲自监督,推官华升主理断案。 所以,如果孟凡龙真的不担心分尸案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田临和华升之间至少有一人和孟凡龙有所勾结。” 而且,这人对孟凡龙豢养兵马的事情了解一二,甚至于很有可能还在帮他遮掩这件事。 “哇塞。” 白忘冬捂住嘴,忍不住笑道。 这苏州的官员们都好大胆啊。 这可是掉脑袋的活计,这也敢干? 那只是收受贿赂的同知与其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了大巫。 “查一查田临和华升,最近这段时间把他们给盯好了。” “是。” 候在一旁的何代宸及时回复道。 白忘冬居高临下俯视着这盘棋,眼睛再度眯起。 总觉得这棋盘上的迷雾还远远没有被揭开。 隐藏起来的秘密还在其中不断的徘徊。 “我愿意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呀,何代宸。” “属下在。” “我饿了。” 白忘冬扭过头看向他,开口说道。 “???” 何代宸满头的雾水。 什么意思?暗语? “想吃洋葱炒肉了。” “……” 还真就是饿了呗。 “属下……去给您找。” 何代宸嘴角微抽,回复说道。 说完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白忘冬捂了捂自己的小肚子,随即嘴角微微勾起。 手中那原本抓着的棋子被他随手一丢,就全部都散在了这棋盘之上。 他抬起头,朝着这棋盘的另一端看去。 在那里似乎隐隐约约有着一个人影在他的眼前忽隐忽现。 “会找到你的。” 白忘冬轻笑着说道。 “只要把你下的这盘棋搅得乱乱的,那你就一定会现身……” 弈棋嘛,就该面对面。 …… 一条条纯黑色的绸带接着那落下的雨滴,捆绑在四肢之上,让四肢的主人动弹不得。 用通体漆黑的眼球打量着眼前这个奋力挣扎的面具人,天鬼道人脸上的表情越发的诡异。 “真是个怪物,不管怎么打都不会痛,要是你再强上一些,我今晚,恐怕还真就要折戟在这里了。” 天鬼道人赞叹地说道。 “吼——” 这是人的声音,可是却在模仿野兽的叫声。 面具人疯狂地在挣扎,可就是没办法挣脱这黑色绸带的束缚。 “你这种怪物,还是不要存在于这世间的好,花蝶。” 披头散发的女子在半空中浮现,手中的镰刀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面具人的胸膛给砸了过去。 天鬼道人转身,毫不留恋地迈步向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面具人猛地抬起头来,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当中闪过了浓浓的野性。 “吼!!!” 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再度响起。 咔嚓。 那黑色的绸带被一瞬间撕裂。 刹那间,音爆声响起。 紧接着,天鬼道人的眼睛就微微一颤。 他扭过头朝着那佝偻着身子,浑身冒着血气的面具人看去。 眼中闪过浓浓的惊骇。 这个熟悉的气息…… “云君侠?!!” 第62章 血与鬼 血色的狂暴灵力在雨中浮动。 天鬼道人通体漆黑的眼瞳霎时间被浓浓的惊骇所包裹。 他看着眼前弯着腰,整个身体呈出一个扭曲姿态的面具人,忍不住脱口出声。 “云君侠?” 是云君侠! 绝对是云君侠! 这气息这般熟悉,他决计不会认错。 这就是云君侠那老鬼独有的血气。 “你们是云君侠的人?他派你们来杀我的?”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可面具人却没有半点反应。 就仿佛“云君侠”这三字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他的手指和手腕以一个相反的角度飞快扭动,骨头摩擦的声音“嘎嘣嘎嘣”地响起,身上的血气像是疯了一样的往出直冒,从他的喉咙里还能听到类似于野兽般的低吼。 天鬼道人瞳孔猛地一缩。 “不好!” 他双指并拢,以最快的速度在身前用力一甩。 唰—— 漆黑的鬼炁直接在他的身前绽开。 鬼炁凌乱,四处飞散。 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从那漆黑的鬼炁中猛地冲出。 天鬼道人脸色微变。 速度比起刚才又快了很多! “怪物一样的东西。” 他双手结印。 一道道鬼影自他的脚下延伸而出。 那黑色的绸带就就像是冲破堤坝的潮水,冲着面具人汹涌而去。 面具人看到让他折戟过一次的黑色绸带,血红色的眼球里涌现出狂暴的戾气。 “吼——” 这一刻,音爆声炸开了雨滴。 面具人周身血气爆开,那黑色的绸带被尽数崩碎。 他在半空中调转身形,右拳紧握。 嗡—— 这是空气的哀叫。 握拳,挥出。 咚! 这一拳落下,两人之间的空间都在不停的颤抖。 可就在这一拳即将落在天鬼道人面前的时候,一只巨大的手掌就这么挡在了天鬼道人的身前。 天鬼道人指尖鬼炁缠绕,他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晃动一圈。 嘭—— 地裂的声音暴然响起。 另一只巨大的手掌从面具人的身后钻出,冲着面具人的后背直接砸了过去。 轰隆。 雨滴飞溅。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手掌就从中间断开,面具人的手掌就犹如是锋利的利爪,直接将这鬼灵的手掌给毫不困难的切碎。 粗壮的五指在半空中飞舞。 同一时间,一道剧痛的吼声却响了起来。 面具人低头朝着吼声的来源看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地面之下就冲出了一张大嘴,朝着他冲了过来。 这一刻,手臂的主人也露出的真容。 那两根手臂就像是两只脚一样死死抓着地面,支撑着冲上来的大嘴。 面具人五指弯曲成爪,脚下用力一踏。 嘭—— 就犹如是一只苍鹰速落。 大嘴被直接踹穿,化为鬼炁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面具人双脚落地,还没等站稳片刻,一把巨大的镰刀就又一次朝着他的脖颈袭来。 同时而来的,还有一只从他旁边冲出来的漆黑恶虎。 面具人双手再度成爪,暴烈的血气化为庞大的利爪直接朝着那一虎一镰刀抓了过去。 锵—— 犹如钢铁和钢铁碰撞的声音。 镰刀停在了他的脖子前,恶虎被他一爪抽开。 但还没等他喘口气的功夫,一股凌厉的杀意就再度瞄准了他的后脑勺。 面具人快速回头,一根锋锐的尾刺朝着他迅猛袭来。 他脚下用力一踏,头颅以最快的速度侧开。 唰—— 尾刺与面具在千钧一发之际擦肩而过,那凌厉的劲风甚至擦碎了面具的一角,露出了那苍白的肌肤。 这肌肤,绝对不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能够有的。 而就在尾刺与面具人头颅错开的一刹那,面具人的身体以一个人类难以理解的姿势极速扭曲。 骨头的嘎嘣声像疯了一样的响起。 他的一条腿就这么高高抬起,三百六十度扭转朝着那刺过来的尾刺踩了过去。 咚! 血气在他的脚底爆开。 一时间,面具人同时制住了天鬼道人的三只鬼灵,他这诡异的姿态,只有那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才能够证明眼前这人的确是血肉之躯。 天鬼道人看着这一幕,眼眸微颤。 血戮诀。 果然是云君侠的血戮诀。 越战越勇,越伤越强。 身上的伤势越重,体内的血气就会越发的浓郁狂暴。 这种仙法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云君侠到了老年,身体状况极速下降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个仙法。 可即便是云君侠用起血戮诀也绝对没有眼前这个人难缠,这个人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不被伤势所影响。 这样的体质搭配上血戮诀,简直就是天配。 绝对不能再和这样的怪物在这里打消耗战,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到最后被耗死的人就会是他。 天鬼道人眼中闪过浓浓的狠戾。 他手掌一招,手中突然就出现了一根黑色的旗幡。 “怨孽骨筑厉鬼台,化魂魍魉入冥幡。” 旗幡之上浓郁的鬼炁翻腾,刹那间,这片空间就被浓郁的死气包裹。 那被面具人制住的鬼灵在原地消散,面具人看着那四周朝着他靠近的死气,眼眸中闪过浓浓的警惕。 天鬼道人嘴角高高咧起,脸上的笑容越发趋于诡异。 声音在这死气中神秘回荡。 “归来。” 啪,啪,啪,啪。 一只只手掌就这么抓在了面具人的四肢脸上,将他死死地箍在原地。 面具人想要挣扎,可那手掌却一个接着一个地朝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陷进去。 眼睛,心口,肩膀,大量的鲜血朝着外面流出。 面具人身上的血气随着伤势越发的加重也变得更加浓郁。 他不停的在原地嘶吼,想要冲破这重重鬼障,但那朝着那盖过来的手掌越来越多,他感觉自己的身上越来越重。 他猛地回头,这才看到那趴在他身上的重重恶鬼。 他的双腿一弯,大量的口水从他的嘴中顺着下巴流出。 他挣扎着,血气弥散宛如血海。 嘎嘣。 这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但同样也是那身上的鬼手被崩碎的声音。 他的身体用力一震,往前一冲。 哗啦—— 漫天的死气在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 同一时间消失的,还有那手持冥幡的天鬼道人。 他站在原地,浑身是血,在那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可怖。 他来回扭头,就像是在寻找着天鬼道人的踪迹,此时此刻的他,身上血气的浓郁甚至可以扭曲这周围的空间。 雨水落在他的身上都被周围破碎的空间给吞噬。 他想杀人,他要杀人。 现在的他一定能杀了天鬼道人。 就算是再多的鬼也挡不住他。 “行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贾倦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看着天鬼道人离开的方向目光微闪。 “只要让这老鬼离不开苏州就好。” “至于其他的……” 他回忆着那根黑色的旗幡,眼皮微动,他总觉得,那会是一个很不妙的东西。 站在他旁边的面具人听到他的话,身上的血气一点一点的收拢,那原本狂暴的气息就这样平和了下来,透过面具看着他的眼眸,那双眼睛此刻清澈无比,哪里还能在看到半分的暴戾。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几秒,然后就放下手,先一步转身离开了这里。 侧过头看着离开的面具人,贾倦的眼中闪过些许的探究。 他也真的很想知道。 这面具之下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 第63章 夜来园 “夜来园。” 撑着伞,白忘冬站在雨中看着眼前荒废的院子。 就和青桃说的一样,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几个月的时间,这荒草都快长到了屋子里。 白忘冬双目化为鎏金朝着这四周看去。 没有鬼魂,说明这里短时间内确实没有再死过人。 黑色的空间旋涡在他的面前浮现,白忘冬一步迈入,下一秒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到了这院子里面。 这里就是青桃口中活着的地狱。 白忘冬踩着石砖一步一步走在这院子的小路上。 他闭着眼睛,试图去感受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暴戾。” “癫狂。” “疯魔。” “病态。” 突然,他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就是这房子被锁住的门,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这屋子的前面。 小院很大,但却只有这一间屋子。 白忘冬回过头,朝着这空旷的院落看去。 “每一次入夜,云君侠都会守在……这里。” 白忘冬视线扭转,仰起头看向了屋顶。 那里是整个夜来园视线最为开阔的地方,坐在那里,能够将整个夜来园都给收入眼底。 所以每一次云君侠都会坐在屋顶上,去环顾整个夜来园。 既是为了防止有人闯入,更是为了…… “防止有人逃跑。” 白忘冬喃喃自语道。 他的眼眸微眯。 这就是他觉得青桃叙述中逻辑出现问题的地方。 既然有徐妙锦认证青桃就没有撒谎。 那就说明她并没有在这个地方说假话,既然如此,那云君侠的做法就显得分外的奇怪了。 如果只是一种娱乐方式,即便是一种见不得人的娱乐方式,那也不值得让云君侠这个云家的头狼亲自在这里坐镇。 他在这里那就说明有他必须在这里的价值。 还有。 变态不是不会成群,但成群的变态是自己聚拢在一起的。 像一个家族都有着同样的变态癖好这种情况基本上不可能出现。 如果真的出现了,那就说明这是有人刻意在培养。 用强制的命令将所有人带到这里,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直至成为一种习惯。 不对。 不能说是习惯。 看着那满地的荒草,白忘冬把“习惯”这两个字从这判断当中划去。 与其说是“习惯”,倒不如说是“惯例”会更加合适。 毕竟,在云君侠死后,夜来园就被荒废了。 他生,夜来园热。 他死,夜来园凉。 光看这一点,便已然能看得出来了。 夜来园的兴盛是因为云君侠,有能力将云家的高层都强制勒令到此的人整个云家也只有云君侠,而最关注夜来园活动,甚至于不惜大晚上亲自过来守夜的人,也是云君侠。 由此可见。 这个“地狱”是云君侠一手打造出来的作品,而那地狱中的恶鬼,恐怕也是云君侠一个一个硬生生逼出来的。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无端的将整个家族打造成这样恶心的模样。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他这样的做法无异于在变相的毁掉这个家族。 三途鸦出现在他的肩头,空间旋涡从它的眼中钻出,白忘冬再度迈入到旋涡里面,穿过这扇门进入到了房间当中。 收起伞手里提着,白忘冬身旁红烛浮现,火光将房间照亮。 白忘冬看着房子里面的布置,这里的布置很简单,除了有些脏乱,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大抵是有密室的。” 毕竟那样的事情总归见不得人。 风刮起。 微风吹过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钻入每一个缝隙。 很快,风乂就在他的身旁汇聚出现。 密室找到了。 红烛引路,白忘冬跟随,很快就走到了一堵墙的面前。 白忘冬的手指在这墙上摸了两下,最后就停留在了一块砖上。 咔哒。 这块砖被用力按下。 然后,整个墙面就向着后面一缩,砖块朝着两边缓缓滑动,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就这么出现在了这墙面之上。 白忘冬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就一头钻进了这洞口当中。 这是一条黑漆漆的暗道,一层层台阶向下延伸,朝着地底而去。 有红烛在前,两个火团就这么围绕着白忘冬见过这黑漆漆的暗道给照得亮堂堂的。 台阶不短,白忘冬正常迈步走了十多分钟才走到尽头。 而尽头处就是另一道暗门。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白忘冬单手捂住口鼻,皱着眉头走进这间密室。 哗啦。 火焰朝着四周飞去,点燃了密室中还能用的灯盏。 红烛缓缓散去,白忘冬把手中的伞放到旁边,然后就转过身朝着被照亮的屋子里面看了过去。 只是这一眼,白忘冬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这地下密室还是装饰过的,如果忽略掉那墙上干涸的血迹,和放在一旁的刑具,这看起来还是一个蛮不错的房间。 白忘冬抬步走到那些刑具前面,他随手拿起一个钳子,那上面也沾有着没有清理的血迹。 这些血迹看上去也有段时间了。 这么看来,青桃说的确实没错。 随手把这钳子给扔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白忘冬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他环视着这间屋子,看着那床,看着那墙,看着那摇曳的火光。 他此时此刻甚至能够听到那一声声跨越时间的哀鸣和嚎叫。 “世间多恶鬼,人心藏炼狱。” 有些人真的是比鬼修还像个鬼。 这样的世道,有没有地府又有什么区别。 白忘冬驻足在原地,盯着那墙上被溅上的血迹,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 他来这一趟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想要知道云君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排除掉这老东西真的就是个纯变态的可能。 云君侠绝对不会没有缘由就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 “仪式……” 即便是仪式本身,那也是需要意义的。 是信仰,是献祭,是祈愿,又或者是索取。 总之,就算是仪式,那也一定是必有所求。 他求的会是什么呢? “又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 白忘冬用手指敲打着自己的大腿,眼睛眯得是越来越紧。 答案,会不会就在这密室当中? 第64章 贾倦上门 “没有。” 答案不在这密室当中。 白忘冬仔细检查了这密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除了残留的血迹和几片放的不算是太久的白骨残渣,这里就再也没有了别的痕迹。 是他的判断出错了? 那死老头其实真的就是纯变态,根本没有别的原因。 白忘冬目光再度在这密室的墙上四处打量。 真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即便是用风吹过这密室的每一个角落,也是密不透风。 这里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地下暗室。 “看来还是没找对地方。” 白忘冬本来以为这里就是云家隐藏秘密之所在。 但现在看来,夜来园确实是秘密,但却不是秘密的核心。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的判断没有错,这条线追的也没错的,只不过,这里只是一层裹在核心之前的表层。 外衣的下面还有内衣,内衣的下面还有皮囊,皮囊撕开了方见血肉,血肉里裹着的,那才是心脏。 一层又一层。 藏的越深,就越没办法见人。 白忘冬拿起雨伞,转身,招手。 所有的火焰一刹那间消失不见。 昏暗的暗道中,唯有那鎏金色的眼眸在不断地泛着光泽。 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的只有他的脚步声。 外面的雨还在下,还在下。 就像是要把这满园子留下的痕迹全都给洗个干干净净一样。 他撑着伞就站在这夜来园的门前,背对着这个园子。 当锦衣卫当久了,他连多愁善感都不会了。 用手接着那落下来的雨滴,白忘冬的目光突然瞥到了那路上的积水,就像是照镜子一样,那水面上被雨滴打出涟漪的画面里映射着的就是他的模样。 他好像离曾经的那个世界越来越远了。 摘下面具,白忘冬蹲在了那水潭旁,看着水潭中的那张脸,一时间有些怔怔出神。 “好像……” “长痘了。” 白忘冬突然笑了出来。 他把手耷拉下来,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大约就在两三秒之后,他突然缓缓抬起头扭转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那脸上的笑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消失不见,他的目光幽邃宛如黑洞,就这么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同一时间,和他对上的是一双充满着野性的眼睛。 白忘冬闻到了血的味道。 但就是这么短短不到一秒的对视,那双眼睛的主人就立马消失在了原地,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来,朝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眯了眯眼。 眼中鎏金色光芒一闪。 微风回旋。 “居然……没有追上。” 跑的比风还快。 那清风中带回来的就是浓郁的血腥味。 是来看他的,还是来看夜来园的。 “呼。” 吹散指尖残留的那一缕血风。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 这云家里藏着的人和东西还真不少。 真精彩。 …… 一夜无话。 白忘冬从自己房间里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推开窗户,晴空万里。 白忘冬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大人。” 就在白忘冬刚放下手臂没多久。 一个人的声音就在他的耳旁响起。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蹲在他窗户旁的贾倦看到他推窗,连忙站起身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看到他,白忘冬倒还真的有些意外。 这货,主动上门了? “贾试百户。” 白忘冬看向他,笑着说道。 “你倒是个稀客,自从上次你打完孟百户的小报告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了吧?” “卑职疏于问候,实在是有罪。” 贾倦赔笑道。 “任凭大人处罚。” “那你就去死吧。” 白忘冬直截了当地说道。 贾倦面色一僵。 “怎么?不行?” 白忘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贾倦讪讪一笑:“大人可真爱开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你也没听错,我就是在叫你死。” 感受到白忘冬话语里面的认真,贾倦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 他看向白忘冬,白忘冬甚至还对着他挑了挑眉,朝着一旁的柱子歪了歪头。 贾倦目光变幻,正打算就此发作的时候。 白忘冬突然就笑了出来:“我这才是在开玩笑嘛,贾大人为朝廷卧底云家这么多年,功绩累累,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去死呢。” 白忘冬指了指一旁的空地。 “到那边扎马步去吧,我什么时候洗漱完你再说话。” 说完,就转身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是,卑职遵命。” 官大两级压死人。 贾倦连忙应声道,然后就快步走到那边开始扎马步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天坦白局得缘故,还是贾倦这厮和青桃打过了招呼,反正今天青桃并没有过来。 白忘冬自己准备好热水,很细致的洗漱完走出院子的时候。 贾倦还在老老实实地扎着马步。 见到白忘冬出来,他也不主动开口,等着白忘冬叫停。 不过白忘冬径直走到了院子里的石桌旁,用抹布擦拭了一下那留着积水的桌椅,他直接坐在石凳上打开了桌子上的食盒。 里面放着的一盘点心和一碗热粥。 白忘冬把这早点给端出来,看也不看贾倦一眼,就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天了,这云家的厨子是真的记住了他的嗜好和口味,做的饭是越来越符合他的喜好了。 细嚼慢咽地吃完了贾倦带过来的早饭。 白忘冬取出手帕擦了擦嘴,然后就托起下巴,看着那刚升起来没多久的太阳发呆。 贾倦就这么一边扎着马步一边看着白忘冬发呆,他脸上不敢露出半分不满,就这么坚持保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不动。 即便是树上的积水落在他的身上,他都没有丝毫的动作。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等到白忘冬从发呆当中回过神的时候,贾倦已经咬起了牙。 他不敢用灵力缓解肉身上的疲劳,又始终坚持保持着一个动作一点都不改变,这么长的时间,确实是蹲累了。 “起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这如同天籁的三个字让贾倦重重松了一口气,从原地站起。 他是主修灵力的,这肉身上的活他都好多年不沾了。 可还没等他把这口气给松完,白忘冬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硬生生愣在了原地。 “周成画,跑了没?” 第65章 华升 “周成画,跑了没?” 贾倦很明显愣住了。 他没想到白忘冬会问的这么直接。 揉着自己的膝盖,贾倦满脸的困惑:“周成画?他不是死了吗?” 很蠢。 白忘冬的心里第一时间出现的就是这两个字。 本来以为贾倦主动上门是找到了什么良策要主动出击,结果是在这里装傻。 什么意思? 把他当傻子糊弄呢。 白忘冬立马就没有了和他纠缠的想法。 过于没意思了。 有这时间,他不如出去钓鱼。 白忘冬站起身来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回了屋子,披上外套就要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看着他的动作,贾倦瞳孔微缩。 太直接,太利落。 一点给人打太极的机会都没有。 扑通。 就在白忘冬扛起渔具准备推门而出的那一刻,一道沉闷的跪地声响起。 听这声音,应该是双膝跪地。 白忘冬的动作没有因此停下,而是继续推门。 紧接着,贾倦的声音就悲痛响起。 “卑职有负镇抚使大人信任,有负副千户大人所托,罪该万死,死不足惜,但看在卑职兢兢业业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卑职一个解释的机会。” 声情并茂,痛彻心扉。 但回答他的只是一道沉闷的关门声。 贾倦看着眼前被关上的院门,张着大嘴,愣生生把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半句。 就……这么麻溜儿地走了? 那他这一早上的蹲守算什么? 他扎的那半天马步又算什么? 不是。 这人他不讲道理啊。 剧本的内容不应该是,他先装傻,然后白忘冬在逼问,然后他满脸为难支支吾吾,最后白忘冬在那么一吓唬他,他再把该说的话都给说出来。 按照这个流程走才对吧。 “真就这么走了?” 贾倦皱皱脸。 莫不是还在门口,想着晾一晾他。 又或者白忘冬身为实力不俗的鬼修,放了鬼灵在这院子里监视着他也说不定。 他环顾四周,感受着周围的安静,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 跪的越久,他的嘴角抽的就越厉害。 这是真走了…… 这位小爷是真的没把他当成一回事。 那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贾倦想站起来,可就在他刚有动作的那一刻,他又硬生生把这个想法给制止住了。 若是此时站起来,那这一早上的工夫就真的白费了。 他必须要展现他的诚意和忠心。 他就这么跪着等到白忘冬回来。 到时候,才能有一个辩解的机会。 …… 而此时此刻,扛着鱼竿的白忘冬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贾倦这调调他可太熟悉了。 就算是一会儿说上些什么,那也有九成九是假的。 他懒得和这傻逼搁这儿虚与委蛇。 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大好天气还不如出来钓鱼。 万一钓着钓着,就能钓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说不定啊。 “那河神说,小鱼儿,你掉的是这个金色的鱼饵呢,还是这个银色的鱼饵,又或者是这个普普通通,看起来毫无特色的鱼饵。” “那小鱼儿很实诚的咬住了那普通的鱼饵,河神说,你可真是个诚实的好鱼,这样的话,那这三个鱼饵就全都喂给你吃好了。” “然后,这只小鱼就吃的饱饱的,成了一只能吃小鱼的大鱼。”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想要不被吃,就必须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而想要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吃别人,你就必须要先咬钩吃鱼饵。” “懂不懂啊,命运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啊。” 坐在岸边,白忘冬一直在这里碎碎念,在给河里面的小鱼讲述着咬钩鱼的故事。 可不管他怎么讲,这鱼就是不上钩。 是他的故事讲的不好吗? 他觉得这故事蛮励志的啊。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你这么说话都把鱼给吓走了,哪里还能钓德上鱼。”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白忘冬的碎碎念。 白忘冬转头朝着来人看去,那是一身朴素衣衫,脸上始终带着爽朗笑容的男人。 他看上去大概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就这么蹲在白忘冬的身旁,看着那钓钩沉入的水面,目不转睛。 看到他,白忘冬微微一笑。 “这不是钓上来了吗?” “哦?哪里?” 男人环顾四周,瞧见白忘冬的眼色,最后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有些讶然。 “你说的鱼指的是我?” “真聪明。” 白忘冬把鱼竿放到一旁。 “不愧是名满苏州的推官华大人。” 推官华升。 在苏州算是小有名气。 在姑苏这一带是有着“神断”之称的。 从永乐元年开始在苏州任职,任职两年,期间破了不少的大案要案。 “神断”这称呼,在白忘冬认识的人里,也就只有李正明那板脸鬼能担得起了。 “不敢当名满苏州。” 华升被点破身份也不慌张,而是礼貌性地抱了抱拳。 “只是苏州子民给下官的抬爱罢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恭敬作揖。 “下官苏州府推官华升,见过大人。” 可面对他的作揖,白忘冬没有第一时间回礼,而是开口说道:“苏州府知府田临,苏州府同知康莫,苏州府通判齐云瀚,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千户蒋越,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副千户骆蛮山,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副千户齐青青。” 白忘冬一口气说出了一连串的名字。 这些名字都是在苏州府响当当的人物。 可以说这是朝廷在这苏州府的根基所在。 “这些人,有哪些是烂掉的?” “大人在说什么?下官听不懂。” 华升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 “下官今日来此,只是因为大人在那云君侠的尸体当中留下的那张字条。” 华升说着,取出了那张皱巴巴的字条。 上面了一个地点,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写了。 “可你却从这字条上看出了我的身份。” “因为大人想让我看出你的身份。” “不是我想,是整个苏州府只有你看了出来。” 白忘冬淡淡说道,那脸上的笑容极速收敛,声音在这一瞬都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居然只有一个人看了出来。 只有一个人看了出来。 玛德,都逗笑他了。 “真他娘的操蛋。” 第66章 烂泥潭 云君侠的尸体当中藏有纸条。 这是华升在仵作验尸之后意外的发现。 这张纸条上记载了一个地点,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多余的东西。 但只是一打眼,华升就察觉到了这纸条的不对劲。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纸条。 它的用纸是特殊的。 它的字迹是模仿的。 这张纸条就被塞在云君侠的嘴里,而字迹经过对比后,和死者云君侠的一模一样。 而上面记载的地点,是一家首饰店。 这张纸条无论是谁塞进去的,但它并没有被取出,很显然就是那杀人分尸的凶手可以留给他们看的。 所以华升第一时间就去查了那家首饰店。 结果却发现,那首饰店早已然人去楼空,铺子被关停了好一阵时间。 他查了铺子的主人,却发现这铺子的主人是一个早已经死了的无根之人。 这个无根指的就是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在这世间没留下任何痕迹之人。 按理来说,查到这里线索就该断了才是。 可华升始终不认为这纸条被留在云君侠的嘴里就是为了把他引向一个死胡同的。 所以他就特地去查了这不会被泡烂腐蚀的用纸的来源,结果还真被他查到了一家纸铺。 而他来到那家纸铺之后,那纸铺的老板就像是早知道他要来一样,一见到他就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垂钓图。 那图中渔翁的旁边放着一只正在打鸣的大公鸡,钓的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飞鱼。 所以他推测图中的时间是早晨,地点是岸边,而他要找的人就是在这里垂钓的渔翁。 至于那飞鱼,更是不难联想。 于是他一大早就起来沿着河岸一直走,直到看到了那与图中相似的河岸,和那独自一人坐在岸边钓鱼的渔人,他这才走了上来搭话。 “所以大人说我是被钓上来的那只鱼儿,那这纸条应当就是那挂钩上的鱼饵了。” 华升拿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目光凌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大人”,开口问道。 “这样说来,您就是这分尸案背后的真凶。” “哇哦~” 啪啪啪。 白忘冬很配合的鼓了鼓掌。 “华大人倒是不负这苏州百姓神断之称。” 这话和承认没什么两样。 可华升却并没有因此放松,他声音反而凌厉,接着问道:“所以云君侠也是死于您手?” “这倒不是。” 白忘冬摇摇头。 “我只负责剁,不负责杀。” “听这话,您知道杀人者是谁?” “是谁呢?现在是谁都不重要。” 白忘冬扭过头看向他,眼睛眯得紧紧的。 “华大人,你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吗?” 感受着他那眯眯眼里的寒光,华升下意识心头一凛。 “下官不知。” “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只有你一个人来这里了。” 白忘冬声音明明带着笑意,可却让华升听上去觉得那般的幽冷。 “纸条的事情,那六个人知道吗?” “咕咚。” 在这强势的压迫力下,华升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开口回答道。 “知道。” “那纸条上的内容他们看过了吗?” “看……看过。” “所以他们没有一个人询问过首饰店的事情。” “没,没有。” 这一问一答间,华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白忘冬一开始问起这六个人的时候,说的是这六个人烂掉了几个。 而现在又说,只有他一个人来。 所以,被钓上来的那条鱼才是这烂泥潭里干净的那个。 一想到这里,华升的背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渗出了一层冷汗。 清晨的凉风一吹,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那个首饰店,究竟是什么地方?” 对啊,什么地方? 很简单,那里是云君侠昔日用来联络自己豢养私兵的地方。 白忘冬之前只是怀疑这府衙当中有官员与云家有所勾结,所以他就想着用这个在云君侠死后就荒废掉的联络点去试一试府衙当中有多少人知道这个联络点的事情。 分尸案受害人的嘴里藏着纸条。 纸条上记着一个地点。 但凡是主理此案的人,只要不是脑残,都会觉得这地点有问题。 除非有些人本身就知道这铺子里的虚实,同时也知道这铺子和云君侠的关系,所以才会觉得这纸条被塞到云君侠的嘴里是理所当然。 他们知道这家首饰铺已经被废掉了,所以才不会在这上面浪费精力,而这个时间,他们更多的可能在考虑放这纸条的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只有去了首饰铺,发现那纸条上记载的东西是没用的人,才会想着另辟蹊径去查纸张的来源。 纸铺的老板是何代宸手下的人暂代的。 他会将涉及这案子的七个官员记住,只要是到了那纸铺的,都会引到他这边来,如果谁没有来,那就是被筛入名单中的人之一。 白忘冬是想过最坏的结果是七人全军覆没。 可是真当看到只有华升一个人出现的时候,他还是意外了。 上到知府千户,下到同知通判。 连带着那两个副千户,居然一个都没来。 他们都知道这间首饰铺,也都知道这间首饰铺和云家的关系。 真是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所以华大人,本副千户再问你一次,这六人中,究竟烂掉了几个?” 白忘冬很认真地看着他,开口道。 “只要你为其中任何人作保,我都可以信你。” 作为唯一被钓上来的那条鱼,白忘冬可以适当相信一下他的话。 可以的话,他是真的不愿意相信,云家的事情,居然会牵扯到整个苏州府官场。 听着白忘冬的话,华升张张口。 他回忆着平日里的那些事情。 最终摇了摇头:“这六人中,但凡有一人有问题,那这六人无一可以幸免。” 换句话说,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这六人平日里就是最亲密的小团体,就连参加人家寿宴都要结伴而去,好的就和一家人一样。 本来华升之前还搞不懂这份亲密的源头是什么。 可现在来看,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秘密。 “玛德。” 白忘冬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一开始是来干嘛的来着? 不就是过来追个邪修的吗?为什么会查到如今这一步。 天生加班的劳碌命是吧? “淦。” “快都毁灭了得了。” 第67章 豁然明悟 白忘冬承认,他这次翻车了。 他本来就只是想试那么一下,可没想到这么一试给试出来了个大的。 “大……大人?” 华升试探地叫道。 “分尸案你接着搞。” 白忘冬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重点抓云至诚和孟凡龙,尤其是孟凡龙,给我往死里追他。” “这两人就是谋害云君侠的元凶?” 华升的脑子转的还是很快的。 一听白忘冬这么说,他大概就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如果云至诚和孟凡龙没有问题的话,那怎么抓都没用,白忘冬这么说,已经算是变相的把凶手是谁告诉他了。 “周家的案子,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也稍微上上心,不用多关注,大概知道蒋越那边是个什么流程就行。” 白忘冬想了想,放下手说道。 比起云家这边,周家那边反而不用太关注。 那边牵扯到的东西和云家这边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云家这边这叫什么? 拔根萝卜带出来了一地的泥。 从开始到现在,云家的那点事是越来越复杂了。 “周家的案子我也稍微打听过,据说在这案子上,蒋千户和黄百户总是闹矛盾,而且我听说,蒋千户在周老爷子寿宴之前还收到过一封周成画的自首信。” 华升听白忘冬说起周家的案子,连忙开口说道。 黄阙和蒋越闹矛盾的事情,白忘冬也知道。 别看黄阙平日里在北镇抚司跟个阴阳人一样,但有黄俨做后盾,他一般做事还是蛮强势的。 毕竟黄俨那老阉货,那是纯纯的反太子党。 无论是和汉王还是赵王都保持的不错的友谊。 他本人也是朱棣身边比较得力的太监,在京中的权势也不算是小。 黄俨的义子,即便蒋越是个千户,也要掂量掂量到底能不能和这位黄公公碰一碰。 一个地头蛇,一个下山虎。 这两人斗起来,从表面上看倒也算得上是勉勉强强的旗鼓相当。 不过,华升这后半句,周成画曾经给蒋越塞过自首信的事情,白忘冬就不清楚了。 “此事当真?” “也说不上真不真。” 华升开口道。 “大概是有人在故意传播,这件事只是一个晚上就在府衙里传开了,下官也是今早听同僚说起的。” 有人故意传播? “你觉得是谁传的?” “下官……” “直说便是。” “黄百户。” 华升的语气十分的笃定。 这种事在现如今的府衙当中,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动机。 和他想的一样。 白忘冬双手交叠,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掌的骨节。 “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闹的矛盾?” 白忘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具体什么时候不清楚。”华升微微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但据府衙的同僚们说,大概就是在周老爷子的寿宴结束之后,黄百户跟着蒋千户来了府衙,自那开始,两人貌似就起了矛盾。” 这个剧情…… 白忘冬眼睛微眯。 借着周家兄弟相残的案子,合理合法的进驻府衙。 然后又在这个案子当中和蒋越成为矛盾双方,用只针对蒋越的方式,加强其他人对他“只是为了这个案子”的形象。 实则……另有所图? 越想越像是这么一回事。 白忘冬在脑海当中将整个剧情链给过了一遍。 所有的证据都是猜测。 所有的推断都是虚构。 可却……十分合理。 这种事情不需要太多的证据,只是这样的一个感觉,就足以把它暂且当作是事实。 如果真的假设以上推论都是真的,那黄阙这一趟来苏州估摸着也不是简简单单来吃顿饭的。 很有可能,要么身上背着锦衣卫的任务,要么是就代替二王和他义父来处理什么事情。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倒是前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用这样的方式赖在府衙,去接近蒋越和田临,莫非,罗睺那厮早已然察觉到了苏州高层的不对劲? 嘶—— 若是顺着这个思路去想。 那罗睺亲自把追捕周成画的事情交给他,那就不会是一个偶然。 这死老虎是故意的。 若是再往深里想一层。 假设以上的假设全都是正确的。 那苏州的事情必然十分的麻烦和棘手。 他让自己一个人秘密过来查周成画,查云家,就是想让他暂且先藏起来,作为一根暗箭存在。 让黄阙这个明面上的北镇抚司来使先查一波,若是真的查到了什么东西,就让黄阙找个合适的时机联系到他,将一切和盘托出。 那为什么这阴逼老虎要瞒着他呢? 很简单,因为罗睺知道他行事的风格。 若是让他来查的话,恐怕先来苏州的第一步,就要开始杀人了。 他可懒得找什么证据不证据的。 但这种事,很显然还是要以稳妥为主。 毕竟一府的高层官员全都烂掉的情况确实是少见的。 若是一个不小心的话,很容易激起兵变。 罗睺知道的,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大场面,若是让他来主导,他可能会打从一开始就往兵变的方向去引。 可没办法啊。 谁让他能力过分的优秀呢。 罗睺舍不得不用他。 所以,这老阴比就先把他给骗来了苏州。 玛德。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已经脆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过可能罗睺自己也没想到,云家的事情也和这几位有关吧。 白忘冬查的查的还真就查到这几位的头上了。 嘿。 不得不说。 老罗别的没有,倒是蛮了解他的。 他这人吧,还真就带着那么亿丢丢的叛逆。 罗睺越不想他做什么,他就越想要做什么。 既然事情已然明朗,那好像他也没必要搁这儿玩潜伏游戏了。 要整点有意思的场面玩一玩才对得起这一趟千里跋涉。 白忘冬舔了舔嘴唇,眼睛明亮的犹如太阳。 他抬起手,伸向了天空。 说实话,苏州有意思的事情还远远不只是这些。 他一直觉得,在这水面之下,一直有着一只手在拨弄着棋盘。 他想要把这只手给找出来,看一看这只手的主人到底是谁。 “喂。” 白忘冬嘴角勾起。 “你不会是真的把我当成盘子里一枚棋子了吧?” 那可还真的是够傲慢的。 那就从现在开始,反攻的序幕正式拉开。 他要坐在那只手的对面,将它下的棋子一颗一颗的吃掉。 然后…… 方可见其真容。 第68章 忠义 华升是胆战心惊地离开河岸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白忘冬最后那个表情看上去有些让人心慌。 虽然他后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可那表情太过于让人印象深刻,根本没办法忽视。 不过,就算是表情再醒目那也比不上今日的所见所闻。 他离开这里的时候,甚至都觉得这是一场大梦。 苏州府出了大问题。 苏州府的领导班子全军覆没。 平日里他也不是没察觉到周围这些上官的异常。 知府大人器重他,每次遇到案件上的问题都愿意力挺他,可他总觉得比起蒋越他们来说,田临和他差了份本质上的亲近。 不过他当时也没当一回事,毕竟人与人之间有点小秘密那也是正常的。 可没想到这秘密会涉及朝事。 “你要想清楚,你所忠于的究竟是朝廷和陛下还是器重你的田临。” 这是白忘冬在临走之前对他说的话。 那个时候,白忘冬已经收起来钓竿,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那双眼睛就像是能够把他看得透透的一样,让他心里发慌。 “如果你想将今日见过我的事情告知田临,我什么也不会说,但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付出代价,你要先问问自己,如果你这么做了,最对不起的人究竟是谁?” 他低着头,静静地听着白忘冬的话,可心里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白忘冬的手指已经戳上了他的心口,一下一下轻轻地点击, “究竟是知遇之恩更重,还是家国天下更高,一切都由你自己来选择。想好了就给我个准话,如果想不好,我们就不用再见了。” 白忘冬收回手,提着鱼篓和钓竿与其擦肩而过。 “希望下次见面,能从你嘴里听到些有趣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就提着自己的鱼篓和钓竿离开了河岸。 只剩下华升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知遇之恩当涌泉相报。” 华升喃喃自语道。 “但,我先是大明的臣子……” 忠义不两全。 …… “他回家了?” 坐在石头上,白忘冬看着不远处的草屋,一边吃着袋子里的果脯,一边对着旁边站着的何代宸说道。 “是,和大人聊完以后,他就径直回了家。看的出来,那脸色不是很好。” 何代宸回答道。 “那他一定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吧。” 白忘冬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睛亮亮地看着手里的布袋。 这家的果脯做的真的蛮好吃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也先看好他,一旦发现他有任何向田临通风报信的征兆,那就让他殉职好了。神断嘛,那得死的漂亮一点才能成为一段佳话。” “属下知道了。” 何代宸淡淡说道。 作为亲历者,他深知身边的这个男人的性格有多么的恶劣。 如果华升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去给田临报信,那可能他还没有踏进府衙一步,就会被过路的匪徒杀死。 何家堡的人做这种事情做的还是蛮顺手的。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站在原地眺望着远处的茅草屋。 那里有着一群正在互相打闹的孩子。 何代宸不知道白忘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但既然白忘冬没让他离开,他就乖乖地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就这样坐了没多久。 突然,从那茅草屋里就飞出来了一只麻雀。 何代宸亲眼看着那麻雀朝着白忘冬的方向飞了过来,他眉头微皱,刚想要拔剑,就被白忘冬抬手给拦了下来。 那麻雀飞到白忘冬的身前,绕着他飞了整整一圈之后就又飞回到了茅草屋。 又过了不久。 那茅草屋前的孩子里就又一个像是听到了谁的话一样,朝着他们小跑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白忘冬的面前,对着白忘冬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客人里面请。” 但白忘冬倒是没着急,他先从石头上跳下来,然后弯腰凑到小男孩面前,从那布袋子里拿出一块果脯递了上去,笑着问道:“你多大了?” 看着那递到眼前的果脯,小男孩并没有接过来,而是目不斜视回答说道:“回客人的话,我已经十岁了。” “那就是只小小鸟。” 白忘冬看到他不接自己递过去的果脯也没有生气,而是把那果脯放到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吃一边直起了腰,笑着说道。 “那就走吧,带我去见见你家长辈。” 小男孩当即转过身,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白忘冬抬步跟上,脚步轻快,那随意的样子就像是要去春游一样。 何代宸见到他动了,也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只不过比起白忘冬的轻松和随意,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警惕。 虽然这茅草屋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他却隐隐约约能从这茅草屋里闻到些许熟悉的味道。 漳州之行,他闻得最多的就是这种味道。 跟着那小男孩走过那屋子前的孩子群,那些玩闹的孩子见到白忘冬和何代宸都停下的手中的动作,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他们。 白忘冬笑着和这些孩子们抬手打了打招呼,然后就抬步走进了那篱笆院当中。 院子当中养着鸡养着鸭,还有个大水缸,里面游着好几条肥硕的河鱼。 白忘冬就像是没见过世间一样,好奇地打量着这院子里面的一切。 那小男孩带着白忘冬来到那茅草屋前就消失不见。 屋子的门是紧闭的。 很显然,里面的主人并不打算敞开门和白忘冬两人见上一面。 “客人何处来?” 门虽未开,但苍老的声音却从那屋子里面传了出来。 “不问来路,不问缘由。” 白忘冬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那茅草屋,笑着说道。 “这应该是你们这一行的规矩才是。” 听到他这话,屋子里面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才又开口。 “客人求何物?” “这问法好傻逼,来你们这儿自然是为了要别人的脑袋啊。” “……留名。” “苏州府知府田临。” 这个名字一出,整个小院都安静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有别于刚才那人的声音突然爆响。 “别和他废话了!他是锦衣卫!” 唰—— 就在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 一道道寒光同时亮起。 眨眼之间,五把利剑就架在了白忘冬的脖子之上。 白忘冬双手抬起,看着那五道被斗篷包裹着严严实实的身影,笑容满面。 隐雀。 第69章 隐雀 苏州府最有名气的杀手组织。 隐雀。 看着那架在他脖子上的五把利剑。 白忘冬脸上堆满了笑容。 “锦衣卫祸鬼,久仰大名。” 咔哒。 那茅草屋的门被缓缓推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个头发苍苍的老婆婆。 她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出,就这么遥遥望着白忘冬,用苍老的声音开口说道。 “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名了就这点不好,什么阿猫阿狗都配知道我的模样了。” 白忘冬虽然举着手看起来像是在示弱,可是这话语中的嘲讽是半点都没有收敛。 那五个架着剑的雀名杀手听到这话,手里握剑的力度都不由得加强了几分,眼看就要将那剑切在白忘冬的喉咙之上了。 白忘冬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那锋利的剑刃,这笑的是更开心了。 他就喜欢看别人生气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 站在茅草屋门口的那个老婆婆眉头微皱,淡淡开口:“白副千户,隐雀从不做官家人生意,您还是请回吧。” “回什么回?” 这声音是在老婆婆的耳边响起的。 那五大雀名杀手微微一愣,同时朝着他们围着的白忘冬看去。 那个白忘冬不顾那利剑的封锁,直接抬起手,吐出舌头对着那五人做了一个鬼脸。 刀剑划破那白忘冬的手臂,下一秒,这个白忘冬的身体就扭曲起来,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只森蓝色的老虎,在原地缓缓消散。 同一时间,所有人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那老婆婆的身后,双手轻轻搭在老婆婆的肩膀之上,笑着说道。 “大老远来这么一趟,总得让我把话说完了吧?” 那老人脸皮微动,那目光骤然凌厉,她攥紧手里的拐棍,下一秒,直接扭身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砸了过去。 嘭—— 白忘冬手上鬼炁涌动,刹那抬手,将那拐棍给抓在了手里。 居高临下地朝着那老婆婆看去。 “你看,又急。” 他的手掌直直地伸向了那老婆婆的脸。 那五名站在院子中的雀名杀手看到这一幕,斗篷之下的目光骤然锐利。 汹涌的杀意在这院子当中迸发,五道身影迅速上前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冲去。 可就在这一刻,拔剑的声音清晰响起。 锵—— 浓郁的黑气瞬间挡在了这五人的面前。 哗啦。 剑刃刺破黑气,但却被这黑气给击退了半步。 一道黑衣身影持剑从那黑气当中缓步走出。 他的眼中同样是凛冽的杀意。 那一刻,手持阎魔剑的何代宸仿若杀神,浑身上下黑气滚滚。 他抬起阎魔剑指向那五个雀名杀手,嘴角泛起冰冷的弧度。 一句话没说,但却将意思表现的清清楚楚。 也就是五大雀名杀手被阻拦的这一秒,白忘冬的手掌已经摸到了那老婆婆的脸上。 老婆婆身上灵力骤然爆发。 她直接挥动拐杖甩开白忘冬的手掌,同时另一只手上泛起如同玉石一般的荧光。 仙术.望青雀。 带着荧光的灵力手掌就这么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给拍了过去。 这一刻,仿佛有雀鸣声起。 掌风吹过之间,白忘冬的眼睛之上突然蒙上了一条血红色绸带。 同一时间,他身上的衣衫也被染的通红。 他就这么用力甩臂。 咚—— 小臂和手掌相撞,蛮力和灵力相冲。 老婆婆的脚步立马朝着后面退了两三步。 那原本佝偻的腰肢也下意识地直了起来。 她双手攥着那一人高的拐棍,样子就像是在握着长枪。 “你是怎么发现的?” 老婆婆的声音不再苍老,而是变成了清脆的少女声。 虽然还是那一张苍老的面孔,可给人的感觉却在瞬间不一样了。 “不是,你不会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吧?” 白忘冬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就你那破演技,跑个龙套老子都嫌你丢人。” 居然敢在他的面前展现这毫无亮点可言的演技,简直就是在脏他的眼睛。 不过听这姑娘的声音,大概也就是个十三四岁左右样子。 “隐雀的当家什么时候变成个孩子了?” 白忘冬没记错的话,锦衣卫卷宗上记载的隐雀当家确实是个六十七岁的老婆婆。 真名不详,江湖人称雀婆婆。 在她麾下养着九大雀名杀手,三十只云雀,六十只麻雀。 正好是九十九只雀和一只雀王。 靠着这百人的规模和九大雀名杀手的强势,隐雀这才能一举成为了苏州府最有名的杀手组织。 “用不着你管。” 少女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倔强。 “原来如此,雀婆婆死了是吗?” 白忘冬玩味地说道。 “你胡说什么!” 少女瞬间暴怒,她直接握紧那拐杖就朝着白忘冬冲了过来。 那凛冽的枪势还真就有几分模样。 可白忘冬只是眉头一挑。 说实话,他不太想和小孩玩。 所以…… 嘭—— 少女冲过来的一刹那,白忘冬的身影就瞬间闪现,和那刺穿他的拐杖错开了身位。 然后,一脚踹在了这少女的腹部。 少女的身体瞬间倒飞出去。 “安安!!” 看到她吃瘪,那被何代宸拦在原地的五个雀名杀手瞬间震怒。 何代宸骤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力朝着他袭来。 可此时此刻的何代宸根本不在意压力不压力的,他只是淡淡地抬起头,露出了那双眼中充斥着冰冷杀意的眼眸,手中的阎魔剑在不住地抖动。 刹那间,那五道身影一同袭上。 何代宸奋力拔剑。 哗啦—— 那犹如水幕一般的黑气从地上霍然冲出,就这么径直拦在了那五个雀名杀手的面前。 轰隆!!! 灵力和灵力相撞的声音响起。 暴烈的灵力瞬间席卷整个院落。 握着阎魔剑的何代宸朝着后面连退七八步,被白忘冬给伸手扶住背拦了下来。 而与之相撞的五个雀名杀手也同时退了两三步,停住了步伐。 那个名叫安安的少女捂着自己的腹部扶着拐杖艰难地想要爬起。 白忘冬看着眼前的雀名杀手,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了玩味的笑意,一道道鬼灵的身影在他的身后凝结而出。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与“安安”之前的声音相似的苍老声音却在此刻从茅屋中传出。 “咳咳,都停手。” 声音有些虚弱。 但却像是正版。 白忘冬扭过头看着身后的茅屋,目光凉薄。 你叫我停手就停手? 罗睺都没管的老子这么宽。 他抬起手掌,脸上火云纹迅速爬上,手掌当中火焰涌动。 鬼术.赤天燃星落。 第70章 饮药 啪。 响指声在这一句“都停手”之后无缝衔接地响起。 哗啦—— 顷刻间,那茅草屋上的天空就被密密麻麻的赤焰十字枪头所铺满。 五个雀名杀手感受着那朝着他们袭来的滚烫热浪,斗篷下的表情骤然变化,顷刻间,一道道汹涌磅礴的灵力冲天而起。 “落。” 轰!!! 漫天烈火从空中落下,宛如一场星雨滚烫夺目。 炙热的火焰烘烤着划过的每一寸空间,五道灵力光柱组成的屏障只是持续了片刻就被这火焰十字星给撕破。 “仙术.白雀鸣渊。” “唳——” 十字星近在咫尺。 雀鸣声骤然回荡。 那尖锐的声波在空气中爆鸣轰然。 顷刻间,周围的一切都被那声波给震碎。 屋顶被掀翻,篱笆被吹散。 狂乱的声波与那暴烈的火焰对在了一起。 同一时间,其余四个雀名杀手手中飞速结印。 一道道仙术在飞快酝酿,白忘冬看着灵力符文在空气中漂浮闪动,他嘴角勾起一道轻蔑的弧度。 只是这样就受不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隐雀的威名怕不是被人给吹出来的。 “啪——” 清脆的响指声再度响起。 半空中,又是一波赤焰十字星铺满了天空。 幽境九重巅峰。 他现在的灵力足够加持鬼炁将这赤天燃星落再来上十几次。 “擒贼先擒王!” 五个雀名杀手当中,有人率先开口,目光直指那站在何代宸身后的白忘冬。 感受到他的目光,白忘冬骤然转过头和他对视在了一起。 两人的目光相撞,白忘冬脸上的表情瞬间更加浓郁几分。 也就是同一时间,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拍上了他的肩膀,他霍然扭头,下一秒,一张血盆大口就朝着他的脑袋咬了过去。 轰!!! 他手中酝酿的仙术瞬间拍出。 那森蓝色的恶虎顷刻间就被轰成了碎片,消散在空气当中。 见此,他面罩之下的嘴角下意识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可还没等他得意哪怕一秒,他的笑容就再一次僵在了脸上。 在他们五人围拢的中心,成群结队的恶虎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朝着他们五人扑了过来。 就如同是喷出的泉水,滔滔不绝到让人头皮发麻。 “仙术.千百雀归巢!” 霎时间,无数雀影出现,和那群冲上来的恶虎斗在了一起。 雀鸟哀鸣被恶虎啃食。 恶虎咆哮被雀鸟啄伤。 一时间居然斗了个难解难分。 但为这些人准备的节目还远远不止于此。 弥散的寒气,刮起的飓风,流淌的毒液,破碎的空间,缠绕的魂链。 一个个鬼灵在这群人的面前出现。 人多? 白忘冬最不怕的就是人多。 刹那间,各种各样的颜色遍布了整个小院。 在场五人面对那密密麻麻的攻势,顿时应接不暇。 半空中那被阻拦的赤焰十字星毫无悬念的落下。 轰隆隆隆隆隆—— 顷刻间,整个小院便化为了一片火海。 白忘冬看着眼前这燃烧的一幕,张开双臂,开怀大笑。 生命啊。 就应该这样热烈如歌。 扑面而来的热浪简直就是在诉说着心脏的滚烫。 “白忘冬!!!” 暴怒的嘶吼声从这火海当中传来。 斗篷被掀开,露出了那扭曲到变形的脸庞。 五个雀名杀手手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各自多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 他们掀开那瓶塞,直接就将里面的丹药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心脏无比有力的跳动声。 顷刻间,五人身上的灵力就像是疯了一样的暴动了起来。 感受着这铺天盖地的灵力袭面。 白忘冬摸了摸自己那被劲风划过的脸庞。 皮肤上出现的刺痛感,让他能够最直观的感觉到五人的实力有了多么大的提升。 “提升的是……灵力?” “不对。” 白忘冬用力甩袖,将那吹来的劲风全部给隔绝在外。 这种感觉…… 是最纯粹实质性的杀气! 他好想找到隐雀能够作为第一杀手组织的秘密了。 “何代宸。” “属下在。” 站在一旁旁观了许久的何代宸终于是听到了白忘冬的召唤。 紧接着,他就看到白忘冬同样朝着他扔过来了一个瓷瓶。 他抬起手,将那瓷瓶给接在了手中。 锦衣卫没有任何人会对眼前的这个瓶子感到陌生。 飞鱼服,绣春刀。 红鸾液下鬼见愁。 “喝了。” 白忘冬淡淡说道。 “然后去试试看,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何代宸几乎连半秒钟的时间都没有犹豫,他直接拿起那瓷瓶将瓶中的红鸾液给一口饮尽。 咚咚。 这是一道更加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一瞬间,何代宸身上的黑气几乎是以一个夸张的姿态呈几倍的增幅。 何代宸的脸上血管突出,看着就像是要冲破皮肤一样。 他的目光当中此时此刻全然都是杀气,手中的阎魔剑骤然一亮。 踏! 他的身影“唰”的一下就消失在了原地,朝着那五道身影同时冲了过去。 杀气弥散,黑气涌动。 两种不同的气息瞬间就撞在了一起。 白忘冬手指一弹。 对面的五个雀名杀手中有两个被黑洞吞噬,被推移到了后方。 鬼术.渡河。 这一刻,被红鸾液所增幅过的何代宸所面临的就只剩下了三个雀名杀手。 嘎嘣。 那杀气组成的屏障之上一下子就出现了道道裂缝。 唰—— 阎魔剑就如同是一条毒蛇一般,迅速锁定了那三人的位置,然后一口咬上。 锵!!! 剑尖与划破了他们的斗篷。 所溅起来的是一连串的火花。 那斗篷之下露出的是亮黑色的铁甲。 看到那铁甲,何代宸目光微闪,紧接着,他手腕一翻。 仙术.暮云流风剑。 咚—— 黑气化云,狂风流转。 其中一个人就这样被他给掀翻,倒飞了出去。 同时,他身上的铁甲也在顷刻间碎掉。 三打一,被人无伤击退一人。 此刻,高下立判。 同一时间,那两个被空间旋涡吞噬掉的身影也被放出,他们目光恍惚片刻,再次睁开眼,看到了就是自己同伴碎甲倒飞出去的这一刻。 啪。 “实验结束。” 白忘冬拍手,淡淡说道。 看来还是锦衣卫的红鸾液更胜一筹。 隐雀的丹药和红鸾液的增幅比起来差了太多太多。 而且两者在药效期间的表现力也不一样,白忘冬默默地将刚才的每一幕都给记在脑海当中。 他很少能碰到对方磕药的情况。 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次,这可是很宝贵的实验数据。 可就在他刚拍完手的那一瞬间,他脖子上就感觉到了一阵冰凉。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白忘冬的喉咙位置处就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那匕首的刀锋稳稳接触着他的皮肤,只要白忘冬乱动一下,这匕首就能划破他的皮肤,割断他的喉咙。 也就是在刀锋出现的下一秒,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骤然在白忘冬的耳边响起。 “不许动。” 第71章 雀满 “不许动。” 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白忘冬眼瞳微缩。 什么时候? 不管是虚体化隐藏在他身后的修罗,还是他散布在周围的灵力都没有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靠近。 她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是空间传送? 是乾坤术? 还是单纯的潜行术? 一刹那的时间当中,白忘冬的脑海里面闪过了无数个可能。 “让他停下。” 下一秒,这道冰冷的女声就再度响起。 同时,匕首朝着他的脖子靠近,就差一点点就会划破他的皮肤。 “抓得这么紧,你就不怕我不是真人?” 白忘冬倒是没什么好紧张的。 不就是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了吗?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说,让他住手!” 女子手腕翻转,这一刀直直就要朝着白忘冬的肩膀扎入。 但就在她抬起手的那一刻,一只宽厚的手掌就这么突然从空气中浮现,稳稳地抓在了女子的手腕之上。 可不知道为何,修罗只是抓住这手腕不到一秒,女子的手腕就消失在了修罗的手中,雾气弥散,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又一次握紧匕首朝着他的喉咙割了过去。 动作凌厉飞快,显然是不打算留任何的余地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 咔哒。 白忘冬脸上火云纹散去,鎏金色的眼中突然有着时钟浮出。 周围的一切在一刻就像是静止了一般,白忘冬迈开脚步,径直和眼前这人擦肩而过。 咔哒。 又是一声响起。 那锋利的匕首很迅速地与白忘冬擦肩而过。 女子那双露出的眼睛当中总算是露出了惊恐。 她迅速转身,看到的就是那站在她身后,对着她笑着摆了摆手的白忘冬。 紧接着,在她根本反应不过来的时候,白忘冬的脚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腰子上面。 嘭—— 女子被一脚踹出。 但只是被踹出不到半米的距离,她的身体就化为了一团雾气。 紧接着,那雾气重新汇聚,又变成了她的模样。 她单手捂着腰子,满眼惊悸地看着眼前的白忘冬。 直到现在,她也没明白在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诡异,可怕。 但…… 她握紧匕首。 她管不了这些,她知道谁也不能动隐雀。 如果有人要伤害隐雀的话,那即便是大罗金仙站在她的面前,她也会试上一试。 哗啦啦。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只雀鸟飞回。 站在了那残破的废墟之外,绕着门口那些满眼都是惊惧的孩子们飞了一圈,就像是在安抚他们一样。 紧接着,自那密密麻麻的雀鸟当中就走出了一个模样精致的男子。 他的目光锁定着白忘冬一动不动,虽然眼神空洞看不出半分的情感,但那眼底的杀意却是在一点一点的溢出。 “一、二、三……” 白忘冬数着院子里隐雀的人。 “七个人,还差两个,到现在也没出来,怕是来不了了。” 何代宸站在院子当中,警惕地看着这七个人。 七个雀名杀手,这样的阵容放眼整个苏州也算得上是一流。 尤其是最后出现的这个男人。 即便是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但何代宸还是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威胁。 这种威胁,来自于他本身,远超过其他六个人加起来的总和。 那眼神空洞的男人没有理会白忘冬的话,他只是抬起手掌,一只雀鸟“扑棱棱”扇动着翅膀飞到了他的手心之上。 感受着雀鸟的轻啄,男人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可以发现的是,自从男人出现的那一刻,院子中的这几人目光多了一丝底气。 他们重振旗鼓,握紧了手中的剑,看向白忘冬和何代宸。 祸鬼很强。 祸鬼身边跟着的那个人也很强。 但他们有黑雀。 那就有拼一拼的机会。 “都住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让原本蠢蠢欲动的几人瞬间止住了动作,他们同时抬起眼眸疑惑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那最开始假扮老婆婆的“安安”此刻已经撕下了脸上的伪装。 和白忘冬想的差不多,这面具之下的是一张稚嫩的脸庞。 就这么看上去,还真就只有十二三岁左右。 她扶着和之前装扮的那个老婆婆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从屋子里面缓步走出。 她满脸都是褶子,脸色苍白犹如宣纸,那病体瘦弱仿如弱柳。 这就是昔日闻名整个苏州府的隐雀之王。 那位被人尊称为“雀婆婆”的一流杀手组织之主。 “草民参见白大人。” 见到白忘冬的第一时间,雀婆婆就在安安的搀扶下恭敬地拜了下去。 “起身吧。” 白忘冬淡淡道。 雀婆婆在恭敬地行完了整套礼之后,这才直起来了腰。 “大人的生意,我们不能接。” 雀婆婆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隐雀有隐雀的规矩,绝对不会涉及官场中人,还请白大人谅解。” “我自然可以谅解。” 白忘冬回复道。 “如果你们一开始没有向我动刀子的话。” “手下的儿郎们过于莽撞,还请大人恕罪。” 雀婆婆声音虚弱地说道。 那边的雀名杀手们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雀婆婆只是一抬眼,所有人都噤了声。 由此可以看得出来雀婆婆在隐雀中的威信到底有多重。 “可我不想恕罪。” 白忘冬双手笼袖,身子前倾,目光平静地和雀婆婆对视在了一起。 “我现在很生气啊。”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雀婆婆眼皮低垂:“明人不说暗话,大人来隐雀这里一定不只是单纯来买人头的,您就直接开门见山吧。” “老太太倒是够爽利。” 白忘冬直起腰来,目光在雀婆婆脸上划过,然后看向安安,又看向那一众雀名杀手,最后收回目光,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 “昔日雀宗的精英弟子,竟然沦落到当杀手的地步,要是你们那被灭门的师尊师兄们看到了,怕不是会痛心疾首,托梦骂你们一顿。” 雀宗! 这两个字出来的那一刹那,整个院子里的人脸色都变了。 雀婆婆更是直接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朝着白忘冬看去。 白忘冬丝毫不惧,反看了回来。 一老一少目光对视在一起。 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惊疑不定。 “雀婆婆,就姑且先这么叫你好了。” 白忘冬声音平淡,语气中不带半点情绪,缓缓开口。 “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第72章 投名状 “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白忘冬平静的声音在这小院当中清晰响起。 交易。 这两个字对于隐雀来说从来都不陌生。 但此时此刻,他们却觉得这两个字是如此的扎眼。 雀宗,灭门,精英弟子。 这几个字眼在不断地拨动着他们的神经。 雀婆婆及时抬起手制止住了那目露杀机的黑雀,然后就抬起那张把“病入膏肓”四个字写的清清楚楚的老脸,凝重开口:“你是如何知道雀宗的?” “锦衣卫知道任何事情都不稀奇。” 白忘冬笼袖站直,淡淡说道。 “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我既然今日把话给说了出来,那就没有给你我留任何的余地。”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我要你们拿到田临的脑袋……” “……好。” “来做投名状。” 雀婆婆那疲惫的双眼猛地一缩。 投名状的意思是…… “你要我们整个隐雀?!!” 扶着雀婆婆的安安顿时反应了过来,失声叫道。 那语气中全然都是愤怒。 “你是疯了吧?” 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别说是讹诈了,这简直就是在抢劫。 听着安安的吼声,白忘冬忍不住用手指掏了掏耳朵。 这小姑娘家家的,年纪不大,嗓门是真好,吵得他脑袋疼。 “你再敢吼一句,我就把你舌头给拔了。” 白忘冬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这话一出,那安安的小脸骤青,把本来准备好的脏话给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是哼了一声,维护住了自己最后的体面。 她才不是怕了这小白脸,她就是单纯嗓子疼,不想说话。 她闭上嘴的那一刻,白忘冬只感觉这世界都安静了。 他继续看向沉默不言的雀婆婆,继续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雀宗昔日里也是西北有名的正道仙门,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只剩下你们也算是时运不济,但同样是杀人,为什么非要选杀手这肮脏行当,而对朝廷的招揽犹豫再三呢?” “你想让我们当官狗?呸!想都不要想!” 最开始的五个雀名杀手里,掀开斗篷露出真容的男子冷声叫道。 “虎雀,住嘴!” 雀婆婆沉声喝斥。 听到雀婆婆的喝斥,代号叫“虎雀”的雀名杀手不爽地合上了嘴,但他的表情看上去就是不服,纵然是乖乖闭嘴,他也不服。 “当官狗?你有点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白忘冬听到这话,调笑着扭头。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们当官狗了?注意,你们当的是官狗的狗,比官狗还不如。” “你……” 虎雀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剑气就直接划破空间斩到了他的身前。 他连忙运转灵力抵挡这道剑气,但还是被震退了两三步,停下来的那一刻,他抬起了流血的手掌,朝着那手持阎魔剑的何代宸怒目而视。 “大人面前,不许放肆。” 何代宸冷声说道。 红鸾液的药效在他的身上还没有褪去。 他现在觉得自己强的可怕的好吧。 白忘冬瞥了一眼满身黑气的何代宸,又看了一眼那脸色同时苍白起来的雀名杀手们。 嗯。 红鸾液的药效要比同类型的药物时间延长了不少。 锦衣卫恐怕在这上面没少下功夫。 他这一剑劈出,第一时间就引起了那个名叫黑雀的雀名杀手的注意,他的杀气迅速锁定何代宸。 那原本安静下来的小院再度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雀婆婆皱着眉头看着手下的这群小鸟们。 说实话,面对朝廷的招揽,即便是她心里也并不淡定。 可此时此刻,再起矛盾那就是在给她添麻烦。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这两个锦衣卫给留下,那他们就必须要先夹起尾巴做人。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说。” 白忘冬是个尊老爱幼的五好青年。 他当然不会拒绝老太太这么简单的请求。 “为什么会是隐雀?” 雀婆婆的目光锐利。 “因为我心中有大爱,愿意收留你们这一群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白忘冬笑容灿烂,张开双臂。 但回答他的却是那满院子的沉默。 雀婆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觉得白忘冬的态度有点不认真。 感受到冷场的氛围,白忘冬放下手臂,翻了个白眼。 “因为老子现在手里缺人,你们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棋盘上的棋子有很多,但没有一颗是他的。 苏州府就这么大,能找来用的炮灰属实是不多。 隐雀还真是比较合适的那个。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在考虑,到底是把你们留着好,还是扬了好。” 白忘冬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一边淡淡说道。 从一进门开始,他就在衡量隐雀的价值。 说实话,最开始那五个雀名杀手的实力属实是有些让他看不上眼,就算是吃了丹药,那也算不上什么。 真正让他觉得可以手下留情的还是…… 白忘冬伸出手指,从安安开始,一路指过所有人,然后停留在黑雀的身上。 正当其他人觉得理所当然的时候。 白忘冬的手指突然移动,停留在了那个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女子身上。 “是她,让我认为你们有活下去的价值。” “灰雀?” 其余人微微一愣。 朝着那表情冷冰冰的女子看去。 他们本来以为会是黑雀的,毕竟黑雀是他们所有人里最强的那一个。 是断层的那种强。 如果不是雀名杀手之上就是雀婆婆这个雀王的话。 那可能黑雀会有一个独属于他的阶位。 “她叫灰雀啊?” 白忘冬看都没看那黑雀一眼,直接朝着有些懵住的灰雀看去。 “在我眼里,你们所有人的价值加起来都不如她的一半。庆幸吧,因为有她,所以你们能活。” 能悄无声息地近他的身,还有那手雾化的本事。 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光凭以上两点便足以让白忘冬衡量出隐雀的价值。 像个神明一样,在随意的决定他们的生死。 安安咬着牙看着眼前侃侃而谈这个人。 这种感觉……耻辱。 雀婆婆再度沉默了。 她的每一个沉默都可能决定着隐雀的未来。 作为苏州府第一杀手组织,隐雀这些年走的太顺了,以至于已经迷失了自己。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如今锦衣卫里的一个副千户就可以将他们拿捏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没有拿下对方的把握。 “老太太,你的身子还能撑多久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雀婆婆的心头之上。 她最担忧的事情被白忘冬用一句话就给戳破了。 她已然时日不多。 隐雀若是没了她,那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境地。 她精心培养的孙女安安太过年幼,没有能够统帅其他小雀的能力。 雀名杀手里面实力最强,最能服众的黑雀却又是个不通人情的人,若是把隐雀交到他的手里,最后的结局只会是众人离心。 即便他们有着割舍不断的羁绊,可离心这种事情是不受控制的。 若是他们不能团结,那隐雀距离灭亡也就只剩下了名字。 而剩下的人,让他们杀人还行。可若是让他们坐上这雀王的位置,那最后的结局只会是同一个。 若是老天能再给她十年,不七年,隐雀一定会是另一副光景的。 “咳咳。” 愁绪上脑,老太太忍不住咳了出来。 隐雀的未来,是一条死路。 这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想说的吧? 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可惜不在她雀宗当中,若不然的话…… 唉。 至少白忘冬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同样是杀人,那为谁杀人重要吗? 杀手这个行当从根上来说就是不光彩的。 若是让死去的雀宗同门们看到自己将雀宗的儿郎们调教成如今的样子,那恐怕真的会对着她破口大骂吧。 若是能有别的选择。 “您是真心想要给隐雀一条路的吗?” 雀婆婆开口说道。 语气比起之前坚定了不知道多少。 “这条路是要你们自己争出来,而不是靠我给。” 白忘冬淡淡道。 他这边不要没用的废物,废物待在舞台上只会成为他作品的瑕疵。他的眼里容不得半点的瑕疵。 “既然大人知道雀宗,那也应该知道雀宗是如何覆灭的。” 雀婆婆的双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无比锐利,那双目精光犹如利剑一般直指白忘冬。 “你真的敢做这个决定?”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不要犹豫。 她这边已经做出了决定,现在要看的,反而是白忘冬合不合适了。 “只要你们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白忘冬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那我就会保住你们。” 雀宗,是在朝廷余孽的名单上挂着的。 这样的保证虽然是从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人嘴里说出来的,可不知道为何,就是能让雀婆婆生出信服。 “你保证?” “你见过太阳什么时候说过谎。” “……” 雀婆婆抿起嘴唇,那满脸的褶皱在这一刻皱的更紧了一些。 隐雀的未来,此时此刻就在这一瞬间了。 太阳会不会说谎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人生需要赌博。 她已经只剩下了短暂的余生,此时不搏,那未来就再也没有了去搏一搏的可能。 也许,这才是隐雀的转机。 不! 是雀宗的转机。 “所有雀名杀手听令。” “在。” 哗啦! 院子里的七个雀名杀手同时朝着雀婆婆的方向单膝跪下。 即便这是个风烛残年,病入膏肓的老人,可他们仍旧会对她保持最高的尊敬。 这一点,即便是心高气傲的黑雀也不会例外。 “所有人手中的任务全部放下,传信召回紫雀和花雀,即日起,所有人狩猎田临。” “是!” 干脆利落的应答声响起。 所有的雀名杀手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既然他们的雀王做出了决定,那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曾经的过往告诉过他们这个老人的眼光有多么的毒辣,她做出的决定有多么的准确。 只要她还活着,那她说的话就会是绝对的指令。 “大人。” 雀名杀手消失的那一瞬间,雀婆婆就要朝着白忘冬俯身跪下。 但却被白忘冬抬手给拦了下来。 那老人就这么抬起头,看着白忘冬,眼中闪过浓浓的恳求。 “隐雀,就拜托您了。” “失败的人可不会有拜托别人的机会。” “他们会成功的。” 雀婆婆的语气斩钉截铁。 她养出来的二郎她知道。 也许正面对敌,他们的实力在苏州府排不到前列。 但若是论及杀人,暗杀。 他们绝对会是这整个苏州府最擅长的人。 “那便等他们成功了再说吧。” 这声音响起来的那一瞬间,白忘冬的身影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他背对着这祖孙二人摆着手,带着那手持阎魔剑的何代宸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雀婆婆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身子一软,险些晕倒。 “奶奶。” 安安连忙抓住她的,担忧地叫道。 “无事,无事。” 雀婆婆摇着头,但额头上却已经渗出了冷汗。 她做决定的时候很干脆,可这并不代表她不紧张。 她也不知道白忘冬是否值得托付,但这是她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快快长大吧,孩子。” 雀婆婆拍着自己孙女的手,眼中全然都是期盼。 “奶奶能给你争取的时间,不多喽~” …… 离开茅草屋。 何代宸身上的气息终于是做了一个断崖式的下跌。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当时身体的情况,就如同是从死亡线上走了一遭。 白忘冬看着他的表现,将这些记在了小本本上。 红鸾液这种东西,其实就像是在玩俄罗斯转盘。 一瓶下去,也许会濒临死线。 两瓶下去,会距离那根线更进一步。 三瓶,四瓶,五瓶。 只要你没有死且不怕死,你可以一瓶接着一瓶去喝,但每喝一瓶就会距离死亡更进一步,说不准下一瓶下肚就直接死掉了,和赌命没什么区别。 所以有的时候,不是不能喝三瓶,而是看你敢不敢喝三瓶。 也许三瓶之后是惊喜,也有可能三瓶下肚就噶了。 挺有意思的。 脸色苍白的何代宸看着白忘冬看样子是想说话,可却欲言又止。 白忘冬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一边做笔记,一边淡淡道:“你放心吧,我这人从来不爱搞平衡那一套。” 何家堡和隐雀从某方面上能力来说,确实是重复的。 何代宸如今在白忘冬的手下做事,才刚把何家堡带来,白忘冬这就又谋取上了隐雀。 他会担忧也不奇怪。 白忘冬把小本本放回到腰间白玉。 他看着何代宸,淡淡一笑。 “平衡这样的事情只会留给有顾忌的人去做,我又没什么好怕的,才不玩这种累的要死又没意思的东西。” 他率先迈步,摆了摆手。 清朗的声音在何代宸的耳中清晰响起。 “你们有什么小心思都无所谓的,就算是有一天你们想要我的脑袋,只要你们能够做得到,那就尽管来做。” 白忘冬的笑声越发的飘渺。 声声入耳,却字字入心。 “归处何兮,归去来兮。” “天下熙熙,即为利往。” “啊哈哈哈哈哈。” 何代宸站在原地,听着笑声怔怔出神。 他应该明白的,永远不要去试图揣度一个疯子的想法。 因为你根本就想不明白他之所想究竟是什么。 他低下头扫了一眼手中的阎魔剑。 最终,收剑入鞘,连忙追了上去。 至少,他现在要的,只有白忘冬能给。 光是这一点。 那便够了。 第73章 不对劲 雀宗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复杂。 白忘冬坐在椅子上一边翻看着自己的小本本,一边回忆着卷宗里的内容。 大概就是五、六年前的时候,西北发生了一起邪门暴动事件,本来雀宗作为正道仙门是抵御邪门防线的主要战力之一。 可没想到,那时候的雀宗副宗主受到邪门蛊惑,偷偷修炼了邪术,将雀宗宗主暗杀,秘密掌控了整个雀宗。 之后的事情就很明朗了。 在战争到达最激烈的时候,这位副宗主假传宗主令,误导当时整个雀宗在前线的弟子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调转枪头攻伐了仙门防线,由雀宗主导的那条防线几乎全线崩溃。 邪门入境,屠杀了大量的人。 这里面有正道仙门的弟子,也有朝廷的兵士,更有受到战火波及的百姓。 后来战火蔓延,雀宗发现自己内部出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当时主持西北战局的朝廷大员直接默认雀宗已入了邪门,当即下了灭门令,灭雀宗满门以雪耻防线被破之辱,也为安当时西北动荡之民心。 这样的一个大仙门就在各种因素之下泯灭于那场血肉横飞的战争当中。 还是到了后来,在暴动被压下之后,审问某个邪门门主的时候,这才让真相大白。 可真相就算是再白又有什么用呢,你要说雀宗无辜,可事实就是如果不是雀宗上下弟子“齐心协力”反攻己方防线,那当时的防线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被攻破。 可你要说他死有余辜,但那也是因为中了敌方的诡计啊。 不过现实不会和你谈爱与正义,留给雀宗的只是那记录上一个个冰冷的阵亡数字。 战犯就是战犯。 即便是愚昧的战犯那也是战犯。 他们的手上切切实实地沾染着属于自己人和无辜之人的鲜血,这是无论多少个理由都抹不去的事实。 所以自那之后,即便是雀宗得到了平反,可仍旧在朝廷余孽的行列里面挂着,只是优先级没有那么高罢了。 至于为什么白忘冬能知道隐雀是雀宗余孽这件事…… “简直蠢的要死。” 白忘冬“啪”的一下合上小本本。 在雀宗还在的时候,雀宗内部的执法队有个别名就叫做“隐雀”,虽然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但架不住锦衣卫抓过的人多啊,档案室里有关于雀宗的卷宗里还真就记着这件事。 白忘冬当代镇抚使的那段时间权限高的要命,闲的没事干就往档案室跑。 好巧不巧,这卷宗他还确实看过。 所以来了苏州,一听到苏州府有个同叫“隐雀”的杀手组织,白忘冬就直接联想到一块去了。 灭门余孽逃过一切,隐姓埋名,苟活于世,迫于经济压力,被逼无奈下,只能下海当杀手。 嚯,这剧情多经典啊。 不管对不对,直接套公式先诈上一波,诈对了就是n a,猜错了白忘冬还有b计划。 十几套方案准备着呢,拿捏一个小小隐雀,简直易如反掌。 “不许你这么说。” 坐在一旁的小丫头片子听到他这话,努力鼓起勇气,反驳说道。 “奶奶用‘隐雀’的名字也是有过考量的。” “嚯?” 白忘冬偏头朝着这个“人质”看去。 “那你倒是说说,这能有什么考量?” “奶奶说,用这个名字大家心里会有归属感。” 见到白忘冬没有要拔她的舌头,霍安安松了一口气,开口解释道。 “那这还是蠢。” 白忘冬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但凡有个有心之人发现“隐雀”这名字的秘密,然后上报给朝廷,那隐雀这几年的积累和安定就算是被直接击碎了。 归属感这东西,都家破人亡了,一伙人抱团取暖用什么方式不能培养出来。 结果非要选择这最蠢的那个,这是典型的被感性影响了自己的理性。 也许“隐雀”这个名字对于雀婆婆而言有着别样的感情,但真的用出来,那就是不合适。 “你……” 霍安安都被气红脸了。 她咬着自己的小虎牙,恶狠狠地看着白忘冬。 “你这两颗眼珠子也挺好看的,不想要了就挖下来送我,我回京城找个能工巧匠给雕一下,会很有观赏性的。” 白忘冬轻笑着说道。 虽然语气挺平和的,可这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霍安安心惊胆战,直接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就不明白了,为啥奶奶非要让她跟在这魔鬼的身边。 还让自己学习他,和这种可怕的人学能学到什么东西? “切,小屁孩。” 白忘冬直接按着她的脑袋轻轻推了一下。 无聊的时候吓唬吓唬这种小屁孩还蛮有意思的。 这算是个正常的,要是同样的话对颠倒巷隔壁邻居家的小孩说,那可能就是另外的效果,那孩子逗起来是真的不好玩。 “又是想念青果酿的一天啊。” 白忘冬托着下巴吧咂吧咂两下嘴。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又响起了一阵简短的敲门声。 “进来吧。” 白忘冬看都没看,直接开口说道。 推门而入的就是白忘冬很熟悉的孟凡龙。 他看到白忘冬身边坐着捂着眼睛的少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卑职参见大人。” 听到他的声音,霍安安放下了手。 这人她认识,孟凡龙嘛,在苏州也是出了名的人物。 之前他花重金到隐雀的时候,就是霍安安假扮自己奶奶接待的。 只是没想到这人会是白忘冬的下属。 锦衣卫的人? 又是一官狗。 “起来吧。” 白忘冬直接说道。 他这一次又换了一家茶楼,就是立志在离开苏州城之前将全城的茶楼酒楼都打过卡。 孟凡龙直起腰,恭敬站立。 虽然这是个实打实的反骨仔,可不得不说,在他不知道自己反骨仔身份被发现的时候,每一个细节都表现的很到位。 那种对上官的尊敬是刻在骨子里的。 可惜是个反骨仔。 “说说吧,自分尸案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卑职什么都没做。” 孟凡龙如实回复道。 “哦,挺好,那你回去吧。” 白忘冬随意摆手,就像是在驱赶一条狗一样。 孟凡龙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不解。 又是这样。 把他叫过来,但却敷衍了事。 就好像只是为了把他叫过来单纯见一面一样。 可见一面…… 又能做什么呢? “卑职告退。” 他很懂事的没有多说什么,干脆地朝着屋子外面走了出去。 那抹留存在心中的疑惑让他回过头看向身后闭起来的屋门,但却没办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究竟是为什么呢? 抱着这样的疑惑,他迈步朝着茶楼的外面走去。 总觉得,不太对劲…… 第74章 人质 “孟凡龙也是你们的人啊?” 孟凡龙才刚走不久,霍安安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应该是吧。” 白忘冬敷衍道。 “什么叫应该啊?” 霍安安皱了皱鼻子。 “他叫你大人,又自称是‘卑职’,一听就是你们锦衣卫的人嘛。” “嗯~” 面对霍安安的叫声,白忘冬掏掏耳朵,挑了挑眉。 “你呢,就只是你奶奶压在我这里的人质,每天好好吃好好睡就行了,别的你不需要管那么多。” 人质,这是雀婆婆的说辞。 在田临的脑袋被拿回来之前,霍安安大抵都会待在他这里。 “你让我管我都不会管!” 霍安安出声叫道。 白忘冬懒得搭理她,她还懒得搭理白忘冬呢。 她承认,白忘冬是厉害。 他要是不厉害也不可能逼着他们隐雀去为他做事。 可有些人,厉不厉害是一回事,讨不讨人喜欢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就是不喜欢白忘冬,因为这个人总是一副玄之又玄的样子,就像是时时刻刻都能把人掌握的死死的一样。 待在他的身边,除了提心吊胆,那就是不自在。 更何况这人还喜欢时不时的犯神经,这种东西,她可学不来。 白忘冬抿着茶,听着身边的声音安静下来,神态平淡。 他用手指敲打着杯子,看着那被他抿了一口就放回到了桌子上的茶水,就像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三、二、一……”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很好,小话唠忍不住了。 霍安安涨红着脸,看着白忘冬说道。 白忘冬没回应她。 对付话唠,冷暴力就是最好的办法。 见到白忘冬不回应她,霍安安的嘴都撅的老高了。 现在这房间里就她和白忘冬两个人,白忘冬不和她说话的话,她就只能自言自语了。 可是,自言自语又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田临不也是官吗?你俩都是官,为什么你要田临死呢?是和他有仇吗?” 虽然白忘冬摆明了不想回答她的话,可霍安安还是把问题一鼓作气地都给吐了出来。 白忘冬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就这小姑娘的耐性是真的不适合做雀王。 隐雀的老大是要负责和客户接洽的。 见面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这是大部分行业都适用的一句话。 有的时候,话说的越少越能够占据主动权。 但就霍安安这水平,也就是假扮雀婆婆的时候身边有其他人看着,不然让她一个人来,那简直就是在要这傻姑娘的命。 看到白忘冬这敷衍的不能再敷衍的态度,霍安安顿时咬牙切齿:“你要是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一个你想知道的事情。”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扭过头来看向她,笑而不语。 看着他这表情,霍安安顿时来劲了。 这明显是不信她的样子嘛。 “我真的知道你想知道但又不知道的事情。” 这话说的可真够拗口的。 白忘冬眨眨眼。 “是关于田临的。” 霍安安认真地看着他。 白忘冬再次眨眼。 霍安安迟疑了几秒,又咬了咬牙:“那我告诉你,你必须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白忘冬眨眼。 “你答应我一声啊!!!” 霍安安被这眨眼给整破防了。 但回答她的,仍旧是那毫无变化的眨眼。 “……” 如果不是她打不过白忘冬的话,现在绝对让这人尝尝自己的拳头到底有多硬。 霍安安吸着粗气,看得出来她现在的心情绝对不美丽。 眨眼。 “啧。” 咂了下嘴。 霍安安无奈地看着又一次眨眼的白忘冬。 “我说了啊,你听好了,这事儿你绝对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霍安安的声音下意识小了几分。 “田临超级有钱的。不是那种一般的有钱,是特别有钱的那种,灰雀姐姐和我说的,她以前接活的时候,曾见过田临派人运过黄金,还是那种一车一车的去运的,灰雀姐姐说,那些黄金堆在一起能堆满好几间仓库。” “你们当官的不可能每一个都这么有钱吧?” “很好,回家!” 她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白忘冬就直接站起了身,一脸的满足。 总算是从这小屁孩儿嘴里撬出点儿有用的东西来了。 他站起来以后,连一眼都没有去看霍安安,径直绕过桌子朝着门口走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霍安安目睹白忘冬整套动作的全过程,猛地愣住了。 她……是不是被人给套路了啊? “白忘冬!” 她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白忘冬追了上去。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闭嘴,你吵到我眼睛了。” “???” …… 大树之下,贾倦都忘记了自己已经跪了多久。 他就这么看着天空从亮到昏暗,又从昏暗变成黑暗。 今夜的星光明亮,月亮也露出的笑容。 可他的膝盖却在一阵一阵地酸疼。 他还不敢用灵力,生怕白忘冬就会在下一秒杀回来,如果用了灵力的话,那就显得他不真诚了。 嘎吱—— 这小院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他听到这声音就如同听到了天籁。 他猛地抬起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戴着面具的白忘冬时,他整个人满脸都是兴高采烈。 总算是回来了…… “大人,卑职有罪!” 白忘冬刚一进小院就看到某个人五体投地地趴在了地上。 这么隆重差点没把他给吓了一跳。 这么隆重啊,贾试百户还真是够能屈能伸的。 走到石桌旁,白忘冬看都没看那五体投地的贾倦一眼。 让霍安安随便自己找地方自生自灭之后,他就径直回了云家。 可以看的出来,分尸案让云家,不对,应该说是云至诚有些慌了,他那边的动静可不算是小。 白忘冬给自己斟了杯水稍微漱了漱口。 然后这才转头看了眼那趴在地上的贾倦。 “大人……” “说说吧,你罪在何处啊?” 白忘冬朝着身后的桌子轻轻一跃,然后就坐着桌子,踩着凳子朝着贾倦低头看了过去。 “卑职不该和周成画这样的罪犯混在一起。” “哦。” “卑职这就带人去把他给拿下,然后给大人送来。” “好。” “那卑职就……” “贾倦。” “在!” 听到白忘冬的声音,贾倦瞬间直起腰,抬起头来,惊声叫道。 看着抬起头的贾倦,白忘冬身子前倾,和他稍微拉近了一些距离,然后淡淡说道。 “我想要孟凡龙死。” “是……啊?” 贾倦刚要答应结果就被这话给搞懵了。 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白忘冬突然就想要孟凡龙死了? 可就在他发愣的时候,白忘冬已经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了贾倦的身边。 “那这件事就拜托给你了,加油,我看好你。” 说完,白忘冬直接转身,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朝着屋子的方向走了过去,完全不去管那此刻已经在风中凌乱的贾倦。 “……啊?” 贾倦的脑子现在是真的乱了。 第75章 鬼台与冥幡 叮咚。 这是水滴滴落的声音。 天鬼道人窝在假山的洞里,听着那积水滴落的声音,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他现在还真不敢跑出去抛头露面,就算是易容也不敢。 他不知道那天夜里的贾倦到底是如何那么精准地找到他的,他只知道云家发生了大变故,无论是那个身上带着云君侠气息,修炼了血戮诀的面具人,还是神秘兮兮的贾倦。 这都意味着现实和他原本的计划发生了很大的出入。 但他们并没有杀他的意思,只是想把他困在这苏州城中,让他没办法脱离他们的视线。 这么做的人到底是谁? 是云君侠吗? 究竟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错误,才会让那老鬼对他也警惕起来。 “叮咚。” 天鬼道人伸出手在水坑里捞了一把水朝自己的脸上一盖。 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和云家保持距离,不能让云家的人再找到他,只要隔岸观火,冷眼旁观,总能找到合适的时机。 “忍。” 天鬼道人轻轻吐出一口气。 只要能比旁人忍得住,那就能走的比其他人更加的远。 所谓行道修行,比得就是这个。 嘎哒。 就在这个时候,轻微的脚步声清晰响起。 天鬼道人听到这脚步声顿时警惕了起来。 他扭过头面向门外,竖起耳朵。 “哒哒哒。” 这是三下敲击岩石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他算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淡淡开口。 “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外面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话音落下,可却并没有得到回复。 天鬼道人微微一愣。 但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就反应了过来,迅速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洞口深处跑去。 披头散发的女鬼灵手持镰刀冲出洞口。 而他则是一头扎进了那墙壁当中。 嗡—— 仿若水面波荡的声音。 天鬼道人的身影直接穿过那山洞的墙壁,从假山的后面冲出。 可…… “你要到哪里去?” 轻灵的声音响起。 一道身着劲装的倩影就这么出现在了天鬼道人的眼前,将他前面的路给完全堵死。 天鬼道人睁开眼睛,那黑洞般的眼眸当中骤然闪过一道幽光。 紧接着,一只大手就突然出现从天而降朝着来者的位置冲了过去。 那道倩影目睹着大手朝着自己拍来,美眸当中没有泛起半分的波动。 唰—— 冷冽的刀光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亮起。 那大手瞬间被劈成了两半,化为点点星光从女子的眼前飞散飘走。 好快的一刀! 感受着这迎面而来的凛冽刀气,天鬼道人瞳孔猛地一缩。 他双手当中鬼炁涌动,庞大的鬼炁瞬间就将这片区域给全部笼罩。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了那我就会走,没必要大动干戈。” 女子伸出一根手指,轻笑着说道。 可此时此刻,天鬼道人手中却已然结印完成。 轰—— 庞大的巨嘴在地面上成型,女子顿时感觉自己脚下一空。 眨眼之间,血盆大口就朝着她咬了过去。 “看来你是真的心里有鬼。” 突然出现的失重感给女子带来的并不是惊慌,她的双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变得清冷起来。 嘎嘣。 巨嘴迅速合上。 可就在他合上的那一刹那。 嘭—— 一道刀光直接从那地面当中劈出。 那鬼灵的门牙顷刻间迎风飞舞。 一道倩影手持短刀从那地面当中冲出,衣衫之上毫无染尘。 她目光平静,脚尖轻点。 砰砰砰。 细微的脚步声自那半空当中响起。 女子踩着石子直接从地下冲了上来。 “吼——” 恶虎声响。 又是一张血盆大口朝着她的方向极速而来。 女子的身躯被一口咬断。 嘭! 残影! 天鬼道人眼瞳微动。 下一秒,他极速回身,朝着身后一掌拍出。 同样的劲风迎着他的手掌凌厉落下。 咚!!! 气浪翻涌。 画面骤然清晰。 女子反持短刀,用刀柄直袭天鬼道人与其掌心悍然相对。 “徐妙锦?” 天鬼道人看清楚了这女刀客的脸,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他在周家的寿宴上是见到过这个来自于京城的贵女的。 京城徐家的人,为何会突然对他出手? 两人同时退步,天鬼道人收掌,女子收刀。 那本来握在手中的短刀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妙锦,袖中刀。 真是好快的刀。 “我都说了,我只为了来问你一个问题。” 徐妙锦淡淡说道。 虽然她的态度很友好,可天鬼道人还是提起了十足的警惕。 “你问。” “镇鬼台现如今在哪里?” “!!!” 天鬼道人猛地惊醒。 她知道镇鬼台的事情?!! “你究竟是谁?” “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假话! 徐妙锦霍然抬头,下一秒,她的身影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凌厉的刀光让所过的空间之上泛起了涟漪。 天鬼道人眼中黑光流转,双手结印。 但只是一刹那的时间,那薄如蝉翼的短刀就抵达了他的面前。 天鬼道人手中没做完的动作顿时停住,脸色微变。 好快! 锵—— 锋利的尾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刺出,和那已然抵达天鬼道人面前的短刀撞在了一起。 凌厉的刀意霍然绽放。 那尾刺被一瞬斩断。 但就是这一秒的空隙,天鬼道人极速后撤,无数根尾刺就这样从天鬼道人的身后刺出,朝着徐妙锦的方向刺去。 徐妙锦踮起脚尖,身体飞快闪现,手中的刀犹如幻影一般以一个极为夸张的速度高速斩出。 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 那冲向她的尾刺就碎在了原地。 唰—— 天鬼道人身体条件反射一般猛地偏头。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把锋利的短刀从他的眼前高速飞过。 那一瞬间,他甚至看到了那刀锋之上每一个细节的刀纹。 她掷刀了?!! 天鬼道人连忙朝着徐妙锦原先的位置看去。 可看到的,却只是空无一人的空地! 那一瞬间,他的后背顿时被冷汗所打湿。 一股冰冷凌厉到极致的锋芒直冲他的后心而来。 他狠狠咬牙,扭头看去。 一时间,一道道鬼灵同时从他的眼睛当中冲出。 而同一时间,徐妙锦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那刀柄之后,她素手猛地握住这被掷出的短刀,脚尖在地面上轻点扭转。 转身,燃灵。 那短刀之上似乎有着白云流转。 仙术.擎云刀。 斩! 哗—— 一刀斩出,天地寂静。 汹涌的白云一改往日温柔的特质,携带着漫天的刀气直接朝着天鬼道人悍然而去。 天鬼道人双手用力一拍,那鬼炁从他的掌心当中猛地流出。 鬼术! “开眸。” 还是那张巨嘴,还是那血淋淋的口舌。 只不过这一次,从那嘴里蹦出来的却是一颗巨大的眼球。 眼球直接撑爆了这张巨大的嘴巴,就这么滴溜滴溜的一转,直视前方。 嘭—— 这一瞬间,院子中的花花草草,假山假水在一瞬间破碎飞舞。 那斩过来的流云被直接挡在了原地。 睁眼是为了看世界,那闭眼,就象征着隔绝。 那睁开的眼球在一瞬间闭合。 唰—— 漫天流云瞬间像是疯了一样朝着眼睛的位置涌动。 就像是天边盘旋的云雾旋涡,只是刹那之间,那漫天流云就被全部吞没。 眼睛彻底闭合。 流云也在半空当中消失。 可这并不是结束,那闭合起来的眼球突然就剧烈颤抖了起来。 天鬼道人手掌用力一握。 嘭!!! 眼球猛地炸开。 那漫天流云再度出现,朝着徐妙锦袭来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刀光闪动,流云噬人。 徐妙锦的绝杀一刀居然成了拦着她自己前进的阻碍。 流云瞬间将她吞噬。 云中再无半点声响。 但…… 一刀强,刀刀强。 一刀还比一刀强。 哗—— 流云爆散而开。 一道倩影直接从那流云当中挥刀冲出。 她双臂张开,身子在半空当中扭转。 在天鬼道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一刹那间,她的身影就如同鬼魅般与天鬼道人擦肩而过。 噗嗤。 这是血溅出的声音。 天鬼道人身子一摇晃,差点没有站稳。 他咬着牙转身,飞速抬手。 可他只是刚一抬手,刀刃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幽冷的泠泠寒光让他的所有动作就僵持在了原地。 “镇鬼台在哪儿?” 徐妙锦声音清冷,淡淡问道。 “老夫真的不知道。” 天鬼道人表情不变,昂着脖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掌却在不安分地悄悄移动,朝着自己的背后背去。 唰—— “啊啊啊啊!” 鲜血在半空中四溅。 一根手臂就这么飞出。 天鬼道人痛苦哀嚎。 他的小动作被徐妙锦尽收眼底。 他吃痛地弯下腰,脸上表情崩溃,全然都是痛苦的模样。 “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镇鬼台到底是什么?” 他捂着自己断臂处的伤口,看着那手中的血,整个人表情崩溃。 一根手臂没有了,一根手臂断掉了。 徐妙锦美目微闪。 又是谎言。 好消息,她没找错人,这人确实知道镇鬼台的事情。 坏消息,这个人打死都不认。 “云君侠知不知道镇鬼台的下落?” “我不知道。” “周成琴呢?” “我也不知道。” “所以,镇鬼台在他们两人之一的手中,你知道这件事,对吗?” “我不知道!” 假话,假话,假话。 绝杀! 徐妙锦目光闪动。 镇鬼台真的就在云君侠和周成琴两人之一的手中。 这个答案直接把范围缩小到了极限。 那接下来,就是要问出究竟是这两个人中的谁了。 天鬼道人眼瞳微缩,虽然不知道这种直觉从何而来,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唰—— 就在天鬼道人内心期盼的这一刹那。 徐妙锦霍然转身一刀劈出。 这一刀又快又猛。 直接斩碎了空间,带起了一连串的碎片。 手持镰刀的鬼影就被这破空一刀给直接斩碎。 那女鬼消失在了半空当中。 可就在同一时间,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极为不妙的气息在她的身后出现。 哗啦。 这是旗子展开的声音。 徐妙锦回过头。 那漆黑的的旗幡猎猎生风。 徐妙锦毫不犹豫,面对敌人的任何举动,她要做的事情从来就只有一件事。 挥刀! 泠泠寒光亮起。 那涌上来的死气被拦腰斩断。 可那突然出现的魑魅魍魉却在此时冲了上来。 徐妙锦单手立直。 一朵青莲卓卓而立。 静水庵仙术.净秽青莲。 那些死气构成的魑魅魍魉瞬间被这青莲给挡在了外面。 可就是这短暂的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天鬼道人就已然做出了决定。 他脚下巨嘴猛地出现,将他一口吞下。 原本痛苦哀嚎的表情从他的脸上剥离,他就这么拿着自己的断臂消失在了原地。 那双通体漆黑的眼瞳中闪过浓浓寒光和杀意。 他就是老了,若是换做年轻时候,他绝对不可能败在徐妙锦这样的小姑娘手里。 但是,忍住。 只要忍住了,他就有机会报仇。 啊呜。 巨嘴合上了嘴巴,他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青莲散去,魑魅消失。 徐妙锦放下手,看着天鬼道人消失的位置倒是没有多少的遗憾和失落。 她黛眉轻皱,此时此刻所回想起来的,反而是天鬼道人手中的那个旗幡…… “孤魂野鬼,魑魅魍魉……” “冥阴幡?” 应当是没有看错才是。 这东西,怎么会落到天鬼道人的手中? 冥阴幡,镇鬼台。 这两样东西同时出现在苏州,恐怕并不是一个巧合。 当年的那三个人里,天鬼道人无疑是知道镇鬼台下落的,而其余两人,恐怕也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而就单看天鬼道人刚才的神态。 那本来已经死了的云君侠,现在看来恐怕也死的并不简单。 甚至于很有可能,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头疼。” 徐妙锦扶额。 不管怎么样,剩下的那两个人都要先查一查才是。 既然云君侠已经死了,那就先从周成琴查起好了。 至于云家那边…… 先看看白忘冬怎么说吧。 第76章 被所有人都称道的死亡 “贱奴!不识好歹的东西!” 云至诚怒吼着把瓷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吓坏了刚刚端着茶水走进来的妇人。 瞧着那一地的瓷片,她的脸上全都是慌张,那迈进来的一只脚停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嫂嫂?” 同样坐在这厅里的云至善一眼就瞄到了门口的女人,连忙开口叫道。 听到他的声音,云至诚同样回过头朝着来人看去。 他的脸上怒火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嘴角上挂着柔和的笑容,朝着妇人看去。 “阿芸。” 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中年女子轻柔地点了点头,走了进来。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她将茶杯放到桌子上,满是关切地问道。 “无事。” 云至诚走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 “只是手底下有个奴才不听话,都是小事。” “小事气成这样。” 四夫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紧紧抓住他的手。 “你身体不好,这种事以后直接让老五去处理就好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放心,我心里有数。” 云至诚那张脸都快笑出花来了。 那双眼眸中的温柔简直和平日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坐在一旁的云至善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怎么着? 脏活累活全是他的呗。 “我刚给你煮的药茶,要趁热喝,可千万别凉了。” 四夫人声音柔柔得,听得云至诚心里暖洋洋。 虽然两人都上了年纪,昔日的娇妻没有了年轻时那娇艳的容貌,可云至诚就是觉得和眼前之人待在一起是最为欣悦。 二十多年风风雨雨。 庆幸的是,他一直把她护得很好。 “我都明了,放心,我绝对乖乖都喝了。” 云至诚点点头,轻声说道。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弟俩说话了。” 四夫人说完,朝着云至善那边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笑着和自家夫君对视了一眼,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即便她走了很久,可云至诚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杯药茶。 他都已经喝了足足两年的药了。 每次一想到这里,他就不得不想说云君侠那老鬼死的是真好。 一回忆起“云君侠”这三个字,云至诚的目光就下意识狰狞了起来。 他紧紧咬着牙,手抓着桌子,手指没有察觉地一点一点的陷入到了那桌面当中。 “哥!” 云至善的声音猛地响起。 云至诚被瞬间惊醒,就如同如梦初醒一般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云至善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上前把那药茶给端了起来。 “快把药喝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云至诚,满脸的着急。 云至诚看着他这副样子,轻轻一笑,抬手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脸,然后从他的手中把那药茶端过来一饮而尽。 这茶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效果,只是能够静心凝神罢了。 云至善看着他的目光趋于平和,放心地吐出一口气。 和他这种混球不一样,哥哥是个爱干净的人。 而云君侠曾经逼着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干净,这种伤痕,即便那老鬼已经死了这么长的时间,可仍旧没办法从他哥哥的身上褪去。 就冲这一点,云君侠就活该被千刀万剐,剁成肉块。 “我是真没想到,孟凡龙那贱奴会这么不识好歹。” 云至诚稳住心神之后,很快就重新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分尸案现在闹得这么沸沸扬扬,华升那狗东西现在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咱家,他这么不慌不忙拒绝我的提议绝对不是意气用事。” “哥你是说……” “这狗东西一定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云至诚目光凌厉,摇了摇头。 “这可不行,就算是这案子最后牵扯到咱们,那也绝对不能让孟凡龙就这么独善其身,反正都要被咬一块肉,那不如大家一起。” “哥你说怎么办我就去怎么办?” 云至善嘴角勾起,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别的事他可能做不好,但这种搞坏的事情,他从小就是一把好手。 云至诚目光一闪,探过头去俯身在云至善的耳边小声低语。 即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他也乐的开心。 …… 厨房。 四夫人亲手熬着药,满眼的认真。 旁边的丫鬟想要上手都被她给赶到了一边。 青桃站在旁边,满脸的无奈:“四夫人,这种事情交给我们来做就是了,您还是歇一歇吧,要是四爷知道了,又该责怪我们了。” “不用,四爷的药我亲自来。” 亲自来她才能放心。 自家夫君觉得自己是个傻的,那她就装傻就是了,可她又不是真傻。 如果真的是奴才不听话这种小事,怎么会闹到他的面前,还值得让他气得摔了东西。 她现在看到发怒的云至诚就觉得害怕,并不是害怕云至诚发怒会牵连到她,而是害怕回到两年前的时候。 那个云至诚常常在午夜梦回时分惊醒,满目全是猩红暴戾的时候。 虽然她平日里确实不怎么聪明,但对于云至诚的一切,她都记在心里。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从老家主死后,云至诚心里就像是落下了块大石,那吓人的样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虽然她不清楚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但她知道,她再也不想看到云至诚那般可怖又让人心疼的模样。 她能做的从来都不多。 但至少熬药和准备平日里的饮食,她能亲自来做。 也只有亲自来,她才能真的安心。 听她这么说,青桃只能是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 不过,趁着这闲暇时间,四夫人倒是有些稀奇地看了青桃一眼。 “我记得你不是被分到大姑娘家那孩子身边了吗?你来厨房做什么?” 对于青桃,她还是有点印象的。 “回夫人的话,梦来少爷今晚想喝母鸡汤,所以我过来准备。” “是吗?” 四夫人想了想。 “我记得前些日子有人往四爷院里送了几只乌骨鸡,你去看看取一只母的给梦来炖了吧。” 虽然不知道云梦来的底细,但只要不是孟凡龙那边的人,那示好总归是没错的。 “那便多谢四夫人了。” 青桃连忙躬身答谢。 四夫人只是点点头,但那目光却是始终没有离开那药壶。 青桃转身离开,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那药壶,抿了抿嘴,然后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迈步走出了厨房,离开了这里。 第77章 相信和怀疑 对孟凡龙面对分尸案无动于衷感到奇怪的人,远远不止至诚至善兄弟二人。 临江客栈中的罗壶和秦莲也是其中之二。 本来那一日雨中,他们一收到云君侠尸体被分尸的消息就连忙跑了回来,将这件事第一时间告知了孟凡龙。 可孟凡龙却说,此事他已有成计。 本着绝对相信孟凡龙的想法,罗壶真的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可也本着怀疑一切的心理,秦莲对这件事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成熟的怀疑。 孟凡龙在苏州城的布局和手段,他们两人心里是最清楚的。 如果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他们想不到任何手段能够解决这件事所带来的麻烦。 “身为锦衣卫,却要防着官府的人来查。” 罗壶苦笑着说道。 “挺好笑的。” 这和自家人打自家人有什么区别。 秦莲用那裹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出来的那双大眼睛瞥了罗壶一眼:“别转移话题。” 她和罗壶搭档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他现在这话说出来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小莲你就应该多相信老大一点,我跟了老大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到过老大出错的时候。” 罗壶无奈开口道。 “你要是不再改改你这性格,以后真的会没朋友的。” 世人常说,多个朋友多条路。 这话不是没道理的。 尤其他们混的还是官门,不说整个朝廷,就单说锦衣卫那也是派系丛生,各种各样复杂的关系。 如秦莲这样的性格,在衙门里面混着准是要吃亏的。 “你是我的朋友。” 秦莲淡淡道。 “我当然是你的朋友。”听到秦莲这话,罗壶还有点小感动,但感动之后就是无语。“可你这一辈子也不能只有我一个朋友吧。” “……” 秦莲沉默片刻。 “有一个就够了。” 得。 这姑娘过于执拗,罗壶觉得自己是劝不过来了。 只能是自己多多护着她一些,让她少受一些磋磨。 比起身边放一个心思鬼蜮的同僚,像秦莲这样有话直说的直肠子反而更受他的喜欢。 “也不知道这任务结束以后,咱能升官不,反正老大是铁定要升副千户的,贾大人估摸着也能升到百户,咱下面这群人能不能把品阶抬一抬就看最后能干出来的成绩了。” “你又在转移话题。” “……” 听着秦莲这淡淡的声音,罗壶都要无语了。 这丫头是没完了是吧,她难道就想不明白在一个孟凡龙的顶级拥趸面前说他的坏话是一个多傻的举动吗? “你听我说。” 罗壶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孟老大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可能藏了不少的小秘密,但这不是我们能随便去探查的,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最后受难的只会是你自己。” “这世上谁都有秘密,有的秘密重要,那是因为会牵扯到你自己,而有的秘密与你无关,那你就把他看成不重要就好。”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会糊涂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罗壶很少像现在这样长篇大论。 实在是秦莲有些太轴了,上官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若是不断积累,日积月累下去,这份忍耐爆发的那一刻只会把你给炸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永远不要去赌人性,因为你没办法剖开一个人的心口去看那颗心到底大不大方。 听着他这段话,秦莲沉默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同罗壶描述自己心里的感觉。 如果不把一切都问清楚,她会觉得这整个世界都会很不安全。 “当然。” 罗壶那轻快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安静。 他挠了挠头:“我是因为无条件相信老大,所以才不去问的。刚才那话你可千万别和老大说,不然的话,我怕他误会。” 看着罗壶这故意搞怪的样子,秦莲无奈地点了点头。 “放心,我不会和他说的。” 也不知道罗壶对孟凡龙的这份自信到底来自于哪里。 他口口声声说不要去赌人性,可他现在这举动不就是在说,他相信孟凡龙永远不会坑害他一样吗? “咚咚咚。” 本来罗壶还想多说几句话缓解一下气氛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谁?” 罗壶高声问道。 “老板,是我啊。” 外面响起一道罗壶熟悉的声音。 这客栈是他们的据点,整个客栈上上下下,从老板到伙计全都是锦衣卫。 “进来吧。” 罗壶坐正,语气严肃说道。 他大大小小也是这队伍里孟凡龙和贾倦之下第一人,这客栈上上下下的人都是要叫他一声“大人”的。 在下属的面前当然要拿起架子来才是。 门被推开。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嬉皮笑脸的伙计。 他一进来就把门给关上,下一秒,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恭敬。 “大人。” 转过身将手中的东西托着递给罗壶。 “有人留下了一张字条。” “字条?” 罗壶微微一愣。 连忙从他的手中把那纸条拿了过来。 看到上面图案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连忙第一时间抬头,语调飞快地开口问道:“你可曾看到留下字条之人的模样,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什么都没有。” 这锦衣卫很直接地摇摇头。 “他穿着一身黑衣,戴着斗笠,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他手里像是拿着一把黑色的剑,吃了一碗面留下一块金子和这张字条就走了。” 这锦衣卫将当时的画面如实描述了出来。 听着这描述,罗壶微微皱眉。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摆摆手,那锦衣卫立马转身离开了房间。 “怎么了?” 见到罗壶这皱眉的表情,秦莲开口问道。 “这字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她没看那字条上面的内容,但就单看罗壶现在的表情,也能知道,这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罗壶沉默几秒,最终还是将那纸条展现在了秦莲的面前。 秦莲目光扫过那纸条上的图案,瞳孔微缩。 “这是……锦衣卫用来联络的暗图?” 罗壶点头,表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凝重了起来。 他看着手中的纸条,目光闪动。 “京城……怕是来人了。” 第78章 劝学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朗朗读书声。 这里是云家的族学。 这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云家的三代四代子弟。 这里也没多请别的老师,自从云至礼求学归来之后,这里的先生就换成了他一个人。 作为本家的叔叔、叔爷爷,他虽然在性格上不太强势,但在这些正是调皮捣蛋年纪的小辈们里的威信还是很强的,至少比上一个老学究要强的太多。 这可能也是一种来自血脉和辈分上天生的压制吧。 “七叔。” 就在云至礼要讲解这段话的意思的时候,有孩子举起了手,打断了他的话。 是他六哥家的孩子。 云至礼并没有生气,而是温和地看向他,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口说话。 那孩子也不扭捏,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 “七叔,我们能不能不学这东西啊,昨天爹爹刚教我了我一门咱云家的仙术,你给我们讲讲这个吧。” 听着他的话,云至礼合上手中的书本,浅笑着看向他。 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学堂里那原本因为这句话躁动起来的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站起来的孩子感受到他的目光,本来跃跃欲试的表情也在一点一点地收敛。 他龇了龇牙,缓缓地低下了头,尴尬地坐回了到了原地。 云至礼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缓步走向了这个孩子。 来到这个孩子身边,他也没做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环顾四周。 云家是大家族,适学年龄的族人不在少数。 云至礼这么一眼望去,就将所有孩子的神态都尽收眼底。 “仙术呢,确实很重要,但你们不应该小看现在读得这些书本,它们在某些方面比仙术仙法还要重要很多。” “是因为读这些书可以当官吗?” 有孩子鼓起勇气问道。 “我爹说,读书读的好就能当官,有的大官就是普通人,但只要官位高,那就是人上人。” “普通人就算是当了官又能怎么样,我会仙术,那想杀他那就是抬手之间的事情。” 有孩子立马反驳道。 “要是必须读书才能当官,我宁可逍遥江湖,当个大侠快意恩仇。” “只会打打杀杀,那叫‘粗鄙’。” “嘿,小爷就乐意当个粗鄙之人,总比你这种虚伪书生好。” “你才虚伪,你才虚伪,你全家都虚伪。” “你敢骂我爹???” 原本安静的学堂直接就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热火朝天地吵了起来。 云至礼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轻笑着不说话。 直到有人打算站起来动手,他这才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之后就能看出来在这方小小的学堂里面,云至礼的威望有多重。 咳嗽声落下的一刹那,那两个站起来的孩子顿时冷静了下来。 他们同时转头看向那嗔怪地看着他们的云至礼,红着脸就坐了下来。 “争辩归争辩,但不要动手,你们是兄弟姐妹,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云家的未来是要靠你们一同撑起来的。” 云至礼柔和地说道。 刚才争吵的孩子全都默默低下了头。 “那读书真的就是为了做官吗?” 有个小女孩怯生生地举起手开口问道。 “那不想做官的人,能不能不读啊。” 厌学,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数都会经历的事情。 感受到学堂孩子们一同投来的目光,云至礼很干脆地摇了摇头:“读圣贤书从来都不单单只是为了做官,读书可以参加科举,科举过了可以做官,这的确没错,这世上是有不少人是为了这一点才捧起书的。” “可是,圣人之言,圣贤之书的意义远远没有这般肤浅。” 云至礼看向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侄子,他从他的桌子上把他的课本给拿了起来,面向众人。 “这小小的一本书中,教你的是为人的道理。” “登仙之路很是漫长,漫长到会让你迷失掉来时的方向,距离‘成仙’者越近,那距离‘为人’就会越远。” “走仙道,学仙法是为了成仙,而读圣贤书,明圣人言,则是为了不迷失自我。” “无论走的多远,人永远是人,是人,就不应该丢掉为人者最不能放弃的东西。” 云至礼轻笑着放下书本,举起拳头,环视一圈对着所有人说道。 “你们看,这个叫暴力,它只能带来恐惧。” 而他又捶了捶自己的心口,继续说道。 “而这个叫做德行,它才能让人发自内心的敬佩。” “一个人就算是走的再远,登得再高,也绝对不能丢失自己身为一个人的本心,不然的话,那和山间的野虎恶狼,凶猛畜生,将再无区别。” “仙路之上,且永远记得,人性才是本心。” 云至礼的语气并没有太过于激昂,他只是用自己最平淡的言语一字一句地说着。 可有的时候,越是平静却越让人觉得震撼。 盯着他的小朋友们都已经愣在了原地,云至礼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把这话听进去几分,可只要能记住,那总有一天会理解这话语中的每一分含义。 也许是觉得这话语太过于沉重。 云至礼突然话音一转,调笑说道。 “再说了,儒门当中亦有大修行者,读书和修行那是完全不冲突的事情,什么样的年纪就去做什么样的事情。” “拳头和本心都有了,那才是行道之人最该有的状态。” “所以,以后谁要是再在学堂这里说不读书了,我就亲自上门去找你们爹娘谈谈,看看他们是支持我,还是支持你们。” 说着,他也不管这些依旧还处于震撼当中的学生,转身朝着自己的座位走了回去。 可就在这时……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一下一下地在这安静的学堂中清晰响起。 学堂中的所有人如梦初醒一般朝着声音来源的最后面看去。 云至礼同样回过头,投以视线。 那里坐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正在看着云至礼,满眼皆是笑意。 “说的可真好啊。” 第79章 云至礼 “梦来表哥。” 有人认出的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的人,连忙开口叫道。 “哇,修文,就是你最开始不听话的是吧。” 戴着面具的白忘冬指着那个最开始说想学仙术的那个的小屁孩开口说道。 那小男孩“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有点尴尬。 白忘冬放下手,抱着肩膀朝着周围的小孩子们微微一笑。 虽然戴着面具让看不出他的样貌,可是这一笑却让不少的孩子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很显然,白忘冬之前和他们有过接触,而且关系看起来还算是不错。 “小崽子们,好好听七舅的话,好好学习知道吗?书能被叫做圣贤那肯定是有它们的原因的,一个个个子不高想的倒是挺高。” 白忘冬笑骂着说了一句之后,就抬头把目光看向了那站在最前面的云至礼。 “七舅舅,不请自来,是梦来打扰了。” 白忘冬伸出手,对着云至礼行礼朗声道。 “不打扰,不打扰。” 云至礼连忙摆摆手。 “这些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侄子外甥,你说的话,他们会更能听进去一些,说这话,是帮了我的忙。” “七舅舅说的才是真好,若是我年幼之时能有如七舅舅一般的先生教导,那也不至于在后面走这么多的弯路才能明白同样的道理。” 说着,他下意识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面具。 就像是在对一段往事避而不谈。 云至礼目光扫了一眼他的面具,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他只能是叹一口气:“许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不一定,有些道理,不亲身体验一下,总归不够深刻。” 他长出一口气,随即就笑了出来,环顾一眼学堂里的孩子们。 “既然今日你们梦来表哥来了,那我就给你们放一天假,都解散了吧,明日再来学堂。” “哇哦!!!” 没有什么比放假两个字更能让他们觉得开心。 整个学堂的学子一听到这话就和撒了欢的小狗一样,一窝蜂的全都四散离开。 只是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这学堂里就只剩下了白忘冬和云至礼两人。 两人相视一笑,云至礼抬步走到了白忘冬桌前坐下,看着眼前这个外甥,他轻声说道:“说吧,找我做什么?” “只是想参观一下家族的族学如何。” 白忘冬开口回答道。 “顺道来看一下七舅,只是顺道哦。” 刚来云家的那几天,白忘冬用闲暇时间几乎将云家二代每一家都给拜访了一趟。 所以眼前的云至礼,白忘冬虽然不熟悉,但也说不上是陌生。 “你要是早有这个心思那早就来了,既然拖了这么久才来,那一定是有别的事情寻我。” 云至礼一边整理着桌子上那堆放杂乱的书本,一边开口说道。 “你我舅甥不必铺垫,直言说出便是,能帮的我一定帮你,但不能帮的,我也会拒绝。” “七舅倒还真如家里人说的那般心思通透啊。” 白忘冬深深地看了一眼云至礼,开口说道。 云家七爷在云家是个特别的人,他不参与党争,也无意涉及家族事务,前些年一直都在外面求学,也是因为云君侠之死才回到了云家,回来之后被族人挽留,倒是没有再离家,而是申请到族学当了教书先生。 平日里在这党争激烈的云家没什么存在感,在家族会议上最多出现的时机都是在云至诚和孟凡龙两方争执不下需要见证人的时候。 一个中立的边缘人物。 大概就是云至礼在云家的人设。 “我来寻七舅舅就是想问问,对于家里那处被荒废掉的夜来园,您知道多少?” 听到“夜来园”这三个字,云至礼眉头微微一皱,他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白忘冬:“夜来园?” “对。” 白忘冬点点头。 “家里还有叫这个名字的园子吗?” 云至礼摇头。 “我从未听闻过,不过你要是说荒废掉的园子,貌似也就是角落里的那处了吧。那处园子我记得很清楚,最开始是在大伯母名下的,后来大伯母逝去,大伯怕睹物思人,就把那园子封了一段时间,但并未荒废。” “后来大伯逝去,我再回来的时候,那园子就已经被大哥废掉了。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说完这些,他带着歉意看了一眼白忘冬。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是不是没能帮上你的忙?” “不。” 白忘冬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那我就不打扰七舅舅了,等改日,改日我离开苏州之时,一定请舅舅在苏州最好的酒楼吃顿饭,舅舅可千万不要推辞。” “好。” 云至礼点点头,想要起身相送,但白忘冬第一时间伸手虚按,示意他坐下。 然后,白忘冬行礼。 “那外甥就走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白忘冬就转身朝着这学堂外面走去。 可就在他即将离开这学堂的那一刻,白忘冬突然转身看向云至礼。 云至礼疑惑地转过头朝着他看了过来。 白忘冬伸出手,隔空拦住云至礼的额头和脸蛋,只露出那一双眼睛。 看着这眼睛,白忘冬忍不住咂了咂嘴。 “梦来?” “没事。” 白忘冬放下手。 “舅舅记得保重身体,如果缺少好药,可以找我说上一声。” “拜拜~” 白忘冬说完这句话,也不管身后的云至礼是何表情,直接就迈步离开了学堂。 …… 离开学堂没多久,白忘冬走在云府的小路上。 突然,一个家仆打扮的男子低着头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 “盯紧他,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告知我。” 白忘冬淡淡说道。 那与之擦肩的家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低着头走过。 两人的接触只有这短短的一秒。 两人身形交错,白忘冬脚步毫不停留地继续向前行走,那眼眸当中,带着几分凉薄的目光。 在云家这种地方,又有谁能够独善其身呢。 一场戏剧里面,“看似处在边缘地带的中立人物其实并不简单”这是剧情常用的设定,如果能再展现一下性格上的差异,这就叫做反差。 只不过…… 左右立场。 明暗交织。 “你又是谁的人呢?” 第80章 谣言四起 苏州城的街道上。 虽然分尸案造成的影响很广,但却并没有干扰到这座城池正常的生活。 这世界没了谁都能转,这生活没了谁也都得继续,只要活着,就得为了生计奔波。 日升月落,这些街道上的小贩照常会出来摆摊,照常会热情地揽客做生意。 最多就是酒肆茶楼中,说书人多了几段故事桥段。闲暇之时,饭前饭后人们口中多了几句好奇的关注和谈资。 “云老家主死的不冤。” 这是街头小巷一直广为传播的说法。 “他一生造了太多的杀孽,这不知道是哪方来的阎罗回来找他报仇了。” 说这话的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不然的话,无缘无故哪里来的深仇大恨要把他给千刀万剐啊?” “我听说,只是听说啊,云家的那个孟管家你们都知道吧?” 被围拢在中间的人神神秘秘地说道,周围的人连忙点头。 孟凡龙嘛,这在苏州城谁不知道,云家大管家,现在在云家说一不二的主,据说云家上一任家主云旭阳在死的时候握着他的手,泪眼横流地说:“若我儿不才,公可取而代之。” 实实在在地来了一场白帝城托孤。 之后,孟凡龙更是呕心沥血,一心培养家主云小天,半点逾越之举都没有。 这在苏州城里还被传为了一段佳话。 可没想到这才几个月的时间,难不成又有新的反转出来了? “话说这孟管家出生于几十年前被灭门的孟家,取‘凡龙’之名,就是寓意着要成为这人中龙凤,可不成想这孟家在他幼时就被人灭门了,孟家几十口人,一夜之间是人头落地,孟家的产业被吞并大半。” “谁干的?” 说话的人停顿了那么一下。 然后音量一下子降低好几分。 “云老家主啊。” “嘶——” 听到他的话,周围的观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故事不管真不真吧,但听上去确实是蛮戏剧化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孟凡龙大难不死,在外求学,苦拜名师,练得一身修为归来,后蛰伏云家多年,骗取两代家主信任,最终手刃仇人,得报大仇啊~~~” “嘶——” 又是一口凉气。 好一个少年血仇,蛰伏多年,手刃仇敌的复仇故事。 不过…… “癞老六你就会瞎扯,全苏州都知道孟管家是北方人,哪来的苏州孟家出身,你最好管好你这张破嘴,要不然哪一天死家里了你都不知道。” 看戏的人见说话的人没戏看了,第一时间反驳道。 旁边不少人都开始附和。 实在是这故事听着就漏洞多。 那被称为“癞老六”的男人嘿嘿一笑,挠了挠自己的头,赔笑道。 “小道消息,小道消息,我又没收你们钱,听个乐呵就行了。” 人群渐渐散去。 人群当中,白忘冬站在最后面,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手里的糖人,一边听着这个离谱至极的故事。 像这样的故事这段时间苏州城街头多出了不少。 各式各样的都有,多离谱的也有。 还有人说孟凡龙是云君侠私生子,这是为了回来争家产才把他的亲爹和亲哥都给弄死的。 更有甚者都开始编排起云小天和孟凡龙的关系了,他们说云小天其实是孟凡龙的亲生儿子,孟凡龙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所以才不争不抢。 这故事要是让孟凡龙听到了,他晚上做梦都能笑醒十八次。 他天天求神拜佛地巴不得当云小天亲爹呢。 不过不难发现,所有的故事其实都指向同一件事。 那就是孟凡龙是杀害云君侠的凶手。 很显然,这是云家那对至诚至善兄弟开始发力了。 当然,这段时间多出来的也不只是孟凡龙凶手论,其中也夹杂着不少云至诚凶手论的故事。 可和前者比起来,后者更像是烟雾弹。 云至诚这一手玩的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 主旨就一个,查呗,反正大家都是嫌疑人,要查一起查,要死一起死。 “都是狠人。” 白忘冬下意识咂了咂嘴。 惹不起惹不起,能躲多远躲多远好了。 最后打个头破血流,别溅他一身血就行。 啪。 就在白忘冬转身离开人群的时候。 一只手突然轻轻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白忘冬扭过头。 突然,一张白色的猫脸面具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紧接着,那面具被单手拿开,露出了面具后面那张俏丽的面庞。 “怎么样,我这面具好看吗?” 徐妙锦背着手从他身后跳到前面来,笑盈盈地开口问道。 “没我的好看。” 白忘冬撑了撑自己脸上戴着的面具,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徐妙锦目光上移,看着白忘冬那灰不溜秋的面具,很不配合地翻了个白眼。 “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害臊吗?” 尤其是这人说的这话还是真话。 “你懂了屁,大道至简,这叫简朴美,比你这花里胡哨的东西强多了。” “你真该让林医师给你看看眼睛了。” 徐妙锦才不附和他,她直接把手里的猫脸面具给戴在脸上。 说实话,这好端端的,本来有一个戴面具人已经很奇怪了,这两个并肩而行的人一起戴面具,这走在街上回头率十足。 “怎么想起戴面具了?” 白忘冬好奇地开口问道。 他戴面具那是因为他的脸现在火的一批,不戴面具没办法代入角色。 徐妙锦好端端得跟什么风。 “这面具能辟邪呀。” 徐妙锦煞有其事地说道。 “据说云家老家主是被厉鬼所害,我戴着这面具心里不慌。” “玲珑心就能一本正经地扯瞎话了?” “抱歉啊,玲珑心就是能一本正经地扯瞎话。”徐妙锦摊手。“反正你也听不出来。” 白忘冬看了她一眼。 他好像还真听出点门道来。 不过…… “你今天叫我出来到底要干嘛?” 昨天晚上这姐们就约他了,这让白忘冬本来打算视察视察隐雀的活做的怎么样的日程安排直接延后了。 没办法啊,谁让这姐们儿信里写着…… “不是说了吗?” “总算抓到一个让你还人情的机会了。” 徐妙锦眼中闪过一丝神光。 她背着手,脚步轻快,一跳一跳走着。 “我带你去拜访一位老~~~前辈。” 第81章 出乎意料的关系 “老~~~前辈。” 白忘冬看着眼前的道观,眨了眨眼。 “你不会是来拜访什么仙风道骨的老爷爷的吧?” 那非要拽着他干嘛? “这处道观是林家出资建的。” 徐妙锦站在他旁边,开口说道。 “林家?” 白忘冬稍微回忆了一下,他最近还真看到过“苏州林家”这四个字,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周成琴的夫家。” 对,就是周家那五十七岁大姐,周成琴下嫁的家族。 林家在苏州城也算是一方豪族,虽然比之周家差了不少,但也算得上是家底丰厚。 只不过,之前白忘冬查的东西和周成琴关系不大,所以没特地查过林家的产业,倒是不知道眼前这处道观是林家设的。 “所以你来这里其实是为了……” “拜访周成琴。” 徐妙锦直接把答案给说了出来。 “可人家也不老啊。” 五十七岁,那正是风华正茂正当时啊。 有人七十多岁还想着让苍天死,有人刚过六十大寿还能提剑要孙子,有人……有妖几千岁了,还想着复兴故国呢。 五十七岁,那正是拼搏的好芳华。 “这是重点吗?” 徐妙锦扭过头看向他,指了指那道观。 “重点是,我现在想见周成琴,但我见不到啊。” “徐家的女儿她都不见?” “他弟弟刚死,心中悲戚,谁也不见。” 徐妙锦放下手,开口说道。 要是她能直接见到周成琴的话,还找白忘冬干嘛。 “那……既然如此,那你找我就能见到了?” 白忘冬抱着肩膀,看着眼前这道观。 光是这么一看,就能看到这看似普普通通的道观中藏着一股股不弱的气息,守卫森严,看上去像是道观,可实际上这说不准就是林家的一个秘密据点。 锦衣卫副千户的面子是大,可中山王之女,皇后之妹的面子貌似也不差。 徐妙锦的面子都不给,那想要进去…… 只能硬闯。 可要是以锦衣卫的身份硬闯,人家照样可以抱病不见。 所以……只能是杀进去了。 “找你自然是见不到,但找云梦来能见到。” 徐妙锦也不废话了,直接道出了真相。 “你现在就上前去和那门口的护卫说,你是云君侠的外孙,前来拜访姑姥姥。” “……嗯?” 姑姥姥? 白忘冬瞥了一眼徐妙锦。 云君侠和周成琴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这姑娘貌似是知道一点他不知道的事情哇。 将疑惑暂且压在心底,白忘冬今天就是抱着勉强当一回工具人的心态来的。 所以他直接走上那高高的台阶。 不出意外,很快就有护卫拦了上来。 “云家云君侠外孙云梦来,前来拜访姑姥姥。” 白忘冬按照徐妙锦教给他的话,朝着那护卫说了一遍。 两个迎上来的护卫面面相觑。 没听说过自家大夫人和云家有关系啊? “云小郎君且先在此等候。” 其中一个护卫开口说道。 “等在下通禀大夫人后再来迎您。” “请便。” 白忘冬伸手,一举一动皆是彬彬有礼。 那护卫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一路疾跑冲进了道观当中。 白忘冬站在原地,徐妙锦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和他错开一个身位跟在他的身后,看起来就像是他的随从一般。 大约只过了不到两分钟左右的时间,那个护卫就犹如一阵清风一般,从道观当中走出,朝着那旁边共事的同僚点了点头。 然后弯下腰,伸出手,恭敬说道。 “云小郎君请。” 还真能进去。 白忘冬扭头看向徐妙锦。 可徐妙锦却是抬头看向了道观,眼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神光。 两个人一同迈步,白忘冬在前,徐妙锦在后。 就这么迈过道观的大门。 中途并没有任何人阻拦,只是有着一位道人打扮的道姑像是早就等在这里一样,一见到两人,二话不说,便开始引路。 居然能够让身为随从的徐妙锦也一同进来,看来周成琴和云君侠之间的关系还并不简单。 白忘冬走进道观以后也不着急,就缓步跟在那道姑的身后,打量着这道观中的风景。 这里说是道观,可却并没有半个生人。 所有的人都穿着道袍,看起来像是正经的道人,可实际上,那眼中脸上没有半点的道韵可言。 什么是道韵? 这东西白忘冬具体也说不清楚,不过他曾经见过发癫之前的张宇霄。 那个时候的小天师身上就有着这种名为“道韵”的东西,那是一种仿若在顺应天地的一种独特韵味。 这是但凡能称之为道家仙法中都会带着的一种特点。 可反观这些人,眉目之间全是煞意,手上老茧看起来像是握刀所至,身体健壮是特地锤炼出来的。 这些人…… 全是亡命之徒。 “周姑姥姥倒是好大的魄力。” 既然这里的最高决策人是周成琴,那这些人很显然都是周成琴养出来的。 “你也该说说,我和周姑姥姥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了吧?” 白忘冬目视前方,不动声色地小声说道。 徐妙锦同样目不斜视,小声回复道:“周成琴和云君侠曾经是结义兄妹,后来周成琴退出江湖,云君侠接手家族,两人就没有了明面上的联系。” “只是明面上?” “暗地里谁知道呢。” “那我见了人怎么说?” “瞎扯呗,你不最擅长这个了吗?” 她可是有幸看到过白忘冬如何骗人家小姑娘的。 “那你要让我问什么啊?” 白忘冬面具下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一问三不知,纯靠编啊? 徐妙锦找他来自然是有想要问清楚的事情,看她这样也没打算开门见山暴露身份,既然这样,那肯定是由他来问了。 可他现在连问什么都不知道,剧本都没齐全,咋演啊? 纯即兴啊。 “放轻松,你一会儿听我指挥就行了。” 徐妙锦淡淡说道。 “她要是问你来做什么,你就说……” …… “外孙云梦来,见过姑姥姥。” 对着眼前这位五十七岁的冷酷女子,白忘冬笑着恭敬行礼。 “所来为何?” “奉外祖父遗命,来和姑姥姥……聊一桩旧事。” 白忘冬放下手,笑容神秘。 玛德。 没剧本就没剧本吧。 上戏台! 第82章 无剧本演绎 周成琴是个气质十分冷酷的女人。 在她的身上,白忘冬能闻到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那是毫不犹豫的野心。 她的眼神,她的面容,都呈现出极强的侵略性,她没有想着说将这份明晃晃的强势藏入骨中,反而是大大方方地展露了出来。 就如同……不屑一般。 这是个心高气傲之人。 “云君侠的外孙,干嘛叫我姑姥姥?” 她端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戴着面具的白忘冬,冷淡开口。 这是一句试探。 有过徐妙锦提醒的白忘冬自然不慌不忙,笑着回复道。 “周前辈曾与外祖父有过结义之举,以兄妹相称,梦来僭越,斗胆称前辈一声‘姑姥姥’,若是前辈觉得有问题,那请恕梦来无礼。” 周成琴盯着白忘冬的一举一动。 这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我与义兄的事情鲜少人知,既然他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看来也是真的看重你这个云姓外孙。” 周成琴的语调听起来柔软了几分。 “坐下说话吧,有什么事情抓紧聊,我还要给家弟守丧。” 不去周家,躲在道观里守丧? 您这丧守的是只有您一个人知道是吧? 白忘冬心里暗自腹诽道。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前些日子去了周家,亲眼见到周成棋前辈逢难,所以……” “究竟所来为何?” 周成琴直接打断了白忘冬这啰啰嗦嗦的叙述,清冷问道。 白忘冬动作一僵,那双露出的眼眸轻轻抬起,平静地看向了周成琴:“奉外祖父遗命,来和姑姥姥……聊一桩旧事。” 这是徐妙锦教给他的说辞。 一桩旧事? 周成琴听到这四个字微微一愣。 她第一时间和白忘冬的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看着白忘冬那平静到宛如理所当然般的目光,周成琴眉头微微皱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站在白忘冬身后的徐妙锦目光微闪。 周成琴的第一句假话出来了。 她其实已经意识到了白忘冬说的旧事是什么,只是在装糊涂而已。 徐妙锦站在白忘冬身后,用白忘冬的身体挡着自己的手掌。 感受到背后那隐秘的两下敲击,白忘冬面上不动,但心里已然明白徐妙锦的意思。 他微微一笑:“如果姑姥姥真的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就当是孙儿在胡说吧。” 既然要装糊涂,那就让你彻底糊涂。 不想听别听,好像说的老子求着你听的一样。 “既然姑姥姥还有事要做,那孙儿就先告辞了,等改日再上门拜访。” 说罢,他干脆地就要起身。 以退为进,向来都是一种很好用的手段。 眼看着,白忘冬动作如此干脆利落,周成琴的面色一僵。 “站住。” 威严十足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那迈出的脚步停在原地。 “你外祖父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是啊,他同我说了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啊。 “那自然是什么都说了。” 白忘冬没有转头,背对着周成琴淡淡说道。 “他全部都交代给你了?” 白忘冬转身笼袖站立,目光平静,淡淡开口。 “自是全部。” “你怎么证明?” “天鬼道人。” “……” 周成琴沉默了。 白忘冬也沉默了。 周成琴沉默是在考量。 白忘冬沉默则是在思考着徐妙锦写在他手心的“天人”两个字。 天鬼道人…… 这个人和云君侠以及周成琴之间也有联系? 新的信息又出现了。 这又是哪一门子的陈年旧事。 总觉得这一次苏州的案子跨域的时间太长,好多的故事都在现在的时间点交汇重现。 云君侠的怪异,云家的污秽,又是否和云、周、天鬼这三人之间的故事有所交集呢? “看来,你确实知道不少。” 周成琴捏了捏眉心。 “义兄是老糊涂了吗?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孩子来办。” 说实话,她现在的内心有点乱。 这段时间苏州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扰得她不得不跑到这僻静的道观来暂且闭关。 周成画回来了,他杀死了周成棋然后自杀了。 云君侠的尸体被分尸,撒在苏州城各个角落里被发现,闹得是全城风雨。 明明这些的事情对她来说都不算是坏事,可却大大地扰乱了她全部的计划。 然后今天,云君侠的外孙作为云君侠的使者亲自登门,这件事更是有些匪夷所思。 “孩子,回去坐吧。” 周成琴摆摆手,声音比起之前不知道亲近了多少。 这种语气,就仿佛在说“俺们都是自己人”一样。 “天鬼道人”这四个字的杀伤力这么大的吗? 而同样是在这个时候,徐妙锦的手指又触碰到了他的背部。 那清晰的触感再一次传来。 白忘冬在脑海当中拼接着这些字的内容。 不出意外的话,那大概是…… “姑姥姥,既然您现在已经相信我了,我们可以接着谈了吧?” 白忘冬温和开口,将周成琴的思绪给拽回到了现实。 “自然。” 周成琴淡淡道。 “你外祖父现在可还好?” 这话什么意思? 云君侠不是死了吗? 又是试探,还是说…… “说实话,不太好。” 白忘冬淡淡道。 “也是,如果好的话,你今日又怎会上门。” 周成琴认真地看着他。 “哪个环节出现了差错?他的尸体为何会被人分尸。”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外祖父说了,若是在他‘死’后,有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那就让我来寻姑姥姥你。” 白忘冬手指敲打着膝盖。 “现在出现的分尸案就是突发状况,所以,我也是不得已,这才前来找姑姥姥你寻求帮助。” 真就是用一堆废话拼接出来的一大堆废话。 看似什么都说得很明白,可实际上,这段话里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忘冬迟疑了几秒,然后这才将徐妙锦写在他背上的那四个字给说了出来。 “我只是在想,这意外会不会和……镜清师太有关呢?” 周成琴瞳孔微缩。 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之前她还没有细想,现在听到“镜清师太”这四个字,她还真的不由得下意识联想到了什么。 如果真的是镜清师太这位佛宗大修行者的话…… 观察着她表情那细微的变化,白忘冬就知道,这四个对于周成琴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了。 可这件事咋又和镜清师太扯到一起了呢? 作为顶级佛宗静水庵的当家人,镜清师太的名字在这大明可并不陌生。 之前在顺德府的时候也能看得出来,徐妙锦和静水庵的关系确实不错。 如果说云君侠、周成琴、天鬼道人这件事涉及到镜清师太,那这大概率就是徐妙锦来苏州府的原因了。 只不过…… 让白忘冬有点疑惑的是,之前徐妙锦还说了,这件事要对他保密,可为何现在却主动把他给拽到了这里。 真的就只是因为单纯的见不到周成琴? 这原因可能有,但绝对不是全部。 白忘冬趁周成琴失神的这一刹那,微微侧头朝着徐妙锦的方向看去。 就像是早有预料,徐妙锦也朝着他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视一刹,但又很快分开。 那一瞬间,白忘冬看懂了徐妙锦眼中的意思。 “等出去之后再同你解释。” 反正他一开始本来就是来当工具人的。 既然现在这件事和云君侠也有点关系,那和一开始打白工的想法比起来好像还赚到了不少。 “应当不是。” 在思考了几秒钟的时间后,周成琴开口说道。 “若真是这位大师,那她第一时间就应该找上我的门来了。” 说完,她又一次抬头看向了白忘冬:“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外公是在什么时候?” “不久之前。” 白忘冬开口说道。 听着这个答案,周成琴觉得有点别扭。 “不久之前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就是在他临死之前,他将一切都告知给了我,让我在他死后,密切注意好一切的变动。” 听到这里,白忘冬其实心里大概也有了一个猜测。 云君侠,可能是没有死的,不对,应该说,他是“死”了,可还却没有完全的死。 他的尸体做不了假,那身上的旧伤和锦衣卫卷宗记录上的大差不差。 白忘冬分尸之前还特地检查过云君侠身上有没有过被伪装过的痕迹。 答案是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 那个时候,白忘冬认为云君侠是确确实实的死掉了,孟凡龙第一阶段的计划是成功了的。 可周成琴刚才的话却让他意识到,云君侠之死的背后,并不简单。 而这件事还和天鬼道人这个鬼修有关,白忘冬也是个鬼修,所以,他能够因此而联想到一些什么。 云君侠的鬼魂,可能还在这世上飘荡。 只不过…… 他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留存下来的呢? 白忘冬目光微眯。 夜来园……?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后背又得到了徐妙锦的指令。 镇鬼台? 嘛玩意? 玛德,有的时候信息上的差距真的能够让人感到绝望。 他这无剧本表演真的已经快到极限了。 白忘冬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动,让这安静到压抑的氛围中多了几分的轻快。 周成琴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看去。 白忘冬对着他微微一笑。 “不管问题是什么,总是要解决的。对吧,姑姥姥。” 听到白忘冬的话,周成琴点点头:“对。” “周成棋前辈身死,现在姑姥姥不方便再往外跑,这件事还是由我来主导处理,但我需要姑姥姥您的帮助。” 白忘冬淡淡道。 “你说。” “外面的人借我一些。” “可以。” 周成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外面这些死士本来就是养来用的。 “还有,镇鬼台现在在哪儿,你应该告诉我吧?” 白忘冬微微歪头。 “镇鬼台?” 周成琴手指微微一顿,她抬起头来看向白忘冬,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光,但却并没有被白忘冬和徐妙锦发现。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除了义兄之外,谁都不知道。” 撒谎了! 徐妙锦感受到玲珑心的反馈,黛眉轻轻皱起。 白忘冬刚才的表现明明让这五十七岁的准老太太卸下了心防,可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又撒谎警惕了起来? 难不成是哪个地方出了错误? 徐妙锦的手指敲打了白忘冬两下。 是假话? 白忘冬手掌交叠,翘起腿来。 “姑姥姥,这个时候再玩虚的就有些不太好了吧?我知道你知道。” 语气一改之前的温柔,皱眉强硬了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被人耍了不爽的感觉一样。 周成琴见状,开口说道:“我确实不知道。” 她手掌放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白忘冬目光很敏锐地瞥到了她这个动作。 他侧过目突然朝着门外看去。 啪哒哒哒哒。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无比清晰地顺着风声传入到了他的耳中。 白忘冬眼睛微眯,目光渐冷。 他知道,自己露出破绽了。 他低下头,把手放在面具上面,将它轻轻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俊美的脸庞。 这场无剧本即兴演出,到此也就算是烂尾了。 果然,编剧这个职业还是必不可缺的。 “你果然不是云梦来。” 看到白忘冬那光洁的脸庞,周成琴的声音骤然冷漠。 她听说了,云家的云梦来是因为修行仙法走火入魔毁容了才戴面具的。 “到这里可以吗?” 白忘冬没有理她,而是开口对着身后站着的徐妙锦说道。 “到这里就足够了。” 徐妙锦也不装了,因为她已经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镇鬼台在哪里没问出来自然很可惜,可只要单知道周成琴知晓镇鬼台的下落,那她就已经可以动手了。 “我只是好奇,到底是哪个地方出现了漏洞,让你发觉。” 徐妙锦同样摘下猫面具,那一双美眸同样朝着周成琴看了过去。 周成琴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随之冷笑。 “小姑娘,镇鬼台早就不叫镇鬼台了。” 她放下茶杯,直直朝着徐妙锦看去,笑容诡异。 “它现在啊……叫‘厉鬼池’。” 话音落下,她迅速抬手。 嘭—— 一道道穿着道袍的身影手持钢刀撞碎门窗冲了进来。 看着那围拢在身边密密麻麻的假道士,周成琴从座位上站起,转身迈步。 紧接着,轻飘飘的声音清晰响起。 “杀了他们。” 唰—— 下一秒亮起的就是刀光剑影。 第83章 意料之外的决绝 “杀了他们。” 周成琴留下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毫无顾忌的转身。 可就在她刚迈步的那一瞬间,她的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回头。 下一秒,一个手肘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撞上了她的侧脸。 嘭—— 周成琴来不及反应,整个脑袋给直接撞开,神志霍然模糊一刹。 还没等她清醒过来,那弯曲的手臂就第一时间伸开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力一扯。 绷直! 拉拽! 她那盘起来的秀发被直接扯开。 一只棱骨分明的手掌就这么毫不留情地盖在了她的脸上。 那清脆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让她的脑袋懵懵的。 下一秒,她那略微清醒过来的意识就感觉到抓在她脸上的手掌逐渐用力,同一时间,轻笑声淡淡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装什么逼呢,还‘杀了他们’,就你这水平说这话,蛮搞笑的。” 周成琴意识彻底清醒过来,隔着那手掌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她用力咬牙,双手之上灵力腾起。 咔嚓。 可就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出手的那一刻。 两只森蓝色的恶虎骤然出现,一左一右直接咬在了她的胳膊上面。 那宛如闸刀一般的咬合力毫不费力地就将周成琴的两条胳膊给撕了下来。 一刹那间,鲜血狂涌,朝着四周飞溅,痛嚎声如同杀猪声一般响起。 同一时间,那手持钢刀的假道士们看到这一幕,皆是睚眦欲裂,握紧刀就要冲上来。 “别动!” 可是凌厉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 他们目睹着白忘冬的五指陷入到了周成琴的脑袋当中,血从他的指尖流下,只要白忘冬再用力那么一点,就能捏爆手中这女人的脑袋。 看到这一幕,那些假道士都止步在了原地,看着白忘冬的眼睛甚至能够喷出火来。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白忘冬这一刻可能能享受到千刀万剐。 但很可惜,眼神杀不了人,就算是能,也不是这些人能够做到的。 他们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忘冬从座位上消失,然后不知道为何,突然出现在了周成琴的身边,不说无能为力,甚至都没看清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妙锦脚步轻移,朝着后面后退,来到了白忘冬的身前,目光凌厉地看着眼前这些假道士,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她能感觉得到,此时此刻,整个道观上下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他们被包围了。 “没想到啊,你手下这些人对你如此忠义。” 白忘冬瞥了一眼手中面容已经扭曲的周成琴,淡淡说道。 “就凭你这头烂蒜,怎么做到的?” 周成琴被他抓着头没办法扭动,只能是上翻眼珠,看向白忘冬的方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到底是谁?” “嚯~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这还是白忘冬的顶流身份第一次遭受到了如此大的打击。 养了这么多的亡命徒,一看就是心里有鬼,这样的人居然不知道他这个锦衣卫当红人物的模样,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知不知道的…… “你也配问我的名字?” 白忘冬淡淡说道。 真把自己当头蒜了。 过来叫你一声姑姥姥那是尊重角色。 白忘冬完全无视那些对准他的钢刀,他松开手,把周成琴扔到地上,然后就用力踩到了她的脸上,用力的碾了几下。 “按理来说,你也是在修行界闯出过些名堂的人物,水平怎么会如此之烂?” 既然徐妙锦刚才没从对话中听出她承认身份的时候说了假话,那这十有八九就是实打实的周成琴。 可这样的周成琴和资料上写着的那个实力不弱的周家大小姐可差了太远太远。 至少,刚才那一记肘击,她不应该接不住才是。 如此轻易拿下周成琴,倒还真有些不太对劲。 白忘冬侧过头看向徐妙锦:“你知道为啥不?” “俺也不知道啊。” 徐妙锦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你可太知道了,你知道这么多事儿,不知道这个?” “有高人指点,一会儿和你说。” 徐妙锦摆了摆手,但目光却始终在那些僵持着不动的假道士身上停留着。 “你先问问题,看这倔老太太能不能答你。” “好吧。” 白忘冬收回目光,低下头看向脚下的周成琴。 “镇鬼台到底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的。” 周成琴虽然现如今模样狼狈至极,可她却没有半分想要妥协的意思。 她死死地盯着白忘冬:“你还当真敢杀我不成?” 她的亲爹是周天烨,是苏州活着的传说。 “敢不敢的,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白忘冬手指轻轻一弹。 寒气涌动。 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 一柄柄寒冰飞刀就这么在他的眼前一一排列出现。 “算我尊老爱幼,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镇鬼台在哪儿?” “呵。” 周成琴冷笑一声。 她刚才觉得这人有礼貌简直就是瞎了眼。 老了老了,连羊和狼都认不出来了。 早知现在,刚才最好的应对方法就应该是虚与委蛇,把眼前之人给送走了再说其他。 是她被啄了眼。 这是她的失误,得认。 “所有人听令。” 就在这个时候。 周成琴突然开口说道。 “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她身上的灵力猛地暴涨,迅速紊乱了起来。 白忘冬眼瞳微缩,连忙把脚给移开。 嘭。 这是经脉爆开的声音。 周成琴自绝了经脉,只是眨眼之间就没了生息。 死的这般决绝? 白忘冬扭头看向徐妙锦,然后耸了耸肩。 这不是他不给力,实在是这情况有点微妙。 而就周成琴气绝的那一刹那,那些假道士怒目圆睁,暴怒的杀意席卷整个房间。 轰—— 大量的灵力朝着徐妙锦和白忘冬冲了过来。 白忘冬回过头,浑身上下鬼炁涌动。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既然是还人情,那就应该还的彻底一点。 他嘴角缓缓勾起,双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化为混沌。 刹那间,一股瘆人的威压席卷整个道观。 “呵呵呵……” 第84章 疑点和推断 “卧槽,这破道观里的人还真不少。” 拖着手里的尸体,白忘冬直接将它扔到了一旁的尸堆上面,然后用衣袖擦了擦溅到自己脸上的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下意识瘪了瘪嘴。 他本来还蛮喜欢今天穿着的这身衣服呢。 可惜了,全糟蹋了。 徐妙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这触目惊心的尸堆,那素来沉静的美眸中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波澜。 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说锦衣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血手屠夫。 就单看白忘冬这面不改色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来,这样的场景对于他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不过也是。 在顺德府的时候,这人就能火烧邪寺,释放阴龙。 和那相比,现在的堆着的这堆尸体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不会有问题吧?” 徐妙锦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看样子就能看出来,这就是一群亡命之徒,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杀了就杀了,能有什么问题?” 白忘冬拍拍手后,从腰间白玉里取出了一块手帕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血。 眼中鎏金色闪烁,耳边传来的就是那一阵阵哀鸣和哭嚎。 对着那些飘荡在他眼前的鬼魂翻了个白眼,白忘冬直接挥袖。 哗啦。 那些鬼魂瞬间被全部吹散,消散在了这天地之间。 早死早超生,既然都断气了,还这么恋恋不舍的干嘛。 他知道他魅力大,但也不至于这么舍不得吧。 徐妙锦虽然没有灵目,但玲珑心的感知力很强,她能感觉出来白忘冬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 “周成琴……” “问不出来的。” 白忘冬透过阳光,看着自己重新干净起来的手。 “她死的太决绝了,这么决绝的死法,注定是个撬不开嘴的。” 有的时候刑讯逼供也不是什么人的话都能问出来的,就像九十九层诏狱当中,那里的硬骨头就很多。 白忘冬曾亲眼见过其中一个罪犯在罗绫的手中挺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愣是一句话都没开口。 那三天的罗绫几乎用遍了这世间所有的酷刑,可那老哥就是挺的死死得。 要不是留着他有用,罗睺早就把这人给送去喂狗了。 决绝,就是这种人的属性之一。 如果给那老哥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而他是为了忠义。 “那你觉得周成琴是因为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徐妙锦开口说道。 “你可曾还记得顺德府那个纠缠清宓的变态?” “就是那个可以更换躯体的……” 玛德,名字记不得了。 “我记得他最后死在你的手里。” “对。” 徐妙锦点点头。 具体的名字,她也记不太清了。 毕竟顺德府的波澜壮阔太多,那个邪修就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不过,她刚才看到周成琴死去的那一刻,突然就想起了这个人。 若是心无所惧,自然无比决绝。 白忘冬抬手。 修罗从空气中走出,直接扛着周成琴的尸体走了过来。 白忘冬的手指按在周成琴的眉心之上,感受着那里残留下来的神魂。 “如果她真的修了这种类型的术法,那她的神魂应该相对薄弱和污秽才是,但周成琴的神魂很完整也很纯粹。” 也就是说,周成琴应当没有修炼类似的术法。 所以,她是真的死了吗? “不见得。” 徐妙锦从椅子上跳下来,同样走到了周成琴的面前。 她双目当中似乎闪过了一瞬间的金莲,但又在刹那间消弭不见。 “神魂确实完整,也很纯粹,但是……” 徐妙锦语气停顿了一下。 “略显虚弱。” 虚弱和薄弱是两个概念。 一个是被削减,一个却是本身的强弱。 按理来说,以周成琴这个修为的修行者,神魂不应该如此虚弱才是。 “她的气海也很空虚。” 白忘冬突然开口说道。 还是那句话,刚才那一刻的周成琴太弱了。 弱到都没办法及时挡住他的那一记肘击。 这完全不符合周成琴本身的修为。 “她在这之前受过伤?” “看不出来。” “宁可死也不愿意透露只言片语,就是她觉得这秘密比她的命还要重要,对吧?” “大概是。” “秘密比命重要,还是秘密背后的原因比命重要呢?” “这有区别吗?” 徐妙锦扭过头看向他。 “这没区别吗?” 白忘冬同样扭过头看向她。 “嘶——” 这下子,即便是对云、周、天鬼三人的秘密往事有些了解的徐妙锦都有些懵住了。 周成琴这决绝的死是个意料之外的事情。 能让人慷慨赴死的原因有很多,可这些…… “周成琴的夫君是谁?” 白忘冬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林家大爷,林慕。” 徐妙锦第一时间回答道。 在来苏州之后,她就查过云君侠、周成琴和天鬼道人的事情。 “他现在在哪儿?” “在哪儿……” 徐妙锦微微一愣。 可能是因为娶了个强势妻子的原因,林慕在林家当中并不起眼,林家大大小小的事务基本上都是由周成琴这个大夫人来处理的。 而林慕则是成了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你觉得问题在他身上?” “很有可能如此。” 白忘冬压了下手,提着周成琴的修罗突然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周成琴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找到他……大概率很难找到。” 白忘冬目光微闪。 “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所有的真相。” 巧了,徐妙锦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天鬼道人。” 这三人组在酝酿一个神秘的计划。 现在周成琴死了,云君侠也大差不差算是死了。 那么唯一的一个突破口就只剩下这老头了。 而且,就看天鬼道人目前这四处逃窜的样子,这绝对是个惜命的人。 只要逮到他,那就能问出来想知道的事情。 不过现在更为重要的是…… 白忘冬扭过头看向徐妙锦:“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他们两个人要办的事情,貌似不可避免的进行了重合。 “先不急。” 徐妙锦却是抬手,目光在这道观当中四处扫视。 随即,她就锁定了一个方向,嘴角之上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果然在这里。” “什么?” 白忘冬好奇问道。 “不是说了要带你过来见一位老前辈的吗?” 徐妙锦率先迈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这还没见到呢。” 嘶—— 白忘冬轻轻挑眉。 难道还真有什么躲在戒指里的白胡子老爷爷不成? 第85章 老前辈 有没有白胡子老头不知道,反正戒指肯定是没有了。 徐妙锦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的,她就蹲在地上那么一阵地挖呀挖呀挖,还真从这坍塌的废墟当中挖出了一个箱子。 这箱子不小,要徐妙锦两只手才能端的起来。 拍了拍上面的灰,徐妙锦直接把这箱子给放到了一旁之前没有被波及到的桌子上面。 这么大的箱子,特定不是用来装戒指的。 “这是老前辈的骨灰盒?” “你这人嘴忒毒。” 徐妙锦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随即就转头看向了那箱子上的金锁。 唰—— 没有丝毫的犹豫,短刀出袖,宛若惊龙。 那金锁只是僵持一瞬,上面就出现了缝隙。 啪嗒。 金锁裂开,碎了一地。 徐妙锦将这箱子掀开。 白忘冬凑了上来,倒是想看看住在这一盒之地里面的老前辈到底是何许人也。 而看到箱子里面的那一刻,白忘冬微微一怔。 “这东西……它保真吗?” “怎么样?算不算得是老前辈。” 徐妙锦语调轻快地笑问道。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箱子里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那是一尊雕像,又或者说是一尊谛听像。 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麟足。 乍一眼看上去栩栩如生,宛如真灵。 谛听,传说中佛门的神兽。 耳听四方,照观九州。 传说中的谛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白忘冬的手指在这尊谛听像上划过,感受着那属于岁月流逝的痕迹。 这是一尊真的谛听像。 真真正正的佛门珍宝。 时光流转,岁月绵长。 这东西的源头,怕是比他高出了几十辈不止。 还真是老前辈啊。 “据说,若是对谛听像求愿,便能够知道这世间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这是真的吗?” 白忘冬将手从这谛听像上移开,扭头朝着徐妙锦看去。 听到他这话,徐妙锦默默地将这雕像放回到了盒子里。 “算是真的吧。” “算是?”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不劳而获的。” 徐妙锦将这箱子给合上,用那清脆的声音淡淡说道。 “有所求便必定有所价,即便是求愿,这满天神佛也不可能无条件的给予你想要的东西。” 她扭过头来,指着那箱子说道。 “谛听像知晓万事的传说是真的,但这传说的内核并没有故事中的那般欢快,你问它问题,它会答你,但同样的,它也会收取相应的代价。” “代价是什么?” 白忘冬眼睛微眯,开口问道。 “不知道。” 徐妙锦耸肩摇头。 “看你问了什么吧,如果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问题,那也许就只会是你的一根头发,可若是什么举世隐秘,那所要付出的代价就难以预料了。” 总之,这的确是一本百科全书。 但这个百科全书用起来是要收费的。 而且听徐妙锦这个描述,这收费的内容恐怕极为不妙。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了两下箱子。 大概了然了这谛听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 “所以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落到周成琴的手里的呢?” 佛宗至宝诶。 周成琴这修道观的怎么看也和佛门扯不上关系吧? 徐妙锦今日这亲自上门,恐怕一半是为了那镇鬼台,而另外一半就是为了这手中的啼听像。 听到白忘冬的询问,徐妙锦从一旁拉过来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同样的,白忘冬也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而坐。 之前的问题也是时候该说个清楚了。 徐妙锦抿了抿嘴,像是在组织语言。 不久,她缓缓开口说道。 “这东西,算是镜清师太亲手交给周成琴的吧。” 镜清师太。 修行界有名的大修行者。 佛宗如今扛把子的人物之一。 这一位在佛宗乃至整个修行界中的地位都高的一批。 她手中有佛门至宝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会交给周成琴。 锦衣卫的卷宗上可从来没有记载说这二人之间有什么关系的。 虽然抱有疑惑,但白忘冬并没有再主动开口询问,他就这么翘着腿,双手交叠靠在椅背上看着徐妙锦,等待着她的下文。 “之前你问我来苏州府是为了什么?现如今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了部分的答案,之所以之前不说,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镜清师太的一桩隐秘旧事,既然是她拜托我来帮她了结这桩旧事,那我便不能随意多言。” “那为何你现如今又要把这件事告知于我呢?” 白忘冬淡淡问道。 “因为你在查云君侠。” 徐妙锦语气平静,同样淡淡回应道。 “以你的能力,只要顺着云君侠查下去,这桩旧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多谢,多谢,您还真是抬举我。” “客气,客气,我可不敢低看了您。” 两个人相互玩闹式的抱拳。 徐妙锦脸上展露笑容,她放下手,继续说道:“所以我第一时间就致信了镜清师太,师太说,这件事不用瞒着你。” “嚯~” 白忘冬咧嘴一笑。 “爷们人气现在这么高了吗?就连师太这样的人物都能知道我的名字了。” “顺德府一事,清宓也算是亲身经历者,那座佛国最后能够处理,也是因为你熔炼了百万阴兵来铸剑,就这件事上而言,镜清师太对你的印象还算是不错的。” 也就只是单纯就这件事而言了。 “有师太开口,那我自然就没有了继续瞒着你的理由。毕竟……” 徐妙锦摊手。 “我想找到镇鬼台大概也离不开你的帮助。” “你的意思是……你帮我,我帮你?” 白忘冬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互帮互助嘛。” 徐妙锦点点头。 “我们两个虽然目的不一样,但要查的东西是一样的,如此一来,不如合作,提高效率,这样的话,你也不用浪费时间去查一些麻烦的陈年旧事。” 叮。 你的好友向你发来一条组队申请。 怎么办? 接受还是拒绝? 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好像还真没有拒绝的理由。 嘴角轻轻勾起,白忘冬看向徐妙锦的眼睛,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那就来吧姑娘。” “说出你的……不,是他们的故事。” 每当到了听故事的时候,就总是会想起那远在京城的故事书啊…… 第86章 镇鬼台 “在很久很久以前……” 好嘛,熟悉的狼狼恶狗,看来这的确是一个时间线拉的有点长的故事。 白忘冬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那是镜清师太年轻的时候,她下山行走,曾经路过苏州,发现这苏州有一处穷凶极恶之处,仿若凶煞之穴,按照书上的描述来说,大概就是一处积阴穴。” “积阴穴?” 白忘冬目光微闪。 说实话,这东西白忘冬以前还特地研究过。 这就是天生的凶煞之地,就如同白忘冬之前在顺德府遇到过的阴龙脉一样,两者都是天然形成,有着能够聚集这世间阴煞之力的效果。 只不过比起阴龙脉那纯粹至极的阴气而言,积阴穴中的更像是各种负面情绪的集合,其中凝聚出来的阴气驳杂而又分散。 可就是因为太过于分散,反而更加容易扩散,从而滋生出各种凶煞之物,为祸世间。 身为静水庵行走,佛宗里的超级天骄,年轻的镜清师太在发现这处大凶之地之后,当然就生出了要为苏州城百姓解决掉这一祸患的想法。 “而那个时候,同镜清师太一起行动的还有三个人。” 是哪三个人,简直显而易见。 “云君侠,周成琴和天鬼道人?” “没错,就是他们三个。” 徐妙锦点点头。 “云君侠和周成琴是结义兄妹,算是当地的地头蛇,而天鬼道人则是自外地而来,到苏州府历练,与他们三人是萍水相逢。” 一共四人,一个佛宗天骄,一个鬼道散修,一个望族小姐,一个落魄少主。 四个人,按照镜清师太的话来说,当时的四个人都是热血少年,那满目的明亮能看得出各自心中的明静。 一颗颗纯粹的心。 现在回忆起镜清师太说到这里时候的表情和唏嘘,徐妙锦总觉得这是镜清师太自己给自己的回忆加了滤镜。 总之,在镜清师太的描述里,那个时候的四人组特别的和谐。 他们在苏州府各处寻找着这处凶煞之地的下落,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们找到了这积阴穴的所在之地。 可那个时候,这处积阴穴已经成了气候。 虽然镜清师太是当时佛宗顶尖的天骄,可面对如此庞大的积阴穴,她也有些力不从心。 后来,为了寻求突破,周成琴毫不犹豫地就将自家的家传秘术教给了镜清师太。 这才得以让镜清师太能够在关键时候镇压那积阴穴中的满满的怨气,煞气,阴气。 后来她又盘坐在积阴穴前足足两天两夜的时间,才将这处罕见的积阴穴中驳杂的阴气给净化了个干干净净。 可是净化完并不代表这积阴穴就算是解决了。 积阴穴和阴龙脉还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阴龙脉要经过漫长时间的沉淀才能形成,可积阴穴不一样。 若是想要灭杀掉此处凶穴,以当时镜清师太的实力确实是做不到。 所以,她就将自己的一根手臂给折了下来,褪其筋皮,刮其血肉,取那一根莹莹佛骨以铸高台,镇压此间凶煞。 有道是“佛骨铸高台”。 这个高台就是徐妙锦现在口口声声说的“镇鬼台”了。 当时也确实是取名为这个名字。 只要镇鬼台一日不动,那这积阴穴就一日不会运转。 如此一来,也算是变相的解决了一处大凶之地的隐患。 其余三人敬佩镜清师太高义,三人发誓,绝对会将这件事保密,不会让任何心怀不轨之人得知镇鬼台所在。 热血上涌的云君侠和周成琴这两位本地的地头蛇甚至还发誓会将这件事记在心底,时刻守护镇鬼台安宁。 那个时候的他们,虽然说起话来有些中二,可是这份热血却是干净而又纯粹的。 至于什么时候变得不纯粹了,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待到事情全部结束之后,虽然是因为迫不得已,可镜清师太还是觉得自己学了周家家传秘术是一件不对的事情。 尤其这是周成琴私自教给她的,有违周家家训。 更何况,她是因为学了周家的秘术,所以有了新的突破。 这是一份因果,而因果是要还的。 所以,镜清师太就将当时背在身上的啼听像交给了周成琴。 她说:“自今日始,贫尼便会试着将这本仙法中的内容遗忘,等贫尼彻底忘记掉仙法全部内容之日,你再将此物交还于我。”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此以后,这位佛宗天骄就再也没了能够双手合十的机会。 即便是到了此时,镜清师太的左臂也还是空荡荡的。 而这段属于四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就这么被时间所掩埋,再后来,云家征伐,周成琴嫁人,天鬼道人离开苏州。 当时的誓言也就逐渐消失在了这时间的长河当中。 再后来的后来就是…… “周天烨八十大寿,徐家也收到了邀请。镜清师太得知这件事之后,就拜托我亲自来一趟苏州。” “她说……她做了一场梦,梦到的过去,梦到的现在。” “梦到曾经的那段佛骨仿佛被人挪动了地方。” “她拜托我打探一下镇鬼台的情况,以及顺带帮她从周成琴的手中要回这尊啼听像。” 一边说着,徐妙锦一边拍了拍手下面的箱子。 “这叫了却因果。” 看着白忘冬那静静听故事的样子,她微微一笑。 “再后来的事情你也就知道的差不多了。” 前因后果,大概明了。 这段故事从往日来,到今日续。 苏州,真的是个故事好多的地方。 “镇鬼台……” “厉鬼池……” 听完徐妙锦讲述的故事之后,白忘冬一个人喃喃自语。 就现在看来,那个躺进棺材几个多月的云君侠很可能还真没有死掉,他此时此刻,可能就这镇鬼台中,养着自己的鬼魂,苟延残喘。 可如果只是苟延残喘的话,那么这件事就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周成琴的果断赴死。 天鬼道人的躲躲藏藏。 以及这个不知死活,薛定谔的云君侠。 这三人的异常都在指明一件事。 他们另有所谋,而且,所谋不小。 “夜来园……” “黑棺材……” 又有两个可以串联到一起的珠子从他的脑海当中蹦了出来。 似乎,已经可以连线了。 白忘冬眼睛紧眯,默默的念着那三个字。 云君侠。 “是你吗?” 第87章 一路围杀 “呼哧,呼哧。” 天鬼道人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走了背运了。 云家的人能找到他他不奇怪。 毕竟他和云君侠那老鬼接触比较多,谁知道是不是在什么时候被他在身上留下了什么手段。 可现在就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都能随随便便找到他的藏身之地。 这就有点让他恼火了。 那处宅院和假山可是他准备了很久的秘密据点。 如此轻易的被人找到,说实话,他有点不服。 还有就是…… “好狠的一刀。” 他死死地捂着自己断臂的地方。 即便是已经处理过了,可这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却是丝毫都不见减弱的。 断臂之痛啊。 “若是老夫再年轻二十岁,又岂会让这么一个小娃娃给欺负了?” 这下即便是他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了、 他老了,他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霸道。 若是回到壮年之时,这样的刀,他有十几种能接下来的方法。 “咳咳。” 动作太大牵动到了伤口。 天鬼道人一边咳嗽,一边面色阴沉地透过破旧的木窗看向这旧庙外面的夜空。 今晚的星星有些稀少,荒郊野岭当中还有着乌鸦在难听的嘶鸣。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声音,天鬼道人突然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他闭着眼睛从地上缓缓站起,然后走向窗户的位置。 虽然他视物从来不用眼睛,但还是亲自走到这窗户前看上一眼更能让人心安。 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可越是空荡,天鬼道人的心里就越发的不安宁。 苏州城现如今就是个波谲云诡之地,越是待的久就越容易牵扯到大的麻烦,还是要尽快离开才行。 等到局势明朗,再寻找下手的时机也不迟。 避害避害。 人总要学会趋利避害才能活得长久,走的更远。 天鬼道人用深呼吸缓解着心中的那份不安,然后最后又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景象。 幽静,空寂,至少今夜应该还能凑合过去。 等到明日再寻找离开的机会。 这样想着,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许,缓缓转身,打算朝着干草堆的方向走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 咔哒。 细微的声音突然入耳。 天鬼道人猛地回头。 嘭—— 破旧的木窗被一柄剑用力冲破。 木屑飞溅,那柄剑极为精准地朝着他的后心而来。 天鬼道人身上鬼炁翻涌,单臂用力挥袖,那鬼炁化为帘幕自地上拔起。 唰!!! 这一剑精准地刺在了那帘幕的上面,荡起了阵阵涟漪。 还没等天鬼道人瞧清楚来人究竟是什么模样的时候,又是一道剑光冲着他的面门而上。 哗啦。 鬼炁宛如流水,一甩如注。 天鬼道人被突然起来的一剑给迅速逼退。 但一剑之后还有一剑。 前一剑,后一剑。 两柄剑一前一后封锁了他的全部退路,让他退无可退。 两柄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刺入到了他的身体当中。 可就在双剑没入到他心口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极速扭曲,飞快消散。 残影!! 鬼炁弥散。 天鬼道人的身影就犹如鬼魅一般再度出现在了两三米之外的地方。 唰—— 就在他站稳脚步的那一瞬间,一柄柄利剑的寒光将这整个旧庙上下包围。 一道道被黑衣裹着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从这旧庙的四面八方出现。 杀气骤然弥散。 “你们是什么人?” 天鬼道人沉声问道。 可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这些人的眼中只有冰冷和狠戾。 唰—— 气氛凝结的那一刹那。 一道道寒光同时亮起。 密密麻麻的剑光瞬间出现朝着天鬼道人的方向冲去。 面对这漫天剑气,天鬼道人猛地张开眼皮,通体漆黑的双眼当中绽放出诡异的幽光。 轰!!! 张着大嘴的庞然大物直接从地底钻出。 那血盆大口出现的一刹那,就将漫天剑气给一口吞掉。 天鬼道人虽然只剩下了一只手,但那单手运转起鬼术来却毫不费劲。 双指并拢,用力一压。 咚—— 地面塌陷,整座旧庙瞬间崩碎。 那一道道黑衣身影站在漂浮的碎石之上,身影来回闪烁。 锵—— 两柄剑一左一右同时攻向了天鬼道人的方向。 但天鬼道人只是微微抬眸,那披头散发的女鬼就从他的身后浮出。巨大的镰刀用力一勾,就将两柄剑同时拦在了天鬼道人的身边。 天鬼道人眼珠一动,目光在那一个个朝着他冲过来的身影看去。 此地不宜久留,先走为上。 他手掌之上鬼炁爆散,用力一握。 咚咚咚!!! 一道道漆黑色的鬼炁光柱冲天而起,将那些冲上来的身影尽数给隔绝在外。 他脚下用力一踏,那大嘴直接将他一口吞下,然后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远遁数米脱离了黑衣人们的包围圈。 冲出包围圈的第一时间,天鬼道人就想要朝着那更加偏僻的地方冲去。 可既然是围捕,这边又怎么可能不设埋伏。 巨大的捕网从他的头顶直直落下。 天鬼道人目光幽寒,鬼灵挥动镰刀,那网直接被分割成了漫天碎片。 但就在这个时候,四把气息更加凌厉一些的利剑就又一次朝着他冲了过来。 天鬼道人身上气压更低了。 他现在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暴怒了。 这到底又是谁的人? 鬼术.血沼灵。 血色的沼泽眨眼间就铺满了这入眼之地。 一道道血气从地面之上冲出,那最开始披头散发的女鬼灵浑身化为血红,朝着那来者嘶吼。 嘭—— 只是一个照面,这四柄剑就被冲开。 那血色的沼泽当中无数血水其化利刃四处爆散,将这周围的所有人都给笼罩在内。 “滚!” 天鬼道人那苍老而又有力的声音骤然爆响。 音爆声整开了笼罩在这边的包围圈。 下一秒,他就再一次被大嘴吞下,想要趁着空隙朝着更远处遁走。 可这一次,却没能如他所愿。 他刚被大嘴吞下的一瞬间,一柄漆黑的长剑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黑气弥散,一股诡异而又恐怖的气息笼罩天鬼道人全身。 天鬼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下一秒,尾刺从他的身后冲出,与那黑剑相撞。 尾刺和那黑剑撞到持续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就被轰开,可同一时间,天鬼道人的身后也出现了一只恶虎头颅,张开大口朝着握剑之人咬了过去。 持剑者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 那身体犹如旋风在半空中旋转几圈。 叮叮当当的声音密密麻麻响起。 那漆黑色的恶虎就这样被击退。 而也就是这一瞬间,天鬼道人看清楚了来人的面貌。 这个人虽然也是一身黑衣可却并没有遮盖住自己的样貌,他头戴斗笠,双目炯炯有神,那一张俊逸的脸庞上此刻全然都是杀意。 浑身弥漫的黑气更是给他罩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这人…… 是谁?!! 天鬼道人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是谁。 也没办法看出来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来路。 恶虎被击退了,可还有镰刀,镰刀被击退了,还有那砸过来的粗壮手臂以及抽过来的猩红巨舌。 黑气再度暴涨。 包裹着剑气的黑气瞬间将持剑者包裹。 轰隆—— 沉闷的撞击声响彻这片幽静的空间。 锵—— 那柄包裹在黑气当中的精致长剑被猛地抽出。 寒光凌厉,幽光闪烁。 这把剑看上去就杀气腾腾。 看到这把剑的真容,天鬼道人脑海当中模糊的记忆突然一阵清晰。 这把剑,他曾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阎魔剑?!!” 天鬼道人沉声开口。 “你们是何家堡的人?” 何家堡现在的话事人。 阎魔剑的持剑者。 听到被点破身份,他缓缓的抬起自己那张年轻的脸庞。 何代宸就这么死死盯着他,眼中尽是杀伐之气。 这等杀气,果真是那阎魔剑! 天鬼道人身上鬼炁摇曳,眼中全然都是惊疑。 “老夫何德何能,能让远在漳州府的何家堡千里迢迢来苏州伏杀我?” “束手就擒,方有生机。” 何代宸淡淡说道。 可面对他这劝降之语,天鬼道人只给了他一个咧嘴的冷笑。 束手就擒? 这是傻子才会相信的鬼话。 他那背在身后的手指用力一甩。 顷刻间,整片空间都仿佛被黑色所笼罩。 说是暗无天日也好,伸手不见五指也罢。 总之,黑色在此时成为了这片空间的主人。 天鬼道人那苍老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他说话是为了拖延时间准备这一记鬼术,那何代宸说话又是为了什么? 傻乎乎的劝降!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啊。 他眼中黑光大放,两只眼睛里面就仿佛有着魍魉丛生。 这不是脱身于鬼灵的鬼术,而是实实在在的仙术。 仙术.鬼剃刀。 就这么一无所知的被怨鬼的剃头刀给切断喉咙吧。 天鬼道人收回目光,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何家堡来的人还不少,不尽快离开的话,只会越来越麻烦。 若是引来那日的面具人,那就更麻烦了。 可是,就在他刚刚转过身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极致的杀气在一点一点的从这黑暗当中滋生。 天鬼道人皱眉回首。 唰—— 黑色和黑色交织在一起原来也能分的明白。 那诡异的黑气居然化为残云,将这成片的黑暗给硬生生的切开。 何代宸的身影从这残云当中一步步走出。 天鬼道人手指一翻。 那一道道鬼影从那暗影当中冲出,手持锋利的剃刀朝着何代宸的方向冲去。 同一时间,那黑色的残云突然被点缀上了点点红斑。 那靠上去的鬼影就像是积雪遇到了太阳,以最快的速度飞速消散。 天鬼道人说他聊天是为了拖延时间,可谁又不是在蓄着大招呢? 暮时即是夕阳落。 暮云便是天边云。 暮云门剑法.火烧云。 感受着那冲过来的灼灼热浪,天鬼道人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 他就这么看着那何代宸一步步地从黑暗中从容走出。 那原本心中积压的怒火在这一瞬间更加旺盛。 还是那句话。 若是放在二三十年前,这样乳臭未干的娃娃如何能在他的面前如此放肆。 怒火,屈辱,落差。 这样的情绪不断地在他的心中来回游动。 他死死咬着牙,浑身鬼炁都出现了不规律的摇曳。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可即便是他再不甘心,但时间没留给他任何爆发的机会。 何代宸冲出黑暗的第一时间就握紧手中的剑朝着天鬼道人砍了过来。 “滚,滚, 滚!” 天鬼道人表情扭曲。 他单臂紧握,那脚下的大嘴鬼灵双臂不停地朝着冲过来的何代宸来回挥舞。 那地面都被一下一下的砸的摇动了起来。 何代宸的剑光一剑一剑地与这巨拳相撞。 嘭,嘭,嘭,嘭,嘭。 巨拳和这剑光不断地撞击,音爆声都绵延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何代宸的身影势如破竹,一路挥剑砍杀,朝着天鬼道人的方向飞速冲了过去。 天鬼道人死死咬牙,只能看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行,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不能! “如果只是一下下的话。” 天鬼道人目光骤然冰冷。 他抬起头,朝着那已然近在咫尺的何代宸看去。 下一秒,那漆黑的恶虎就再度拦在了他的身前。 恶虎的身体不停的扭动,那锋利的尾刺空气中晃动着犹如蝎尾。 突然,它的脑袋一偏,旁边的脖子上突然有个肉瘤冒出。 噗—— 仿佛血肉爆开的声音,又一个虎头从它的脖子当中钻出。 双头虎! 对着那冲过来的何代宸,这双头虎同时张开嘴巴。 “吼——” 音爆声响起。 震碎了空气。 气浪中仿佛携带着庞大的煞气。 被黑气包裹着的何代宸脚步瞬间一停。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有铡刀朝着他悍然落下。 滚! 何代宸用力一甩手中的阎魔剑。 阎魔剑中藏阎魔。 那铡刀在顷刻间就被轰碎。 可就在他迟疑的这一时间,天鬼道人忌惮地看了一眼那冒出来的虎头,然后就手持冥幡在地上用力一点。 “怨孽骨筑厉鬼台,化魂魍魉入冥幡。” 天鬼道人冰冷的声音四处回荡。 “归来——” 鬼炁翻涌,那死气朝着四周弥散,一个个魑魅魍魉从那死气当中走出。 天鬼道人同样目光忌惮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冥幡。 下一秒,他的身影就及时消失在了原地。 而何代宸站在那死气当中,挥剑斩碎周围的魑魅魍魉,眼睁睁看着天鬼道人离开却半点都不着急。 跑吧,跑吧。 不远处的前方,还有着更加可怕的人在。 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终归是个玩具。” 何代宸淡淡说道。 …… 而此时此刻,觉得自己逃过一劫的天鬼道人在拍着自己的胸脯,缓着吊着的那口气。 他有些忌惮地观察着四周,就像是在提防着什么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东西一样。 可就在他稍稍缓了口气之时。 一个轻佻的声音却在此时此刻进入到了他的耳中。 “你就是天鬼?” 第88章 逃避 天。 无论古今,这都是个很了不起的字眼。 能在自己的领域当中被冠上“天”这个字的人,大多数都有过非凡的成就。 天鬼道人就是其中之一。 这位年轻的时候,确实也能算得上是位传奇。 “你就是天鬼?” 轻佻的声音清晰响起。 天鬼道人猛地抬头朝着上方看去。 那里,有着一个身着暗蓝色衣衫的少年坐在树上,就这么直直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扑棱棱。 盘旋在天际的乌鸦从空中飞下,轻飘飘地落到了少年的肩膀上,血红色的眼眸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天鬼道人目光微颤。 “鬼修?” 鬼修罕见。 这么年轻,身上鬼炁又如此浓郁的鬼修更是罕见。 这种配置,倒是让他想起了最近在修行界声名鹊起的一个鬼道天骄。 “祸鬼白忘冬。” “锦衣卫也要抓我?” 听到天鬼道人猜出他的身份。 白忘冬并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蔑一笑。 “天鬼啊,天鬼,你是我自修行以来见到过实力最强的鬼修,本来我之前还蛮期待同你会面的,可如今看来,多少是让人有些失望了。”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 天鬼道人那浑身紧绷的肌肉顿时再度一缩。 一股几乎实质性的威胁朝着他扑面而来。 毫无遮掩,毫无收敛。 那极度危险的气息就在这么刺激着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 天鬼道人的眼球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在不停地寻找着可以突围的破绽。 但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就像是把这片空间全部封锁的一样,让他根本找不到半点的捷径。 “你在找出路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再度响起。 天鬼道人瞬间回神,朝着前方的白忘冬看去。 可白忘冬却只是在闭着眼睛活动筋骨,动作看似随意散漫,但天鬼道人却感到在这虚空当中,有着一道道视线将他完美锁定。 鬼灵。 虚体化。 这种手段他可太熟悉了。 “你们锦衣卫找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呦,这是察觉到我和前面那群人不一样,不敢动手了,想着要谈判了呀。” 白忘冬放下手,笑着看向他。 天鬼道人没有说话。 因为这是实话。 只有同为鬼修的他能够感受到白忘冬身上那浓郁到简直让人不敢置信的鬼炁。 这个人的危险程度比之前所有围捕的人加起来都要高出太多。 说白了,他没太大的把握能从这个人的手里逃走。 若是可以避免死战的话,他还是想免了这场干戈,哪怕因此付出一些代价什么的,只要能离开,那都不是事儿。 “啧啧啧。” 可面对他的求饶,对面的白忘冬却是忍不住咂了咂嘴。 曾经威霸修行界的鬼修,天鬼啊,居然说出这么丢人的话。 “你是不是感觉随着自己年纪渐长,实力却越来越弱了?” 听到这个问题,天鬼道人的眼眸下意识微缩一瞬。 他怎么…… “本来一开始吧,我觉得你东躲西藏的是另有所谋,再后来,我听了徐妙锦说你狡兔三窟的事情,还以为你是生性胆小。” 白忘冬唏嘘地摇了摇头。 “可直到刚才我才发现,你一直跑啊跑啊的,原来只是在想着要避开因果。” 白忘冬的低笑声在天鬼道人听起来有些刺耳。 像是嘲讽,又像是在鄙夷。 他咬着自己那一口老牙,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住嘴。” “想要从我嘴里问出什么就赶紧问,我绝对配合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忘冬一听这话笑的更开心了。 他捂着自己的眼睛,仰着头大声笑着。 天鬼道人眼睛猛张。 “吼——” 黑色的恶虎顿时从虚空当中冲出朝着白忘冬扑了过去。 可就在同一时间,一只森蓝色的恶虎从白忘冬的身后同时扑出。 “吼——” 两只恶虎在半空当中相撞,那凶恶的虎头瞬间就开始了撕咬,互不相让。 似乎是笑够了,白忘冬的手从脸上滑下来,表情从原本的嗤笑变成了了冷漠的轻蔑。 他看着眼前的老头,淡淡开口。 “天鬼?就你也配。” 天鬼道人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压制住心头的怒火了。 若是…… “若是早个二十年前,我绝对不会对你说出同样的话。” 他看过很多鬼修的档案,天鬼道人就是其中一个。 二十年前的他,可没有这般畏畏缩缩,能被冠上“天鬼”名号,他应当是在这鬼道上走的蛮远的。 用自己的双眼去做本命鬼盅,这份魄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若是二十年前的你见到现在的你的话,一定会哭的吧。” 白忘冬继续说道。 他摊开手,对准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天鬼道人,戏谑说道。 “天鬼,你猜错了,我没什么好和你谈的,也没有什么想问的,我这趟来就是单纯的想弄死你。” 白忘冬指向他,冷冷开口。 “既然不拼命是死,搏一搏也是死,那你为什么不试试究竟有没有生机呢。”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鬼道人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就是摆设。 他完全想不明白白忘冬这番长篇大论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但是他感受到了来自白忘冬身上那渐渐腾起的杀意。 死战,无可避免! 既然如此的话…… 天鬼道人背后的手猛地甩出,凌厉的灵力朝着面前的白忘冬凶猛冲去。 那灵力化为龙头,眼中飘着绿火。 仙术.龙抬目。 可白忘冬只是站在原地,手掌用力一压。 哗啦。 寒冰封绝。 那龙头在一刹那被冻成了冰块,化为冰晶消散在了原地。 可天鬼道人给出的答案并不是这个。 他心中燃烧着的浓浓怒火将那压制了十多年的畏缩付之一炬。 和性命挂上了钩又如何不敢放手一搏。 嘭!!! 他的右臂在空气中一抓,那汹涌的鬼炁猛地爆发。 张着大嘴的鬼灵就被他这么给生生从虚空中拽了出来。 下一秒,这鬼灵飞速变小,在他的掌心当中凝聚。 啪。 这是血肉和血肉相撞的声音。 天鬼道人一掌拍在自己左臂的断口之上,紧接着,一根黑色的,上面长满了嘴巴的手臂就极速凝聚出现。 这一瞬间,天鬼道人整个人眼睛中的黑气都浓郁了几分。 鬼炁爆散。 掀飞了周围的地皮。 这气浪来的突然,甚至掀乱了白忘冬额前的发丝。 迎着这狂风,白忘冬不由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中的目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混沌所占据。 本来就该是这样。 就应该是这样。 “实验,开始了。” 第89章 鬼修vs鬼修 搏命,开始了! 天鬼道人双目抬起。 那眼中的黑光大放。 他双手用力一甩,就是一道道黑色的鬼炁化为触手从地上冲出,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刺去。 唰—— 凌厉的寒光划破了空间。 白忘冬的身影只是刚一触碰就被撕了个粉碎。 残影! 天鬼道人眼珠迅速移动,寻找着白忘冬现在的踪迹。 就算是搏命,那也要速战速决。 越快将人解决,那就越能少沾染到一些因果。 天鬼道人感受着自己体内那暴涌而出的鬼炁,他双手合十。 披头散发的女鬼灵用镰刀划破了空间,一道道空间裂缝在这半空当中出现。 白忘冬那隐秘在空间当中的身形瞬间显露无遗。 他猛地张开双臂,大量的灵力涌出。 仙术.勾魂吻。 巨大的鬼影从他的背后出现,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拥抱过去。 白忘冬双目化为鎏金,身后雪幽兰浮出。 哗啦。 冰柱拔地而起,斜着就朝那拥抱上来的鬼影砸了过去。 咚—— 这一声就仿若是撞钟。 那鬼影之上的灵力与冰柱上缠绕的鬼炁相撞。 冰柱破碎,鬼影消散。 可就在同一时间,那尖锐的镰刀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身后。 瞄准,刺入。 目标极为明确。 白忘冬被直接刺了个透心凉。 可就在镰刀没入到他体内的那一刹那,他的身形扭曲,突然化为虎伥朝着身后的女鬼猛地咬去。 同一时间,天鬼道人眼瞳微眯。 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地朝着后面转去。 但…… “在头顶啊。” 火云纹爬上了白忘冬的双颊。 熊熊烈火自他的手心当中燃烧。 半鬼化.红烛。 唰—— 火焰流转,这一招自上而下猛地划来。 天鬼道人抓住空隙,及时后撤一步,那火焰从他的面前飞速划下。 灼热的火焰炙烤着他面前的空间,掀起了阵阵热浪。 可还没等他缓一口气,一记鞭腿就朝着他的侧脑猛地踹了过来。 被近身了! 天鬼道人迅速抬臂。 火焰炸开,火花飞溅。 咔嚓。 他的手臂骤然弯曲,天鬼道人紧咬牙关,灵力在右臂之上极速汇聚。 踏踏踏。 他脚步踉跄几步。 下一秒,那左手就猛地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张开。 一张嘴巴就这么在他的掌心裂出。 强大的吸力骤然出现。 白忘冬收腿,双手用力一拍。 噗嗤。 血红色的火苗燃起。 鬼术.燃魂火。 轰隆—— 血红色的火海骤然成为两人之间的一道天堑。 火海升腾化为火幕隔在了白忘冬和天鬼道人的面前。 隔着那火幕,天鬼道人能够清晰地看到白忘冬嘴角上挂着的那抹浅笑。 他能读懂白忘冬那抹笑容的意思。 他在说…… “只有这样吗?” 只有……这样吗? 当然不是了! 他何时混到了会被一个年轻后辈嘲讽的地步。 这鬼修界的江山,还远远没到改天换地的时候。 他悍然抬目,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全然都是煞气腾出。 火幕消散的那一刻,一只恶虎猛地从他的眼球当中冲出,朝着白忘冬的方向而去。 是那条漆黑的的恶虎。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脖子上带上了两颗虎头。 “吼——” 双头恶虎朝着白忘冬猛地冲去。 多长了一颗脑袋所带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鬼灵身上的气息在以一个成倍式的数量增长。 凶煞,暴戾。 这就是这两颗虎头当中所带来的感觉。 可众所周知。 白忘冬打虎,是有buff加成的。 火云纹从他的双颊褪去,下一秒,他的身上就被染成了浓稠的血红,布条蒙上了他的眼眶,顷刻间,他周围的空间就出现了明显的扭曲。 半鬼化.修罗。 面对那冲上来的恶虎,白忘冬悍然抬手。 咚。 两颗虎头,一手一颗。 白忘冬的身体被直接顶着朝着后面退了数米。 身上肌肉紧绷,血红色的血气从他的身上涌出。 鬼术.百万! 咔嚓。 这像是脑骨碎裂的声音。 极致蛮力。 白忘冬双手用力一捏,那两颗虎头顷刻间碎裂。 可即便虎头破裂,可那鬼灵依旧没有消散。 下一秒,又是一颗新的虎头从那脖子的位置钻出。 虎头眼中全然都是凶悍。 紧接着,他猛地转身,甩尾。 那锋利的尾刺就朝着他的方向刺了过来。 白忘冬直接一把攥住那尾巴,脚下站稳,腰间发力。 唰—— 这只恶虎被直接甩出。 天鬼道人的身影出现在那恶虎的旁边。 他的手臂忽然就变成了一张大嘴,将那恶虎给一口吞下。 咚,咚,咚。 他身上的鬼炁突然增强。 随即,他的双手当中就有着印记飞出。 白忘冬隔着红布条看着眼前这一幕,双手当中血气同样涌动。 每一个成功的鬼修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特色。 如果说白忘冬的特色是半鬼化的话。 那眼前天鬼道人的特色就是那不规则形状的鬼灵。 无论是那四不像的大嘴,还是双头恶虎都在说明一件事。 这些鬼灵都没有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看着那从黑色手臂上的嘴巴上一个一个涌出的虎头,白忘冬能够感受到这每一个虎头中所蕴含的不一样的特质。 这只恶虎鬼灵,绝非是由一个鬼魂炼化而成。 很有可能,这曾经是一个虎群。 感受着那一个个虎头的涌出,天鬼道人的眼中再度闪过些许的忌惮。 往日重现,似乎就在眼前。 但…… 此时此刻,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鬼术.恶虎食天。 咚。 这一刻,那天上的夜空就仿佛是延伸到的地面上一样。 所有的光亮被夺走。 如同鬼剃刀时的黑暗,但又和那有本质上的区别。 视线被吞噬了。 而被吞噬掉的还不只是光亮,还有那周围的灵力,空气,生机…… 这一刻,整片空间都犹如变成了真空的一般。 火焰没办法在这里点燃,寒冰没办法在此处冻结,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这里都失去了运行的法则。 而在这黑暗当中,天鬼道人的脚步就显得那般的清晰。 他朝着白忘冬的方向迅速走来。 如果白忘冬此刻能看到的话,那么不难看出天鬼道人的手中多出了一把用鬼炁凝结出来的短刀。 恶虎食天是对万物的剥离。 可被剥夺的万物,并不包括时间。 就在短刀即将插入白忘冬胸膛的那一刹那。 白忘冬眼球当中突然多出了一块银色的时钟。 半鬼化.洄。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白忘冬的身影就如同从这被定格的画面中剥离出去一般,迈出脚步和被定格了时间的天鬼道人擦肩而过。 咔嚓。 时间恢复。 短刀刺出,可却空空如也。 天鬼道人眼眸猛地一缩。 下一秒,一道针管就被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咕咚。 那红鸾液直接流入到了他的血管当中。 天鬼道人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就像是要跃出自己的胸膛。 紧接着,他浑身的细胞都开始了不停地跃动。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搏命,那怎么还这么畏畏缩缩的呢?” 白忘冬的声音犹如鬼魅一般在他的耳边响起。 “就让我来给你加点料吧。” 鬼炁继续流。 灵力继续涌。 他还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画面。 那实验品就必须得更加努力。 二阶段。 开始吧。 第90章 万事俱备 这是什么感觉? 就如同置身于熔炉当中一样,全身经脉瞬间火热了起来。 血液仿佛在被火焰蒸腾,心脏像是疯了一样的想要跃出胸膛。 天鬼道人瞬间感觉自己的五感变得通透了起来。 灵力在狂涌。 鬼炁在迸溅。 每一寸血肉都在欢呼雀跃。 这种感觉就像是让他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最能配得上“天鬼”称呼的那一年。 手掌用力一握,他极速回身,那满是嘴巴的漆黑拳头朝着自己的身后一拳砸出。 咚!!! 狂放的气浪翻涌。 瞬间撕碎了前面的所有空间。 那浓郁的鬼炁就如同是疯了一样朝着四周冲去。 白忘冬的身影很快就被这如同海洋般的鬼炁给吞噬淹没。 但…… 哗啦—— 冰晶闪动。 眼角缀花。 白忘冬手持展开的雀寒翎用力一扇。 这气海就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噗嗤。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脖子处突然涌现出一点殷红。 虽然只有一丢丢,但白忘冬还是伸手摸了一下。 呀~ 破皮了。 手中灵力滋生。 仙法.太平经.回春篇。 伤口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虽然只是破皮,但终归是伤到了他。 这样才对,若这只是一头没爪没牙的老野狗,根本就没办法达到实验品该有的效果。 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够。 鬼炁应该再多一些,再浓郁一些才够。 白忘冬看着眼前浑身沐浴着鬼炁的天鬼道人。 这老头巅峰时期的实力应该同穆远漠是一个行列的,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在避开因果,导致实力下降到了没眼看的地步。 可红鸾液一上,起码能恢复到七成。 七成的穆远漠绝对不止是这个程度。 也就是说…… “你一直藏着的那只鬼灵呢?” 白忘冬捏碎手中的冰扇,淡淡说道。 “再不叫出来,你就真的要死了。” 眼角的幽兰散去,再度变成火云纹的样式。 他张开手掌,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在飞速升起。 火焰从他的五指之间溢出。 传闻烛龙睁眼为明,闭眼为暗。 要什么花里胡哨的把式。 极致的毁灭力永远都是版本答案。 鬼术.烛龙。 眼前这个年轻人应该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这是天鬼道人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就像是在逗弄笼子中的狮子,他把自己当成了玩物一类的东西。 他很强,强的就像是年轻时的自己。 一样的潇洒,一样的霸道,一样的游刃有余和年少轻狂。 那是他这日渐愈下的十多年中无比怀念的样子。 如果原本的计划能够成功的话,他应该能变回到这样。 之前他也时时刻刻在期盼着变回到这样。 但现在的话…… “这副模样可真让人讨厌。” 这是天鬼道人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咚,咚,咚。 就像是巨兽践踏的声音。 天鬼道人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野性而又有侵略性。 庞大的鬼影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的显现。 它就仿佛从蛮荒中而来,携带着一身的锐利,像是能够将面前一切阻碍都给撞个粉碎。 践踏,破坏,摧毁。 这是白忘冬能从眼前这个如山般的鬼灵身上感受到的最直观的感觉。 他站在这鬼灵的面前,渺小的就如同的是一颗沙粒。 光是体型带来的威压就足以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沉重。 直面这样的庞然大物,白忘冬的眼睛在灼灼发亮,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就翘了起来。 好浓郁的鬼炁啊。 好重的因果啊。 对喽,对喽,这就对了嘛。 能承得住“天鬼”之名的鬼修有这样的鬼炁才算是对的。 之前那是什么? 之前的天鬼道人就是个空壳。 鬼修修的就是因果,那满身的鬼炁本就来源于因果。 避着因果走的鬼修究竟是什么样的傻冒。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白忘冬手中的火焰消散,烛龙被收回。 他展开双臂狂笑,感受着这扑面而来的鬼炁带来的威胁。 这个量应该是足够了吧? 那他就不用再一遍一遍的忍着把这老鬼撕碎的冲动了吧。 他脑袋微歪,整个人浑身上下鬼炁像是疯了一样的不断增长。 九个鬼灵加持下的鬼炁到底会有多么的夸张在这一刻已经得到了验证。 幽境九重的灵力在这一瞬作为“燃料”毫无压制的燃烧,这片战场已经成为了鬼炁和鬼炁交织的地方。 站在白忘冬对面的天鬼道人感受着这股让人难以置信的鬼炁,整个人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激动的扩张。 白忘冬不打算玩了!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想法。 下一击就是结果分晓的时候。 既然这样,那就不妨再加上一枚筹码。 哗啦—— 旗幡迎风展。 黑色的旗幡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一刻,那庞大的死气就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那浓郁的死气当中,还有着一只只恶鬼游魂在张牙舞爪。 怨孽骨筑厉鬼台,化魂魍魉入冥幡。 “归来,归来!” 冥阴幡不断地释放着浓郁的黑气。 身后的鬼影也一点一点的露出原型。 背山犀。 这是这只鬼灵的名字。 那些魑魅魍魉朝着这大犀牛的身上汇聚融合。 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这犀牛身上就变成了森罗魔狱。 “杀。” 冰冷的字眼从天鬼道人的口中吐出。 紧接着,这天空变色,夜光吞没。 背山犀仰头怒吼一声。 下一秒,地面摇动,空间颤抖。 背山犀迈开四腿就像疯了一样的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一刻冲过来的背山犀如同朝着白忘冬砸过来的一座炼狱。。 就和之前的烛龙一样,没有任何的假把式,没有半点特殊的效果,就是单纯的蛮力加上那一身的魑魅魍魉,恶鬼阴魂。 无论挡在前面的人是谁,这一刻都会被撕个粉碎。 践踏。 冲撞。 破坏。 摧毁。 这是一道极致的攻势。 是硬碰硬,还是矛对盾,下一秒,白忘冬就给出了答案。 修罗在他的身后浮现,雪幽兰在半空当中漂浮。 两只鬼灵就这么没入到了他的身体当中。 幽兰爬上了他露出的每一寸肌肤。 那幽蓝色的花纹在他的身上忽隐忽现, 半鬼化.双重.极寒天。 “鬼术。” 双指立起。 咔嚓。 他甚至听到了冰块凝结的声音。 如果说烛龙是极致的毁灭力,那这一招,就是极致的冰寒。 “冻天宫。” 轰隆—— 周围的温度骤降,寒气席卷整片战场。 所过之处,皆是冰封。 那冲上来的背山犀怒吼着和那寒气撞在了一起。 “唳——” 他身上的恶鬼魍魉像是疯了一样的吼叫着从它的身上一点一点的冲出。 寒气同阴鬼纠缠。 天鬼道人睚眦欲裂,浑身鬼炁疯了一样的宣泄而出。 他才不要死,不要死! 嘭—— 强烈的求生欲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那沉寂了多年的灵力境界就这么被一举冲破。 他双手按压,用力一转。 鬼术.寂灭瞳。 那背山犀的眉心突然裂开,一只大眼睛就这么滴溜溜的转动。 同一时间,天鬼道人的双目当中,开始有着鲜血流出,就这么顺着双颊,朝着下巴流去。 但他就像是恍若未觉,一直死死盯着那被寒气拦截在原地的背山犀。 赌上突破之后全部的灵力。 这是最后的机会! 寂灭瞳当中幽光闪动,一时间,周围的生机被顷刻间剥夺。 背山犀生前是连接着地脉的灵兽,换句话说,它本身就代表了生机。 轰隆—— 粗壮的光柱从背山犀的第三只眼当中悍然射出。 直直朝着正前方的寒流冲了过去。 可是这世上最为恐怖的东西是什么? 是天灾! 天灾本身就是一种对生命的剥夺。 而眼前的寒气就如同是一场灾祸。 呼呼。 磅礴的寒气与那粗壮的光柱冲击。 咔嚓。 只是刹那,那光柱之上就出现了寒霜。 白忘冬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冷漠寂静。 他站在那冰原的正中心,手中用力一压。 “冻。” 咔嚓。 这一刻,无论是那光柱还是冲上来的魑魅魍魉都被裹上了厚厚的冰层。 寒气一点一点的欺身而上,背山犀奋力挣扎,晃动着地面。 可是无论他如何挣扎,那寒流就是没办法被阻止。 冰霜从他的脚上一步一步蔓延到他的身上,脖子,嘴巴,犀牛角。 咔哒。 当头颅顶部被彻底冰封住的那一瞬间。 天鬼道人身上气息瞬间萎靡,他一口鲜血猛地吐出,通体漆黑的眼睛骤然失去幽光。 他抬起手捂住自己那流血的双目,表情无尽的狰狞。 “啊啊啊啊啊!!” 嘶吼声从他的喉咙里冲出。 他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我没有输,我没有输!”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冥阴幡,整个人浑身上下都被鬼炁所笼罩。 明明他都祭出了背山犀,明明他已经动用了冥阴幡。 为什么还会落败? 他的脑海当中想起白忘冬那张充满杀气的脸庞,他的呼吸骤然沉重。 对了,白忘冬会杀了他的,会杀了他。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不要死。” 他飞速转身,身体的虚弱让他站都站不稳,他只能是拄着那冥阴幡一步一步挣扎着朝着后面走去。 必须要逃走才行。 必须要逃…… 哒哒哒。 可就如同是怕什么来什么一样。 轻缓的脚步声踩着那被冰封的地面一步步的响起。 天鬼道人加快步伐。 他不敢回头,因为回头会耽误时间。 但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 “去死!!!” 天鬼道人悍然扭身,左臂霍然变成一张大嘴冲出,朝着那近在咫尺的脚步声来源冲了过去。 可是—— 嘭!!! 冰花从地面冲出,将那冲过来的大嘴给拦了下来。 下一秒,满身幽兰花纹的白忘冬就出现在了天鬼道人的视线当中。 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白忘冬,脚一软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白忘冬手里拿着灵石朝着旁边漂浮着的鬼面抛去,那鬼面就像是小狗一样张开嘴追着灵石一口一口的飞。 白忘冬迈步朝着天鬼道人一步一步走去。 他走,天鬼道人退。 走一步,退一步。 但很快,白忘冬就将手里的灵石全部抛掉了。 他拍拍手,身形骤然闪现。 下一秒,踹在了天鬼道人的脸上。 白忘冬踩着他的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看着白忘冬弯下腰,将手掌朝着他伸过来,天鬼道人苍老的脸上全是惊慌。 他是想活着,想活着的。 但白忘冬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求饶。 噗嗤。 这是手掌没入到眼眶中的声音。 “啊啊啊啊!!!” 天鬼道人瞬间痛苦的哀嚎起来。 他奋力挣扎着四肢,但却被白忘冬死死地踩着没办法动弹半分。 白忘冬的手指在天鬼道人的眼眶中用力一扯。 噗。 鲜血迸溅,那一颗黑不溜秋的眼珠子就这么落在了他的手中。 “啊啊啊啊啊啊。” 天鬼道人疼地快要死了。 白忘冬看着手里的眼球,上面漂浮的鬼炁意味着这就是天鬼道人的本命鬼盅。 白忘冬蹲下身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天鬼道人,那独眼中的恨意和惧怕将这个老人的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 看着他这好玩的表情,白忘冬轻轻一笑。 下一秒,白忘冬的另一只手就趁着他不注意,掐在了他的嘴巴上。 咔哒。 嘴巴被捏开。 白忘冬直接将那一枚眼球塞进了天鬼道人的嘴里。 天鬼道人满脸的惊恐,舌头不停地把这眼球朝着外面推去。 可白忘冬可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合嘴,抵住下巴,一拳砸下。 咕咚。 那眼球被吞下的声音就这么清晰的响起。 “呕~” 眼球被吞下的那一刻,白忘冬松开他,天鬼道人立马干呕一声。 他挣扎地想要抠自己的嗓子眼,但吞下了就是吞下了,此刻已经无济于事。 “啊啊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感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天鬼道人崩溃地朝着白忘冬吼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做一个实验罢了。” 白忘冬微笑着面对着天鬼道人的崩溃。 他双手合十,极为诚恳地对着天鬼道人眨了眨眼。 “就当是帮我个忙呗,拜托了……” “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下一秒,他的手中再度出现一个针管。 然后,上前两步。 噗嗤。 再度扎进了天鬼道人的脖子当中。 扑通。 天鬼道人身体猛地一抽搐。 身上突然开始有鬼炁冒出。 这实验品,总算是勉强合格了。 那这实验的第三阶段。 就该验证他的想法了。 “啊。” 趁着天鬼道人意识还清醒的时候。 白忘冬突然一拍脑袋,就像是刚想起什么一样,对着天鬼道人说道。 “你可千万别死了啊,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天鬼道人此刻已经没有了半点可以动弹的力气,他只能趴在地上,看着白忘冬的样子在他的眼中愈发模糊。 直到,合上眼皮。 “祝你好梦。” 清朗的声音最后响起,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这真是最朴实无华的祝福啊。 真想就这么…… 一睡不醒。 第91章 禁忌 看着眼前这具气息薄弱的“活尸体”,白忘冬搓了搓手。 按照他之前的结论来推断,人死化魂,魂消无形,便是归于天地,也算是进了常人所说的“轮回”。 那如果把整个魂消的过程给分开来看,就会分出这么几个阶段。 灵魂,鬼魂和魂灭。 灵魂托生于肉体,便是存在于现世,这叫“生灵”。 而魂灭消散于天地,便是离开现世,那便叫做“亡魂”。 那么问题来了,从灵魂到魂灭中间夹着的这个“鬼魂”阶段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换句话说,一个既摸不到看不见,又干涉不了现实,仿佛留存在现世,但又不属于现世的存在,那它所处的界域又是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问题很难解。 白忘冬研究了很久,几乎从一开始接触到鬼修修行的时候就在思量。 但是…… 忽略掉其他的因素。 你就单看“摸不到,看不见,干涉不了现实”这句话,就有没有觉得这描述在哪里有些许的熟悉呢? 没错。 鬼灵的虚体化。 鬼灵分实体化和虚体化两种状态。 其中的虚体化,不就是有着同样的特质吗? 而实体化,仔细一样,不就也是存在于现世当中的吗? 炼化鬼灵的过程,说到底就是把消散的鬼魂留在现世当中。 如果把鬼灵的两种状态给分别带入魂消的三过程,那实体化对应的就是灵魂,而虚体化对应的就是鬼魂。 至于第三阶段的魂灭阶段,就成了整个鬼灵炼化过程中需要摒弃的那个。 那么,如果白忘冬以上推断都是正确的话,其实就不难有这样的一个猜测。 所谓的虚体化,其实就是鬼灵在那段时间进入到了鬼魂所在的界域。 那么说到这里,其实问题就回到的最开始的地方。 这片界域到底是什么? 白忘冬经过大量的实验加推测吼。 觉得它的存在可能就类似于是生与死的边界线,一条存在于生界和死界之间的缝隙。 那条缝隙很窄,很细,但凡只是跨过去一丢丢,那便是消亡。 所以白忘冬无论试着接近那条线几次,都没办法见到它的真容,感觉到他的存在。 这个分寸是很难,不,应该说是极难拿捏的,好几次,白忘冬就差点把自己的脖子真的给掐断了。 林昭月还因此和罗睺打过报告,说他可能有自虐倾向。 那段时间,罗睺看他的眼神多少有点奇奇怪怪的。 可就是到了这种程度,白忘冬也没摸到那根线在哪,可想而知,这到底有多难。 甚至于有的时候,白忘冬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个猜想根本就是错的,他又进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但没办法啊,哪怕是死胡同,那也要撞破头才知道到底能不能走的通。 白忘冬一边翻看着自己小本本上的内容,一边走到了天鬼道人的身边。 既然全鬼化是要模仿鬼灵虚体化。 那首先虚体化需要的东西,你也得有。 例如…… 能够支撑虚体化的鬼炁。 “人体的构造毕竟和鬼灵相差甚远。” 白忘冬“啪”地一下将手里的小本本合上,自言自语道。 所以人体全鬼化所需要的鬼炁绝对会是鬼灵虚体化的成百上千倍。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打死修行界一大票的鬼修。 “再来,就是要看鬼炁和肉身的适配度。” 这感觉怎么说呢,就应该像是把鬼炁和肉身像揉面团一样糅合在一起。 就像…… 现在的天鬼道人一样。 白忘冬眼化鎏金,目光之下,那位于天鬼道人腹部,不断散发着鬼炁的鬼盅黑目正在一点点的拉扯着天鬼道人体内的血肉。 大概是因为之前本身就是这身体一部分的原因,这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位置。 白忘冬双指微微一勾。 哗啦。 那黑色的火焰瞬间自天鬼道人的身上燃起。 还差了点。 白忘冬扭头看向那被冰封的庞然大物。 他眼睛微眯,用力一捏。 咔嚓。 厚厚的冰层瞬间破裂。 漫天冰晶飞舞之下,庞大的鬼炁在以一个恐怖的浓度朝着天鬼道人这边飞来。 然后顺着白忘冬的手指直直冲入到了天鬼道人的丹田的位置。 大量的鬼炁涌入,那覆盖在天鬼道人身上的鬼炁更加的浓烈的几分。 在灵目之下,那活跃的鬼炁正在飞快地朝着天鬼道人的四肢百骸流动。 “燃料”足够了。 融合度也勉强达标。 在天鬼道人无意识的状态下,这种程度是白忘冬能做到的极限。 想到这里,白忘冬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也许当时只是为了图个方便,可现在看来,倒像是歪打正着。 在这方面,把心脏炼化成本命鬼盅的自己,有着天然的优势。 鬼炁是第一步。 也是作为“供源”的那一步。 而第二步。 就是刚才那番长篇大论的核心了。 “死”。 无论如何,生者是无法到达那条界限的。 而死者会错过那条界限。 想要真的触碰到那里,只能是不生不死。 所以…… “先用烂柯局,把他拖入梦境,让意识沉睡,制造假死的现象。” 白忘冬蹲在天鬼道人的身边,给天鬼道人注射了第二管烂柯局。 可光是沉睡还远远不够,意识的消亡没办法影响到肉身的活性,所以想要达到全鬼化,必须要达成灵魂和肉身的双重性假死。 白忘冬又从腰间白玉中取出了一管药液。 敛息水。 这假死药白忘冬还蛮熟的,不过他吃过的那个叫敛息丹,就是在顺德府时,蔺冉冉当着蔺楠的面喂给他的那一颗。 绝人气息,封人心脉。 算得上是假死药里面效果蛮好的那一类。 但,光是这样还不足以骗过自己的身体。 想要让一个人真的认为自己死亡,最重要的,还是大脑。 戴着紫色兜帽的紫沼在他的身边出现,她很干脆地伸过来的一只爪子,紫色的液体顺着她的鳞爪流下,滴到了天鬼道人的眉心。 只是片刻,天鬼道人的额头就成了乌黑一片。 这药液也是精心调制的“假死药”。 天知道要拿一堆的毒药里配出这种不致死,但又要让他觉得自己死了的东西有多难。 在这里必须要感谢一下林大姐提供的技术支持。 灵魂入了梦,大脑休克了,心脏被锁住,身上的气息也都被封锁。 这也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眼前的这个人和尸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区别。 “那么那么那么那么……” “还缺什么呢?” 白忘冬目光忽明忽亮,在思考着欠缺的东西。 突然,他眼睛一亮。 灵魂是入了梦,可还是要把它彻底地锁在梦里,将气息完美隔绝才是。 而在这个时候,就需要加持一道封印了。 巧了,他虽然没怎么接触过封印术,可他有太平经啊。 太平经这本仙法里的内容能和大部分的情况碰成巧合。 “三才五行,阴阳道锁。” “魑魅魍魉,灾虫蚀骨。” “天雷滚滚,枯木逢春。” “太平九法封魔印。” 一个个灵力刻印在他的手掌当中亮起。 太平九法封魔印,就是当初张角封印阴龙脉时,所用的封印术。 白忘冬没有张角那般实力通玄,更没有他那么了解太平经。 所以这太平九法封魔印用出来自然没有张角那般得力,可是就目前而言,只是隔绝一个失去反抗能力的“活死人”,这一点还是能够做到的。 将生疏的封印按在天鬼道人那乌黑麻漆的脑门上面。 几乎是一刹那间,白忘冬就感觉眼前这个人的意识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这般效果,太平经果然了得。 到了现在,眼前这具活死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死了。 一切条件准备就绪。 那这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才是真正的关键。 白忘冬站起身来,那脚尖一挑。 被放置在一旁的冥阴幡瞬间就进入到了白忘冬的手中。 白忘冬的目光在这冥阴幡的身上扫过,眼睛微眯。 哗—— 鬼炁涌动,瞬间就覆盖在了这旗幡之上。 冥阴幡剧烈颤抖,似乎在抵抗着白忘冬的气息。 白忘冬握着的力度越来越用劲,越来越用劲。 直到,他的眼中迸发出幽寒的神光,抓起旗幡朝着地上用力一砸。 “安静!” 冷喝声暴怒响起。 冥阴幡被直接砸进了地面,迎风而立。 白忘冬双手结印。 无数的灵力此刻涌入到这冥阴幡当中。 “魑魅魍魉,孤魂野鬼。” 死气瞬间弥散。 可就在这个时候,空间当中突然出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 白忘冬对这股压力视若无睹,他只是死死盯着那躺在地上的天鬼道人,在那弥散而出的死气当中,一只只魑魅魍魉缓缓涌现而出。 这些鬼都已经失去了自己本来的样子,只剩下了无形的恶相。 这就是最后一步,引野鬼入身,以窥界线。 “灵目,开。” 鎏金色的眼眸灼灼发亮,就如同是两颗暗夜中的太阳。 同一时间,那群孤魂野鬼就像是疯了一样朝着天鬼道人的体内涌入。 天鬼道人身子一颤,猛地张开独眼,浑身痉挛扭曲,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蛆虫一般,疯狂地在地上扭动。 凉风渐起。 白忘冬将面前的冥阴幡控制的死死得。 死气越发的浓郁,天鬼道人的身体也扭曲到了一定的界限。 鬼炁足够。 生机达标。 孤魂引路。 一切条件都已然满足。 那么此时此刻,何不得见真容。 白忘冬浑身鬼炁涌出,那浑身上下青筋凸起,他的双目瞪大,一道道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的眼中生出。 他死死咬牙。 庞大的压力越来越重。 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那本来就暗淡的夜空,变得阴沉了几分。 周围的灵气在涌动,空间在颤抖。 仿佛一切都在告诉他,前方的路禁止通行。 但…… 嘴巴当中渗出鲜血,白忘冬将这些通通无视。 就要看到了,他能感觉到,就要看到了。 再一点点,就一点点。 噗嗤。 天鬼道人的身上裂开了一道道血痕。 他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眼中突然滋生出浓郁的混沌。 混乱,暴戾,癫狂。 白忘冬的嘴角高高咧起。 轰隆隆——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之上,仿若传来的沉闷的雷动声。 白忘冬仰起头,看向那夜空,血从他的眼角处流下,可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 “憋回去。” 他的声音高昂而又狂放。 “给老子憋回去!” “老子还没动真格的呢,你丫的凭什么劈我!” 轰隆隆隆!!! 天空中的闷雷声越发的声重。 重的这苏州城不少人都听到了这道雷声。 无数的目光朝着那天空看去。 夜生旱雷,煌煌天威。 “这是何方仙友引动了天雷?” 目光所至之下,是一道道惊异和震撼。 可此时此刻的白忘冬却将这惊人的天雷给抛在了脑后。 他全部的视线都落在了那天鬼道人的身上。 那具抽搐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不是目不能视的消失的,而是一种仿若虚幻,被剥离存在的消失。 白忘冬眼中全然都是狂喜,他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抬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疯狂大笑。 “成了,成了,成了!” 是成了! 他的想法没有错。 他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会错! 咔嚓—— 电光闪动,霹雳声犹如最后的提醒,携带着浓重的威严和警示。 白忘冬脸上的笑容收敛,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口中已经含上了一颗黑不溜秋的珠子,就这么仰着头,冰冷地看着那烦人的天空。 “我说了,我还没动真格呢,你这道雷,劈不下来。” 天雷在阴云当中挣扎,继续像是隔着笼子朝下面嘶吼的雄狮。 它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可就是没办法冲破那笼门半分。 每一个游戏都有属于它的规则。 白忘冬咬着嘴里的那颗鬼珠,目光闪动。 只是稍微朝着前面进了一步,就着急成了这个样子。 那若是真正的全鬼化被搞出来,你又会多么的失态呢? 白忘冬嘴角咧着笑,像是在嘲讽。 他可太期待看到那副搞笑的模样了。 不讲道理地把他弄到这个世界,那就必须要有被他搞坏的心理准备。 轰隆隆隆。 瞧瞧,瞧瞧,这么滑稽的样子。 就算是叫的声音再大,那又如何? 只是在徒增笑料罢了。 白忘冬闭着眼睛,听着这一道道雷声响起。 啊啊啊。 多让人欢愉的声音。 就像是个小丑在无能狂怒的吼叫。 “啊哈哈哈哈哈。” 白忘冬笑的越来越开心了。 啪嗒。 他响指一打。 那浑身抽搐的天鬼道人突然就停下了动作。 周围的死气携带着孤魂野鬼冲着四周消失。 这一道响指解开了封印,压制了鬼炁,满身的药液也在一点一点的剥离。 天鬼道人的生机在逐渐的恢复。 天空中的雷声瞬间减弱。 白忘冬笑声渐歇,目光带着几分空洞,迷离而又乏味, 突然……就觉得无聊了。 “滚吧。” “还没到你劈我的时候呢。” 他懒得再说半句话了。 这道雷迟早会劈下来的。 就是不知道到了那时,会是多壮观的一幅美景。 雷声缓缓消散,阴云一点一点的散开,周围那颤动的空间和躁动起来的灵气也在缓缓的平歇。 白忘冬目光微闪,看着已经恢复原样的天鬼道人。 只是刚刚初窥门径就能让天道如此的躁动,全鬼化怕真的是犯了禁忌,逆天而行了。 “啧啧啧。” 他笼袖站立,展了展腰。 今天这么骂它,等让它找到机会劈他的时候,这丫的该不会公报私仇吧。 淦! 不过真的好爽。 爽爆了好吧。 早就想骂这逼了,可算是让他逮到了机会。 白忘冬的眼眸逐渐变得幽邃。 好在一切都值得。 那一瞬间,他是真的看到的那道缝隙。 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只有剩下的。 白忘冬一手抓住天鬼道人,一手握住那冥阴幡。 直接转身迈入那空间旋涡当中。 该去榨干这老登最后那一点价值了。 “玛德,还真就有点疼。” 随着旋涡闭合,声音越来越弱。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此地终是再无声息。 风平浪静,就像是……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92章 祸福相依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天鬼道人仿佛做了一场关于“过去”的梦。 仿佛从发现那头奄奄一息的背山犀开始,他的人生就迎来的转折。 他就仿佛站在那处荒漠当中,看着眼前这与当初别无二致的场景怔怔出神。 这是背山犀啊,是《灵泽录》上特地标明已经彻底灭绝的灵兽,他眼前这只背山犀可能就是这世上仅存的那一只。 它还这么年幼,若是能够救活的话,应该能活好多年。 到了那时候,万一配个种,也许能开花结果,让背山犀种族再度繁荣。 这是有利于人德的大善事。 只要是个正常的修行者,大概都会这么选吧。 可是…… 他是个鬼修。 对于鬼修而言,活着的背山犀和死了的背山犀哪一个价值更大,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值得考虑。 天鬼道人看着那双求救的清澈眼眸。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曾经弑杀过一整个虎群,将那个虎群无论老幼全都给炼化成了鬼灵,这严格来说,也算是一场灭门。 灭门啊,多残酷的字眼。 可和眼前的情况比起来,连这都成了小巫见大巫。 如果他真的将眼前这头背山犀给杀掉,那是在掘根,是灭族。 灭一灵如灭族。 一个种族最后的希望可能就要在他的手中被掐灭了。 多残忍,是个人就很难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是…… 师傅教导过他。 若是想在鬼道一途走的更远,那就必须要先学会残忍。 若是想要在修行一道上走的更远,那就更要学会心硬。 心不硬的修行者没办法去接受脚下那用血骨铸成的登仙长阶,你踩都不敢踩,又如何能一步一步踏上去呢? “呼~”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的目光变得逐渐坚定。 其实他知道的。 这些说辞都只是让他心安的理由罢了。 说到底,他握起剑的缘由,无论到了何时,其实就只有那一个罢了。 “我要变得更强。” 噗嗤。 手起剑落。 刺眼的猩红在他的眼前飘荡。 他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整个人表情越发狰狞。 他要…… 在这修行界中打出自己的天地,他要成为鬼修里面响当当的大人物,他要比任何人都要走的更远,走的更快。 他要践行属于自己的仙道。 站在一旁就像是观众一样看着这幅场景的天鬼道人沉默不语。 他不后悔在这一天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正是有了这一天,他才能这么快就在这天地之间闯出“天鬼”的名头。 多响当当的名号啊。 可是祸福相依,因果难察。 自以为能不惧风雨,可到头来也只是渡海漂流,一叶浮萍。 直到背山犀的怨气将他险些吞噬掉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所谓因果究竟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 那是承载着整个灭族之恨的因果。 一次失控,就险些将他整个人都给毁掉。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恐惧那冥冥之中最为虚无缥缈的东西。 因果是什么,你问谁都能说出一二,可是你要究其根本,这世上没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够弄的懂。 也就是从这场失手之后,他的处事风格就从原本的肆无忌惮变成了畏畏缩缩。 既然他担不起这份因果,但何不就避开它呢。 逃避可耻,但能活命。 可渐渐的,他就发现,自己的实力越发的衰弱。 这份衰弱不仅仅是因为背山犀被冷藏起来,而是他发觉,他能够掌握的鬼炁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 他那原本充足浓郁的鬼炁就像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偷偷流走了一样。 这让他更害怕了。 一个鬼修没了鬼炁他什么都不是。 他崩溃,他绝望。 他觉得是自己开始变老了。 人嘛,总会在这流逝的岁月长河中失去一些年轻时的活力。 人老了,就得服老。 这么多年来,他变得越来越谨小慎微,甚至都开始避免和其他人产生纠纷。 一旦遇到同人交手的时候,他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第一时间选择逃走。 既是为了不露怯,也是因为害怕那诡异的因果再度找上门来。 “无非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天鬼道人喟然叹息。 时隔多年,迫于生死之危重新拿出背山犀的那一刻。 他那所谓因为变老而变弱的论调就被击打的粉碎。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个胆小鬼罢了,是一个担不起,放不下,别扭至极的废物。 白白虚度这数十年的光阴。 到头来,就只是个把自己耳朵捂住的偷钟贼。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自欺欺人,浑浑噩噩。 “唉~” “好似大梦一场。” 天鬼道人看着沙漠里那熟悉的天空,躺在沙子上一动不动。 就这样吧,让他就这么做一场没有改变的梦。 可是,就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突然,外面的一切都开始扭曲了。 天鬼道人本来还想听着那风吹动沙子的声音,缓缓入睡。 可是,此时此刻,出现在他耳朵里的却是那断断续续模糊的声音。 他们在说什么? 天鬼道人试图想去听清楚。 也许是这老天终于如他所愿了一回,这声音在他的耳中越发的清晰。 “噫~~~你对他做了什么?怎么能搞成这个样子?这是摧残吧,摧残,人们说锦衣卫当久了都会变成变态,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你懂个屁。你知道小爷刚才做了一件多伟大和一件多爽的事情吗?” “伟大的和爽了的,是两件事?” “也可以的一件事啊。” “谁管你一件事两件事,我就想知道,人都这样了,还怎么审啊?” “应该没啥事吧,顶多就是睡的沉了一点。” “喂,白忘冬,之前说好了的。我来找人,你来动手。留活得,能说话的。你该不会玩脱了吧?” “嘶——这话说的,答应你的是白某,关我白忘冬什么事。” “……哈?” “没事,人绝对没死,看我把他给踹……诶,他眼皮好像动了。” “是吗?嘿,还真是。” 天鬼道人那沉重的眼皮一点一点的掀开。 虽然只剩下了独眼,可那外界的光芒还是刺到了他的眼睛。 他就这么看着那一男一女凑到一起俯身盯着他眼睛的面庞。 这两人的脸……好像有点眼熟啊。 他现在是在哪里来着…… 嘶—— 天鬼道人的四点五官顿时扭曲难看了起来。 他能一直睡着吗? 第93章 问话 天鬼道人想一直睡着。 可白忘冬必不可能让他再睡过去。 要是再多睡一会儿,就以这老头现在身上的伤势,保不准就真的咽气了。 白忘冬和旁边的徐妙锦对视一眼,两人直起身来。 整个屋子里灯火通明,让刚刚张开眼睛的天鬼道人独眼眼球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但比起这强烈的灯光,还是眼前这两张清晰起来的脸更让他动容。 这两个人……是一伙的? “呃……” 可还没等他去细想这二人的目的,那浑身的剧痛就让他大脑瞬间空白。 “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哀叫声颤抖着响起。 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股遍布四肢百骸的剧痛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你好吵啊。” 面对着在屋子里回荡的吼声。 白忘冬第一时间就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虽然天鬼道人在挣扎,可那困在他身上的绳子却最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动作。 何家堡是有能人的。 这么标准的捆绑方式,就算是放到锦衣卫里也没几个能做到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白忘冬的声音在这嘈杂的哀嚎声中清晰响起。 徐妙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一旁,静静地不说话。 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 很显然,在审问这方面,徐妙锦只能竖起耳朵当个倾听者。 “你也是修行界的老前辈了,这点疼痛于你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别拖着了,早点说,早点了事。” 这点疼痛???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马勒戈壁的。 老子这一醒来差点没直接撅过去。 这还叫这点??? 天鬼道人死死咬着牙,翻着眼睛仰视着站直的白忘冬,冷笑一声:“我要是说了,你能放过我吗?” 看到徐妙锦的那一刻,天鬼道人就知道白忘冬所问为何了。 无非就是镇鬼台的事情嘛。 “看心情。” 白忘冬随口说道。 “我要一个准确的答复。” “你这句话让我的心情变得不好了。” “……” 天鬼道人哑然。 “夜来园的事情你参与了多少?” 白忘冬淡淡问道。 “什么夜来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第一时间沉声回复道。 白忘冬直接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徐妙锦。 徐妙锦果断摇头。 好嘛。 这个时候还敢撒谎。 这老东西是真的欠扒皮了。 白忘冬微微歪头看向天鬼道人,随即,就转过身掀开了一旁放着的箱子。 里面的设备很是齐全,白忘冬直接从箱子里面拿起一把钳子。 诏狱刑讯室里,他用的最顺手的刑具就是钳子了。 看着白忘冬提着那把大钳子走过来,天鬼道人瞳孔微缩,当机立断:“夜来园是云家的园子,主导计划的人也是云君侠,我知道的真的不多。” 徐妙锦再度摇头。 白忘冬都被逗笑了。 这老头是说谎说上瘾了吧。 于是,就在天鬼道人的注视下,这把钳子捅进了天鬼道人的身体当中,然后…… 撕拉。 这是皮肉被生生撕裂开的声音。 “啊!!!!” 哀嚎声再度响起,徐妙锦黛眉微微皱了一下,撇过了头。 要不说锦衣卫不是谁都能当得了的呢,要面不改色地做这些事,真不是普普通通的习惯就可以适应得了的。 “我说,我说,我知道,我知道很多。” 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需要的也可以不是勇气,懦弱也行。 天鬼道人第一时间脱了口:“夜来园是云君侠计划的关键,从制定到执行的内容我都知道,但我真的没参与进去,我只是稍微给他提供了一些帮助而已,真的只是一点点的帮助。” 这段话,白忘冬就算是不看徐妙锦也能知道这是真话。 夜来园涉及到大量的虐杀,以天鬼道人这全力避因果的处世之道,他根本不可能会参与进去。 不过,开口就好。 审过这么多人,白忘冬很清楚一个道理。 开口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和决绝赴死的周成琴不一样,天鬼道人有着很强的求生欲。 只要能活命,他就会开口。 白忘冬没有把撑开的钳子收回去,而是轻轻敲打着钳把,让钳子一点一点蹭着那撕开的血肉,继续问道。 “云君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问到了最关键的话,天鬼道人又闭了嘴。 显然他也明白,他手中最大的筹码就是这个。 无论是什么夜来园的秘密,还是什么镇鬼台的踪迹,都囊括在这个计划当中。 他若是真的开了口,那就意味着他真的没了价值。 没价值,会死。 “我求一条生路。” 他用自己最卑微的语气哀求道。 “只要你放我走,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我可以向天道立誓,我也可以向因果立誓,但凡我说一句假话,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他越说越急了,泪水唰唰地从那那张老脸上面流下。 “你知道的,只要牵扯到因果,我绝对不会作假,绝对不会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 白忘冬的语气温柔的犹如春风拂过,他蹲下身,摸了摸天鬼道人的头,就像是在温柔地抚摸一只小狗。 “可是你要的,我不想给啊。” 这句话落下,天鬼道人万念俱灰,那双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高光。 白忘冬看着他这副样子,笑的更开心了。 “徐小姐,你还是先去外面待一会儿吧。” 白忘冬背对着徐妙锦,淡笑开口道。 “放心,最多一刻钟,处理起来很快的。” 徐妙锦点点头,没有半点迟疑,直接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后面的场景确实不适合她。 咔哒。 门缓缓合上。 这一刻,这个房间当中就只剩下了白忘冬和天鬼道人两个人。 白忘冬站起身来,朝着工具箱方向走去,脚步轻快,就像是在蹦蹦跳跳一样。 他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哼着小曲。 “天鬼前辈,喜不喜欢玩游戏啊。” “我们来玩石头剪刀布吧。” “很好玩的……” …… 门外。 徐妙锦听着身后那此起彼伏响起的有些瘆人的尖叫声,忍不住龇了龇牙,迈步朝着远离小屋的地方走去。 而坐在门外石头上,听不到这边动静的霍安安则是托着下巴看着孤身一人走出来的徐妙锦好奇开口问道:“徐姐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 徐妙锦美眸轻眨,很从心说道。 “看月亮。” 看月亮? 霍安安抬起头朝着那明月高照的夜空看去。 哦~ 这月亮,确实还怪好看的嘞。 第94章 新生 “进来吧。” 卡着一刻钟的点,徐妙锦刚来到房门前,就听到了屋内传来了白忘冬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入眼所见就是那已经被招待得不成样子的天鬼道人。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之人是谁,徐妙锦完全没办法从这个血人的身上找到半点天鬼道人的痕迹。 抽筋,扒皮,削骨。 徐妙锦都想象不到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白忘冬是如何将这些事全部做到的。 见到徐妙锦走进来,白忘冬一边用手帕擦着手一边看向天鬼道人淡淡开口道:“你现在可以招了。” 赶紧招。 这命吊着纯属就是在浪费药。 天鬼道人的大脑已经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他几乎就是出于本能一般,用那毫无感情的语气虚弱地出声:“镇鬼台在云家,在云君侠的手里,现已经被他改成了厉鬼池。” 徐妙锦闻言目光微闪。 是真话。 不过…… “厉鬼池是什么?” 她开口问道。 “是……” 说到这里,天鬼道人停顿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用那只无神空洞的独眼看向问话的徐妙锦,大概看了两三秒之后,他将目光缓缓移开。 从这一眼里面,居然能看出些许的愧疚。 “大概就是在两年多以前吧,云君侠突然致信于周成琴和我,说要我们过府一叙。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他动了镇鬼台的心思。” 能和他们三人同时扯上关系的东西,就唯有镇鬼台一个。 至于为什么他能知道云君侠动了镇鬼台的心思…… 理由很简单。 因为他当时也有同样的想法。 只不过就是理由不一样罢了。 “那一天,我去了,可周成琴没去,她大概也猜到云君侠找她是为了什么,这么做也算是变相的拒绝了。” 也就是说,周成琴最开始和他们两个并不是一起的。 那后来是发生了什么,让这三人又重新聚首了呢? 白忘冬目光闪动,想到了一个名字。 “林慕?” “对。” 天鬼道人点点头。 他知道白忘冬说出这名字的意思。 “就是为了林慕,周成琴才中途参与到这个计划当中的。” 天鬼道人仰起头,看向天花板。 原本和镜清师太立下约定的三个人都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打破了那份约定,那这算不算是杀死了曾经的自己。 “夜来园就是为了厉鬼池准备的,云君侠需要大量的怨气,那些被虐杀的女人无疑就是最好的材料,用这样的方式催生出怨气填入到枯竭了那么多年的积阴穴里,就成了现在的厉鬼池。” 简单明了的话语将厉鬼池的本质就介绍了个清楚。 所谓的厉鬼池,其实就是又重新运作起来的积阴穴。 只不过比起无序扩散的积阴穴,这厉鬼池却是凭借佛骨将那些怨气给汇聚到了一起,就像是个装满水的池子一样把怨气给积累了起来。 厉鬼池的名字,恐怕也是因此而来。 “真是畜生。” 即便当初在屏风后面偷听的时候她已经骂了一遍。 可是听到夜来园背后的缘由是这样的真相的时候,徐妙锦还是忍不住又冷冷骂了一声。 白忘冬靠在桌子上,低着头不说话。 说实话,这个答案是在白忘冬的意料当中的。 来了这个世界一年多,他无比清楚的了解了一个真理。 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但凡只要是逻辑不通,或是没有道理,亦或是和常理不合的事情,大多数都可以套在修行者的身上。 行道者,皆为疯癫。 这句话就是一句真理,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地出现在白忘冬的脑海里。 就如同是怕他忘记了一样,时不时就会用现实来提醒他,这就是这样一个疯子横行的世界。 “畜生……” 天鬼道人下意识扯动嘴角想笑一笑。 可那脸上的疼痛还是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对于“畜生”评论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你之前说,夜来园的事情,你也参与了?” 白忘冬抬起头来,忽然想到天鬼道人之前的话,开口问道。 “云君侠买那些女人用的渠道是我提供的。” 也许是破罐子破摔,天鬼道人言语当中没了避讳,坦然说道。 “黄家行船,身为锦衣卫,你应该不陌生。” 何止是不陌生。 他和黄倾妍最近的一次通信就在他离开京城前往苏州之前。 黄家行船…… 白忘冬犹记得,他来到这世界获得的第一笔天使投资就是黄家行船的一艘小货船,那船上除了纪纲的赤血龙参之外,就是被拐卖的妇女孩童。 人口贩卖从来都是黄家行船生意的一大支柱。 “你不是避因果吗?主动插手这样的事情,你就不怕因果找上门?” “和我有什么关系?”天鬼道人淡淡道。“我只是给他牵了根线,交易与否,交易之后要做什么,我都没有插手,就算是要找上门,那也应该先找云君侠和他那一票云家的子孙。” 这就是为什么他说,他只是涉及到了一点点。 因为从头到尾,夜来园的事情就只是云君侠一个在蹦哒。 “不过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天鬼道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说道。 “大概七八个月前左右吧,他就停止了从黄家行船那边取货。” “原因。” “我不知道。”天鬼道人摇头。“我不关心这个,只要他的计划没有取消,就算是他用云家子孙的人头去填那厉鬼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白忘冬看向徐妙锦。 徐妙锦点了点头。 是真话。 从刚才到现在,天鬼道人就没有再说过一句假话。 这么配合,不是在求活,就是在寻死。 得到徐妙锦的肯定,白忘冬目光微闪。 青桃之前说,是在云君侠死后,才“逃过一劫”。 可距离云君侠的死到现在,也就才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 若是七八个月前云君侠就停止了取货,即便是将云家本身有的侍女给填进去,想要做的不明显,那这个数量最多也就只够一两个月的。 那多余出来的那两三个月,又发生了什么? 徐妙锦说青桃在得救的理由上撒了谎,那这个谎言十有八九和这两三个月的空白有关。 “可你们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妙锦皱着眉头疑惑问道。 人总不能上赶着当畜牲,说到底,总归是要有个理由的吧。 天鬼道人尚能猜出一二,可云君侠又不修鬼道,他要怨气有什么用? 听到她这个问题,天鬼道人喉咙里传来低笑声。 他抬起眼眸,那仅剩的一颗黑溜溜的眼球此刻显得是那般的诡异。 紧接着,他那苍老沙哑的声音就在这封闭的屋子里幽幽地响了起来。 “云君侠说,这一切都是为了……” “新生。” 第95章 疯狂的想法 “为了新生。” 这两个字此时此刻听起来分外的讽刺。 无端的死亡和杀戮是为了新生。 生与死之间的矛盾在这一刻达到的顶峰。 “你说这个计划都是为了新生?” 天鬼道人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对着对面的云君侠开口说道,即便是他此刻都有点想笑。 “这是哪门子的新生?” “我的新生。” “那你应该跑去投胎,而不是找我过来听你这荒谬的打算。” 天鬼道人冷声说道。 他觉得自己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和一个疯子说话,简直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有这时间,他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试着炼化一下镇鬼台,他的实力越发的衰弱,如果再找不到挽救之法,他可能真的会弱到没眼看的程度。 “咳咳,你着急什么?听我说完。” 见到天鬼道人已经有了离开的迹象,云君侠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可就这两声,差点没让他咳出血来,云君侠感觉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眼中闪过浓浓的阴翳。 他看着天鬼道人,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把憋在心里的那句话给吐了出来。 “我快要死了。” 听到这句话,本来已经有了去意的天鬼道人扭过头看向他。 云君侠的表情很坦然,他张开双臂,任由天鬼道人打量。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能感觉得到,我的寿命已然只剩下了不到五年,不,大概只剩下了三年左右。” 云君侠放下手臂。 这些年身上留下的暗伤终究还是在他老年的时候爆发了。 按照天鬼道人的说法,这也是一种因果。 “可这和你刚才说的那个荒谬的……新生计划有什么关系?” 天鬼道人开口问道。 云君侠如此坦白,只可能是为了说服他。 那么这势必就和刚才说的那个计划有关联。 “路兄长。” 云君侠突然叫出这个称呼。 这让天鬼道人不由得恍惚了半分。 仿佛,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他的姓名了。 他甚至都快要忘了,自己姓“路”。 “我不想死。” 云君侠就这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续命,但我又不单单只想要续命。” 他那双因为苍老而变得混浊的双眸突然看向了外面的天空。 “我活了六十多岁,这个年纪对于常人来说,已然是高龄,有的人到了这个年纪就该开始打算安排自己的后事了,六十年岁月,走到现在,也算是颐养天年。” 他裹了裹身上的狐裘,淡淡说道。 “可我却觉得还远远不够,我还有好多事想要去做,还有好长的仙道要走,光是短短的六十年于我而言太过于迅速。” “生老病死,世间常理,这是天命。” “这是天命,可这只是‘人’的天命。” 云君侠老眼当中闪过锐利的神光。 “这些年我就一直在想,为何人族要这般的孱弱,妖族也好,灵兽也罢,都有几千年可活,那神域中的神灵更是不死不灭,永存于世。凭什么人族就算是修为再深都抵不过这岁月夺命。” “天道好无情,只给人族百年之寿,百年能做什么?百年太短了,什么都做不了,咳咳。” 他又忍不住咳嗽两声。 见到天鬼道人要说话,他连忙抬起手制止住了他。 “兄长先听我说。” “我是想要续命,可我也想要改命,若不然的话,即便是能够续命,那又能如何,还不是要担心有一天寿命会走到尽头。” “所以这些年我就一直都在想,我要如何才能做到不死不灭。” 天鬼道人惊异地看着他,云君侠的眼睛当中仿佛是一头疯了的狮子。 他在想一些极为离谱的事情。 不死不灭,除了神灵,天道没有给任何生灵这个资格。 生死轮回,是生灵避免不开的事情。 “所以,我不要再当生灵了。” 就像是看穿了天鬼道人的想法,云君侠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兄长,即便是到了今日,我仍旧忘不了年少时的那场经历。” 他的眼中涌现出缅怀,在发亮。 “你觉得这世上最了不起的存在是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心里的答案一直都未曾变过。” “是怨灵。” 怨灵?!! 天鬼道人的眉头狠狠皱起。 “没错,怨灵。” 云君侠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你忘了吗?怨灵啊,我们挥剑都砍不到它,它却能随意的抓伤我们,若是怨气足够的话,它是可以做到不死不灭的。” 不需要担心寿命的问题,还能够同时拥有实体和虚体两种姿态。 最重要的是,怨灵和鬼灵不一样,它是自由的独立个体,不用受到鬼修的控制。 这世间有哪个生灵能够与之相比。 “可……” 天鬼道人终究还是开口了。 “你难道忘了,怨灵最大的缺陷是什么吗?” 他张开自己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向他,用最冷的语气严肃说道。 “它没有理智,没有记忆,只有本能,这样的东西,连野兽不如。” 这个人在和一个鬼修自信满满的谈鬼? 他疯了吧? “那就让它有啊!” 可云君侠觉得自己没疯。 他“腾”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的激动和狰狞。 “兄长,我说了,我会死!!!” “我死后会化魂,如果佛骨能将怨气聚拢,那只要能保证我的魂入了积阴穴,在怨气滋养下,我的魂就能延长消散的时间。” “就算是能延长这个时间又如何,你注定还是会消亡。” 天鬼道人同样激动地站起来反驳道。 云君侠在拿他妄想挑战他这几十年的鬼修生涯。 “你能延长多长时间,十天,半个月,最多一个月还是会死的干干净净。” “我有秘法,可以延长更久。” 云君侠声音骤然冷静,开口说道。 那双原本疯狂起来的眸子这一刻冷静如水。 天鬼道人看着这双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后退两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想法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很早了,早的我自己都忘了。” 云君侠平静说道。 天鬼道人身体一个踉跄,扶住自己的头。 “可即便如此,怨气不成灵,那你也只能活在厉鬼池中,这样,你又能……”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脑中灵光一闪,抬起头瞪着眼看向他。 “你找我过来是为了?” “兄长虽是散修,可也有师门。如果君侠没有记错的话,令师生前,应当有着一具名为‘黑棺材’的仙器。” “你竟然惦记我师尊的遗物??” 天鬼道人失声道。 “可他如今在我师兄的手中,我师兄何等人也,你难道不知?” “黑棺材能聚鬼炼灵,若是兄长能将其借弟一用,那弟之妄想则可成真。” 云君侠不管天鬼道人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开口说道。 “若是兄长能帮弟,那整个云家,弟皆可赠予兄长。” “我要云家有何用!” 天鬼道人咬牙说道。 整个云家,这是多大的诱惑。 可是如今他所求的…… 等等。 天鬼道人眼中突然闪过一道晦暗的幽光。 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柳暗花明,说不定就在此处。 “可若是真的要动镇鬼台,那镜清师太若是知道了,你我可就完了。” 天鬼道人缓缓坐下,缓声说道。 镜清师太啊,那可是大修行者。 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人家半个人打的。 “那段佛骨毕竟是师太年轻时候所留,即便是动了,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 “可还有第三个人会说。” “那就让她也没办法说不就好了吗?” “你是说……” 天鬼道人手掌划过自己的脖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可云君侠却摇了摇头:“用不着做的这般极端,阿琴毕竟是我的义妹,又是周天烨的女儿。” 后半句话才是重点吧。 天鬼道人心中暗道。 “那……” “我自有办法。” 云君侠淡淡道。 “一个动了情的女人,她的弱点可太好拿捏了。我这不让须眉的义妹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大抵就是嫁人。” “呵呵,我明白了。” 天鬼道人嘴角扯起一抹笑容。 “那我就提前祝贺我们三人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同路而行。”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可到底是否相像,那就只能问问他们自己了。 终归是到了…… 各怀鬼胎的地步了。 第96章 是否明朗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天鬼道人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可不管怎么样,这个故事中的云君侠想法的确有些疯狂。 “死后抛人身,化怨灵……” 白忘冬摸着下巴细想着这个思路。 站在鬼修的角度上来看,这个想法基本上就是在痴人说梦。 可若是站在一个研究者的角度去看,这想法和全鬼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同样都是在谋取鬼的权能,只不过两者的根本条件和实验方法不一样罢了。 从理论上来说,云君侠的想法是有可取之处的。 但,也就只是有可取之处罢了。 具体可不可行,白忘冬暂时没有发言权。 毕竟他不知道云君侠的秘法是个什么样的内容,也不知道那被叫做“黑棺材”的仙器到底有多么的玄妙。 截止到目前为止,云君侠执行这个计划就执行了两年多,更不要说在这之前,他制定计划具体内容的时候考虑了多长时间。 这计划的成功率有多大,恐怕只有云君侠自己一个人清楚。 不过,白忘冬虽然不知道这计划的成功率有多大,但他知道,同为鬼修,眼前这老头估计打从一开始就没觉得云君侠的计划能够成功。 他之所以参与到这个计划当中,恐怕就是为了背刺云君侠。 “你是想在云君侠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将被怨气同化的云君侠炼制成鬼灵吧?” 白忘冬淡淡开口,一语道破了天鬼道人内心的想法。 天鬼道人疲惫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藏的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差这么一点了。 “冥阴幡就是我为他准备的。” 这两年,云君侠在行动,可他也没有闲着。 为了能背刺成功,他这两年的时间一直都在大明各处游荡,就是为了寻找那失传已久的冥阴幡。 只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这宝贝落到了他的手里。 冥阴幡,这鬼道仙器是谁打造的现如今已无从考究,但在鬼修界一直流传着它的传说。 天下之鬼分两道,一是有主的鬼灵,二就是那游散在世间各个角落的孤魂野鬼。 冥阴幡能够强行控制这天下所有的无主之鬼,有它在手,天鬼道人就能够在云君侠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一刻将其强行控制。 到那时,不管云君侠是什么东西,是怨灵也好,还是鬼魂也罢,他都能将其炼制成鬼灵。 有那满厉鬼池的怨气作为根本,这样的鬼灵绝对非比寻常。 最重要的是,夜来园的源头是云家,怨气针对的对象是云家上下,所有因果都在云家,在云君侠身上。 他完全不用担心会被这些怨气所化的因果找上门来。 届时,有着这样的一尊鬼灵,他未必不能重回巅峰,重新让“天鬼”之名名正言顺。 “冥阴幡……” 白忘冬手掌一招,那放在一旁的墨黑色旗幡瞬间落入到了他的手中。 打量着手中的旗幡,他嘴角轻勾。 “如此重宝,落到你的手中还真是让明珠蒙了尘。” 这年头,老天爷分发机遇都开始这么不挑人了吗? 天鬼道人沉默无声。 同为鬼修,白忘冬有资格在他的面前说这句话。 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轻时还要意气风发的鬼道天骄,他眼中闪过了些许的羡慕。 若是花有重开日,若是许我再少年…… 天鬼道人的头颅渐渐地低下,那沉重的眼皮,他终于是再也没办法撑起。 看着最后一丝生机也在逐渐剥离的天鬼道人,白忘冬扭头看向了徐妙锦:“你还有其他话要问的吗?” 徐妙锦摇了摇头。 “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 镇鬼台的具体下落恐怕除了云君侠本人之外就没有人知晓了。 但既然夜来园就在云家,那恐怕这所谓的厉鬼池也不会距离这园子太远。 “那便走吧。” 听到徐妙锦的回答,白忘冬直接站直身子。 徐妙锦点点头,率先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天鬼道人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眼前逐渐变成黑暗,冰冷在一点点的蔓延到他的全身。 好笑的是,这反而让他那被扒皮之后火辣辣的肌肤变得舒服了起来。 死于现在的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对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声音突然在天鬼道人的耳边响起。 他站在门前,回过头来看着他,淡淡说道。 “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天鬼道人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缓缓抬了抬头,看向他的方向。 “你知道鬼神躯是什么吗?” 鬼神躯? 天鬼道人用最微小的幅度摇了摇头。 他没听过。 “多谢。” 白忘冬道了声谢,然后抬起了手。 “那么,再见。” 嘭—— 天鬼道人的头颅在一刹那间碎开。 鬼炁冲刷,天鬼道人顷刻间身死魂消。 他收回手,转过身,迈步合门。 咔哒。 门轻轻被合上。 此时此刻,率先走出来的徐妙锦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守在门前的霍安安小跑着来到他的身边:“徐姐姐说,她先走了,你如果想要找她,知道该怎么联系她。” 白忘冬了然点头。 徐妙锦恐怕是去联系镜清师太了。 恐怕镜清师太也没想到,年轻时结伴而行的三个热血青年此时此刻居然同时背离了原本的约定。 中奖率百分之百。 不得不说,这老太太年轻时候这眼神是真不好使啊。 镇鬼台变厉鬼池,徐妙锦既然是受托而来,自然要把这里的变化同委托人说上一声才是。 “情况已然明朗……了吗?” 白忘冬眯着眼睛,抱着肩膀看着天空上高高悬挂的月亮,喃喃自语道。 天鬼道人的吐露,确实是让整件事的起始都清楚了起来。 但……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你们隐雀到底能不能行?” 白忘冬缓缓收起目光朝着霍安安挑了挑眉。 “田临那厮的人头到底什么时候给送过来?” “……” 霍安安无语地看着他。 真当一府知府这么好杀的吗? 这对于隐雀来说就是一场豪赌,拿命去赌的事情当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放心,不劳大人您催,奶奶说最多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 “这是你说的啊,要是两天后田临没死,那交易作废。” 白忘冬摆摆手,随意说道。 霍安安的小脸“唰”的一下就涨红了:“我说的是‘两三天’!” 还有个“三”呢! “对啊,不就是两天吗?” 白忘冬推开她那小脑袋。 迈步从她身边走过。 “是三天!” “两天。” “三天!!!” “略略略。” “……” 第97章 刺杀计划 暗杀,是一门技术活。 当过杀手的人都知道,前期的准备工作是很重要的。 尤其目标还是主管一府之地的朝廷大员,这就更需要一份精确到多少秒的计划了。 所以这些天虽然别看是风平浪静。 可实际上隐雀的人都快忙疯了。 不说那刚刚凑齐的九大雀名杀手,就是那散落在各处的云雀和麻雀也有不少都赶了回来。 整个隐雀就像是一台停不下来的机器一样飞快的运转着。 就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关于田临的大部分情报就如同潮水般涌入到了隐雀的秘密据点。 “田临本身就是高手,虽然这些年一心忙于政务,久未修行,实力可能有所下降,但仍不容小觑。” 站在最前方讲解这些的不是雀名杀手中实力最强的黑雀,也不是因为那特殊的雾化能力让白忘冬所青睐的灰雀。 站在那里的是之前围攻白忘冬时并没有赶回来的花雀。 她拿着手里的一沓沓信纸对着下面坐着的八人认真说道。 “这是其一。” “其二,田临的身边有一个贴身护卫叫‘田河’,这个人自田临上任苏州府知府始就一直跟在田临身边,这些年他出手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的表现都足够亮眼。” “这个人我知道。” 听到田河的名字,下面坐着的灰雀举起手开口道。 “我曾经和他打过一个照面,虽然未曾动手,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很强,那股杀气和我们身上的不一样,应该是从军中出来的。” “那你觉得,你能拦住他多久?” 花雀开口问道。 灰雀低头思考几秒,然后说出了一个时间:“最多半刻钟。” 花雀想了想后,轻轻点头:“那我知道了。” 然后,她就又从那沓信纸当中抽出了一张铺开。 上面没有内容,只是画着一个花纹精致的戒指。 “这便是其三了。” “田临的身上戴着一枚玄罡戒,看这枚的成色,至少还能挡住三次致命之击。” 一个实力不俗的护卫,一枚能自行护主的仙戒,还有田临本身就不弱的实力。 这就已经够上难度的了。 可这仅仅只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三个要素。 除此之外,多的是场外因素。 例如若是把刺杀地点放在田府,那就必须要考虑田府的家丁。若是把刺杀地点放在府衙,那就必须要考虑府衙的衙差。 田临若是外出公干,身边会有衙差,府兵跟随。 若是私人外出,也会有其他的护卫跟着。 就算,就算是这些问题全部解决,但要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杀田临,又如何在击杀田临之后还能来得及逃离,逃跑途中又如何能甩掉追兵。 这些都是问题。 简单来说,就一句话。 田临真的很难杀。 花雀翻看着那些信纸上的情报,陷入了沉思。 而其余人则坐在座位上,同样也在安静的思考。 “田临的日常行踪摸清楚了吗?” 一直没说话的黑雀开了口。 他抬起头,用那空洞的眼睛朝着花雀看去。 花雀没有开口回复他,只是从那堆信纸中精准摸到其中一张,头也不抬地将那张信纸朝着他的方向扔了过去。 黑雀抬手接住,然后翻过来细细看了几眼,沉声道。 “分三次伏击为最佳。” 他的意思是要一次一次把玄罡戒的次数给消耗完。 说着,他的手指指了指那桌子上的地图。 “只要在田临这几个常去的地方……” “不行。” 没等他说完,花雀就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 “三次伏击要做的是在第一次伏击之后还能精准预判到对方的路线,可说到底,田临面对伏击会是什么反应我们根本不了解,若是第二次伏击失手,就等于这次刺杀失败了。” 失败之后就是当街行刺朝廷命官。 到那时,隐雀所要面对的,就是一个暴怒之下的田临。 平时黑雀自己喜欢剑走偏锋也就算了,可这次行动涉及到了隐雀全体,这种风险系数极高的方案,花雀绝对不会允许。 黑雀沉默了下来。 看得出来,花雀在他们这些雀名杀手中的威信不低。 看到黑雀的方案被否决,本来有几个想建议的雀名杀手同样熄了火。 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花雀抬起了头。 “灰雀,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知道田临藏黄金的地方在哪儿对吗?” “对。” 灰雀点头。 “那位置偏僻,不好用语言描述,但我能在地图上画下来。” “你给我指一下,具体在哪个地方。” 她俯身看向桌子上的地图,灰雀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抬起手在上面指出了一个地方。 花雀扫了一眼那地点之后,目光就飞快地扫过了周围的所有路线。 “这地方是田临秘密藏金的地方,那他应该就不会让太多的人知道,我们就对这里动手,然后想办法让田临亲自去查看。” “那个从京城来的锦衣卫叫什么来着?” “白忘冬。” “不是这个,是那个百户。” “好像是姓黄。” “给他秘密送封信,什么具体内容都不要说,只约他到这边转一转。” 花雀纤细的食指在地图上点了点。 “这边出事,锦衣卫就往那边赶,田临必然会心虚,又是京城来的官,他一定会亲自去拦着。” “到时候,他若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就必然会经过这条路。” 手指划过地图上的一条路线。 “我们就在这里设伏。” “到时候,虎雀,迎风雀。” “在。” “你们两个带人负责拦住他带的随从。” “好。” “紫雀,往生雀,岩雀。” “在。” “你们三个负责拦住田河。” “行。” “黑雀,红雀。” “嗯。” “你们两个和我一起对田临动手。” 花雀眼中闪烁着神光。 “你们两个带上彩羽箭和破风锤,势必要用这两样东西废掉他的两次玄罡,剩下的,无论有多少次数,都必须由我们三人来。” “然后,灰雀。” “花姐。” “你来做落刀的人。” 花雀抬起眼眸目光锐利的看向灰雀。 感受着花雀眼中的不容置疑,灰雀表情严肃地点头。 “我明白。” 雾化的能力最时候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从背后袭人。 这致命一击从来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将大致的任务分配完,一个简略粗糙的计划就算是勉强成了型。 接下来,只要将这个计划给完善细化,那就是他们这一次行动的方案了。 事到如今,即便是花雀这样经验丰富的杀手这个时候也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次刺杀,决定的是整个隐雀的命运。 “你们先下去准备吧。” 她抬抬手。 “最迟明晚,开始行动。” “是。” 其余人齐声说道。 只是一秒,这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花雀一人。 她看着那桌子上的地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婆婆,这一次,您下的赌是没错的,对吧?” 声音独自在房间当中飘荡,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响。 这次若是赌输了,雀宗就真的连骨灰都剩不下了。 第98章 出笼 青桃觉得这几天的梦来少爷很奇怪。 他已经两天没有出过门,就在房间里坐着,坐在那块板子面前,摆弄那些五颜六色的墨水。 有的时候他会坐在院子里,有的时候干脆就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一坐就是一整天。 少爷说,他在画画。 可青桃却没看到那画纸上出现哪怕一个墨点,始终是一片空白。 他就那么拿着笔,一动不动。 就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落笔一样。 “少爷,喝茶。” 青桃端着热茶来到他的身边。 白忘冬将茶水给接过来,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 随后目光就又放在了那画板上,他手里揣着茶水,整个人视线就如同是陷进去了一样。 青桃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啊。 奇奇怪怪的梦来少爷。 嘎吱—— 就在这个时候,小院的门被缓缓推开。 她顺着声音看去,走进来的是一个低着头的家丁。 看到青桃在这里,家丁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意外,但他动作没有因此受到半点的影响,一路低着头靠近了白忘冬这边。 “少爷,雀鸟出笼了。” “嗯。” 白忘冬轻声应道。 然后那家丁就又低着头朝着外面走去。 雀鸟出笼? 什么意思? 青桃满脑子都是疑惑。 然而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开口问一句的时候。 她突然发现。 梦来少爷的笔已经落在了那画纸上。 他动笔了。 …… “该死,该死,该死。” 田临表情狰狞,浑身灵力溢出,已经完全不顾及旁边百姓的目光,纵马行街。 “黄阙是怎么知道那地方的?” “不清楚,但探子来报,他带了自己的亲信一早就出去了。” 跟在他身边的田河迎着风冷声说道。 “他们走了多久?” “半个时辰。” “离开了半个时辰才发现?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田临冲出城门。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身后已经汇聚到了一批不小的队伍。 整个队伍纵马扬沙,浩浩荡荡地就一头冲进了城外的偏僻小路。 树林茂盛。 田临狠狠地用马鞭抽击身下的骏马。 骏马迈开四腿飞速奔跑。 “等见到他看我眼色行事。” 进入树林也就意味着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田临用阴狠的语气对着旁边的田河开口道。 “若是瞒不住,就杀了那小子。” “我知道……” 田河刚想要应声,但话刚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的瞳孔突然微缩。 他第一时间从马上站起,手掌一下子抓住田临的肩膀,用力一推。 嗖—— 锋利的箭矢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从两人眼前划过。 田河奋力拉住缰绳,但已经为时已晚,马腿之上迸溅出刺眼的血红,大量的马血溅出,马蹄被直接割下。 在那阳光的照射下,银色的细丝散发着晶莹的光泽。 同一时间,一根根箭矢从半空中密密麻麻地射出。 田河抓住田临的肩膀,两人的身影在身下骏马跪倒在地的那一刻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迎着那冲过来的箭矢,他浑身灵力涌动。 双手当中似乎有着灼热的岩浆在凝结。 赤沙掌。 轰—— 炙热的流火携带着岩石化为掌印拦在了那万箭齐发之前。 那些箭矢刚一被接触就化为了铁水。 田河站在田临的身前,浑身暴烈的杀意弥散。 他的灵力朝着四周猛地震荡,掀翻周围草木。 “哪里来的宵小?滚出来!!” 可面对他的询问,这个时候冲过来的,却是那又一波的万箭齐发。 锐利的箭头释放着属于钢铁的幽光,每一根箭矢之上都携带着浓烈的灵力。 此时此刻,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队伍以最快的速度修整过来,连忙聚拢在了田河和田临的身边。 厚实的灵力屏障在这一瞬间展开,将那冲过来的箭矢给全数挡下。 就如同暴雨当中支起来的雨伞,田临看着屏障之上荡起来的涟漪,不知道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 突然,他猛地抬头。 轰隆—— 那一刻,一柄巨大的铁锤破风而来,从空中落下。 嘭—— 铁锤轰下。 整张灵力屏障被顷刻间轰碎。 看着那飘散在空气中混着灵力碎片冲进来的箭矢,田河捶胸怒吼。 “吼——” 仙术.明军战吼! 吼声混合着战意和灵力朝着四周扩散。 将那些箭矢全部都给冲碎。 而同一时间,田临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同样是涌动的灵力,他目光凛冽,仿若置身于寒秋。 秋水剑。 一剑问秋水。 剑气化为河流朝着那再度落下的巨锤斩了过去。 这一剑,似冷非冷,宛若凄凉。 秋水拦破风。 剑气撼锤城。 破风锤就这么被拦在了他头顶一米处的位置。 可明明是被拦下,但田河心中的那份惊悚却仍旧没有消散。 到底是什么? 到底在哪里? 嗖—— 又是箭声。 田河看着那又围上来密密麻麻的箭矢,和田临对视了一眼。 灵力再度升腾,那屏障也再度展开。 他们还就不信了,这都已经是第三轮箭雨,袭击之人还能有更多的箭矢? 屏障将箭雨拦截。 可就在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度一阵阵响起的时候,田河心中的那份不妙的感觉突然到达了顶峰。 唰—— 灵力屏障在他们眼前就这么被生生撕碎。 七彩的光芒犹如噬命的毒蛇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就这么混在箭雨当中没入到了灵力屏障当中。 七彩夺人目,缤纷最杀人。 彩色的箭矢就这么刺向了田临的方向。 锵—— 沉重的钢铁交鸣。 厚重的玄罡一层层腾起,就这么挡在了田临的周身。 玄罡戒,开!! 田临狠狠咬牙,面容睚眦欲裂。 “田河!!!” “在。” 赤沙流珠,万里荒芜。 灼热的灵力猛地爆开。 周围地面岩浆升腾,草木被火海给吞噬。 一个个岩浆流珠从地面升腾,然后猛地爆开。 这巨大的爆炸掀起一阵猛烈的气浪。 那躲藏在暗处的身影一道道显现而出。 为首的几人都裹着一层厚厚的斗篷,灵力涌动。 看着他们,田临目光闪过浓浓的寒意,声音当中杀气滚滚。 “隐雀——” 第99章 死战 啪—— 大桶的颜料被泼到了画纸上。 白忘冬的双手也按在了上面用力的涂抹。 青桃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看不懂白忘冬想画什么,可却也隐隐约约能够从这一团乱七八糟的五彩斑斓中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情绪。 这是…… …… “隐雀!!!” 看着显露出来的一道道极具标志性的身影,田临的情绪当场就被怒火给点燃。 这群下九流的东西是怎么敢的? 接杀他的任务,那只老母雀是疯了吧! 可回应他怒吼的并不是那无用的言语。 对于隐雀来说,此时此刻的每一秒时间都不容浪费。 九大雀名杀手带着身后的云雀麻雀一拥而上。 同一时间,田河和田临身边的随从立马朝着他们冲了上去。 哗啦。 两拨人马眨眼间便混在了一起。 霎时间,刀光剑影,仙术横飞。 田河目光微闪,他将田临护在身后。 此时此刻,迎敌而上并不是可取之法,先护着田临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他这么想,但隐雀却万万不能让他这么做。 不管是为了给白忘冬送上这份投名状,还是为了隐雀的安危,田临今日必须要死在这里。 唰—— 凌厉的刀光直接亮起,径直拦在了田河的面前。 紧接着,三道身影就从那混战的人群当中冲出,直奔田河的方向而来。 仙术.重峦叠嶂。 岩石暴起直接砸向了田河。 田河将田临护在身后,周身岩浆包裹。 那重来的巨岩被顷刻间熔化,下一秒,雀鸟闪动。 一柄利剑直刺田河的胸口。 田河怒目一瞪,仿若金刚罗汉。 嘭—— 岩浆爆散,田河拦下这一剑。 然后,他直接顺着长剑的方向用力一拳轰出。 炙热的岩浆巨拳直冲握剑之处。 下一秒,剑气涌动。 三道同样的仙术齐齐亮起。 仙术.千百雀归巢。 三千雀归巢! 密密麻麻的雀群朝着田河冲去,田河双掌赤红。 气流在这高温的烘烤下都出现了扭曲的迹象。 面对那密密麻麻冲来的雀群,田河直接一掌拍出。 仙术.赤沙掌! 嘭—— 热浪翻涌,双方同时用力。 而此时此刻,被田河护在身后的田临双目泛出寒露,冰凉的秋水在他的周身回荡,他握紧手中的剑,和田河背靠背而战。 如果隐雀真的想来杀他的话,那肯定远远不止这几个雀名杀手。 他们既然用三个雀名杀手拖住了田河,那就必然有更强的杀招在为他这个目标准备着。 “左边!” 田临手中的动作比脑子的判断还要快上几分。 他几乎没有半刻的犹豫,瞬间就朝着左边的位置斩出了这秋水一剑。 唰—— 那秋水携带剑气划破空气,激起刺耳的爆鸣。 从左边杀过来的红雀被直接逼退数米。 可田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就在他斩向红雀的那一刻,身后一股更加强烈的气息朝着他的后脑勺袭来。 田河感觉到这股凌厉的气息,他霍然回身。 双臂一振,携带着岩浆朝着那方向轰了过去。 他想替田临拦下这一击。 但他此举无疑是将那负责拦住他的三个雀名杀手当成了空气。 凛冽的杀意朝着他背后迅速而来。 田河双臂撞在那巨锤上的一刹那,背后同样也被插入了一柄短剑。 “啊啊啊啊啊!!!” 暴怒的吼声响起。 岩浆温度升腾。 田河双目血红,直接又是一拳轰出将那冲来的破风锤给击飞。 然后他迅速回身,朝着那握着他身上短剑的人轰了过去。 嘭—— 这一拳落在了空处, 他一把将身上的短剑拔下来,然后扔到了一边。 他的伤口处瞬间出现凝固的岩浆。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就低着身子来到了他的身下。 这一剑,直冲他的丹田。 他不动如山,任凭这一剑落下。 剑是落在了该落的地方,可却再没办法刺入半分。 刺剑的紫雀看着那破烂衣衫下的露出的熔岩鳞片,斗篷下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随即,他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的时间,身体扭转,这刺入的一剑迅速上挑,从那丹田的位置一路上划。 火星飞溅,田河直接一掌拍下。 这一掌没有丝毫的留手。 往生雀和岩雀一左一右朝着他同时攻来,但却都被他给无视,他专心致志地看着身下的紫雀。 这一掌悍然而落。 咚!!! 紫雀被生生砸在进了地面当中,热浪烘烤之下,他身上的斗篷被灼烧破烂。 一口鲜血喷出。 同一时间,岩雀和往生雀两人已到。 长剑一左一右刺入到了田河的两肋。 田河吃痛叫了一声。 紧接着,他那被岩浆包裹的双手就一左一右抓住了那两柄剑。 灵力在互相碾压。 紫雀艰难地从地面当中爬起,都来不及用手抹一下嘴角溢出的鲜血,他就一拳轰在了田河的脸上。 田河吐出一口血。 再然后,就是紫雀如同暴雨般落下的拳头。 田河咬牙死撑,那两柄剑刺的是越来越深。 但…… “滚!!!” 咔嚓。 在三雀不敢置信的眼神下,那两柄仙剑被直接掰断。 紫雀大惊,手中灵力汇聚,几乎以一个搏命的方式,又是一拳蓄力,朝着田河的脑袋轰去。 田河刚一站稳,来不及考虑,同样是一拳轰出。 咚—— 两个人的身影同样后退。 紫雀后撤三步,田河后撤两步。 高下立判。 “呀!!!” 畅快的吼声响起,他身上的衣衫尽数被焚烧殆尽。 浑身上下的肌肤都被厚厚的岩浆所包裹,整个人身形都大了一圈。 那股凛然的气势让面对他的三雀同时惊了一下。 好强的实力。 但不管他有多强,他们三个都必须要把他给拦下才行。 绝对不能让田河去救援田临!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取出一个瓷瓶。 饮药! …… 而就在田河那边死斗期间,田临算是彻底与之被隔开。 他手中的剑被一道身影握在手中,感受着那凛冽的杀意,可从斗篷里露出来的空洞眼睛,他表情微凝。 黑雀! 隐雀当中最强的雀名杀手。 而就在他想要抽剑的那一瞬间。 那能破开飓风的锤子就又一次朝着他的方向砸了过来。 田临先是扫了一眼那已然被调离开的田河,然后顿时咬牙,面露狠色。 来来来。 那不妨就看看谁更硬! 他猛地一掉头,迎着那巨锤而去。 咚!!! 玄罡浮出,巨锤黯淡。 破风锤瞬间失去了属于仙器的光泽。 这便是顶级仙器的完美碾压! 可是,既然玄罡已开,那就说明,这玄罡戒的第二次玄罡也被消耗。 田临明显感觉到自己手指上戴着的玄罡戒气息下降了一大截,光泽黯淡, 大概只剩下了…… “两次!” 成熟冷静的女声在这一刻响起。 这就意味着,她们负责应对田临的三个人还需要有两次能够将田临置于死地的机会才行。 此时此刻,再多说任何话语都是无用。 唯有死战,方能搏生! “杀!” 第100章 拉扯 渐渐的。 白忘冬手下的画好像有了雏形。 青桃觉着,这被画出来的样子,貌似像是…… 一只老鹰? …… 轰—— 花雀的这声“杀”,让黑雀彻底释放出了自己那压制了很久的杀意。 他的目光始终盯在田临的头颅之上。 秋水剑被他抓在手中,即便是流下再多的血他都未曾放手。 杀气在他的掌心缠绕,就这样化为一柄悬空的短剑朝着田临的眉心刺去。 可田临毕竟不是个废物。 剑拔不出,他还有双手能动。 秋水诀! 君子独立于世。 就当如秋水寒凉。 嗡!!! 他双目泛寒露,整个人身上笼罩出一股高冷的气息。 黑雀的短剑在距离他面前三寸之地的时候就被寒水拦下。 田临一拳轰出,直奔黑雀的头颅。 黑雀一个膝顶,砸向了田临的小腹。 嘭。 膝顶生生砸下,可这一拳却被一只戴着红手套的手掌给拦了下来。 红色的灵力蔓延,田临被砸得踉跄后退。 而同一时间,漫天银针就冲着田临的背后冲了过来。 宛如花团锦簇,百花盛开。 田临身后涌起一团团的秋水。 他目光凌厉,眼中似有剑目横出。 他也是一名修为不俗的剑客,又如何凝不出这剑目来呢? 秋水剑被黑雀扔到了一边,然后他就欺身而上,朝着田临冲了上来。 红雀毫不落后,同样冲上。 田临面对着三方夹击,直直感觉一股强烈的威胁在冲着他命脉而来。 哗啦。 水团拦下了银针。 剑目中的剑气拦下了红雀。 可那黑雀却是冲破了他的剑气直接朝着他的心口拍了过来。 仙术.朝天雀。 田临硬生生地吃了这一掌,浑身灵罡紊乱,后撤几步。 紧接着,一柄匕首就冲向了他的后脖颈。 田临凭借着自己身体的条件反射极限躲开。 而紧接着,迎来的就是那戴着红手套的手掌拍向了他的心口。 田临周身灵罡涌动,直接将它挡在了面前。 感受着那灵力的侵袭,他紧咬牙关。 但,他不是田河,黑雀也不是紫雀。 漆黑的的灵力之剑就这么刺向了他的命脉。 嘭—— 玄罡戒,三开! 咔嚓。 细微的破碎声响起。 玄罡戒的戒身上裂开了一道裂缝。 这就意味着,这玄罡戒只剩下了最后的一次机会。 躲在玄罡当中,田临朝着田河的方向看去。 此时此刻的田河浑身浴血,宛若战场之上的修罗。 那三个雀名杀手不会是田河的对手,只要能撑住等着田河来援,那就不会输。 这样想着,他手中秋水化剑,飞快地朝着黑雀的方向刺了过去。 但…… 同样的仙术在这三人手中亮起。 仙术.千百雀归巢。 “万千雀归巢。” 黑雀的仙术明显要比其他两人更为强劲一些。 密密麻麻的雀鸟飞腾,落在了田临的身上。 噗嗤。 鲜血飞溅。 田临被这雀鸟啄伤。 他吃痛的叫了一声。 手中的秋水剑也在瞬间破碎。 黑雀手中杀气凝形,一个黑球从他的手中飞出。 朝着田临的心口而去。 田临抬起双手,将那黑球给拦下。 整个人极速后撤。 花雀再度撒针。 漫天飞花。 噗嗤噗嗤噗嗤。 全部落在了田临的身上。 田临身体颤抖,浑身都在流血。 他从未觉得死亡会离他如此之近。 可他还有着大好的前途,岂能倒在这里。 老天是会保佑他的,曾经那样的局面他都能瞒天过海,现如今的伏杀,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田河!” “快来救我!!!” 他的吼声传入到了这边已经杀红了眼的田河耳中。 田河周身岩浆化为飓风一般将三雀吞噬。 三雀奋力抵抗,田河转身就要朝着田临的方向冲去。 可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三雀当中就又有人从那岩浆当中冲出,朝着他扑了过来。 难缠的讨厌鬼。 看着那浑身裹着岩石的身影,他心中烦躁。 他扭身一拳轰出。 岩雀的身影倒飞。 可就是这一秒的间隙,那往生雀和紫雀就同样冲出了岩浆。 田河心中越发的焦急。 田临那边维持不了多久。 他要是再不赶过去,田临真的会死的。 心中焦躁,那便是烈火灼心。 他的岩浆越来越滚烫,想要将这小强一样的三人给轰到一边。 “绝对不可能让你过去半步。” 岩雀欺身上前,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田河身体踉跄,抓住他的手臂,然后携带灵力,一脚踹出。 嘭—— 岩雀滚了好几圈才又重新站直。 他退下,便是另外两人冲上。 田河牙齿都快被咬碎了。 “田河!!!” 田临的声音又传入到了他的耳中。 田河看着眼前的三人,心中的火焰越烧越旺。 他感觉自己的血都被燃了起来,好像让他全身滚烫。 不,不是好像! 他就是在燃烧自己的浑身精血。 这一刻,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不玩命,那田临就得没命。 即便是付出再惨淡的代价,那也无妨。 他的头发迅速花白,但身上的气息却是暴增。 面对那又一次冲上来的岩雀,他直接咬牙一掌拍出。 咔哒。 岩雀的手臂直接被这一掌给废掉了。 他眼中闪烁着不敢置信的目光,身子就这么倒飞了出去。 “阿岩!!” 往生雀连忙来到他的背后将他接下。 身体被强烈的冲击带着一起后退。 可就在这个时候,紫雀趁着田河转身的契机,手持利刃直接冲了上去。 这一刻,他浑身的灵力都像是疯了一样的宣泄而出。 他知道,如果这一击再拦不下田河,那他就真的会去救援田临。 到那时候…… 这种状态下的田河,即便是黑雀三人联手,也未必能够拦住。 所以,他必须要把他留在这里,哪怕只是一秒,一分钟,也必须要给田临争取最后的时间。 所以…… “仙术。” 紫雀目光坚定无比。 “雀无归。” 无归,便是赴死。 他求一个玉石俱焚! 感受着这股与刚才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的气息。 即便是田河此刻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动容。 他回过身,双目已然变得通红。 没有多余的花里胡哨,他就只是调动起全身的岩浆,朝着那冲过来的紫雀砸了过去。 噗嗤—— 当雀无归被撕碎的那一刻。 紫雀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膛,那被熔岩灼烧的伤口是那般的刺眼。 他艰难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同门。 然后,双目就失去了高光,最终手掌落下,彻底绝了气息。 嘀嗒。 这一刻。 世界如此的安静。 第101章 食鹰 老鹰在奋力挣扎。 旁边围着的是一群群撕扯着它血肉的雀鸟。 血在飞溅。 雀鸟在哀鸣。 老鹰也在哀鸣。 青桃看着这幅还没有画完的画只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凄厉和悲壮。 太过残忍。 …… “紫雀!!!” 岩雀那凄厉的声音响彻了空间。 可敌人不会因为他的愤怒而停下脚步。 田河从这片战场脱离,犹如一只巨兽撞向了田临所在的地方。 花雀等人来不及为紫雀的死而感到忧伤,因为此刻他们没有任何的时间能够忧伤。 黑雀一马当先,直接从田临的身边撤走,直面那冲过来的田河。 他和岩雀一前一后,杀气在弥散,灵力在嘶吼。 可这一刻,让黑雀感到震惊的是,他那从来都无往不利的杀气在落在田河的身上仿佛失去了原有的强势。 只是一个照面,就被那熔岩巨兽撕了个粉碎。 他的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调动灵力,就被那巨兽撞在了身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撞碎了。 田河的头发已经彻底的花白,那脸上一道道皱纹浮现。 此时此刻,他燃烧的不只是浑身的精血,还有自己的寿命,他真的是把自身的所有都抛在了脑后。 这样的他,就是一个可以不管不顾任何事情的杀戮机器。 “都滚开。” 暴烈的岩浆飞溅,横扫着周围的一切。 黑雀紧咬牙关,手中瓷瓶出现。 他是隐雀当中吃药吃的最少的人。 因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 可是,面对此情此景,他的骄傲已经可以扔到一边去了。 不拼命,就会死。 他不玩命,那自己的同伴们就会死。 黑雀饮药! 感受着那气海中爆发出的灵力。 黑雀朝着那田河悍然冲了过去。 咚—— 这一次,黑雀拦住了冲过来的田河。 虽然只是堪堪拦住,但也是把他挡在了面前。 同一时间,田河后面的岩雀和往生雀也已经冲了过来。 纠缠的人又变成了三个。 但田河却不再是刚才的田河。 而在田河被暂时拦住的时间里,田临瞬间轻松了不少。 黑雀是雀名杀手中最强的那个,他从这片战场脱离,就等于少了一半的压力。 面对那拍过来的两只素手,田临身体翻滚躲开,直接拔起了黑雀之前夺走的秋水剑。 秋水再度涌起。 秋水剑歌第七式。 夏去冬来秋水寒。 无数的水珠在空气中爆散。 同一时间,无数的剑气在这片空间爆开。 花雀和红雀背靠背而动,两人同时饮药。 气息暴增。 雀鸟啼鸣,将那剑气尽数拦下。 两道倩影就这么化作雀鸟消失在了原地。 田临手持秋水剑,脚下一蹬,身法灵动,直直朝着田河的方向而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两道倩影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银针落下,红手拍下。 田临不管不顾,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冲。 他的身体遭到重创,可速度丝毫不减,只要能到田河的身边,他就能安全。 田河看着被重创的田临,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一拳砸退黑雀,岩浆拦住岩雀和往生雀。 他脚下一动,直接就要朝着田临冲过去。 他动,黑雀同样动。 鞭腿直接朝着田河的脸上抽了过去。 田河不管不顾,冲向田临,硬生生受了他这一腿。 “田河!!!” 岩雀见状疯了一样的冲了上来。 “岩雀!” 黑雀面色大惊。 可已经为时已晚。 又是一场雀无归。 岩雀浑身浴血,就像是那从空中坠落的鸟儿。 他就这么硬生生地撞在了田河的身上。 田河闷哼一声,整个人身体都被撞到了一边。 他双手拉扯着铺在他身上的岩雀,用拳头一拳一拳砸着他的头。 岩雀的头被砸了个稀烂,可就是不放手。 那狂暴的灵力拉扯着田河身上的熔岩,被紫雀的雀无归轰过一次的重甲这一刻显得是那般的脆弱。 他从田河的身上大块大块的剥离。 可岩雀的脑袋也被彻底的砸烂了。 他双手逐渐无力,从田河的身上松开,气息彻底断绝。 一具无头男尸就这么砸在了地上。 田河从地上艰难站起,身上的岩浆被大块大块的剥离,露出了他那已经干瘪下来的身体。 “大人……” 田河脑袋恍惚,但身体还是本能地加速,朝着田临那边冲来。 看着如此狼狈的田河,田临睚眦欲裂。 他咬着牙,眼中有泪水凝聚。 这是唯一一个自己能够全身心信任之人啊。 他手持秋水剑同样艰难站立。 看着那拦在他面前的花雀和红雀,整个人气息断断续续。 难不成他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玄罡戒只剩下了一次的机会。 而这一次的机会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转动的异常的快。 看着那冲过来的田河,和挡在自己身前的花雀红雀,以及那已经动身又要去拦截田河的黑雀和往生雀。 时间仿佛就这么静止在了原地。 也许…… 他还有最后的一个机会。 唰—— 银针再度冲来。 他猛地拔出地面中插着的秋水剑。 浑身的气息最后的凌厉一次。 秋水剑歌第十式。 拼命嘛,谁不会? 秋去了无痕。 又是搏命的一招。 那凌厉的剑气直直朝着花、红二雀的方向冲去。 仿若一条河流,秋去凝霜,化冰冻结。 如果秋水是凄凉,那冰河就是寂灭。 花雀和红雀连忙运转灵力抵挡。 可就在这非凡的剑气即将触碰到他们的那一瞬间,这剑气如同从他们的身边掠过。 两人放下手,第一时间朝着剑气运行的方向看去,目露惊骇。 这一剑的目标是…… “黑雀!!!” 正打算正面拦截住田河的黑雀霍然回身,但却为时已晚。 那冰河剑气就这么来到了他的面前,他运转浑身灵力抵抗,但身体还是被直接掀飞,直到撞在了一根树上才停了下来。 那半边身体都被冻成了冰霜。 田临一口鲜血猛地吐出,气息衰弱。 花红二雀来不及做其他事,眼见田临已然是强弩之末,直接杀招出手。 嘭—— 两人手掌落在那玄罡上的一瞬间,田临手上的玄罡戒猛地碎裂。 这最后的一次机会也就被这么用掉。 可就在两人打算等到玄罡消散继续动手的时候。 花雀突然瞪大眼睛。 “不对!” 她和红雀同时回头,而迎面见到的就是那如同火球一般冲过来的田河。 见到这一幕,田临嘴角勾勒起一道阴狠的弧度。 “花姐,走!” 红雀用力一推,将花雀推到了身后。 然后她奋力一蹬,直直朝着冲来的田河撞了过去。 嘭—— 手掌穿透了她的胸膛。 她甚至都还没机会用出雀无归。 她就这么死死地抓着田河的手,脚下用力一转。 轰隆—— 田河的手中岩浆猛地冲出。 直直朝着前方轰出。 岩浆的温度在升腾。 可他的气息却在极速下降。 一道道裂纹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几乎是和红雀同时闭上了眼睛。 花雀就这么呆愣的站在原地,感受着那从她的身旁擦过的岩浆,这岩浆中所蕴含的力量足够将她给融化殆尽。 她就这么看着那个身体被融断的熟悉身影,大脑在“嗡嗡嗡”的乱响。 此时此刻,她看到了结局,却不敢面对这个过程。 田临看着田河闭眼的这一幕,心中同样有所悲凉。 但这是他逃生最好的机会。 他将一枚恢复丹药飞快扔进了口中,然后就像是疯了一样,拼了命地朝着身后跑去。 他要回到府衙,到时候让蒋越将这群下九流的东西全部都给弄死。 但就在他刚刚窜出去两三米的时候,突然,一柄寒光就这么落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没有任何的预兆,也没有半点的动静。 那双冰冷的眸子中这一刻全然都是浓浓的狠意。 啪。 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抓住他的衣领。 另一只手握住那把匕首。 然后…… 噗嗤—— 田临手中的秋水剑还没有提起,就掉落到了地上。 噗通。 他的双膝跪倒在地。 他的头颅高高飞起。 灰雀从雾中走来,看着这惨烈的战场,久久无言。 结束了…… 第102章 苏州乱起 结束了。 收笔的那一刻,一张雀鸟啄鹰图就这么栩栩如生的出现在了那画纸之上。 整张图都是血和黑的主场,凄厉的残翼,啼血的哀鸣。 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悲壮。 白忘冬看着眼前这幅画,目光轻柔。 青桃站在一旁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梦来少爷看起来很不一样。 貌似比往常凌厉了些,张扬的些,奇怪了些,还有……复杂了些。 “好看吗?” 白忘冬轻声开口道。 “好……好看。” 青桃听到这声音瞬间回神,连忙开口回答道。 “少爷画的真好。” “我也这么觉得。” 白忘冬将画笔放到一旁,然后把那画板拿起,端详着这画中的每一个细节。 这是一张门票。 一张通往京城的门票。 白忘冬把它重新放回到了画板上,然后扭头看向了青桃。 面对他的目光,此时的青桃神情多少有些局促。 明明眼前这个人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给她的感觉和以往差了太多。 “回去吧。” 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两三秒,然后白忘冬就移开了目光,开口说道。 “今日我要出去见客。” “哦,哦哦……好。” 青桃脑子懵懵地转身。 她说不上来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但……就是很奇怪嘛。 似乎今日她过来就是为了来看那幅画的一样。 不过,既然梦来少爷这么说了,那她就这么做好了。 迈着矜持的步伐走出小院的门,青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站院子中整理着画架的白忘冬,抿了抿柔嫩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光。 她莫名的有种预感,这会是她和梦来少爷的最后一次见面。 将所有复杂的心绪埋入心底,她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白忘冬抬起头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目光逐渐幽邃深沉。 这出戏,也该到了由他来唱的时候。 好好看着吧。 这只是他的开场。 嘎吱。 从门外走进的家丁低着头来到了他的身旁。 白忘冬将手中的画放到了他的手中。 那家丁恭敬地抱着画退到的一边。 白忘冬抬起头看着那逐渐凌空的太阳,用手感受着照下来的阳光。 正午时分。 能死在这个时候,也算得上是暖心了吧。 “走吧。” 白忘冬迈出脚步。 “也该去会一会那只从京城来的信鸽。” 他方唱罢我登台。 这盘棋,也该到吃子的时候了。 …… “急报!急报!” 有报信之人匆忙从城外赶来,直直就入了苏州府的府衙。 锦衣卫千户所当中,蒋越看完手中的这份急报,勃然大怒,一下子就把这份急报给拍在了桌子上。 “哪里来的悍匪?岂敢伏杀朝廷命官!” 他的双目就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整个人面容狰狞,浑身灵力乱窜,整个人就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 “查,给我查,敢在苏州府行如此凶恶之事,简直就是没有把我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放在眼里,都给我出去查!” “是!” 外面早已严阵以待的锦衣卫顿时齐声说道。 大批的人马朝着外面散开。 而此时此刻,在这千户所的大厅当中,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一男一女站在蒋越的下首,等到外面的人都走干净了才开口道:“老大……” “嘘——” 蒋越脸上的怒气尽消,暴怒的表情瞬间换成了凝重。 他抬起手拦住了说话的副千户骆蛮山,然后给了另一位副千户齐青青一个眼神。 齐青青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迈着步伐在这大厅当中绕了一圈之后才对他摇了摇头。 见到她摇头,蒋越把手放下,骆蛮山重新开口。 “老大,田临死了是不是就意味着知道那件事的人又少了一个。” 虽然从名字上来看这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可实际上的骆蛮山却是个鼠目獐头的瘦弱男子,他目光闪动,用尖锐地声音开口说道。 “这件事不对劲。” 蒋越摇了摇头,目光闪动。 “这苏州府有谁敢对田临下手的?恰好就在黄阙来了苏州没几天,田临就死了,这件事太过于蹊跷了。” “但他死了,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骆蛮山开口说道。 对于这一点,蒋越倒是没有反对。 他和田临确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田临于他而言也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尤其是在他和周成画有过接触这件事曝光之后,感觉田临应该是对他多了几分的疑心。 田临这个人他了解,如果有什么事情不在他的掌握当中的话,他就会特别的多疑。 现在他死了,倒是除去了他心头的一座大山。 “黄阙现在在哪儿?” 蒋越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今日一早就外出了,说是要查周家的案子。” 齐青青淡淡回答道。 “现在接到田临的死讯,应该正在往回赶。”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可有异常?” “看不出来。” 蒋越用手掌一下一下的拍着椅背。 “不管怎么样,先静观其变,若是发现蹊跷,随机应变。”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微动。 “至于田临的死,这几日查的严一些,不管怎么样,一府知府就这么被歹人伏杀,这件事势必是要上报京城的,到时候,全苏州府的官员都会被责难失职,我们必须得做出态度来,最好在京城的指令下达之前就抓到凶手。” “也可以问一问,田临刺杀背后的缘由。” “好。” 骆蛮山和齐青青同时点头。 他们和蒋越才真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时至今日,他们只剩下了和蒋越一条道走到黑的选择。 无论蒋越的命令是什么,他们都只能去尽全力去完成。 “还有……” 就在两人刚要去找人的时候,蒋越突然出声把他们叫住。 “去盯着点黄阙,一旦发现他回来了,就派人把他叫到千户所来。” “是。” 想到黄阙,蒋越缓缓合上了双眼。 最近总是做噩梦,每次醒来心惊肉跳、大汗淋漓。 这阴人来苏州到底是来干嘛的呢? …… 而此时此刻,被蒋越惦记的黄阙正在策马狂奔。 不过,他并不着急回府衙,而是一路狂奔,朝着另外的方向而去。 第103章 信鸽 林家道观。 这里前些日子还是齐刷刷的一片尸山血海。 但现如今却又成了一片适合焚香煮茶的好地方。 穿着道袍的身影在这道观当中来回穿梭,白忘冬则坐在院子里运转太平经,吸纳天地灵气,运功调息。 何代宸抱着剑站在他的旁边,俨然一副侍卫的模样。 而霍安安则是坐在另一边,沉默不语。 她已经收到了隐雀传来的消息。 九大雀名杀手死了三个。 云雀和麻雀更是死了一堆。 这无疑是隐雀成立以来最大的伤亡。 可奶奶看到那幅何代宸送上门的画之后,却是哀然一叹,说了一句“值得”。 霍安安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笑不出来半分,可即便是再笑不出来,她也明白,隐雀这一次的投名状已经交上来了。 那就意味着他们没有了退路,从此以后,都要倚仗身边这个官……大人而活。 咚咚咚。 门外传来的开门声。 有道人跑过去将那门给打开。 然后门外出现的就是身着飞鱼服的阴柔身影。 那道人也不说话,只是让开道路,向着来者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黄阙深深看了一眼那道人,脚下没有半分停留,直接迈开腿,飞快走进了道观当中。 过了门,沿着路。 他一路走进道观深处,一打眼就看到了那边闭目盘坐的白忘冬。 他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上前跪倒行礼。 “卑职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黄阙见过副千户大人。” 白忘冬缓缓张开眼睛,看着这个跪倒在面前的人。 黄阙,这个人他并不陌生,甚至于之前他给过这阴人一拳。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太监打交道太多的缘故,黄阙的身上总带着一种极为阴柔的气质。 如果不说的话,还真以为这人就是个太监。 “起来吧。” 白忘冬淡淡说道。 黄阙听到这话,连忙动作利落地从地上站起。 “我还以为你还要躲着我不见呢。” 白忘冬松开盘着的双腿,一只脚踩在宽大的蒲团上,用手托着下巴戏谑地看着眼前的人说道。 “是卑职无礼,还要让大人相邀。” 黄阙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那边站着的何代宸,恭敬说道。 “但实在是镇抚使大人事先有过命令,卑职来苏州后不能随便打扰大人。” “那为何现在上门了?” 听到这话,黄阙抬起头,看向白忘冬。 “因为田临死了。” “他死了和你能上门有什么关系?” “镇抚使大人有令,若是他死了,卑职就可以来拜访大人了。” 黄阙盯着白忘冬一字一句地说道。 “镇抚使大人还说,若是田临身死,那必然是大人动的手。” 白忘冬眯了眯眼。 那阴逼老虎是长天眼了吗? 搞得这么了解他,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认为大老虎想对他搞职场潜规则了。 “呵。” 白忘冬轻笑一声。 但这笑声里面却没有多少的温度。 他在试图摸清罗睺的同时,罗睺也同样在了解他。 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谁对谁摸得更清楚一点。 “说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白忘冬也懒得和这货扯皮了,他微微歪了歪头,朝着黄阙开口问道。 “这件事和大人也有一定的关系。” 黄阙这句话倒是在白忘冬的意料之外了。 和他有嘛关系?他和苏州的关系顶多就是在没穿越前来这边旅过游,难不成这都能碰瓷到他身上吗? “大人可还记得曾柏乔?” 黄阙说出了一个名字。 “千食轩的黑市商人曾柏乔。” 这个名字,白忘冬不陌生。 不就是为了找青璃天,追查妖族部落所在地的时候查的那个倒卖粮食的黑市商人吗? 白忘冬记得,那个时候他找到了一个账本。 账本之上有着朝廷某些神秘官员倒卖赈灾粮的证据。 当时他在罗睺回京之后,就第一时间把这账本给上交了。 所以…… “田临就是账本上的那个人?” (详情请见第二卷青帝篇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对。” 白忘冬刚说出这个猜测就自己否决掉了。 那账本上记着的数量并不多。 曾柏乔应该只是其中一家,如果说真的涉及到田临这个级别的买卖,数量绝对会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那账本上记着的人应当是别人,但这个人和田临有关。 “是苏州府如今的同知,康莫。” 黄阙说出了答案。 不止是康莫! 白忘冬想起了华升说的那段话。 华升说,苏州府的上层素来抱团,有着一种他不理解的亲密关系,这种关系就像是他们有着共同的一个秘密。 还有霍安安说的田临藏匿的大量金银。 以及这些人和云家这个地头蛇的关系。 恐怕不止是赈灾粮,苏州可是“天下粮仓”,这里的产粮放眼整个大明都是名列前茅。 官粮! 他们动了上缴的官粮! “这些人怎么敢的?” 白忘冬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还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洪武十八年才过去多久,“郭桓案”才过去多久。 难道就吓不住这些人的贪欲吗? 人头要杀多少才算是多? “或许是建文无威……” 看着白忘冬揉眉心的样子,黄阙小声说了一句。 白忘冬直接翻了个白眼。 “扯个屁的建文,账本我又不是没看过。” 永乐元年,新朝之始。 不是所有丢人的事情都是可以扣到建文头上的。 这是永乐的病,那就得用永乐的刀来治。 “杀吧。” 白忘冬干脆利落地丢出了这两个字。 锦衣卫的制胜法宝。 黄阙有些牙疼,杀当然是是要杀的。 可这一杀,苏州府基本上就没人了。 而且,证据…… “大人,这是镇抚使的手令。” 黄阙从储物仙器中取出一份信件双手递上。 白忘冬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抬手一挥。 那信件瞬间燃起火焰,只是眨眼就化为了飞灰。 黄阙目光一滞,惊骇地看向白忘冬。 白忘冬淡淡地和他对视在一起:“既然把我骗过来,那苏州府的一切就是我说了算,我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快刀,才能斩乱麻。 蔓延到根子里的病,不下猛药是治不了的。 这点罗睺比他要清楚。 那么这封由黄阙从京城送来手令毫无疑问就是废纸一张。 爱给谁看给谁看,反正不是给他看的。 “我倒是比较好奇,罗睺为什么要让你来。” 看着那飞灰飘散,白忘冬那双犹如寒潭般幽邃的眼眸突然盯住了黄阙。 黄阙表情微僵,抓灰的动作顿在了原地。 “你爹是黄俨那老太监,该不会……” “二王?” 第104章 面子 黄俨和汉、赵二王交好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 黄阙作为黄俨的义子是个什么成分整个北镇抚司上下无人不知。 罗睺别的人不派,偏偏非要派黄阙来苏州府,要说这不是故意的,搁谁也不信。 所以白忘冬才有了这样的猜测。 “二王?” “绝无此事!” 迎着白忘冬那幽邃的视线,黄阙连忙回道。 “这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那是什么样的因素才能导致出现误会呢。 感受着白忘冬那愈发危险的目光,黄阙的头皮都快要炸起来了。 他咬着牙,连忙着急解释道。 “苏州府通判齐云瀚靖难之时曾是汉王殿下麾下部将,他掌管苏州府粮运,自然当应被着重调查。” “因着家父的关系,卑职更加方便行事,所以镇抚使大人才会指派卑职前来。” “大人慧眼,卑职绝无以权谋私之举。” 这头低的是越来越低。 可这话白忘冬却越听越假。 即便是徐妙锦不在场,白忘冬也知道黄阙现在是在说场面话。 但虽然是场面话,可关键的信息还是交代清楚了。 苏州府通判齐云瀚是汉王的人,恐怕这两年也偶有过“孝敬”,给汉王府送过礼。 罗睺派黄阙这个二王党过来,就是为了给汉王一个机会。 既然给机会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汉王还真有可能不知晓内幕,并且没有参与进来。 可这些年齐云瀚和汉王往来不少,派黄阙过来,是为了让汉王自己清理门户,顺便把身上的臊给洗一洗。 就以白忘冬对罗睺那杀胚性格的了解。 这事绝对不是罗睺的本意,整个大明能够让罗睺“网开一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汉王那个皇帝老子。 这个面子,是罗睺给朱棣的。 “麻烦。” 白忘冬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想清楚其中的关窍之后,罗睺让黄阙在田临死后就来找自己这件事也就有了说法。 这是罗睺给黄阙设定的一个时间点,如果在这个时间到来之前,黄阙没把尾巴处理干净,那就怪不得他不讲情面了。 “所以呢……” 白忘冬用手托着脑袋,歪着头看向黄阙。 “处理完了吗?” 黄阙眼眸微缩。 白忘冬能说出这句话来,就说明他已经想明白的其中的内幕。 “还……还差一点。” 那就没办法了,面子已经给了,但有人没接住啊。 “但大人,只要再给我两天的时间……” “送客。” 白忘冬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霎时间,整个道观里的道人同一时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黄阙的方向看了过来。 浓烈的杀意将整个院子都给占据,黄阙的身体顿时就僵了起来。 但此时此刻,他不能退啊。 “大人,一天,就一天。” 黄阙咬牙伸出一根手指,做着最后的努力。 罗睺给了机会,汉王要了这个机会,他若是抓不住这个机会的话,那就纯属是他办事不力。 做好了有功,做不好受罚。 这本来就是功过一念间的差事。 齐云瀚和汉王往来的书信放置在什么地方他已经摸清,逢年过节齐云瀚送到汉王的礼单他也知道被藏在了哪里。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齐云瀚留下来想着在东窗事发时用来保命的东西,藏的很是隐蔽,他找到这些并不容易。 自从来了苏州府之后,他简直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 又要一边应付田临蒋越,又要暗中调查这些。 现在眼看到了最后一步,时间却到了尾声。 这如何不让他着急。 “半天,大人,半天!” 黄阙的声音都带上了恳求。 他那伸出来的手指在不住的颤抖。 “半天?” 而就在这时。 白忘冬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让黄阙仿佛看到了曙光。 他连忙点头。 “可以啊。” 白忘冬笑着说道。 “都是同僚,这点余地我还是可以给你的。” 咚咚。 黄阙心脏猛地跳动。 眼中涌现出惊喜。 这是……真的? 就是因为了解白忘冬,所以黄阙才觉得这一刻如同活在梦里。 这位可是北镇抚司有名的行事乖张,喜怒无常的主,若是面对其他人,他直接抬出汉王的名号便是,可面对白忘冬,他是真的不敢。 本来他都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 可没想到,惊喜来的如此突然。 可就是太过于突然,反而让他升起了警惕之心,可这份警惕只是出现一刹那就烟消云散了。 无论如何,只要能争取到时间,便是好事。 “卑职多谢大人。” “抓紧去办吧,你只有半天的时间。” 白忘冬轻声说道。 “卑职遵命。” 黄阙行礼之后,就像是逃跑一样,脚步飞快地朝着道观外面走去。 他眼睛的余光扫过这道观中的那些道人。 此时的道人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做起来自己手中的事情,仿佛刚才的杀意只是一场幻觉。 黄阙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忌惮。 随即就加快脚步,朝着道观外面冲了出去。 争分夺秒,便在此时。 “傻子。” 坐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霍安安突然开口说道。 白忘冬饶有兴趣地看向她:“怎么,看出来了?” “没有。” 霍安安摇摇头,只是扭过头看向白忘冬,一脸认真地说道。 “但我知道,你绝对没安好心。我和你认识时间这么短都看出来了,他和你认识时间那么长却还是相信你。这不是傻是什么?” “是他没有选择。”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淡淡说道。 “他只能和时间赛跑。” “那你想利用他做什么呢?” 霍安安好奇地开口问道。 “什么也不做。” 出乎意料的,白忘冬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这半天的时间,白忘冬是给出去了,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手头上的事情就要停下。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待绪。 接下来就是吃子的环节。 兵对兵,炮对炮。 黄阙也只不过就是这盘棋上的棋子之一。 田临是第一个被吃下的。 那下一个…… “就只能是你了。” 白忘冬轻轻一笑。 他就想看看,当棋盘上的子全都被吃光,下棋的人,会不会露出模样。 那一定会是一副特别精彩的表情…… 第105章 意外的客人 白忘冬坐在道观院子里面饶有兴趣地摆弄着手里的茶具。 小学的时候,小白教过他一些茶道,后来他觉得没意思就不碰了。 但现在在这个娱乐方式相对贫乏的世界,这些以前看起来没意思的东西重新捡起来以后,反而觉得颇有趣味。 远离电子世界的喧嚣,这种静下心来的感觉是另一番天地。 “你还有别的事吗?” 他坐的住,霍安安有些坐不住了。 她现在归心似箭,就想回去看看隐雀的情况。 三个哥哥姐姐没了,即便她再早熟此时此刻心里也是控制不住的难受。 能坚持着不掉眼泪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虽然奶奶一直说入了杀手这行当,那么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当时的她只是天真的觉得,这一天不会这么倒霉地落在他们的身上。 雀宗已经够惨的了,老天爷总不至于残忍到将所有的磨难都交给同一群人来经历。 可信纸上那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墨字却是一阵一阵地刺痛着她的心脏。 她甚至有些不敢去面对这个事实。 如果不是奶奶坚持的话,她才不要坐在这里,看着白忘冬摆弄这些无聊的茶具。 “我在等人啊。” 白忘冬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从瓷壶中落下来的滚烫开水,回答道。 “你不是已经等到了吗?” 霍安安指着黄阙离开的方向开口说道。 “谁规定我只能等一个人啊?” 白忘冬放下瓷壶,随口说道。 “我约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想走随时走,又没人拦着你。” 霍安安不说话了。 隐雀刚纳了投名状,她这个时候是一定要跟紧白忘冬的。 除了白忘冬回云家带着她不方便之外,其余的地方,奶奶都让她跟着。 她现在就是隐雀派到白忘冬身边的联络人。 得到回答,霍安安抿了抿嘴,鼓起脸蛋盯着道观的门口。 她倒是想看看,白忘冬还要等谁。 咚咚咚。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想事成。 她刚盯着那边没多久之后,就有敲门声响起。 嘎吱。 大门再度打开。 这一次,站在门外的是一前一后两个中年男人。 开门的道人仍旧是一句话未说,仍旧是做了一个“请” 的手势。 门外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迈入到了道观当中,身后的随从刚想要跟着过来,就被门口的道人抬手拦住。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吧。” 中年男人开口吩咐道。 “有三哥陪我进去就够了。” “是。” 门外的随从很听话的站到了门口,但仍旧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 嘎哒。 大门合上。 隔绝了随从们的视线。 中年男人看着眼前的道观呼出一口气。 “走吧,三哥。” 跟着道人沿着路朝着院子当中走去。 霍安安听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好奇地探头朝着来人看去。 当看到进来的人是谁的那一刻,她的瞳孔微缩。 很显然,这两人的到来是霍安安没有想到的。 “云家云至诚,见过白大人。” 抱拳行礼,声音却不卑不亢。 云至诚,云至义。 这就是白忘冬的第二波客人。 白忘冬看着那最后一滴水入了杯中。 他把手中的瓷壶放到了一边,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两人。 当云至诚那警惕的目光和白忘冬的眼睛接触到了那一瞬间,他眉头微皱。 这眼睛,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熟悉在什么地方。 “你们随意一些,坐吧。”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桌子对面的两个蒲团,笑着说道。 云至诚目光微闪。 说实话,收到这人的信件的时候,他真的吃了一惊。 他可从未有印象自己乃至云家和锦衣卫的“祸鬼”有半点的关系。 一个素不相识,从未有过交集的人突然给你送来了一封信,邀请你见上一面,这不是不怀好意,就是另有所图。 而且,这人还是个锦衣卫。 自家的那摊子烂事到现在还在摆着。 如果可以的话,云至诚真的不是很想来。 “喝茶吗?” 云至诚刚坐下,就听到了白忘冬那跃跃欲试的声音。 他本能地就选择了拒绝。 “不劳烦……” “还是喝一杯吧。” 白忘冬给云至诚云至义分别倒了一杯热茶。 辛辛苦苦泡的,要是没人当实验……品鉴一下的话,就有些浪费了。 看着眼前的茶水,云至诚目光闪动。 他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自进来之后便异常严肃的云至义,最终还是端起茶来饮了一口。 说实话,不咋地。 但…… “味道甘醇,口有余香。当真是好茶。” 云至诚面不改色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夸赞说道。 “不过大人邀我前来,应当不止是为了品茶吧。”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用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的景象。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处道观不应该是林家建起来的吗? 为何白忘冬会在这里? “不急,我们慢慢来。” 白忘冬看着手中茶杯里那清澈的茶水,笑着开口道。 “云家最近正值多事之秋,云某也是诸事缠身之人,若是大人没有其他要紧的事,还请恕云某先行告辞。” “失礼之处,等云家风波过去,再来与大人赔罪。” 云至诚不想和眼前的人虚以委蛇。 祸鬼的名声可算不上是什么良善,这名字本身就代表了腥风血雨。 云至诚不太想和他打交道。 尤其还是在分尸案这么麻烦的时候。 白忘冬放下茶杯,最终还是没有尝上一口。 “云四爷心急了。” 就是要磨他,磨得他不耐烦,吊足他的胃口。 别看云至诚口口声声说着想要走,但是在没搞清楚他的目的之前,云至诚是不会走的。 “实在是家中多事,大人勿怪。” 也正如白忘冬所料,云至诚并没有想要挪座的想法。 不管是好的坏的,他至少得知道白忘冬的来意。 “那要不你先去忙,我们改日再谈?” “不敢耽误大人的时间,改日再见,那恐怕就是在云某的赔罪之宴上了。”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而就在大概两三秒之后,白忘冬的表情率先发生了变化。 他的笑脸飞快收起,露出来那严肃的模样。 “四爷,想当云家的家主吗?” 第106章 合作 “四爷想当云家的家主吗?” 突然从没营养的敷衍到直接上干货。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了云至诚一个措手不及。 他微微呆愣了一下,这才确定了白忘冬说的是什么。 “云家的家主?” 云至诚皱眉道。 “大人莫要说笑,我云家有家主。” 虽然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但谁让人家生得好呢。 才六岁就能坐上家主的位置。 六岁的小屁孩,他能懂个屁。 “孟凡龙是锦衣卫的人。” 第二句话,第二颗炸弹。 这直接把云至诚和云至义给炸懵了。 云至义甚至惊讶到一度压下了心里对白忘冬那本能的恐惧。 孟凡龙……是锦衣卫的人? 这个信息量有些太大了吧…… “所以,云家的内斗是锦衣卫一手推动的?” 云至诚不敢置信地开口道,他的眉头都皱成一个川字。 “是也不是。” 白忘冬开口回答道。 “这其中缘由很是复杂。但你现在只需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锦衣卫可以让孟凡龙推一个六岁的孩童上位,也可以推其他人上位。” “您的意思是说……你们现在想支持我?” 云至诚目光闪动,试探问道。 “是否支持于你,要看你的态度。” “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以云家目前的局势,锦衣卫也不吃亏。” “……” 云至诚沉默了。 现在的云家就是两方分庭抗礼,互相制衡。 孟凡龙这么一个外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本身就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可现在一想到他背后的势力是锦衣卫,那这不可思议就逐渐变得合理起来。 朝廷,永远都是庞然大物。 “我有个问题。” 云至诚沉默了十几秒之后,开口说道。 “假设大人现在说的这些全是真的,可既然锦衣卫已经有了一个孟凡龙,那为何还要转而支持我。” 这点就很让人费解。 明明孟凡龙现如今已经靠着家主一脉到了云家无冕之王的位置,那为何眼前之人还要问他想不想当这个家主。 他若是说了想,那他会不会作为孟凡龙的头号大敌被当场处理掉。 “因为云家需要的是统一,而不是分裂。” 白忘冬手指敲打着茶杯,淡然自若地说道。 “锦衣卫无意于谋取云家的家业,云家的一切只会是属于云家人,孟凡龙的任务是失败的,他没有吞下你们的能力,那他就该退出这方舞台。” “我们没有时间可以去陪一个六岁的孩子长大,也不想去赌这个孩子长大了能否有撑得起云家的资格。” 云至诚眉头微皱:“云家有什么地方值得锦衣卫如此耗费心神。” “我想你应该知道的吧。” 白忘冬眯起眼睛,笑着说道。 眯眯眼。 云至诚又沉默了下来。 他在思考。 锦衣卫介入云家的源头可能还是在那被分尸的老混蛋的身上,那老混蛋养了私军,生了野望,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碰了不该碰的红线。 所以才会被锦衣卫给盯上。 “可权势,财帛,最是动人心。” 云至诚目光炯炯有神,他死死盯着白忘冬开口道。 “若是孟凡龙不想退呢?” 他如何能保证这不是锦衣卫设下的一个陷阱,为的就是把他给套进去给孟凡龙彻底统一云家做准备。 “若是他不想退的话……” 白忘冬突然咧嘴一笑,笑容冷冽。 “你不会想知道锦衣卫清理门户的手段的。” “这样吗……” 云至诚的大脑飞快转动。 可即便是他平日里再有谋略,此时此刻也被这大量的信息给炸懵了。 锦衣卫会以这样的方式参与到云家的事务当中,并且和他斗了这么长时间,这件事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场梦幻。 若是孟凡龙真的在此刻退出云家,那么光凭云小天这么一个孩子…… 云家家主的位置可以说对他而言就是唾手可得。 这巨大的诱惑在朝着他招手。 他这辈子都想坐到那个位置上,看一看老混蛋当年见过的风景,然后再向所有的云家人证明,他会比那种垃圾一样的东西更适合当云家的家主。 可是,若是答应了白忘冬,那是不是就是说云家从此之后就是锦衣卫的附属家族,而他,也会成为白忘冬控制云家的傀儡。 这是一道选择题。 是选择和锦衣卫死刚到底,还是自愿当狗…… 其实在这一刻,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云至诚的目光逐渐坚定。 “条件。” 他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 白忘冬费这么大的周折和口舌,不可能是要做无偿奉献。 具体的条件,还是要提前谈好。 “十年之内,云家作为锦衣卫的附属,需要言听计从。” “好。” 这在云至诚的意料当中。 十年而已,即便是十年后,他也就才五十多岁。 “云家需要留存大房血脉。” 也就是说,云小天得活着。 “也可以。” 他没必要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计较。 锦衣卫提这样的要求无非就是怕他变成下一个云君侠,所以需要制衡他的手段。 若是云小天这个家主正统血脉留在锦衣卫手中,那么有着锦衣卫这样的势力进行夺权,名正言顺之下,这就是对他的另一种限制。 “还有第三?” 没等白忘冬开口,云至诚就自己开口了。 “最后一个。” 白忘冬说道。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看向云至诚,而是扭头看向了坐在那边,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的云至义。 感受到他的目光,云至义瞬间浑身肌肉紧绷。 这人看他是什么意思? “去杀一个人。” 白忘冬淡淡道。 听到这句话,云至诚和云至义均是微微一愣。 杀一个人? 锦衣卫杀人还要他们帮忙的吗? “杀谁?” 云至诚开口问道。 能放在最后一个要求上面说,那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你的七弟。” 白忘冬始终盯着他,开口说出了答案。 “七弟……?” 云至诚又愣住了。 那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有什么好杀的呢。 但是…… “那便合作。” 云至诚将杯子中的茶水一口饮尽,豪气万丈的说道。 机会丢掉了就不会再有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看着眼前云至诚那豪气万丈的表情,白忘冬笑的更开心了。 而看到他这开心的笑容,坐在他旁边的霍安安心中却是在不停的嘀咕。 “又在算计别人了……” 第107章 孽债 “阿诚。” 走出道观的云至义总算是开了口。 “真的要听他的吗?” 云至诚环顾四周,见到没其他人注意这边之后,这才回复道。 “三哥,形势比人强。” 云家如今的烂事太多了。 如果不是白忘冬找上门,他甚至都发现不了孟凡龙那厮居然会是锦衣卫的人,怪不得他如此不怕分尸案牵扯到他的身上。 今天得到的信息量太大了,大到让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可他的话未必就是真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全和我说真话。” 他还没有天真到觉得像白忘冬这样的人能够和他见一次面就交心的地步。 话语当中全是算计,字字句句皆是交易。 “但不管如何,既然他找上了我,那就说明孟凡龙在锦衣卫的眼里,已经不是唯一选择,这是我最大的机会。” 富贵险中求。 这句话无论放到哪里都不过时。 和锦衣卫做交易就是在与虎谋皮。 能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全看魄力如何。 “那老畜牲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能够被锦衣卫盯上。” 见到他做出决定,云至义也不多言了,而是开口转向了另外的话题。 锦衣卫不会无故干涉其他的家族的内事,能被锦衣卫特地关照,那一定不是小事。 “恐怕,和那支暗自豢养的私军有关。” 云至诚目光闪烁,猜测说道。 他之前猜测这支私军是入了孟凡龙的手里。 如果锦衣卫安插孟凡龙入主云家真的和这件事有关,那就说明白忘冬来找他的理由根本就不是他口中说的那样。 恐怕是孟凡龙已然不受控,有了自己的心思,这才让锦衣卫有了想推别人上位的想法。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锦衣卫清理门户就应当是必行之举。 白忘冬今日此举是在给云家这摊子找下家,他是最合适的那个。 “呵,狗咬狗一嘴毛。” 云至诚冷笑一声。 站在他旁边的云至义听到他这声冷笑迟疑了几秒,但还是开口说道:“阿诚,我觉得你最好多谨慎一些,白忘冬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京城血杀始终是他的一个梦魇。 当今日真的看到白忘冬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在屏气凝神,浑身戒备。 那种极度强烈的危险性,让他的本能都被激起。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在作祟,可他真的觉得那个年轻人是个极度危险的角色。 “我明白。” 云至诚点点头。 他可以蔑视对方,可却不能真的放下警惕。 “那老七呢,真的要杀了吗?” 虽然云至礼和他们感情一般,但毕竟是堂兄弟啊,真的要下此毒手? “白忘冬提的三个条件里就属这个最奇怪。” 云至诚听到这问题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老七一个文弱书生,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触怒了白忘冬,才会让他提出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条件。 “如果是私仇,他借我们的刀,未免有些太过于多余。但若不是私仇……” 云至诚眉头皱的更紧了。 若不是私仇,那就更说明云至礼这个人的特别了。 “三哥,回去以后,你去试试他吧。” 云至诚吩咐道。 “等试明白了,再下手。” “好。” 云至义点头。 而就在云至诚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云至义的目光一瞬间锐利起来。 他猛地回身,灵力涌动,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谁!” 唰唰—— 草木声动,黑气溢出。 一道身着黑衣,单手拿剑的身影从草丛当中缓缓走出。 云至诚认出了眼前之人。 这是白忘冬身边站着的那个。 “白大人还有何事吗?” 他笑着出声问道。 何代宸冷淡了看了他一眼,随即开口道:“大人忘了说,分尸案的事情,四爷可以不用担心了,把那精力放在该做的事情上会比较好。” 云至诚目光微凝,但却仍旧面不改色地笑着说道:“在下明白了。” 传达完白忘冬的话之后,何代宸就直接头也不回地又重新没入到了那草丛当中。 黑气涌动,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云至义看着何代宸消失的方向,手中灵力缓缓消散。 “如何?” “不如何。” 云至义淡淡开口。 “除了他手中那把剑值得让人高看一眼之外,其余的,不值一提。” “那便不是来威慑的。” 云至诚收起目光撩开帘子,朝着马车当中走去。 可刚走了两步,他就停在了原地,眼眸微动。 “不对。”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突然出现的何代宸身上,差点忽视了他口中转达白忘冬的话语。 “这是来威胁我的。” 重要的事无非就是那三个条件,而三个条件里只有一个是当下就能做的。 白忘冬的意思是在说,他可以帮他们解决分尸案的麻烦,可这是要在取得云至礼的首级之后。 “回去以后查查华升吧,这人……恐怕也不简单。” 进入马车。 云至诚闭上了眼睛。 真是又动心又头疼啊。 云至义看着云至诚进了马车之后,鬼使神差般回身看了眼那远处的道观。 “祸鬼……” 倒是没有三头六臂。 …… “回去之后把今日的课业再看一遍。” 云家私塾当中,云至礼淡笑着说道。 下面的孩童们齐声应答。 然后就在行礼之后一哄而散。 云至礼看着这群小孩子闹腾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后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书本放好,走到过道上捡起来了不知道是哪几个调皮鬼上课传悄悄话的小纸团。 他也没打开看,只是将其攥在手里,打算一会儿顺道收拾了。 不过,就在他刚将一张桌子上胡乱放着的墨笔放回到原位的时候。 突然,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那窗户的外面。 “该做事了。” 云至礼表情没有意外,只是淡淡问道。 “谁?” “云至诚。” “……我知道了。” 说完这话,那道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云至礼长出一口气,扫了一眼这静悄悄的学堂。 都是孽债。 第108章 孤魂野鬼 “这样就可以了吗?” 站在山崖之上,看着那眼前之人将那一盒盒骨灰洒向天空。 白忘冬开口问道。 “雀鸟终究是要飞远的。” 雀婆婆站在他的旁边,用苍老的声音回复道。 她的声音比起上一次见面显而易见的虚弱了许多,拄着拐棍站在这里,那身体佝偻的简直都快要到了九十度的地步。 她看着那飞向空中的骨灰,眼中闪过了浓浓的哀伤。 “再说了,落叶要归根,可是家都没了,这根早就找不到了。” 她怀念大西北的风光,怀念那里的一草一木。 可孤魂野鬼了无去处,不如就这么被风吹散,也许飘着飘着说不准也能回家。 这是隐雀成立的那一天,所有小鸟们共同立下的规矩。 与其葬在他乡异客,倒不如就这么自由地飞。 雀婆婆长出一口气,就这么目睹着那些骨灰飞远。 是她把雀宗剩下的这些小雀们带到这个行当的,会有今日,全都是她一人之过。 “可曾怨过我?” 白忘冬开口道。 “如果不是我突然找上门来,那也许不会有今日这般画面哦。” “大人说笑了。” 雀婆婆摇头。 “总归会有这么一天的。” 做着要人命的买卖,那就要有把命给丢了去的觉悟。 以前的安乐只是幸运,可运气不会永远存在。 雀婆婆用剩下所有的运气去做了这个赌,如果抛开其他不谈只看结局,这个赌赌的值得。 “那就稍微整理一下情绪吧。” 白忘冬淡淡开口,语气随意。 “把悲伤藏在心里,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别被绊住了手脚,飞不起来雀鸟没有任何的价值。” “遵命。” 雀婆婆微微俯身,同样用最平淡的语气回复道。 看着站在最前边撒骨灰的霍安安回过头来朝自己看来,雀婆婆再度朝着白忘冬俯身行礼,然后就朝着前面缓缓走去了。 白忘冬抱着肩膀抬头看向天空。 不知道为何,脑海当中突然闪过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今日的你,颇有些多愁善感。” 清脆的声音响起,有人代替了刚才雀婆婆站着的位置。 “这世上最折磨人的就是无处宣泄的恨意,他们是幸运的,起码能给自己找了理由把这满腔愤恨留给别处。” 白忘冬轻声回复道。 “即便这个人可能会是你?” “我无所谓啊。” 白忘冬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他收起下巴扭过头看向不知道何时到来这里的徐妙锦。 “徐姑娘,你知道什么是孤魂野鬼吗?” 徐妙锦没有开口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既看不清前路,又寻不到归途,只能在这人世间飘荡。” 白忘冬抬起手指了指前面那一群隐雀杀手。 “你瞧,他们这像不像是一群孤魂野鬼啊。” 白忘冬似乎没回答她的问题,但又仿佛给出了最清晰的答案。 徐妙锦眼眸低垂,瞬间沉默了下来。 一时间她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或者说,也许此时此刻,就不应该开口。 两人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分外的安静。 “我要进云家。” 两三秒后,还是徐妙锦率先打破了这份安静,开口说道。 “好啊,我来安排。” 白忘冬没有任何的意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开口答应了下来。 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么痛快,有诈?” “真心实意,毫无虚假。” “那就是有诈了。” 徐妙锦轻轻一笑。 “算了,反正终归是殊途同归,有没有诈都无妨。” 她找她的厉鬼池,白忘冬寻白忘冬的真相。 这并不冲突。 “那就走吧。” 白忘冬放下抱着肩膀的手臂,伸了个懒腰开口说道。 “你不继续再待一会儿?” 徐妙锦疑惑问道。 这葬礼看样子也快结束了。 “不用。” 白忘冬活动了一下腰,放下了张开的手臂。 “本身就是送那小东西回来的,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给你安排进云家以后,倒不如去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乐子?” “嗯,大乐子~~” …… 云至诚的马车驶出了云家,一路朝着城外跑去。 这副急躁的样子,看起来就是有大事发生。 作为云至诚最大的对手,孟凡龙站在酒楼之上,看着这一幕,幽深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云至诚今日都去做了什么?” “一大早去了一趟林家的道观。” 罗壶站在他旁边,开口说道。 “这才刚回来不久,就又要出去了。” “林家的道观?” 孟凡龙疑惑之色更重。 作为苏州城几大世家之一,林家他当然知道。 可他不知道的是云至诚是如何和林家扯上关系的? “这道观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云至诚的人把周围看守的很严,我们的人没能钻进去。” 罗壶再次开口回答道。 云至诚,林家…… 孟凡龙眉头紧皱。 这个消息来的有些突然, 让他有一种局面正在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查一下。” 你一直觉得知己知彼的对手露出了新的底牌,这是否就意味着,之前自以为对他的了解其实只是冰山一角呢? 孟凡龙不知道。 但他能混到今天,凭借的就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谨慎。 必须要查清楚了,他才能够放心。 “是。” 罗壶出声应道。 然后又紧接着开口说道:“那老大,现在呢?我们要不要派人跟一跟?” “不用。” 孟凡龙开口说道。 “云至义在他旁边,跟不住的。” 那种有着野兽般直觉的怪物确实是够棘手。 “等着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吧,到时候你派人通知我一声,我亲自去摸摸他的底。” “好的。” …… 而好巧不巧。 就在孟凡龙所待着的这处酒楼不远处的一间茶楼里。 贾倦同样站在顶楼的包厢里,看着云至诚的马车急忙驶过了这条街道。 他目光冰冷,一言不发。 而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一道单薄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了这间包厢当中,走的毫无声息,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在那里出现过一样。 他斟了一杯茶放到了一旁,用手掌感受着热茶之上漂浮的热气,他缓缓合上了眼睛。 这场狩猎。 也是时候该开始了。 第109章 搏杀 “云至诚的儿子被人给绑架了,他现在身边没带多少人,这是杀了他最好的时机。” “是你们绑的吗?” “什么你的我的,到了现在你觉得你还能和我们分的清楚吗?” 贾倦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一字一句冷笑着说道。 “不要以为你还是那个品行高洁的七先生,你手上沾了多少血你自己清楚,你洗不干净了。” “所以……是你们绑的吗?” “不是。” 贾倦眼中闪着晦暗的光。 “但这是天赐良机。”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云至礼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亲手把那张面具就这么工工整整地戴在了他的脸上。 “心狠一些,你知道的,他们都是一群畜牲。” “畜牲……” “对。” 贾倦轻声说道。 “云至诚是畜牲。” …… 嘭—— 血色的气息撕碎了那马车的车顶,一道身影蛮横地砸进了车厢当中。 面具人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一爪子就朝着坐在马车里的人抓了过来。 咔嚓。 木屑飞舞。 面具人抓着那人的脸冲出了车厢。 可当他的目光看到手中之人惊恐脸庞的那一刻,他目光微缩。 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 暴怒的狮影就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面具人的双脚抓地,身体迅速扭转,抓起手中的人就朝着那狮影的方向砸了过去。 嘭!!! 血液飞溅。 那人的身体被狂暴的狮子给撕了个粉碎。 可也就是这血雨当中,面具人看清楚了面前的景象。 那是一个又一个手持兵刃的身影。 而在这最前方站着的,是他熟悉的三哥。 野性的气息,狂傲的表情,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杀气腾腾,在他的周身还有两只狮子在盘旋回绕。 云至义。 面具人扫了一眼周围的布置,最终,把目光放到了那马车的车夫身上。 车夫取下头上的斗笠,跳下了那破碎的不成样子的马车,然后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还真有人来杀我。” 是云至诚。 看到他这张脸,面具人瞳孔微缩。 即便是再蠢的人现在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个陷阱。 “我才刚去了一趟道观,这就有人等不及了?” “老七啊老七,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身手。” 面具人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云至诚的那颗脑袋。 他想动,可他也清楚,目前的局面,但凡他一动,那周围的所有人就会全部涌上来。 那杀掉云至诚就会很难很难。 尤其是站在那里犹如一座大山的云至义,更是无法轻易逾越的目标。 怎么办? 面具人脑海当中无数个想法闪过。 见到眼前之人不回他的话,云至诚面色渐冷。 他直接摆手:“三哥,把他的面具给我取下来。” 吼——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狂暴犹如雄狮一般的云至义就猛地消失在了原地。 面具人眼皮一跳,想都没想就抬起手交叠拦在了身前。 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云至义的一拳就被这么拦在当场。 面具人双臂用力一甩,灵力震荡。 云至义被飞速震开。 可如果只是这点手段可拿捏不了云至义。 云至义冷哼一声,那两头狮子疯了一样地朝着面具人扑了上去。 面具人不躲不避,直接就被那两头狮子咬在了身上。 噗嗤—— 血液迸溅而出。 但面具人身上的气息却在一瞬间更加狂暴。 他双目突然变得通红一片,用力一甩,两头雄狮光影就被用力震碎。 云至义的下一拳紧接着就砸了过来,他握紧拳头,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一拳,想都没想就是同样的一拳轰出。 轰!!! 两人的拳风朝着四周扩散,掀翻了周围的草木。 云至义看着自己这一拳被挡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他疑惑的不是面具人的实力,而是那飘散在周身的血珠。 他认出了这是什么仙法。 “血戮诀。” 云君侠的血戮诀! 云至诚站在外围看着这一幕,顿时睚眦欲裂。 整个云家谁不知道血戮诀。 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云君侠外又没第二个人会血戮诀。 他怎么会的? 他什么时候学的? 他和云君侠是什么关系? 云至诚的表情扭曲起来,他直接双手一甩,高声叫道。 “全都给我动手!” 唰——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把面具人围起来的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便是那漫天的刀光。 面具人抬起头来,看着那刀光落下。 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或者说,此时此刻,他连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 杀了云至诚。 这是唯一清楚的事情。 嘎嘣。 这是脖子扭动的声音。 这一刻,他的喉咙中似乎传来了野兽般的低吼。 “吼——” “吼——” 两道吼声同时响起。 下一秒,两只野兽就在这落下的刀光当中撞在了一起。 血,顿时飞溅。 云至义满脸都是兴奋。 血戮诀,血戮诀啊。 这是血戮诀,是云君侠的血戮诀。 本来以为云君侠死了他就没有机会再看到这仙法。 可没想到今日居然会有意外之喜。 撕了他,一定要撕了眼前这王八蛋。 他要证明,他云至义才是整个云家最强的那个。 “哈哈哈哈哈哈!” 感受着那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云至义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活跃了起来。 这是老天爷赏赐给他的机会,他必须要好好的珍惜。 “狮劫典第四十四式。” 他双目突然化为狮眸,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当中都在散发浓郁的血气。 这一刻,他的气息达到了他身体极限的顶点。 他握紧双拳,任凭气海中溢出来的灵力四处乱窜。 他表情狰狞,用力轰拳。 “老七!!!!!” 吼声被气浪的音爆声给淹没。 那冲上来的随从们都被这狂暴的气浪给逼退。 霎时间,无数的碎石腾空,这片地面彻底塌陷。 咚—— 爆鸣声从那飞沙走石里震耳欲聋地响起。 紧接着,这沙尘当中,就有一道再度增强的血气腾空。 轰隆—— “退!” 云至诚看到这一幕连忙下令。 所有人立马朝着后面撤开。 就在他们离开的下一秒,那周围的空间被这狂暴的气息给撕碎,无数的草木被瞬间摧毁成粉末。 这是一场野兽和野兽之间的搏杀。 看着这一幕,云至诚目光疯狂闪烁。 “都是怪物……” 第110章 救赎 很久。 应该是很久之前。 久到他都快忘却了那是什么时候。 坐在学堂里,捧起圣贤书,听着那耳边回荡的读书声和那同门学子高谈阔论的声音,他的心绪就会分外的安静。 读书人读书有的是为了社稷,有的是为了家庭,也有的人只是为了自己。 修身,齐家,治国。 云至礼就是为了最前面的那个。 君子之道,当修己身。 他读书从来不为功,不为名,更不为那世俗利禄。 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 能修好己身,便已然是他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噩耗传来的一天,他的内心毫无疑问是伤感的。 他离家多年,对于家中每一个人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年少的时候。 他记得那时候的云君侠虽然是个不苟言笑的老人,那双眼睛即便看上去凶狠,可也会是个喜欢用蜜饯逗他玩的长辈。 他知道,云家能有今日之辉煌,其中有一大半的缘由都是因为这个老人。 他自己一个人将一个没落的家族给抬到了现在的这个位置上,毫无疑问,他应该受到所有云家人的尊敬。 他云至礼也是云家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可有的时候,记忆就是会美化过去的一切。 当你在感慨物是人非的时候,又是否会觉得恍若当年。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当云家背后的丑事在他眼前被一一揭开的时候,他像是疯了一样地想要逃离那个地方。 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家族背后隐藏着这样丑陋的模样。 他不敢相信身边这些白日里温和懂礼的亲人会在暗夜到来之时化为禽兽。 “人面兽心”这四个字会如此直观的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觉得浑身恶心。 他的家族烂透了。 他身上的血烂透了。 他恨不得将自己浑身上下的所有血肉一块一块的剜出来,用火烧,用水洗,让它就像是从来没有长在过他身上一样。 这一眼看去,满目全都是孽债。 这是孽债,是罪恶,是肮脏,是洗不掉的污秽。 他快疯了,快窒息了。 他要赎罪,他必须要赎罪。 将存在于“云”上的罪孽全都给赎得干干净净。 即便…… “我会陪着你们一同下地狱。” …… 血。 手上脸上全都是血。 伤的越重,他越能感觉到自己的兴奋。 他就如同是只嗜血的野兽一样,在理智模糊的现在,凭借着本能,一拳一拳朝着前面的人脸上砸去。 即便身体都扭曲得变了型,那又如何? 越是疼痛,他越能感觉自己是在赎罪。 嘭! 又是一拳砸到了云至义的脸上。 他的身体踉跄一下,差点没站稳。 嘭! 就像是回礼一般,他的脸上也同样挨了一拳。 好疼。 他脸上的面具已经打碎,露出了他面具下的真容。 他咬牙,浑身肌肉绷紧,然后就又攥紧拳头,一拳轰出。 嘭! “咳咳。” 这是云至义咳血的声音。 他嘴上咧开一道笑容,大口的鲜血从他的牙缝里涌出,但他恍若未觉。 他抓准这个机会,乘胜追击,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咚! 一拳。 咚! 两拳。 咚……啪! 他的手腕被抓住了,紧接着,他的腹部就出现的剧烈的疼痛。 云至义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再然后,他就感觉自己那根手臂被扯了下来。 大量的血喷涌。 血戮诀再也维持不住了。 即便是越战越勇的自残神技,那也会有一个上限。 在生命濒死的这一刻,他就是雨中残烛,即便是照亮雨夜的暗,可终究会有熄灭的那一刻。 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抬起剩下的那条手臂。 可只是刚有一个动作,就又一次被人用拳头砸在了脸上。 他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站不稳了…… 到极限了。 他身体被这一拳砸的踉跄好几步。 他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随即就抬起头用那被血污遮住的眼眸朝着空中看去。 好亮,好刺眼。 噗通! 他双腿一软,就这么稳稳地跪倒在了地上。 他不想动了。 他好累,好累啊…… 是不是能停下了。 他能放过自己的了吧。 突然,照射在他脸上的阳光被遮挡,那高大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俯身看着他。 “三哥……” 他用虚弱的声音开口叫道。 云至义听到这声“三哥”微微一怔。 随即目光闪动,开口说道。 “你不该回来的。” 若是不回来的话,那就不会看到树根下腐烂的那处地方,就不会知晓光鲜亮丽的背后,是如何的肮脏。 “为什么?” 这是云至诚的声音。 他之所以费心把云至礼给钓出来就是为了问这样的一句话。 他想知道云至礼是为了什么才走到这里的。 又是为什么,身上会有血戮诀的存在。 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问问自己这个原本可以干干净净,却非要一头钻进这个泥潭的堂弟。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他当初宁可如云至礼一般,逃离这个恶心的地方。 “因为逃不开啊。” 云至礼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身上留着的,是云家的血。” 无论如何,他姓“云”。 这份孽债,他必须同担,也必须去洗净。 因为他们是家族。 “蠢货。” 云至诚听到这句话,闭上了眼睛。 “真的是个蠢货,无可救药的蠢货。” 有的人想干净,干净不了。 有的人能干净,却非要弄脏了自己。 到头来,谁也没办法逃离这个烂泥潭。 他的表情一点一点的狰狞起来。 都是那个人,都是因为那个人。 他猛地张开眼睛,低下头看向云至礼,两只手用力拽住云至礼的衣领,狠狠咬着牙地说道:“你为什么会血戮诀?你为什么会血戮诀?!!”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是不是没有死,你是不是他留下的后手,血尸挂树是不是你做的,分尸案又是不是你做的?” “他为什么还不死,他为什么还不死啊!!!” “你说啊!!!” 他浑身青筋暴起,快把自己的牙齿给咬碎了。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回答云至诚的却是一个满脸都是血的笑容。 “哥,这是赎罪,也是惩罚……” 渐渐的,在云至诚那暴戾目光的注视下,云至礼眼中的神光一点一点的散去。 云至诚看到这一幕,一点一点慢慢地颓然放手。 他朝着后面踉跄两步,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这破碎的林间回荡。 他的脸色越发的拉下,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一滴泪珠就这么划过了他的眼角。 “你怎么……就不能死的彻底点儿呢?” 到底还要还要缠着他们多久? 要多久才能够啊? …… 城中的茶楼里。 贾倦恍然从梦中惊醒。 他张开眼睛,看向了那一杯已经凉掉的热茶,双眸当中目光闪动。 人走茶凉。 仿若是…… “一场送葬……” 第111章 他方唱罢我登台 “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不能走,也不想走。” “可你不走的话会死的。” “本来这次回来我就没打算活着。” 坐在悦来坊顶楼的包厢里,戴着“米常”面具的周成画看着楼下戏台上那“咿咿呀呀”唱着的曲的女角儿,他的眼中涌现出的是幸福的缅怀。 “阿顺,这里太好了,我舍不得走了。” 游子离家,不是为了追求就是为了逃避。 可就算是离着再远又如何,回忆是记在脑里,刻在心里的,那如同刀刻斧凿般的痕迹,怕是要把心给挖出来才能忘记。 他想忘记,但又舍不得忘记。 吊着胳膊坐着轮椅的俞顺看着这样的周成画久久无言。 他的朋友不少,但挚友就这么一个。 他想让他活着,他还想过若是周成画以后真的孤寡一生,他可以让自己的儿孙去照顾他的晚年。 他可以指着他对着自己的孙子们说,瞧,这是你们另一个爷爷,要是你们这群兔崽子想要家产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地伺候到他入土。 他要是不开心了,老子就把钱全捐了官府,一分也不留给你们。 他们两个人可以在晚年的时候一起坐在岸边钓鱼。 可以在忍不住小酌一杯的时候商量商量儿孙们的婚事。 甚至可以在谈论到宁绮兰的时候可以给他一拳,骂他一句废物软蛋,即便是两人因此打上一架,他也觉得那会很开心。 好兄弟若是不能成为老兄弟,那该会是多大的遗憾。 他想劝周成画走。 可他劝不出来。 周成画的命早就在二十多年前被一同埋在了那个坑里。 二十年后回来,只是为了重新和她躺在一起。 “阿顺,趁着我们还能在一起喝两杯,珍惜这段时间吧。” 周成画举起旁边的酒杯,对着俞顺说道。 “还有……多谢。” 俞顺深呼吸一下,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几近残废的身躯,同样举起了酒杯:“你丫的是该好好谢谢我。” 这一身伤,疼的要命。 …… “来了?” 孟凡龙走进包厢,仿佛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着急忙慌地离开了这间茶楼的大门。 但他没看清楚那人是谁。 有点熟悉,但又不是那么熟悉。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好像也就仅仅只是见过。 这苏州府他见过的人太多了,这大抵就是一个曾经在哪个宴席上打过照面的人吧。 将心神全部聚拢,他连忙朝着面前的人行礼。 “卑职孟凡龙见过大人。” “嗯,喝茶。” 白忘冬将斟好的茶推向孟凡龙的方向。 孟凡龙小心翼翼地接过手,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 这茶……一般。 “最近在做什么?” 白忘冬笑着说道。 “可曾遇到什么问题?” “回禀大人,一切顺利。” 孟凡龙毕恭毕敬地把茶放到桌子上,开口说道。 “只是云至诚今早去了一趟林家道观,卑职怀疑,他与林家有联系,现在正在派人着手调查此事。” “还有就是云至诚刚刚纵马出城,底下探子来报,说是云至诚的儿子被人绑架了,但卑职怀疑,此中有诈。” “林家啊……”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桌面。 “查到什么,即可来报。” “是。” “那你下去吧,没事了。” “是。” 孟凡龙怔了一下。 虽然这段时间白忘冬总是像现在这般隔三差五地找他,可他还是习惯不了这种重拿轻放的感觉,就像是找他本身就是为了找他一样。 其余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见了面,寒暄两句,例常问话,然后就让他离开。 若是这个上司真的无能也就算了。 可白忘冬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只会摆架子的草包。 “卑职告退。” 将内心的不安给压在心底。 孟凡龙退出了这间包厢。 直到门合上的那一刹,他还在想白忘冬这么做的用意。 莫非……只是因为他做贼心虚? 孟凡龙眉头微皱。 就这么带着心事转身离开。 …… 白忘冬坐在包厢里,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容。 而就在他盯着手中的茶看了半晌之后,突然一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这包厢当中。 一身黑衣的何代宸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不得不说,在接触了何家堡的仙法秘籍之后,何代宸在身法上面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 这种能传承已久的潜行之术确实是有独到之处。 “大人,已经安排好了。” 何代宸微微弯腰,冲着白忘冬抱拳说道。 “嗯。” 白忘冬看着手中的茶,轻声应答道。 “云至诚那边如何?” “云至礼已经伏诛,相信他很快就会再上门来。” “黄阙那边呢?” “黄百户已经动手了,如果不出意外,半天的时间勉强足够。” “周成画。” “还在悦来坊,今日俞顺到访,此时两人正在悦来坊中饮酒。” “这么说,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呗。” 白忘冬微微一笑。 “是。” 何代宸点了点头。 “大人的布置已经全都吩咐了下去,只等大人下令。” “啊~~” 听到这句话,白忘冬抬起头来,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那“咚咚”声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中显得分外清晰。 何代宸低着头不发一言,他表情沉静一动不动,就这么等待着白忘冬的命令。 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那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啪嗒。 突然,一杯茶就这么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何代宸抬起头来,朝着白忘冬那浅笑的俊脸看去。 他下意识伸出手将那杯茶给接住。 下一秒,白忘冬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淡淡响起。 “那便开幕吧。” “是。” 何代宸沉声说道。 然后就后撤几步,端着茶消失在了原地。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上不小心沾到的茶渍,然后他就抬起手对准阳光,看着自己的指尖,笑容越发的温柔。 来而不往非礼也。 云至礼这场戏他收到了。 那接下来,就该他的戏上台了。 “他方唱罢我登台……” 第112章 信任 “云至诚回来了?” 孟凡龙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走进了自己的小院。 在这院子里面,罗壶和秦莲都已经在了。 他把手中的袍子扔到嬉皮笑脸的罗壶脸上,然后开口问道。 “回来了。” 罗壶把孟凡龙的袍子给收起来,笑着说道。 “据说他亲自带人剿灭了这帮流匪,把他儿子给救了回来,啧啧啧,这流匪可真了不得啊,居然敢绑云家四爷的儿子。” 说这话的时候,罗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虽然人证物证都有,可他就是觉得这个理由太假。 “查清楚内幕了吗?” 孟凡龙撸起袖子,一边说,一边朝着脸盆那边走去。 “查不到啊老大。” 罗壶摊手。 “咱在云至诚那边安插的钉子上一次不都被拔干净了吗?” 听到这句话,孟凡龙动作微微一顿。 “我倒是忘了。” 他把手放到脸盆的冷水里,细心地洗着自己的手掌。 “老大还能有忘了的事情啊?那倒是稀奇。” 罗壶讶然说道。 “我是人,不是神,当然也会记不得东西。” 孟凡龙用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手掌,淡淡说道。 “说到这个,撤出来的人都安置好了吗?” “你就放心吧老大,我办事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罗壶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得意说道。 “都安置好了。” “嗯。” 孟凡龙点点头。 “这些兄弟辛苦,你改天从账上多取一笔银子,就当是给他们的辛苦费了。” “好。” 罗壶点头。 可这个时候的秦莲却抬起头来,冷冷说道:“人都废了,要银子有什么用?” 她这句话一出,顿时让罗壶龇了龇牙。 这丫头是真敢说啊。 他连忙朝着孟凡龙的方向看去。 不过孟凡龙脸上并没有出现半点的不满,他只是正正常常地把手给擦干净,把毛巾放回到了那架子上,然后淡淡说道。 “就是因为废了才需要银子。” “可你本来是能把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的。” “然后呢?” 孟凡龙平静地看着她。 “那我又要暴露多少的底牌?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秦莲,你已经不是个天真的孩子了,这道理你不可能不懂,你现在在这里对我说这样的话,无非就是拿这件事在戳我的气管子。” “但我告诉你,别说是武棠他们,就是如果有一天我身临险境,若是代价和我的价值不等,那我自己也会放弃我自己。” 他目光幽寒,一字一句地说道。 “收起你的愤愤不平,这没有任何的用处。” 秦莲紧紧盯着他,毫不退让。 她只是习惯性的安全感不足,她觉得自己得万分小心,才不会在有一天落得和这些人同样的下场。 孟凡龙盯着他,后牙槽微微磨了磨。 在他眼里,秦莲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即便已经在他手下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可还是会时不时忤逆他的意思。 若不是秦莲本身实力强悍,再加上有罗壶这么个自己的铁杆亲信在旁边说和,孟凡龙恐怕早就忍不住动用锦衣卫的家法了。 “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不要再有下次。” 孟凡龙指了指她。 “我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好脾气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直接端着水盆转身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罗壶陪着笑脸目送他走出房间,然后就无奈地看向了秦莲。 这姑娘怎么说呢? 说好听点,这叫耿直。 但说难听点这就叫愣头青。 她明明性格孤僻多疑,不相信任何人。 可却偏偏在遇到这种关乎信任的问题上有着异常的偏执。 这不是矛盾吗? “你呀你,就非要说出来吗?” 罗壶恨铁不成钢地喝斥道。 “有些事情你得藏在心里,说出来了味就不对了。” “不吐不快。” 秦莲淡淡道。 还“不吐不快”。 罗壶被气笑了:“那你现在被老大指着鼻子数落了一通就觉得痛快了?” “还是不快。” 秦莲如实回复道。 “我说出来,只是不想有一天……” “有一天和他们落到同样的下场,对吧?” 罗壶没让她说完,直接接口说道。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丫头以前经历过什么,会活的这么没安全感。 “你知道的,其实当时那种情况,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去救人,可老大还是去把人带回来了,虽然缺胳膊少腿,但至少都还活着啊。” 罗壶语重心长地说道。 “在锦衣卫里,像老大这样的上官已经算是够好的了,他这算心慈手软。” “我不想知道这些。” 秦莲摇摇头。 “我只想保证我自己好好的。” “那你就应该学着多相信别人一点。” 罗壶轻声教导道。 “人如果没有同伴会活的很难的。” 这些话简直都快成了他和秦莲之间日常的对话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在劝,一个不听劝。 这次默认了,下一次还要犯。 “可……” 秦莲迟疑了几秒,突然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你亲眼见到了武棠他们的下场,你为何还能如往常一样那般信服于他?” 作为修行者,作为锦衣卫,作为拿刀的人,全身废掉其实就同死了无异了。他们这辈子再也用不了灵力,也许这对他们而言甚至生不如死。 如果孟凡龙没能力做到的话,秦莲一点都不会怪他,甚至会理解他。 可她知道,孟凡龙不是做不到,他只是不想做而已。 “因为他是我老大啊。” 罗壶轻声笑道,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这条命交代给他,我觉得值。” “……不理解。” 秦莲真的不理解。 “那就试着理解。” 罗壶笑着看着她,柔声说道。 “总有一天你能放心大胆地把自己的脸露出来的。” “会吗?” “一定会的。” 罗壶轻声道。 秦莲低下头,沉默不语。 她觉得不会…… 但既然罗壶都这么说了。 那她不妨试一试好了。 而此时此刻站在门外隐藏起气息的孟凡龙听到罗壶的话无奈摇头一笑。 说起来,倒真的是好多年了。 这么多年来,能跟着他走到这里的人好像也就只有罗壶这一个。 哪怕只是为了对得起这份信任,他也会尽全力保全住罗壶。 即便他现在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第113章 改命 “这些东西全部毁掉。” 看完手中的档案和密信。 黄阙二话不说就将这些东西扔给了旁边的人。 这里入眼看去,是大量堆积的金银。 看着这些东西,黄阙没觉得迷了眼,反而生出了的是一种透骨的冰寒。 这不是钱,是一张张的催命符。 这每一块银子上面都是沾着难民的血的。 赈灾粮。 官粮。 他们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敢动国库的粮食的。 若是这些他现在手中的这些密信真的被人发现,那汉王殿下恐怕会被扒下来一层皮来。 若是他真的参与了也就算了,可从头到尾汉王都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若是因此惹得一身骚,这才是最膈应人的事情。 一份份密信和礼单送到他的手中。 他看着上面的数字,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次汉王是真的要大出血了。 要把身上这些臊洗干净,那除了将这些钱财礼品原封不动的返回国库,恐怕还需要更多的钱来表个忠心。 这样才能堵的住朝堂之上那些文臣们的嘴巴。 “毁掉毁掉全都毁掉。” 黄阙将这些东西甩给旁边的人,他大步流星地走在这房子的地下暗室当中,检查着每一个角落。 这些东西都是齐云瀚打算留着保命用的。 就是想着如果有一天事发,凭借这些东西可以去威胁一下汉王,汉王可是当今圣上亲子,想要保住他一命还是简单的。 “你说说你,这么多钱放在这里你也不花,那你冒着杀头的风险敛财到底有什么意义?” 黄阙走到被捆绑住的齐云瀚的面前,皱着眉头问道。 “留给子孙后代啊。” 齐云瀚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说道。 即便是被抓了个人赃俱获,可却仍旧没有弯下自己的脊梁。 他就这么直挺挺的,仿佛对即将到来的生死毫不在意。 行伍出身,他比谁都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意思。 说到“子孙后代”,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眼皮微动,缓缓睁开,带着轻蔑的目光看向了黄阙。 “老子倒是忘了,你是阉人的儿子,像你这种玩意你大概也不懂传宗接代是个什么意思?” 黄阙闻言目光闪过阴狠的目光。 他看着齐云瀚,手掌下意识抓住了腰上绣春刀的刀柄。 看到他的动作,齐云瀚非但没害怕,反而梗直了脖子,引颈就戮。 “汉王殿下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这么做?” 黄阙压制着心头的怒火,沉声问道。 若是这些密信礼单曝光,那绝对会给汉王造成极大的影响。 即便是为了保命,但齐云瀚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可完全没把汉王放在眼里。 “殿下确实待我不薄。” 齐云瀚并不否认这点。 但…… “人生一世,有太多无法两全的事情,可能是我天生反骨,我只想让我的家人过的好,为了这些,即便是利用殿下,我也不会犹豫。” 齐云瀚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话而感到羞愧,反而十分的坦然。 “可你的家人现在却要因为你的愚蠢而付出代价。” 齐云瀚做的事情足够牵连到整个家族了。 听到这句话,齐云瀚的眼眸中总算是多了一分的波动。 他喟然一叹:“这也是命。” 他抬起眼眸看向黄阙,冷冷一笑。 “如你这样阉人的儿子大概理解不了什么叫家族,我听闻黄俨是你亲舅舅,你是在被他收为义子的时候才改了黄姓。” “那你现在可还记得,你原本姓什么?” “这和你没关系。” 黄阙的语气“唰”地一下就冷了下来。 他盯着齐云瀚,眼中杀气溢出。 齐云瀚没被他给吓到,他只是继续淡然开口。 “老子生在农家,从小就是在山上耕地,如果不是师傅上山采药见到我根骨尚佳,那我一辈子可能都要被困在那山上的荒田里。” 齐云瀚缓缓开口道。 “我从军以来就时时刻刻都在想,若是我没有走出那座大山,没有放下锄头和师傅远走,没有离开那一座草屋和那几亩田地,那我会不会成为如我父亲那样的人。” “然后我若是有了孩子,那我的孩子又会成为没离开大山的我,我的子子孙孙全都会被困在那座山里,见不到天地之广,也品不到人间百味。” 齐云瀚脸上露出一抹不服输的表情。 “所以我就算是拼了命必须要为我的后代子孙争出一条路来,只有这样,才能真的离开那座大山。” 黄阙看着他,眼前之人眼中的火焰着实是让人觉得生畏。 滚烫又带着狠色。 他最大的执念就是改命。 改掉他身为农家之人的命运。 他要让他们齐家从他这一代开始成为官宦世家。 而那些金银,就是他留给子孙后代的底气。 “所以这就是你背叛汉王殿下的理由对吗?” 黄阙静静问道。 “我没背叛汉王殿下。” 齐云瀚反驳说道。 “汉王殿下在我离京的时候,托我给你带了一句话。” 黄阙没有管他的反驳,只是冷声说道。 齐云瀚微微一愣,他眉头微皱:“王爷说了什么?” “他说,你就算是说再多个理由也无法否认你是个白眼狼的事实。” 齐云瀚安静下来。 而此时此刻,那文件销毁也步入了尾声。 “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也不用私藏了,告诉我,你还有没有留有后手?” 黄阙淡淡问道。 “哈哈哈哈。” 齐云瀚大笑几声,随后表情收敛,露出冷意。 “白眼狼不知道。” “那就是没了。” 黄阙猛地抽刀,在齐云瀚惊诧的目光下,那绣春刀就这么稳稳的斩开了他的脖子。 噗嗤—— 鲜血溅在了金银上。 黄阙收刀,看着那断头尸体,毫不客气地转身离开。 他身后的人紧紧地跟着他,一点都不敢放松。 “人杀了吗?” 黄阙开口问道。 这指的是齐云瀚的一个小老婆。 那就是齐云瀚活着的后手之一。 “都杀了。” 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那就可以了。” 物烧干净了,人也杀完了。 不枉费他这段时间的努力。 黄阙推开地下室的门,朝着外面走去。 可只是刚一出来,一柄柄绣春刀突然就从四周围了过来,泛着寒光的刀尖对准了他。 看到这一幕,他眉头紧皱,浑身肌肉绷紧。 然后下一秒,一道挺拔的身影就带着无形的压迫力走了过来。 “黄百户,别来无恙啊。” 蒋越。 他被包饺子了? 第114章 败露 “蒋千户。” 看着那带人将地窖入口给堵住的蒋越,黄阙没有任何的动容。 白忘冬只给了他半天的时间,那他自然只能用最粗暴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 那这被蒋越发现异常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毕竟这孙子从他入了苏州府之后就派人把他盯得死死的,能躲开他的监视半天的时间,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你是来给齐大人收尸的吗?” 黄阙甚至都懒得和他虚以委蛇了,直接用阴冷的语气开口说道。 蒋越看着有恃无恐的黄阙,眼皮微动。 “你是分不清现在的局势吗?” 他举起手中握着的刀,居高临下地对准黄阙那从地窖入口探出来的半个身子。 “我现在想杀你易如反掌。” “你用什么样的理由杀我?” 黄阙不怒反笑,他仰着头看向蒋越。 “谋害同僚,依照锦衣卫家法你是要掉脑袋的。” 听到这句话,蒋越那张戏谑的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色。 “你刚杀了齐大人,还问我用什么样的理由?” 蒋越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他现在还有些拿不准黄阙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是为了什么才杀的齐云瀚。 田临的死和他又有没有关系? 如果没到了最差劲的那一步,谁都不会想着提前撕破脸面。 简而言之,事到如今,他还抱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 他可舍不下这辛辛苦苦挣来的官位。 黄阙就是拿准了这一点,才会有恃无恐。 他观察着蒋越脸上那每一寸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变化,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柔的笑容。 “蒋大人……想活命吗?” 蒋越眼皮猛地一跳。 “你什么意思?” “汉王殿下需要你。” 汉王殿下需要我? 纵使是有了些猜测,可蒋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刀,目光疯狂变化。 活命…… 汉王…… 只是一秒钟的时间,他的目光就坚定了下来。 他猛地低头,然后重新抬起了手中的刀。 “我只相信我自己。” 唰—— 幽寒的刀芒同时照亮蒋越的狰狞和黄阙的平静。 下一秒,刀光落下。 黄阙飞速抬起自己的右手,手中的玉佩灼灼发亮。 “巧了,我也是。” 轰—— …… “这就是隐雀的回信。” 贾倦走进他们据点酒楼的包厢。 首先看到的就是孟凡龙和罗壶。 听到他的声音,孟凡龙从外面混乱的街道上收回目光,回过头来朝着他手中的信件看去。 “田临被杀的事情是不是他们做的?” “隐雀说,不是。” 贾倦用玩味的语气开口道。 “他们说不是就不是?” 罗壶冷哼一声。 “我还说我不是锦衣卫呢。” 这封回信一点价值都没有。 真正答案也不会写在这里面。 孟凡龙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又扭头看向了外面的街道。 贾倦了无趣味地耸了耸肩,然后把手里的信件给收了起来。 孟凡龙去信隐雀只是在钓鱼。 若是隐雀真的是杀了田临的凶手,那面对一个可能知道内情的人,恐怕此时此刻已然开始制定新一轮的暗杀计划了。 毕竟刺杀朝廷命官,又是一府之首。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而且是隐雀那百号人通通都要掉脑袋的事情。 知情者也好,怀疑者也好,只要有一点可能泄露的苗头,恐怕这群杀手都会找上门来让他们的闭嘴。 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地轻轻咳嗽了一声。 站在栏杆前看着下面正在找人的锦衣卫和衙役,孟凡龙扭过头朝着罗壶看去:“去看看云至诚回云家以后做了什么?” “是。” 罗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随即他和贾倦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与其擦肩而过走出房间。 咔哒。 包厢的门被合上。 贾倦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浅笑。 然后迈步走到孟凡龙的身旁,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因为不信任他,所以才让他置身事外,还是不想把他牵扯进来,所以才支开他呢?” “只是因为有些事情,他官阶太低,还没资格听。” 孟凡龙淡淡说道。 “这个时候倒是开始讲开规矩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这么严肃的人。” 贾倦轻笑一声。 孟凡龙没有理会他的调笑。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等待着贾倦的后话。 贾倦看着这么无聊的孟凡龙“切”了一声,然后才继续说起正事。 “你觉得田临是隐雀杀的?” “十之八九。” 孟凡龙淡淡说道。 “这两天我试着联系了一下隐雀,想要再雇佣他们一次,但隐雀那边给的回复暧昧不明,恰好也就是在这段时间,田临被杀了。” “你觉得这是个巧合?” “你是说,有人雇佣了隐雀杀田临?” 贾倦思索了一下给出了不一样的建议。 “你的说法未免有些太过于牵强附会了,像田临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再多的酬金隐雀也不会接的。” 钱确实是好东西,可就算是再好的东西那也得有命去花啊。 杀田临,无异于自寻死路。 雀婆婆那个人老成精的老婆子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我相信我的直觉。” 孟凡龙回答道,他目光微闪。 “这件事就是隐雀做的。” 他的直觉向来不错。 “所以你才想着用这样的方式试一试隐雀?” 贾倦抖了抖手里的信件。 “可是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 孟凡龙吐出一口气,扭过头朝着贾倦看过来。 感受到他的目光,贾倦瞳孔微缩。 “云君侠死后,和田临他们的生意一直都是我们在做的,就如你说的一样,隐雀绝对不敢对田临下手,所以他死的蹊跷。” “你是说……” “一刻钟以前,黄阙带着齐云瀚去了他藏匿金银的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的贾倦顿时瞳孔紧缩。 这是倒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可没管他的震惊,孟凡龙自顾自的说道。 “在此之前,他去了林家道观,再在此之后,云至诚也去了林家道观。” “然后云至诚的儿子就被绑架,他出了城,黄阙带走了齐云瀚。” “你觉得,这些事全都是巧合吗?” 孟凡龙深吸一口气。 “我们的事情,怕是要败露了。” 第115章 现形 败露! 贾倦眼中流露出浓浓的震惊。 他显然是没料到事情发展会如此迅速。 他才刚刚把云至礼给送出城,结果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事到如今,听着孟凡龙的话,他只有一个感觉。 要变天了! 孟凡龙表情复杂:“我也没想到,局势变动会如此之快。” 一个田临,一个齐云瀚。 一个黄阙,一个云至诚。 这些线索全都连起来,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了。 虽然他不知道云至诚出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只要他动作有异,那就是不正常。 “之前我们的猜测,恐怕是真的。” 黄阙这个从京城而来的北镇抚司百户怎么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从他进入苏州城的那一刻开始,孟凡龙就已经安排手下的人去盯紧他了。 他当时就有预感,黄阙是带着任务来的。 也有过猜测,黄阙的任务就是来查苏州府被吞没的钱粮。 可猜测只是猜测,若是没有实证的话,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黄阙是大张旗鼓地来的,几乎苏州城人人都知道黄俨黄公公的义子来给周天烨贺寿,若是他在苏州突然暴毙只会引来更多人的目光。 所以打从一开始,无论是田临那边,还是自己这边都默契选择了静观其变。 只要盯得紧,那就不成问题。 可没想到好端端的,田临突然被杀了,一下子乱了整个苏州城的阵脚。 这才让他趁乱找到了对齐云瀚下手的机会。 “他和云至诚扯上关系,无非就是为了调查云家,云至诚若是和他联手,那我们的事情绝对就藏不住了。” 孟凡龙目光微闪,眼中闪过浓浓的狠色。 云至诚一定能猜到云君侠那支私军落到他手中的事情,而那支私军和田临等人又有密切不可分割的关系…… “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贾倦干脆利落地说道。 此时此刻,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中所会牵扯出的问题。 “趁着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把所有的威胁全部都给剪除。” 孟凡龙的声音越发的冷厉。 “云至诚,云至善,云至义,黄阙,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代价不代价,平衡不平衡的事情了。 如果此时还不拼一下的话,那等待他的就一定会是死路一条。 他从来都没妄想过和朝廷站在对立面上。 他只想在苏州城这里,做一个长期潜伏的卧底。 只要这些人都死了,那他就还是锦衣卫派来维持云家稳定的暗子。 一切都能够同往日一样。 “这样吗?” 贾倦目光闪烁。 “我知道了。” 这件事无论如何,只能是他去做。 所有参与到这次潜伏计划中的锦衣卫里只有他和孟凡龙两个人知晓全部的经过,其余的人都以为私军的事情是朝着上面上报过的。 欺上瞒下,就是他和孟凡龙现在的状态。 若是随便动用罗壶这些人去杀黄阙,那一定会出问题。 “安排云家的死士去做。” 孟凡龙淡淡吩咐道。 “死多少人不要在乎,做的干净一点。” 即便是全死完了,只要罗壶等人无事,那孟凡龙手中就不是一把刀都没有。 只要将这场风波熬过去,之后的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好。” 贾倦回应道。 “我现在就去。” 他转身迈步,朝着后面走去。 只不过,当他刚转身的一刻,他突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出声问道。 “对了,白忘冬找了你这么多次,都问了些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孟凡龙微微一愣,但还是如实答道。 “他什么都问。”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哦,那还真的挺奇怪的。” “是挺奇怪。” 孟凡龙点点头。 “孟凡龙。” 就在这个时候,贾倦突然叫到他的名字。 “怎么了?” 他疑惑回头。 可就在下一秒,一把短刀就这么插在了他的心口之上。 孟凡龙看着眼前目光冰冷的贾倦,眼中全然都是惊骇,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副完全不理解的样子。 他们两个……可是同谋! 可贾倦面对他这不敢置信的表情,目光毫不动摇。 “奉白副千户之命,清理门户。” 想要撇开干系还有一种最简单的方法。 那就是诛杀恶首。 噗嗤—— 短刀被猛地拔出。 血液飞溅,贾倦另一只手上灵力飞快凝结。 只是刹那,那只手掌就按在了孟凡龙流血的心口。 索魂掌。 “噗!!!” 孟凡龙的身体被直接拍的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他的气息极速衰落。 但就在贾倦刚要上前去补刀的那一刻。 突然就看到孟凡龙的手掌按在了地面之上。 他的脸色猛地一变。 孟凡龙溢血的嘴角露出了狠戾的笑容。 他狰狞的目光让贾倦心脏剧烈一滞。 紧接着,在那被捅穿的心口处,有着一道绿色的光芒缓缓涌出。 护心叶! 孟凡龙给自己准备了护心叶。 他居然完全不知道。 还有现在在这房间里正在涌动的气流…… 他一早就在防备他了! 咔哒。 听到那响起的机括声,贾倦的大脑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的时间,他的身体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应。 整个人如同疾风朝着那栏杆的方向冲了过去。 下一秒。 轰隆—— 整个包厢轰然炸裂。 烈火吞噬了这房间的一切。 整个街道都为之一颤。 坐在一楼大堂的所有锦衣卫瞬间抬起头朝着楼上看去,脸色大变。 “孟大人!” 他们第一时间朝着楼上冲去。 但此时此刻,响应他们的只有肆虐的烈火。 几乎半层楼都被那烈火给吞噬,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如同张牙舞爪的火龙照亮了整座城池。 而在那烈火当中,一道身影剧烈的扑腾。 他不断地嘶吼着,朝着外面冲去,身上一道道光芒此起彼伏的交替。 “孟,凡,龙!!” 嘶吼声冲破云霄,被烈火给掩埋。 而同一时间,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出街道,朝着远方遁走。 他回头看着这肆虐的火柱,脸上都是嘲讽。 “废物。” “咳咳咳咳咳。” 第116章 祝福 轰隆! 这是第一声爆炸,出现在齐云瀚的秘密院落。 轰隆隆! 这是第二声爆炸,出现在了城中的酒楼。 有些狼狈的蒋越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火柱,整个人目光阴沉至极。 他那阴翳的表情很显然说明了一件事。 他现在已经气炸了。 “传令齐青青和骆蛮山。” “封城!封城!封城!!!” “掘地三尺也要把那阉人之子给老子找出来,格杀勿论!” …… “咳咳咳咳咳。” 跌跌撞撞地跑在偏僻的小道上。 孟凡龙一刻也不敢停留。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从那里传来的磅礴生命力,整个人那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庞逐渐开始红润。 为了这一天,他可是准备了很多东西的。 从白忘冬来到苏州城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队伍里一定是出了叛徒的。 不然的话,京城那边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收到自己这边有异常的消息。 可他不知道这个叛徒是谁。 他几乎看身边每一个人都有这个可能。 所以他才秘密的调动大量的资金去买了护心叶,更是在自己常去的包厢里放置了淬天火,就是为了预防万一。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贾倦。 七年的情谊不提也罢。 可贾倦是他的同谋啊。 他怎么敢的? 把京城的人招惹过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噗!”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快了,就快到了。 他事先准备好的藏匿点。 那里放了大量的疗伤丹药和仙器。 只要到了那里,他这伤势就能在很快稳住。 抱着这样想法,他拖着自己这重伤之躯踉踉跄跄地撞进了一条巷子。 这里几乎偏僻冷清到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整个巷子当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可他的脑袋已经开始昏昏沉沉,这脚步声在他的耳中越发的变得模糊。 啪嗒。 他脚下一个没站稳,朝着前面栽倒。 就在他即将要和地面有一个亲密接触的时候,突然,一双手把他给接了过来。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朝着伸出手的人看去。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他顿时放下了心。 “阿壶,那边……” 他咽了口血沫,指了指一个方向。 “去那边。” 他虽然不知道罗壶是为什么在这里,但他现在出现真的帮了大忙。 贾倦的这一刀下的太狠,他有些快坚持不住了。 可抱着他的罗壶却没有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他此时此刻的脸上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嬉皮笑脸。 就在孟凡龙刚升起疑惑的一刹那。 啪嗒,一只手如同钳子一般就这么掐住了他的脖子。 剧烈的窒息感涌上大脑,他瞬间瞪大眼睛,朝着罗壶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庞看去。 然后下一秒。 噗嗤。 一把短刀就被刺入了他的心间。 护心叶在疯狂闪动。 噗嗤,噗嗤,噗嗤。 一刀刀刺入,孟凡龙的身体剧烈的颤抖。 他听到了护心叶破碎的声音。 他想要挣扎,可此时此刻,根本没办法调动自己的手掌。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 他的生机被迅速剥离,眼中的神光飞速熄灭。 “你……” “镇抚使大人向你问好。” 罗壶冰冷的声音响起,成了孟凡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眼中的光消失的一干二净,身体就这么瘫软在了罗壶的身上。 至此,没了任何的呼吸。 死的不能再彻底。 死不瞑目。 感受到身上的孟凡龙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他将孟凡龙的身体轻轻放在了地上。 低头看着自己这个跟随了数年的上司,冰冷的目光当中闪过了些许的动容。 若是他未曾有过背叛之举,那该有多好。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太多的如果。 罗壶收起短刀,刚要想转身离开。 但就在下一秒,他猛地回头朝着身后的巷口。 那里,有着一道被浑身包裹的身影伫立。 “你跟踪我?” 罗壶冷淡说道。 感受着与往日那个嬉皮笑脸,温和体贴的感觉完全不同的罗壶,秦莲的眼中闪过了浓浓的复杂。 她只是习惯性地在发生事情的时候去看了一眼罗壶在哪儿。 可没想到,最后看到的会是眼前这一幕。 “你……” “奉镇抚使之命,诛杀叛逆。” 罗壶将短刀彻底收起,并没有防备她。 镇抚使之命。 听到这五个字,秦莲大概也猜到了大致的真相。 罗壶……是镇抚使的人。 所以打从一开始,罗壶就是安插在孟凡龙身边的卧底? 不对,孟凡龙怎么可能值得镇抚使那般的大人物这么做。 罗壶…… 是安插在整个底层锦衣卫中的暗子。 所以也就说,之前罗壶所有的样子都是伪装的。 一想到这里,她浑身都开始不自在了起来。 可怕,太可怕了。 罗壶看着她那剧烈波动的眼眸,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开口却发现好像此时此刻他说出的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 “离开锦衣卫吧,这里不适合你。” 罗壶淡淡说道。 秦莲就像是个孩子,她躲在自己的笼子里,既恐惧外面的一切,但又忍不住想要去相信,去渴望。 锦衣卫这种地方,不适合这种脆弱的人。 “为什么?” “因为需要。” 即便秦莲没说出什么为什么,可罗壶就是能听出来她指的是什么。 大明需要他这样的人。 即便虚伪恶心。 即便肮脏不堪。 即便用背叛来惩罚背叛。 但大明就是需要他这样的人。 “我不懂。” 秦莲摇头,满眼疑惑。 “那就一辈子都不要懂。” 罗壶看着她,就如同是在看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那冰冷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你现在这样很好。” 离开锦衣卫对秦莲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他会去求镇抚使大人,用自己的功劳去换,放这个孩子离开这个全大明距离阴暗最近的地方。 也许在某一天,她能够找到可以信任的人。 这个人不会是如他这般虚伪狡诈的泥人。 她会褪下身上的防护,用自己的皮肤去感受阳光的温暖。 这世上每多一个这样的孩子,他在这泥潭中打滚的意义就能更加的清晰一分。 “再见。” 罗壶转身,干脆利落。 “再也不见。” 这是最好的祝福。 第117章 镜中人 人这一生会不会遇到镜子里的那个人。 那个人会和你很像。 和你年龄相仿,和你走上一样的道路,和你修炼差不多的仙法,和你喜欢上同一个姑娘。 可他总是快你一步。 你每次觉得自己和他又重新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时候,他总是会笑着拍拍你的肩膀,然后说:“加油,我先走一步了。” 你只能站在他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好像是你永远都追不上的一步。 明明一步那么近,可每一次都是那么远。 人们只能看到站在前面的那个人。 仅仅他只是比你靠前一步,但他永远都是站在前面的那个。 孟凡龙就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他。 他当小旗的时候,孟凡龙是总旗。 他成了总旗的时候,孟凡龙就升成了试百户。 当他成了试百户的时候,孟凡龙后脚就又成了百户。 中间仅仅只差三天。 三天。 他就从刚刚变成的同级又成了他的下属。 七年,整整七年的时间,他都在一个人暗地里和他较劲。 可孟凡龙从来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本以为这次能快上他一步,可没想到还是输了。 “呃……” 贾倦从床上艰难地挣扎起身。 他看着自己身上被灼伤的肌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死里逃生,捡了一命。 如果不是自己身上备着的那些仙器,可能他就真的要交代到那里了。 这么一想,感觉又一次体验到了那种照镜子的感觉。 他的杀招被孟凡龙准备好的护心叶给挡下,而孟凡龙准备的杀招却被他暗地里准备的仙器给挡下。 一来一回,仿佛是平手,可贾倦深知,孟凡龙的伤势绝对不会有他严重,这一局,他又是差了一点。 真像是老天爷的恶趣味,每次都差一点。 “咳咳咳咳咳。” 想到这里,他胸腔涌上一股热流,引得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啪嗒。 门被用力推开,一道身影着急地就冲了进来。 “哥,你怎么样了?” 贾涛托住他摇晃的身子,连忙开口问道。 “无妨,还死不了。” 贾倦吐出一口气,他这气息里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火入肺腑,焰灼筋骨。 他这一遭基本上就算是废了大半,没个半年根本养不回来。 云至礼死了,他又成了这样,能用的人越来越少。 “哥,该喝药吧。” 贾涛端着一碗药汤递到了他的面前。 贾倦把药一把接过,直接一饮而下。 这药可真苦啊。 “咕咚咕咚”地把药全都给喝掉,他又重新把空碗递给了贾涛,贾涛接过以后就放到了桌子上。 “外面怎么样了?” 他疗伤的时间不短,此刻局势瞬息万变,也不知道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我……我不知道。” 贾涛尴尬说道。 他就是小喽啰,平日里处理些杂七杂八的事能行,但像这种局势如何的话问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贾倦皱了皱眉,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他真是脑子被炸糊涂了,才会问他这个问题。 “不过我听说苏州城封城了。” 虽然隐秘的事情他不知道,但像这种众人皆知的事情他还是听到了的。 “封城……” 贾倦微微一怔。 局势都已经混乱到这个地步了吗? “去取一只信鸽过……算了,我还是亲自去吧。” 话说到一半,贾倦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有些事情只能他亲自去,即便是贾涛他都不会放心。 可就在他刚刚站起来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目眩。 他微微恍神,晃了晃脑袋。 是一下子站的太猛,没缓过来吗? 他咬着牙,保持神志,刚上前迈出两步。 突然,膝盖一弯。 噗通。 就这么跪倒在了地上。 他微微一愣。 想要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直,一股寒意慢慢爬上他的脊背。 他抬起手,摸了一下热腾腾的嘴巴。 两股鼻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流到了他的下巴。 这是……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旁边的贾涛。 可此时的贾涛却是涕泪横流, “你给我……下下下下毒?” 他的嘴唇不住的颤抖。 整个人浑身抽搐,声音当中全然都是不敢置信。 贾涛……背叛他?!! “对不起堂哥,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 贾涛“噗通”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他对着贾倦磕着头,哭声里都是浓浓的愧意。 “为,什,么——” 贾倦都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句话的。 他只感觉自己的胸膛都快要炸开了。 他咬着牙,想要挣扎着伸手朝着贾涛抓过去。 贾涛见此连连跪着后撤好几步。 他没有回答贾倦的问题,就只是不住的在那里磕头,嘴里喃喃的全都是“对不起”。 眼前的人不止是他的堂兄,还是他的恩人啊。 他杀了他的恩人。 他是个白眼狼。 噗通。 贾倦已经听不见了他的道歉声。 他趴在地上,身体不住的抽搐。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死法会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之前死在那火海当中。 身体逐渐冰冷,意识不断地抽离,乌紫色迅速占据了他的皮肤。 他眼前的光就这么被一点一点的吞噬。 噗咚,噗咚,噗咚。 心跳越来越缓慢。 他的生息也在逐渐流逝。 啊,丢人啊。 就连在识人这方面他都没有赢过孟凡龙。 贾涛和罗壶一比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原本他觉得自傲的忠心也在此刻被碾碎成了渣子。 他果然是处处都比不上他。 耳边的声音被一点点的剥离。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仿佛有这样的一道声音从走马灯中钻出,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面。 “因为……我更相信你。” 呵呵。 这也算是……勉强赢过一次了吧。 他的手臂彻底落下。 磕头的贾涛听到声音从地上爬起,他愣神地看着眼前不再挣扎的人,吞咽了口唾沫。 他惊疑不定地慢慢爬过来,来到了贾倦的身旁,小声叫道。 “哥……” 声音在颤抖。 就像是觉得这一句音量不够,他又加大音量叫了一句。 “哥啊。” 看着贾倦没有半点反应,他伸出手指依次放到了贾倦的脖子上、鼻子前,就这么来来回回测试了好几遍。 确定眼前之人真的成了一具尸体之后,他痛苦地低下了头,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头埋下小声抽泣。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 而此时此刻,坐在棋盘前的白忘冬将盘上的两颗棋子给拿下。 看着这白子越来越少的棋盘,他“啧啧”两声。 “明暗交织啊,多好的一对棋。” 那就只能一起吃下去喽。 同样的死法,也算是一种浪漫了吧。 “你说呢?” 他踩了踩脚下垫脚的男人,轻笑着说道。 男人打了个颤,连忙低下了自己鼠目獐头的脸。 这是个…… 魔鬼。 第118章 即便对不起 死忠这种东西,如果不是被洗脑,那就一定会有缘由。 有的是为了报恩。 有的是为了报仇。 有的人为了自己的追求和理想。 还有的人为了情,为了爱。 总之,理由是五花八门的。 就像是现在被壮汉们提溜过来,满脸谄媚的贾涛就是因为恩情所以才会跟随在贾倦身边鞍前马后。 这个人是个有很多毛病的人。 从社会广泛的认知来看,这就是个垃圾加废物。 唯一能被人高看一眼的,就是那对贾倦铁一样的忠心。 可这份忠心当真是无懈可击的吗? 白忘冬不信。 所以他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如果你娘和和你堂哥同时掉在水里,你会救谁?” 跪倒在地上思考着要如何脱身的贾涛听到这问题大脑都宕机了。 他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才弱弱地说道:“您知道我堂哥?” “云家的护卫长贾倦对吧?” 白忘冬玩着手里的茶具,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旁边的壮汉们猛地一惊,然后心里就是一慌。 云家? 那可是大家族。 他们现在欺负的这个是云家护卫长的弟弟? 怎么办? 不知道啊。 几个人像是苍蝇一样交头接耳了起来,均是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慌乱。 在苏州城得罪那样的大人物,他们会死的很惨的。 要不然…… 壮汉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到了白忘冬的身上。 白忘冬没有抬头,但就在这群人扭过头看向他的那一瞬间。 噗嗤。 一颗颗脑袋就像是被割韭菜一样,哗啦啦的伴随着鲜血落下。 大量的血珠落在地上在贾涛的身边炸开。 让他浑身一颤。 他惊恐地看向白忘冬的方向。 白忘冬从手中掏出一沓卖身契,就这么随手扔在了这些人的身上。 火焰在血水当中燃起,这种诡异的画面让贾涛下意识吞咽了口唾沫,牙齿打颤地开口道。 “您您您是不是要找我堂兄有事啊。”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白忘冬静静看着他,用最平淡的语气开口问道。 “你娘和你堂兄你会救哪一个?” “我……” 贾涛张着口始终说不出话来。 白忘冬微微一笑。 就是这样了。 贾涛为什么会对贾倦那般死忠,无论是任何的威逼利诱就是不会背叛他呢。 因为他救过他娘,这个人渣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个孝子。 大部分的死忠都有缘由,有一些并不是无懈可击。 他因为恩情而忠于贾倦,因为忠于贾倦不惧威逼,拒绝利诱。 但这份恩情来自于他的娘亲。 所以,其实贾涛内心重要性的排名从上往下数,应该是他娘,贾倦,然后才是他自己。 而巧的是,除了贾倦,其他的白忘冬都能给他。 他从桌子上把那掏出卖身契时顺带拿出来的几张纸拿起,缓步走到了跪在地上的贾涛的身前,然后一一放置。 贾涛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朝着上面看去。 一个是他的卖身契。 一个是一个瓷瓶。 还有一个……是一封家书。 看到家书上的那几个歪歪斜斜跟狗爬一样的大字,他的疑惑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惊色。 他迅速伸出手把那封信拿到手里,然后手掌颤颤巍巍地打开。 看着里面那在普通不过的问候,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白忘冬,眼中闪过浓浓的不敢置信。 “放心,我们没有打扰到老人家。” 面对他这狠起来的目光,白忘冬微微一笑。 “这封信本来就是老人家要给你送过来的,我们只不过是顺手帮你带过来了。” “你们把她怎么了?!!” 贾涛怒声吼道。 “她很好,好的不能再好。” 白忘冬抬起手,仍旧笑着说道。 只不过这笑容落在贾涛的眼里显得有些让他浑身发冷。 “但你要知道,贾倦现在做的,对‘她’来说才是真的不好。” “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贾涛满肚子的疑惑。 白忘冬则是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腰牌,左顾右盼以后才悄悄地露在了他的眼前。 看着上面“北镇抚司副千户”几个字,贾涛整个人身子都僵了。 他顿时理解了白忘冬刚才说的“贾倦现在做的才是真不好”是什么意思。 他是贾倦的亲信,虽然因为能力问题接触不到核心,可多多少少也能察觉出来,贾倦现在做的事情……不太好。 “是要杀头的。” 就如同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白忘冬又小声和他说道。 贾涛闭上眼睛。 他可不怕杀头。 不对,应该说如果是为了堂哥贾倦的话,他不怕被杀头。 “成了罪人的话也是会连累家人的。” 就在他一念至此的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他的表情挣扎了起来。 可是堂哥对他有提携救命之恩,更是救过他娘亲的命。 现在他家能过上衣食不愁的生活也是因为堂哥。 堂哥是他这辈子的大恩人。 “但也是因为他,刀已经架在了你和你娘的脖子上。” “闭嘴。” 贾涛下意识出声。 “他是救过你娘,可现在他却要杀你娘。” “闭嘴。” “你真的想用你娘的命来给他做陪葬吗?” “我让你……” 贾涛的声音一弱,他痛苦地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闭嘴。” 最后这两个字苍白无力。 “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白忘冬又指了指那三样东西。 “你的命,你堂哥命,你娘亲的命。该怎么取舍,你应该知道的。” “我……” 贾涛抬起头,恳求道。 “大人,若是用我的命换他们二人的命……” “你觉得可能吗?” 白忘冬打断他,淡淡说道。 贾涛再度低下头,他也觉得不可能。 可这份抉择,真的很难。 “你在救你的娘亲。”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他的声音有些温柔,像是抚平他内心痛苦地微风。 他抬起头朝着白忘冬看去,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此时此刻是温暖的笑容。 只听他这么说。 “自古以来,救自己娘亲的命就不是一件错事,你现在在做的是一件谁看了都会觉得正确的事情。” “贾涛,你是个人渣啊,是个人人唾弃的渣子。你做过的烂事还少吗?如果只是忘恩负义就能救下你娘亲的话,你为什么会觉得痛苦呢?” 白忘冬从地上拿起那瓶毒药放到贾涛的手里。 “即便是背负再多的骂名又如何?即便是成为世人口中的白眼狼又如何?你最不应该在乎的就是这些吧。” “贾倦他已经变了,曾经的他是你的恩人,可现在的他就只是想要伤害你娘亲的敌人。” “你杀的不是身为你的恩人的堂哥,而是身为敌人的逆贼。” “你在保护你的娘亲。” “你是正确的。” 听着他的话,贾涛呆愣地看着手中的瓷瓶,喃喃自语。 “我是正确的?” “对。” “我在保护我的娘亲。” “嗯。” “所以……” 他抬起头眼中的迷茫逐渐褪去,他的呼吸声逐渐急促,眼中闪过疯狂。 “我就必须要杀了他。” 即便……此生会对不起他。 “真乖。” 白忘冬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笑容灿烂,宛如暖阳。 第119章 偷家 “骆蛮山。” 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 白忘冬念着正在踩着的这个锦衣卫副千户的名字,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他看着手中这晶莹剔透的玉石棋子,忍不住摇头感慨道。 “上好的青寒玉用来做棋子,真够浪费的。” 和虞夫人交易次数多了就这点好处,有什么好东西一打眼就能认出来。 尤其是价格贵的,能卖个好价钱的。 白忘冬感受着这棋子上传来的微寒气息,再度咂嘴。 这手感,确实是不错,估摸着就算是拿在手里再久都不会出手汗。 被他踩在脚下的骆蛮山听着他的话,讪笑着低下了头。 他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外面倒下一片的手下,眼皮都在发颤。 千户所的大部分精英都被蒋越调走了,大量的人手都散出去封城找人。 留在千户所看家的人还不足以往的五分之一。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眼前之人又如何会如此轻易地闯到这里。 可又有谁能想到会有人敢对锦衣卫千户所动手呢? “大,大人……” “别。” 白忘冬直接出言叫停。 “你我同为副千户,叫‘大人’有些不妥。” 白忘冬踩的更用力了。 骆蛮山猛地一咬牙,要调动全身的灵力才能撑得住。 但也就是这一刻,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和白忘冬之间的差距。 虽然同为副千户,但他完全不是白忘冬的对手。 这种差距,让他想起了千户蒋越。 “那我,应该,叫您,什么?” 骆蛮山气喘吁吁地说道。 “叫声爹吧。” “……爹。” 啪。 白忘冬的脚猛地一踏。 骆蛮山直接趴在了地上。 “玛德,让你叫你还真叫啊,想折老子的寿,你配吗?” 说着,又用脚掌碾了碾身下的人。 骆蛮山只感觉到浓浓的耻辱涌上心头。 但形势比人强,他此刻除了赔笑,什么都做不到。 他现在就渴望蒋越能够马上带着人回来。 “大人,前前后后已经查过,没有任何漏网之鱼。” 就在这个时候,何代宸带着人迈过地上的尸体走了进来。 “这些是千户所登录的苏州府官员花名册。” 何代宸举着一个册子放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白忘冬伸手拿过来,然后翻开。 苏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也不可能全部都参与到了这胆大包天的盗粮案中。 想要处理这案子,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这也是要找清楚的。 “你知道谁该杀吗?” 白忘冬对着脚下的骆蛮山侧头问道。 骆蛮山心头一凛:“卑职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如果可以,请大人详细说说是什么案子,这样的话,卑职才能好好配合大人破案。” “你参与了吗?” 白忘冬又踩了踩骆蛮山。 “卑职不知道大人在什么,怎么能知道是否参与。” 骆蛮山继续说道。 “但卑职可以保证,咱千户所上上下下绝对无一人有犯案之嫌。” “要是你们没犯案之嫌,那我不就杀错人了吗?” 白忘冬又翻看起手中的花名册,随口说道。 骆蛮山顿时一噎。 那地上躺着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尸体。 “卑职……” “都说了,你我同级,称什么卑职。” 白忘冬的脚再度用力,打断了他的话。 花名册上的名字有很多。 这些官员大大小小的监督记录都有存档。 找呗。 苏州府这么多官员,这些东西大部分都做不了假。 若是作假的,那十有八九就是和蒋越有关系的。 那不管有没有参与到这案子里,总归用小红圈划出来就对了。 查贪嘛,大的小的都能查。 涉及到贿赂和滥用职权。 那就是要下狱的。 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 若是耳目瞎了,那还不叫严重吗? 白忘冬合上这花名册,然后随手扔给了旁边的何代宸。 他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脚下的骆蛮山身上。 “问你个问题。” “您说。” 骆蛮山这次也不在称呼上多嘴了,只是谄媚开口道。 “蒋越的小金库在哪儿啊?” “……小的也不知道啊。” “那你的小金库在哪儿啊?” “您说笑了。” 骆蛮山咧嘴一笑。 “您想要什么尽管和小的说,小的立马给您送来。” 总之就是秉承着一个打死都不承认呗。 估摸着他也知道,他要是承认了那就是真死了。 再一个,骆蛮山在拖延时间。 他在等着蒋越回来救他。 可蒋越现在想找黄阙想到疯,哪里有时间顾及老家这边。 他应该也没想到有人会趁这个时候去偷锦衣卫的家。 齐青青则是亲自坐镇守在城门那边进行封城,也顾不上这里。 简而言之,也就是说,锦衣卫千户所的后方,现在被端掉,外面的人其实一无所知。 骆蛮山孤立无援。 但人总是会把希望寄托于“万一”。 骆蛮山现在也只能祈祷,万一能够有奇迹发生呢。 白忘冬踩着他,双手撑在座椅上,看着这间屋子的天花板,脑海当中思绪涌动。 现在田临已经死了,齐云瀚也被黄阙给杀了。 骆蛮山现如今落到了他的手中。 当初点出来的六个人的名字,现在还剩下了三个。 苏州府同知康莫,苏州府锦衣卫副千户齐青青还有蒋越。 在田临逝去的情况下,如今苏州府的政务全是在由康莫来办。 “康莫……” 白忘冬呢喃着这个名字。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是云至诚在官府当中的眼线。 “走,带上人带上东西,回云家。”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在骆蛮山身上蹦哒了两下,然后才朝着前面迈步。 “咱摆他一出鸿门宴。” 到时候,就在云家把康莫给拿下。 那多带劲啊。 他就不信了。 田临,齐云瀚,云至礼,孟凡龙,贾倦这些棋子被一个个吃掉,钻在后面的那个人还能不出现。 他又还能藏多久呢? 白忘冬脚步欢快,蹦蹦跳跳地带人朝着千户所外面走出。 这样子,活脱脱像是一个刚刚打劫完的土匪。 但就当千户所的大门被推开的时候。 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就这么恰好撞进了门内。 白忘冬看着来人,眼睛微眯。 华升。 他在府衙的眼睛。 第120章 怒火中烧 华升,那个被他钓出来放到府衙里面做眼睛的人。 算是他留在府衙里的一颗暗子。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以这副狼狈的模样。 白忘冬低头看着那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华升,朝着何代宸看了一眼。 何代宸很明白地走上前去把他给揪了起来。 原本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华升顿时逐渐清醒。 那被血污遮挡的视线一点一点的清晰。 当看到白忘冬面容的那一刻,他惊惧的眼神中终于是闪过了一丝的清明,用最虚弱的声音开口道:“大人……康莫身亡。” 听到这句话,白忘冬的眸子瞬间眯了起来。 “谁做的?” “我不知道。” 华升艰难开口。 “动手的人蒙着面,留在府衙的人,都遭了毒手……”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白忘冬死死盯着面前这个连说话都不利落的人,目光没有半分波动,淡淡问道。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黄阙抓齐云瀚,蒋越带人封城抓人,我若是大人,也会趁着这个时候来千户所。” 他说话断断续续,但大体的意思能听明白。 “至于为什么我能活下来……” 说到这里,他脑子又稍微清醒了一些,语气顿时僵住。 对啊。 他为什么能活着到这里? 即便他确实是好运地冲出了府衙,可在那种情况下,运气真的是运气吗? 他真是逃出来的吗? 想到这里,华升艰难地抬起头,满脸惊恐看向白忘冬。 “大人……我不知道。” 盯着他看了几秒,白忘冬移开目光。 他的手指下意识敲打着自己的大腿外侧,眼中目光闪动。 把华升故意给放出来。 这算是什么? 灭康莫的口。 这又是为了什么? 康莫和田临、齐云瀚相比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杀他的人又是谁,敢胆大包天的直接对府衙动手。 “你着急了。” 白忘冬看向前方,就如同隔着这些迷雾看到了一双模糊的双眼。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扭过头看向了一个方向,嘴角微微勾起。 “带上他,走。” 他淡淡说道。 随即就直接跨过门朝着外面走去。 何家堡的人跟着他消失在了原地。 只是不到两三秒的时间,他们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而下一秒。 一道道流光迅速冲进了千户所当中。 蒋越从这些人当中走出,看着眼前这遍地尸体,他沉默了一瞬。 但此时此刻,沉默比爆发更加可怕。 “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落地就跑去四处检查的锦衣卫迅速跑过来朝着蒋越汇报。 他声音颤抖,有些畏畏缩缩地说道:“库中的灵晶和红鸾液被洗劫一空了。” 蒋越闭上眼睛,但身体却在不住的颤抖。 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正在强行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骆蛮山呢?” 蒋越声音低沉,阴森说道。 “副千户……不见所踪。” 回报之人检查完地上的尸体后,同样回复道。 不见所踪? 也就是说那废物被人给带走了呗。 是谁? 到底是谁?!! 即便他再愚钝此时此刻也能明白,那从他手中逃离的黄阙就是个诱饵,促使他调动大部队离开千户所的诱饵。 调虎离山,好一个调虎离山。 “别让老子抓到你。” 蒋越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说出来的每一个当中都有着浓浓的杀气横溢。 他现在都快要炸了。 人,人抓不到。 家,家又被偷了。 他手下养了这么多的废物究竟能办成什么事? “报!!!” 而就在蒋越站立在这里没有多久,他的身后就又传来了传报的声音。 “直接说!” 他怒吼一声。 他倒要看看,都已经这样了,这局势还能多糟糕。 过来传报的锦衣卫见到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的蒋越,忍不住磕磕巴巴地说道。 “府,府衙被袭击,康大人……遇害了。” 轰—— 暴怒的灵力猛地炸开。 蒋越的面容顿时扭曲到了极致。 到底是谁? 究竟是谁!!! 是谁在和他作对! “去,都去给老子找人。” 虽然怒火已然攻心,但蒋越还保留着最后的理智。 “去找黄阙,找到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既然黄阙是那调虎离山的饵,那背后之人一定同他有关。 找到他,就能水落石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越的冷笑声顿时刺破了这混乱的安静。 他全身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他发誓,他一定会把动手的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是!!”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一道道身影朝着四周散去。 而就在这个同时,蒋越突然眉头一皱,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他抬起手掌,灵力疯狂涌动。 轰隆—— 暴烈的灵力直接炸开。 那被他看着的地方顷刻间化为一片废墟。 空无一人。 是他感觉错了? 蒋越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罢了,还是先去府衙看看吧。 田临、齐云瀚、康莫都没了。 现在的苏州府高层,也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骆蛮山也被带走了。 那下一个目标会是他吗? 蒋越抬起头看向天空。 明明太阳还在高高悬挂,可他就是觉得浑身冰冷。 纸,终究包不住火啊。 他猛地一甩衣袖,留下部分打扫的人,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若是最后无可挽回。 他至少还有手中的刀。 而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一阵微风吹过,风中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离开的蒋越,眼中闪过复杂的微光。 下一秒,风就散在了原地,不见所踪。 …… 同一时间,白忘冬坐在马车里,看着脚下的骆蛮山,白忘冬鎏金色的眸子缓缓变成黑白分明的样子。 感受着那眼眸中的幽寒,趴在他脚下的骆蛮山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问你个问题。” 白忘冬翘起腿,饶有兴致地看向他,淡淡说道。 “您说……” 骆蛮山谄媚地点头。 此时此刻,他也不寄希望于蒋越来救他了。 他就想多苟活一段时间,等一等万一能够到来的时机。 而苟活的前提是,他得稍微配合一点。 “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里,到底有多少是你们的人?” “这个……” 骆蛮山讪讪一笑。 “只有三成……” “才三成?” “三成不是。” “……” 第121章 最大的财产 很好。 两年的时间。 仅仅两年的时间,苏州府就被经营成了铁桶一个。 近乎七成的锦衣卫全都被蒋越给拖下了水。 也是,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三个首脑全都是参与这盗粮案的元凶。 千户所高层全军覆没,你又能指望下面的人能干净到哪里去呢。 愿意沾水的被拖下水。 不愿意同流的,那就直接处理掉。 萝卜加大棒。 恩威并施,威逼利诱。 两年的时间,足以将不少人捆上他们的船。 诱惑去滋生诱惑,心腹去培养心腹,就像是传染病一样,将这份罪同担到了整个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 七成的人选择上了贼船,然后共同隐瞒。 而那剩下的三成,即便是有所知,有的为了明哲保身也会选择缄口不言。 而有的即便是想要上报,那也是上天无门。 听话的,能吃糖。 捂住嘴巴的,可以保身。 而不听话的,恐怕此刻已经成了一捧黄土。 七成,七成啊。 就算是二对一监督,那还能余下来一成呢。 而且,还不光是锦衣卫内部的高层烂掉了。 就连整个苏州府最高的知府也是其中的一员。 由上而下,先不说有多少人能有勇气,就算是有,那也没有上报的渠道。 苏州府,是被铁壁给罩起来。 再说了。 他们只是在卖粮食,又不是在杀人。 难民饿死再多那也只是路边骨, 上缴国库的粮食少一点又不会影响到苏州府的行政。 他们只是贪心的一点,但又没有害人。 他们没有野心,没想着爬多高,走多远。 他们只是想要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然后能够过上躺着金山银山睡觉的生活。 他们有什么错? “玛德。” 白忘冬听着骆蛮山的叙述又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这些人自己骗自己的功底是真的高啊。 他们真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他们只是被那金灿灿银闪闪给迷瞎了眼睛。 “我再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道蒋越藏金的地方?” 田临有藏金处,齐云瀚也有藏金处,白忘冬不信蒋越那用青寒玉做棋子做派会没有。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骆蛮山这次的语气极为诚恳。 “白大人,蒋越这个人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我在他看来,就是‘别人’。” 即便这个‘别人’知道他很多事,也为他办过很多事,但他就是‘别人’。 “您抓我,还不如去抓齐青青。” 骆蛮山耸了耸肩,给了这样的一个建议。 “虽然这两人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关系,但我就是觉得这两人背地里的关系不一般。” 反正他是觉得蒋越和齐青青的关系比他要亲厚许多。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白忘冬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可这样一来,你就没用了啊,你应该知道没用的人一般都会是什么下场。” 白忘冬的语气很平淡,但骆蛮山还是打了个寒颤。 这个寒颤不是冲着白忘冬去的,而是他确实知道落到锦衣卫手中的阶下囚里没用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倒在了白忘冬的身前。 此时此刻,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法,他都要保住自己的命。 不对,应该说是避免那即将面临的生不如死。 “白大人,虽然我不知道蒋越的藏金之地在哪里,但我知道一部分参与到贩粮的官员。” 他看着白忘冬,开口说道。 “如果我能把他们全部说出来,能否饶我一命。” “大概不行。” “那能否饶我家人一命。” “看心情。” “……” 油盐不进的混蛋。 这是骆蛮山现在心中唯一的想法。 他就这么看着白忘冬。 他知道,这是他开出价码没办法满足白忘冬。 他低下头沉思几秒,回想着自己手中能够拿出来,并且可以让白忘冬感兴趣的东西。 “大人可查出了……云家。” 云家。 这两个字的出现让白忘冬目光微微一顿。 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让骆蛮山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云家……如何?” “大人可知道运粮藏粮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骆蛮山侃侃而谈。 “在这整个环节里面,我们这些人是不方便露面的。” 官家人动手,那叫监守自盗。 虽然他们的行为和这四个字没什么区别。 但如果有人能够给他们顶锅的话,那又为什么要冒这份风险呢。 如果动用了外人的话,即便最后被查到,失职的罪过总好过贪墨钱粮。 而且,云家的产业众多,如果他们来进行运粮和藏粮的环节,更加方便隐藏。 云家是苏州城本地的大家族,无论是威望还是实力,都特别合适来担任这个角色。 “可一开始,我们谁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骆蛮山说出当时的事实。 “因为这些大家族底蕴深厚,根本没必要参与这样的事情。” 想法是好的,但人家不需要。 你也不能上门去逼迫人家干吧。 再怎么说,这也是桩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的生意。 “但云君侠却是自己找上了门。” 骆蛮山的这句话让白忘冬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自己找上门? 怕是另有所求吧。 “云家豢养私军的装备是你们提供的?” 白忘冬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对。” 骆蛮山直接点头。 “曾经的苏州府知府就是他之前的合作对象,江山改换,他自然要寻觅下家。” “云家多出来的女尸也是你们无视的。” “是。” 骆蛮山再度点头。 “大家族死点人很正常。” “他帮你们运粮,所以你们要给他提供庇护。” 骆蛮山再再再度点头。 所以打从一开始云家和整个苏州府的高层就有密切的关系。 后来云君侠死了之后,孟凡龙接手云家私军,但私军的生意和这运粮的生意是密不可分的。 所以,孟凡龙也就在同一时间将这份生意给接了过来。 这就是孟凡龙为什么不担心分尸案会落到他头上的原因。 因为打从一开始。 他就是这个利益团伙中的一员。 有整个苏州府的高层罩着,他根本就不会有事。 孟凡龙继承了云君侠最大的财产。 第122章 名单显现 现在仔细一想。 这个趴在苏州府身上吸血的利益团体当中,既有着如田临那般的行政官员,又有着如蒋越这样的监察单位,还有着云家这样的本地豪族。 基本上可以说这个团体囊括了苏州府官方民间所有的顶层人物。 那么,在职权看似如此完善的情况下,这个团体是不是还缺了一些东西。 例如…… “军队。” 白忘冬冷冷说道。 “你们和苏州府的驻军也有关联?” 骆蛮山老老实实地点头。 他现在就主打一个听话。 只要听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付将军也是我们的人。” 他直接承认了下来。 付新。 白忘冬来之前看过这个人的档案。 苏州府这边驻军的最高将领。 这两年剿匪成果甚多,算是有些履历。 但如果这样一看的话,这剿匪剿的是不是真匪就不一定了。 知府,将军,千户,豪族。 这些人联合起来,足以在苏州府办成任何的事情。 或者换句话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他们就代表了苏州府。 “越来越麻烦。” 白忘冬靠在马车卧榻上,淡淡说道。 虽然和之前相比只是在这份计划名单上多加了几个人。 可这样一来,要杀要抓的人多出来足足几十号。 想着想着,白忘冬突然意识到这车厢当中安静了下来。 那跪在地上的骆蛮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敢打扰他的假寐。 白忘冬回过神来,对着他说道。 “你继续说。” “已经说完了。” 骆蛮山开口说道。 “白大人,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还恳请白大人看在我坦白有功的份上,能够大发慈悲饶小的一条命。” 他又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磕了一头。 “好,那就饶你一命。” 白忘冬淡笑着开口说道。 随即他抬了抬手。 哗啦。 黑气涌动中,何代宸抱着剑缓缓在这包厢当中出现。 “打残打废,捅上两刀,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骆蛮山一下子躁动了起来,但何代宸早有预料,直接一剑鞘就打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他窜起来的身影一下子又趴在了地上。 他只能够恨恨地看着两人,但却张不开任何的口。 求饶的话,此时此刻已经显得太过于苍白无力。 “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何代宸的下手很干脆,直接用灵力封了他嘴巴和耳朵。 再然后,就是干净利落的两下动手,把他的双腿给废掉了。 之后,他手腕一动,两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 诅咒的话语在他那离别之前的眼中疯狂闪烁,即便是不开口,白忘冬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目睹着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白忘冬目光逐渐变得幽寒。 “云家……” 没想到云家在这条交易链中所担任的是这么个角色。 云君侠那老头是巴不得想让自己的家族早死早超生去了吧。 即便是晚年昏庸,可这昏招频出,半点都看不出他年轻时候的枭雄风姿。 白忘冬盘起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卧榻上。 “还是说……” 他觉得自己那怨灵计划能够成功,所以觉得再也不需要子孙后代,家族来拖累自己的脚步。 他能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所有的一切都要向他的计划靠拢。 加入到这个利益团体当中,恐怕不单单是为了私军,更多的还是为了他的厉鬼池。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膝盖,然后闭上眼睛,哼着小调,回忆着他刚才幻想出的那双眼睛。 那可真是一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眸。 “康莫,云家……” 白忘冬心里喃喃着这两个名字。 康莫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 苏州城现如今很混乱。 先是知府田临被杀,后又是通判齐云瀚下落不明。 现在同知康莫也被人杀死在了这府衙当中。 啧啧啧。 这在苏州府中常常在一起相伴的四人组中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蒋越。 不少人都在猜测,恐怕蒋越就是下一个目标。 “孟凡龙和贾倦死了?” 云府当中。 对于府衙发生的事情并不感兴趣的云至诚终于是听到了这句话。 这句话他日思夜想了很久很久。 孟凡龙这个和他斗了这么长时间的敌人死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当浮一大白。 只不过,即便是距离最后一步只剩下了一步,可仍旧要小心谨慎。 “你确定他们死了?” “我确定。” 云至义坚定点头。 “尸体我看过了,没问题。” 孟凡龙的尸体被人扔在了偏僻小巷当中。 当发现他尸体的人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就很快认出了这是云家的大管家。 云至义去接收尸体的时候,见到这一幕也有种做梦的感觉。 孟凡龙就这么死了? 死的好不真切,可尸体确确实实是真的。 “是吗……” 云至诚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激动喜悦之后,便是接踵而来的问题。 谁杀了孟凡龙?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猜。 “锦衣卫下手可真够快的。” 云至义也想到了白忘冬。 他们这才前脚刚把云至礼的脑袋奉上,后面白忘冬就送来了一份不小的回礼。 倒还真是够慷慨的。 “就怕是虎狼送的礼。” 云至诚叹了口气。 他这算不算是又把一只老虎招进了家中。 豺狼野犬,恶虎猛兽。 一个比一个危险。 “现在孟凡龙没了,那我们用不用……” 云至义开口问道。 开疆拓土,正是时候。 原本孟凡龙在云家的势力,他们此刻都可以着手接手了。 可云至诚却无比反常地摇了摇头:“先不要轻举妄动。” 虽然这个命令有些出乎于云至义的意料,但既然是四弟说的,那就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他只管遵守就行。 只不过他不问,可云至诚却又主动和他开口解释道。 “静观其变,以待时机。” 他知道,现如今的云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需要一个被云家所有人都认可的机会。 “那孟凡龙的尸体?” “风光下葬吧。” 云至诚淡淡道。 “毕竟也是我云家的管家。” “好。” 云至义点头。 这件事他亲自办。 见到云至义离开,云至诚的目光越发的深邃。 “这下子,你的第一选择只能是我了吧……” 第123章 按兵不动 苏州城大事频发。 可对于云家内部而言,无论是什么知府、同知、通判,这些人死了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对于云家来说,现在的大事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孟凡龙死了。 不管他是怎么死的。 孟凡龙的死意味着云家双方僵持的局面瞬间土崩瓦解。 有人还想着说试着去找一下孟凡龙最得力的手下贾护卫。 可找来找去,贾倦也是不知所踪。 家主一房最得力的两个下属同时消失,任谁来看这也不是个巧合。 一时间,云家上下对云至诚的的手段可谓是不寒而栗。 这一位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悄悄咪咪地就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办了。 如此一来,最后的胜利者是谁显而易见。 “哥,那咱是不是该去接收云小天那小逼崽子了呀。” 云至善也不知道他哥是咋做到的。 但他哥嘛,老牛逼了,就算是做到啥都不奇怪。 他不关心他哥是咋弄死那对贱奴的,他只知道从现在开始,整个云家就是他哥说了算,斗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到了该耀武扬威的时候了。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放松。” 可云至诚只是瞥了他一眼,就不慌不忙地把看完的书放回到书架上。 “先等等吧。” “等?为啥?” 云至善满脸的疑惑。 “那边现在都乱成一团了,咱不趁着这个时候下手,万一让他们缓过来咋办?” “没了孟凡龙,就算是让他们缓过来了又如何?” 云至诚淡淡说道。 只要没有锦衣卫再站到家主一脉那边做后盾,就算是云小天再天资聪颖那也是个孩子。 孟凡龙死了,那边无论再怎么折腾那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他现在顾虑的还是两件事。 第一件是云至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是不是云君侠那老王八蛋留下来的后手。 第二件就是白忘冬现在的态度,对于他和云家,白忘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很重要。 这两件事没摸清楚,他还不着急赶尽杀绝。 反正那边只剩下了孤儿寡母,放一放,也许能从中看出一些来也不一定。 云至诚转过头来看着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的云至善,沉思几秒:“虽然现在还不是下手的时候,但也不能让他们过的安生了。” “你看着去给他们找点麻烦,制造点压力。” “嘿,他们现在压力够大了,还用我来制造?” 云至善摊手,但看到自家哥哥那安静不说话的样子。 他表情逐渐认真起来,点了点头。 “好,我去安排,到什么程度最好?” “你看着来就是了。” 云至诚回复道。 “别让他们死了就行。” “明白。” 云至善了然地站起身来,然后就快步离开了这里。 云至诚则是看着又取下来的书,心中思绪涌动。 他真的是白忘冬最好的选择吗? …… “五舅舅。” 就在云至善琢磨着要怎么去给那边制造点麻烦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他顺着声音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戴着面具的傻外甥。 “梦来啊。” 云至善笑着看向他。 “怎么了,找舅舅有事?” 他还蛮喜欢这傻外甥的。 够天真,够年轻,够好骗。 和他待在一起还挺舒服的。 “不是说好了要请你吃饭的吗?” 戴着面具的白忘冬耸了耸肩开口说道。 “舅舅不会忘了吧?” “请吃饭……” 云至善微微一愣。 这事他倒是还记得,不过…… “不是说饯行饭吗?” “对啊,就是饯行饭。”白忘冬微微一笑。“外甥要走了。” “嗯???” 云至善满眼都是疑惑。 “这么突然!” “也不算是突然吧。” 白忘冬来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 “苏州如今的局势这么乱,我不太想再待下去了,等过几天城一开我就走,这不是想到还欠舅舅一顿饭,走之前一定要补上,所以就找上门来啦。” 白忘冬轻轻推着云至善朝着前面走去。 云至善也没有反抗,他只是抱着肩膀,朝着后面轻轻瞥了他一眼,一副看透了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不止是因为这个吧,你已经知道孟凡龙死了?” “呵呵。” 听到这话白忘冬倒也不尴尬,就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你倒是躲得快。” 云至善戏谑道。 “梦来回云家前家母有过嘱托,让我离家中这些事远一些,母命难违,还请您和四舅舅千万不要介意。” 白忘冬双手合十,带着歉意说道。 云至善倒也没把这当回事。 他只是摇了摇头,无奈开口道:“大姐还是这副样子,太小心谨慎了,明明这里是她娘家,我们这些当弟弟的就算再怎么斗,也不可能波及到她啊。”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可云梦来的娘亲真的就是泼出去以后不回来了。 自从那个赘婿成就功名以后就一直躲着云家远远的,生怕沾染到云家半分。 这么多年了,回来过几趟? 这次云梦来能来云家都已经算她够给面子的了。 “罢了。” 云至善一甩袖。 “怎么能让你请,给你饯行那自然是要我来请你,走,舅舅带你去逛逛这苏州城最好的酒楼。” 反正他哥安排的事情也不着急。 先去吃好喝好了再去办事也不迟。 他云家五爷年轻时候就是这苏州城出了名的纨绔,老了那也是老纨绔。 这苏州城哪家的酒楼好吃,哪家的姑娘好看他是一清二楚。 今天晚上保准把这个傻外甥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让他心情舒舒坦坦地离开苏州城。 “说起来还真的有点想你娘了。” “你知道不,我小的时候和别人打架,你娘揪着我耳朵把我从学堂里一路给揪回家,我现在左耳朵比右耳朵大一定就是你娘揪的……” “什么?你娘温柔?这简直就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你娘要是温柔,那我明天就和云老三去拜把子……” “你爹?那就是个怂包软蛋,我和你说啊,他年轻的时候……” 听着旁边云至善不断响起的声音,白忘冬的眼眸悄然间眯紧。 会说就多说点,还就怕你不说。 第124章 死中求生 “付新那边联系过了吗?” 被收拾过的府衙当中,蒋越坐在原本属于知府的位置上,开口问道。 站在他下首的齐青青点了点头:“付将军说了,一切放心。” “那就好,有他在我就安心。” 死了一个田临够让他心烦意乱的了。 现在也就只有付新最值得守望相助。 虽然蒋越平日里无时无刻不希望田临消失,可他真的不在了,他反而有些心乱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他们这群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一半的功劳全在田临的身上。 没有他做这个大脑,真的会让人有束手无策的感觉。 “杀田临的人查到了没有。” 既然想起了田临,那自然不可避免的就要问这个问题。 齐青青摇了摇头:“有点眉目,但时间太短还不好判断。” “这件事九成九就是黄阙那边的人做的。” 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的蒋越脑子转的还是挺快的。 “这又是调虎离山,又是擒贼先擒王的,动作可真快。” 简直打了个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这边的人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杀。 只是眨眼间,就已经死了三个。 说实话,山雨欲来风满楼,蒋越已经看到了最坏的那一步。 “千户大人。” 犹豫了半天的齐青青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若不然,我们逃吧。” 京城既然派人来了,那就势必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引起京城那边进一步的动作。 黄阙没了还有别人,即便是把他杀了那也没办法停止京城那边的调查。 继续耗在苏州府只会走投无路。 倒不如趁正乱的时候,现在离开苏州府。 “哪里有那么简单?” 蒋越目光凌厉。 “若是能逃我早就逃了。” 事到如今他又如何不知道大势不可违。 可这天下之大,就算是再逃又能逃到哪里。 他逃不了的。 朝廷不会让他逃,下面参与了这件事的官员们也不会让他逃,就连那付新也万万不可能让他逃的。 他现在若是想要救命,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从私贩官粮这件事中给摘清楚。 只不过…… 一想到这里,他眉头微微皱起。 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杀了三个人。 这来查案的人太过于不按常理出牌。 “可留下来全无生路可言。” 齐青青继续劝阻道。 听到她的话,蒋越摇了摇头。 “也许还真的有一条生路。” 他想起了之前和周成画的那次秘密会面。 即便周成画现在已经死了,可他说的话却并不会消失。 若是这件事是真的,那也许他还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青青,稳住。” 看着齐青青那素来冷静的俏脸上露出的些许慌乱,蒋越微微一笑,叫出她的名字。 齐青青听到这句“青青”微微一愣。 蒋越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叫过她了。 “师兄,我……” “越到这种时候就越需要冷静。” 蒋越用眼神安抚着她那慌乱的内心。 “天无绝人之路,现在还不到我们放弃的时候。” 明明蒋越只是在说空话,可齐青青看着蒋越那双含着自信的双眼,情绪真的缓缓平静了下来。 她永远都相信这样的师兄。 “好。”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需要我做什么?” “找到黄阙。” 蒋越手掌按着桌面,声音渐渐冷漠起来。 “然后杀了他。” “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即便是死路,他也要杀出一条生路出来。 这么多年了,他不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死中求生。 这是锦衣卫的必备技能。 …… “你看这花开的是不是有些太艳了些。” 外面再怎么混乱也和周家无关。 满府皆带缟素,闭门谢客直到现在。 好好的一场寿宴最终成了一场悲剧。 这命运确实是够捉弄人的。 让他这个老头子到了晚年都不得安生,体验了一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 周天烨坐在轮椅上,那张原本精神抖擞的硬朗面庞这段时间明显的消瘦了不少。 “那我就让人把它们都给拔了。” 周成书站在他背后开口说道。 “拔了吧。” 周天烨靠在椅背上。 “现在看不得这么鲜艳的东西。” 周成书朝着旁边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人跑上来拔花了。 “你大姐这段时间有和你联系吗?” 周天烨想起自己那唯一的女儿,朝着现如今算是唯一的儿子开口问道。 周成书摇了摇头:“她整日躲在那道观里面谁能见到。” 听到他的话,周天烨沉默了下来。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错。”周成书语气很坚定地说道。“你一点错都没有,就算是你让大姐自己选,她再选一万次也会嫁给林慕。”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 沾了这个字,这一辈子就陷进去了。 “找时间把她给我带下来,就算是绑也要给我绑回家。” 周天烨呼出一口气,硬声说道。 “她亲弟弟都死了也不来看一眼,这成何体统。”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两件事。 一个就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病秧子。 再一个就是放任自己的儿子去逼迫另一个儿子。 这让他的三个孩子都痛苦不堪,变成了如今的境况。 “行,我知道了。” 周成书点点头。 “我会亲自去和大姐说得。” 绑是不可能绑的。 他去绑周成琴,那简直就是在讨打。 看着面前的花被这么一根一根的拔掉,周天烨缓缓合上了双眼。 周成书也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老头子睡着。 他同样看着那眼前正在被拔出的花。 花是多么好看的东西。 可没办法,在有些时候好看就是不能存在。 “如果当初……” 他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但一说出口就不想再说下一句了。 人永远都回不到当初。 就如同落下的花瓣永远都回不到花上面一样。 当初没做到就是没做到。 而就在这周围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 这院子当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朝着身影的来源看了过去,那是一个奔跑的家丁。 还没等周成书皱眉,那家丁就出声说道:“家主,蒋千户到了。” 听到这个名字,周成书眉头微皱。 蒋越。 他来做什么? 就当他正要开口把老头子叫醒的时候。 突然,周天烨那苍老的声音就第一时间响了起来。 “走吧,去见见。” 有客来访。 就是不知道这来的是不是恶客。 第125章 云霄楼 云霄楼。 苏州城很有名的酒楼。 虽然说不上是第一吧,但也是争一保三的地位。 “这家的鸽子汤做的不错,还有烤鸡也是一绝,羊肉更是要尝尝,那绝对是这苏州城的一大特色。” 云至善如数家珍地把这家酒楼的特色菜都给一一说了出来。 旁边的掌柜亲自记着这些菜,低头哈腰的做派倒是让白忘冬有些好奇。 就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好奇,云至善笑着说道:“这云霄楼是咱家的产业,这货就是咱云家人养的一条老狗,狗见了主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听到云至善的话,掌柜丝毫没有半点的不虞,甚至还很配合地吐了吐舌头。 “五爷说咱是啥咱就是啥。” 看得出来,他的动作很熟练了。 “哈哈哈。” 云至善看到他这样子大笑了出来,指着他说道。 “老陈啊老陈,你可真是够会哄人开心的,” 被叫做“老陈”的掌柜谄媚一笑。 “五爷开心了就好。” 随即,他就把目光转向了白忘冬的方向。 “这位是?” “我外甥。” 云至善拍了拍白忘冬的肩膀开口说道。 “姓了我们云姓的外甥。” “那就是少爷了。” 老陈继续还想要上前谄媚,但却被白忘冬给拒绝了。 这位溜须拍马的本事过于强悍,白忘冬不想给自己找这方面的不自在。 见到他拒绝,老陈很有眼力劲不着痕迹地错开了拍白忘冬马屁的动作,他直接对着这包厢中的两人说道。 “那就请两位主子等上一会儿,保证咱云霄楼的佳肴冠绝苏州。” “赶紧滚。” 云至善下意识抬起手随口说道。 “记得给老子捎上来两坛好酒。” “好嘞~~” 老陈就这么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白忘冬倒是饶有兴趣地盯着老陈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这世上是各方面的能人都有啊,能把云至善哄的这么开心的,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见到。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老陈啊。” “???” 白忘冬微微一愣。 “没歧义?” “啥歧义……” 话刚说到一半,云至善就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过来,哭笑不得。 “想啥呢,你个小脑袋还能想这些,那肯定就是没见过娘们,你等吃完饭,舅舅带你去翠红楼见见那里的姑娘。” 翠红楼。 “我倒是去过平湘馆。” 白忘冬不着痕迹地提起了这个店名。 “那里的姑娘也很多啊。” “再多有个屁用,卖艺不卖身,那种破地方,谁爱去谁去。” 云至善显然也知道平湘馆是个什么地方,不屑地说道。 “那里的姑娘们技艺都还是蛮精湛的,”白忘冬微笑找补。“而且看着赏心悦目,着实是个好地方。” “都出来卖了那就是婊子,婊子不叉开腿那还能是婊子吗?” 云至善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他当纨绔当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青楼没逛过,就平湘馆那地方让他觉得不自在。 “放着那么多美人在手不做皮肉生意,那平湘馆的老娘们也是够倔的。” “老娘们?” 白忘冬抓到了这句话里的重点。 “平湘馆后面的老板是个女的?” “不然呢?” 云至善疑惑问道。 “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 白忘冬摇头如实回答道。 “我就去过那么一次,怎么可能知道。” “嗨,那老娘们在苏州城还是蛮有名的,当年翠红楼的第一花魁,这名头,够厉害吧,不过我当时也就是个娃娃,要不然的话……” 云至善话没有说完脸上就露出了几分不着调的表情。 看着他这个样子,白忘冬眉头轻挑。 云至善今天这情绪不对劲啊。 之前在周家寿宴的时候,他还装了装一副好舅舅的模样。 可今日的云至善却是一副活脱脱的混蛋模样,这应该算是露出了自己的本性,放飞自我了。 这酒还没上了就成了这样…… “五舅舅,你心情不好啊?” 白忘冬也不猜了,直接开口问道。 云至善微微一愣,随即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孟浪了。 “啊?舅舅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了什么?” 云至善小小装模作样了一下下。 白忘冬也不拆穿他,就只是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没事,今日你便好好的饮酒,不管有什么心里不快的地方,都在这酒桌上撒干净就是了。” 而就在云至善又要开口给自己辩解的时候,白忘冬很体贴地就岔开了这个话题,开口说道:“这平湘馆的事情还没说完呢,既然是翠红楼的花魁,她又如何开了这平湘馆呢?被人给赎身了吗?” “她自己给自己赎的身。” 在这方面的事情上,云至善真的是知道不少。 不过这件事在苏州府倒也不算是个秘密,甚至当时都是这城中的一段佳话。 自己给自己赎身的花魁,怎么看也是个好的噱头。 “后来她就开了平湘馆,专找一些只想卖艺不卖身的女人进去弹琴吹曲。你还别说,就那么个破地方还挺赚钱,不少冤大头都喜欢过去坐着。” 云至善觉得自己的确是没办法欣赏那样的楼子。 虽然平湘馆自己说自己不是楼子,但苏州城都认为那里就是楼子。 毕竟是楼子里出来的女人找了一堆本该待在楼子里的女人聚在一起,这样的地方不是楼子,那什么地方又会是楼子呢? 云至善想不明白她们这么做的这么麻烦的意义,但他向来都是个豁达的人,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反正那地方和他犯冲,他也懒得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点的菜都一道一道地被端了上来。 侍者鱼贯而入,又全都被云至善给赶了出去。 菜肴都上了桌,铺满了整张桌子。 云至善指着其中一道羊肉极为推崇地说道。 “尝尝。” 那就尝尝。 白忘冬很听话地尝了一口。 嗯,确实是不错的。 云霄楼的厨子有点本事。 “饮酒饮酒。” 见到白忘冬尝了羊肉。 云至善又端着酒坛给白忘冬倒上了酒。 白忘冬笑着看着那酒水入了杯中,他也没什么表示。 将那酒杯端起来,和云至善碰了一杯。 然后,云至善一口饮下。 白忘冬则是将这酒倒到了一旁。 接下来就是觥筹交错,美酒佳肴。 云至善一杯一杯的喝,白忘冬一杯一杯的倒。 就这么的,外面的天色黑了。 云至善的脸也通红。 白忘冬放下酒杯,揉了揉那灵活活动了半天了手腕,看着已经醉了的云至善。 看出来了,今天的云老五确实是心情不佳。 他目光微闪,开口问道。 “五舅究竟因何事而心忧?” 循循善诱。 得先看看,这货是不是真的醉了。 第126章 灌醉 酒后吐真言。 这句话并不适合每一个人。 至少在涉及到一些重要的事情上,即便是灌再多的酒精也撬不开嘴。 云至善是个纨绔,却不是个没用的纨绔。 云至诚那边很多事都是交给他去办的,这个人毛病不少,品行也不咋地,但这能力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再加上他吃喝玩乐几十年,对酩酊大醉这种状态再熟悉不过。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潜意识里清醒的很。 所以白忘冬也没打算光靠灌醉他就把话给问出来。 看他醉没醉只是第一步。 云至善听着他的问题,晕晕乎乎的。 他不开心吗? 他确实是不开心的。 他就是觉得自家哥哥太过于畏手畏脚。 都已经赢了还这么小心翼翼,不过哥哥有哥哥的理由,他听话就是了。 他不开心的,只是因为云至诚明显有心事却憋着不说出来。 怎么? 他已经不是哥哥最爱的弟弟了吗? 现在连心里话都不能和他说一说了吗? 不过这些话他心里明白,可不能和别人说啊。 “我……没有不开心。” 云至善挥动了一下双手。 “我现在高兴的很。” 他拍了拍白忘冬的肩膀,笑着说道。 “能看到你长这么大,舅舅我当然开心的不得了,姐姐养了个好儿子……” “可我不是你姐姐的儿子。” “瞎说。” 云至善直接用力捏了捏他,撅着嘴用手指指了指白忘冬隔着面具露出来的眼睛说道。 “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你这么像大姐,怎么可能不是我姐姐的儿子。” 很好,连最基本的分辨能力都没有了。 白忘冬手指轻轻摸着那酒杯,他仔细观察着云至善的每一个神态。 这不像是装出来的。 基本确定这老小子是真喝醉了。 那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白忘冬指尖出现一滴黑紫色的液体,他趁着云至善没注意,直接给滴到了他酒杯当中。 “五舅舅再喝一杯。” 白忘冬端起自己的空酒杯来,朝着云至善敬酒道。 云至善也没想多少,直接一口饮下。 到了酒桌上就得开怀畅饮,这是云至善为人处世的格言。 若是不喝醉,那喝酒还有什么意思呢。 噗通。 可就在这一杯下肚的那一瞬间。 云至善直接趴在了桌子上,砸翻了不少的碗筷。 紧接着,就传来了他那均匀的呼吸声。 白忘冬看到这一幕并没有觉得意外。 他只是拍了拍手。 下一秒,这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 再然后,一道裹着斗篷的身影就快步悄然走了进来。 她将自己头上的兜帽摘下来看向白忘冬,朝着他点了点头。 很好,测谎仪就位。 徐妙锦随便找了把椅子坐在了角落里,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一句话没说。 她对白忘冬的作用,仅仅就只是竖起耳朵。 白忘冬用手指撑开云至善的眼睛,那双眼睛现如今是一种空洞至极的感觉。 如果不是云至善的心跳和呼吸还正常,光看这双失去高光的眼睛都已经可以认定云至善已经归西了。 烂柯局。 白忘冬现在最喜欢用的药。 不过虽然今晚这烂柯局必不可少,但这场实验里它并不是主角。 白忘冬手掌划过腰间白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 “这是什么?” 坐在一旁的徐妙锦看到这么好看的瓶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白忘冬头也没抬就这么盯着云至善的眼睛开口回答:“看这包装看不出来吗?春药啊。” “噫~~~~” 徐妙锦颇为嫌弃看了一眼那瓶子。 紧接着就突然意识到,白忘冬在这个时候拿出这东西来是不是有些不太合时宜。 他要对云至善下……春药? 徐妙锦惊讶地捂住小嘴,好看的大眼睛就这么滴溜溜地盯向白忘冬。 感觉到这奇怪的视线,白忘冬抬起头来朝着她看去,颇为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你懂个屁,这可是宝贝。” 白忘冬晃了晃手里的瓶子。 这瓶上等的春药是白忘冬从苏州城黑市上买来的。 那价格卖的是一个老高。 不过效果那也是顶顶的好。 今天这算是白忘冬第一次用它进行实验。 云至善很幸运的成为了他第一个实验品。 实验的过程和原理其实很简单。 第一步,醉酒。 大脑会被酒精麻痹,降低判断力。 第二步,烂柯局。 用极为少量的烂柯局让云至善进入一个似梦非梦的状态,简单来说,模糊他的感官,让他仿佛活在梦里。 然后第三步,就是这瓶春药了。 高端春药和低端春药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着重于迷惑心志,而另一个只是简单的激发生理本能。 白忘冬现在手里的这瓶“鹊桥仙”就是前者。 将瓶盖给打开,白忘冬将这瓶鹊桥仙小心翼翼地倒出来大概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水滴,然后抬起手用灵力给托住。 再然后,他的另一只手当中就出现了另外的一滴液体。 两滴液体在半空中碰到一起,逐渐相融,又慢慢分开。 坐在一旁的徐妙锦目光认真地看着这一幕,她能够看出来,白忘冬将之前的那滴鹊桥仙进行了一个提纯和分离。 就这样,这滴液体就这么向下滴落精准无误地滴入到了白忘冬放在下面的针筒当中。 白忘冬将注射器给拿起来。 随即晃动一下,针头刺出。 这一针,直接就刺入到了云至善的脖子里。 咕咚。 液体注入。 白忘冬又掀开了云至善的眼皮。 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眸当中居然开始有了一丝丝的回神。 白忘冬托起他的脑袋,将这眼睛的方向对准自己。 眼睛在眼眶当中滴溜溜地转动了一圈。 这是大脑在思考的反应。 紧接着,他就再度合上了眼皮。 “应该是没问题了。” 白忘冬掰着手指大概算了一下每一个具体的步骤。 然后,就在徐妙锦惊异的目光注视下,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嗒。 清脆的声音在这包厢当中清晰响起。 紧接着,云至善就从这桌子上爬了起来。 然后,他摸了摸自己那给撞疼了的额头,抱怨地开口道。 “老子刚才喝大了?不至于吧……” 他嘟嘟囔囔地捂着头直起身来,然后就像是注意到什么一样,扭过头来朝着旁边笑盈盈的白忘冬看了过来。 再然后,他就热情地扬起了笑脸。 “嘿,傻外甥!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 第127章 吐真言 “傻外甥,你刚才问我啥来着?” 云至善的热情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他整张脸上都扬起了灿烂的笑容,显得亲昵得不得了。 这是这个称呼…… 白忘冬眼皮微挑。 玛德,先忍他一时。 反正这鳖孙叫得是云梦来,和他白忘冬有什么关系? 坐在隐蔽拐角的徐妙锦目光微凝,如果不是目睹了刚才发生了一切,她真的会认为云至善和他这个“外甥”感情无比深厚。 其实刚才白忘冬的那一系列操作并不是很难。 无非就是再麻痹,屏蔽大脑之后,再用药物刺激放大了云至善对“云梦来”脑海中的那一丝丝好感。 整个过程说难不难,但说简单也不简单。 至少在条件上的要求还是颇为苛刻的。 而且时间上持续也不长。 大概也就是个两刻钟左右吧。 所以白忘冬现在得稍微珍惜一下时间。 “五舅舅,我刚才问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试试看,能不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你说呢?” 云至善直接冷冷瞥了他一眼。 “老子哪里到哪里都不开心。” 他玩弄着手里的酒杯,眼中泛动冷光。 “孟凡龙好像死了,可又好像没死,他死没死都一个样,我不知道你四舅舅还在等什么,但老子不想等。” “那就不等。” 白忘冬笑着说道。 “为什么一定要听四舅舅的呢?” “不。” 听到他这话,云至善直接严肃地看向他。 “你四舅舅说的话绝对是正确的,听他的就对了。” 即便是在这种状态下还是会下意识维护云至诚,云至诚在云至善心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不过,换个角度去看,白忘冬都这么说云至诚了,可云至善只是稍微严肃了一些。 他现在在云至善的眼里,倒也不一般。 “好,是外甥说错了。” 白忘冬果断道歉,然后,他眼睛就眯了起来。 “五舅舅,来再喝一杯。” 白忘冬给他斟了一杯酒。 云至善喜笑颜开地看着手中的美酒,又是一口饮下。 白忘冬笑呵呵地一边斟酒一边看着云至善,连续抛出好几个试探性的问题。 云至善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徐妙锦那边也一直没有摇头。 一切准备就绪。 白忘冬看着那双略显空洞的眼睛,终于是打算进入今日的正题。 “五舅舅,听说苏州府同知康莫死了。” “好像是吧。” 连续灌了几杯酒。 云至善的身体又摇摇晃晃了起来。 “咱们家不是和康莫走的很近吗?” “有吗?” 云至善端着酒杯,眨了眨眼。 “好像是吼。” “卧槽!康莫死了?!!” 云至善骤然一惊。 “莫非我哥是在担心这个?” 你还真是三句不离你哥啊。 “康莫为什么和咱家关系那么好?” 白忘冬好奇地问道。 他想找到康莫的特殊之处。 毕竟,只有他不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为啥?” 云至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也忘了,不过……他应该一开始是和大伯交往比较频繁,后来是我哥使了点手段才把他给撬过来的。” 划重点。 这人之前和云君侠关系密切。 “有多频繁?” “特别频繁,频繁到我都不知道你四舅舅是用了什么手段。” 云至善晕晕乎乎地开口道。 “后来,我好像听你四舅舅说过一次,好像是那狗东西从老王八蛋那里赚够了,没得赚了,这才转到咱们这边的。” “不过老王八蛋都死了,狗东西也死了,他们爱咋咋地,和咱都没关系了。” 云至善又喝了一杯。 白忘冬继续给续酒。 既然康莫这边云至善知道的不多的话,那不如问一问其他的问题。 “你说,这两人的交易,该不会和……夜来园有关吧。” 吧嗒。 听到“夜来园”这三个字。 云至善的酒杯瞬间脱手。 他目光凝固,眉头紧皱扭头看向了白忘冬:“谁和你说起夜来园的?” “……” 白忘冬沉默,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 “谁他妈的和你说起夜来园的!” 云至善眼睛瞬间通红,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他用力拍着桌子,大声吼道。 “哪个嘴巴烂了的玩意敢和你说夜来园的?”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忘了忘了你给老子通通忘了,这种腌臜的烂事你不需要知道。” 虽然他当时有的时候玩的还蛮爽的。 可有些东西真的会引起他的生理不适。 血腥,凶残,扭曲,违背伦理。 就算是他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都有些接受不了,更不要说自己那素来爱干净的兄长了。 即便是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可他仍旧没办法忘记那两年的肮脏。 这段时间他逛楼子都恶心的不得了。 看着怔怔出神,像是被吓呆了的白忘冬,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大声了,他呼出一口气,皱着眉说道:“舅舅声音有些太大声了,但这真的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干净的傻外甥才是好外甥。 “我知道了。” 白忘冬低下头,喏喏说道。 这么大的反应,看来夜来园这件事对整个云家的影响都不小。 白忘冬低头倒酒。 云至善扶着脑袋,沉默不语。 这包厢中的气氛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直到过了几分钟,云至善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对不起啊,舅舅不该吼你。” “没事。” 白忘冬抬起头,笑着说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好奇才会问的。” “这种好奇以后最好不要有,在现在的云家里,夜来园三个字你说出来没几个会给你好脸色的。” 云至善叹了口气。 “那老王八蛋死的可真好啊。” “老王八蛋是指……外公?” “不然还能是谁。”云至善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跟你说个秘密,你知道这老王八蛋是咋死的不?” “不知道。” 白忘冬果断摇头。 “老子弄死的。” 云至善颇为自傲地说道。 “老子给他下的毒。” 这话就这么说出来,不要紧嘛? 白忘冬眼中表现出惊恐的目光,但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 “那大舅呢?大舅也是……” “那倒不是。” 云至善“嘿嘿”一笑。 “谁知道那绿毛王八是咋死的?说不准就是被他那贱货媳妇给弄死的呢。” “大舅母?” 白忘冬微微一怔。 “真是她?” 这话说得就像是之前怀疑过的一样。 但云至善却摇了摇头:“我瞎说的,那娘们没这胆子。” 他抿了一口酒,冷笑一声。 “她要是有这胆子,何至于那般犯贱。不过,不得不说,她的滋味那确实是极品中的极品。” 说到这里,云至善斜着眼看向白忘冬,眼眸当中闪过了几丝戏谑。 然后就这么冷不丁地从嘴里吐出了一句令人震惊的话语。 “你就是来的迟,要是早来上那么半年啊……” “说不准也能尝尝这极品尤物的味道呢。” “!!!” 白忘冬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这属实是有些没预想到的。 玛德。 你们云家是真他娘的乱啊。 第128章 异常之处 云至善说得这话属实是有点出乎预料了。 白忘冬下意识掉头朝着徐妙锦的方向看去。 徐妙锦果断点头。 这话是真的! 那可是云家的大夫人,是云旭阳唯一的娘子,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白忘冬回忆着当初和彩娘的初次见面。 那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很是淡雅,完全看不出来半点骚浪的模样。 白忘冬很少看错人。 难不成这次真的是打了眼? “大舅母,你们……” 白忘冬哑口无言地指着云至善开口说道。 但云至善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接着开口说道:“你大舅可是知道的。” 信息量太大。 即便是调查到现在云家的事情已经查了个七七八八。 可这件事却是第一次浮出水面。 白忘冬大脑飞速运转。 “那大舅他……” “他,他当然是特别的愿意。” 就是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眼睛的余光瞥到了徐妙锦摇头。 这话是假的。 云旭阳当时不愿意。 不对! 如果云旭阳不愿意的话,以他在云家的地位,又有谁能够逼着彩娘这么做呢? 而在云旭阳知道这件事的前提下,彩娘若是主动去做的话,云旭阳又怎么可能饶得了她。 不对,不对,不对。 这件事里有一万个不对。 云至善没把话给说全! 白忘冬看着左一口,右一口喝着酒的云至善,目光疯狂闪动。 如果说真的是有人逼着云旭阳不得不这么做的话。 那么当时在云家,能够有这个能力的人恐怕就只有…… 云君侠! 而逼着一个女人去做这样那样的事情。 这种话听起来不觉得耳熟吗? 白忘冬的目光逐渐变得幽邃。 夜来园! 兜兜转转,还是绕到了这三个字的身上。 云至善厌恶夜来园的很多事,但却在这件事上格外的欢喜。 因为云旭阳是他们很多云家同辈都讨厌的一个人。 这个人…… 太过于扎眼。 能看到他吃瘪,云至善就很高兴。 “大舅母,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 白忘冬还在试探。 “那是她现在装起来了。” 云至善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舔了舔舌头。 “你要是知道她在……”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然后皱起眉头,甩了甩袖。 “你还是个孩子,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总之,你记住,像那种肮脏的女人,你最好离得远远的。” 云至善提点道。 白忘冬眼皮低垂,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哦。” 这个“哦”平淡至极。 也许是云至善喝酒喝上了头,他完全没注意到白忘冬看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幽寒。 加害者在侃侃而谈着被害者的不堪。 眼前之人,不对……是整个云家的人。 到底思想要变得如何的畸形,才能在事后还能够那般不受影响的正常生活。 他手指敲打的频率越来越急促。 白忘冬保持着自己作为演员的基本素质,继续朝着他问道。 “所以,大舅母也进过夜来园对吗?” “嘎——” 云至善脸上得意的表情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看向白忘冬,张了张口,又合上了嘴巴。 “算了,傻外甥聪明,猜到了就猜到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摆摆手,洒脱说道。 那也就是说,彩娘进了夜来园,却一直活到了现在? 她没有死在夜来园里。 不对。 比起这个,更应该注意到的一件事应该是,明明可以从黄家行船那里买人,为什么还要如此不合常理的去动云家的大夫人呢? 这很奇怪的好吗? 如果说云家每一个夫人都这样的话那也就不奇怪了。 可看云至善的样子,很显然只有彩娘一个人有这样的待遇。 “为什么?” 白忘冬开口问道。 “谁知道呢。” 云至善耸耸肩。 “又没人会在乎,到底是为了什么重要吗?” “一个贱妓的女儿,能嫁进云家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就算是遭受再多的磨难,那也是应该的。” 他的笑声越发的刺耳。 就如同是指甲去划玻璃的声音。 “现在想来,云旭阳打从一开始就不爱她吧?他要是真的有那种勇气,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了那副模样。” “那就是一个虚伪的小人。” 云至善越喝越上头,笑声也是越发的不收敛。 白忘冬捂着眼睛,继续淡淡问道。 “你刚才说,她是什么出身?” “贱妓的女儿啊。” “这样的出身能进云家的门?” “老畜牲又没拦着。” “为什么没拦着?” “好奇怪的问题,他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 “我就是在问你他怎么想的?” “要不然就是那老混蛋和颜彩她娘有一腿?” “就不能是她爹吗?” “女儿都随娘姓,他爹是谁你觉得颜花月自己能知道?” “你刚才说……她娘叫什么名字?” 白忘冬声音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恍惚问道。 “颜花月。” 云至善坐回到座位上,解释说道。 “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平湘馆的老板娘,几十年前她可是风靡整个苏州城的翠红楼花魁,万一当时老混蛋和她……” “好了,已经可以了。” 白忘冬放下手,笑盈盈地说道。 看着他这笑容,云至善微微一愣。 不知道为啥,他突然觉得房间里冷起来了。 白忘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给你取名字的人还真是心里没数,半点都没预见了你现在的模样。” 他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的面具,一边笑着说道。 云至善下意识皱紧眉头,然后朝着后面撤了几步:“傻外甥,你……” “嘘——” 嘘声响起。 白忘冬猛地抬起头来。 那双目当中的神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混沌吞噬的一干二净。 看着这双眼睛,云至善顿时觉得一股强烈的危险笼罩到了他的全身。 “你是……” 嘭—— 白忘冬没有说话。 强烈的飓风吹动,直接将他给掀翻在地。 白忘冬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捂住双颊微微歪头,眼中的混沌越来越浓。 “我果然还是不想听到垃圾说话,你的声音吵到我的的眼睛了。” 他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啊~~~” 他的笑容灿烂而又惊悚。 下一秒,一柄大大地冰锤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白忘冬一步一步朝着满脸惊恐的云至善走去。 看着眼前这张满是恐惧的面庞,白忘冬嘴角的弧度扬得越发的高。 他双臂悍然用力。 高高举起,轰然砸下。 嘭—— 整个云霄楼为之一振。 “呼~” 心情舒畅。 第129章 求路 渐渐的,房间里的哀嚎声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没了声音。 “唔~” “爽。” 白忘冬神清气爽地直起身来,甩了甩手上的血珠,从腰间白玉中取出了一方手帕。 “抱歉,处理的有点血腥了。” 他一边用手帕擦着自己的手,一边微笑地和站在包厢门口的徐妙锦开口说道。 “无妨。” 徐妙锦低头靠着门框,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来朝着那已经不成人样的一摊烂泥看去,语气微凉。 “应该的。” 刚才如果不是见白忘冬正在问话的话,她早就提刀砍上去了。 人可以坏,但不应该坏的这般恶心。 “不过,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徐妙锦手掌朝着身旁的房门用力一推。 嘎吱—— 外面横七竖八铺满的是一个个趴在地上痛叫哀嚎的人。 这些人都是云霄楼的伙计和掌柜。 白忘冬下锤的声音那么大,云至善痛叫的声音又那般响,外面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到。 里面求救的人是云家的五爷,云霄楼又是云家的产业,这些人当然是要救的。 可徐妙锦又不想让他们冲进来打扰到白忘冬落锤的速度,自然就拦了下来。 但这样一来,云至善被锤死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看着这群人手筋脚筋处那细薄锐利的刀痕,白忘冬啧啧称奇。 不得不说,徐妙锦的袖中刀真的有一种简约的美感,干净利落,没有过多的痕迹,看着真让人舒心。 白忘冬抬起手掌对准那旁边的灯光来回翻看了两眼。 看到手上没了半点血污这才把那手帕给收了起来。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白忘冬放下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反正拼图我已经找到了。” 被灌了药的云至善还真的是说了不少了不得的东西。 不过这药物的实验看起来并不算成功,至少这狗东西没有做到取悦到他的作用。 字字句句全都让他不快。 他呼出一口气,目光凉薄地瞥了一眼那地上混着碎骨的烂泥。 真的是一摊烂泥啊。 收目,迈步。 熊熊火焰这在装饰精美的包厢中一寸一寸的燃起。 白忘冬直接迈过门槛,徐妙锦看着那火焰将这里给吞噬,她看了一眼那趴在地上求饶谩骂的云霄楼打手们。 随即转身,跟着白忘冬离开了这里。 轰隆—— 耀眼的火光将夜色给照亮。 这精美华贵的酒楼,此时此刻成为了一座墓场。 …… 周府。 蒋越并不在乎自己等多久,即便是从天明到天暗,外面日落月升,城中火光通明,他此刻都不在乎。 他现在只想见到周天烨,迫切的想要见到周天烨。 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就这么坐在大厅里,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旁边的侍女静静地站着,一旦看到他杯中的茶水空了,就会立刻补上。 他喝,她补。 周而复始。 而就在蒋越看不到的地方,周成书推着周天烨站在门口,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蒋越坐了多久,他们就看了多久。 “如何?能看出来他所求为何吗?” 周天烨淡淡开口道。 周成书目光平静:“怕是为了求一条生路。” “你觉得这条生路老夫能给吗?” “你不该给,也不会给。” “那你觉得,他知不知道这个道理?” 周天烨指着蒋越开口道。 周成书点点头:“他应该比谁都清楚的。”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一坐一下午。 这是想要死里求生,但同时也是觉得自己把握十足。 “唉~” 周天烨突然叹了口气。 就这么耗着永远耗不出结果。 “走吧,去听听他想要说什么?” 霸着椅子不走,那便是恶客临门。 周成书明显感觉到了自家老头身上的气息变得骤然凌厉,那之前表现出来的苍老和虚弱在一瞬间从他的身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用力一推轮椅,将周天烨推出了这片隐蔽之处,一步一步朝着周家的会客厅走去。 咔哒咔哒。 听到这轻微的轮子转动声,蒋越轻轻放下茶杯,看到出现在他眼前的周天烨的周成书,他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这二人迎去。 “周老,今日叨扰,是蒋某失礼了。” “蒋大人客气。” 周天烨抬手,硬声说道。 “是老夫处理犬子的……丧事,耽误了些许时间,这才让蒋大人多等了一会儿,如此说来,失礼的人是老夫才对。” “此时上门本身就已然失礼。” 蒋越抬起手。 “周老不必宽慰于我,若不是晚辈十万火急,必然不会在此时来寻周老的不快。” “十万火急?” “性命之忧。” 蒋越倒是坦诚,他抬起头朝着周天烨看去,满目全然都是真挚。 周天烨眼皮微抬,看向了他。 “既是性命之忧,那蒋大人来我周家又能做什么呢?” “晚辈只想和周老求一条生路。” 蒋越直勾勾地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接触到了一起。 周成书手掌背在后面,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蒋越。 可周天烨仍旧是那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他摇了摇头:“蒋大人要的生路,老夫给不了,没那个能耐。” “周老还是过谦了。” 面对周天烨的拒绝,蒋越脸上没有出现半点的不快。 “整个苏州城,若说能给我一条生路的人,那只有周老一人。” 周天烨看着他这不疾不徐的模样,老眼当中闪过些许的警惕,他手掌覆在轮椅的扶手上,身子微微前倾。 “老夫不关心你们到底犯了什么事。” 两个儿子同时死在他的眼前,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让他够崩溃了。 周家的事情还一大堆,他怎么可能会还想参与外面的破事。 总之,蒋越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也就只有一个态度。 “这条生路,老夫不想给,蒋大人难不成还要逼我给吗?” 轰—— 强烈的威压直接朝着蒋越袭去。 感受到这庞大的威压,蒋越的眼眸猛地一颤。 好强! 这就是周天烨。 可此时此刻,直面这股压力的蒋越不惊反笑。 周天烨越强,他的心里面就越有底。 “晚辈觉得,您会给的。” 他直接掏出了一个卷轴,从容微笑。 第130章 催命符 蒋越手中的卷轴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张纸。 可他拿在手里面对这个被称之为“苏州活着的传奇”的老人,却是满脸的自信从容。 他将这卷轴直接扔向了周天烨的方向。 周天烨抬手接住,然后缓缓拉开。 可就在他目光接触到那卷轴上的内容的那一刻,即便是心智坚定如周天烨这样的人眉头都不由得猛地一皱。 同一时间,周成书的目光也朝着那卷轴上看去。 紧接着,他的表情就震惊了起来。 “这……” “如何?” 蒋越看着这脸色皆有变化的父子俩,轻轻一笑。 “周老可曾改变心意?” …… 对于周成画和自己的关系,蒋越说谎了,但又没说谎。 那封信是真的,也是假的。 其实真正寄给他的信是一封邀请信。 蒋越不知道这个被锦衣卫通缉的邪道凶犯为何要找上他,可在那信件中,他提及了一个自己拒绝不了的见面理由。 只有两个词。 “粮食。” “金银。” 这两个词就如同是在拨动他的神经。 他不知道周成画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他只知道,这件事被外人知道了,那他们就必须要把所有的一切威胁都给扼杀在摇篮当中。 但很奇怪,周成画这封信只寄给了他,更为显眼一点的田临对此却一无所知。 所以他决定先把这件事给隐瞒下来,他要去见一见周成画,想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他真的敢用这件事来威胁他,那他就把他直接砍死。 到时候上报京城,还能再领一功。 也就是在这样的想法下,他在千食客见到了周成画。 和画像上的脸长的是一模一样,他就坐在包厢里,挑着那烧鱼的鱼刺,等待着他的到来。 “你一个通缉犯邀本千户过来就是为了吃鱼?” 蒋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这周围上上下下都被齐青青带人围了起来。 今日周成画就算是插上一万双翅膀都不可能从这千食客飞出去。 “我是来和你谈一桩交易的。” 周成画没有和他绕弯子,抬起头来单刀直入地开口说道。 “交易?” 蒋越眸子微动。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更想杀你。” “杀人灭口是为了让人闭嘴。” 周成画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我这张嘴不需要闭,我们是同类人。” “同类人?” “哈哈哈哈哈。” 蒋越都被逗笑了,他直接指着周成画,脸上表情骤冷。 “我是官,你是贼,你和我说你我是同类人?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你是官吗?” 周成画淡淡说道,没有任何的嘲讽和鄙夷,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是披着官衣的贼。” “你到底知道多少?” 蒋越眼中的杀意猛地溢出。 他之所以在这里和周成画废话,就是不相信这人会一点后手都不留就蠢到约他见面。 若是没办法把他的后手套出来,那也是个麻烦。 “全部。” 周成画手指向下,画了个圈。 “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哦?还有我不知道的?” 蒋越好笑地看着他。 开什么玩笑。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周成画没有回答他,只是又吃了一口烧鱼。 这味道真的很香,他已经有很多年没吃到过这个味道了。 阿顺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看着他不说话,蒋越微微皱了皱眉,心绪平静了下来。 他坐到椅子上,盯着周成画看了几秒,然后才沉声说道:“你要和我谈什么交易?” “我要杀周成棋。” 周成画淡淡说道,就仿佛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为了复仇?” 蒋越自然知道周家那些所谓的往事秘辛。 当年往事,即便是话本,那也是不如这现实精彩。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既然是交易,那必然有所求才对。 “我会在我家老头子八十大寿的寿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周成棋给杀了,我要你第一时间把我抓了,然后保住我的命。” 周成画放下筷子,看向了他。 又想复仇,又想让所有人见证到他的复仇,还想在最后保住自己的命。 这算盘打的还真是够响的。 “那你能给我什么?” 抓人放人,这不是什么难事。 但既然周成画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抓,鉴于这个人的身份和杀了周成棋之后的影响,蒋越还是觉得有些麻烦。 既然他都这么麻烦了,那总要有让他心动的代价吧。 周成画从袖子里套出来一个卷轴放到了桌子上。 “这就是你不知道的事情。” 蒋越微微挑眉,用刀鞘把那卷轴扒拉到了自己这边。 他把那卷轴给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微微一愣。 还真是他应该知道,但却不知道的事情。 “用这个你可以拿捏住整个周家。” “可他要是死了……” “即便是他死了,但事实无法改变。” 周成画抬起自己那双麻木空洞的双眸朝着蒋越看去。 “这个交易,你要接吗?” “你还真是周家的好儿孙啊。” 看着眼中从始至终没有泛起丝毫波动的周成画,蒋越感慨地说了一声。 还真是情字最杀人,为了给自己的妻儿报仇,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把全部的证据给我,我保你这一命。” 若是有了周家的支持,那田临就不能再压在他头上了。 这个交易,值得。 “哦,对了。” “那你再给我多写一封假信吧,就说,你是来和我自首的,我得留着以防个万一……” …… 看着卷轴上的内容。 周天烨闭上了眼睛,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看到这些东西。 周成书的脸都扭曲了,他指着蒋越开口骂道:“狗官,你居然敢伪造证据!” “是不是伪造的,查一查什么都知道。” 面对他的怒骂,蒋越没有任何的动怒,他只是轻轻一笑。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令郎居然会是自己人,就算是他现在躺在了棺材里,可运粮卖粮都是走的周家的线路,你我终归是一家人。” “家人落难,周老……” 蒋越笑的那般得意。 “您不会袖手旁观吧。” “您也不想让您大儿子是我们同谋这件事闹得众人皆知吧,毕竟……” 蒋越环顾四周,嘴角扯出了一丝的嘲讽。 “周家的家业这么大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 贪心,就是催命符。 第131章 天不绝人 “为什么……” 这是周天烨到了这个岁数之后第一次如此迷茫。 即便是之前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当众杀了另一个儿子,他都没有如此的迷茫过。 可他不明白,周家家财万贯,周成棋又是基本上板上钉钉的周家家主。 他是哪里昏了头,要掺和到这种事情当中。 他们周家不缺钱啊。 “或许……是爹你活的太久了吧。” 周成书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说出了一个可能的事实。 周天烨混浊的目光微微一顿。 活的太久了? “只要你活着,周家的一切就永远都不属于大哥。” 周成书继续说道。 “他已经到了快要半百的年岁了,他不想再当个孩子了。” 周天烨微微一怔,就这么呆愣了几秒,然后重重地叹息一声。 那维持了半天的强硬此刻从他的脸上飞速褪去,疲惫占据了他的双眸,他整个人的腰都弯下去了几分,任何一个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都会忍不住说一句“他老了”。 周天烨就这么抓着手里的卷轴,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 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仅仅就只有几个月的时间。 若是几个月前他能够注意到周成棋起了这样的心思,是不是就不会让他误入歧途。 “唉~~~” “都是命。” 他老了,就算是不想认命也得认了。 但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缓缓抬起头来,朝着蒋越的方向看去。 那一瞬间,蒋越顿时感觉到一股冰凉缠绕到了他的身上。 他手掌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就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之上,整个人目光凝固,看向周天烨。 这老东西对他起了杀心! “周老,你可想清楚了,我今日要是走不出周府,那这份卷轴里的内容就会全苏州城皆知,你杀我,是要用整个周家来陪葬的!” 他厉声说道,但握刀的手上已经青筋暴起。 这老东西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你们干的事情不缺成棋一个,他能参与进去,必然是你们当中有人蛊惑了他。” 周天烨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但这平静当中却是杀意荡漾。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 谁他妈知道是谁。 要不是周成画的话,他都不知道周成棋也是他们的一员。 谁知道是哪头驴这么厉害,把周成棋的脑袋都给踢傻了呢。 但无论是谁,现在周家涉及这件事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但这份证据只有我有。” 蒋越将已经死了的周成画自动忽略。 “只要我能逃过一劫,周家就能撇开干系,周老,我们还是谈谈如何保住我这条贱命吧。” 听到他这句话,周天烨收起了眼中的杀意。 他知道,他现在只是在无能狂怒罢了。 “你如何能保证没有别的方法能查到周家这里?” “这点你放心,我既然敢和您谈条件,那自然是有这个底气。” 什么东西都是唯一的才是最好的。 他自然要保证自己手里的东西有足够的诱惑力。 周成棋参与这事情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点痕迹他想消除不是什么问题。 只要他手里的这份证据不暴露,那周家就不会出现在这个案子当中。 “好。” 周天烨妥协了。 他对着蒋越点点头。 “这条生路,老夫给你了。” “多谢周老!” 蒋越忍不住激动大叫一声,朝着周天烨弯腰恭敬行礼。 死中求生。 这条生路,被他硬生生地找到了。 天不绝他! …… “我来这里找一块拼图。” 平湘馆。 白忘冬迎着月色来到了这里。 他看着那这装饰淡雅的小楼,眼眸当中闪烁着幽邃的目光。 徐妙锦站在他的旁边,同样看着这楼阁,忍不住赞叹一句:“这里给人的感觉确实不错。” 清净淡雅,仿若隔世。 没那么多的喧嚣和功利。 “你要是看到它的菜单就不会这么想了。” 白忘冬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然后他就迈步朝着这馆内走了进去。 虽然已经是夜晚,但这馆内的丝竹之音仍旧在响着。 也许是没什么客人,见到白忘冬和徐妙锦进来的时候,那在大厅里嘻笑的几个女子还微微愣了一下。 毕竟苏州府如今很乱,很多人都选择闭门不出,又是这个时间,来他们这里的客人真的很少。 但既然来客了,她们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其中一个女子连忙朝着他们走来。 “两位……” “锦衣卫查案。” 白忘冬二话不说拿出了自己的腰牌,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要见颜花月。” 听到这话,女子微微一愣。 “阿涟,你先下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一个女子从后面走来。 被叫做“阿涟”的姑娘朝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就退到了一边。 声音的主人从她身后走出,一见到白忘冬先是行了一礼:“原来公子是官家人。” “你还记得我?” 白忘冬看着这个女子,脑海当中多少有些印象。 这就是他第一次来平湘馆的时候接待他的那个姑娘。 “大人容貌出众,自然印象深刻。” “原来如此,那便再正常不过了。” 白忘冬语气随意地说了一句。 站在他旁边的徐妙锦眨了眨眼,莞尔一笑。 “……” 这话说的要让人怎么接啊? 女子微微一愣,但随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继续开口。 “大人是要找馆主的对吧?” “对。” “那便随我来吧。” 女子也没扭捏,直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身朝着平湘馆后院走去。 绕过了柱子,绕过了门。 进入到了之前白忘冬在这里遇到假扮米常的周成画的那个地方。 但女子的脚步并未停留,而是一路穿过这里,又进入了一个小院。 这里的布置倒是精致了许多。 来到一处房间的门前,女子朝着两人点了点头,示意让他们先等一等。 然后就一个人上前走到了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馆主,锦衣卫大人查案,要请您见上一面。” “……” 回应她的是一片安静。 女子黛眉微皱。 “馆主,您是睡下了吗?” 还是无人回应。 女子扭过身来朝着白忘冬和徐妙锦看了一眼。 然后就直接推了推门,房门被直接推开。 女子轻咦一声:“馆主,那我先进来了。” 她推开门朝着屋内走去。 白忘冬则是目光平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后下一秒…… “啊!!!” 惊恐的尖叫声猛地从房间中响起。 白忘冬抬起头来看向了那皎洁的月色,长出一口气,没有任何的意外。 他就知道会是如此。 第132章 看客 惊恐的尖叫声在平湘馆的后院刺耳响起。 听到这声叫声,徐妙锦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朝着白忘冬看去。 白忘冬抬头望天,表情有些莫名的安静。 徐妙锦当机立断,直接快步走进了那房间当中。 当看到那坐在椅子上抱着花盆的中年女子时,她的瞳孔瞬间一凝。 冷白色的皮肤,乌紫色的嘴唇,那张经过岁月沉淀后的俏脸上没有狰狞和扭曲,反而是带着些许的恬静。 她就这么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仿若一幅精致的月下美人图。 徐妙锦和被吓到的女子擦身而过,来到了中年女子的身边,用手指轻轻地按在了她脖子上。 确定了。 人已经死透了。 气息完全断绝,半点生机都不会有。 而看这死状,应该是死于剧毒。 “馆主!!!” 那一开始尖叫的女子顿时湿了眼眶。 她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的悲痛实实在在。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的一双美眸当中不断涌出,她坐在地上捂住俏脸,悲伤瞬间涌上心头。 在这个房间里。 又被这般称呼。 死者的身份已经可想而知。 “这是颜花月。” 徐妙锦看着那不知道何时悄然走进房间的白忘冬,开口说道。 白忘冬没有回应她,只是看着眼前的颜花月,眼中没有半点的意外,仿佛眼前的这一幕他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这是你要找的那个什么拼图吗?” 徐妙锦开口问道。 “是,也不是。” 白忘冬双手笼袖,淡淡说道。 无论今日见到的是活的颜花月还是死的颜花月,都会是一块拼图,无非就是填补的大小不一样罢了。 可以的话,白忘冬其实更想见到一个活的颜花月。 但死了的颜花月,也许更符合这场戏的浪漫。 徐妙锦听到白忘冬的话,没有多问,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颜花月手里抱着的那个花盆上。 花盆里没有长着花,但那土壤是湿润的,是给刚刚浇过没多久的。 “这花盆里是埋着种子吗?” “可能是一朵幽兰。” “她是被人毒杀的?” “自杀。” “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时间。” 两人的一问一答让坐在地上的女子微微一愣。 “她死了就能够拖延时间?” “还有她。”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过身朝着那满脸都是泪水的女子看去。 女子感受到两人的目光,那悲伤的俏脸上闪过一抹隐晦的不自然。 不是。 这两人说啥呢? 她咋一句也听不懂呢? 剧本也不是这么写的啊。 女子二话不说就从地上爬起,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就要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咔嚓。 凛冽的寒气顿时将整个房间包裹。 哗啦。 一条寒冰锁链直接缠绕在了女子的身上。 白忘冬用力一拽。 这女子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她扭头看向白忘冬,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但还没等她将嘴里藏着的药吞咽下去,刀柄就破空飞来轻轻砸在了她的喉咙上。 “咳咳。” 女子用力咳嗽一声。 紧接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药丸就从她的嘴里被咳了出来,滚在了地上,她看着那药丸,目露慌张,第一时间就想要伸手去拿。 白忘冬手中锁链用力一提,女子身体猛地一颤,骤然紧绷,瞬间动弹不得。 “让我猜猜,你应该就是今晚讲故事的那个人。” 白忘冬低头看着女子,淡淡说道。 听到这句话,女子紧咬牙关,看向白忘冬的目光全然都是怨恨。 白忘冬无视了这份怨恨,他指了指颜花月的尸体继续说道:“如果按照你们一开始的计划,接下来我是不是应该问颜花月为什么要自杀,然后你就会作为知情者给我讲一个特别合理的故事。” “这故事会有一定的真实性,但却和我想知道的东西差了千里万里。” “你的眼泪是真的,所以更有欺骗性。” “这具尸体是真的,所以更会让人相信。” 女人听着这一句句话,她的眼中涌出浓浓的惊讶。 居然……打从一开始就被全部识破了。 “让我再来猜猜,你要讲的故事是什么?” 看着女子眼中那一点一点涌出的黯淡,白忘冬的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晃荡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眯住眼,紧紧盯住女子,缓缓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该不会……是死了二十多年的宁绮兰吧。” 啪嗒。 女子的身体停下了挣扎。 她知道,这下子,馆主白白自杀了。 她们做的都是无用之功。 她痛苦地捂住了脸,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废物,就连馆主用生命来安排的最后一件事都做不好。 “这个故事,讲的真的蛮糙的。” 白忘冬给出了这样的一个评价。 从颜花月自杀的那一刻,这个打算讲给他的故事就算是开始了。 可是…… 白忘冬手掌一划,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张纸。 这是一份名单。 从第一次在云至善的嘴中听到“颜花月”这个名字的时候,白忘冬就想起了这份名单。 这是他最开始找老酒调查的宁绮兰的人际关系。 那上面排列好的一个个名字当中,颜花月的名字赫然在列。 明明只是最简单最普通的一个细节,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 有人刻意地将这件事给埋了起来。 颜花月是宁绮兰的朋友之一。 一个当红的花魁和当红的戏角儿,她们曾经有不少的交集。 而这层关系出来的那一刻,所有的答案仿佛顺水推舟般地就都连在了一起。 那双躲在棋盘之后的眼睛逐渐开始有了轮廓。 既熟悉又陌生。 “徐妙锦,怕是要起风了。” 白忘冬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徐妙锦眼眸微低:“厉鬼池不在云家。” 她去云家找了,没找到。 这不应该。 厉鬼池距离夜来园一定不远才是。 “我知道它在哪儿。” 白忘冬开口说道。 当一切都清晰起来之后,之前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变得具象化了起来。 每一个角色都像是在那台上被一根根丝线牵着翩然起舞。 真的是好一出精彩的大戏。 他这一次,还真就是个看客。 第133章 等待时机 “水,水,水……” 人在什么时候都离不开水。 躺在昏暗的冰窖里,黄阙抱着自己的身体在不住的发颤。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过去。 黑暗中,他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知道他现在又冷又渴。 如果在这么下去的话,他可能就真的要死了。 那枚玉佩是他义父给他准备的杀手锏,什么是杀手锏,杀手锏就是不到最后一刻一定不要用出来的那种。 即便是给他争取到了逃走的生机,可以他的实力,想要从那样的爆炸中全须全尾地出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从一开始他就受了伤。 拖着伤体逃避追兵,他直接钻进了这家的冰窖。 逃是暂时逃出了追兵的视线,可却距离死亡是越来越近了。 身体被冻住,灵力运行不起来,身上还带着伤。 他觉得他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对得起远在京城的义父和汉王殿下了。 反正齐云瀚也杀了,他准备后手也被他处理了。 他这次任务完成的是相当的不错。 除了也把自己给留在这里之外,苏州府没留下任何对汉王殿下不利的东西。 他没给义父丢人。 既然他完成的这么好,那是不是…… 就可以死了? “啪。” 就在这个想法出现的那一刻。 黄阙强忍着身上的伤口,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样的幻觉这段时间里出现了好多次。 他是真的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求生欲被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那就说明这个人距离死亡只差了一步之遥。 这一步,很轻松地就能迈过去。 迈过去,就不用再这般受累了。 “啪。” 又是一个巴掌,毫不留情。 那迷迷糊糊的意识顿时又清醒了几分。 可光是这一点点的清醒根本就没什么卵用。 那种属于死亡的气息还是就这么笼了上来。 他不想死。 他真的不想死啊。 咬牙,咬牙坚持住。 一定还会有转机的。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嘎吱—— 被冻坏的耳朵已经听不清这样开门声。 但气流的涌动还是让黄阙攥紧了手中的绣春刀。 是追兵追上来了吗? 啪嗒。 这是从下面跳下来的声音。 紧接着,脚步声越发的清晰。 黄阙按兵不动,他就仅仅只是握紧手中的刀。 整个身体一动不动的,就像是死了一样。 近一点,再近一点。 只要再近上一点,那就可以挥刀了。 可就在目标的脚步声即将进入他规定好的范围之时,这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 再然后,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黄阙黄百户是吧?” 听到这问候,黄阙下意识微微睁开了些许的眼睛。 隐隐约约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矮个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奉白副千户的命令,卑职前来接你。” 虽然这话里话外黄阙没有听到半点的恭敬,可他却还是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小矮个儿。 艰难地咧起了嘴。 果然…… 活着才是最棒的。 …… “接下来就是等待一个时机。” 脱下身上的斗篷,蒋越大步地跨入到了府衙当中。 他把斗篷丢给了站在一旁焦急等待已久的齐青青,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齐青青感觉到的是浓浓的安全感。 “什么都准备好了,放心吧,这次咱们死不了。” 蒋越朝着齐青青自信说道。 这份自信是宽慰,是在抚平自己师妹内心的惊扰。 齐青青抱着他的斗篷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师兄就是师兄,无论何时,他总是这么让人信赖。 “等咱们逃出苏州府,就回老家去。” 蒋越吐出一口气,笑的有些放松。 “到时候咱用咱这些年赚到的钱去买处大宅子,买块地,改头换面,更名改姓,到时候就算是锦衣卫的眼睛再犀利也找不到咱们。” “嗯。” 齐青青那素来冷漠的俏脸上下意识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虽然风暴还未曾过去,可此时此刻已经见到了一角彩虹。 那便值得让人短暂的欣悦。 可欣悦只是为了缓解心头的烦忧,真真正正的挑战现在还没有开始。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几秒,眼中闪过浓浓的柔和。 从那个小镇子出来,一路扶持,共同拜入师门学艺,然后又被一起逐出师门。 他们之间也风风雨雨走了二十几年了。 所幸这些年里,他们一直都陪伴着对方。 “呼~” 但很快,蒋越就从这种情绪当中抽离了出来。 他那眼中的柔和和脸上的放松一点一点的褪去,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 “付新那边可有回信?” “他说了,一切没问题。” “好。” 蒋越吐出一口气。 “只要他那边没问题,那我们就没问题。” “派出去找黄阙的人用不用撤回来?” 齐青青开口说道。 毕竟不管怎么样,府衙的官员相继身亡,骆蛮山此刻也不知所踪。 怎么看这也是有针对的行动,现在整个苏州府就蒋越的官阶最高,很难不保准蒋越就是对方下一个要杀的人。 人多点,至少能保住安全。 “不用。” 蒋越摇摇头。 “他们在外面找黄阙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这样的话,不光可以给封城找个合适的理由,还能够麻痹黄阙那边的人,让他们以为自己真的在专心找黄阙,无暇顾及其他。 再说了。 他目光微闪。 生路是给他自己求的。 最多带上个齐青青就算可以了。 其余的人是生是死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现在,我们就等一个混乱的时机。” 蒋越抬起头看向外面的月色,嘴角微微翘起。 “只要苏州城足够的乱起来,那我们的生机也就到了。” 而他预感,那个时候很快就会到来。 “是。” 齐青青点点头。 她全都听师兄的。 …… 哐当。 云家的大门被用力推开。 白忘冬迅速走进了云家当中,他一路疾步,朝着后院走去。 这样大的声音惊醒了很多的人。 白忘冬站在那佛堂之前看着这座普通但精致的地方。 他用力一推。 嘎吱—— 门开了。 佛像就这么坐在最高处欢迎着他的到来。 那张庄严的脸此时此刻却是显得那般的阴森。 白忘冬看着它,不屑一笑。 下一秒,暴烈的灵力就冲向了佛像。 咔嚓。 佛像破碎。 一个通道就这么显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134章 佛骨 云家当中。 能够和“佛”这个字眼扯上关系的,也就仅仅只有这座佛堂。 白忘冬抬起头看着那宝相庄严的佛像,这一次倒是认真地看了看它的模样。 不知道为何,原本还圣洁的佛像,此时此刻看起来却有些阴森。 可能是心理作用在作怪吧。 外面的嘈杂声在密密麻麻的响起。 白忘冬无视掉这些外面的一切声音转身看着这具佛像。 上一次未曾仔细观摩,但这一次倒是突然觉得这像是一张熟悉的脸。 一个女子的脸。 轰隆—— 暴烈的飓风席卷一切,瞬间就摧毁了这一座小小的佛像。 咔嚓。 佛像瞬间碎裂,变成碎石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个通道就这样缓缓打开。 嘎吱吱,嘎吱吱。 机括声动,意味着这是人力所为。 白忘冬看到那个通道,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一头就钻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并不大。 就只有一座高台,而在那高台之上,是一截泛着黑气的骨头。 看到骨头的那一瞬间,白忘冬就想到了一样东西。 镜清师太年轻时留下来的那截佛骨。 只是没想到,曾经应当是玉莹般的佛骨,此时此刻居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白忘冬伸手一招,那佛骨直接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看着上面那缠绕不散的诡异黑气,白忘冬目光凌厉。 是怨气。 怨气缠骨。 云君侠只是曾经把这截佛骨当成了怨气的提纯器。 所有从夜来园提取出来的怨气恐怕都要过一遍这根佛骨才能够入了厉鬼池。 白忘冬环顾四周。 但这里除了佛骨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别的线索。 那积阴穴很显然并没有在云府的地盘里。 不过,这也在白忘冬的预料当中。 他知道厉鬼池应该在哪儿。 “大人,人不在了。” 何代宸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开口说道。 “不在是大人还是孩子?” 白忘冬手掌一翻将这截佛骨给收进了腰间白玉当中。 “大人和孩子都不在了。” 何代宸严肃地说道。 “他们跑了。” “他们不会跑。” 白忘冬说道。 “只是在拖延时间。” “他们现在一定很需要时间。” 但这时间,他不会给。 “走,去找厉鬼池。” 白忘冬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放置佛骨的密室。 他快步朝着云家外面走去。 但只是刚一出佛堂,他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云至诚一个人站在佛堂前,他的旁边还有着云至义跟随。 除此之外就再无他人了。 那些被白忘冬给惊醒的云家人都被赶回去了睡觉。 这一片,此时就只有四个人在。 何代宸紧紧盯着云至义,握紧了手中的阎魔剑。 云至义给他带来的感觉特别的危险,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就如同一只野兽一般,狂热,嗜血,又极具野性。 站在他的面前,何代宸能够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狩猎欲。 而看到何代宸握紧阎魔剑的样子,他的视线很感兴趣的和阎魔剑接触了一刹。 这是一柄绝世好剑。 这是云至义的想法。 可惜,他不使剑,不然的话,看到这等神兵如何不会动心。 这两人在这里一明一暗,各自盯梢,警惕对方。 而白忘冬则是和云至诚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这佛堂是谁修的?” 白忘冬指着身后的佛堂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打从见到佛骨的那一刻,就有了答案。 “我大伯,云君侠。” “那佛像呢?又是谁换过的。” “未曾换过。” 云至诚给了他这么一个答案。 白忘冬点点头。 他没有问题了。 但看云至诚这样子,他应该有很多的问题。 “孟凡龙已经死了。” “我知道。” “你们动的手吧?” “算是吧。” “这是清理门户?” “是。” “那……” 云至诚表情顿时认真,他看着眼前之人一字一句开口说道。 “我们之前的合作是不是该定个章程了。” 他们之前所有的交易全是在口头上的。 云至诚不敢保证白忘冬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这世上只有踏踏实实的利益才是真的。 其他的一切全都是狗屁。 “那就找到云小天。” 白忘冬指着他说道。 “云小天一日到不了我们的手里,我就对你永远的不放心。” 可听到白忘冬的话,云至诚眉头紧皱:“你说什么?小天丢了?” 他这个做叔叔的还没发现这件事。 可是怎么可能? 自打他和白忘冬定下交易内容之后,他就一直在派人盯着那对母女。 但现在白忘冬说人丢了? 这怎么可能嘛。 一个普通女子,一个六岁稚童。 他们怎么可能躲过他的暗哨? 看着白忘冬这边的架势,这也不是在说谎。 “我会去找的。” 云至诚点头。 “但你也不要忘记你答应好的事情。” 他现在是白忘冬的第一选择。 若不想让他这个第一选择变成最大的阻碍,就得尽快做决策。 他等着白忘冬的回答。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云至义见到他走,直接一个闪现跟在了他的身后一同离开。 白忘冬看着这离开的两人,目光微微闪动。 对于云家该如何处置,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我们也走吧。” 白忘冬对着何代宸说道。 现在的每一分钟都要争分夺秒。 对方想要时间,那他就不给这份时间。 何代宸没有问要去哪,直接就跟着白忘冬朝着云府的大门走去。 可能是云至诚有过嘱托,云家大门的位置不再有人阻拦。 他直接就迈过了门槛。 他看着手中的佛骨,感受着那不断颤抖的感觉。 他眯起了眼睛。 这是刚刚到了一个生人的手中,离开了熟悉的地方,所有才有了反应吗? 那若是见了厉鬼池的话,这截被养出灵性的佛骨又会如何? 白忘冬的眼睛越眯越紧。 既然想看,那就去看。 他是真的知道厉鬼池现在在什么地方的。 谜底写在谜面上。 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白忘冬手掌一翻将佛骨收了起来。 再然后,他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何代宸看了白忘冬消失的地方一眼,紧接着,他的身体也被黑气给吞噬。 两人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而此时此刻,已经有人到达了白忘冬所说的厉鬼池所在。 第135章 康禄寺 康禄寺。 徐妙锦一袭红衣站在这座废庙的门前,美眸当中神光浮动。 …… “康莫的死不会是一个偶然。” 平湘馆中。 白忘冬对着徐妙锦开口说道。 “这是灭口,他一定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白忘冬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着幽光涌动。 他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即便是在诉说猜测,可让人听了就觉得这就是事实。 徐妙锦没有开口问问题,只是静静听着他的表述。 一边说着,白忘冬一边笼袖,一边抬起眼眸。 “你说云家没有厉鬼池,这才是正常,没有人会把这么一个定时炸弹给放到自己的脚下,如果我是云君侠,我会在云家放置一个定点,只要将怨气注入到这个定点当中,就能连通到另一边的厉鬼池。” “而这个定点,有一样东西最是合适。” 听到这句话,徐妙锦目光微动,接口说道。 “佛骨。” 镜清师太的佛骨与积阴穴连在一起这么多年,两者早就算是融为了一体。 若是将佛骨放置在云家,那很有可能能够成为厉鬼池怨气接收的入口。 “你是想顺着这个入口找到厉鬼池?不对。” 徐妙锦刚一说出口就否定自己的猜测。 “夜来园已经荒废了这么久,若是云家还有大量的怨气残留,我潜入进去的这段时间早就察觉到了,如果你的推测无错,那这个入口应当已经被封闭了才是。” 所以还是要找到积阴穴所在才行。 白忘冬刚才提到了康莫。 又提到了康莫有所知道的不为人知的事情。 云至善也说过,康莫在有一段时间和云君侠之间来往甚密。 若是厉鬼池没有建在云家,那么很有可能…… “康莫知道厉鬼池建在哪儿。” 所以才会被人急匆匆的灭口。 徐妙锦抬起头,大脑此时此刻飞速运转,她的双目抬起,眼中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 不用白忘冬去说,她就开始分析起了这处厉鬼池会建在什么地方。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它既然要保证这么多年都不被苏州城的人所发觉,那只有两种手段。 一种是建在阴鬼游荡之所,如乱葬岗,死人坑这样地方。 还有一种,就是用佛光道风弥漫之地做遮掩。 正皮邪骨。 而这两种当中,云君侠会选择的必然是…… “最惧怕的东西也有可能才是一个人心底最信赖的东西。” 白忘冬的声音适时响起,回应了徐妙锦的猜测。 他微微招手。 一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这平湘馆的后院当中,来到了白忘冬的身旁,将手中的卷轴双手呈上。 “看来曾经的镜清师太真的给云君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白忘冬将那卷轴拿过来,递给了徐妙锦。 徐妙锦将那卷轴接过,展开看去。 这是一卷从沦陷的府衙当中抢救出来的府记。 “洪武三十五年九月秋,云家出资为苏州城修建寺庙,次月邀请佛宗惠安大师入寺授法三月,调请应天府灵谷寺三十僧人入苏州传教,布施行善,普度苦生。” 而这寺庙从选址到建造再到最后飘起香火,整个过程全都是康莫一手担起来的。 这是属于康莫的政绩,也是他和云君侠之间最大且最后的联系。 “康禄寺……” 徐妙锦呢喃着这个名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就是云君侠鬼域之心所藏之地了。 徐妙锦合起卷轴重新递回给白忘冬。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说道。 “我去取佛骨。” “我去探鬼池。” …… 康禄寺前。 徐妙锦白皙的手指划过那残破的寺门。 这座在苏州城也曾风靡过一时的佛寺此时此刻只剩下了一个如同废墟般的空壳。 墙体都裂了,僧人也都散了。 徐妙锦用力一推。 这面前的寺门直接大开。 无数的灰尘浮动,明示着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徐妙锦迈过门槛直接走进了这寺庙当中。 这座寺庙并不怎么大,可一应设施却都很全面。 光是徐妙锦这一眼望去就见到了各种该有的东西全部都有。 这是下过心思的。 但那院子当中茂密的野草却又在讽刺着这份全面的心思。 即便是当时考虑的再是周全,可仅仅只是两年多的时间,这里还是沦为了这副模样。 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可笑与荒谬。 徐妙锦的目光扫过这寺庙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安静地仿佛就只有她一个人。 可是…… “出来吧。” 徐妙锦淡淡说道。 “我感觉到你的存在了。” 玲珑心的玲珑永远不只是单单表现在能识别话语真假之上。 她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寺庙当中回荡,但却无人回应。 徐妙锦不为所动,目光直直盯着前方某个方向。 一秒,两秒,三秒。 仅仅只是三秒的时间。 一道叹息声就响了起来。 他知道的,自己确实是没藏住。 啪嗒,啪嗒。 脚步声轻盈响起。 那是一个看上去身体有些虚弱的中年男人。 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脚步虚浮。 光是从这些点上来看,就能看出来他的身体并不怎么好。 “能否请姑娘退下。” 中年男子抬起自己的脸,很和善地对着徐妙锦说道。 “姑娘要找到的人不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如同是清泉一般清脆又坚定。 整个人身上带着一种儒雅的气息,从那笑容当中能够看出来他身体健康之时这张脸会是如何的好看。 用白忘冬的话来说,这会是一副上好的皮囊。 “这话你回错人了,找人的人不是我。” 徐妙锦冷淡说道,她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目光凌厉。 “我来找你身后的池子。” 置身于这么近的地方,她多少能够感觉到那股似有似无的怨气凝聚于何处。 就在中年男人身后的大殿之……下。 “那如此这般,看来姑娘与我确实是目的相冲了。” 中年男人为难地摇了摇头。 但就仿佛是听到了谁的声音,他脸上荡起一抹宠溺的笑容,自言自语。 “好好,我知道的,不与她多说了。” “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说着,他就再度转过头看向了徐妙锦,恭敬行礼。 “抱歉,林家林慕,得罪了。” 第136章 又一个血戮诀 林家家主,林慕。 听到他的报名,徐妙锦微微一怔。 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倒是不让人意外。 只不过,这病入膏肓之躯,想拦住人,是不是有些太过于…… 轰—— 暴怒的灵力轰然迸发,一股股血气从那林慕的身上飘出,直接从徐妙锦的耳边划过。 徐妙锦瞳孔微缩。 林慕身上的气息骤然高出了几倍不止。 这术法…… “林家林慕,得罪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 徐妙锦的身体直接朝着旁边飞速平移。 唰—— 血气飘荡的身体与她擦肩而过。 徐妙锦站稳脚步,凌厉的刀光在这一刻划破了康禄寺夜晚的幽静。 袖中刀。 林慕的身影犹如鬼魅双手成爪,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朝着徐妙锦的方向冲了过来。 那股气息,就如同是…… 一只野兽! 徐妙锦手中短刀出袖,刀刃薄如蝉翼,凌厉异常。 面对那冲上来的林慕,她眼中没有半点的畏缩。 刀者,一往无前。 脚下轻盈一踏。 她手持短刀迅速袭上。 锵—— 双爪与短刀接触的那一刻居然响起了钢铁交鸣的声音。 徐妙锦这才发现,林慕的双手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副铁爪。 轰—— 他身上的血气再度弥散。 这样浓郁的血气与林慕那病入膏肓的身体毫不相配。 徐妙锦目光微闪。 脑海当中似乎想到了一样东西。 “血戮诀?” 可面对她的问题,林慕并没有给出答案。 亦或者说,此时此刻他也给不出答案。 野性吞噬着理智,杀戮铺满了整个脑海。 原本儒雅作风的林慕在这一刻已然化为了一只野兽。 他怒吼一声。 双拳紧握。 林家独门仙法.荡山捶! 强大的捶击自上而下落下。 徐妙锦体内灵力涌出,她另一只手上法印捏出。 静水庵仙术.洛水金钟。 嘭—— 双拳与那流水金钟相撞。 强大的气浪掀翻周围的地砖。 徐妙锦手腕翻转,手中的短刀直接趁着这刹那的间隙迅速斩去。 唰—— 寒光刺目亮起。 林慕的身体迅速翻转,用一个几乎扭曲的姿态躲开了这凌厉的一刀。 这姿势,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做的出来的。 “吼——” 沉闷的低吼声在他喉咙当中响起。 林慕一拳抽出。 血鞭飞速划过徐妙锦的身旁。 徐妙锦眼中没有半点的波动,她脚下用力一踏。 唰。 一刀。 好快的一刀。 这一刀直接斩在了林慕的肩头。 血气凝聚的肩铠一闪而过。 但这一刀并不是结束,反而是个开始。 徐妙锦手腕飞速翻转,以一个白忘冬看了会羡慕至极的灵活度,一刀刀高速挥出。 林慕落地,血色的触手从他的身后涌出,让他看上去就如同是一只大蜘蛛。 徐妙锦攻,林慕守。 两人的身影眨眼间横跨半个寺庙。 那一道道刀光肆虐着寺庙中的每一寸土地。 短刀和触手相撞的每一瞬,都有着地砖扬起。 “吼——” 怒吼声再度响起。 林慕握紧拳头,那手上戴着的铁爪,五指收缩。 轰隆—— 一道拳影凝聚着浓郁到极致的血气朝着徐妙锦冲了过去。 徐妙锦没有半点的波动。 唰—— 朴素简单到极致的刀光。 这一刀直接将那冲来的巨大血拳斩成了两半,徐妙锦一袭红衣从这血雾当中冲出,直奔林慕而来。 和云至礼不一样的是,现在的林慕只有一只眼睛是血红色的。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任凭那刀光落在他的身上。 咔嚓。 顷刻间,刀气散开,一片片类似于晶石的碎片在他的身上炸开。 碎片在空气中飘荡。 林慕手掌一压。 那血色的碎片直接冲着徐妙锦的方向冲去。 徐妙锦刚刚落地就看到了那迎面而来的血色碎片。 她左手手指微动,灵印瞬间甩出。 仙术.瑶池水幕。 叮。 水幕在她的面前展开。 这些碎片落在水幕之上,犹如石子砸入了池塘,在水面之上荡起的阵阵涟漪。 徐妙锦手掌一甩。 哗啦。 水幕上的碎片居然顺着来时的轨迹朝着林慕又冲了回去。 林慕瞳孔微缩,身后血色的触手顷刻间合拢。 碎片彻底碎成了点点荧光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可还没等林慕将那血色触手给打开。 那锐利到极致的刀锋就再度落在了那触手上面。 血色触手猛地炸开。 一道倩影只是眨眼就来到了他的身前。 也许拖着病体命不久矣的林慕比云至礼更加适合血戮诀。 可他的身体条件太过于差劲,根本就比不上云至礼十分之一。 林慕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刀锋,那一红一黑白的眼眸中流露出两种不同的情绪。 血色的瞳孔是疯癫。 而黑白色的瞳孔是凝重。 当—— 这是一道脆响。 就像是刀剑相撞时候的交鸣。 徐妙锦那本来要斩出去的短刀此刻背在身后,挡住了冲过来的飞刃。 这飞刀,是以一个弧形的轨迹来到她的身后的。 徐妙锦看着眼前突然用血气化做双臂,变成四条手臂的林慕,目光微凝。 那两根手臂手中的飞刃犹如暴雨一般挥出。 同一时间,林慕原先的两根手臂直直握拳朝着他的脸上砸去。 只是面对一个人,居然会让人有腹背受敌的感觉。 徐妙锦脚尖轻点,长呼出一口气。 随即手中短刀反握在了手中。 袖中刀刀法.天罗。 嗡——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没有人能够捕捉到徐妙锦手臂的动作。 也许在旁人看来,她什么都没有动。 但那顷刻间亮起的千百刀光却足以证明她挥刀的速度。 那些刀痕犹如天罗地网,瞬间将徐妙锦给包裹在内。 无论是冲来的飞刃,还是那砸过来的拳头,都被拦在了原地。 徐妙锦站稳身体,手中短刀正握。 直接朝着前面刺去。 锐利的刀芒刺破了空间。 锋利的寒光照亮了黑夜。 这一刀是快到极致的一刀。 袖中刀。 刀刀快,刀刀狠。 这一刀刺向的就是林慕的要害。 林慕根本就来不及有丝毫的反应。 他愣愣地看着这一刀闪现似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一动都没法动。 “夫君……” 可就在这个时候,林慕的嘴唇微启。 喊出了这两个字。 下一秒,短刀就刺入到了他的喉咙当中。 咕咚。 林慕眼中的红光褪去。 他嘴角溢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看起来分外宠溺。 “嗯,我在。” 第137章 找到入口 林慕是以一个宠溺的笑容结束了自己最后的生命。 徐妙锦看着眼前的林慕,猛地抽刀。 血珠飞溅。 最后的那一声“夫君”究竟是周成琴所喊,还是林慕所喊。 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尸体。 徐妙锦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现在的林慕体内到底是一道魂还是两道魂这并不重要。 反而是林慕会血戮诀这一点很重要。 血戮诀是云君侠的不传之秘,如果说云家的云至礼学到的话,还能解释成是云君侠传承,可现如今林慕也会血戮诀。 这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难不成云君侠还会把自己的秘术传给义妹夫不成?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即便是云君侠会传,但林慕为何要学呢? 说到底,他拦在这里本身就是个谜题。 天鬼道人说,周成琴是因为林慕所以才会和云君侠同流合污。 如今的林慕看上去也确实是病入膏肓,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残气。 那他挡在这里,是为了求活还是求死? 答案,应当是在那里面。 徐妙锦看向了面前的大殿。 距离这地方越近,她就越能感觉到那股庞大的气。 压制在这地底,浓郁到足以骇人听闻的怨气。 她没有找错地方。 徐妙锦甩了甩刀上的血。 很神奇的一幕,那血珠就像是没办法在她的刀上附着一般,直接被甩下,那刀锋顷刻间就又变得干净光洁,寒气逼人。 好一把绝世好刀。 刀刃不知道何时收回到袖中。 徐妙锦迈过林慕的尸体朝着那大殿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废庙是阴森的。 但更阴森的,还是那寂静无人的大殿。 那落座在殿中的一座座佛像,原本应该神圣庄严的面庞此时看上去却像是青面獠牙一般。 如果不知道这里是寺庙的话,看着这一座座佛像甚至都会觉得自己入了那阴曹地府,阎罗宝殿。 徐妙锦看着这一座座佛像,她收回目光朝着地面上看去。 她能够感觉到,那怨气汇聚之处就在此地的地下。 那么该如何进去呢? 徐妙锦抬起美眸朝着那殿中居中且最大的那尊佛像看去。 她脚下一动,整个人飘然而上。 只是一步就直接跳到了那佛像的顶端。 她用手敲了敲佛像的头部。 听到了是清脆的回响。 这佛像的头,是空的。 徐妙锦没有犹豫,直接从袖子中拔出短刀,反手握住,那拿刀柄的那一端对准这佛像的脑袋,用力一砸! 咔嚓!!! 这空心的佛头被一下子砸开。 宛如是一个脆皮。 徐妙锦低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佛像当中藏着的一条锁链。 她伸手进去将那根锁链给拽出来,紧紧握住,用力一拉。 嘎嘣。 她听到了机括声转动的声音。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这声音响起的很是清晰。 她将锁链又在手上绑了几圈,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朝着手上涌动。 然后…… 用力! 咔哒咔哒咔哒。 机括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徐妙锦朝着下面看去,佛像的最下方有着一个门正在随着这机括声的响起缓缓地打开。 徐妙锦不知道平时这门的开启方法是什么样的,但此时此刻,她能做到的仿佛也就只有这样。 她观察着那门打开到了堪堪能过人的程度。 然后,一跃而下。 咔哒咔哒咔哒。 机括声再度飞快响起,那门迅速闭合。 徐妙锦脚下用力一踩,整个人犹如一根射出的箭矢一般,一头就扎进了这门内。 哐当。 石门闭合。 徐妙锦看着眼前的黑暗的景象,朝着后面看了一眼。 这石门合的紧紧的,若是想要出去,恐怕除了暴力破门就只能等外面的人接应了。 希望白忘冬进来的时候知道给外面留几个人。 回过头,徐妙锦再度看向面前的黑暗,灵力加持在她的眼睛上,眼前的景象骤然清晰。 这就是一条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石道。 但若是仔细察觉的话反而能够感觉到这其中的不凡。 那空气中逸散飘荡的怨气在接触到这周围石壁的那一刻就被弹开。 这些怨气根本没办法穿透这周围的石壁朝着外面飘去。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里的不普通。 徐妙锦目光警惕地一步一步踩着台阶朝着下面走去。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通道中有些分外的清晰。 这条密道并不短,徐妙锦走了半天也没有走到尽头。 她仍旧一步步走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徐妙锦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去走了。 她看着这密道,黛眉微皱。 她觉得她可能是中招了。 这条路根本就不是这么走的。 像这样走下去,她可能永远都走不到终点。 “不是幻术。” 徐妙锦喃喃自语道。 玲珑心可以看破虚妄。 这个看破虚妄不单单是指听两句真假话。 这意味着的是,她永远不可能中幻术的招。 眼前这条路应该不是幻术,更多的,怕是机关。 徐妙锦指尖灵力流出,她轻轻一弹。 这缕灵力就朝着前面飞了过去。 徐妙锦抬步跟上。 这缕灵力就这么飘飘忽忽地朝着前面飞去。 徐妙锦寸步不离地跟着它。 突然。 徐妙锦脚步站定,看着那缕灵力在她的眼前消失。 徐妙锦扭头朝着旁边的两边墙壁看去。 然后走上前去,用刀柄敲了敲墙面。 石头砌墙。 听不出空心实心。 但……可以尝试。 徐妙锦直接攥紧手中的刀,灵力高速涌动。 嘭—— 刀柄一下子朝着旁边的石壁砸了过去。 砸一下就大概知道了情况。 徐妙锦接着握紧刀柄朝着那墙壁之上连续砸了好几下。 咔嚓。 这是出现裂缝的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徐妙锦更加用力。 终于…… 嘭—— 旁边的墙壁被直接砸开。 露出来的还是幽暗。 徐妙锦看着那黑洞一样的入口,眼中保存着十足的警惕。 越是到关键的时候就越不能放松。 她稍微沉思了两秒钟的时间,在墙壁之上留下了一个符号,然后就直接一头扎了进去,消失在了原地。 通道涌动。 破碎的石门顷刻间恢复了原样。 只剩下了那留存在石壁之上的符号久久不散。 第138章 故事的开始 这里真的很黑。 徐妙锦进入石壁之后,加持在眼睛之上的灵力又重一分才能将眼前的景象看的清楚。 视线当中出现的是一片崎岖的山壁,山壁虽然造型崎岖,但却将这周围都给包裹了起来。 整片区域集体凹陷,高高的山壁就像是一道道围栏。 这样子简直就像是…… 一个池子。 徐妙锦伸出手,手中灵力飘散。 灵力凝聚成水,朝着下面滴落。 叮咚。 宛若水滴敲打水面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徐妙锦黛眉微微皱起。 她确实是感觉到了这下面有着浓郁的怨气在不断的集合。 可…… “空荡荡的?” 她喃喃自语道。 为何会什么都没有呢? 厉鬼池按理来说是会将所有的怨气聚集在一起才对。 可这里除了残留的几股精纯怨气之外,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阴气在向着这里汇聚。 徐妙锦手指微动。 一道仙符在空气中浮现而出。 她手指微微一按。 轰隆。 整个昏暗的洞窟都被金灿灿的光芒所照亮。 那光芒朝着下面压去,但只是短短两秒的时间,就在原地化为金光消失不见。 徐妙锦看着这一幕,轻咦一声,美眸微动。 这里还真是积阴穴。 但…… “不是厉鬼池。” 或者说这里曾经应该是厉鬼池。 可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干涸的,枯竭的空壳。 里面用来填充池子的怨气已经消失不见了。 徐妙锦呼出一口气。 他们这是被人给…… 等等。 “佛骨?” 她表情微微一凝。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突然笑了出来。 “呵,呵,呵。” “啊——” “哦~” “原来如此。” 徐妙锦的声调接连变化,脑海中的思绪瞬间明朗。 不是“他们”被人给耍了,是只有她一个人被耍了。 她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真的是认识的时间久了,有点忘了最开始见到白忘冬的时候那狗东西在干嘛了。 技不如人啊。 徐妙锦越想越觉得好笑。 之前在平湘馆的那段对话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想处处都是问题。 她放下手,看向下面空荡荡的池子,又扭过头朝着那封闭的四周扫视一眼。 出口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康莫被杀的事情一开始只有白忘冬知道。 所以也就是说这里打一开始其实是为白忘冬准备的笼子。 她这算不算是当了一回替罪羊。 “出去以后我要是再信你一句话,我…… “狗东西。” …… “大人,不是去康禄寺吗?” 偏僻的小道上,白忘冬哼着小曲,脚步轻快。 跟在他身旁的何代宸疑惑问道。 之前不是说厉鬼池是在康禄寺的吗? “谁说要去康禄寺了?” 白忘冬笑着看向他。 “我有说过要去康禄寺吗?” “您不是说……” 何代宸微微一愣。 白忘冬好像……还真没说过要去康禄寺。 他只说了厉鬼池在康禄寺。 “那康禄寺……” “康禄寺就是个幌子。” 白忘冬抬起手臂踩着石头一蹦一蹦地过了泥坑。 “就和颜花月的死一样,有人想用过时的故事来做个骗局,杀康莫不是为了不让我找到康禄寺,而是想让我找到康禄寺,也不对……” 白忘冬说完以后眼球翻了翻,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说法。 “总之就是两手准备,无论我是真的觉得康莫被杀是为了封口,还是顺着这根线找去康禄寺对他来说都可以。” 这不是一个选择题。 给出的两个选择都不是正确答案。 他猜啊,现在康禄寺那边十有八九是设有什么陷阱在的。 “那徐小姐……” 听白忘冬这么一说,何代宸突然想到,徐妙锦貌似先一步去了康禄寺吧。 “放心,她能应付得来的。” 徐妙锦的水平他还是多少清楚一点的。 不管那边是什么路数,徐妙锦绝对应付得来。 只不过现在嘛…… “她还是先下线一段时间好了。” 白忘冬脚步站定,目光轻淡地看着前方,淡淡说道。 何代宸看到他停下脚步,顿时朝着前面看去。 这是一片特别偏僻的地方。 月光照耀之下泛着浓浓的阴森。 何代宸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阎魔剑,警惕地看向这周围。 “哎呦,尸体被处理过了呀。” 白忘冬环视一眼四周。 他当初在这边可杀了不少人,现在一具尸体都没见到,看来是有人特地打扫过了。 不过白忘冬今天过来的目的还和上次一样。 “东西呢?” 白忘冬朝着旁边的何代宸伸出手。 何代宸连忙反应过来,从自己玉佩当中取出了一个篮子递给了白忘冬。 白忘冬伸手接过,然后就轻车熟路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来过一次就是不一样,这周围的野花野草都看的顺眼了许多。 白忘冬来到了那小土包的面前,看着这处荒坟,又一次蹲了下来。 何代宸是第一次来这里,他看着眼前那墓碑上写着的“宁绮兰之墓”,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里埋着的人是谁。 他看着白忘冬把带来的纸钱缓缓烧掉,微微惊讶了一下。 白忘冬正常起来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正常了。 之前都是盗尸分尸什么的,这突然对死者这么礼貌起来,确实是有些难见…… “周成画还没死,和你葬不到一起。” 白忘冬的声音自顾自地响起。 “颜花月倒是死了,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应该很好,她死时候都抱着盆子兰花。” “周成棋死了,周成画的替身杀的,你说他这是不是在为你报仇啊。” “还有米常,他也死了,我估摸着也是周成画杀的。” “哇,他杀了好多人。” “你说他为啥隔了这么长时间以后才来给你报仇啊,真的是……” 白忘冬摇头感慨。 这里是故事最开始的地方。 他刚来到苏州城的时候,最早听到的那个故事就是兰画之恋。 苏州故事会讲了这么多故事,好像,莫名其妙地就串联到了一起。 他来到这最开始的地方,寻找一个结局的篇章。 所以…… “刨坟吧。” 白忘冬突然扭过头笑着对着何代宸说道。 “???” 何代宸满头的问号。 这反转就非要搞这么大的吗? 第139章 坟下坟 刨坟…… 何代宸没干过。 但毕竟入了锦衣卫,之前没干过的事情现在就算是捏着鼻子也要干。 他接过白忘冬递过来的铲子,深吸一口气。 那冷淡的面庞之上很明显多了些不自然。 他杀过人,而且也算是不少的人,但这亵渎死者的事情,他还真的是第一次干。 看着蹲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他的白忘冬。 何代宸没有犹豫,直接一铲子就铲在了那小土堆的上面。 有了第一铲子,那接下来的每一铲子就快了很多。 原本一个隆起来的小土堆,很快就被铲平了一半。 他继续挖。 小土堆没了之后就是平地。 而平地之下的…… 就是白骨。 何代宸站在深坑里面,看着眼前挖出来的第一根白骨,眼皮微跳。 死后无棺,曝尸荒野。 差点忘了宁绮兰是被活埋的。 她的棺木就只是那一个小土堆。 当完整的白骨都被挖出来的那一刻,何代宸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朝着白忘冬看去。 “大人,挖到了。” “继续挖。” 白忘冬淡淡说道。 何代宸微微一愣,虽有疑问,但还是朝着下面挖了下去。 而此时此刻白忘冬已经站在了这深坑的边上,俯视着下面的景象。 何代宸仍旧在一铲子一铲子地挖着。 他不知道白忘冬要找什么,所以他手中丝毫没有停下。 直到…… 哐当。 这声音…… 何代宸目光微凝。 他的铲子似乎铲到了什么东西。 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白忘冬要找到的东西。 他立马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紧接着,那个拦住他铲子的东西就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副……棺材? 还是一副很精致的棺材。 “大人……” “把它拿上来。” “是。” 何代宸手上灵力凝结,浑身用力,硬生生将这不小的棺材给一个人抬了出来。 然后,都不用白忘冬去说,他直接用旁边的铲子将这棺木给撬开。 紧接着,这棺材里面就出现了一张让人意想不到的俏脸。 这是…… “颜彩?!!” 何代宸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就惊住了。 云家的大夫人颜彩? 白忘冬刚才让他在云家去找的就是颜彩和云小天,可这两人都早已经消失不见,但现在……好像不用找了。 白忘冬听到这话,从坑顶一跃而下直接来到了这棺材的旁边。 看着眼前这张脸,他目光微动。 颜彩,颜彩…… 白忘冬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她的脸上,微微滑动。 不是人皮面具。 这张脸就是她自己本身的。 紧接着,他闻到了一股异香。 “芋萝香。” 白忘冬闻出了这味道的来源。 芋萝香,这东西白忘冬听林昭月说过,是一种要用特殊药材调制出来的药物,能最大程度上的保证尸体的新鲜。 这种药的药材不算是太难找,步骤也简单,但若是没点水平的医师还真不敢上手。 白忘冬手指继续放到了尸体的脖子上。 有了芋萝香在身,还真看不出这人是死于什么时候。 白忘冬看着眼前的俏丽妇人,眼睛微眯。 很怪,有点怪,非常怪。 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抓住尸体的肩膀,直接给她翻了个身。 然后,轻解罗衫。 何代宸眼皮再度微跳,刚要开口,但眼前出现的这一幕让他的话瞬间就止在了嘴边。 他瞳孔微缩,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被白忘冬解开衣服后露出的背部,不是一片洁白如玉,反而……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光是这一眼看去,何代宸就看出来鞭伤,刀伤,烙伤,甚至还有…… 斧子劈开骨头被缝合起来的伤口。 而且不是一道,是很多,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她整个背部,从这背上来看,甚至都找不到一小片完好无损的肌肤。 这样的伤势,即便是战场之上出生入死的兵士,亦或是常年活在杀戮中的锦衣卫都不可能有,这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负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何代宸还处于震惊当中。 但白忘冬的声音却是猛地响起。 他霍然抬起头朝着白忘冬看去。 然后就看到了白忘冬捂着自己的脑袋,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烈,那声音逐渐的高昂,双目仿佛在闪闪发光。 “啊哈哈哈哈哈哈,精彩,真的是太精彩了。” 白忘冬抬起头看了眼上面的太阳,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这棺木中的女尸。 脑海当中最后一根线也连了起来。 他抬起双手,朝着那深坑之外伸去。 果然,他的猜测是对的,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 真是好一出大戏,好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这一趟苏州城没有白来啊,一点都没有白来。 “啊~~~” 白忘冬放下手,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脏都在不停的跳动。 噗通噗通噗通的。 简直兴奋到要死。 他眼睛微微眯起,朝着外面的月色看去。 然后,他微微眨眼,眼中的混沌尽数消失不见。 “何代宸。” “属下在。” 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都没敢说的何代宸连忙回复道。 即便是跟在白忘冬身边有了一段时间,但有的时候,他还是能从白忘冬的身上感觉到那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就好像是刚才那样。 “把棺材封了吧。” 白忘冬将那被解开的衣衫工工整整地给重新穿好,然后给尸体翻了个身。 “把它重新埋了。” “是。” 何代宸声音平淡地回复道。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了白忘冬的肩头多了一只乌鸦,紧接着,漆黑的的空间旋涡从乌鸦的眼中浮出,瞬间将白忘冬的身形给吞噬。 白忘冬就这样消失在了原地。 何代宸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很快就将这棺材重新给合住。 当他离开深坑之后,再环顾四周之时。 这周围已经没有了白忘冬的身影。 …… 而此时此刻的白忘冬看着手中闪烁的佛骨,身形接连闪现。 没错,佛骨确实是封闭了和厉鬼池的通道。 但这并不代表就断了和厉鬼池的联系。 若不然的话,它也不会还被放在那佛堂当中。 他现在,确实是想去真正的厉鬼池那边瞧瞧了。 第140章 威逼和利诱 时间。 还是那句话。 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白忘冬的目光闪烁,眼中的混沌越发的浓郁,在这夜色当中显得更加的显眼。 就如同是两道金光飞快地划过。 白忘冬的脚下踩影步极速运转,整个人身体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那荒郊野外。 他不知道佛骨会把他指向哪里。 但那一定不是康禄寺。 吧嗒。 当他脚步停住的那一刻。 显然是没想到,眼前会有这么多人拦在这里。 五十,亦或是七十,或者过百。 所有人都被黑衣蒙住了全身。 他们拦在这里,很显然只为白忘冬而来。 幽黑色的长刀,沸腾着杀意的眼眸。 那是汇聚到一起,凌厉到能够将一切都给斩断的气息。 手中的佛骨闪烁的越发浓烈。 这仿佛在指引着他,告诉他他想见到的那幅画面就在这群人的身后。 云家私军。 白忘冬不用脑子去想都能知道眼前这些人是谁。 在一颗颗棋子被吞下,一颗颗棋子被抛出的情况下。 这显然成了那棋手手中仅剩不多的棋子。 拦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阻止他去厉鬼池? 可现在的厉鬼池里,人又不在那里。 他猜测,在那里苟延残喘着的,应当是一个小丑才是。 白忘冬站在这群人的身前,叹了口气。 这群人出来,就说明这出戏已经是唱到了最后的地步。 距离结局只差了…… 白忘冬看了眼那飘的越来越高的月亮。 只差了一丢丢了。 对面的云家私军看着白忘冬,一动不动。 仿佛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这样。 只要白忘冬不越过这里半步,那么就不会出手拦截。 是继续在这里僵持,亦或是转身就走,还是说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去那后边看上一眼。 看看这原本给他留得手段是什么样子的。 就如同是主角团要见到最后的大boss需要经过重重关卡一样。 有人给他也设下了重重难关。 那边的康禄寺,还有现在的云家军阵。 第一个他绕过去了,那这第二个,要不要遂了她的愿呢? 白忘冬搓了搓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在这云家军阵当中淡淡响起。 “都让开。” 这声音很软糯,软糯到在这对垒之际响起反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哗啦。 对面的人同时迈步朝着两边散开。 再然后,一道白忘冬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白忘冬看着她,眼中没有露出半点的意外。 青桃。 这个跟在他身边很长时间的侍女。 “白大人,请。” 没有在云梦来面前的唯唯诺诺。 青桃直接伸出手臂,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忘冬眯了眯眼。 他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迈出脚步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两人一点一点的靠近,可青桃就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想要突然动手的趋势。 白忘冬也不在乎她动不动手。 他直接和她擦肩而过,直奔最后方而去。 青桃抬步跟上。 那分开两半的云家私军同时转身,注视着白忘冬一路走到了最后。 他这才看到,这最后方的地方,是一处凉亭。 凉亭当中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只有两杯热茶,一副棋盘。 白忘冬抬腿跨过凉亭,看向那棋盘上的棋子。 那一颗颗,一粒粒。 如果何代宸此时在这里的话,他一定能够发觉,这棋盘上的棋子和白忘冬之前下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方攻,一方守。 一方的棋子一个个被吃出盘外。 青桃来到了他的身后,仍旧低着头,被发丝遮挡着眼睛。 “白大人觉得如何?” “不如何。” 白忘冬扭过头朝着她看去。 “我要见云君侠。” “他已经死了。” “他死没死我会不知道吗?” 白忘冬抱着肩膀,弯下腰靠近青桃的脸。 他就这么歪着头端详着眼前之人的样子,啧啧称奇。 青桃低着头,双手紧握住衣角,身体在不住的颤抖。 这样子,就像是在害羞。 “看来你也是她准备的一记后手。” 白忘冬玩味地开口道。 青桃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手掌划过储物仙器,里面拿出来的一很粗很大的卷轴。 她将卷轴递给白忘冬。 白忘冬伸手接过,然后就这么展开。 哗啦。 这里面的内容确实是多。 但白忘冬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只是一部分。” 青桃开口说道。 “苏州府参与盗粮,运粮,贩粮的所有证据加起来一共足足有二十卷之多,这些全在我们的手里。” “这是……交易?” 白忘冬合上卷轴。 他完全不怀疑这卷轴里内容的真实性。 “是。” “如果我没有在这个时辰来到这里,那这份交易可还会存在?” “会。” 青桃回答道。 “但不会是在现在。” “那我若是也不想在现在答应呢?” 白忘冬把卷轴递过去。 青桃微微咬唇,抬起手了。 哗啦。 一柄柄钢刀出鞘,直指白忘冬。 那凌厉的杀意将这片空间都给铺满。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看着这眼前的云家私军,又看了一眼那后面的棋盘和两盏热茶。 他突然一笑。 “那你会和我动手吗?” 白忘冬这话温柔的就如同是云梦来一般。 青桃那被发丝遮挡的眼眸微微一颤,她咬着嘴唇,重重点头。 “那就来玩个游戏吧。” 白忘冬语调骤变,他脚踩在那栏杆之上,俯视着下面的人群。 “就比比看,你们能不能先抓到我。” 唰—— 凌厉寒光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一道道响起。 那箭矢铺天盖地地朝着这边袭来。 白忘冬张开双臂,朝着身后的凉亭直挺挺倒下。 青桃抬起头来,露出了自己那上半张漆黑的俏脸。 噗通。 不是坚硬的石砖。 后脑勺也没有传来疼痛。 就如同是水花溅起来的声音。 一滴滴漆黑色的液体从凉亭的地面上溅起。 青桃看着那波动了一瞬的地面,瞳孔微缩。 佛骨!! 而下一秒,那再度亮起来的寒光却让她无心再去看那凉亭一眼。 就如同是雀鸟翱翔。 一道道身影从四周飞来。 剑鸣声响起。 寒光四射。 青桃低下头,咬住了嘴唇。 终究…… 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那就……没办法了。 噗嗤。 她脸上的漆黑仿佛又蔓延了许多。 第141章 水下的人 “隐雀。” 青桃看着那出现在周围的身影。 第一时间就从那极具特色的雀鸣声中认出了来者是谁。 她抬起头,露出自己那已经被染成漆黑色的上半张脸。 一股极强的气息在她的身边环绕。 但从那气息紊乱的程度上能够看得出来,这股力量她并不能熟练掌控。 可即便是如此,但这气息的强劲仍旧让人觉得心惊。 花雀站在最前方,看着那身边被混乱的气息所笼罩的青桃,目光微闪。 她之前可从未听闻过苏州府还有这号人物。 “黑雀。” 她轻声叫道。 俊脸冷漠的黑雀没有开口应答,但他已经用行动来回应了花雀的指令。 他那杀气腾腾的目光直指青桃的方向,被这样的杀意所锁定,青桃的身体下意识微颤一分。 但紧接着,那周身弥散的气息就挡在了她的面前,将这股冰冷的杀意给隔绝在外。 她呼出一口气,抬起手。 唰—— 所有的云家私军同时拔刀。 整齐划一的动作充满了肃杀之气。 同一时间,隐雀这边的雀鸟们也站稳了身子,严阵以待。 “撤。” 青桃的声音淡淡响起。 下一秒,所有的云家私军同时收刀。 青桃再度低下头,目光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凉亭。 然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那近百人的队伍跟着她一同撤离。 看着眼前这让人意外的一幕,隐雀的雀名杀手同时朝着花雀的方向看去。 “花姐,拦吗?” “不用。” 花雀虽然也很意外,但还是摇了摇头。 “把人散开,守住这里,等着大人出来。” “是。” …… 咕噜噜。 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水流飘荡的声音。 白忘冬张开双臂,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这液体当中不断的下沉。 周身环绕的黑水朝着他的身边凝固,但却被鬼炁给全部隔绝在外,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分毫。 白忘冬用手指触碰着这些墨黑色的液体,感受其中蕴含着的复杂且强烈的气息。 浓郁,疯狂,极端。 从这些液体当中,白忘冬闻到的是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 有悲愤,有仇恨,有痛苦,有挣扎,有绝望…… 种种的负面情绪汇聚在一起,就成为了人临死之前久久不散的怨气。 白忘冬眼皮微动,他张开眼睛,身子微微一翻,平稳落地。 就如同是踩在了某处礁石之上,白忘冬周身的鬼炁越发的浓郁。 他环视着周围的场景,这里的一切都被黑水所包裹,就如同是一片由怨气组成的海洋。 这要多恨多怨才能凑齐这么一大池的怨气啊。 白忘冬看着眼前这一幕,摇头感慨。 这里的每一滴液体全都代表的是每一个女子死之前的绝望,看这样子,云家的夜来园里还真是死了不少的人。 所谓的厉鬼池就是怨气的集合地。 从进入这里开始,他手中的佛骨越发的滚烫。 似乎这东西本来就该属于这里。 好端端的一截佛骨在二十多年的滋养下居然被养成了一截魔骨。 也不知道镜清师太有没有让徐妙锦把这截骨头给收回去。 而就在白忘冬好奇打量着这池子中的每一寸角落的时候,他的目光缓缓凝固,然后微微低下仰起来的下巴,朝着自己的正前方看去。 哗啦—— 就如同是在海底掀起的怒海惊涛。 那汹涌的怨气猛地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悍然冲来。 白忘冬一动不动,鎏金色的双目轻轻一瞪。 唰!!! 庞大的鬼炁迎着那冲来的黑色的怒涛撞了过去。 那冲过来的怒涛瞬间被撞开,鬼炁轰然爆开,将面前的怨气直接分成了两半。 那一刻,这怨气之后的画面骤然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 那是一个被黑色锁链锁在原地的苍老身影,他抬着自己怨恨的双目,看着眼前的白忘冬,周身无数的怨气涌动。 看到这张蠢得不能再蠢的脸,白忘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毕竟再怎么样,不久前才刚分尸过的对象的脸他还是能够记得的。 “云君侠。” 白忘冬嘲讽一笑。 “你果然在这里。” 小丑中的小丑。 白忘冬目光扫过这道似幻非幻的身影手腕脚腕上锁链,眼中的嘲讽之意更甚了。 不是他瞧不起云君侠,实在是忙活了好几年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自己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地步。 这样的剧情实在是惹人发笑。 “你是谁?” 很难的,云君侠居然还保存着自己的理智。 看来他对天鬼道人所说的秘法确实不是什么凡物。 “把你尸体给切成好几份的人。” 白忘冬笑着说道。 “你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弱的一点挑战性都没有,斧子劈上去没费多少劲就一下一下的给劈开了,人老了,这骨质确实是疏松……” 哗—— 怨气再度翻腾,打断了白忘冬的话。 可白忘冬被打断话之后笑的更开心了。 他还蛮喜欢看到别人无能狂怒时候的样子的。 尤其是现在面前的云君侠看起来如同一只滑稽的老狗一般让人发笑。 “你不是那贱女人的人?” 云君侠突然开口说道。 面对白忘冬的嘲讽,他怒了一下之后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他如今都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愤怒完全没有任何的用处。 “如果你不是那贱女人的人,那你现在把老夫给救了,老夫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哦?你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你还能给我什么?” 白忘冬也不着急,好奇地开口问道。 “金银美人,权势地位,绝品仙术,只要你说出来,老夫都能给你。” 云君侠语气平淡,但那话语中的自信却很容易让人信服。 听着他的话就好像会让人觉得别看他现在已经沦落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可这些东西都能够给你一般。 若是换一个心智薄弱的人过来,也许此时此刻真的会被蛊惑到。 可云君侠口中的这些东西对白忘冬来说没有半点的吸引力。 他想要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 白忘冬伸出一只手,淡淡开口。 “把你能身化怨灵的秘法交出来。” 第142章 垃圾 身化怨灵的秘法?!! 云君侠听到这几个字,他猛地抬起眼眸朝着白忘冬看去。 这个人,和那贱女人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 “好啊。” 云君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他的双眼与白忘冬对视在一起,咧嘴一笑。 “只要你能救我出去。” 他不知道那贱女人明明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还把他给留下是为了什么。 但是想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必须要赶快离开这里,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一线生机。 而眼前突然出现的白忘冬就是他看到的最后的希望。 “我什么时候说要救你了?” 白忘冬轻笑着说道,他的目光微闪。 “我只是在和你说,把东西交给我。” 这不是交易,是索要。 白忘冬的另一只手轻轻一招。 哗啦。 旗幡迎风而展。 被黑气所缠绕的冥阴幡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看到冥阴幡的那一瞬间,云君侠整个魂体都险些炸起,他双目猛地瞪大。 冥阴幡。 居然是冥阴幡!!! 云君侠身上的锁链猛地颤抖了起来。 他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节都在挣扎。 他现在的身体在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恐惧这样的东西。 “其实我真的觉得你蛮垃圾的,即便是已经见了这么多垃圾的人,我还是觉得你是垃圾里面更垃圾的那个。” 白忘冬手指弹了弹手中的冥阴幡,那旗幡之上的灰暗一点一点的褪去。 “你强迫云家的人参与到夜来园的活动里真的只是为了收集怨气吗?这理由你还是拿去骗鬼去吧。” “闭嘴!” 云君侠就像是被触及到了什么痛点一样,怒喝出声。 周围的怨气剧烈波动,就如同随时想要将白忘冬吞噬一般。 可白忘冬根本不理会他半分,只是看着那正在褪去陈旧的冥阴幡嘴上毫不停滞地说道。 “你这么做只是因为你心里那卑劣得见不得光的恐惧,你老了,你害怕云家那群野心勃勃的壮年恶狼去夺取你这个老狼王的位置,你害怕自己被他们活活地撕成碎片。” “所以你就必须要再找一种别的方式,让云家依旧置身于你的统治当中。” “闭嘴——” 云君侠猛地从地面上站起,他恶狠狠地冲着白忘冬怒吼。 那睚眦欲裂的样子恨不得想要把白忘冬给活剥生吞了一样。 白忘冬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触碰他心底那不愿意被人发觉的伤痛。 那是自己卑劣的,懦弱的,胆小的,屈辱的一面。 “而在人与人之间所有的关系当中,有一种关系比上下级还要牢靠和紧密,比家族还要有归属感和羁绊。” 白忘冬扭过头看向了他,冷冷说道。 “这种关系的名字叫‘共犯’。” 眼前这个人,建立了一种从身体上到心理上的罪孽关系,将整个云家所有重要的人物都给塞到这场孽债当中。 共犯和共犯之间会彼此靠近寻找温暖。 而他作为这个首恶,会成为所有罪人的心理依赖。 将整个家族用一个“秘密”强行绑定起来,形成一个扭曲但不会崩散的关系,这就是云君侠给出的答卷。 可这样的关系是建立在一个个无辜生灵的痛苦和绝望之上的。 它处处透露着恶心和肮脏。 这是污秽,是这个本就疯癫扭曲的世界当中最真实的写照。 罪恶就像是滋养这棵世界树的养分,让它成长得如此茁壮,可又如此的丑陋。 果然…… “你就是个垃圾。” 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桶里! “住口!!!!” 整片怨气的海洋瞬间沸腾。 云君侠猛地从原地站起身来,他的躯体顷刻间模糊散开。 一个扭曲的庞大老脸在这怨气的海洋当中一点一点的浮现。 他朝着白忘冬疯狂怒吼,眼中全然都是疯癫。 这是他引以为豪的仙道,怎么可以任由别人贬得一文不值! “老夫吞了你!” 如同雷震般的声音剧烈炸响。 那犹如小山般的怨气脸庞猛地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冲来。 想要身化怨灵于他现在而言已经不可能,那不如趁着真灵未散夺舍一具身体,这也算是另类的重生。 眼前的白忘冬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具身体,他要了。 “你总算是现出真身了。” 白忘冬看着那冲过来的大脸,脸上的表情逐渐狂热。 他张开双臂,眼中的神光顷刻间被混沌给吞噬。 这一刻,他体内的所有鬼炁全部迸发,那滔天的鬼炁瞬间将半片怨气之海都给笼罩。 怨气和鬼炁。 “就凭你也敢肖想这副皮囊。” 白忘冬右手用力一握,冥阴幡之上骤然迸发出刺目的黑光,无数的黑气从中涌出,将它映衬得阴森诡异。 一颗颗骷髅头从那旗幡当中挣扎着爬出,这一刻仿佛来到了森罗炼狱。 手腕翻转,白忘冬将这旗幡双手握住。 “你可曾见过有人想吃掉太阳啊!!!” 轰隆—— 旗幡犹如巨锤迎着那冲来的鬼面猛地砸去。 白忘冬的身体被浓郁的怨气给瞬间吞没。 这一刻,黑色占据了整个画面。 怨气当中,云君侠声嘶力竭地怒吼,森罗百鬼疯狂的阴笑。 凉亭之下,俨然一幅炼狱黄泉。 …… 坐在屋顶之上,看着那天边皎洁的月色。 她的心里怀揣着的是浓浓的孤寂。 这是最后一步,今晚就是最后一步了。 只要等到明月中天,就可以走出这最后的一步。 她看着手边那除了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特色的棺木,心中越发的急迫。 “夫人。” 软糯的声音响起。 一道低着头的倩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白忘冬入了怨狱。” 女子的眼皮微微一颤。 还是出现了一点意外。 但…… 无妨。 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当中。 无非就是没了云君侠这张牌而已。 虽然是这么想,可她捏着棺材的手却下意识地越发的用力。 她接下来的对手是这世上最强最高最无解的存在,任何一点失误都有可能会导致她的失败。 她只有一次机会,她赌不起的。 “把之前准备好的云君侠的怨魂交给云君侠豢养的那三百私军。” 她强行保持着冷静的语气淡淡说道。 “用他们来代替云君侠。” “是。” 青桃轻声说道。 然后她就很听话的退下了。 女子继续看着那沉闷的夜空,月光照耀在她的面纱之上,微风拂过。 是成是败。 今夜一举。 第143章 百鬼噬魂 “你到底在挣扎个什么劲?” 白忘冬那桀骜冰冷的声音在那翻涌的黑海当中清晰响起。 无数的恶鬼从那冥阴幡当中爬出,犹如一阵阵海浪,不断地拍击吞没。 “你的人生都这么失败了,还不乖乖的跑到垃圾桶里,挣扎也只是在污染这个世界。” “我不甘心!!!” 苍老的声音雷震般的响起。 他奋力地嘶吼。 他这一辈子,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处处都是争斗。 斗了一辈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最后的时候服输。 他这样的人,本该是夜空之上璀璨绚烂的那颗星,若是因为苍老就倒在登仙的路上,那简直就是最大的笑话。 他甩开爬到身上的恶鬼怨魂,猛地朝着白忘冬撞去。 白忘冬手中冥阴幡一甩,又是一道骷髅骨鞭甩了上去。 “啊啊啊啊!!!” 云君侠疼得大喊。 周身怨气涌动,朝着白忘冬冲去。 白忘冬手指猛地一压。 这怨气顷刻间被摧毁。 那纯黑色的雀鸟从他的心口飞出,张开小嘴,庞大的吸力将周围的怨气给吸入嘴中。 那雀鸟的身体明显的开始鼓胀起来。 “不甘心?” 白忘冬直接一脚踹在了云君侠的头上。 “你这种垃圾也配甘心和不甘心?” “任你怎么说。” 云君侠被一脚踹飞。 他恶狠狠地看着白忘冬, 眼中似乎燃烧起了浓郁的火焰,又一次张开大嘴冲了上来。 “你永远都不会懂得我的感受,明明,我只差了那么一步,只差了那么一步!!” 他一口咬掉那冲上来的骷髅头,眼中的疯狂越发的溢出。 “天若再假我十年,只十年,我必可登仙。仙道尽头的风景,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吗?” “那群贱民,能成为我登仙路上的台阶,那是她们的荣耀。” 两只手臂出现,朝着白忘冬压去。 白忘冬双手一按,鬼炁化为铡刀悍然而上。 嘭—— 那两只手被直接斩断。 “你现在口口声声说厌恶我,你到底是厌恶我,还是在嫉妒我这万丈光芒的仙道?” 云君侠大笑着说道。 “你们的仙道都黯淡无光,这世间只有我,只有我才能与天比高,登仙之后,我会长生,我会不死,我会成为这世间唯一的至高……” 云君侠的声音越发的疯癫,他仿佛就是那幻想症的晚期患者,在做着属于自己的美梦。 他真的是对自己的仙道很自信。 白忘冬目光微闪。 他确实听不懂云君侠现在在说什么。 因为从始至终,他就没有看到什么所谓的仙道。 即便是修行到如今,他也不是为了登仙而上。 这些人口口声声的仙道,他从来就不了解,也不感半点兴趣。 但是…… 白忘冬站在原地,目光当中闪烁着浓郁的混沌。 他很乐衷于硬生生将这些人的仙道给一寸一寸的敲毁。 白忘冬手中的冥阴幡已经彻底褪去了在天鬼道人手中的黯淡无光。 如此重宝,放在那老鬼的手中简直就是明珠蒙了尘。 白忘冬将大量的鬼炁朝着旗幡当中注入。 那周围的怨气瞬间扭曲。 他懒得和云君侠在这里扯皮了,既然他觉得自己不甘心,那就让能让他甘心的人出来让他甘心。 嗡嗡嗡—— 空间剧烈颤抖。 那怨气一点一点的凝聚成型。 一道道身影如同钻出幕布一般,口中带着阴冷的嘶鸣和绝望的吼叫朝着云君侠爬去。 既然生不能食人肉,那死后就撕了他的魂。 白忘冬旗幡一展。 那些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女性怨魂瞬间疯狂而动,她们看着眼前的云君侠,双目骤然通红。 凶戾的气息骤然将整片怨海给笼罩。 那极端强烈的气息就像是传染似的一样朝着四周蔓延。 她们认出了眼前之人是谁。 “唳——” 尖锐刺耳的声音炸响。 一道道鬼影前仆后继地朝着云君侠扑了过去。 云君侠奋力挣扎,他想和之前一样甩脱她们。 可那般入骨的恨意岂能是他能够甩掉的,这些都是他的因果。 既然没有魂灭天地,那这份因果他就永远都逃不开。 “滚,滚,滚。” 云君侠彻底疯魔了。 这些人就是他的脚下骨,是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垫脚石。 她们有什么资格爬上他的身体。 “都给我滚开!!” 他怒吼着。 可是这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有人撕碎了他的眼睛,有人抓破了他的面颊,有人扯断他的舌头,有人捅破他的耳膜。 白忘冬双手握住冥阴幡,将那翻涌的鬼炁剧烈注入。 周身的群鬼越来越多。 百鬼血杀。 云君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的撕扯分尸。 这一刻,他的眼中终于是出现了恐惧。 他本就恐惧面临死亡,当死亡越发临近的那一刻,那种强烈的窒息感简直让他浑身瘫软。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看着那趴在自己身上一口一口咬着自己身体的怨鬼,他崩溃地挣扎。 即便是死,他也不该是这个死法。 “你来杀了我,你来杀了我!” 云君侠怒吼道。 “求你,不要让我死于她们之手。” 白忘冬没有回应他,只是笑着看着他被一口一口的吞下。 这幅画面看着简直就是赏心悦目。 云君侠就这样一点一点消散在了这怨海当中。 他的最后一句话已经听不清楚,但那脸上的表情却在时时刻刻写着恐惧。 这表情,值得被画在画中收藏。 白忘冬伸手一招。 唰—— 一点晶莹就从那云君侠消散的地方凌空飞来,直直落在了他的手里。 看着手中的钢铁四方块,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就是所谓的……秘术? 果然,秘术什么的只是一个谎言。 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但基本上可以肯定,云君侠能存在到现在,除了那周身的怨气之外,最重要的大概就是这个东西了。 白忘冬手腕翻转,将其收了起来。 然后,他手掌一挥。 那游荡在这黑水中的怨鬼顷刻间散去。 手中注入到冥阴幡中的鬼炁也停止了下来。 他看着下面这翻滚的怨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噗通。 下一秒。 他就直接一跃而下,跳入到了这黑水当中。 第144章 破幽 就如同是真的水池一样,越是水深压力越大。 但同样的,越是池底,沉淀的时间越长,怨气越浓郁。 在这里,空气是稀薄的。 光线是闪烁的,天地灵气更是似有似无。 一度让白忘冬觉得,有了一丢丢重回阴龙脉的感觉。 白忘冬坐在这池底,还能听到那刺耳的鬼哭魂嚎的声音。 真正的怨灵毫无理智,虽然这里这些无法成灵的怨气顶多算得上是怨鬼,可她们才不管坐在这里的人是不是伤害过她们的那个。 撕碎面前任何的活物。 这是每一个没有理智的野兽都会下意识做的事情。 白忘冬看着她们,将手中的冥阴幡直接用力朝着地上一插。 嗡嗡嗡—— 冥阴幡当下微颤片刻。 那些张牙舞爪想要朝着白忘冬冲过来的残影顿时惊恐地朝着后面撤去,顷刻间消失不见,根本不敢靠近半分。 冥阴幡真的是所有无主之鬼最大的克星。 白忘冬坐在原地,朝着这头顶的漫天怨气伸出手。 那手心当中一个漆黑色的鬼面印记缓缓浮现而出。 他的修为卡在这幽境九重已经有段时间了。 虽然比起一般人来说,一年登九重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修行速度。 但只有白忘冬自己知道,他气海中的灵力成分驳杂到让人难以想象。 修行功法吸纳天地灵气凝聚而来的灵力还好,不管是一开始的百炼诀还是后来改修的太平经,那都是难得一见的仙法。 但除去这部分灵力之外,他气海内还有一部分灵力是吃石头吃出来的。 这部分灵力里的杂质就多了,尤其是灵晶这种管饱不管好的粗制品,里面蕴含的灵气本身就很驳杂。 本来白忘冬玩鬼炁,灵力是否精纯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量足够了,那就能够满足续航输出。 鬼炁才是他的根本。 所以之前他并没在这方面投入太大的精力。 但直到最近遇到瓶颈他才发觉,想要突破大境界,可能一味的存量已经满足不了突破的条件。 灵力的精纯在这一刻显得分外重要。 由幽到玄需要的是在质上的突破。 而这,是一个必须要花大量时间用功法去一点一点淬炼的过程。 这个漫长的时间不可避免,除非…… “能有这样的机会。” 手心当中的鬼面印记愈发活灵活现。 那鬼面从白忘冬的手心当中一点一点的脱离而出。 它就这么张开大口,朝着那些怨气吞去。 白忘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引怨气入体,以怨气淬灵。 助他破幽入玄! “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疼哦~” 白忘冬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笑眯眯地自言自语道。 “玩得开心。” 咔嚓。 嘴里的鬼珠被一口咬碎。 白忘冬的身上被无数的骨刺给刺穿。 同一时间,那庞大的怨气被鬼面给大口大口地吞入体内,气海当中剧痛感猛地传来,气海在被缓缓撑开。 怨气朝着他的四肢百骸流淌。 白忘冬手臂落下,垂下了头。 任由那怨气在他的身上盘旋,朝着那身上刺出来的苍白色白骨上面汇聚。 轰隆隆。 就如同是地震般的声音。 整个厉鬼池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第十只鬼灵,正在悄然间缓缓而成。 …… “将军,这是蒋千户送来的密信。” 距离苏州城外不远处的军营当中,有兵士拿着一封飞鸽传书走进了主营帐当中,对着那站在烛火下的身影恭敬开口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这信件双手奉上,朝着这粗犷壮硕的身影递过去。 这身影闻声从面前墙上的地图上扭过头来,伸手把那封信给拿在了手中,干脆利落地拆开。 看着这信件上的内容,这将军微微一怔,随即脸上就露出来极为豪放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 粗犷的笑声在这营帐当中回荡响起。 过来递信的兵士听到这笑声连忙低下了脑袋。 别的大人不知道,反正自家将军有个习惯,就是最讨厌别人在他笑的时候打断他。 若是影响到了他开怀大笑,那轻则就是一顿军棍,重则,怕是会被直接扒皮抽筋。 所以这个时候的兵士甚至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一不小心惊扰到他,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不知道笑了多久,那将军终于是笑够了。 他把手中的信件给缓缓折起,然后重新递给了兵士。 “去处理掉吧。” “是,将军。” 那兵士小心翼翼地把信件给接了过来。 他不关心这信中的内容,正是因为他懂得分寸才能在“信鸽”这个职业上存活这么长的时间。 拿起信件,他连忙转身朝着帐外小跑着离开。 看着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将军摸了摸自己那长着大胡子的脸庞,暗自嘀咕,他长的有那么吓人吗? 为啥自己手下的崽子们老是见到他跟见到虎狼一样。 明明他觉得自己还蛮和善的啊。 啧,不懂。 但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的时间。 反正不管这群小崽子怎么看他,一顿军棍打下去咋也就老实了,打完以后再请他吃顿肉,保准对你感恩戴德。 对于这群小崽子们听不听话他倒是不担心。 他现在心里想着的更多是那信上的内容。 蒋越说,如今的局势不对,可能会要让他带兵入城,助他一臂之力,而这一臂,能换来大量的份额。 这份额是当初他们所有人在一起制定的分成数量。 现在田临等人接连身死,这属于他们的份额自然也就空了出来。 若是能够收入囊中,那确实是一笔血赚的买卖。 这买卖,能成。 反正蒋越说了,从京城来的黄阙已经浮诛,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的妥当,只要再将杀害田临的凶手隐雀给除掉,那这件事就会有一个定论。 他们这些人就都逃过一劫。 让他带兵入城也就是起到一个威慑的效果。 让这混乱的苏州城能够迅速平静下来。 毕竟混乱的苏州城会引起京城的过分关注,而平息乱象之后的苏州城可却能够成为蒋越的功绩。 他付新不在乎功绩,他只在乎钱。 既然这次风波能够过去,那就意味着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他在整个利益团伙当中的地位也能够高涨太多。 这如何不是一件喜事呢? 至于蒋越会不会骗他? 付新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这整个苏州城所有能逃跑的路线都被他给封了起来,蒋越根本逃不掉。 若是他真的想逃,那自己一定会杀了他。 蒋越应该清楚这个情况,所以,谅他也不敢骗他。 付新靠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苏州城地图,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风波已过,因祸得福。 这是一件美事啊。 本将军运气可真好。 第145章 混乱之始 地面,好像在颤抖。 花雀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此方突生的不对劲。 她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凉亭的位置。 但那凉亭却并未发生任何的变化。 “花姐……” 灰雀的声音刚从这弥漫而起的大雾当中传出,下一秒,这地面的颤抖就停止了下来。 凉亭仍旧是一动不动。 花雀黛眉微皱,她就怕白忘冬遇到什么事情。 若是白忘冬现在死在了这凉亭之下,那隐雀这段时间的牺牲和损失可就全都打了水漂了。 所以整个苏州,若是论起谁不想让白忘冬现在身死,那么一定就是隐雀全体。 “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灰雀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花雀的身边,淡淡问道。 “谁知道呢。” 花雀平淡回应。 她又没和白忘冬打过交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能从隐雀收集到的情报当中了解到白忘冬的冰山一角。 但她相信雀婆婆的眼光。 既然雀婆婆觉得这个人能够带着她们走出如今的困境,那花雀自然不会怀疑。 地面越发的平静,仿佛之前那接二连三的颤抖都是一场幻觉一样。 花雀紧紧盯着那凉亭,实在是想看到白忘冬赶紧从那里面出来。 “对了。” 花雀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灰雀问道。 “可曾联系到何家堡的人?” “他们在盯着蒋越。” 灰雀回答道。 “那那位何家堡的新家主呢?” 花雀接着问道。 “离开宁绮兰的墓地后,就不知所踪了,应该是去执行白大人的命令了。” “行,我清楚了。” 花雀听着这些回复,点了点头。 知道何家堡和何代宸的行踪之后,她多少觉得放心了一些。 既然白忘冬能安排他们去做事,那就证明现在的一切大概都在白忘冬的预料当中,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花姐,月上中天了诶。” 就在花雀将这些事情再脑海当中又过了一遍的时候,灰雀的声音再度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顺着灰雀的声音下意识朝着夜空中看去。 嘿,还真是。 “都到这个时辰了啊。” 时间过得可真快,这一夜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传闻月上中天的时候,会是一天当中阴气最盛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种事情可能也就只有鬼修才会去关注。 若是未来想让白忘冬对隐雀的印象更深刻一些,要不然这次忙完好好的了解一下鬼修的事情吧。 拍马屁总归要会拍才行。 不过…… 就在这个时候,花雀的耳朵微动,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 她迅速扭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等等。 没有听错。 听到这声音又从那城中的顶空传来,她目光瞬间微凝。 这声音好似像是…… “雷声?” 花雀瞬间从树上站起,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不知道何时,那幽暗的夜空已经变得阴沉无比。 阴云悄然将整片天空给笼罩。 她眺望着远方,看着变得诡异的乌压压的天空,心头一沉。 那里的气息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这是…… 咔嚓。 还没等她继续探究半分,突然,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缝。 她连忙朝着那地上看去,裂缝一道道的浮现,顷刻间就如同蛛网一样自那凉亭为中心朝着四周散布。 她心头微微一惊。 下一秒,凉亭轰然碎开。 轰! 强烈的气息猛地炸开。 在月光的照耀下,巨大的阴影将这一片瞬间笼罩在内。 一道身影以最蛮横的方式破地而出,朝着那阴云的方向看去。 这出戏的高潮开演了。 …… 噗通。 刀气迸发,犹如一道惊鸿。 巨大的石墙被一瞬间砸烂。 石块飞溅,一道倩影从那灰尘当中一边咳嗽一边迈步从身后的洞窟当中走出。 她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在面前扇着这扑面而来的灰尘,整个人就像是逃一样的快步离开了这边。 总算是出来了。 这设陷阱的人心思还真是够巧妙的。 若不是她进入那空荡荡的厉鬼池之前在入口处留下过一个记号,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从那里面出来。 而这陷阱,打一开始就是人家给白忘冬留得。 她这次也算是给白忘冬“挡了一难”,沾了沾白忘冬的光。 那只白狗。 徐妙锦在心里暗自叫道。 这次算是给她长了个记性,即便白忘冬欠她那么多次人情,可坑起她来那也是一点都不犹豫的。 这货的话以后听听就行了。 就算是玲珑心没反应,那也绝对不能相信。 不过…… “你不想让我封了厉鬼池是为了什么呢?” 徐妙锦喃喃自语道。 这是她没想明白的地方。 好像从某个她不清楚的时候开始,她和白忘冬的目的就不一样甚至有些相违背了起来。 这才有了他把自己骗到这里的举动。 徐妙锦用贝齿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暂时把这个疑惑给收了起来。 但就在她刚要离开康禄寺的那一刻,她突然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迅速扭身朝着苏州城中的某个方向看去。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那层层阴云的时候。 她的美眸微微一凝。 那是…… …… “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站在府衙当中一晚上没去入睡的蒋越看着那头顶之上的层层阴云,脸上全然都是兴奋和激动。 他本来以为还要等很久才会出现这个机会的,没想到,这时机来的如此之快。 “不知是何方仙友触犯天罚。” 齐青青站在他的身旁,感慨说道。 对于修行者而言,天罚永远都是一个值得让人惊叹的话题。 “别管其他人了,先管好我们要紧。” 欣喜若狂的蒋越连忙收起目光,看向齐青青。 “东西都带好了?” “嗯。” 齐青青点点头。 “那就走。” 蒋越毫不犹豫地说道。 既然这苏州城即将大乱,那他必须要为这场混乱添上一口柴。 他手中出现一个像是箭矢一样的东西,没有半点的迟疑,他直接将这箭矢给举起。 然后…… 嗖—— 箭矢冲天,猛地炸开。 他的表情阴森至极。 …… 城外整顿完毕的军队看着这空中爆开的白光。 那位于队伍最前端的付新顿时脸上多出了一抹狂放。 他用力一挥手,放声大笑。 “小崽子们,都随老子入城!” 苏州城的混乱从这一刻完全展开。 第146章 逆天之举 月上中天,阴气最盛。 女子的手掌覆盖在这黑棺材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云君侠那老鬼虽然是个废物,但这并不说明他的想法就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死而复生”,也许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的手掌慢慢抚过这棺材的每一寸角落。 这尊天鬼道人师门的仙器果然是有着神异之处,即便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此时此刻也能够感觉到这棺材之上所传来的玄妙。 只有在月上中天的时候,这尊棺材才能够开启。 “阿姐。” 她隔着这棺材轻声呢喃道。 “今夜即便是逆天而为,我也一定要把你从阎王手中给夺回来。” 她不相信,落在她们身上的命运永远只会是残酷的。 既然老天无眼,那今日,她便试一试这逆天而为。 她仰起头,看向那不知道在何时已经聚集起来的阴云,眼中闪过恨恨的目光。 “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拦在我的身前。” “但无论如何,今时今日,我一定要成功。” 她深吸一口气,手中不知道在何时多出了一块奇怪的四方块。 没有任何的犹豫,她直接用力一拍。 咔哒。 那四方块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这原本造型普普通通的黑棺材上开始有着一道道精美的花纹缓缓浮现,花纹之上有着黑水流淌。 这一刻,整个棺材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啪。 而就在没两三秒之后。 一只妖异的红色眼睛在这棺材盖上张开。 它直直看着头顶的明月,下一秒,就滴溜溜的转动了起来。 天空上的阴云越来越厚实,可即便是再厚实,今日的月光,它也遮盖不了。 哗啦。 就在这个时候。 那庞大的怨气从这棺材当中溢出。 轰隆隆。 低沉的雷声隐隐约约响起。 感受着那直直朝着自己压过来来的浓重威压。 她先是合上了眼睛,没过个两三秒,就再度缓缓张开。 今夜,她什么都不怕了。 …… “这是周家秘密的一条水路。” 周家当中,周成书没好气地对着眼前的蒋越说道。 “本来就是为了给我周家之人随时避难时用的,现在便宜你了。” 蒋越没有在意周成书这恶劣的态度,只是将那地图接过来。 苏州水域众多,水路的确是最好的逃生方法。 这条路,是他印象中没有的。 他记得,这里应该是周家的码头, “这里是一处石窟。” 周成书的手指在那地图标出的线路上的某个图形指了一下。 “明面上这里是死胡同,无法通行,但实际上,这里早就被暗自打通,这件事之前只有我爹一个人知道,就连我大哥都不清楚,绝对隐秘。” “你们坐着船进入这里之后,可以立即跳船,从下方的水道逃离,最多游上一刻钟的时间,你就能摆脱苏州城的任何眼线。” 这就是周天烨给出的生路。 虽然仍旧有些风险,但已经是他最好的选择。 蒋越沉吟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 “请转告周老前辈,只要在下能活着离开苏州,那周成棋做过的事情就会永远沉入到水面之下,绝对不会连累到周家半分。”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然后目光当中闪过几道凶光。 “可我若是没有逃离成功,那我留下的后手,就会把一切都给捅出来,到那时候……”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一句话说八百遍,你可真烦。” 周成书语气很不耐烦地说道。 蒋越微微一笑,将地图收起,继续说道。 “那这船……” “周家都给你们准备好了,我让人带你过去。” 周成书开口回答道。 可还没等他叫人,蒋越的一只手就已经抓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就这么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周成书,语气当中带着些许的狠意:“别人我不放心,还是请成书少爷跟着我们走一趟好了。” “……” 感受到蒋越这目光中的警惕和威胁。 周成书沉默几秒,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最终,还是周成书无奈地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就依你。” 蒋越回头朝着身后的齐青青看了一眼。 齐青青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兼顾好周围的情况,让蒋越盯好周成书就行。 这是他们仅剩的一条生路。 在被“自己人”和京城来的人双重监视下,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为此,就算是再小心那也不为过。 就这样,趁着那雷声越来越清晰的时候。 两个身着斗篷的身影就这么带着周成书离开了周府,朝着码头的方向赶去。 而殊不知就在他们走后没多久,一道抱着剑的身影从那阴影当中缓缓浮出,而在他身旁一同出现的,还有那坐在轮椅上的周天烨。 老爷子看着离开的两男一女,目光当中闪烁着强硬的目光。 他能有今日之声望,周家能有今日之成果,就在于他过往做出的每一次抉择都不会选错。 这一次,他同样不会有半点的迟疑。 “还请转告白大人,周家犯的错周家认,绝对不会有半点的推诿和回避。” “即便周家这一次家破人亡,那也请大人怜悯,给我等罪人一个入土为安的机会,不至于让我周家之人曝尸荒野。” 他心里已经有了承担起任何后果的决心。 “我会一字不差地转告大人的。” 何代宸淡淡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就诡异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周天烨看着他离开,慢慢合上了眼睛。 是生是死,也只能且看天命了。 而这个天,是天子的“天”。 …… “苏州军正在马不停蹄地朝着城门的位置而来。” “为首之人就是付新。” “内有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人配合,城门即将打开。” “城门关不上了。” “苏州军即将进城。” 一道道实时讯息朝着白忘冬的方向传来。 白忘冬快步走在那街道之上,目光微闪。 “通知所有百姓合闭门窗,没有官府通知,一概不许外出。” 白忘冬一边迈腿,一边冷声发布指令。 “何家堡所有人去将城中叛变的锦衣卫给拖住,控制好城中蠢蠢欲动的官员。” “隐雀带着人去一趟千户所,把所有能用的人给带过来。找到人之后,维持好城中的治安。” “通知苏州府各大豪族,邀其鼎力相助,稳住苏州城城内安稳。” “还有过来参加周天烨寿宴没走逗留在城中的宾客,以我的名义发信,请他们也参与到肃清城中逆贼的行动,助朝廷一臂之力。” 如此,城内应当可稳。 “那城外的苏州军呢?” 霍安安连忙问道。 这才是如今最大的问题。 白忘冬目光微闪,淡淡开口。 “自然会有人拦住。” 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军队,自然要用军队来拦截。 第147章 援军 不对劲! 这是付新脑海当中第一时间出现的三个字。 他不知道具体不对劲在哪里,可他的直觉就是告诉他,眼前这座自己无比熟悉的城池特别的不对劲。 那是一种从他心底滋生出来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若是今日真的踏进这个地方也许才会是错误的选择。 “将军?” 陪在他身边的亲卫的声音让他从惊惧当中瞬间惊醒。 他扭过头看向说话之人,那亲卫头盔下的脸上是浓浓的疑惑。 付新先是看了一眼那近在咫尺的苏州城,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乌泱乌泱的军队。 轰隆隆。 这天边响起的闷雷声吓了他一跳。 他看着城里顶空中聚拢起来的乌云。 那种不安感再度席卷他全身。 雷不是凡雷,今夜也绝对不能入城。 “所有人……” 付新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要抬手下令撤退。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抬起的手就再度停在了原地。 不对。 不能撤! 蒋越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他入城? 他之前说所有的风波都已经平息。 可现在来看,这话明显是假的。 他为什么要说假话? 他要跑! 而能让蒋越逃跑,这城中局势恐怕早已经对他们不利,只是蒋越一直在瞒着城外的他。 军队已经开到了这里。 现在撤退已经来不及。 那么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三条路。 一条是伏法认罪,若是想要减轻罪责,那最好的就是奉上蒋越的首级。 可即便是再减轻,他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最多保住家人性命。 第二条就是兵变,占据苏州城,以图大事。 但他有自知之明,朝廷何等强势,即便是占据苏州,他也不可能守得住。 还有第三条,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付新咬牙,双目通红。 “儿郎们,苏州府知府田临领头谋逆,现已被朝廷钦差秘密诛杀,朝廷密旨,令本将军率军平逆,传我令,凡是城中谋逆者,无论是谁,通通剿杀,格杀勿论!!” 付新杀气四溢的声音朝着全军蔓延。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寒光闪烁,目如恶虎。 “随本将军杀!” 所有跟在他身后的苏州军顿时拔刀,齐声大吼。 “杀!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齐吼声响彻了苏州城这混乱的夜。 付新咬着牙,眼中闪烁着浓浓的疯狂。 既然走投无路,那不如就来做一场豪赌。 “入城之后,你派人悄悄去将军府,转告夫人让她带着孩子们先行离开苏州。” 就在这齐吼声中,付新的声音隐蔽响起。 “另外,让她们把老子的金子都一起带走。” “那将军您……” 跟在他身边距离他最近的老亲卫没有质疑他的命令,只是担心问道。 “老子会找时机离开的。” 付新咬着牙。 “现在必须要把这苏州城的水给彻底搅浑,入城之后,你先带一队人杀一些平民,民乱了,这城也就乱了。” “是。” 那老亲卫毫不犹豫地抱拳遵命。 “老奴会安排好的。” 啪。 付新的手突然抓在了他的手腕上。 老亲卫惊讶抬头,看到的是付新那双噬人般的眼眸。 “传下去,若是碰到了蒋越,一句废话都不要说,杀无赦。” 这算计他的狗杂种,一定得死。 “是。” 老亲卫再度应答。 付新松开他的手腕,又重新扭过头看向了那眼前的苏州城。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钢刀。 “随我平逆!” …… 要用军队来拦住军队? 可苏州军现如今全都在付新的掌控当中,这苏州哪里还有半个兵能够听他们的调动。 还没等霍安安问出声,那阵阵马蹄声就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霍安安朝着身后望去。 视线当中出现了七八道骑马而行的身影。 为首之人手持红缨枪,身披战甲。 为首之人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冲来,没有丝毫想要停下的意思。 霍安安瞳孔紧缩,手掌已经放到了腰间别着的匕首之上。 那马蹄直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砸过来。 白忘冬回头。 啪。 这马蹄从他的眼前直直落下,稳稳砸在了地上。 身位不超过一步之遥。 霍安安甚至能够感受到战马的吐息。 那人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马下的白忘冬,没有任何要下马的意思。 反而是跟在他身后的两人第一时间齐齐下马,单膝下跪。 “卑职不负大人之命,接城外援军自水路入城。” 这两人一个脸色苍白,明显身负重伤,一个是个矮个儿,面容严肃。 是消失在苏州城中的黄阙和罗壶。 只不过这二人跪倒在地,用眼睛的余光看着那白忘冬面前战马上的那道身影,目光微凝。 白忘冬表情不变,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而此时,那坐在马上的身影同样开口道。 “本将乃是汉王殿下……” 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只巨大的骨爪就从空间当中拍出,直接朝着他砸了过去。 那将军悚然一惊。 手中红缨枪及时朝着那白骨巨掌给刺了过去。 但只是接触的刹那,他的身体就被从马上砸飞,直接撞在了一旁的墙上。 身后跟着的随从第一时间拔刀,可还没等他们开口,看到的就是一双混沌至极的眼眸。 庞大的鬼炁冲天将周围给笼罩。 那些坐在战马之上的将士顿时惊恐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握在刀上的手微微颤抖。 这种压力和气息…… 哗啦。 所有人顿时齐齐下马,恭敬跪倒在地。 白忘冬的视线转向了那从被镶嵌在墙中的身影,微微一笑。 但这笑容当中的冷意是个人就能感觉得到。 “脑子被他妈驴踢了?” “你是来这儿给你家王爷将功赎罪的,不把头低到脚底下,还敢用鼻孔看人?” 黄阙瑟瑟发抖。 因为这些人就是他从京城带来的。 就和白忘冬说的一样,将功赎罪,这事儿汉王多少得有点表示。 这个将军是他靖难之时的部将,妥妥的汉王亲信。 之所以要给白忘冬这么个下马威,黄阙猜测,可能是在替汉王发泄对镇抚使大人的不满。 只不过…… 他有些挑错了人。 眼前这位,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主…… 第148章 握枪 “一共带了多少人来?” 白忘冬看都没再看那墙体彩绘一眼,而是朝着跪在地上的身体不住颤抖的黄阙问道。 黄阙强忍着身上剧痛的伤口,坚持咬牙说道。 “五百人。” 人数不多,但堪堪能用,这些都是京城的精锐。 从京城跟着黄阙一路隐蔽前来,自然不能带太多的人。 不然的话,被田临等人发现那就是打草惊蛇。 但现在这情况,主将没了…… 这一爪子拍的可真狠啊。 “大人可要亲自领军?” “不,有更合适的人选。” 白忘冬身上鬼炁尽消。 他摸了摸那站在原地四腿发颤的战马的头,淡淡开口。 一道身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手指轻轻戳在了他的腰间。 白忘冬顿时清朗一笑,抬起双手,微微侧头。 “密室逃脱玩的可还开心?” 所有人瞬间抬头朝着白忘冬身后的那道倩影看去,目光微惊。 这女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徐妙锦翻了个白眼,那根细长的手指直接朝着白忘冬的腰间轻轻戳了一下,紧接着,她就从白忘冬的身后走出,来到了那战马身旁。 “好马儿。” 拍了拍战马的身体,没有丝毫的犹豫,徐妙锦直接一踩马蹬,翻身上马。 缰绳一拉,原本还躁动的马儿顿时安静了下来。 白忘冬说出“更合适人选”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这趟活是该是谁来干了。 “拜托了。” “理当如此。” 她是将门之后,自然义不容辞。 缰绳一拉,徐妙锦没有多说一句,直接从白忘冬的身旁擦肩而过。 那跪倒在地的几个将士见此对视一眼,连忙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翻身上马,就要跟着徐妙锦离开。 看着徐妙锦即将离开的背影,白忘冬眼睛微眯。 光是这样去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 他扭过头再度朝着那墙体彩绘看去,目光微动。 他手掌抬起,鬼炁用力一吸。 啪嗒。 那杆掉在地上的红缨枪顿时被他握在了手中。 长枪入手的那一刻,白忘冬手臂用力一甩。 长枪顿时朝着徐妙锦的方向飞去。 马上的徐妙锦第一时间扭头,看着那冲向自己的长枪,好看的嘴角微微挑起,手中短刀刹那间出袖。 刀芒轻闪。 朝着那枪头轻轻一挑。 唰—— 长枪瞬间入手。 徐妙锦紧紧握住这枪。 枪身寒气涌动,似有花纹浮出。 此枪非是凡品。 “可还握的住?” 白忘冬的声音隔着六七米的距离清朗响起。 徐妙锦坐在马上,一手手拉着缰绳,一手握着长枪,手中的短刀不知道在何时早已经收回到了袖子当中。 听到白忘冬的话,她自信一笑,抬起下巴,素手用力一握。 轰—— 长枪之上,枪气迸发,直指白忘冬的方向。 “我是徐家的女儿,又岂会握不住这七尺红缨。” 语调高昂,笑容明媚。 话语落罢,她直接一扯缰绳。 踏踏踏。 这下子,那纵马的姑娘是真的彻底离开了白忘冬的视线。 白忘冬目视着她离开,随即就又一次转身朝着跪倒在地的二人看去。 黄阙已经快要跪不动了。 罗壶的面容沉静,目光动都没动,还是那么的不苟言笑。 “带他去道观找华升吧。” 俩伤号一起养。 “是。” 罗壶遵命。 随即就从地上抓着黄阙的胳膊站起。 黄阙用力扯了扯嘴。 这货手上是真的一点数都没有。 之前把他从冰窖里带出来时候就是这样,现在还这样。 他都怀疑自己要是现在死了,多少会是死在这货的手上。 不过就在他刚站起来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余光还是扫了一眼那昏死过去的将军身上,犹豫两秒,终究还是试探问道。 “大人,那于将军……” “一同带走就是了。” 白忘冬很体贴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醒了以后就不要下地走动了,好好养伤就是。” “卑职明白。” 黄阙连忙答道。 眼中闪过复杂的目光。 看来打从一开始,白忘冬就没打算让这位汉王的部将来统军。 锦衣卫的面子已经给过了,多余的一点都没打算让汉王来沾。 汉王可以出人来将功赎罪,但这领军平乱的人,不能是汉王的人。 一句话。 这案子,汉王他只配打白工。 将于将军从这墙里面抠出来,罗壶带着两个人就这么离开了这里。 白忘冬从罗壶的身上把目光给收回。 罗睺手下的小小鸟确实不是一般的多,这整个锦衣卫当中,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是罗睺安排的暗子。 心眼虎。 白忘冬皱了皱鼻子。 那颗瞎了的眼睛不会是长在心眼子上了吧。 白忘冬探了这货这么长时间的底,就是探不到这底到底有多深。 猎杀大老虎计划遥遥无期。 还是得多观察观察。 “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霍安安突然开口问道。 白忘冬看了一眼那天边还没落下的惊雷,那就如同是警告般的声音越来越重。 他能听得出来,这雷声开始不耐烦了。 “乖,自己去玩去吧。” 白忘冬摸了摸她那小脑袋,眯起了眼睛。 “???” 霍安安满头的问号和黑线。 她一下子把白忘冬的手给打开,朝着他疑惑看去。 可就在她想要再度开口询问的时候。 白忘冬的肩头突然有着一只乌鸦落下。 再然后,白忘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他就这么笼着袖子,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寒意。 军队要用军队来拦。 同理的…… 锦衣卫的人,也该由锦衣卫来杀。 他得去清理一下门户。 然后,再来欣赏这出即将步入高潮的大戏。 …… “船到底在哪里?” 马车之上,齐青青的刀刃已经架在了周成书的脖子上。 走了这么久,都快绕了苏州城一圈,怎么还没到? 周成书抬起双手,笑容颇为轻佻。 “姑娘,卿本佳人,奈何做……” 刀刃逼近,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他无奈地耸耸肩,指了指前方的那条小路。 “过了这条路就到了。” 齐青青朝着驾车的蒋越看去。 蒋越接到讯号,直接驾车进入那条小路。 马车极速前行,入眼所见,果然就是那处码头。 在码头上,确实是停着一艘船的。 “把他扔了,我们走。” 蒋越面色一喜,连忙说道。 虽然他也想带个人质一起走,但周天烨那老东西不可能让他带走这唯一的儿子。 齐青青第一时间收起刀刃,长腿一迈,然后就抓住了蒋越的手。 两人脚下用力,瞬间就离开了这马车,朝着前面的小船飞去。 啪嗒。 平稳落地。 小船之上,还有着一个船夫。 蒋越瞬间拔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滚下去。” 可那船夫仍旧是一动不动。 蒋越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手中的刀直接就要朝着那船夫劈去。 但下一秒,一只白骨巨手就直接撕开空间出现在了船夫的身前,将这一刀给稳稳挡下。 船夫回过头,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蒋越头皮顿时炸开,眼球瞪大。 一股寒意笼上心头。 这张脸……他认识。 第149章 江面激战 “白忘冬?!!” 因为太过于震惊,蒋越失声叫道。 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什么时候来苏州城的? 这一瞬间,他脑海当中出现的问题有很多。 但是,没有任何时间留给他思考,他手中的刀没有半点犹豫就朝着下面劈砍了下去。 刀气弥散。 狂暴的刀气顷刻间就撕碎了面前的空间。 属于锦衣卫一府千户的实力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保留的迸发而出。 白骨消失,白忘冬猛地站起身来,右手当中同样出现了一把和蒋越手中一模一样的刀,两把刀剧烈相撞。 灵力和鬼炁在这一刻均是没有保留的喷涌而出。 锦衣卫刀术.斩灵刀。 一刀斩生灵。 同样的刀和同样的仙术。 两人互不相让。 但就这个时候,同样还有一股凌厉的气息如同毒蛇一般自他的脑后浮现,直取白忘冬的后脖颈的位置。 咔嚓。 冰伞在他的身后张开。 挡住了这一记杀招。 白忘冬左手持伞,右手持刀。 一前一后,同时拦下了蒋越和齐青青的攻击。 蒋越见此,目光狠狠波动一刹。 他另一只手上灵力飞快汇聚。 仙术.追魂掌。 白忘冬悍然抬头。 周身鬼灵密密麻麻一瞬浮现。 他回身一脚,直接踹在了齐青青的身上。 那磅礴的鬼炁瞬间将齐青青给掀飞。 然后,他动作没有半点的停顿。 脸上火云纹霎时间浮出。 轰隆—— 蒋越的手掌和白忘冬的手掌对在一起。 庞大的焰浪朝着四周飞溅。 蒋越顿时朝着身后退下。 紧接着,那出现在周身的鬼灵几乎是同一时间,朝着蒋越袭来。 比人多? 这是鬼修最不怕的事情。 蒋越手中的刀携带着磅礴的刀气朝着四周飞砍,那刀气拦截着冲上来的鬼灵。 一刀将冲上来的恶虎给砍翻,蒋越手中的绣春刀之上刀气更加的旺盛。 斩! 这一刀斩出。 一只血红色的拳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被绷带绑着眼的壮硕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力轰出这一拳。 蒋越的刀被挡住的那一刻,整个刀身都剧烈一颤。 蒋越的身体直接被击退,来到了另一边的船头。 白忘冬用力一踏。 蒋越的身体被直接腾起。 小船倾斜跃出水面、 踏踏踏。 白忘冬的脚步声清晰响起。 他的身影犹如疾风一般,从另一头的船头朝着蒋越欺身而上。 啪!!! 蒋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只燃烧着赤焰的手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感受着那剧烈的灼烧,蒋越猛地咬住牙,喉咙当中低吼一声。 白忘冬五指收缩,抓紧蒋越的脑袋。 嘭—— 朝着下面用力一砸。 哐!!! 小船顷刻间崩解。 无数的碎木飞溅划破了蒋越的脸颊。 蒋越空出的手掌迅速结印。 哗啦。 这下面的水顿时躁动了起来。 一道道水箭眨眼间形成,犹如万箭齐发一般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冲去。 白忘冬脸上火云纹迅速散去,眼角之上浮现一抹幽兰。 唰—— 所有的水箭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冰封。 冰箭在半空当中碎裂。 这片江面都在眨眼之间冻上了冰层。 “放开他!!” 齐青青的怒吼声尖锐响起。 她披头散发地手持匕首冲了上来。 白忘冬空着的手中巨大的冰扇出现。 鬼术.雀寒翎。 冰扇展开,迅速朝着齐青青扇去。 齐青青双臂挡在身前。 咚!!! 她用身体硬生生挡住这一扇子。 紧接着,她眼中似乎有着紫色的光芒闪动。 哗啦。 一头巨大的蟒蛇就这么朝着白忘冬扑了过去。 白忘冬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蟒蛇,神情微微一顿。 但下一秒,他鎏金色的眼眸飞快一凝。 哗啦。 那蟒蛇在他的眼前散去。 幻术! 齐青青很显然没想到白忘冬这么快就能识破她的幻术,她的神情微微一怔。 但哪怕只有这一秒的空隙,也给蒋越争取到了时间。 他的脑袋从白忘冬的手中迅速脱离。 然后双手握住绣春刀,整个人腾空而起,用力劈下。 这一刀,气贯山河! 仙术.斩山刀 “呼~” 白忘冬的脸上从幽兰再度变成了火云纹。 他双手合十。 掌心当中,有着火苗一点一点的燃起。 鬼术.燃魂火。 磅礴的火海在顷刻间沸腾而起,朝着四周席卷而出。 火海当中,隐隐约约还有着女子在凄厉的哭叫。 诡异火海和斩山河之刀剧烈碰撞在了一起。 蒋越咬紧牙关,齐青青同样咬紧牙关。 她的另一只空着的手上同样出现了绣春刀。 仙术.斩灵刀。 两人一前一后,斩开火海,朝着白忘冬袭来。 白忘冬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两人,双手收回。 脸上的火云纹突然散去,一只银色的时钟从他鎏金色的左眼当中浮出。 叮。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色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世界仿佛变成了黑白色的模样。 蒋越和齐青青的动作一下子被定在了原地。 不过和齐青青不一样的是,蒋越的身子正在剧烈的颤动,仿佛是想从什么桎梏当中脱离而出。 白忘冬的身影朝着后面轻轻一退。 咔哒。 秒针变动。 周围的色彩瞬间恢复。 但此时此刻,齐青青和蒋越眼前却缺少了目标。 两人在彼此惊骇的目光当中,两把刀剧烈地撞在一起。 咚—— 气浪猛地掀起。 周围的水面溅起来万丈波涛。 蒋越和齐青青两人同时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还没等两人缓上一口气。 一个巨大的空间旋涡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将两人同时罩在了其中。 白忘冬身披黑色雨衣,眼角带着血红色的眼影,看着被空间旋涡吞噬的两人。 鬼术.渡河。 空间旋涡飞速移动。 咔嚓。 然后猛地碎开。 两人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了五米之外。 蒋越搂着齐青青晃了晃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 而就在他清醒过来的那一刻。 他的心头突然笼上了一抹危机。 庞大的阴影盖住了这片水域。 他猛地抬头朝着那巨大的身影看去。 那手持砍刀的火焰巨人脸上全然都是狰狞的笑容。 鬼术.祝融。 “不!!!” 蒋越怒声吼道。 他可是锦衣卫的千户啊! 怎么可能会输的如此之惨?? “拜拜~” 白忘冬轻快的声音在此刻清晰响起。 然后,他手掌微微一按。 那赤焰砍刀犹如巨山一样的压下。 轰隆—— 火海滔滔。 将一切都给淹没。 第150章 正戏开幕 波涛高高扬起,白忘冬坐在浮冰上不慌不忙地撑起了冰伞。 大量的水花倾盆落下,就宛如是一场暴雨。 看着那水幕停歇。 白忘冬甩了甩略微湿润的头发。 他手掌一勾,风自水中而起。 两颗头颅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死不瞑目。 这就是蒋越首级如今最真实的写照。 看到这双无神的双眸当中仍旧残留的不甘心,白忘冬翻了个白眼,随手一抛。 噗通。 这两颗头颅又一次被扔进了水里。 确认死透了那就没事了。 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这才微微侧目,斜着眼朝着岸边那道伫立了许久的身影看去。 感受到他的目光,周成书下意识退了一步。 “把尸体给处理了。” 白忘冬淡淡开口。 周成书连忙点头。 “明白,明白。” 锦衣卫里的怪物是真多啊,蒋越加齐青青两个人居然这么简单就被拿下了。 活在苏州,他可是知道这两人的实力有多高。 而且眼前这个男人还这么的年轻。 他有二十岁吗? 轰隆!!!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惊雷声震撼响动。 整个苏州城的夜空都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雷霆给照亮。 一股极强的气息顷刻间就压在了整个苏州城的身上。 苏州城的所有人同时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白忘冬和周成书同样听到的这雷声,朝着那雷电亮起的方向看去。 周成书的眼中是震撼。 他从未见到过如此骇人的雷霆。 而白忘冬却是微微眯起了双眼。 他看着那雷霆落下的方向,嘴角微微翘起。 正戏开始了吗? 时间刚刚好。 咔嚓。 细微的声音响起。 周成书顿时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去。 可此时此刻,那水面之上,浮冰缓缓地碎开,而那道坐在浮冰之上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他目光微动,长长呼出一口气,朝着那天边的雷云看去。 眼底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目光。 …… 这里是…… 悦来坊。 屋顶之上,黑棺材的气息愈发的浓烈。 那从棺材板下面溢出的怨气也在一点一点地流出。 脸戴面纱的女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没有任何的动作,她只是在死死地盯着棺材一动不动。 仪式,要开始了。 轰隆!!! 天边的惊雷炸响。 这是给出最后的警告。 可是女子看都没看那空中亮起的雷霆一眼。 她目光凝重的看着黑棺材。 噗通。 黑棺材微微颤抖一下,仿佛在告诉女子不要担心。 而此时此刻,那半空中的雷云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怒。 雷弧汹涌翻动。 轰隆!!! 那是白忘冬曾经在顺德府见到过的颜色。 苍白色的天雷倾泄而下。 天道罚禁! 第一道天雷。 女子终于是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坚定无比,没有任何的波动。 到了这一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她的决心。 她张开双手。 一片金色的叶子就这么朝着空中飘去。 一叶化梧桐。 嗡嗡嗡。 那金色的叶子瞬间消散在了半空当中。 突然,一棵苍天巨树拔地而起。 咔嚓。 暴烈的雷霆毫无停歇地落在了那梧桐树之上。 梧桐树瞬间发出了悲鸣之声。 天罚之雷。 岂是凡物能够阻挡的? 但这片梧桐叶并不是凡物。 为了得到这片叶子,她花费了大量的钱财。 云君侠个人积累的钱库几乎有十分之九都留在了这上面。 就是为了挡住这第一道天雷。 若是连第一道都挡不住的话,她何必站在这里。 咔嚓—— 梧桐树摇摇欲坠。 树身在一寸一寸地裂开。 可无论这天雷多么的强势,它就这么站在原地倔强地坚挺不动。 嘭!!! 金色的梧桐树终于是坚持不住了。 它的身形在原地猛地炸开。 天雷冲破阻碍,强势而下。 可这并不是结束,反而,是一个开始。 “唳——” 那碎掉的梧桐树当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哀鸣。 凄厉的啼鸣顿时将整片夜空都给刺破。 几乎全苏州城都听到了这样的叫声。 凤栖梧桐。 这梧桐,就是凤凰巢穴。 一道凤影从那碎掉的梧桐树光影当中冲出。 那是一道凤之残魂! 残魂冲天而上,直接朝着那天罚之雷撞了上去。 决然,悲戚,强势,浴火。 苍白色的雷霆就如同是有了生命一样,张牙舞爪地轰击着这道凤凰的残魂。 凤凰眼中烈火燃烧。 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死亡。 但此时此刻它眼中的悲壮与愤怒却是足以将面前的一切尽数摧毁。 即便,这是一道天雷。 嘭—— 巨大的气浪掀开。 女子第一时间就趴在了棺材之上。 她的手掌死死地抓着棺材板,让自己不被这气浪所吹走。 而此时此刻,天空之上,凤魂消散,苍白的天雷也在一瞬间崩解,化为无数雷丝散落在了天地之间。 第一道天雷。 被挡下了! 可还没等女子有任何的放松。 那天空之上,再度响起了惊雷。 十倍! 比起第一道天雷来说,第二道天雷之上携带着的毁灭气息足足多了十倍有余。 一片梧桐叶可以抵挡一道天雷。 可她的手中只有一片梧桐叶。 这第二道天雷,不会再有凤凰残影出现来为她抵挡。 她看着那天空之上的阴云,贝齿轻咬。 眼中闪过愤怒和不忿。 为何,为何这雷不在云君侠伤天害理的时候出现,为何不在云家之人肆虐无辜女子的时候出现。 却要在这个时候才会落下。 天罚罚的到底是谁? 这天下到底是否有天理可言! 她用力咬着娇嫩的嘴唇,眼中的火焰燃烧的越来越旺盛。 这把火就像是要将那煌煌天威都给焚烧殆尽。 可天雷不在乎一个小女子眼中的愤恨和不公。 它没有任何停滞,再度落下。 那粗壮了十倍有余的天雷就这样悍然而落。 女子从棺材上下来,她看着那落下的天雷,眼中什么情绪都有但唯独没有的就是惧怕。 今日,逆天而行。 她捏碎手中出现的玉牌。 下一秒,一股股极强的气息顿时出现在了这苏州城当中。 一个个黑衣人从地面高高跃起朝着那天雷冲去。 义无反顾! 第151章 第三道天雷 义无反顾是真的义无反顾。 从接受云君侠洗脑训练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就不再是他们的了。 杀人,或是被杀,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云家私军。 可即便是再精心调教的军队,面对这毁灭般的雷柱都不会有片刻反击的能力。 他们是死士,是不怕死,可不怕死填补不了这硬实力的差距。 所以…… 女子目光微闪。 本来这第二道天雷是要留给云君侠的。 但既然云君侠已经落到了白忘冬的手里,那她就必须要换一张牌。 那么,不妨就让云君侠以另外的方式出现在这里好了。 “吼——” 熟悉的犹如野兽般的怒吼声再度炸响。 这一刻,天空之上无数的血气弥散。 如果白忘冬和徐妙锦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认出这血气代表着什么。 血戮诀! 昔日云君侠的独门秘术。 这种强势的功法居然在这一刻实现了量产。 无论是之前的云至礼,还是之后的林慕,亦或是现在这近百名云家私军,都是用着同样的方法学会了血戮诀。 那是她把云君侠的鬼魂一刀刀割下来之后,塞到他们嘴里。 用这种蛮横的方式,催生出来的血戮功法修行者。 而这一刻,掌握了血戮诀的人有足足近百人。 他们现在都在这天雷之下,运转起了自己的血气。 血戮诀。 越极限越强大。 “杀!!!” 所有的云家私军在这一刻同时呐喊。 他们只知道听从云君侠的命令。 云君侠让他们无条件服从大夫人,那他们就无条件服从大夫人。 “吼!!!” 怒吼声震天彻地。 那溢出的血气几乎要将这片天空都给笼罩在内。 周家的宅院当中,周天烨看着这漫天的血气,即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小老头眼中都闪过了一抹惊异。 这究竟是何人的手笔? 如此的惊世骇俗! 血气在翻涌。 苍雷在咆哮。 夜空之上,已经成了这两种颜色的战场。 那近百人的血气同时凝聚在了一起,就如同是幻化成了一张苍老的大脸。 他那阴翳的目光盯着面前的苍雷,用最崩溃地语气放声大喊。 “只差一步,我就只差一步!” “我不甘心!!!” 血红色的老脸不受控制地和苍雷轰击在了一起。 噗嗤嗤—— 血气朝着四周迸溅。 苍雷也在一点一点的被消耗。 城中居民即便是得到了官府勒令在家的命令,但还是趴在窗户上看着这一幕。 哗啦—— 这是血气和雷霆同时散去的声音。 雷丝朝着四周散去,雷声却在朝着全城扩散。 传了很远很远。 一道道已经拼尽了最后一口气的身影从空中掉落。 如同下雨一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女子没有去看这些尸体,只是又看向了黑棺材的方向。 黑棺材的颤抖更加剧烈了。 她双拳紧握,五指插入了掌心,流出了点点殷红。 天空上的阴云更加的浓厚。 那雷声更加响动。 世人都能听得出来,它愤怒了。 白忘冬站在不远处的房顶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第三道天雷。 这是昔日在顺德府,张五牛用半条命才接下来的天雷。 她又要怎么做呢? 很快。 女子就给出了答案。 青桃从她的身后走出。 此时的她不光脸已经变成了黑色,就连浑身露出的肌肤,也全都变成了漆黑色。 她就这么站在女子的身后,目光始终放在那黑棺材的身上。 “如果你现在反悔的话还不迟。” 女子淡淡说道。 “青桃不反悔。” 黑色的青桃连声音都变得沙哑难听了起来。 她低着头,用额前的发丝遮挡着自己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丑。 所以,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庞。 “白忘冬现在多半就在旁边看着。” 似乎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女子再度淡淡地说道。 “不再瞧上一眼了吗?” 青桃微微一愣,但很快,那抹愣色就从她的眼中消失不见了,沙哑的声音软糯了一些。 “他……不是梦来少爷。” 对于她而言,云梦来是限定时间里出现的再也不会有的人。 她知道,那是假的。 可她也知道,即便是假的也无妨。 至少…… 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昙小姐。” 她朝着前方的女子微微欠身。 “奴婢去了。” 女子的眼瞳微微波动一瞬。 她合上了眼睛。 若是想要有所得便必会有牺牲。 棋盘上的棋子正在一枚枚的实现价值。 她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嗯。” 她点点头。 青桃微微一笑。 随即,就朝着前方一步步地踏出。 她就是一个被云家买来的普普通通的奴婢。 她没有修行过什么惊世的仙法,更没有什么逆天的天赋。 但她今日能够站在这里面对第三道天雷,自然有着她的特殊之处。 她…… 是夜来园唯一的幸存者。 是被大夫人救下来的唯一的一个牺牲品。 她代表的就是整个夜来园。 “该到了报恩的时候了。” 她朝着那即将落下来的第三道天雷伸出了手。 紧接着,她的身上,有着一道道紊乱的怨气在一点一点的流出。 这些,都是曾经死在夜来园的姑娘。 噗嗤。 青桃的身体一颤。 一颗眼睛就这么在她的脸上张开。 噗嗤,噗嗤,噗嗤。 这样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一颗颗活灵活现的眼球密密麻麻地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刻,她的气息顿时变得诡异异常。 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个活人能够让这些怨气乖乖的入体和听话。 看着她走的越来越远。 昙小姐的目光流转。 从第三道天雷开始,就已经是常人所无法抗衡的存在。 若是想要拦住这第三道天雷以及之后的天雷,那就只能用一个办法。 就是将其引开。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 此刻被怨灵同化,和棺材中正在怨灵化的阿姐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青桃,就是其中之一。 似乎是看到了走的越来越远。 青桃站稳了脚步,她张开双臂,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而也就是这一刻,第三道天雷…… 落下了! 第152章 最值得的死法 轰隆!!! 天雷的声音正在洗涤世界的耳朵。 这震撼人心的声音让整个苏州城的混乱与嘈杂都显得安静异常。 苍白色当中,浑身黑漆漆的青桃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似乎回到了那一场噩梦。 可这一次,她又在摧毁那场噩梦。 她的身体在崩解。 她的灵魂在消弭。 她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了这雷海当中。 她带走了夜来园所有的同伴。 这一刻…… 她的感觉异常的好。 “一切……都结束了。” 轰隆—— 第三道天雷,就这般退场。 乌云再度浓郁。 这就意味着,天罚还没有结束,甚至于进入到了另外的一个层次。 传闻天罚取九,九道天雷便是极数。 这第四道天雷更加的狂暴起来。 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昙小姐看着那颤抖得更加剧烈的棺材。 心中不免也出现了一丝的急躁。 云君侠的设想是可行的。 可设想终究只是设想,没有实践和案例作为根据,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时间,又一次成为了她需要争取的东西。 第四道天雷开始了蓄力。 它在用一个无比强硬的态度告诉世人,棺材里的东西绝对不能出来。 它不允许这样的东西诞生于世。 …… “违背常理,悖逆天道。” 一直观摩着这边情况的周天烨那张老脸越发的严肃。 苏州城中,他的修为是最高的那一个。 他比谁都要清楚,天罚之下出现的会是什么样逆天的东西。 “这究竟是谁在作妖?” 他的眉头皱的是越来越紧。 苏州城是彻底的不平静了。 今夜种种混乱出现,都在他的预料之外。 他莫非是真的老了,这双老眼已经看不明白这苏州城中的各方云动。 “爹,都处理好了。” 周成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默默说道。 周天烨点了点头。 之后周家如何,就要看那位坐在金銮殿上的帝王要如何取舍了。 周家存亡皆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可就在周天烨没有发现的地方,周成书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搭在轮椅的把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悦来坊头上的雷云。 眼中的目光越发的复杂。 …… 雷声响动了三声。 那么接下来的,应该就是第四道天雷了吧。 坐在悦来坊的某个房间当中,周成画目不转睛地盯着墙壁上的画作,他轻笑一声。 手指颤抖地放在了那画中的佳人脸上。 他叫周成画,可这一辈子也就只认认真真地画过这么一张画。 画中的人活灵活现,不是因为他的画技高超,只是因为这笔下人是他的心上人罢了。 她的每一个地方他都喜欢,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他欢悦,这画上的每一笔落下都是他心中爱恋的体现。 因为一场爱,他遇到了能让他时刻欢喜的人。 因为一场爱,他的余生都活在麻木和挣扎当中。 他常常觉得从那一天开始,自己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跟着自己的爱人一同被埋在了那个深坑当中。 悲痛无法发泄。 恨意无法点燃。 他就是一个懦弱至极的懦夫。 只不过今日,他不能再逃避了。 周成画将这幅画卷从墙上摘下来,一点一点卷起,小心翼翼地收回到了自己的怀中。 他就这么抱着它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站在栏杆之上,看着那天空中跳动的雷弧。 笑容无畏。 他这一辈子做了太多的错事。 那么这最后一次…… “就让我尽一尽父亲的责任吧。” 话毕。 他的身子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空中飞去。 …… “血脉至亲,可惑天雷。” 昙小姐喃喃着这八个字。 就如同第三道天雷的应对方式一样。 这第四道天雷。 同样还是用得骗术。 她攥紧拳头,紧紧盯着那冲向夜空的身影。 眼中闪过一丝的恍惚。 一种陌生的感觉,占据了她的心脏。 这是她过去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感觉。 但这抹恍惚只是持续的片刻,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的眼眸恢复了坚定。 咔嚓—— 这是阴云碎开的声音。 第四道天雷,崩碎了阴云! 金色的晓光从那阴云当中照射而出,就仿佛是天空破晓,夜空将去。 可随着那光芒出现了,是那白到了极致的一抹雷霆。 周成画抱着画,迎面而上。 口中法诀飞快念出。 一道道符文开始笼罩在了他的身体之上。 血脉至亲,可惑天雷。 这是固定条件。 而方法,就是他口中的秘术。 “苍天啊,你就不能睁一次眼吗!!!” 周成画的怒吼声顿时响彻云霄。 这长达二十多年的悲愤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怒视着这落下来的苍雷。 浑身上下灵力全部疯狂涌出。 “若是你对我心有不满。” “那便将一切的罪责都落在我的身上。” “为何要让我的妻儿遭受如此的苦难!!!” “老天!!!” 咬牙切齿的声音甚至盖过那震耳欲聋的雷声。 “你对我好狠啊——” 雷柱倾下。 将他的全身都笼罩在了苍雷当中。 周成画紧紧抱着怀中的画卷,双目当中,泪水狂飙。 他忍不住了,他真的忍不住了。 这二十年的苟延残喘,真的已经到了尽头。 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崩碎,他的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他调动身体当中最后一丝的力气,在这苍白雷海当中艰难回身,朝着下方的屋顶看去。 狂风吹拂。 昙小姐脸上的面纱被风带走。 她站稳脚步,伸手按着自己那被风吹乱的发丝。 看着这张和她如此相像的脸庞。 周成画那哭脸之上,挤出了一道浅浅的笑容。 他…… 体验了一次世间最值得的死法。 也许他苟延残喘至今,冥冥之中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也说不定。 “绮兰……” “对不起。” “这么多年都躲着没敢去见你。” “你还在等着我吗?” “我总算是能来寻你了……” 雷海覆盖,将他的全部都吞没。 周成画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在这苏州城的夜空之上。 颜昙目光微微沉下。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酸涩。 第四道天雷散去。 哐当。 同一时间。 黑棺材停下了颤抖。 棺材盖缓缓打开。 一股令人惊悚的气息正在缓缓地溢出。 颜昙屏住呼吸朝着棺材当中看去。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天空当中,第五道天雷已经跃跃欲试。 第153章 棺材中的女人 周天烨看着那天空之上熟悉的身影逐渐消散。 老头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那是谁? 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他那死在寿宴之上的小儿子才是。 思绪在脑海当中飞快闪动。 虽然他老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脑子转不动了。 他迅速扭过头朝着身后的周成书看去。 此时的周成书抬着头,目送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消散在夜空当中。 目光中闪过浓浓的伤感。 这下子,他真的再也没有弟弟了。 “你早就知道了?” 周天烨吊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老眼当中闪过锐利的光。 周成书没有回应他。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他低吼一声,人虽已老,但声如洪钟。 周成书缓缓低下头,看着此刻如同一头狮子般暴怒的父亲。 他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有个词叫做“默认”。 不说话便是最好的答案了。 老头双手猛地一扒拉,那身下的轮椅一下子被扭了过来。 他直视着周成书,第一次觉得这个平日里只会吃喝玩乐的儿子现在是这般的陌生。 “为什么?” 他的声音在颤抖。 不管他到底有多强,此时此刻,他只是无法接受亲子相残这种残酷局面的老人。 他本来以为八十岁寿宴上他所面对的就已经是人间惨狱,可今日才知道,原来参与到这场相残中的不单单只有两个儿子。 他真的还有儿子吗? “理由我和您说过的。” 周成书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他用平静的语气淡淡说道。 “从大哥把老四的妻儿给活埋的那一天开始,我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 “他亲手把老四给毁了,毁的不成人样,连个人都算不上了。” “我害怕啊,我害怕有一天我会步入老四的后尘。” 这平静的语气就如同是一桶凉水,给老头浇了个透心凉。 周成书没有去管周天烨的表情变化,他只是在将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一点一点地说出来:“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有一万个理由这么做。” “大哥可以不把老四当弟弟看,那就可以不把我当弟弟看。血脉亲情于他而言好似是比不过周家的体面的。” “如果他活着,我日日夜夜都睡不着。” 夜夜笙歌,未尝不是夜夜难眠。 周天烨昂起的脑袋一点一点地低下:“那你也不至于杀了他……” “杀他的是老四,不是我!” 周成书直接打断了周天烨的话。 他皱着眉头看着周天烨,冷冷一笑。 “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已经白赚了二十多年,从他下令把自己的弟妹子侄埋进深坑里的时候,他就应该要预想到这一天。” 周成书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爹,我承认了,就是我帮着老四把大哥给杀了的。” 他蹲下身子,来到了周天烨的面前,扬起了脸。 “那你现在要杀了我吗?” 周天烨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视线剧烈恍惚。 身子不由自主地踉跄一下。 恶因得恶果。 一场过往困住了他的三个儿子。 即便是威震江南又如何?即便是广结善缘,知交遍天下又如何? 他再威风凛凛,再是一段传奇,也没办法改变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的事实。 他在子女的教育上败得一塌糊涂。 “罢了。” “罢了。” “罢了。” 三声“罢了”,从强到弱,从无奈到无力。 周成书能够感觉得到眼前的八十岁老父亲越发的苍老。 原本还强撑着的一口心气这个时候终于是撑不下去了。 他坐在轮椅上,佝偻着腰。 “把老四棺材里的那个假的给弄出来吧,既然他尸骨无存,那就放几件他离家前的衣服,做个衣冠冢就好。” “至于这周家……” 周天烨吐出一口气,眼中全然都是疲惫。 “你和你姐商量着分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彻底没了力气一样,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 他自己推着轮子,从周成书的身边走过。 走的越来越远。 周成书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砖,沉默不语。 周家走到这一步,究竟是谁的过错呢? 事事纠缠,因果报应。 说不清了。 …… 哐当。 黑棺材的棺材盖几乎是以一个蛮横的方式滑开的。 无视空中那躁动的天雷,颜昙吞咽一口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棺材里面。 成了? 还是没成? 她现在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具体的结果。 只能在一旁静观其变。 嘭—— 一只手掌从棺材当中伸出,抓在了那棺材的边沿。 只不过,这只手掌并非是肉色,而是漆黑到无法让人直视的黑色。 同一时间,一股让人全身汗毛竖起的阴冷气息顿时从这棺材当中溢出。 颜昙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一秒,两秒,三秒。 “阿昙……” 柔美的声音迷茫响起。 颜昙的表情微微一顿,她的嘴角下意识一点一点地翘起。 再然后,一道通体漆黑的身影就从这棺材当中缓缓地直起身来。 夜空中蓄力的第五道天雷雷声愈发的躁动。 光是凭借声音就足以让人胆寒。 “阿昙,好黑啊。” 温柔的声音有些慌张。 她扭过脸来,露出的是一张和颜昙一模一样的俏脸。 只不过她现在通体漆黑,显得妖异异常。 “没事,阿姐,我在这儿呢。” 颜昙连忙上前握住黑色女人的手,她紧张地问道。 “阿姐现在感觉可好?” “可能感觉到我现在在握着你的手?”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什么时候?” 冰冷的寒气从那黑色的手上传到颜昙的掌心。 但她就像是感觉不到一样,死死抓着不放手。 “别着急,这么多问题,我一个一个的答。” 女子闭着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柔柔的浅笑。 她的声音真的很温柔,就如同是冬日当中的暖阳。 “阿姐现在感觉很好,就是这周围有些黑,什么都看不见。” “我能感觉到在握着你的手,阿昙的手好暖和啊。” “最后的记忆,最后的记忆……” 她的话突然卡壳到了这里。 她那原本柔和的表情微微一僵,突然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狰狞起来。 最后的记忆…… “啊啊啊啊啊!!!” 惊恐的叫声顿时刺破了天幕。 周围的一切砖瓦都在这一瞬间飘荡浮起。 这一刻,无数的怨气迸发,朝着四周扩散。 颜昙目光微凝,脸色大变。 而站在另一边的白忘冬看到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 好像有意外发生了。 第154章 失败 意外。 还是发生了! 汹涌的怨气朝着四周猛地爆开。 周围的砖瓦树木在这一刻直接离地飘起。 颜昙看着表情崩溃的姐姐,猛地咬牙。 “姐,冷静,冷静一下,姐姐,阿姐!!” 怒喝声响起,可棺材中的女人就像是听不到外面的话一样,她抱着自己的脑袋,浑身都在颤抖。 啪。 颜昙一把搂住她的头,语气急促地说道。 “阿姐,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云君侠死了,夜来园封了,没人能伤害你了,我是阿昙啊,我在这儿呢。” 她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女人的后背一边宽慰地说道。 突然,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继续开口。 “姐,小天,对,小天还在等我们呢,你想起小天了吗?想不想见小天啊?” 对于女人而言,“小天”这两个字和魔咒没什么区别。 当颜昙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女人挣扎的幅度一点一点的变弱,她就这么躲在颜昙的怀里,不断地重复着“小天”这两个字。 “阿昙……” 终于,她那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但那声音中还是无法抹去的惊惧。 “小天还好吗?” “很好,当然好,他在等着我们呢。” 颜昙语气轻柔,生怕吓到怀中的人。 “小天在等我们……” 女人的情绪越发地平和了下来。 她喘着气,将脑海当中那可怕的回忆一点一点的忽略。 夜来园,云家人,云君侠,还有那个可怕的大池子…… “姐,你现在告诉我。” 颜昙见到她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 又一次开口问道。 “你最后的记忆是在什么时候?” “我只记得,我应该是死了才对。” 女人晃了晃头,回答说道。 “那为什么我现在还活着,是梦吗?” 记忆停留在了死去的那一刻。 颜昙表情微怔。 但很快,这抹不自然的神色就消失在了她的脸上。 “阿昙,到底为什么这么黑啊?是在晚上吗?” 就在这个时候,女人再度问出了这个问题。 颜昙低头看向怀中的姐姐,当目光落在那双紧闭的双眼时,她不动声色地说道:“阿姐,你没有睁开眼。” “睁眼,什么是……” 女人语气微微一顿。 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她的眼皮微微颤抖。 一下,没张开。 两下,没张开。 三下…… 那双紧闭的双目终于是缓缓张开了。 就如同她身上的颜色一样,这双眼睛同样是通体漆黑。 她看着这皎洁的月光,伸出了自己手掌。 可就在她看到自己的手掌是黑色的那一刻,她微微愣住了。 黑色??? 她低头朝着自己裸露的皮肤看去。 黑色,黑色,黑色还是黑色。 她原本是这样的模样吗? 不对。 她原本根本就是这样的模样!! 眼瞳一点一点的空洞起来。 白忘冬目睹着这个全过程,轻轻合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失败了。” 就如同是回应他的感慨。 天空中那蓄力蓄了好久的雷云声音越来越小。 第五道天雷正在缓缓地消散。 这场惩罚,似乎在这一刻,到了戛然而止的地步。 颜昙看着怀中的女人,不敢相信地后退几步,就这么看着眼神呆滞的女人,已经下意识地喘起了气。 不对,不对,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才是。 刚才明明还能够很好的对话。 也有一定的记忆,还能保证充足的理智。 到现在为止,所有的细节应该都没有问题才是。 “阿姐。” 她吸着气问道。 可黑色的女人没有半点的反应。 “颜彩。” 还是没有反应。 “云小天!” “云旭阳!” “云君侠!” 即便是这三个最爱和最恨的名字出口,可黑色女人还是没有半点的反应。 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从她的身上剥离。 失败了? “不该是这样的。” 颜昙没办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她做了那么多的谋算,算计了那么多的人。 最后的结局就只是这样? 她不接受。 她贝齿轻咬,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疯狂。 她虽然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但她能够知道这具怨灵之体缺少什么东西。 如果是因为不完整,那就给她补完整。 她袖子有力一甩,露出了洁白的皓腕。 另一只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拔出了一把匕首。 她几乎毫不犹豫,直接朝着自己的手腕上一划。 噗嗤。 大量的鲜血从那手腕上喷涌而出,朝着那颜彩的身上喷去。 哗啦。 鲜红色的血几乎一瞬间就滋了颜彩一脸。 这个方法是有效的。 就在血液触碰到颜彩的一刹那,那双空洞的眼眸当中瞬间就有了神光。 那空中的天雷再度疯狂涌动了起来。 颜昙的美眸当中光芒飞快闪烁。 既然怨灵之躯缺少血肉,那就用她这和颜彩一模一样的血来滋养怨灵颜彩。 这样一来,应该就可以填补怨灵的缺陷……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空中的雷霆也再度的翻涌了起来。 颜彩眼中的神光一点一点的恢复。 看到眼前这一幕,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她似乎有些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疑惑的问道。 “阿昙?你在做什么?我……我不是死了吗?” 颜昙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顿时就绷不住了。 “你不许说话,就这么静静等着。” 她冷冷开口。 颜彩不明所以,但她看到颜昙那喷血的手腕之后,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厉声呵斥,伸出手一把就握住了颜昙的手腕,制止她行动。 颜昙想要甩开她,可她的力气又如何能够和现如今的颜彩相抗衡呢? “你疯了?!!” 颜彩怒骂道。 可颜昙根本就不想和面前这个怨灵说半句话。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她,嘴中不停的呢喃。 “既然有天雷出现,那这个方法是可行的才是,到底还缺少什么,到底还需要什么?” 看着自己魔怔的妹妹。 颜彩站起身来,从棺材当中走出。 她有些不太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她知道,绝对不能看着颜昙流血。 就如同是得到了她的命令,她身上飘出了一缕怨气,缠绕在了颜昙的手腕的伤口上,为其止血。 可颜昙现如今根本顾不了这么多。 到底…… 还缺少什么? 难不成…… “真是血肉?” 颜昙扭头看向自己的胳膊,眼中闪过了一抹浓浓的狠色。 究竟是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 她握紧手中的匕首,动作没有半分的迟疑,猛地朝着自己的胳膊上面看去。 但是……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颜昙的身体一个踉跄,手中的刀就这么被甩了出去。 她摸着自己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缓缓回头,看向了挥动巴掌的颜彩。 颜彩愤怒地看着她。 “你到底在做什么?” “就学不会珍视自己一点吗?” 听到这句话,颜彩的表情顿时崩溃了。 她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呜呜呜~” 哭声渐起。 她真的忍不住了。 第155章 枯萎 人为什么会是魂身一体的呢? 因为只有凑够这两样东西,才能真的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云君侠制定死而复生之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已经没有了再继续当人的打算。 那若是一个对自己有着强烈认知的意识用这样的方法突然醒来的那一刻,必定会诞生出灵魂和躯体的冲突。 这是生灵的特性。 但从原理上来说,这样的特性或者说问题是不会出现在这样的方法里面的。 因为在成为怨灵之前…… 颜彩就已经是鬼魂了。 她有着成为鬼的记忆和体验,就不会对怨灵之躯而产生“排异”现象。 可现在的颜彩,记忆停留在的是死亡的那一刻。 死后的记忆都被通通的遗忘掉了。 这才是现如今这个情况出现的根本原因。 白忘冬笼袖站立,看着那眼中颇为灵动的颜彩,摇了摇头。 真正让颜昙崩溃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她没办法挽留下颜彩。 而是她意识到了一个让她不敢去细想的问题。 眼前这个颜彩…… “真的是颜彩吗?” 白忘冬想到这里,眼珠微动,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自己的小本本,翻动了两下,找到了记忆中的那一页。 那是鬼修要明白最基本的东西。 人活着的时候,魂叫“灵魂”。 人死了之后,魂叫“鬼魂”。 灵魂和鬼魂是魂在两种不同状态下的同种存在。 说的言简意赅一点就是,灵魂就是鬼魂。 记忆存在于魂中。 若是眼前这个颜彩,只是灵魂的记忆,而没有鬼魂的记忆。 那…… 她真的是颜彩吗? 还是说,她只是一个有着颜彩生时记忆的……特殊存在。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失败。” 白忘冬轻轻一笑。 这不是嘲笑,说实话,这个结果是在他的预料当中的。 因为无论如何…… 死而复生。 都是这世界不被允许的事情。 这场戏剧的结局,果然如他想的一般荒诞。 …… “不哭了。” 颜彩用手指抹着颜昙脸上的泪滴。 她看着那已经准备的差不多的天雷。 虽然还是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但大致她还是看懂了。 傻妹妹想复活她,而天道不允许,正在对着她这个傻妹妹降下雷罚。 “你自小比我聪明,难道还不明白,你要做的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情吗?” “可以的。” 颜昙吸着鼻子,抽泣地说道。 “我研究过的,这法子能行的。” “真的是,就算是我这个姐姐再愚笨都知道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么聪明,又如何不懂呢?” 看着已经化作一片断壁残垣的悦来坊。 颜彩微微一笑。 “闹得这么大就已经可以了,再大一点,你就不好收场了。” “我有计划。” 颜昙原本清冷的声音此刻糯糯的。 就如同是一只小猫。 “阿姐知道,阿昙最聪明了。” 颜彩摸着她的头,那双看着十分诡异的黑色眼球此刻居然显得柔和极了,那眼底的宠溺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 “但阿姐放心不下小天,这份聪明,你还是用来替姐姐保护小天吧。” 一边说着,她深吸一口气。 能在死后还能够吸到一口清新的空气。 这真的是一种难得的舒服。 她看着天空中没有再度散去的第五道天雷,抬起了手掌。 感受着自己体内涌动的怨气。 她现在,好像很厉害来着。 她当然不是无所畏惧的。 但她是姐姐啊,她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而现在,能够保护颜昙这个小倔猫的方法,就只有一个。 她的手掌离开颜昙的身边。 听到这脚步声,颜昙微微一愣。 但只是一刹那,她的脸色就剧烈的变动了起来。 “不要!!” 她猛地站起身,朝着那已经轻轻飘起的颜彩看去,脸色大变。 “你给我站住!!!!” 失态的怒吼声响起。 可颜彩却仿若未闻。 颜昙这下子真的是慌了。 她想要伸手把颜彩给拉住,可她没有修行过,她就是个普通人,她没有能够拦住一个怨灵的能力。 “你不能这样。” “你不能这么狠心。” “你好歹给我留下一点点的念想。” “这次不行,还会有下一次,你先回棺材里来好不好。” “我求你,求你啊。” 颜昙的脸上泪水横流。 她沿着房檐,朝着那飘然升空的颜彩哭喊着说道。 这一刻,她是真的恐慌了。 她不敢相信若是真的再也见不到颜彩的话,她的未来会是多么的黯淡无光。 她过去的二十年多年里都有这个人的相伴。 难道就非要让她之后的余生都失去所有的色彩吗? “颜彩!!!” 崩溃,哀求,凄厉。 这道吼声当中蕴含了太多的东西。 但颜彩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张开了双臂。 保护一只倔猫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底断掉她所有的念想。 轰隆—— 就如同是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活动。 那沉淀许久的第五道天雷顷刻间落下。 雷云被震开。 原本就是苍白色的神雷似乎更加的白了几分。 庞大的雷海从空中倾倒而下,粘稠的每一滴雷液当中都蕴含了庞大的毁灭气息。 轰隆—— 颜彩张开双臂,迎接着自己再一次的死亡。 这一次,干干净净,绝对不留下任何牵绊生者的可能。 噗通。 颜昙跪倒在了地上。 再也没有面对前四道天雷的从容与自信。 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颜彩的身影从天空当中消失。 整个人的俏脸之上不再有任何的表情。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了。 “你可真狠心……” 她低声呢喃着。 一点机会都不想给她留下。 哪怕只是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她的指甲陷入了她的掌心,殷红一滴滴落下。 此时此刻,她只感觉到一股浓浓的荒谬占据了心间。 绸缪数月,机关算尽。 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真的好累好累了。 精神上的疲惫只是一瞬间就占据了她全身。 她有些不敢去想今后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个世界。 并蒂枝上。 有一朵花…… 先枯了。 但这漫天苍雷,却是还未消失! 第156章 虎口夺食 当颜彩的身躯散去,这天空之上再无那道黑色的身影。 颜昙跪倒在废墟当中,扶着身旁的黑棺材,目光涣散。 这一刻,她顿时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了无生趣,她有些迷茫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轰隆!!! 可就在这个时候。 雷声震动,她目光颤抖。 迷茫地朝着那夜空看去。 悖逆的根源都已经被抹除了,这天雷应该会就此消散才对。 为何还有雷声? 可就在她的目光接触到那雷海的一刹那,她的美眸骤然缩紧。 漫天苍雷当中忽隐忽现的…… 是一道人影! …… 就在颜彩迎面直上云霄的那一刻。 白忘冬放下了抱着肩膀的手臂,低声喃喃。 “只到了第五道天雷吗?” 本来他以为可以更后面一些的。 不过算了。 第五道就第五道。 现在没有他挑剔的余地。 白忘冬目睹着颜彩的身影一点一点的被雷电所冲刷,他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心中默默地倒数。 他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一个最好的入场机会。 此刻的夜空之上,颜彩的身体已经全然溃散,翻涌的雷海在一点一点的收回。 这场罚禁貌似已经走到了尾声。 当根源被除去,那么天罚就没有再继续的理由。 天道无情,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世界上的禁忌。 而天道又很公平,它不会因此多逾越哪怕一步。 当颜昙跪倒在地,痛哭的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 白忘冬眯起的眼睛霍然张开,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 浑身鬼炁翻涌,他脚下用力一踏,整个人就如同一根箭矢一般,直接朝着那空中刺去。 唰—— 狂暴的飓风包裹在他的周身。 白忘冬的指甲和嘴唇都变成了青色的模样,脸上闪烁着诡异的妖纹。 这一刻,他仿佛化风而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成为他的阻碍。 半鬼化.风乂。 轰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忘冬的靠近,那本来已经消散了大半的雷海居然再度翻涌了起来。 无数的雷液化为水珠在半空当中凝聚。 鬼术.飓风塔。 周围的气流瞬间而动。 天空之上,一个螺旋巨塔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凝结。 这一刻,整片夜空都仿佛更加黯淡的几分。 雷动,风动。 风雷伴行。 咔嚓。 一颗雷珠猛地炸开,牵动了其他的珠子。 咚!咚!咚!咚!咚! 狂暴的苍雷再度成为了这夜空之上的主角。 白忘冬目光没有任何的波动,他手掌在腰间白玉用力一划。 哗啦—— 旗幡迎风而展。 暴雷与飓风相撞。 飓风塔只是抵挡了不到一秒的瞬间就轰然坍塌。 白忘冬握紧手中的冥阴幡,扫视着那朝着他包裹过来的苍雷。 这每一滴雷液当中,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毁灭之力。 即便这第五道天雷已经消散了大半,可第五道天雷终究是第五道天雷,其中蕴含的煌煌天威让人不寒而栗。 置身于这样的海洋当中,白忘冬浑身的汗毛都不自觉的竖了起来。 四面寒意。 “不就是骂了你几句吗?”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 “用得着这么在意吗?你要是觉得舍不得,我可以多骂你几句。” 他握着冥阴幡的手掌用力一紧,半空当中无数的恶鬼从空间当中钻出,朝着那天雷嘶吼。 但这些恶鬼只是触及到那天雷的第一时间,就被碾压的一干二净。 白忘冬知道,自己能在这雷海当中的时间待不长,他的眼球飞快的转动,寻找着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天雷退却,颜彩毫无疑问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现在这个时候,应当还剩下一抹的残留。 他对颜彩的灵智不感兴趣,他惦记的,只是颜彩的身子。 手指在半空中飞快勾勒,一道道符文从他的指尖飞出,白忘冬对着那道符文用力一按。 符文一个接着一个地就钻入了旁边的冥阴幡当中。 轰隆—— 之前浮出的恶鬼消散的无影无踪。 白忘冬的脸上突然浮出了娇艳欲滴的两朵火云纹。 不对…… 光是这样还不够。 风乂? 不对,修罗! 白忘冬身上的衣服被赤红色所浸染,他的眼眸之上再度蒙上了一根布条,但这根布条只是刚一出现就被火焰所焚烧。 他的衣服之上火云纹一道道浮现。 脸上的火云纹栩栩如生地燃烧起来。 半鬼化.双重.火修罗。 白忘冬抬起手,五指张开,一道道火苗在他的掌心当中逸散。 “鬼术。” 嗡嗡嗡—— 空间在悲鸣。 灵力在狂涌。 玄境灵力的充沛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白忘冬冷冷看着面前跨过百鬼的雷海,空灵开口。 “烛龙。” 世界仿佛在一刹那安静了下来。 天地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巨大的爆鸣声这一刻压过了雷声和白忘冬的声音。 除了爆炸声之外,全部的全部都被湮灭的一干二净。 焚烧,焚烧,焚烧。 放弃了一切的花里胡哨。 用最朴素的方式达到最极致的毁灭。 那冲过来的雷海被直接拦在了原地。 轰—— 雷海翻涌。 白忘冬手中的冥阴幡越发的闪亮。 嗡嗡嗡—— 震动声席卷着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一缕缕黑色的气息在一点一点的浮现。 下面的颜昙看到这一幕,眼瞳微缩。 那是她姐姐留下的“残骸”。 虽然只有一缕,但那也是一个念想。 “白忘冬!!!” 颜昙的娇喝声猛地炸响。 她从地上站起身来,用力一拍旁边的黑棺材。 黑棺材上骤然亮起了幽光。 哗啦—— 一片黑色的海洋从那黑棺材当中猛地飘出,朝着空中飞去。 白忘冬听到这声娇喝声,看都没朝着后面看上一眼。 旗幡前的怨气缓缓凝结,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水晶就这样悬浮在了他的眼前。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颜彩怨灵之躯的碎片。 虽然其中没有任何的灵智,但能够保留住灵智的怨灵本身就有着特殊之处。 这东西对全鬼化来说,会是很有用的素材。 他手中握住黑水晶的下一秒,那地上涌上来的黑水就同样钻入了这片雷海当中。 她的目的和白忘冬一样。 轰轰轰轰轰—— 似乎是两人的行为触怒了那翻涌的雷海。 第五道天雷,越发的增强。 原本即将消散的雷海再度散发出强硬的气息。 白忘冬看着这疯狂乱窜的银蛇,他完全没有去在乎自己皮肤上的雷伤,而是舔了舔嘴唇,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 他可不仅仅只是想要虎口夺食这么简单。 第157章 两大鬼灵 这本来就是颜昙打算留在第五道天雷时候使用的手段。 那黑水当中所蕴含的怨念比困锁云君侠的怨狱要强了不止一筹。 这等精纯又浓郁的怨气到底是从何而来。 白忘冬眼中目光飞快涌动。 一个个猜测从他的脑海当中停留抛开。 但这个时候,他也来不及去管这黑水的来历。 他整个人在这雷海当中一路横行,抵挡着这暴怒的天雷。 他的皮肤被天雷给灼伤,留下来一道道的雷纹。 可即便是如此,但白忘冬眼中的光是越来越亮。 将冥阴幡收起,白忘冬一拳轰向了那雷珠。 但下一秒,苍雷就吞噬了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只是一刹那就剩下了一根白骨。 这就是天雷的力量。 还是第五道天雷。 看着手臂上的白骨,白忘冬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再度握拳朝着它轰去。 这下子连白骨都没了。 下面的颜昙看着这一幕,美眸微惊,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白忘冬在做什么了。 黑水学着白忘冬的方式在雷海当中漂流,席卷着那一道道散落在空间中的残余黑气。 她不知道能收集多少,但她就是不愿意放弃这最后的念想。 就算是给颜彩收尸,那她也要尽可能收的多一些。 即便是无用之功,那也无妨。 也不知道是究竟是白忘冬的挑衅起了作用,还是被颜昙这死不悔改的态度所激怒。 那原本马上就要收回的第五道天雷再度疯狂。 颜昙看着这一幕,目光微闪。 她手指一缩。 黑水从那雷海当中钻出,携带着一缕缕属于颜彩的怨气回到了她的手中。 那一缕缕怨气飞速凝结。 一朵小的不能再小的花朵就这么落在了她的手中。 看到这个的一刹那,她这才真的意识到颜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无法挽回,但她想挽回。 没有希望,她想创造出希望。 即便是无用之功,但只是把它戴在身上,就能让她这迷茫躁动心重新的安静下来。 咔嚓!!! 第五道天雷所化的雷海一分为三。 同时朝着三个方向飘去。 白忘冬是一股,颜昙是一股,还有一股不知道飘向了苏州城外的哪一个地方。 颜昙美眸微闪。 那飘在她周身的黑水毫不犹豫,直接把她和黑棺材包裹了起来。 黑水涌动。 她被包裹着朝着远方飞快遁走。 …… 颜昙离开了。 不知道带着天雷去了哪里。 白忘冬看着那一分为三的天雷。 突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既视感。 昔日在顺德府的时候,白忘冬用天雷劈过张五牛就是用了“借口”。 而此时此刻,这第五道天雷一分为三,未尝不是同样的道理。 颜彩身死,天雷没有了准确的目标。 它现在找到的三方,大抵都是想劈,但是没理由劈的人。 只不过,除了他和颜昙之外,还有一股是飘向谁的呢? 白忘冬目光闪动。 这苏州城中还有另外一个站在天道禁忌边缘踮起脚跳舞的人吗? 不清楚。 也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 他本来就没打算只是安安分分的来一次虎口夺食。 白忘冬看着这躁动的雷霆,眼中闪过炙热的目光。 气海当中的灵力狂涌,周身鬼炁笼罩。 白忘冬看着自己那只剩下白骨的双手,手中多出了一颗鬼珠。 他直接用两根指骨夹住那颗鬼珠,扔进了嘴里。 牙齿咬住,但却没有咬碎。 他对着那冲过来的苍雷张开了双臂。 唰—— 雷海吞噬了他的全身。 他身上的肌肤和血肉被一刹那摧毁蒸发。 皮去,肉去,血去。 只剩下了内脏和骸骨。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忘冬的两颗眼珠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叫雷电淬骨。 这就叫雷电淬骨。 用得还是这普天之下最强,霸道,最牛逼的雷霆。 整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有这样的体验。 咔嚓。 就在心脏即将破裂的那千钧一发之际。 白忘冬终于咬碎了口中的那颗鬼珠。 唰—— 他身上突然跳动起淡蓝色的雷弧。 雷弧冲刷着他的全身,但却泯灭在了这苍雷当中。 和天罚之雷相比,任何的雷霆都显得不值一提。 可白忘冬身上的肌肤却在一点一点的重构。 从内脏的恢复,到血肉,到筋脉,到眼球,到肌肤,再到头上墨黑色的头发。 一切都恢复如初。 他又死了一次。 又体验了一种死法。 而就在他身体恢复的那一瞬间,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一头墨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她的面容冷艳异常,半张脸上有着雷电灼伤留下的疤痕,那双冰冷的眼眸直视着眼前的苍雷,眼眸当中似乎跳动着黑色的雷弧。 一股浓浓的毁灭威压在她的周身盘旋汇聚。 第十一只鬼灵。 镇狱司。 司掌镇鬼雷狱。 她出现的一刹那,白忘冬就能感觉到周围那无尽滚动的雷气。 紧接着,他脚下用力一踏。 唰—— 两只巨大的白骨手掌猛地从空间当中刺出。 两只白骨巨手手指弯曲,一左一右朝着两边拉扯。 咔嚓。 空间当中,一道道裂缝出现,那紧闭的空间被这庞大巨爪给生生撕开。 哐当。 从那撕开的空间巨缝当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地浮现。 他出现的那一刻,整个苏州城都仿佛被蒙上了黑影。 白忘冬能够感受到自己气海中的灵力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极速消耗。 终于,它的身体全部从这空间缝隙当中走出。 “吼——” 狂暴的声音震动了整个苏州城。 所有睡不着的百姓都好奇地看向了窗外,当那如山一般大小的巨大骷髅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怪物? 究竟什么样的人死后才能留下这么大的一具骸骨?!! 白忘冬身子漂浮,站在了它的脑门之上。 这骷髅顿时伸出手朝着那空中的的苍雷抓去。 白骨森森。 居然没有被这恐怖的天雷给伤到半分。 极度蛮横。 极度坚硬。 宛如一尊钢铁巨兽。 第十只鬼灵。 荒骷髅。 第158章 虎口拔牙 站在骨巨人的头顶,与天并肩齐高。 白忘冬将大把的灵石给扔进鬼面的嘴中。 那消耗的灵力瞬间变得充盈了起来。 荒骷髅朝着那雷海挥舞着手臂,整个躯体沐浴在雷海当中,没有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宛如铜墙铁壁一般。 白忘冬站在他的头上,目光狂热无比。 砸,砸,砸。 把这狗东西给砸个稀巴烂。 轰隆—— 雷海当中再度劈下了雷霆。 白忘冬控制着荒骷髅的手掌,朝着那雷霆给抓去。 这一刻,苍雷被生生抓在了手掌当中。 苍雷宛如银蟒一般疯狂的挣扎窜动,但都无济于事。 为了这一幕,白忘冬早早就把这尊巨人给炼化了出来。 荒骷髅和镇狱司搭配能够得到什么呢? 冷酷的镇狱司美眸当中闪过了一丝雷弧,她朝着前方伸出了手掌,那黑色衣裙之上同样挑动起了雷弧。 玉手一压。 轰隆—— 黑色的雷霆在这一刻出现在了苍雷当中。 黑白居然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形成了暂时的分庭抗礼。 玄境一重的灵力被这两个鬼灵疯狂的吞噬转化成身上的鬼炁释放。 镇狱司.鬼术.蕴雷瓶。 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就这样出现在了那虚空当中,荒骷髅手中的苍雷再度疯狂的扭动。 但无论它如何的反抗和挣扎,都没办法从荒骷髅的手中离开哪怕一星半点。 蕴雷瓶的瓶口朝着这道苍雷倾斜了过来。 嗡嗡嗡—— 就如同是得到了什么东西的召唤。 那苍雷颤动的更加的厉害。 白忘冬眼中寒气涌动,他看着那空中的雷云,脸上的嘲讽之意愈发的浓重。 有本事你就降下第六道天雷啊。 要是不能,就好好的憋着。 总有一天,他会和它来一场一对一的。 荒骷髅将手中的苍雷高举过头顶,张开手掌。 那黑色的蕴雷瓶越发的颤抖。 哗啦。 就像是两股力量在来回拉扯着这道苍雷一般。 苍雷站在原地疯狂的颤动。 白忘冬眼中的光愈发的狂热,他直接又是抓起一把灵石朝着鬼面当中扔了进去。 哗啦。 他身上的灵力再度迸发。 那蕴雷瓶上的黑光大放。 “吼——” 荒骷髅怒吼一声。 直接就是一拳砸向了空中的雷云。 雷云被一拳砸散,荡起了阵阵云涛。 荒骷髅的嘶吼声越发的狂暴,这一刻,整个苏州城都在因为这狂暴的怒吼声而颤抖。 唰—— 苍白色的雷霆在雷云被击散的那一刻。 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以一个疯狂的速度直接一头冲进了蕴雷瓶当中。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一闪。 镇狱司手掌优雅挥动。 那倾斜的蕴雷瓶立刻扶正,一个盖子朝着蕴雷瓶的瓶口盖了上去。 哐当。 瓶子被封住,从天而降。 就这么飘飘然地落在了白忘冬的手里。 感受着手中不断颤抖的黑色玉瓶,白忘冬体内的气息也在不停地翻涌。 “嗯哼。” 白忘冬闷哼一声。 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果然不愧是天道产物,这反噬来的如此迅猛。 白忘冬用尽全身的气力死死攥住这瓶子毫不松手。 一秒,两秒,三秒,。 蕴雷瓶就这样恢复了平静,在白忘冬的手中一动不动。 蕴雷瓶不动了。 夜空中的雷云却是越发的浓厚。 白忘冬看着这漫天雷弧,嘴角微微一勾,没握着蕴雷瓶的另一只手中突然开始有着灵力涌动。 太平九法封魔印。 一个极度复杂的封印就这么出现在了白忘冬的指尖。 白忘冬手指在蕴雷瓶之上轻轻一点。 哗啦。 整个蕴雷瓶上都像是被蒙上了什么东西。 那天空中跃跃欲试的天雷顿时平静了下来。 太平经中的每一篇都是绝品中的绝品。 能够封印住一条有了些许灵智的阴龙脉那么长时间,这封印的强度可见一斑。 白忘冬虽然只是掌握了些许的皮毛,但只是封住一道小到不能再小的天雷,根本轻而易举。 这道天雷在这一刻已经失去了和天道的联系。 它的气息被彻彻底底的封存了起来。 围拢在白忘冬身边的苍白色雷海缓缓散去。 头顶的阴云也在一点一点的散开。 白忘冬脚下的荒骷髅化为一片虚幻消失在了原地,将蕴雷瓶扔给身后的镇狱司,镇狱司同样消失。 白忘冬的身体从半空中落下,过了许久才缓缓踩地。 “咳咳。” 白忘冬用太平经的回春术不断温养着自己的心口。 缓解着这体内的气血翻腾。 虽然有了这么一丢丢的损伤,但他想要的两样东西已经全部都收入囊中了。 得偿所愿。 “呼~”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 不管是颜彩的残骸,还是被抓起来的第五道天雷。 这些都会对他以后的研究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这场戏,看的不亏。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这场戏也就只剩下一场尾声了。 “go,go,go!” 去赶下一个场子。 今晚的夜生活就是要嗨起来。 年轻人睡什么觉。 要么卷,要么嗨。 …… “饶了我,饶过我……” 跪倒在战马之下,付新仰头看着坐在马上的女将军,眼中有着泪水流下。 “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子,这么做都只是迫不得已。” “大人,饶我一命,至少给我个机会让我安置好我的家人。” 他声泪俱下,每一次的忏悔都是痛彻心扉。 他不敢看身后那倒下的成片成片的尸体,因为一旦看到,他会吓得肝肠寸断。 失败者的下场是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了。 他弯下膝盖什么也不求,只为求一条活路。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可回答他的,是平静冰冷到极致的声音。 付新痛苦的低下头:“算我我求求您了……” 可就在他弯腰的那一刻,他的手中突然隐蔽出现了一把匕首,他一边哭,一边握紧那把匕首。 “我是真的,真的知道……” 唰—— 话没说完,他瞬间暴起而上,高高跃起,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着徐妙锦的方向刺了过去。 这是殊死一搏。 但还没等他把手中的匕首挥出,一杆长枪就直接捅穿了他的心口。 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嘭—— 徐妙锦甩枪,这具尸体被直接扔到了一旁。 看向眼前结束的战场,在那满地的尸体和投降的俘虏身上扫视一眼。 徐妙锦用力一拉缰绳,高声下令。 “回城!” 风波落下了。 第159章 云家之乱 让人胆战心惊的雷声终于是停下了。 这是让整个苏州城的百姓都松了一口气的事情。 不管那狂暴的苍雷有没有波及到他们,但这巨大的雷声总归会震得他们惴惴不安。 煌煌天威。 这世上真正问心无愧之人能有多少。 尤其是云家。 雷声响了多久,云至诚就在这院子里站了多久。 云至义一直陪着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披上了披风。 云至诚对这夜间的寒凉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到了天边,目睹着着那苍雷一道道落下,总觉得心中忧惧。 直到雷云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他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的,天罚出现从来都不会是因为这样的人祸。” 云至义见到他一直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下来,这才开口宽慰道。 “况且首恶已诛,我们说到底也是受害者。”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们也是受害者,但心中有鬼,便是有愧。” 云至诚叹了口气。 “这几日我总是夙夜难寐,午夜梦回,又是惊起一身冷汗。三哥,你说,我们余生真的能忘掉那两年的记忆吗?” “会的。” 云至义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 “放心吧,只是这段时间云君侠的尸体突然被翻出来了,你才会夜有所梦,现在孟凡龙死了,家主一脉没了依靠,算是名存实亡。” “只要我们能把云家给好好的治理好,这短短的两年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你我才正值壮年,还有大把机会。” 听着云至义的安慰,云至诚长出一口气,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三哥说得对,是我胡思乱想了。” 看到他总算是露出了笑容,云至义的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一抹笑:“你心思深,从小就喜欢多想,但有的时候,你也得和你弟弟学学,那家伙虽然不学无术,但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活的才是真轻松。” “倒是难得听到三哥夸他。” 不过,说起云至善的话。 “三哥今夜有见过至善吗?” 云至义摇摇头,但也不意外:“可能是去哪里玩去了吧,他夜不归宿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倒也是。” 云至诚点点头。 他就是有一点点的疑惑。 今晚苏州城这么大的阵仗,以云至善的性格来说,这会儿应该早就跑回云家来找他了才是。 不过也许是玩嗨了,已经顾不上这些事了也说不定。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云小天才行,等到天一亮,辛苦三哥跑一趟,把他从外面给揪回来。” 云至诚看着云至义轻声说道。 “好。” 云至义点头。 虽然和云至善不太对付,但既然是云至诚的请求,那他自然不会拒绝。 只不过…… “彩娘和小天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呢?” 云至义疑惑问道。 孤儿寡母,离开了云家他们还能做什么? “无非就是孟凡龙死了,让这母子觉得云家不安全了吧。” 云至诚倒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颜彩久居深闺,她能去的地方不多,到时候带人里里外外找上几遍,应该就能寻到这二人的踪迹。” 这事虽然急,但是并不难。 难得是如何在之后和白忘冬进行扯皮,这才是最重要的。 狗可以当,但这狗粮的档次也得稍微争取一下才行。 嘎吱—— 但就在这二人站在院中侃侃而谈之际。 这推门声突然响起。 两人朝着被推开的门看去,但那里什么都没有,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邪风吹开了门。 云至诚刚要上前去关,可还没等他动,他旁边的云至义就率先动了。 他一把将云至诚强硬地拉到了身后,然后就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 “三哥?” 云至诚疑惑问道。 但云至义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门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严肃带着冷厉, 那近乎超越野兽的直觉,让他浑身突然就戒备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防范着什么,但本能告诉他,有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危险正在极速靠近这里。 “三哥,到底……” “躲开!!” 云至义瞳孔瞬间张大,他迅速扭身,一把拉住身后的云至诚朝着旁边飞快位移。 嘭—— 就在他躲开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一根纯黑色的荆棘猛烈砸碎门,和他们擦肩而过。 感受着这股瞬间涌起的诡异气息,云至义眼皮微跳,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他直接双手一握。 “吼——” 两只雄狮在他的身旁浮现。 云至义双拳紧握,暴烈的灵力瞬间从他的气海当中喷涌而出。 咚!!! 就在同一时间,一根荆棘直接刺破空间来到了他的面前。 云至义来不及多想,身体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应,一拳轰碎了面前的荆棘。 黑色的荆棘碎片飞动,他一把拉起身后的云至诚,雄狮开路,气息凌人,一路朝着门外砸去。 云家居然敢有人当着他的面袭击云至诚。 到底是谁? 云至义夺门而出。 可刚一出门,眼前的状况就让他微微一愣。 黑色的气息笼罩了整个云家的上上下下,一道道身影踉踉跄跄哭喊着求饶从自己的小院中冲出。 一道道尸体掐着自己的脖子,死不瞑目的尸体之上全都是黑色的斑点。 死亡的气息顿时笼罩了整个云府上下。 云至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连忙低头朝着地上看去。 他多多少少能够感觉的到,这股气息是从这地下渗出来的。 而且,真正的恐怖…… 还在后面! “阿诚,我们先离开云家!” 云至义当机立断,他身旁雄狮随风而动。 整个人身体就犹如一阵飓风一般朝着外面冲去。 可是…… “啊!!!!” 凄厉的声音一道道从四面八方响起。 这些声音他很熟悉,就在那个园子里,就在那个地下密室里。 跟在云至义身后云至诚捂着自己的脑袋,双目充血。 到底是谁,这到底是谁? 到底是何方宵小这么大的胆子? “阿诚!” 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云至义一边和那黑色的诡异气息搏杀,一边紧张地叫道。 云至诚恍若未闻。 可就在云至义刚要回身把他打醒的那一刹那。 他的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就站在那里,目光如渊如墨,犹如冰潭一般。 还没等云至义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哗啦!!! 茂密的黑色荆棘从地面下钻出,直接朝着云至诚围拢了过去。 云至义目光剧烈波动。 脚步站定。 一拳砸在了那荆棘之上。 “阿诚,醒醒!” 巨吼声起了作用,云至诚如梦初醒。 当他看到眼前景象的下一秒。 脸色大变。 这是恐惧! 第160章 求生 “不要,你们不要过来!” 云至诚脸色狰狞,看着那冲上来的黑色荆棘,就如同是看到了什么最为恐怖的东西一样。 云至义眼皮跳动,他能够感觉到云至诚和自己看到的东西绝对不是一个样的。 “阿诚。” 云至义沉声叫道。 手中狮劫典全力迸发。 暴怒的巨大狮影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对着那黑色的荆棘用力一砸。 轰隆—— 荆棘全部破碎。 云至诚的瞳孔猛地张大。 他如梦初醒一般朝着周围看去。 双目当中全都是迷茫。 他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个浑身浴血女人趴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 “呕——” 云至诚干呕一声。 他目光顿时变得阴翳起来。 云至义趁机来到了他的身边,将他给抱住。 “阿诚,如何了?” “还好。” 云至诚朝着他点点头。 但他突然抓住云至义的袖子,抬头看向云至义,眼中闪过惊慌:“三哥,我夫人,我夫人她还没出来。” “来不及了。” 云至义反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 “再不走的话,你我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这些气息太过于诡异了。 像是怨气。 可这世上哪里去找这么多的怨气。 现在的情况很紧急,即便是强如他这般,都能够感觉到那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威胁。 这样的地方绝对不能再多待了。 “可我夫人……” 云至诚咬牙,他想起自家夫人的脸庞。 他现在若是逃了,是否就再也没有和她再见的机会。 但他若不走,那死的人就是他们夫妻两个人。 这样一比较的话…… “三哥,你先走。” 云至诚做出了决定。 “放心,我能出去。” 你能出去个屁! 云至义睚眦欲裂,他环视着那一个个倒在地上的云家族人,眼中的焦急越发的沉重。 他目光当中闪烁着冷芒。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做的,但是,这未免也有些太过于小看他这位云家目前的第一高手了吧。 他眼睛化作狮眸。 整个人浑身野性迸发。 他放开抓着云至诚的手,体内的灵力全部喷涌而出。 “我给你争取时间,你快去!!” 他握紧拳头,一拳朝着地上砸出。 轰隆!!!! 飞沙走石。 强大的蛮力直接击碎了云府的地面。 一道道建筑被这强的的蛮力给掀飞,庞大的狮影在这云府当中出现,怒声狂吼。 云至义的灵力和那从地下涌出的黑色气息碰撞到了一起。 黑色的气息还真的就停滞了那么一瞬。 可就是这么一直接交手,他这才感觉到这股力量的恐怖。 怨气在缓慢渗透着他的灵力! 云至诚紧紧咬牙,浑身肌肉绷紧。 到底是谁?!! 他的眼中闪过了刚才那突兀出现,又悄然消失的身影。 心头突然就有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猜测。 “这绝对不可能。” …… “不可能,不可能。” 云至诚看着那道躺在地上的死尸。 整个人都如同被雷击打了一般一样。 这个人,这个人可是和他朝夕相伴这么多年,始终不离不弃的那个人。 为什么会来的这么突然,为什么云家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轰—— 房上的房梁从上面砸了下来。 直直砸在了他的身上。 “嗬嗬嗬嗬嗬嗬。” 诡异的笑声再度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看着那倒在地上的死尸,那笑声似乎是从她的身上发出来的。 他连忙手忙脚乱地朝着死尸跑了过去。 “夫人,夫人……” 啪。 可还没等他把话给说完。 那尸体就以一个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从地上弹了起来。 双手用力,一把就掐住了云至诚的脖子。 怎么会? “怎么会?” “夫人……” 他伸出手,朝着那张脸抓去。 可那张脸却突然变化成了别人的样子。 这好像是…… 夜来园中的某个女子。 是夜来园的亡魂? “四爷,你怎么对她这么好啊?” 那亡魂诡异一笑,淡淡开口。 “是真的心有所爱,还是觉得自己脏了,需要身边留个干净的来让你觉得自己也是干净的啊?” “啊啊。” 云至诚的脖子都快被掐断了。 他窒息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啊啊乱叫。 那女子依旧伸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一点一点的提起来。 她面目狰狞,恨意滔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你这样的人也配说‘爱’?” “你这样的人也配一个女子真心的喜欢你?” “你这种畜牲,也配好好的活着吗?” “死啊,死啊,给我死!” 双手越发的用力,云至诚眼球凸起,他张着嘴,浑身青筋绷起。 他直视着眼前的女子,突然猛地一咬舌尖。 剧痛感从嘴里传来,血腥味遍布了他整个口腔。 他眼前的景象猛地变化。 那掐着他脖子的女人不见了,而现如今放在他脖子上的那双手…… 是他自己的。 “噗咳咳咳咳。” 他连忙松开自己,但整个脖子上面还是留下了手印。 他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四夫人,他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大口喘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诚!!!” 嘭—— 门窗被撞碎,一道身影蛮横地冲到了他的身旁。 他扫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尸体,然后就收回了目光。 他一把将云至诚给抄起来,然后就不管不顾地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现在的云家,已经全部被黑色给笼罩起来了。 那黑色的气息弥散在云府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这些黑色气息当中横冲直撞,被他抓在手里的云至诚也渐渐回神,他看着现在的云家,双目当中简直都快要流出血了。 噗通,噗通,噗通—— 一道道尸体倒下的声音响起,让这场送葬来的更加动听了一些。 “三哥!” “冲出去。”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大脑恢复到了最理智的状态。 云至义松了一口气,然后身体周围雄狮光影闪动。 哗啦。 他速度犹如鬼魅一般朝着外面冲去。 距离大门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冲出去就是另外的世界。 而就在靠近这大门的那一刻,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差点没有吓到他。 那后面的黑气突然汇聚到了一起。 黑色的洪流在朝着他们翻涌而来。 他目光微颤。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被这东西给碰到! 大门就在眼前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 门开了。 又是一个熟悉的人。 第161章 弈棋 这是…… 白忘冬? 云至诚和云至义看到眼前的人,心里莫名其妙地就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能够见到这样的人,确实是安全感十足。 “白大人救命!” 云至诚已经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尊严了。 别说是让他当狗,就是现在立马趴下来去舔白忘冬的靴子他也能做得到。 可白忘冬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云家若是被这么灭了,那锦衣卫就算是能夺了云家的权,也只会是一个空壳,白大人,还请出手,我一定会当你们最忠诚的走狗。” 云至诚恳求地说道。 他们身上有白忘冬想要的东西。 这是筹码,只要有价值,那就有谈判的底气。 他比谁都明白一个道理。 有价值的人是不会轻易死的。 “好啊。” 白忘冬点点头,脸上突然勾起和善的笑容。 云至诚表情激动欢喜。 若是现在冲出去确实有可能逃出生天,可如果真这样的话,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但凡有一点点的机会,他必须还是要把云家给救回来。 云家本身,就是他的价值之一。 啪。 可就在下一秒。 还没等云至诚脸上的笑容褪去。 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没有一点点的防备,那双手就这么推在了他们的身上。 无论是云至义还是云至诚都呆住了。 尤其是云至诚,一直警惕着白忘冬的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出白忘冬是如何做到的。 但就是这样。 就如同是被偷走了一段时间。 哗啦。 那黑色的潮水如同巨兽一般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云至义和云至诚的身体被顷刻间吞没。 而这黑水冲到白忘冬身前的那一刻,居然就如同有了灵性一样的停了下来。 黑水分开。 一条长长的道路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看着这一幕,白忘冬嘴角翘的是越来越高了。 他迈步走进了这黑水当中。 “啊啊啊啊啊!!!” 一道道凄厉的叫声从这黑水的四面八方当中传来。 崩溃,绝望,恐惧。 这些所有用来形容凄惨的词语此时此刻都在这一道道嚎叫声中响起。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哇哇哇哇哇。 白忘冬在这条小小的道路之上,忍不住扭动起了身子 这真的是无比动听的一曲乐章。 他能听到所有人痛苦的情绪。 有人在求饶,有人在怒骂,还有人在感受着这世间最痛苦最痛苦的刑罚。 白忘冬越走越觉得这条路应该再多走几遍。 好听的声音无论是听上多少遍都不会觉得烦腻。 “白忘冬,你背信弃义!!!” 黑水当中,一张脸挣扎着从里面冲出,朝着走在这条路上的白忘冬怒吼道。 正是刚刚加入交响乐团的云至诚先生。 白忘冬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手指一弹,鬼炁射出,那张难看的鬼脸就又重新被打了回去。 背信弃义? “开什么玩笑。” 白忘冬笑的更开心了。 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决定好了云家的下场。 若是真的把它留了下来,那才是会恶心到他。 “锦衣卫找狗不是没有门槛的。” 白忘冬站在原地,眼睛微张,瞳孔当中涌出的全然都是混沌。 他目视着这一个个云家之人在这黑水当中疯狂的挣扎。 每一个云家之人都在用自己的生命来表演着一场动人的戏曲。 七窍流血,浑身粉碎,千刀万剐,自己掐死自己。 每一种死法都是别出心裁。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迈过这条小路,走到了尽头。 他看到了那道坐在凉亭当中,看着面前棋盘一动不动的女子。 这女子的脸他见过,和颜彩一模一样。 但这双眼睛…… 白忘冬来到了她的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托着下巴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双眼睛。 真的是既熟悉,又陌生。 “果然我想的没错。” “你这双眼睛就应该是这样的。” 白忘冬咧嘴一笑,整个人就如同是疯了一样,拍着桌子大声笑道。 他就这么指着面前的颜昙,笑声和周围那哀嚎声交融相鸣,越发的动听。 颜昙抬起眼眸看着狂笑的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知道白忘冬的意思。 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 陌生,指的是她眼睛的形。 而熟悉,则是因为…… 她眼中的东西和面前这男子眼中的东西,有那么些许的相像。 “啊~~” 白忘冬笑声渐歇。 他缓缓收起笑脸,然后收回下巴朝着眼前之人看去。 “你这出戏排的真的很不错。” 白忘冬从一旁的棋罐里面捏起一枚棋子放到了棋盘上,淡淡开口说道。 “一切都准备的那么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负责的角色,我入场的时候已经晚了太多,只能当个看客。” 这还是他第一次作为看客,看别人排的戏。 说实话,这种感觉倒也不赖。 颜昙听到他的话,也同样从棋罐里面捏起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可即便是如此,你还是搞清楚了所有的一切,吃了我大部分的棋子。” 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她这边的情况下,白忘冬差一点就追上了她所有的脚步。 不对…… 不是差一点。 而是他已经想通了所有的关键,却在最后一步的时候硬生生把脚步给停了下来。 这是颜昙所想不通的事情。 “你明明可以……” “没有‘明明’。” 白忘冬打断她的话,落下棋子。 “我想做的,就是最好的。” 这话过分的傲慢。 颜昙落子。 白忘冬再落。 颜昙再落。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人一子的下着。 周围云家人的消逝影响不了他们任何东西。 不多时,这场棋局就初见雏形。 白忘冬俯看着这这盘棋局,目光平静如水。 真的是很好的一盘棋。 如果何代宸和青桃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眼前的这盘棋局,和之前的那两次的棋局一模一样。 这不是什么默契和惺惺相惜。 只是从一开始,这盘棋就是这么下的。 每一颗棋子都对应了一个角色,每一个角色都在这舞台上奋力表演。 棋盘,就是棋子的舞台。 这是一场复盘局。 第162章 双生花 “故事的开头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讲起呢?” 白忘冬双手交叉看着面前的棋局。 这是跨越数十年时间,涵盖苏州城各个阶层,涉及到官府、豪族、世家、戏子、花魁等等等等的一场故事汇。 而把这些故事糅合起来,排出这场戏剧的导演就是面前这个身上没有半点修行痕迹。 在世俗的广泛认知当中,能被归纳到“普通人”那一类的一个弱女子。 她是这出戏的编剧,也是幕后牵丝的导演。 她本身,就是这个故事的开端。 “二十二年前,周成画和宁绮兰有了孩子,就在差不多快要临产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被周家发现,周成棋亲自带人把宁绮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活埋。” 白忘冬低着头,用最平淡的语气讲述着他来到这苏州城之后听到的第一个故事。 这是大众乃至所有人都认为的一个结局。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 “宁绮兰有个闺中密友叫做颜花月。” 他们还不知道的是。 “这个叫做颜花月的女子在周成棋等人离开之后,为了救自己的挚友,又把她给刨了出来。” 他们依旧不知道的是。 “被活埋的宁绮兰是已经死了,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奇迹一般的活了下来。” 白忘冬抬头看向面前面不改色的颜昙,用食指指向了她。 然后…… 又缓缓伸出了中指。 把手扶正,他晃了晃这两根伸出的手指。 “而且还是两个哦~” “是双生子。” 并蒂花开。 颜昙眼皮微动。 白忘冬没有见到过宁绮兰张的是什么模样。 但从面前这张脸上,白忘冬大概能够看出昔日那红遍苏州府半边天的当红戏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姿容。 会是副好皮囊。 颜昙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白忘冬继续讲述。 “到底是多重的情谊能够让颜花月这个本就身处风月场的未婚女子把这两个孩子给认下来呢?” 白忘冬闭着眼睛,用双手捂住心口,满脸感慨地说道。 无论是哪种情谊,在这世上真情都容易让人感动。 颜花月是当时翠红楼的头牌花魁,身处在这种地方,突然有了两个孩子,会引起世人什么样的联想可想而知。 若非情义深重,哪会如此的坚决。 白忘冬放下手,睁开眼睛,他身体前倾,朝着颜昙看去。 “后来这两个孩子应该是都安安稳稳地长大了,一个十五六岁嫁入了云家,而另外一个……” “我学了医。” 颜昙抬起下巴,淡淡接口道。 “阿姐嫁人之后,我就跟着师父离开了苏州,去四处行医。” “师父不是什么厉害的师父,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郎中,我跟着他离开的第二年他就死在了饶州府,把他送回到他老家埋了以后,后来的几年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她轻轻一笑。 “白大人,你到过大明的哪些地方?我可去过很多很多的地方,我登上过距离天穹最近的山脉,跨过这天下最大的湖泊,走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草原,也去过寸草不生的戈壁。” “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就是,无论我走多远,我总会觉得很安心。”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淡淡说道。 “就像是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苏州一样,阿彩就是我的半身,我走的再远,只要她在苏州,那我就没有在流浪。” “可是就在某一天,某一个夜晚,我好似从梦中惊醒。” 颜昙说着攥紧了自己的手掌。 白忘冬都能看到她的指尖发白。 “我有点忘了那天晚上我做的是个什么梦,但梦醒之后的心悸即便是到了现在我都没有忘却。” “那一晚上我没有合眼,在床上坐了一夜,也心慌了一夜。” “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决定要回苏州去了。” 颜昙回忆着大概几个多月以前的事情。 那段回忆留给她的就只有满腔的恨。 “可我回来晚了。” 颜昙那原本毫无波澜的美眸突然就剧烈波动了起来,她扭头看着那在黑海当中挣扎一道道身影,眼中的恨意全部迸发而出。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等到我回来的时候,阿姐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了,我看到的是她身上的一道道疤痕,脖子以下的地方就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光是看着那些疤痕,我就已经忍不住想要把这群畜牲都给埋了,我想把他们都千刀万剐,我想让他们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再漂亮的脸蛋狰狞起来也都会显得可怕。 在故事之外,能埋葬恶鬼的从来就不是神明。 颜昙看着那些挣扎痛嚎的云家之人,眼中有着快意,但更多的还是悔意。 若是当初,她未曾离开苏州府,一直陪在颜彩的身边,那会不会有另外的结局。 这样的假设没人能知道。 “我回来了,阿姐也撑不下去了,那最后一口气恐怕也是在见到我的时候放心地咽下去了,她死了,如果不是为了小天的话,她恐怕也不会撑到现在才死。” 为母则刚。 她忍辱负重那么久不是为了苟延残喘在这人间地狱当中。 听着颜昙的话,白忘冬手指敲打棋罐。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一个疑问。” 白忘冬好奇地问道。 “事先声明,我没有任何瞧不起你们出身的意思,但,就事实而言,以颜彩的身份成为云家的大夫人,云君侠还没有拦着,这件事本身就很有问题吧。” 看看宁绮兰的下场,就知道这个时代的封建礼制有多么的可怕。 无论颜花月那个时候有没有开了平湘馆,但有些过往,她是摆脱不了的。 颜彩作为她的女儿,云家居然同意了,那这件事十有八九…… “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颜昙没有藏着掖着。 这普天之下,能听,也配听她说这些事的人恐怕只有眼前之人一个。 她扭过头来重新看向白忘冬淡淡说道。 “从一开始,云君侠想要的就是我阿姐。云旭阳只是听从他的指令罢了。” 她目光波动,冷静下来,继续说道。 “白大人可曾听闻过……” “怨阴体。” 第163章 成疯 怨阴体? “果然如此。” 白忘冬没有意外。 他是个鬼修自然对这种体质多少有些了解。 怨阴体是一种特别鸡肋的体质,说是体质,但更像是一种缺陷。 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是没办法引灵气入体的,这体质的特别之处,就在于那与生俱来携带着的怨气。 怨阴体是天生的怨灵。 怨阴体死后所化之灵会异常的强大,若是能够趁其消散之前将其炼化成鬼灵,那实力绝对非同一般。 所以怨阴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鬼修最惦记的一种猎物。 而诞生怨阴体的条件其中之一,也是最关键的条件,就是诞生于死人之腹。 在猜出颜彩身份的那一刻开始,白忘冬就已经有了这个预想。 还记得白忘冬第一次去宁绮兰墓前吞掉的那一缕怨气吗? 那缕让白忘冬觉得奇怪的怨气。 那抹怨气的主人可能并不是宁绮兰,而是当时尚在她腹中的颜彩。 “云旭阳也许不是个很厉害的人,但他却是个很厉害的骗子。” 颜昙见到白忘冬那毫不意外的神色,便知道他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继续开口说道。 “他一开始出现在阿姐面前的时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两人是上元节看花灯的时候,在石桥上有了第一次相遇。” “后来慢慢的,两人之间的巧遇越来越多。” “云旭阳长的还算是好看,待人待事也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慢慢的,阿姐也就对他有了好感。” 情窦初开的年纪,碰到这么一位“真命天子”,又有多少女子能忍住不动心呢。 颜昙说起这个就忍不住懊悔,那个时候的她是因为这件事打趣过颜彩的,虽然就是普普通通的姐妹夜话。 但又有谁能知道,当时的颜彩把那些玩笑话当真了多少。 “直到两人约定了终生后,我们家的三个人才知道云旭阳是云家的大公子,阿娘不同意这门婚事,可云旭阳跪倒在她面前发誓,这辈子只会娶阿姐一个人,他在院子外面跪了三天三夜,一动都没有动,这才终于让阿娘松了口。” 白忘冬有些明白为什么颜昙说云旭阳是个很好的骗子了。 当骗子能当到这种程度,确实是要有信念感的。 后来的云旭阳是真的整整七年未曾纳妾,未曾找过别的女人。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两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在外人眼里,哪怕是在颜彩自己的眼里,都是恩恩爱爱过了那么多年的。 直到,夜来园开园一年半以后。 “青桃说是孟凡龙救了她,所以孟凡龙是她的恩人,但实际上,颜彩才是真的‘救’了她的那一个吧。” 只不过这种救法,可能颜彩自己本身并不乐意。 青桃是夜来园牺牲品中的最后一个,但她很幸运,因为颜彩的替代,她成了幸存者,因此而活了下来。 整个夜来园计划中最重要的核心,其实就是颜彩。 想要填满厉鬼池,光靠那么十个,几十个侍女丫鬟是不够的,普通人的怨气就算是再大,那也没办法满足云君侠的胃口。 他从一开始,从七年前就已经盯上了颜彩这个怨阴体。 先是让自己的儿子去勾引她,然后着急忙慌地就催着自己的儿子和她孕育出了子嗣。 有了子嗣还不够,还得又让他培养了近五年的感情。 这样一来,云君侠才是真的放心。 因为他知道,只要有云小天在,那颜彩就不敢反抗,有云小天在,那颜彩就不敢轻易的死。 她会比任何人都想活着,所以也会比任何人都要配合。 夜来园那个地方,从颜彩踏足的那一刻开始,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运转了起来。 白忘冬敲打着自己的侧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云君侠的整个计划脉络就显得分外的清晰了。 他早在七年多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样的计划,谋划了颜彩这个怨阴体,然后用镇鬼台改做了厉鬼池。 准备五年之后,先用一批普通侍女提炼怨气进入厉鬼池中,虽然量不多,但这部分怨气的作用却是十分的重要。 它是云君侠准备好的一个底,是他建造的一个巢穴,用来供他在死后能够在厉鬼池中有一片栖身之所,因为和颜彩的怨阴体不同,这些侍女的灵魂并没有那么强大,很容易就能够侵占。 之后,颜彩身死,必化怨灵,他再在厉鬼池中进一步将颜彩的灵给吃掉,那厉鬼池中的怨气就都会由他来控制了。 最后,用黑棺材汇聚怨气凝形,自主炼化,转生怨灵之躯。 其实就颜昙的操作上来看,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是不低的。 若是将当时的颜彩换成早就迫不及待想要转生成怨灵的云君侠,那认知上的障碍不知道会不会有那般严重。 当然,这只是云君侠的计划。 而他的计划…… 最终是给别人做了嫁衣的。 “见到你之后,颜彩把云小天放心托付给了你,然后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想让我带着小天离开云家。” 颜昙冷冷一笑,这笑容惊悚得让人觉得害怕。 “可我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这群畜牲,云家的每一个人都该死。” “而且云君侠的死而复生之法在我看来没有太大的问题,他死后可以化灵,那我阿姐是怨阴体,她在这方面更能够得天独厚。” 颜昙冷笑着,扫了一眼那棋盘上的棋子。 云君侠的计划若是换成颜彩的话未尝不可。 颜昙当时就有一种感觉,这计划就像是为了自家姐姐量身定制的一样。 她不甘心,也不想甘心。 既然云君侠觉着自己能够吞掉阿姐的灵,那为什么阿姐就不能试着去在厉鬼池里,吞掉云君侠呢? 也就是在这样的想法之下,一个硕大的计划在她的脑海当中缓缓成型。 她知道自己是疯了。 可在看到颜彩的手臂落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疯了。 在这个世道,只有疯子是能够活得好的。 若是当一个疯子就能让颜彩死而复生,那么…… 她可以把整个天下都给燃成灰烬。 这才是这场戏真正的开端。 第164章 布棋 孟凡龙。 是第一颗棋子。 “他喜欢阿姐。” 噗通。 颜昙看着白忘冬将手里的棋子扔进了一旁的鱼塘当中,淡淡说道。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锁链,我在冒名顶替阿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接触了他。” “阿娘小的时候教过我们,对待男人绝对不能让他觉得你贱,这世上之物有三六九等,就算是花楼里的姑娘同样也是如此,表现矜持的姑娘更容易吸引到大部分男人的注意。” “是个人就喜欢好的,而最好的,就是得不到的。” “阿姐就是孟凡龙得不到的那个。” “我知道他喜欢阿姐的什么,他喜欢阿姐的单纯,喜欢阿姐的温柔,喜欢当初曾经救过他的那个阿姐。” “我不需要对他欲拒还迎,只要适当的透露出一丝丝的可怜和对云旭阳的失望,他就会成为守护阿姐的那个人。”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 对于孟凡龙来说,曾经救过他的颜彩就是他卧底生涯中的白月光。 她很好,好的让他心热。 但他来迟了,他喜欢的姑娘眼中满心满意都是另外的一个人。 无论是基于何种原因,她与他只会是有缘无分。 克制,隐忍,压制。 然后,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也许她不是那么的坚定想要站在另外一个人身边的时候,你会不会因此而疯狂。 “可你选择的人不是他。” 白忘冬又将一枚棋子扔进了鱼塘。 “孟凡龙太扎眼了,云君侠和云旭阳一旦死了,那一定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和云家这些人分庭抗礼,而这个人除了孟凡龙之外,其他人都不合适。” “所以他只能作为一个皮披在外面,我需要的是另外能够办事的人。” 颜昙继续淡淡说道。 “贾倦就是最合适的那个。” “二把手,不起眼,但孟凡龙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 两颗棋子,一明一暗。 “那你又是怎么控制他的呢?” “很简单的事情。” 颜昙目光纹丝不动,就像是在说一件随手便可为之的事。 “他嫉妒孟凡龙,想超过孟凡龙,那种强烈的嫉妒心是病态的,只要把孟凡龙喜欢阿姐的事情不经意间透露给他,他一定会把目光不自主地放在我身上。” “人的想法是可以暗示的。” “我和他说,这世上每一个人的人都会有一个‘镜中人’,‘镜中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和你一样,但却每次都快你一步。” “他很自然的就把这个‘镜中人’的身份套在了孟凡龙的身上。” “不用我来做什么,他也会自己暗示自己,他和孟凡龙一样,都喜欢颜彩。” 还是那句话,感情是可以打扮伪装出来的。 所以在她对贾倦说出那句“比起他,我更相信你”的时候,贾倦从心底涌出的狂喜他的暗示告诉他这是来自于感情,可实际上,更多的,其实就是好奇心。 但不管是真的假的,锁链套上,就是入了彀。 明暗子这步棋,到这里也就算是成了。 “云君侠的死,其实也是他计划中的一步。” “他知道,他已经老了,就算是用夜来园这样的方式能暂且压下云至诚那些人的野心,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他知道,自己绝对会有被其他人暗杀掉的那一天,所以,他对自己的死并不意外,甚至于无论是云至诚他们的毒还是云旭阳和孟凡龙的毒,都是他故意喝掉的。” “而我做的只是将计就计。”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阿姐已经死了,化为了怨灵,那一池子的怨气都和他再无关系。” “他进入厉鬼池的第一时间,我就让阿姐把他给抓了起来。” “他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在满池子都是颜彩怨气的厉鬼池中,云君侠如何能斗得过颜彩的怨灵。 不知道是不是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即便是逐渐失去记忆和理智的颜彩,仍旧会听从颜昙的话。 “既然云君侠死了,那云旭阳也得死。” 颜昙自己捏起来两颗棋子扔进了水里。 “不光是因为他们该死,还因为他们对姐姐太熟了,他们要是不死的话,我就得一直藏着,装着奄奄一息。” “只有他们死了,我才能自由地扮做姐姐。” 但这件事不能由她来说,由她来做。 适当透露一些云旭阳的不堪和她对云旭阳失望,那这件事,孟凡龙自然就会有自己的想法。 “很快,云旭阳也死了,小天成了家主,孟凡龙掌了大权,将云君侠生前的大部分布置全都给揽了过来。这些东西我通过贾倦都能知道。” “包括,他们锦衣卫的身份。” 颜昙看向白忘冬。 白忘冬耸耸肩。 所谓吃里扒外,就是这个意思了。 两个北镇抚司的精英,被玩弄到这个程度。 丢人丢到家了。 “我就从云君侠的嘴里,知道了他的所有计划,天鬼道人的黑棺材是不可缺少之物,凝聚怨气的时间也需要考虑在内。” “我需要人手。” “云至礼。” 白忘冬说出了一个名字。 然后将一颗棋子扔进了鱼塘。 “你利用的是他的怜悯心和负罪感。” “他是个好人。” 这句话绝对不带任何嘲讽的意思。 可正因为他是好人,才更容易被逼疯。 他知道真相以后会这么做 能拿捏住云至礼的说法很简单。 无非就是两个字。 “赎罪。” 云至礼的实力不弱,只要再给他一些云君侠的残魂,让他能够掌握血戮诀,那这就是一尊可以用来处理很多事情的高级打手。 天鬼道人可以用他来拦截。 云至义可以用他来解决。 “林慕。” 白忘冬再度说出一个名字。 这个人就更简单了,和他交易的人是云君侠。 只要假借云君侠的名义,那就能利用周成琴。 林慕只是一个添头,周成琴才更有利用价值。 截止到目前为止,看似好像所有的布置都已经完成,可其实还差的很远。 想要万无一失,她必须要将自己手上所有能够利用上的手段全都给利用上才行。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 她们的父亲。 亲生父亲。 第165章 博弈 颜昙和颜彩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的那一天,就是颜彩出嫁的那一天。 颜花月把她们姐妹两人单独叫到了房间里,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们。 说实话,当时颜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她觉得她们母女三人现在的日子过得蛮好的,即便是知道了自己那个亲生父亲还一无所知地在外面流浪,她也没什么想法。 颜花月说尊重她们的决定。 但颜昙看得出来,自家阿娘对这个叫“周成画”的男人态度并不算很好。 颜彩心善,多余问了一句若是想要联系到他要怎么做? 颜花月说,可以去找千食客的俞顺。 别人没有联系到周成画的方法,但他一定有。 这件事,就被她记在了心里。 “所以在云旭阳刚死,我就去联系到了他。” 白忘冬和颜昙走在云家后花园的小路上。 那涌动的黑水让开他们前面的道路,丝毫都没影响到两人的漫步。 白忘冬手里端着一盘点心,一边吃一边听着颜昙的讲述。 他把盘子朝着颜昙那边递了一下,颜昙看着那盘子里精致的小点心,迟疑了几秒,然后伸出手从里面捏起了一小块,拿在手里。 “周成画是我整个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 “我知道,孟凡龙的事情不可能瞒过京城太久,京城的锦衣卫很快就会来人。可我需要把黑棺材从天鬼道人的手里接过来,也需要把满厉鬼池的怨气都给炼化。” 简单来说,一句话,她需要时间。 想要拖延时间,最好的方法就是转移来人的注意力。 “而周成画,就是那一条可以引起锦衣卫注意的不大不小的鱼。” 周成画回到苏州是因为颜花月托俞顺寄给他的一封信。 信中说他有两个女儿,当时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 可也许别人会拿宁绮兰开玩笑,但周成画不相信颜花月也会。 所以时隔那么多年,他急匆匆地就回了苏州城。 “他回来的第一时间,我就让他露了自己的行踪。” 颜昙小口咬着手里的点心,淡淡说道。 “我还让他去寻了蒋越……” “周成棋是你找人把他拉入伙的吧?” 一直好好听着颜昙讲故事的白忘冬突然插嘴说道。 颜昙听到这个问题,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是我。” “云君侠和官府那群人的交易我从接手云君侠势力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周成棋是一个活的很憋屈的,四五十岁的年纪还要活在自己父亲的羽翼之下。” 颜昙轻笑一下。 “他想要瞒着周天烨发展自己的势力,那就需要很多钱,他想要钱,那我就送给他这个机会了。” 话语是轻飘飘的,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将周家置于了一个生死两难的地步。 被坑的人是她的大伯。 受打击的是她的爷爷。 白忘冬低笑几声。 莫名觉得这个关系挺好玩的。 “所以到现在为止,你的一切就全都布置好了。” 白忘冬接口说道。 “然后就是我来了苏州。” “你知道光是一个周成画是不够的,既然我本身就是来查云家的,那你不妨就将问题主动暴露出来。” “你让贾倦偷偷来找了我,揭发了孟凡龙已经不忠的事实。” “我进入云家之后,你又把青桃安排在我身边,你没有让她刻意的监视我,你只要能确定我没有怀疑到你的身上就可以了。” “你躲在暗处,云君侠的分尸案如何挑动云家两边你并不担心,因为无论是云至诚还是孟凡龙,哪一个死了,你都无所谓。” “你也不怕官府介入,因为继承了云君侠势力的你们本身就是利益同盟中的一员。” 这就是为什么白忘冬说,他入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的原因。 因为颜昙的布置早在他来到苏州府之前就已经全部完成了,她只需要等到合适的时间,那么一切就都可以大功告成。 她不在乎牺牲,也不在乎损失。 躲在水面之下冷眼旁观局势发展的她就是立于了不败之地。 “但你查的太快了。” 颜昙把手中最后一口点心给咽下去,从袖子里套出手帕擦了擦手。 “我没有料到你会盯上那个不起眼的贾涛。” 这是一个意外。 “我也没想到,青桃会抖出夜来园的事情。” 这又是一个意外。 这两个意外一出现,就意味着她原本设想好的进度,一下子加快了太多。 而从田临死亡开始。 她就知道,白忘冬已经把整个局面都掌握的差不多了。 他要开始对这棋盘上下好的每一颗棋子动手了。 原本打算用来对照云至义的云至礼,成为了她的第一颗弃子。 云至诚在见了白忘冬之后,他的儿子就被抓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引蛇出洞的陷阱。 既然事已至此,那不妨将计就计。 云至礼知道背后掌控一切的是“颜彩”,她不能让云至礼继续活着。 所以,他被贾倦送出了城,主动送进了云至诚他们的陷阱当中。 喂子,是为了封口,也是为了让白忘冬安心。 可谁知道…… “你真正的目标不是云至礼。” 颜昙轻轻一笑。 “云至礼只是一个幌子,你真正想要拔除的,是孟凡龙和贾倦。” 这对明暗双子。 贾倦突然的死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忘冬查到了平湘馆,查到了颜花月的身上。 直到此刻,她彻底明白,一切都藏不住了。 但也没必要藏了。 因为,黑棺材中的怨灵之躯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只要能够挺过今夜,那这一局,就是她赢了。 “可……” 颜昙突然看向白忘冬。 她的眼中少见的出现了疑惑。 “我却不清楚,你为什么突然放弃了追查。” 查到颜花月,以白忘冬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她们的身世。 而查到身世,白忘冬绝对会来云家找人,她为此甚至来不及带走那块藏在佛堂中的佛骨就仓皇而逃。 她在康禄寺留了一个陷阱,但有佛骨在,白忘冬不一定会上套。 他会查到云君侠,查到颜彩的尸体,从而推测出所有的一切。 两个人就像是在赛跑。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忘冬距离她就只差了一步之遥。 可就是这一步之遥,他却突然放缓了脚步。 即便是直到现在,颜昙仍旧对此抱有疑惑。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 白忘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他会心一笑,轻声说道。 “发生了意外啊。” 出现了一段剧本之外的演绎。 第166章 生死 意外…… 听到这两个字,颜昙的美眸剧烈波动了一刹。 她知道这个意外是什么。 “你从未想过颜花月会那么做吧。” 白忘冬现在的笑声对颜昙来说是那般的刺耳。 她用力攥紧自己的手掌,艰难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这是她整个计划当中,最大也是最不能接受的失误。 “她本来应该走的。” 颜昙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了一些。 就如同她把云小天给藏起来了一样,颜花月她当然也给安排了后路。 在她的计划当中,颜花月此刻应该和云小天待在一起才是。 可是她没有想到,颜花月会那么做。 “是不是看起来很蠢?” 白忘冬继续淡淡开口道。 “可她却是唯一一个跳出这场戏的人。” 一个母亲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自己的女儿。 她没有颜昙那么聪明,也没有什么过人的实力,甚至因为没有血脉关联,她也没办法如周成画那般成为抵抗天雷的一环。 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为颜昙再拖延一点点的时间。 所以她想用自己的命来给白忘冬编造一个故事。 “一场戏剧当中总会有那么一两段超出预料之外的亮眼演绎。” 白忘冬手中的盘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脸上全然都是陶醉。 “这样意想不到的精彩,我很喜欢,很让人心动。” 当时看到颜花月真的坐在椅子上已经没了生机的那一刻。 白忘冬的眼中真的是异彩连连。 他决定给这场看起来有些“愚蠢”的牺牲赋予它一开始想要的意义。 这才是他为什么改变想法最根本的原因。 “说这样的话,你这个人,未免也有些太傲慢了点吧。” 颜昙低了低眼眸,忍不住吐槽说道。 “嘎嘎嘎。” 听到这话,白忘冬笑的更开心了。 后来能够看到那么一场有趣的表演,也未尝不是一种值得。 啪嗒。 不知不觉间,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绕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凉亭。 棋盘上的棋子还在反射着月光,但那石凳却又一次冰凉起来。 这场复盘局到现在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颜昙的所有剧本内容都大大方方地展现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这么配合,倒是让人有些意外啊。” 白忘冬站在凉亭前,看着那鱼塘笑着说道。 “想要活命,当然要配合。” 颜昙站在他身边,同样看着那鱼塘说道。 “灭云家的门不单单是为了报复吧?” 白忘冬视线扫过周边那声音越来越小的黑水,开口说道。 “你对小天说的话里有一句话很对。” 颜昙目光淡漠地扫过那些挣扎中的云家人,冷冷开口。 “只要云家还在,那小天就永远没办法真正的解脱。” “啧啧,你这样有趣的人若是死了的话,确实会让人觉得可惜。” 白忘冬扭过头眯着眼看向旁边的颜昙,目光闪动。 “但你要是不死的话,又会让我觉得这个故事的最后不是太过于圆满。” 颜昙没有说话,她只是微微一招手,一摊黑水就朝着她缓缓移动了过来,那黑水之上放着一摞卷轴,这些卷轴被尽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这些就是以田临为首,苏州府所有官员的犯案证据,今日,草民将其全部上交给大人,望大人网开一面。” 白忘冬伸过手,拿起最中间的一卷,缓缓展开。 看着上面的内容,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他眼眸当中泛起一抹微凉,瞥了颜昙一眼:“这就是你留下的后手?” 颜昙还是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她从袖子里又取了两枚精致的卷轴,也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周成棋参与到盗粮案中的所有详细证据。” “这是周成琴参与云君侠夜来园计划中的所有详细证据。” 又是两枚份量不小的筹码。 有这两份证据在,朝廷能够任意拿捏周天烨。 也算是能解决苏州周家这个不小的难题。 白忘冬皱了皱鼻子。 怎么办好呢? 白忘冬把手里的卷轴扔回到了桌子上。 他看向低下头的颜昙,这周围的沉默就持续了这么两三秒的时间,然后白忘冬手掌一翻,突然,一枚铜钱就这么出现在了白忘冬的手里。 颜昙看到这铜钱的时候微微一怔。 她抬起头来,看向白忘冬。 “正或是反?” 白忘冬翻转着手中的铜钱,对着颜昙说道。 正或是反…… 最后居然要靠这样的方式来决定她的生死吗? 颜昙无奈地笑了。 这下子是真的绷不住了。 这算什么,刚刚才有过逆天之举,现在就又要靠天命决定自己的命运了吗? 有点荒谬,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便正面吧。”颜昙长出一口气,淡淡说道。“选什么都无所谓。” 无非就是二选一罢了。 白忘冬闻言也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直接将手中的铜钱高高掷起,那铜板在半空中来回翻转。 这一刻,时间仿佛过的好慢好慢。 啪。 白忘冬抓住铜钱,紧紧握住,手心朝上。 他看着没有打开的手掌目光微闪。 “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白忘冬的声音轻淡响起。 “你说。” 颜昙没有多少紧张,开口说道。 “你是真的相信如周成画那样一个‘陌生人’是能够为你们姐妹拼上命的吗?” 颜昙眼皮微动,她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淡淡说道。 “不然呢。” “只是因为血脉关系?” “是。” 这回答,斩钉截铁的。 可是白忘冬的嘴角却是第一时间就翘了起来,歇斯底里的笑声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撒谎呢?” “明明之前都挺坦诚的,却在这个时候说谎了。” 白忘冬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越笑,颜昙脸上的表情就越难看。 白忘冬笑声渐歇,歪着头看向颜昙,笑着说道。 “你要是真的相信他,就不会让他去杀周成棋了。你就是想要看看,他能为了你们,为了宁绮兰的孩子做到什么地步。” 白忘冬不管颜昙的表情变化,他合上眼,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不见。 “滚吧。” 这冰冷的声音,让脸色难看的颜昙微微一愣。 她抬起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白忘冬。 “别让我说第三遍。” “滚。” 颜昙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快步朝着云家的大门跑去。 听到那脚步声消失在他的耳朵里,白忘冬这才重新睁开眼,握着铜钱的手随手一抛。 看都没看一眼,那铜钱就径直落到了水塘当中。 坐在石凳上,白忘冬看着这连天夜色,目光越发的迷离。 他本来想听的就是这个…… 第167章 求问佛宝 天亮了。 这一夜对于苏州城来说,经历颇多。 白忘冬将手中的鸽子放飞,看着它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去。 “倒是没有想过你会把人放走。” 徐妙锦坐在他的身后,品着这泡的属实是不怎么样的茶水,淡淡说道。 “想放就放喽~” 白忘冬伸了个懒腰,转身坐到了她的对面。 这原本在林家名下的道观,此刻倒是成了白忘冬在苏州府的栖身之所。 不得不说,这地方住的比城里清净,一觉睡醒,分外清爽。 “门外不少想要见你一面的人,就这么晾着?” “他们想见我,我又不想见他们。” 白忘冬耸耸肩。 “要是真能在这里坐成‘望冬石’,那未必不能成为一段佳话。” 他现在,就想好好趴一会儿,睡一会儿。 听听风声,听听雨声,听听叶落声。 世间烦扰,暂时和他没有半点的关系。 “蛮好的。” 徐妙锦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他,轻轻一笑。 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这茶是真的喝不下去了,改天还是教教这货,到底什么是茶道吧。 而也就在她刚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的那一瞬间,白忘冬的一只眼睛突然就睁开了,朝着徐妙锦看了过来。 徐妙锦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 看了一眼那手上的茶杯,又看了一眼吊着眼睛的白忘冬,默不作声地把那茶杯又重新拿了起来。 “把谛听像借我用用。” 白忘冬没在意她的小动作,而是突然开口说道。 徐妙锦闻言微微懵了一下,但很快那黛眉就皱了起来:“你有问题要问?” “这话说的多稀奇啊。” 白忘冬从桌子上爬起来,开口回道。 “我借这玩意不问问题,难道是骑着玩吗?” 徐妙锦沉吟几秒,开口说道:“你确定非要用它?” 看着她这么小心谨慎的样子,白忘冬好奇起来了。 “怎么?这东西很邪性吗?” 本来是一句调侃,可徐妙锦却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涉及因果的东西,有哪一样不邪性的。” “你不要想着说让别人替你问问题,这样一来可以不用承受代价,我告诉你,这法子行不通。” 早在徐妙锦拿回谛听像的时候,白忘冬就做过这样的假想。 那时候徐妙锦没想继续在谛听像这个话题上多聊,就含糊过去了。 但现在听到白忘冬想用谛听像,那她必须得把这事和他说清楚。 “因果这东西太过于玄妙,是谁要问,那最后这代价一定会落在正主的头上。” 这是过去无数案例堆积起来验证过的事实。 “你在对着一个鬼修大谈因果?” 白忘冬玩味地看着她。 “放心吧,当时我只是瞎说了一句,到底如何,我心里有数。” 若是这谛听像真的能够找人代替的话,那满大明的死刑犯都能实现自身价值了。 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的是。 “它真的能回答所有的问题吗?” “不能。” 徐妙锦这两个字说的可太确定了。 她的美眸不自觉地微微闪动几下。 “至少我就知道它有回答不了的问题。” “那回答不了也要收取代价吗?” 徐妙锦点了点头。 嚯~ 还是个黑心无良商家。 “只不过代价可能比较轻一些罢了。” 徐妙锦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仙器当中拿出了一个箱子,放在了桌子上。 “至于如何比较轻重,我一两句话也和你说不清楚,就简单给你举个例子吧。” “以前有一个人问了一个它没办法回答的问题,然后问问题的人就瞎了整整三个月,当时在一旁的老和尚解释,若是这个问题答上来了,那恐怕问问题人这辈子都会是个瞎子。”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哦~~~” 白忘冬极为了然的点了点头。 邪性,确实是邪性。 “所以你当时问了什么问题啊?” “……不是我。” “用的是哪一家的谛听像啊,我听说这东西整个佛宗不就只有六只吗?” “……谁知道呢。” “当三个月的瞎子感觉一定不好受吧,想想就觉得不自在。” “……” 徐妙锦笑呵呵地看着眼前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白忘冬,拳头都已经握紧了。 “总之!” 徐妙锦提高音调,打断了白忘冬这滔滔不绝的犯贱,拍了拍桌子上的那个箱子,认真开口道。 “你现在还要借吗?” 虽然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但徐妙锦清楚,如果白忘冬真想做一件事的话…… “当然。” 白忘冬扬起笑脸,淡笑着说道。 “我就知道。” 徐妙锦抿了抿嘴唇,还是把手里装着谛听像的箱子给推了过去。 “用完还给我。” “放心。” 白忘冬直接把箱子给扒拉了过来。 “又欠你一个人情。” “……” 徐妙锦都不想说什么了。 白忘冬的人情属实是不怎么值钱。 不管欠多少人情,这货坑起人来是一点都不犹豫。 这话徐妙锦就当是个笑话听了。 白忘冬端起箱子就朝着他住的房子走了进去。 哐当。 房门紧闭。 徐妙锦眉头微皱。 能让白忘冬这般在意的问题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问题。 也不知道这一问,白忘冬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 “手艺确实是好。” 白忘冬把那尊谛听像从箱子里面给提了出来,摸着这谛听像上面的雕花,白忘冬赞美地说道。 可惜,不能拿回家放到门前当个装饰用。 要不然的话这玩意凑一对不比那石狮子看得带劲多了吗? “我记得这东西是怎么用来着?” 白忘冬稍微回忆了一下。 典籍上是有过记载的。 看着眼前这闭着眼睛珠的雕像。 白忘冬捧住它的脸,然后一边一个大拇指轻轻按在了它的眼皮上,摩挲滑过。 谛听像的眼眸就如同活了一样,缓缓张开。 “魔镜魔镜啊告诉我。” 白忘冬松开抓着雕像的手,舔了舔嘴唇。 虽然他是真的很想问问“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但很可惜,白忘冬就一条命,只够问一个问题,比起这个,他还有更想问的。 就例如…… “鬼神躯到底什么啊?” 这问题可困扰他有段时间了。 第168章 路遇 机关算尽,却是草草收场,只能仓皇而逃。 这结局和颜昙想的大差不差。 只不过在她原本的设想里,这马车上应该还会多上一人一鬼才是。 坐在驶出苏州城已经解封的城门的马车里。 颜昙靠在黑棺材上,目光柔和地看着旁边刚刚睡着,脸蛋上还带着泪痕的云小天,动作轻缓地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块玉石。 玉石当中有着一团黑气流转,光是乍眼一看,就能感受到这团黑气当中那流淌着的浓郁阴森。 但颜昙看着它非但没有半点害怕,甚至还能够感觉到些许的安心。 她将这枚玉石放在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熟悉的感觉。 哐咚!!! 但就在她刚闭上眼睛没多久。 这车厢就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外面传来马儿受惊的嘶鸣声,本来快速行驶的马车瞬间停在了原地。 颜昙紧急之中连忙扶住旁边的棺材。 那沉睡中的云小天被此刻也被吓醒,坐在座位上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朝着颜昙的方向看了过来。 颜昙黛眉微皱,先是缓缓收起手中的玉石,然后手掌就放到了黑棺材的上面,美眸当中目光骤然闪过警惕。 “姨母……” 云小天开口叫了一声。 但看到颜昙手指放到嘴唇上的动作后,就立马噤了声。 她缓缓站起,走到车厢门口撩起帘子,朝着外面看去。 下一秒,一把短剑就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颜昙顿时侧目朝着旁边看去,但首先扑鼻而来的却是一股极为刺鼻的味道。 好重的血腥味,而且还不单单只是血腥味,这味道中似乎还有着一股若隐若现的焦味,就像是肉被烤过的味道。 “带我去,去医馆,不然的话,不然……” 哐当。 虚弱的女声还没有说完,那架在颜昙脖子上的短剑就从手里掉了下去。 再然后,颜昙很明显感觉到身后之人的身体靠在了她的身上,没了一丁点动作。 颜昙缓缓回过身,将靠在她身上的娇躯给撑了起来,然后朝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重伤女子看去。 这是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浑身上下除了血污之外就是满身的黑衣。 不管是脸还是身体都被衣服给遮挡住了,只有那被破坏掉的地方露出了娇嫩的肌肤和看着有些吓人的伤口。 眼前之人…… 颜昙好像还真认识。 虽然没直接见过,但她多少有听贾倦提起过。 锦衣卫,秦莲。 孟凡龙这个卧底队伍中的一员。 虽然不能直接确定,但看这符合特征的描述,和之前贾倦带来的画卷上的那一抹神似,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她怎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里? 颜昙微微皱眉。 毕竟是个锦衣卫…… “而且这伤口……” 颜昙看着秦莲身上的那些灼伤,目光微微一顿。 就……有点眼熟。 就有点像是…… 雷击? 颜昙沉默了几秒。 最终敲了敲门框。 车厢里面六岁的云小天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疑惑地看向自家姨母。 “你先把人拖进去,我准备一下,给她治伤。” “姨母你认识这个人吗?” 云小天好奇地问道。 “算是个熟人。” 颜昙用素手轻抚着那躁动的马儿,一边安抚着它的情绪,一边和云小天说道。 这匹灵马从她四处行医的时候就一直陪在她身旁,灵性十足,感受到那掌心熟悉的温度,它很快就重新安静了下来。 “怎么伤的这么重!” 云小天看到那满身的血都吓了一跳。 “何人对她下了如此毒手?” “……” 颜昙拍马的手掌微微一顿,没有说话。 “那我们是先安置了她再赶路吗?” 云小天又疑惑问道。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姨母和他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在这苏州府境内停留太久,他们是要逃去北方的。 “先带着吧。” 颜昙看了一眼那重伤昏迷的黑衣女人,淡淡说道。 “恐怕,她也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 马车短暂停留之后,就又一次行驶了起来。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这路旁的山崖之上,有人正在目视着他们远走。 “还是来迟了一步啊。” 蓝发女子轻声说道。 “人还没有走远,要不要把人给抢过来?” 站在他身边的壮硕男人沉声问道。 “算了,这马车的主人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蓝色短发的女子摇了摇头。 “她很厉害吗?我怎么瞧着她身上半点灵力的气息都没有,像是没修行过的。” 张扬的小屁孩站在一旁疑惑问道。 难不成是他境界太低,感觉不出来? 可秦空境界总归不低,他刚才也是这么说的啊。 蓝发女子没有解释,只是看着那马车,眯了眯眸子。 能引动天雷还可以全身而退的人,能有几个是简单的。 更何况,能让白忘冬都高看一眼的人,又岂会是平常之人。 “确实不简单。” 绯蛛淡淡道。 虽然说不上哪里不简单,但就是不简单。 玩蜘蛛玩习惯了,这种对危险的感知敏锐了太多。 那马车里,应该是藏着什么有点危险的东西在的。 “那咱这趟就白来了?” 虞允言有点兴致缺缺地问道。 这小屁孩年纪不大,但却是他们这些人里最跳那一个。 “既然你们说这大姐是个厉害的人物,那咱直接把她给抢了不就行了吗?” 反正也是来招人的,买一送一的买卖这不干? 蓝葵都懒得和这小蠢狗说话了。 有些人,不是嘴皮子一张一合就能招来的,现在聚在她身边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成算,这些成算,她心里有数,兜得住。 若是只有秦莲,她自然可以试一试。 可颜昙…… 她要的,蓝葵给不了。 “走吧。” 蓝葵率先转身,朝着后面走去。 其余四人见此也没有异议了,就算是最跳的虞允言也只是撅着嘴,但动作一点没慢,四人同样转身跟着离开。 脚下阵法飞快闪现,只是眨眼,这五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在那云端上的高空,一个庞然大物一闪而过,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第169章 问无解 哐当。 道观当中。 房门被轻轻推开。 但从里面走出来的白忘冬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徐妙锦朝着他看去。 腿没断。 臂没折。 五官还在。 还好,身体上的部件看起来倒是一个没缺。 徐妙锦放心地抿了一口茶。 “得到答案了吗?” “嗯……” 白忘冬对着她眨了眨眼。 徐妙锦见状黛眉微皱,眼中闪过些许的讶然。 “真的?” 虽然之前她确实是说过谛听像有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但那种情况实属少见,即便是翻遍佛宗的历史也没有几次。 徐妙锦说归说,但从没觉得白忘冬会得不到答案。 可现在来看,白忘冬这问题,怕是真的了不得。 不过…… “你这么这副表情?” 徐妙锦眉头微挑,笑着问道。 “万一啊,我就是说万一。” 白忘冬拿着箱子,从房门里面走了出来。 “你说这石像的眼睛会不会瞎掉呢?” “……” “……” 徐妙锦看着眼前这个笑的礼貌的白忘冬沉默不语。 白忘冬咳嗽一声,就将手中的箱子放到了石桌上,缓缓打开。 看着谛听像变成黑色的一整只眼球,徐妙锦黛眉微皱,第一时间将视线从这谛听像的身上移开,目光严肃地看向了白忘冬,连忙问道。 “你现在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能把谛听像搞成这样,这得是多大的因果。 就算是当初她……以前的那个人,也只是染黑了谛听像的半颗眼球而已。 就那样还瞎了三个多月。 白忘冬耸耸肩,语气随意:“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你的手在抖啊。” “废话,外面这么冷,我穿得这么薄,能不抖吗?” 徐妙锦闻言眨了眨眼。 这外面…… 很冷吗? 白忘冬看着她这眨眼,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看向了自己那冷得发颤的手掌。 “我靠……” 这是个毛的原理啊。 暖春化冬? …… 从京城的回信发回来的那一刻。 整个苏州城就像是一台机器一样,疯狂的运转了起来。 按照颜昙上交的那份名单,整个苏州府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 田临在苏州府的经营就如同是织了一张大网,从上到下全都织了个密不透风。 大大小小的官员,只要是涉及到这方面职权的,基本上都在这名册之上。 人数越多越说明这法子是暴利。 粮食是硬通货。 即便是要价再高,也有那些见不得光的势力花重金从黑市上购买。 能养活这么多人的胃口,那一箱箱的金银堆在一起,说是金山银山真的丝毫都不为过。 苏州府的府库都快要被这些金银给堆满了。 可即便是如此,收缴上来赃物还是在成批成批的运进来。 这些钱的上面沾染的是一条条人命。 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 可用刀杀人,哪里有这种方法赚的多。 赈灾粮,是救命粮。 白忘冬看了颜昙特意收集的证据,田临他们盗粮的方式五花八门。 几乎是只要能够找到空子就钻,说实话,能在短短几年就形成如此大的规模,这群人的胆子确实是够大的。 “继续抓吧。” 白忘冬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衣,笑着坐在太师椅上。 但即便是笑着,台下之人是个人就能感觉到这笑容背后蕴藏的冰寒。 “把人抓干净了,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抖搂清楚不是。” “继续传信通知各地百户所,投降者,抓。反抗者,杀。逃跑者,带着家眷的抓,丢下家眷自己跑了的杀。” “那几个反了的百户,通通砍了,把脑袋吊在百户所上,以儆效尤。” “传令周边调集过来的军队,封锁苏州府境内每一条离开的路线,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出去。” “从城中商户征集来的账房都给安排好,清点财物的时候都给盯得仔细一些,要是发现有人手不干净,不用警告,直接杀鸡儆猴。” “还有……记住,勿伤百姓。” 一条条命令自苏州城的府衙朝着整个苏州府境内传去。 白忘冬每天就坐在这院子里收鸽子玩。 何代宸虽然对白忘冬这天气裹着裘衣的举动有些疑惑,但他还是没有去问,也顾不上去问。 这算是他入职锦衣卫以来,第一次真正体验到朝廷鹰犬的世界。 人头杀到手软的感觉,恐怕也就只有荀九这种人才会觉得兴奋。 每天睁眼抓人,闭眼杀人,这种生活,真的会让人对生命的逝去感到麻木。 其实在详细的证据和名单的帮助下,苏州府的清理并不算是困难。 作为最有实力的田临等人均已伏诛,剩下来的就多是一些残兵败将。 难倒是不难收拾,主要还是麻烦。 白忘冬闭着眼睛,裹着能够给他带来些许温暖的裘衣,旁边烤着一个热烘烘的暖炉,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热烘烘的手炉。 可谓是把过冬的架势给摆的足足的了。 可就是这样,还是抵不住那身上的寒凉。 白忘冬能清楚的感觉到,即便是吞颗鬼珠,那也没办法把现在这状态给消除。 因果这东西就是这般的不讲道理,死到下辈子恐怕都能找上门来。 若是想要转好,恐怕就要和徐妙锦一样,等一段时间了。 按照徐妙锦的说法,既然谛听像没给出答案,那顶多就是几个月的时间。 这个春夏恐怕真的要当冬天去过了。 也就是在白忘冬坐在院子里假寐的时候,霍安安小跑着从外面跑了进来,可爱的小脸蛋上带着几分急切,一见到白忘冬隔着老远就连忙开口。 “大人,京城来人了。” 白忘冬眼眸半睁。 可他妈算是来了。 那府衙里堆了一堆的公文。 要是还没人来,那白忘冬恐怕就真的要过一把当知府的瘾了。 踏踏踏。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一道道身穿飞鱼服的身影鱼贯而入,簇拥着一群人走入这府衙当中。 白忘冬看着那一群群大步流星走入的人,缩了缩身子,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他们来了,也就意味着他能走了。 也是时候该回京城了。 他想青果酿了。 第170章 牵锁链的人 走进这府衙的人不少。 为首的两个人一个穿着官袍,一个穿着飞鱼服。 很显然就是京城派来接替苏州府知府和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千户的人。 当知府的白忘冬不认识,但当千户的人白忘冬还是多少有些眼熟的。 “原北镇抚司副千户,现苏州府锦衣卫千户所千户,赵去邪,见过白大人。” 来者相貌平平,笑容敦厚,对着面前的白忘冬恭敬见礼。 即便是他官阶比白忘冬大了一级,可此刻也没有半点想要拿大的意思。 在京城待过的锦衣卫都知道眼前这位小爷是个什么样的主,拿官阶在这位面前说事,那的确是没多大的意思。 白忘冬揉了揉自己那睡眼惺忪的双眼。 他是真的有点睡着了。 自从身上泛起了冷,他觉得自己有点犯冬困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这位赵千户回礼。 京城的副千户一般来说都是各地千户的预备役,这个位置的锦衣卫实力分布向来是比较混乱的。 赵去邪既然能够拿下这一次苏州府千户的位子,那基本上就说明,他的实力在北镇抚司副千户的最上游的部分。 大概和蒋越差不了多少。 “见过赵千户。” 白忘冬笑着抱拳。 随即,他就把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饶有兴趣打量着他的苏州府新任知府。 “在下靳南木,见过白大人。” 靳南木先行行礼。 态度看上去很是友好。 “知府大人客气。” 白忘冬同样回礼。 “应当是下官先行见过知府大人才是。” “诶~” 靳南木笑着摇了摇头。 “你我算是半个师兄弟,言语之中不必如此生分。” “???” 什么鬼? 白忘冬顿时冒出满头的问号。 师兄弟是啥? 他自己咋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有师门了呢? “令师是?” “家师孟秦川。” 孟秦川…… 这名儿好像是有点耳熟。 好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来着。 白忘冬眯起眼睛,从记忆中将这个藏的挺深的名字给重新揪了出来。 “请仙术?” “正是。” 靳南木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孟秦川是裴秀文那老爷子提到过的师兄,白忘冬记得这位请仙术大佬好像是在国子监任职的。 没想到靳南木会是他的弟子。 这半个师兄弟的说法,恐怕就是从这上面论的了。 “裴师叔曾说,与你有半师之谊,在下唤你一声师弟,白大人不会见外吧?” “呵呵哒。” 白忘冬轻笑,但也没必要因为个称呼拂了裴秀文的面子。 半师就半师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不算是错。 毕竟,裴秀文在白忘冬这里确实是当做百科全书来用的。 “该当如此。” 白忘冬点点头。 赵去邪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就叫上了师兄师弟,眨了眨眼。 不应该是身为锦衣卫同僚的自己和白忘冬更亲近一些才对吗? “咳咳。” 他咳嗽两声,扫了一眼白忘冬身上的装扮,关切问道。 “白大人这是中了寒气?” “只是修行之时出了岔子,不是什么大事。” 白忘冬摆了摆手,随意说道。 “那师弟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修行之事无小事。” 靳南木关心道。 白忘冬同样点头。 他悄然间眯起眼眸打量着眼前这两人。 热情确实是热情,友好也确实是友好,但未免有些太过了头。 恐怕,是另有深意。 他对此也不意外。 权力更迭之际本就是动荡之时,有意外发生太过于正常。 他手里有什么东西是能同时让这两人感兴趣的呢? 白忘冬面不改色,但心里已经暗自揣度了起来。 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时任职苏州。 在苏州,有什么东西是他们需要的呢? 哦。 答案出来了。 周家。 周天烨。 白忘冬眼睛眯的更紧了。 看来朝廷最终还是决定放过周家一马,周天烨这次还是赌对了。 周天烨不倒,那这苏州的无冕之王就还是周家,只不过这一次是要带上锁链的无冕之王。 而面前这两人,都想要握住这锁链的另一头。 想清楚这些,白忘冬无奈一笑,朝着旁边叫了一声。 “何代宸。” 一团黑气从虚空中涌出,何代宸的身影当即就从这团黑气当中走了出来。 他抱着剑,杀了几天人的他,此时此刻眼中的杀意藏都藏不住。 感受到这股尖锐的杀意,无论是靳南木还是赵去邪都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但也就仅仅只是一眼了,毕竟两人都有硬实力傍身,赵去邪更是锦衣卫的新任千户,杀人这种事情,他可不陌生。 “带着两位大人去一趟周家,见一见周老爷子,他认你的脸,好好和老爷子介绍介绍两位大人。” “是。” 何代宸淡淡说道。 听到白忘冬的指令,赵去邪和靳南木对视一眼。 白忘冬也没再多说别的,这件事让他们自己去谈。 周天烨选择谁白忘冬不想管,他最多就给两人一个搭桥的机会。 “那便有劳白大人了。” 赵去邪朝着白忘冬感谢道。 靳南木同样点头。 白忘冬默默一笑。 “那大人何时离开苏州?” 既然白忘冬已经给安排好了。 那两人也就不在这事情上多纠结了,而是笑着问道。 “到时我二人给白大人摆宴送行。” “不必客气。” 白忘冬摇头拒绝。 “苏州府杂事还有一堆,就不劳烦两位大人了。” “至于我何时离开苏州……” 白忘冬轻轻一笑。 “我还在等一个人来,他来了,我就走。” “哦?何人?” 两人疑惑问道。 “听说过,没见过,但据说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 白忘冬眼睛眯到了最紧,他看着遥远的天边,笑容越发的浓烈。 “不等到他,我可没法安心的离开苏州。” 神神秘秘。 靳南木和赵去邪满头雾水,但看白忘冬不打算解释清楚,也就不去问了。 两人打了个招呼,就跟着何代宸去往了周家。 白忘冬看着空荡荡的府衙中官员多了起来,裹了裹身上的裘衣,不打算继续待在这边了,还是回道观更清净一些。 “我让你们埋的东西都埋好了吧?” 白忘冬淡淡开口朝着旁边跟着的霍安安问道。 霍安安点了点头:“全都按照布置埋下去了。” “那就行了。” 白忘冬打了个哈欠,双目当中涌出一抹幽邃。 他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 第171章 不善来者 “当时那只老狐狸是怎么说来着?” 白忘冬翻看着手里的小本本,摸着下巴回忆着昔日和青璃天的对话。 “以死开狱门,释恶鬼九十九……原话好像是这样来着,嗯,没记错,一字没差。” 他找到了小本本上记着的这部分内容,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白忘冬微微敲打木桌的桌面。 鬼神躯。 这三个字简直就像是给他打开了另一番天地。 不是什么故弄玄虚的“系统”,也不是什么神神秘秘的“功法”,而是一种体质。 “体质”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与生俱来”。 而与生俱来换个词就是得天独厚。 注意,这四个字的重点不是“得”不是“天”,而是“独”。 也就是说…… “只有我有,只有我能,谁都不行。” 绑定性。 这就是“体质”这两个字与“系统”和“功法”最大的不同。 “一个‘白忘冬’死了,需要另一个‘白忘冬’来填补,如果说‘鬼神躯’是属于‘白忘冬’的特性,那是不是就等同于,世界需要‘鬼神躯’。” 哇哦~ 好样的。 白忘冬端起旁边热腾腾的茶水抿了一口,顺便裹紧了身上的裘衣。 这该死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是不是不应该出来闲逛,待在被窝里面会更暖和一点。 白忘冬搓了搓手,继续翻看手里的小本本。 如果顺着刚才的思路去想的话,假设寒水君那小可怜也是鬼神躯的话,他修了寒气,没走鬼道,那是不是就说明是他出了什么问题,才最终落得了一个身消道死的下场。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重点。 “这鬼神躯到底是个嘛玩意啊?” 白忘冬看着本本上的内容都快有点抓狂了。 他前段时间在京城都快把锦衣卫能翻的典籍都给翻遍了,天鬼道人是鬼道大佬,这小老头虽然越老越菜了,但毕竟阅历还在。 可他都不知道鬼神躯是啥。 他问谛听像,谛听像的眼珠子直接黑了一颗。 虽然没问出什么东西,但既然谛听像会有如此反应,那就说明这三个字应当是犯了禁忌,也算是侧面证明“鬼神躯”确实是存在的。 能知道这一点,那这段时间的冻就不算是白挨了。 “还是得找个活得久点儿的问问吗?” 白忘冬的笔在“妖族”两个字上面轻轻勾了勾。 还不能是一般的老不死,如这种秘辛一样的东西,怕是在身份上得牛逼哄哄些才行。 “要不要去寻一寻现在的青璃天?” 白忘冬眼睛微眯,咬了咬嘴唇。 谢阴说放走青璃天是为了制约西边那只醒了的大妖,那青璃天会不会现在也在那边活动呢? 得想个办法把这只母狐狸给搞到手。 狩猎母狐狸计划…… 唰—— 就在这时,刺耳的拔剑声顿时炸响打断了他的思路。 一道道身影以最快的速度聚拢到了白忘冬的身旁,将他护在身后。 为首的何代宸握着出鞘的阎魔剑直指前方,眼中杀意纵横。 “退!” 同一时间,一道道被斗篷包裹起来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那个靠近茶摊这边的身影给围了起来。 磅礴的灵力溢出,锋锐的气息笼罩。 道道杀机将来者包围的水泄不通。 几乎断了所有的退路。 可即便是如此,那走到这里,身穿粗布衣衫的老人目光仍旧平静如水,他看都没看这将他包围起来的人一眼,而是越过人群朝着被何家堡和隐雀护在身后的那道身着天蓝色裘衣的身影看了过去。 见到他这一举动,何代宸眼中的杀机更盛,他握紧阎魔剑,身上黑气涌动。 “放肆。”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呵斥声轻淡响起,制止住了何代宸动作。 “都把剑给收起来,岂敢对这位不敬。” 白忘冬收起小本本,扭过身笑着看向了来人。 唰—— 收剑声同时响起,护在白忘冬身边的人让开身位,露出了身后坐着白忘冬。 何代宸退到白忘冬的身后,依旧警惕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们警戒范围当中的老人。 虽然这老人的身上没有半点灵力的波动,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平常的老人家一般。 可何代宸还是能够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不对劲。 “您若是再迟来几天,恐怕我就真的要离开苏州了。” 和老人的视线对视在一起,白忘冬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对于眼前之人的到来,他没有半点的意外。 又或者说,他之所以直到现在还不押着犯人回京复命,就是为了等这个人来找他。 “你认识我?” 老人一头如墨般的黑发,脸上虽然皱纹密布,但却仍旧能够看出他年轻时的俊朗。 他的目光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即便是惊讶白忘冬知道他会到来,可那目光还是没有波动半分。 听到老人的话,白忘冬从茶摊的凳子上缓缓站起,拍了拍旁边浑身绷紧的何代宸的肩膀,然后朝着老人这边走来。 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 “这世上仙道有三千之多,可能被称为‘大修行者’的却寥寥无几,而鬼道当中,能到此境界者,更是只有一人。” 白忘冬伸出一根手指,晃了一下。 “荒鬼道道主,幽尊者。” “真名应该是叫……陈青峰。” “前辈听听,我没记错您名字吧?” 哗!!! 白忘冬的话语落下的那一刻,周围的护卫顿时哗然,目露惊色。 何代宸更是目光紧缩,下意识把手中的阎魔剑给握得紧的不能再紧。 眼前之人,居然是一位大修行者?!! 大修行者这四个字在修行界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他们刚才居然对一位大修行者拔了剑??? 呼吸声在周围加重,但没有一个人躁动不安。 惊讶变成了惊恐,惊恐变成了视死如归。 白忘冬的表情却自始至终没有变化,他只是目光平和地看着他,那笑容就如同是在迎接一位真正的长辈。 老人打量了淡然自若的他一眼,眼中终究还是露出了一抹惊艳。 多好的年轻人啊,鬼修当中真的是很少出现这么难得的天骄。 可惜啊。 真可惜。 这年轻人今日…… 会死在这里。 “老夫,陈青峰。” 第172章 威胁 “老夫,陈青峰。” 平平淡淡的五个字却是能压着人喘不上气来。 居然真的是陈青峰,这位鬼道中的大修行者。 “既然你知道老夫要来,那应该也知道我来是为了取你性命吧?” 陈青峰开口说道。 “知道~” 白忘冬点头。 “理解,杀人偿命嘛,为师兄报仇这是人之常理,即便是大修行者也还是人。” 虽然可能很少有人清楚,但眼前这位鬼道第一仙门的门主,鬼道当中唯一的大修行者确实是和天鬼道人出自于同一个师门。 那黑棺材就是两人的师父留下来的重宝。 从天鬼道人能把黑棺材给搞到手来看,这两人之间的情谊绝对非同一般。 现在天鬼道人死了,这位亲自来苏州报仇,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你为何不逃?” 得到肯定的答案,即便是陈青峰这样的大佬都有点好奇起来了。 提前知道一个大修行者会亲自上门来寻仇,居然会有人乖乖等在原地,还满脸笑容迎接。 如果这是另外的大修行者,那陈青峰不会有半点意外。 可眼前这个小辈于他而言,不过是皓月荧火,自己杀他,费不了半点的功夫。 而且他能感觉到这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埋伏在此。 那白忘冬这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莫非是自知必死,所以无畏? 活了大半辈子,少见的在一个晚辈的身上生出了众多疑惑。 “京城离苏州路程不短,晚辈深知前辈很快就能抵达苏州,根本无路可逃,既无路逃,那何必逃,无非是在做无用之功。” 白忘冬无奈耸肩。 “所以你便要在此等死?” “但求一死,能死于前辈之手,那是所有鬼修的骄傲。” 白忘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陈青峰眯了眯眼,他抬起手。 “不过。” 动作微微一顿。 陈青峰看向白忘冬,白忘冬开口道:“临死之前,可否请前辈解惑?” “说。” 他平时没这么磨叽。 但白忘冬这举动处处透着古怪,他也想看看这年轻人到底想做什么。 “前辈可曾听过‘鬼神躯’?” 陈青峰微微皱眉。 陌生的词汇。 “老夫从未听过。” “没听过啊……” 白忘冬表情微微一滞。 他摸了摸后脖颈,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不见,目光当中闪过些许的无趣。 “没听过和你搁这儿瞎聊个毛,尽耽误工夫了。” “老头,你走吧,你今天杀不了我,你不敢杀我的。” 这变脸速度,简直一绝。 刚才的彬彬有礼就如同是一张假面,假面之后是这桀骜张狂的真容。 不敢杀他…… 他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 这小辈以为自己是谁? 陈青峰都被这话给气笑了,这么多年的养气功夫可算是白费了。 身上那浓烈的鬼炁瞬间流出,那整个河岸上的花草都在一瞬间枯萎。 天地仿佛变成了黑白。 以何代宸为首的护卫脸上变了颜色,仿佛死亡已经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这便是大修行者的手段。 “你觉得罗睺会为你报仇吗?” 真以为背靠罗睺就能够在自己的面前肆意妄为了不成? 陈青峰不打算和白忘冬废话了,他直接抬手朝着白忘冬伸了过去。 那一刻,白忘冬仿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捏在了别人的手心里。 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是在求救,也是在窒息中一点一点的挣扎。 可即便是靠近死亡,白忘冬的脸上仍旧是一片平静。 他的眼中涌起浓浓的疯狂。 这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游戏。 “罗睺不会为我报仇的。” 在这濒死一线当中,白忘冬的声音淡淡响起。 “但朝廷会为这整个苏州府的生灵报仇。” 陈青峰的手掌微微一顿,他眉头微皱,有些没听懂这话。 白忘冬趁着这松手的空隙,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张开双臂,闭上眼睛。 “前辈没有感觉到吗?” “这苏州府的空气闻起来都格外的香甜。” 陈青峰不明所以地感知着这苏州城中的气息。 刚才没发现,但好像确实是有点奇怪…… 这气息,有点像是……阴气? 哪里来的阴气? “当然是我埋起来的了。” 白忘冬摸着自己的心口,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朝着陈青峰看去。 “为了等你来,我在整个苏州城……不,应该说是整个苏州府,都埋上了标记,所有的标记通向城中的积阴穴,积阴穴中,是这段时间锦衣卫平逆堆起来的所有尸骨。” 白忘冬手中钻出一只黑色的雀鸟。 “前辈听说过太平经吗?” 没等陈青峰回答,白忘冬就自顾自的说道。 “太平经对阴气的钻研真的太深了,无论是炼化阴兵的方法也好,还是那制造近乎于‘瘟疫’的仙术也好,都是很有意思的法子。” 白忘冬放下手,任凭那雀蛊朝着陈青峰的方向飞去。 陈青峰放下手,看着那环绕在他周身的雀蛊,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好像有点意识到白忘冬想做什么了。 “没错,掌控这个积阴穴里阴气的就是你面前的雀蛊,雀蛊又与我的性命相连,只要我一死,满苏州府的标记就会同时爆发,到时候全府上下都会被阴气所笼罩。” “虽然没有顺德府阴龙脉爆发那般强势,但也会顺着太平经的术法如同瘟疫一样爆发,到时候,全府上下的生灵都会遭难。” “换个简单点的说法吧。” 白忘冬笑容再度扬起,眼中全然都是明亮和狂热。 “你杀我,就等于杀了这一府生灵。” “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你觉得,朝廷会不会为这一府的生灵百姓向你寻仇?” “除非你有自信能在那一瞬间压下全府的阴气,不然的话,今时今日,你真的敢杀我吗?” “哦,忘了说了,我在顺德府做过实验的,就连罗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要如何去做?” 白忘冬身体前倾,看着陈青峰的目光当中全然都是笑意和戏谑。 陈青峰目光微动,原本的轻视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对,眼前的这个人,是个疯子。 “你从哪里……” “冥阴幡啊。” 白忘冬就像是预判一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他就这么看着他,淡淡说道。 “冥阴幡现在就在积阴穴里泡着,你没来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就睡在那里,鬼炁被掏空的感觉是真的很难受,我一直在吃灵石。” 白忘冬的双眸被浓浓的混沌给占据。 他舔了舔嘴唇,看着陈青峰。 “一边吃,一边吐,一边吃,一边吐。” “所以前辈你不需要担心阴气不够。” “晚辈都准备的妥妥当当的。” “感受到我对你浓浓的敬仰了吗?” 陈青峰合上了嘴巴,眼神越发的阴森。 “呼——” “哈——” 白忘冬捂住嘴巴,感动地看着面前的陈青峰。 “能看到你这么难看的表情,我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都不算什么。” “所以,我再问一遍……” 他眯起眼睛,眼眸弯弯。 “前辈,你真的敢杀我吗?” 轰隆—— 整个苏州城的河水瞬间倒灌而起。 庞大的阴影在陈青峰的身后浮现起身。 刹那间,陈青峰苍老的面容极限扭曲。 彻底暴怒!!! 第173章 好玩的游戏 江河倒灌。 这是何等惊为天人的手段。 那站在陈青峰身后的鬼灵蒙着双眼,庞大的身躯将所有人都置于阴影当中。 那一刻,它双手虚托着那将天空都给铺满的层层水流,样子就如同是一尊流露着煌煌之威的神灵。 水神! 陈青峰看着眼前的白忘冬。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过如此的屈辱了。 还是在一张这么年轻的面庞面前。 白忘冬仰着头,即便他能听到这周围的空间在悲鸣,即便那流淌在空中的江河在一点一点地朝着他靠近。 可他的眼中非但没有半点的惧怕,深知那眼底涌出的是浓浓的兴奋。 陈青峰真的敢吗? 他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无论这天是否塌下来,白忘冬都会觉得蛮有意思的。 这一场无论输赢他都会觉得有趣的游戏。 “陈青峰你还在等什么呢?” “动手啊,动手啊。” 白忘冬在挑衅,在嘲讽。 就仿佛眼前的陈青峰于他而言不再是一尊站在这修行界金字塔尖的人物,而是一只正在对着他龇牙的野犬。 野犬好凶,但就是不敢冲上来撕咬。 “我早就说了,今日你不敢杀我。” “和天鬼那老头选择当散修不一样,你开宗立派成了一方仙门道主,这么费心费力的事情,你做到了现在。” “你杀我,就是在杀你这一辈子的心血。” “还是说你觉得,荒鬼道能抵挡得了大军压境?” 白忘冬眼中光芒闪动。 “别在这里自取其辱了,灰溜溜的滚吧。” 咔嚓。 周围的空间一寸一寸的裂开。 陈青峰的满头墨发狂乱飞舞,他盯着白忘冬整个人睚眦欲裂。 心头的怒火和屈辱瞬间爆发。 身后的鬼灵感受到他的情绪瞬间而动。 “吼——” 那满城江河组成的水流化作一条水龙朝着白忘冬猛地冲来。 这样的一击,白忘冬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了。 何代宸等人握住手中长剑,目光疯狂闪动。 十米,五米,一米! 水龙仍旧没有停下。 直接向着白忘冬的面门冲来。 白忘冬双目瞪大,嘴巴咧开,笑容狂热,直接迎了上去。 但就在那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水龙瞬间从中间分开,一左一右从白忘冬身体两旁擦肩而过。 水流掀起了狂风,白忘冬的发丝在风中凌乱。 在全苏州城百姓极度震惊的目光注视下,那水龙绕过全城一周,最终再度回到了那空荡荡的河道当中,掀起了阵阵波涛。 哗啦。 犹如一场大雨倾盆。 漫天水珠从空中泼下。 将全城的人都浇了个透心凉。 何代宸将遮挡住视线的水珠从脸上扒开,定睛朝着陈青峰刚才所在的位置看去。 原本在那里的一人一鬼此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见不到半点的身影。 他见状连忙扭过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去。 白忘冬好似愣神般站在原地,浑身上下都被水给打湿,那水珠从湿漉漉的发丝上流下,滑过脸庞,让他如今的样子显得分外狼狈。 何代宸挣扎起身,小心翼翼地朝着白忘冬开口出声:“大人……” 可还没等他想好到底适不适合安慰的时候,白忘冬愣神的眼球突然灵动的微颤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脸上就涌现出了浓郁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顿时遍布整个河岸。 白忘冬的脸上全然都是痛快和嘲讽。 他怕了,他还真的怕了,他居然真的怕了。 “大修行者……” “也不过如此。” 白忘冬眼眸明亮,笑容收敛,嘴角残留着那一抹凉薄的嘲笑。 “咕咚。” 旁边听到这话的何代宸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世上之人,能有几人敢说出这样的话。 白忘冬脱下身上湿漉漉的裘衣扔到了他的怀里,然后就直接迈步消失在了原地,只给何代宸留下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明日启程,离苏归京。” 何代宸愣愣地抱着手中重重的裘衣,将自己从震惊的情绪中缓缓抽离出来。 今日之事,怕是很多人一生都无法想象的经历。 他还真是幸运啊…… …… “阿嚏!阿嚏!” “咳咳咳咳咳。” 白忘冬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瑟瑟发抖。 那老逼登简直就是有病。 走就走呗,走之前还要落场雨。 这么着,无能狂怒一下能让自己显得不狼狈呗。 自欺欺人罢了。 他要是陈青峰,到了这个年纪还要丢这么大的脸,早就自己抹了自己脖子,到棺材里面待着去了。 “怎么样了?” 白忘冬吊着眼睛,朝着旁边给他把脉的郎中看去。 他这还是来了这世界之后第一次感冒,摸摸额头,好像还有点发烫。 浑身无力,难受的要死。 这是冲着要他命来的呗。 “大人按照在下开的方子抓上几副药吃上最多三日,应当就无事了。” “三日之后,我要是好不了怎么办?” 白忘冬轻笑着说道。 “切你的舌头入药如何?” “这……” 啪。 就在郎中满脸惊恐瑟瑟发抖的时候。 一只素手直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惹得白忘冬暴怒扭头。 “别在意,他吓唬你呢。” 徐妙锦出现在旁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挡住了白忘冬那恼怒的视线,对着郎中说道。 “你先开药去吧。” 郎中如蒙大赦,连忙退了下去。 白忘冬端着白粥也不吃,就单纯的在用手感受那热粥的温度。 “你现在吓唬他,也不怕他给你开的方子里加点料。” 徐妙锦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无语地看着他说道。 “你不是在这儿呢吗?” 白忘冬觉得自己应该是快要死了,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有你在,我不怕他说假话。” “呵呵。” 徐妙锦毫不客气地干笑两声。 她可没有给白忘冬免费当劳动力的义务。 “就你这样,明日还能启程吗?” “启。” 白忘冬咬着牙说道。 “说了明日就明日,一天都不多待。” “不会是怕陈青峰杀你一个回马枪吧?” 徐妙锦噙着笑揶揄道。 “丢了这么大一个脸,他要是还有脸杀回来,我直接把脖子伸给他砍。” 跑了就是跑了,再回来那就显得更丢人了。 大修行者要是不要脸起来,那白忘冬确实是拿他没办法。 “所以你要是死了,苏州府真的会生灵涂炭吗?” 徐妙锦美眸微动,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 白忘冬闻言抬起眼眸朝着她看去,两人目光相对。 白忘冬率先移开视线,嘴角微微勾起。 “谁知道呢。” “万一我也是在吓唬他呢。” 白忘冬喝着碗里的热粥轻轻晃动着身体,脸上的笑容越发浓烈。 这样说的话,会不会让陈前辈显得更丢人一点呢。 “咯咯咯咯咯。” 这游戏可真好玩。 第174章 逃窜的人 奇怪,很奇怪。 总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在苏州府的经历有些太过于奇怪。 究竟是谁要害他? 哪个杂种盯上他了? 赵承业感受着周围那静谧的氛围,总觉得这身边的每一寸角落都充满了危机。 他握紧手中的折扇,整个人目光全然都被警惕给包裹。 怪不得他惊弓之鸟。 自从之前自己的护卫突然暴起对他发难了两次之后,他就把身边的人全部都给遣散了,不光是护卫,还有这次过来谈的客人。 赵承业总觉得那些客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如果不是他走的及时,那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若是只有一两人的话,赵承业还能骗骗自己是个巧合,和现在这么多人都这样,那这就绝对不会是个巧合。 有人要害他。 而且这个人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只有这样才能布下如此针对他的天罗地网。 到底是谁? 赵承业目光阴翳,脸上的阴沉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难不成是自己那几个狗崽子弟弟? 还是说是黄家行船其他几家的死对头。 但他们这些人的手段自己了解的很。 如果真的是他们出手,那他绝对不会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这个藏在暗处,现在正不知道躲在哪里悄悄看着他的人绝对不是一个老熟人。 “混蛋。” 无妄之灾。 赵承业冷冷的骂了一句。 自己这一趟苏州之行已经够小心谨慎的了,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本来以为走的及时,能避开苏州城的那场风波。 可没想到出了苏州城,跑到小县城里,还是逃不过被封在城中的命运。 苏州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于闹到波及全府的境地。 若不是因为封城的话,他现在早就离开苏州回家去了,何至于被一个藏头露尾的小人给逼到这般田地。 “啊!!!” 就在赵承业小心走在这偏僻的小路上的时候。 一道惊吓的尖叫声突然响起。 赵承业停下脚步,看向某个方向,他能听出来,这道女声是从那个地方传出来的。 女人? 赵承业脚步微顿,目光闪动。 最终还是转过身朝着那个地方跑了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只是刹那之间,就越过了那茂密的草丛,来到了声音出现的地方。 那里有着一处深坑,赵承业站在深坑旁,朝着下面看去。 “是有人吗?” 这声音还算是动听。 赵承业心中想道。 “姑娘,发生了什么?” 他开口问道,这一开口就是彬彬有礼的语气,让人听了很容易生出好感。 “我,我是刚从城里出来,要回村子的,可没看到这里有陷阱摔下来了。” 姑娘的抽泣声响起来。 不用说也能知道,此时此刻这姑娘的脸上已然是梨花带雨。 “这位公子,能不能救救我……” “好啊。” 赵承业微笑点头。 “我这就把绳子给递下去,你只要抓住了就行。” 他从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一盘金黄色的细绳,扔了下去。 有绳子,上面有人,姑娘的体重也不重。 这个救人过程完成的很是简单。 当看到那女子被救出来那一刻,赵承业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他蹲下身子,来到灰头土脸的姑娘面前,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她:“姑娘还是先擦擦脸吧,这么漂亮的脸蛋若是被遮住了,未免太过于可惜。” 听着他这轻佻的话语,那姑娘并没有恼怒,反而是微微红了脸,低着头透过发丝小心翼翼地朝着模样俊秀的赵承业看去。 完全就是一副小鹿乱撞的样子。 “哪里有公子说的那么夸张……” 她伸过手将那帕子给接了过来,低着头擦着自己的脸蛋。 “公子救了小女子一命,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那……” 她话还没有说完,一把短刃就直接插进了她的胸口。 噗嗤。 血瞬间溅射而出。 女子顿时脸色大变,她手腕刚要翻转,可下一秒,一道道灵力剑气就直接朝着他们的手腕脚腕冲去。 噗嗤。 又是一道道鲜血迸溅而出。 女子的手筋脚筋被一刹那间挑断。 赵承业没有半点犹豫,顷刻间就单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握住短刃,用力一剜。 “呃——” 女子的吃痛声瞬间响起。 赵承业将女子的脸给抬起来, 面目狰狞狠戾,冰冷开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女子仰着头,那张俏脸之上全然都是讥讽。 下一秒,她就艰难张开嘴。 看到他的动作,赵承业目光紧缩,几乎在第一时间歪了歪头。 唰—— 银针自他的耳边擦过,险些就给伤到了他。 他看着这一幕,眼中涌出浓浓震怒,他直接拔出短刀,一刀一刀地捅在了女子的身上。 噗嗤,噗嗤,噗嗤。 不知道多少刀下去,血已经溅满了赵承业的脸庞。 他不断喘着气,这段时间的郁气多少发泄出来了一点。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眼前早已经断绝生机的女子的俏脸,眉头突然微微一皱。 这张脸…… 他的手掌朝着女子的脸上摸去。 很快就验证了他的发现。 他抓住一个关键的地方,用力一扯。 哗啦—— 一张人脸就这么被撕了下来。 人皮面具! 可当赵承业看到面具下的那张脸的时候,整个人再度愣住了,一股浓浓的冰寒瞬间包裹里他的全身。 这是……他遣散的一个护卫?!! 她为什么要杀他? 她有什么理由要杀他? 突然,他目光微动,手持短刃从地上迅速弹起,转身朝着身后退去。 紧接着,他的目光就再度愣在了原地。 那原本空荡荡的树木之上,挂上了一具具的尸体…… 不对! 不是尸体,他们的眼珠子在动!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赵承业嘴唇都在发颤。 这眼前的一个个人……全都是他遣散的护卫! “你到底是谁!” 赵承业咬紧牙关,脖子上青筋暴起。 “出来,给我滚出来!!” 可回答他的,是那一张张张开的嘴巴,一根根鲜红的舌头吐出。 赵承业顿时脸色大变,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下一秒。 银针漫天飞舞。 朝着赵承业的方向冲去。 第175章 逼疯 “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 夜明星稀。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路上行驶。 马车之外传来了徐妙锦的声音。 白忘冬闭着眼睛靠在榻上,烤着旁边的暖炉,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现在就是个病号,什么都不想管的病号。 既然徐妙锦和他们同行,又对行军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那这押送犯人的队伍交给她就是了。 他就乖乖当个吉祥物,好好在马车里面待着就行了。 随着徐妙锦的话音落下,马车缓缓而停。 外面的声音多少变得嘈杂起来了一些。 军士们在布置着临时的营地,除了吃住的问题外,安置这些要押送到京城的犯人也是一件麻烦事。 咚咚咚。 马车停下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敲打车厢的窗户。 “说。” 白忘冬淡淡吐出一字。 “大人,该喝药了。” 马车之外是何代宸的声音。 白忘冬睁开眼睛,眼眸当中的光芒有些虚弱。 他伸手缓缓打开车窗。 紧接着,就有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从外面递了过来。 白忘冬把这碗汤药接到手中,也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一口饮下。 好苦! 白忘冬龇了龇牙,把空荡荡的药碗又给递了出去。 “大人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了,我不饿。” “属下知道了。” 何代宸安静退下,没有再打扰白忘冬休息。 白忘冬再度合上眼睛,感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然而,就在这全营地的人都在默契保持着安静的氛围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 这惊恐的叫喊声瞬间在这营地之外响起。 就如同是一块砖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惊起了万丈波涛。 马车中刚要睡着的白忘冬眼睛顿时张开,眼眸当中混沌流转,听着这刺耳的吼叫声,白忘冬突然神经质的笑了一声。 那因为生病变得苍白起来的俊脸上,露出了一抹让人惊悚的笑容。 整个营地的人瞬间警惕地看向了来者的方向。 那里,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正在跌跌撞撞地朝着这边跑过来,眼中全然都是惊喜的目光。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碰到朝廷的人。 天不绝他,天不绝他啊!!! “我是开封府赵家族人赵承业。” 赵承业一边奔跑,一边大吼道。 “今日被歹人伏击,还请大人出手相救,承业日后必有重礼送上!!” “拔刀。” 可面对他的吼声。 马车当中传来的淡淡两字却是让围拢在马车周围的何代宸等人浑身一寒。 唰—— 营地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赵承业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杀伐之气,顿时愣在了原地。 前方这些人…… 莫非也是来杀他的? 难道这天下所有人都要杀他吗? 那他该去往何处,又能逃到何处。 回家? 万一家中的人也要杀他怎么办? 他握紧手中的折扇,浑身上下全然都是冰冷。 这天下之大,居然没有一寸是他的容身之地。 他全身战栗颤抖,眼中闪烁着浓郁的疯狂,若是如此,若是如此,那还不如…… “杀!!!” 赵承业直接握紧手中的扇子,就朝着前面的营地冲了上来。 “都给我去死吧!!!” 居然是袭营?!! 营地中的人都惊呆了。 耀眼的金龙在夜空当中闪烁,携带着疯狂的杀意朝着营地这边冲了过来。 感受到这全力爆发的灵力,所有人握紧兵戈。 唰—— 阎魔剑瞬间出鞘。 何代宸眼眸当中冷冽的杀意回转。 磅礴的黑气在刹那间迸发。 锐利的剑光刺破了夜色,朝着那金龙冲去。 轰隆!!! 嘶吼着的金龙和黑气凝聚而成的阎魔撞在了一起。 金色和黑色在半空当中交织,庞大的气浪朝着四周翻动。 徐妙锦看着这一幕,美眸中闪过一丝惊奇。 因为眼前之人虽然实力不弱,但还远远没到能够一人袭营的地步,现在这样冲过来,几乎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何代宸,留活的。” 马车当中,白忘冬的声音再度响起。 何代宸耳朵微动,听到了这道指令。 他目光微闪,几乎毫不犹豫用力一甩。 阎魔剑和那金扇子在半空当中摩擦,火星四溅。 金扇子直接被划开了一道裂缝。 因为金扇子的裂开,赵承业那疯狂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清醒的波动。 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何代宸就又一剑直接平握用剑身砸在了他的背上。 嘭—— 赵承业的身影直接从空中坠落而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赵承业刚想要拍地而起,但下一秒,一杆杆长枪就直接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枪头锋利幽寒,让他那崩溃的心暂时恢复了过来。 他看着四周,想起刚才的所作所为,脸色瞬间大变。 他……都干了些什么? “诸位……” 又是没等他说完,那些指着他的长枪飞快收回,然后用力一挑。 赵承业就这么被架了起来,他紧紧咬牙,身上灵力涌动。 嘭!!! 何代宸的剑鞘抽在了他的脸上,打散了他凝聚起来的灵力。 感受着眼前这些人身上不凡的气质,赵承业放弃了反抗,就这么被架着来到了马车的面前。 噗通。 几乎没有等有人说话。 赵承业干脆利落地就跪倒在了马车之前:“这位大人,草民刚才是一时糊涂,深知自己铸成大错,只要大人能高抬贵手放草民一马,草民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白忘冬戏谑的声音淡淡响起。 “你说你是叫赵承业对吧?” “正是草民。” “哦,那就把这个给吃了吧。” 啪嗒。 一个瓷瓶就这样从马车当中被丢了出来。 砸到了赵承业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瓷瓶,赵承业猛地抬起头,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赵承业……” “黄承业……” “你们黄家行船还真是势力非凡啊。” 白忘冬推开窗户,露出了自己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 “这么着?这东西不是你卖给别人的吗?怎么让你吃一口都不愿意啊。” “这……不是用来吃的。” 赵承业吞咽着口水,解释说道。 “可我想要你吃,吃了你就能活。” “真的?” “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咕咚。” 赵承业看着瓷瓶,心中万分挣扎。 但还是将其拿起,一口饮下。 “呕——” 呕吐声随之响起。 第176章 洛家车队 天鬼道人一直都是赵承业负责接待的客户。 当时天鬼道人从他这里要求买这样东西的时候,就连他都觉得有些变态。 可没办法,对于黄家行船来说,客户的要求就是最大的事情,尤其是像天鬼道人这样身份的长期客人,那更是要尽全力满足对方的要求的。 “呕——” 赵承业喝下瓶子里东西的那一刻,整个人的胃都翻滚了起来。 就好像胃瞬间痉挛了一样,这种疼痛让人难以想象。 他居然把这东西给喝了?!! 这玩意是用足足二十多个处女的元阴血炼制而成的秘药。 元阴血…… “呕!!!” 一想到这个,酸水再度涌动。 “我,我可以走了吧?” 赵承业抬起头来,朝着趴在马车窗户上的白忘冬看去。 白忘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如此狼狈的他。 “你可以走了。” 白忘冬点点头,没有拒绝这个要求。 听到他的话,旁边架着他的人顿时把道路给让开。 就这么简单…… 赵承业皱起眉头。 真的喝了就能活? 他似信非信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白忘冬那无动于衷的笑脸,立马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白忘冬确实也不阻拦,就这么看着他远走。 见到真的没人拦他,赵承业脸上飞快扬起笑脸。 然后加快脚步,朝着营地外面冲去。 “三。” 白忘冬嘴里喃喃自语道。 “二。” “一。” 嗖—— 一根利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刹那间就射穿了刚刚踏出营地范围的赵承业的脑袋。 赵承业站在原地,双眸呆愣。 看着血从他的脑壳上面流下来。 紧接着,他的大脑就成了一片血红。 噗通。 他的身体直挺挺地朝着前方扑倒,就这么倒在了地上,生机断绝。 这局势发展的有些太过于突如其来。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第一时间朝着那射出箭矢的方向看去。 如果不是白忘冬没有命令的话,现在应该有人已经跑去一探究竟了才是。 白忘冬就这么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一动不动,就像是在与什么人对视一般。 风吹过了荒草,吹拂着这诡异的安静。 下一秒,那铃铛声就“叮铃铃”得从那草堆的后面响起。 一辆马车就这样从那草丛的后面缓缓驶出。 而一边驶,那周围的荒草一边重新焕发生机。 那马车的身后跟着一个又一个仆从,一整个队伍就这样缓缓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徐妙锦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白忘冬的马车旁,抱着肩膀看着这熟悉的队伍,目光微闪。 她见过这支队伍的。 神女一笑,枯木逢春。 这是当今天下第一美人,洛沉鱼的车队。 “能看出什么门道吗?” 徐妙锦用只有她和白忘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问道。 “不太能。” 白忘冬同样用一样音量的声音回复道。 “但肯定不是笑出来的。” “试试她呗。” 徐妙锦也有些好奇这里洛神女背后的内幕。 反正,白忘冬来问,她来听,一听一个准。 白忘冬没做回应,他只是看着那车队离他们这边越来越近。 “白大人。” 马车当中传来的声音还是那般的动听。 就如同是清泉流水,让人觉得极为悦耳。 听到这声音,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洛沉鱼坐在纱帘的后面,没有露出真容,就宛如是朦胧之月,有一种模糊的美。 “手下之人处理事情有些毛脚,给大人添了麻烦,小女子在此替他说一句抱歉。” 洛沉鱼的话中带着很真挚的歉意。 可白忘冬却并没有看向说话的她,反而是一直盯着那坐在马车最前面驾车的车夫,笑而不语。 洛沉鱼的话等了七八秒都没有得到回应。 这两方之间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而就在这尴尬的气氛还要继续延续的时候,那坐在马车最前方的车夫突然叹了一口气,打破尴尬:“大人是如何识破我的?” 车夫用粗壮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见过你三次了。” 白忘冬答非所问,淡淡回复道。 “第一次是在城门口,第二次应当是在周家的寿宴上,第三次……便是这里。” 车夫恍然,无奈一笑。 “原来如此,是我离得小姐太近了一些。” “在下奉家主命保护小姐,并无欺瞒大人的心思。” 白忘冬仍旧是笑而不语,他现在还病着呢,能少说话他懒得说话。 徐妙锦眼睛微眯,看着说话行礼的车夫,好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玩味。 这人在撒谎。 “百晓生。” 徐妙锦淡淡说道。 “原来堂堂百晓阁的阁主,也要听洛家的调遣啊。” 听到“百晓生”这三个字,车夫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他扭过头来朝着徐妙锦看过来,当目光停留在徐妙锦脸上的那一刻。 车夫无奈苦笑。 “原来是徐小姐,有玲珑心在此,看来我这身份是瞒不住了。” 他伸出手,摘下了那一直遮挡着他上脸庞的斗笠,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两人。 白忘冬和徐妙锦看到她的真容微微一愣。 那是一张……女子的面庞? 这张脸并没有多么的绝色,只是单纯的秀丽。 可那双眼睛却是更加吸引人的目光,明亮而又透彻。 她的年纪看起来和白忘冬徐妙锦差不了多少,嘴巴上面用墨水画着两道胡子,看起来像是刻意为之。 她淡淡一笑,对着面前白忘冬和徐妙锦抱拳行礼。 “徐小姐慧眼,在下百晓生。” 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是“百晓生”这一江湖称谓。 但比起这个,可能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江湖当中神秘莫测的百晓生,居然会是……一名女子。 倒不是对女子有什么偏见。 只是看百晓生往日事迹,怎么看也与女子的身份不符。 “在下有一问,还望徐小姐能够解惑。” “只是有这种感觉罢了。” 徐妙锦知道她想问什么。 “只是觉得百晓生不会离开洛神女太远。” “感觉……” 百晓生再度无奈地笑了。 这两个字是最让人难以捉摸的。 徐妙锦也许说了真话,也许就是单纯不想告诉她。 她不是玲珑心,听不出真话假话。 不过,她能够感觉到白忘冬那有些不太对劲的眼神。 这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忘冬淡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祸鬼’这名字……是你让人传的吧?” 第177章 疯子的世界 白忘冬之前一直就有这个猜测。 无论如何“祸鬼”这个名字传的实在是太快了。 从出现到广为人知,再到被世人认可。 中间隔了也就短短数月。 就几个月的时间啊,你让人当故事听都听不全,可偏偏几个月后,不光这故事传开了,就连主人公的画像都有不少人搞到了手。 这要不是有人有意为之,白忘冬现在就去挖罗睺眼珠子。 仅用几月之期就能将一件事传遍天下。 能做到这一点的,整个大明除了朝廷之外,白忘冬能想到的也就只有百晓阁了。 虽然百晓阁看上去只会整点八卦新闻,可能够将美人榜编排出来,能够收集到那么多绝色佳人的信息,并且到了如今还具备了一定的权威性。 这方势力在信息收集和传播方面的能力可见一斑。 就算是称作是修行界第一,也未尝不可。 “所以,‘祸鬼’的名字,就是你让人传出来的吧?” 听到白忘冬的话,自称“百晓生”的女子微微一怔,嘴角噙笑:“我若说不是,白大人可会相信?” “哦~” 白忘冬了然地点了点头,玩味地看着她。 “因为知道有徐妙锦在这儿,所以你只能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说。” “那看来没错了,就是你了。” 他没猜错人。 百晓生微微挑眉,洒然一笑:“没错,正是在下。” 既然装不了,那她就不装了,她摊牌了,就是她干的。 “但大人的事迹,我可没有半点的添油加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世人听。” 百晓生摊摊手,满脸随意。 “‘祸鬼’之名,恰如其分,这也不是我给您定的,而是世人自己选的。由此可见,这名字与您是多么的相配。” 白忘冬眯着眼睛看着侃侃而谈的百晓生。 “可这名字我不喜欢啊。” “那没办法,事到如今我也给您换不了了不是。” 百晓生就像是没看到白忘冬眼中的幽光一般,她继续笑着说道。 “要不然您就放宽心一点,这江湖天下能有几人的名号是自己喜欢的……” “帮我传个信,这件事就此揭过。” 没打算听她在自己这里叽叽喳喳,白忘冬直接打断她的话,淡淡开口。 百晓生顿时止住了话头,笑容瞬间收敛,目光紧紧地盯住他。 “你说。” 变脸速度如此之快,让站在一旁旁观的徐妙锦啧啧称奇。 这速度,都能和白忘冬有一拼了。 “就一句话,也没有特定的对象,你就传遍天下就好,你就告诉所有人,我这位祸鬼想要对某一个人说句话。” “‘傻子,我在逗你玩啊’。” “……” 百晓生眼眸微动。 这是个什么路数? “就这一句话?” “就这一句话。” 白忘冬眼睛闪着亮光,轻轻点头。 “多一个字,少一个字都不行。” “然后‘祸鬼’一事就此揭过?” “就此揭过。” 百晓生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妥,但…… “我同意。” 白忘冬这么做就算是有什么深意又能如何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算是个套,又能是多大的套呢? “那你发誓吧。” “还要发誓?” 百晓生再度愣了一下。 搞得这么正式的吗? “发什么誓啊……” “就说……” 白忘冬伸出手指,指向了马车那边。 “若是你一月之内完成不了,那就让马车里的人毁容便是了。” 百晓生目光微缩,她猛地抬眸和白忘冬那双幽邃的眼眸对视在了一起。 看着白忘冬轻轻晃动着脑袋,百晓生眉头缓缓皱起。 她在意的并不是什么发誓不发誓,而是白忘冬的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他貌似察觉到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这天下居然真的有人能够在一面之间就看穿她的想法吗? 白忘冬…… “好,我发誓。” 百晓生抬起手,脸上扬起笑容。 “若是一月之内我没有把这句话传扬出去,那洛沉鱼就会毁容。” 马车当中没有任何异议的声音出现。 那个自从百晓生出现就一句话没说,还莫名其妙成为了这毒誓主角的天下第一美人对此好像并没有半点的不满。 徐妙锦看着发誓的百晓生,暗暗摇头。 明知有套还非要往里面钻,这到底是自信还是头铁。 可百晓生就真的这么确定这个锅她扛得住吗? 徐妙锦可大概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白忘冬看着她放下手,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那坐在马车纱帘后面安安静静的女子。 果然…… 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算是有再美的皮囊又如何呢? 天下第一美人。 也就这样了。 “滚吧。” 白忘冬的声音骤然变得轻淡。 他趴在车窗上,合上眼睛。 “十息之内不走,那就不用走了。” 百晓生没有做任何的犹豫,她对着白忘冬恭敬行礼,然后就又戴上了手中的斗笠,坐回到了马车的上面。 叮铃铃。 铃铛声响。 马车缓缓而行。 洛家的车队开始顺着原路,朝着营地之外行走。 马车之上,百晓生靠在那门框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费了这么大的劲把赵承业逼到这里,就只是为了找借口和他见一面,现在说这么两句话就要走,值吗?” 马车当中,传来了那美妙动人的声音。 誓言的主人公开口说话了。 “很值啊。” 百晓生点点头,一边驾车一边说道。 “我老早就觉得这会是个有趣的人,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我最喜欢这种有趣的人了,能说这么多话,怎么能算是不值?” “所以他给你明晃晃的下套,你就接了。” “不接不行啊。” 百晓生眼眸当中涌现出一抹忌惮。 “这人的行事作风我多少有些了解,若是不接这明路的招,那暗路的招只会更让人措手不及,现在这样,虽然云里雾里的,但至少我们心里能有点底。” “若是今日不来见他,就不会有这多余的一遭了。” 洛沉鱼淡淡说道。 倒是没有半点埋怨,更多的像是在嘲讽。 百晓生听出来了也不恼,她脸上扬起笑容,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了值得就是值得,无论是代价再大,那也值得。” 能亲自见白忘冬一面,百晓生心里才能有底。 这天下天骄如云,又有几人能真的成为那高挂在夜空之上的明星。 百晓生知道自己可以,可她又不单单只想做这众星之一。 当星星多没劲啊,她要做的事要比当星星更能让人记住。 她张开手掌对着这星空五指张开,眼中的光芒像是要把那漫天星光都给吞噬掉一样。 “那他和诸葛空相比,谁更有趣一点?” 马车中的洛沉鱼听着她的笑声,突然提起一个名字。 百晓生闻言轻轻一笑:“这两个人是不一样的有趣,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但是,她期待着有一天她的作品能够惊呆这些有趣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觉得有成就感。 没错…… 无论是白忘冬还是诸葛空,这些人都会成为她最好的观众。 …… “又是一个疯掉的人。” 白忘冬喃喃自语道。 这世界上的疯子这么多,怪不得最近自己和罗睺说话的时候,那只大老虎脸上的笑都少了。 这镇抚使当的,搁谁谁不麻。 反正这个镇抚使谁爱当谁当,他绝对不可能接手这个镇抚使的位子。 “这么打老前辈的脸,你就不怕你以后出不了京城?”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徐妙锦开口说道。 白忘冬那句话,很显然是对着苏州河畔的某位大修行者说的。 “他都千里迢迢跑过来要我命了,朝他脸上扇俩巴掌过分吗?” 白忘冬睁开眼睛,斜着眼朝着她看去。 “那百晓阁呢?” 徐妙锦回过头看向他。 “你这一手是冲着要她命去的吧。” “是她自己答应的,毒誓也是她自己发的,关我什么事。” 白忘冬熟练的皱眉摊手。 徐妙锦直接赏他一个白眼。 百晓生很明显不清楚那天在苏州城发生的事情,没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这才自己一头钻进了这个麻袋里面。 等过上几日,苏州城目睹江河倒流的百姓将这件事给传开,然后百晓阁再把白忘冬说过的这句话往外面一散。 到时候陈青峰的脸得扭曲成什么样子,徐妙锦都不敢想象。 一位大修行者的怒火啊,那得烧成什么样子。 “放心吧,烧不死她的。” 白忘冬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就颇为遗憾。 “这种疯子在这片土地上只会活的长久。” “她到底是……”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白忘冬这么说了。 “我能感觉出来。” 白忘冬眯起眼睛,看着洛家车队离开的方向,目光玩味。 “她心里怕是有一个特别疯狂的想法。” 从她现在的布置,铺垫,无一例外像是在做着一个准备…… “徐妙锦,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白忘冬突然话锋一转,幽幽开口道。 “如果你是说神域中的那些神灵,那就有。” 徐妙锦语气平淡,轻声回答。 “但如果你说的是能实现百姓祈愿的神仙,那便没有。” “对啊,没有。” 白忘冬怅然说道。 若是天上真的有神,那岂会看着人间变成这种疯癫的模样。 可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有人生出这样的想法。 “造神……” “你说什么?” “没事了。” 白忘冬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果然这夜间的风会分外的寒凉。 “早些睡吧。” 他打了个哈欠,淡淡说道。 “早些归京就能早些喝上青果酿……” 这世界唯有青果酿能抚平他这内心的寒凉。 已然,归心似箭了。 (本卷完) 第1章 求死 苏州的风有没有吹到京城不知道。 但苏州的犯人是被平安押送到了京城。 当马蹄声飞扬,一个个囚车驶入京城的那些天,城中百姓这才明白,那告示上标出来的一个个数字到底是什么概念。 这只是活下来的人。 死在锦衣卫绣春刀下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白忘冬终于没有再窝在马车里面,他躺在马车车顶,抱着后脑勺看着天空,感受着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京城。 可算是回来了。 比起去时候的孑然一身。 这回来时候辣么长的一条队伍,走的是磨磨唧唧的。 要不是他被指名道姓要负责这件事,他早就在感冒好的那一天就一人一马杀回来了。 出来这么久,头都疼得快裂开了。 他现在万分需要一杯青果酿来让他感受一下这京城的温暖。 “何代宸。” “属下在。” “你把人给带回北镇抚司复命。” 白忘冬翻过身对着马车下面的何代宸开口说道。 “要是镇抚使问你起我去了哪,你和他直说就是了。” 诚实的下属才能讨得上司的喜欢。 这一点白忘冬向来做的很好。 “……属下遵命。” 何代宸眼角微抽两下,最终还是回复道。 白忘冬打了个哈欠,裹了裹身上的裘衣。 这已经过了近半个月了也不见身上变暖和,恐怕真得和徐妙锦说的一样,过上两三个月的冬天了。 “白大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醇厚的男声在他的耳旁响起。 一道身着铁甲的身影坐在马上,对着白忘冬恭敬说道:“犯人已经押送进城,本将就先行带人回营复命了。” 这位就是苏州府的倒霉蛋于将军。 自从徐妙锦中途离队前往静水庵送佛骨和谛听像之后,这押送犯人的队伍就是这位于将军在指挥了。 和刚见面时候相比,他明显谦卑了很多。 白忘冬对着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辛苦于将军了。” “职责所在,告辞。” 于将军一抱拳,就赶忙纵马离开了这里。 那在道观里养伤的日子终究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这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也就散的差不多了。 白忘冬的马车行驶在队伍最后方就这么毫不起眼地入了城,他再度闭上了眼睛,一人一车脱离朝着百香铺的方向而行。 可奈何有的时候,你越是想要去做一件事,就越会受到阻拦。 驾车的灵马很自觉地就停下了脚步。 白忘冬感觉到马车停下,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到那挡在他面前的一排飞鱼服的时候,他整个人是有点懵的。 然后,又看到那一把把出鞘的绣春刀对准他的时候,白忘冬更加懵逼了。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被绣春刀给指着。 说实话,这种感觉还蛮新奇的。 他,白忘冬,北镇抚司副千户,前北镇抚司代镇抚使,罗睺手下数得上的直系下属。 居然被一群锦衣卫给围起来了?!! 这世界怎么突然就变得让他有些陌生了。 莫非这不是京城,还是在苏州? “白忘冬,你的事发了,随我们走一趟吧。” 为首的那个锦衣卫看着他冷冷说道。 白忘冬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歪头,伸出手指向他开口道。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南镇抚司千户霍宴奉命拿你。” 这位面容端正的锦衣卫千户沉声说道。 哦,白忘冬想起来了,之前跟在纪纲身边的南镇抚司千户就是这位。 “罪名呢?” “包庇雀宗逃犯。” “嘶——” 白忘冬左手捂住嘴。 玛德。 还真不是随意罗织的罪名。 这事他还真干了。 没想到这一回来就被南镇抚司给抓住了小辫子。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霍宴看到白忘冬哑口无言的样子,冷冷说道。 “没有了。” 白忘冬摊手,随意说道。 “雀宗的人现在确实在我手里。” 承认的这么干脆? 这反而倒是让过来抓人的霍宴有点愣住了。 但随即他就看到白忘冬站起来,两三步跳下了马车,坐到了马车前面,拍了拍那灵马的身子,想要让马儿动起来。 这是……拒不伏法?!! “白忘冬!” 霍宴顿时拔刀,目光锐利。 “下马!” “就不。” 白忘冬转过头来看着他,笑着说道。 “我还有事,霍千户自便吧。” “我让你下马!” 霍宴双眼冒火,直接就要朝着白忘冬抓去。 可迎接他的,是一根细长细长的马鞭。 啪。 这马鞭就这么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狠狠地抽在了霍宴的脸上。 那火辣辣的感觉让霍宴顿时愣在了原地。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马鞭直接朝着他抽来。 马鞭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握紧手中的绣春刀,全身上下灵力溢散。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巨大的骨爪瞬间撕破了空间,直接朝着霍宴的方向拍了过去。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 霍宴整个人被拍得趴在了地上。 他脑子嗡嗡的,那原本凝聚起来的灵力顿时被这一下散了大半。 但仅剩的灵力还是能够保证他不被这巨大的骨爪给直接拍死。 他倔强地仰起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去。 然后下一秒,一只脚就朝着他的脸上踹了过来。 嘭—— 霍宴感觉自己的头被这一下给踹的晕晕乎乎的。 “南镇抚司的千户水平都这么烂的吗?” 白忘冬坐在马车上踩着霍宴的脑袋,嗤笑着说道。 “你这千户不会是买来的吧?” 周围那些跟着霍宴前来的锦衣卫握着手中的绣春刀,看着自己的老大被人踩在脚底一动都不敢动。 白忘冬也没看他们。 只是踩着霍宴淡淡说道:“隐雀的事情我是和我们家镇抚使通了明路的,这是北镇抚司自己的事情,你们不该来的。” “你涉嫌随意杀害苏州府官员……” 啪! 直接一马鞭抽了上去。 “老子就不该和你种蠢狗多废话。” 白忘冬踩着他的脑袋下了马车。 “按理来说纪纲那蠢东西脑子里面就算全都是水,也不应该做出这么蠢的事情啊,你该不会是自己来的吧?” “还是说,纪纲平时看你不顺眼,把你送过来找抽的。” 白忘冬用脚尖一脚一脚轻轻踢着霍宴的侧脑。 霍宴咬着牙,眼中全然都是浓浓的狠色。 他双手撑着地,身体一点一点地在往起爬,但还没等他爬起来哪怕一点。 咚!!! 白忘冬的脚又一次踩在了他的头上。 地面碎开,这一次他的头被直直砸进了地面当中。 “亦或是……” 白忘冬踩着他的头,扭过身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看去。 有一辆造型精致的马车停在那里,虽然待的地方偏僻,但却分外的起眼。 马车的主人压根就没打算瞒住自己的到来。 白忘冬把脚从霍宴的头上移开,然后就迈步朝着那马车的方向走去。 拦在他面前的南镇抚司锦衣卫立马给他让开道路。 马车这边的人似乎发现了他的到来,驾车的车夫跳下马车,直接迎着白忘冬走了过来。 两人迎面相撞。 唰—— 车夫手中的短刃迅速出手,灵力波动,直接刺穿了白忘冬的腹部。 可白忘冬并没有流下半滴的血。 车夫瞳孔微缩。 下一秒,那刺穿的身影顿时扭曲化作一只森蓝色恶虎朝着他扑了过来。 而白忘冬的身影则是出现在了他的后方,笼着袖子朝着马车走去。 紧接着,一把把钢刀就从马车后面冲出,拦在了他的面前。 白忘冬看都没看这些人,抬眸朝着那马车看去。 “让我猜猜你是哪位王爷。” “汉王莽,但不笨。” “赵王丑,还有点蠢。” “你是赵王吧。” “大胆!” 那一柄柄钢刀顿时朝着他劈了过来。 可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白忘冬的身影就诡异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所有的钢刀落下,劈了一个空。 正当所有护卫想要揉眼睛的时候,白忘冬的身影已经诡异般的出现在了马车旁。 他伸着头,朝着马车里面的人说道。 “他们说我大胆,王爷,你说我大胆吗?” 即便是被近了身,可马车里的人却没有半分的惊慌。 他只是转过头看向白忘冬,淡淡说道:“很多人都说你桀骜狂妄,本王本来还不信,但如今看来,你只比传闻中的还要嚣张。” “您还刻意打听了我啊。” 白忘冬靠在马车上,淡淡说道。 “真是让人受宠若惊,怎么?今日前来是给您兄长找场子来了?那您找错人,您应该去北镇抚司找罗睺,他才是正主。” “对本王这么说话,你就不怕死?” 听到这话,白忘冬直接拍了拍脖子,语气轻淡地吐出了四个字。 “来,弄死我。” 求死。 第2章 动手 朱高燧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有人和他这么说话了。 作为朱棣最小的儿子,去年又刚刚被封为大明第一位赵王,年仅二十二的他,如今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可今时今日,却被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当街这般挑衅。 马车中的朱高燧捏碎了手中盘着的核桃,表情骤然阴沉下来:“罗睺就是这么教你和朱家人说话的吗?” 朱高燧抖了抖手上的核桃碎末,淡淡说道。 “锦衣卫不过就是我爹养的一条狗,不要以为出了些风光就能耀武扬威,你现在的风光在本王眼里什么都不是。” 皇帝嫡子。 这四个字足以让朱高燧蔑视这大明王朝的大部分事物。 “这话你应该去和罗睺当面说。” 白忘冬听着这话笑声越来越大,他收回脖子,嗤笑着说道。 “说完以后,你要是能从北镇抚司里站着出来,我包你一年青果酿。” 封了个王,还真把自己给当回事了。 “王爷,还杀不杀了?” “不杀的话,我就要走了。” 朱高燧眸光猛地绽放,他身上仿佛有龙吟声响动。 紧接着,一只成爪的手掌就瞬间撕碎了马车的窗纱,强烈的劲风朝着白忘冬猛地袭来。 白忘冬躲都不躲。 那爪子直接抓住了他的脸颊。 嘭—— 五指收缩。 白忘冬的身体顿时爆开,化作一团雷电顺着朱高燧的身体爬了上去。 朱高燧目光微缩,手臂之上灵力涌动。 那玄境二重的灵力顿时朝着四周爆散。 轰—— 庞大的气浪朝着周围掀去。 但只是不到一秒,所有的灵力就全都顿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马车当中。 白忘冬靠着软榻坐在朱高燧的身旁翘着二郎腿,一只手轻轻放在朱高燧的肩头,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放在旁边盘子里面的糕点,好奇地端详着。 这王府的糕点就是不一样啊。 无论是从外形还是用料上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精致。 虽然朱高燧停下了逸散的灵力,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怕。 他冷笑一声:“你就算是能近我的身又如何,你当真敢动我?” 不对,应该说他现在期盼着白忘冬赶紧动他。 当街殴打大明皇室,白忘冬能有几个脑袋掉的? “喂。” 朱高燧扭过头看向他,目光跃跃欲试,脸上挂上浓浓的笑容。 “要不要揍我一拳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庞。 “就冲这里……” 嘭—— 他还还没有说完,白忘冬就直接一拳砸了下去。 朱高燧感觉自己的脸上的骨头貌似发出了一声“咔嚓”的声音。 他第一时间捂住脸,朝着白忘冬看去,目光阴冷克制,嘴角咧着得逞的笑容。 他没想到白忘冬真敢打。 他是真想死啊! 可还没等他继续说话,白忘冬的手掌就抓住了他的下巴,手指当中乌紫色的液体流转,那块手中的糕点顿时就变了颜色。 朱高燧看着这一幕,眼瞳微缩。 而就在同一时间,一道道凌厉的杀机瞬间将白忘冬给紧紧锁定。 空气在不住的颤抖。 白忘冬看都没看这群人一眼。 周身鬼影闪动。 朝着四周冲去,然后就在同一时间,白忘冬捏开了朱高燧的嘴。 啪。 糕点刚要在朱高燧那惊恐的目光中被送入嘴中的时候。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白忘冬的手腕。 白忘冬回过头朝着来人看去,那是一个面容沉静的中年男人,他死死抓着白忘冬的手腕,白忘冬能从他的手掌的力道上感觉出来人的不简单。 “放手。” 白忘冬淡淡说道。 “白副千户。” 中年人同样开口道。 “做人留一线。” “我不。” 白忘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脱口说了出来,那眼中的混沌让中年男人触及到他眼眸的瞬间,目光狠狠地波动了一下。 庞大的鬼炁开始从白忘冬的身上流转而出。 “老子脑袋现在疼得要死,这王八犊子还敢在这里拦我的路,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让他杀我也不杀。” “爷懒得和他废话了。” 白忘冬扭过头居高临下地看向朱高燧,咧起的笑容越发的令人惊悚。 “嘿,王爷,您要是死了是不是得叫‘薨逝’啊,要不要我帮你喊几句‘龙驭宾天’,也算是死了以后让你当一回皇帝。” 看着白忘冬那近在咫尺的眼眸。 那眼中闪动着的疯狂让朱高燧直观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真的敢杀自己! 这不是在开玩笑的。 看着那紫色的糕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朱高燧原本还跃跃欲试的目光瞬间变得惊恐了起来,用慌张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喊道。 “阿良,阿良!” 中年男人的双眸当中顿时燃烧起了浓郁的白色气焰。 他毫不犹豫松开白忘冬的手,一脚朝着白忘冬的方向踹了过去。 白忘冬转过身来,周身狂暴的雷霆涌动,巨大的雷场直接把这马车给劈了个散架。 鞭腿抽在了雷霆之上,顿时就被止在了原地,没办法靠近白忘冬哪怕一分。 那个叫阿良的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把朱高燧给抓在了手中,身体朝着后面飞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巨大的骨爪自他背后袭来,朝着他猛地拍了过来。 咚!!! 阿良一只手抓着朱高燧,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造型怪异的片刀,对着那骨爪给砸了过去。 骨爪分毫未损,反而是片刀被猛地震开。 阿良眸子微闪。 紧接着他的周身就有着灵力不停的涌动。 顷刻间,他的身后就出现了三头六臂的光影。 光影收拢,将那再度砸过来的骨爪给挡开。 阿良刚扭头朝着白忘冬方向看去,紧接着,白忘冬的一只脚就踹在了他的脸上。 嘭—— 阿良带着朱高燧朝着后面倒飞而去。 白忘冬则是在原地平稳落地。 这一球,简直就是艺术的巅峰。 可还没等他动一下。 哗啦。 一道道锁链声就在他的四周响起。 紧接着,一根长枪就从空中落下,砸在了他的面前。 那长枪之上荡着熟悉的清风。 只是刹那之间,那周围就出现了一道道身穿制服,握着钢刀的的身影。 白忘冬鼓鼓脸。 有点不开心。 他怕是被六扇门给针对了。 第3章 京城的趣事 看着那握住长枪的风青络,白忘冬微微挑眉。 为毛他遇袭的时候六扇门的人不能及时来。 他犯事的时候,六扇门能来的这么快。 况且,这街面上的小打小闹也不归六扇门管吧? 但就在风青络刚刚把自己的长枪从地面上拔出来的那一刻,同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白忘冬熟悉的飞鱼服们再度出现。 为首的人,白忘冬可太熟了。 哗啦。 无视这边拿刀对着他的六扇门捕快们。 这些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锦衣卫同时抱拳。 “属下恭迎大人回京。” 这才是锦衣卫见到他该有的样子。 白忘冬看着那站在最前方的荀九,压了下手。 所有人顿时放下抱拳的双手,同时扭身,和那些六扇门的人对峙在了一起。 荀九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目光,感受到这样的目光,六扇门的捕快们如临大敌。 抓过太多的犯人,他们自然知道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这个锦衣卫的手上怕是沾染了不少的人命。 风青络没有在意这些赶到这里的锦衣卫,她瞥了一眼身后那躲在阿良背后的朱高燧,黛眉微皱。 当街殴打当朝王爷。 白忘冬这次这事儿犯得可不小。 一回京就整了这么一出出来,该说不说,风青络一点都不意外。 “白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风青络把枪重新背在身上。 “这事儿,归你们管吗?” 白忘冬指了指那边的朱高燧。 看到白忘冬指他,朱高燧身子剧烈一颤,连忙朝着阿良身后躲去。 “这事……” 风青络觉得自己有些牙酸。 她确实是在等白忘冬,但不是为了管这种事才出来的。 要不是看着白忘冬搞得越来越严重,她都懒得现身扔这一枪。 “六扇门请你是为了隐雀。” 这是原本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白忘冬配合调查几起以前的旧案。 但现在嘛…… “你还是先跟我走一趟吧。” “他不能……” 朱高燧刚要说话,就看到了白忘冬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怎么说呢? 他平日里也惯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看到白忘冬这张俊美的脸庞,总能回想起刚才白忘冬掐着他的嘴给他嘴里喂毒糕点的样子。 那画面就像是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样。 让他刹那间回忆起的不久前的满心惶恐。 “赵王殿下请放心。” 风青络回过身朝着他行了个礼。 “六扇门向来秉公执法,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人。” 朱高燧看着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女捕头,眉头微皱。 风青络是六扇门如今年轻一代里面扛鼎的人物,他自然认得。 她的话是有分量的。 而且六扇门和锦衣卫向来不对付…… “本王会关注这件事的。” 朱高燧揉了揉自己那肿起来的脸颊,沉声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顿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脚步飞快,生怕走慢了一步招来更多人的耻笑。 今日之事,他记下了。 他绝对记下了。 这件事绝对算不上完! 看着赵王带着人离开。 风青络无奈地扭头看向了白忘冬。 送走了一位,这里还有一位呢。 虽然白忘冬不姓朱,但在风青络看来,这人比赵王要麻烦太多。 白忘冬笑盈盈地看着她,然后把手里那块已经彻底变成乌紫色的糕点朝着自己嘴里轻轻一扔。 这味道果然不错。 “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荀九的声音适时响起。 然后,一瓶百香铺包装的瓷瓶就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白忘冬眉头微挑。 荀九何时变得这般有眼色了。 “李玉说的。” 荀九嘿嘿一笑,给出了白忘冬答案。 就说嘛,你怎能指望一个天天睁眼闭眼就想着砍人头的杀胚惦记这种事情。 白忘冬伸手把青果酿给接了过来,然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一口饮下。 爽。 舒服。 就是这个味道。 他可太想这个味道了。 整个京城能让他朝思暮想的也就这点东西了。 风青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白忘冬品着手中青果酿,一句话也没有打扰。 她知道,白忘冬也许在一些事情上会显得特别没分寸,但有些事情,他却比谁都要讲道理。 “走吧。” 白忘冬一鼓作气喝了半瓶后就停了下来。 然后他把那半瓶青果酿给抓在手里,对着风青络说道。 “用上铐子吗?” 白忘冬嘴角带着些许弧度,伸出手对着风青络说道。 风青络摇摇头:“走吧。” 白忘冬都这么说了,铐子不铐子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大人……” 听到白忘冬的话,荀九顿时愣了一下。 他是没想到白忘冬会主动跟着风青络回六扇门的。 “没事。” 白忘冬淡淡说道。 “我有事要去六扇门,顺路。” “那我护送大人。” 荀九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已经走到了队伍最前面的风青络。 白忘冬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朝着前面走去。 荀九落后一个身位,跟在他旁边。 “我不在的时候,京城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边走,白忘冬一边朝着荀九问道。 “夜流霜夜大人五日前刚刚在东南斩了一条孽龙。” 哇哦。 夜流霜斩龙了? 这货莫不是开挂了吧。 “她现如今人在何处?” “在北镇抚司养伤。” 那看来是爆种了。 “还有呢?” “还有……朝廷似是在筹备海事。” 海事? 白忘冬眼睛微眯。 永乐三年了,也是时候该下西洋了。 不过筹备海事也不一定就是为了下西洋。 也可能是为了伐东海。 这件事朝廷捂的严,现如今也就只是露了一点风声,具体如何,怕是只有几个通天的大人物知道了。 “还有吗?” 白忘冬每一次回来都觉得这京城确实是在瞬息万变的。 新鲜事一件接着一件。 “还有……” 荀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觉得这件事白忘冬应该会很有兴趣。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前面的风青络,嘴角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翘了起来。 “大人……” “张宇霄越狱了。” “啥???” 白忘冬脚步站定,微微一愣。 这……倒还真的是没想到的事情。 那可是个乖宝宝来着。 第4章 越狱 难闻的味道。 潮湿的环境。 嘈杂的犯人。 这些就是构成张宇霄现在所在环境的一切因素。 六扇门对他还是看重的,将他给单独锁在了一间牢房当中,用重重锁链捆绑,生怕他就这么逃了。 可他又怎么会逃呢? 留在这里接受惩罚,是他现如今唯一想做的事情。 他的余生就应该在这种地方度过,然后再去往刑场结束自己这荒谬的一生。 现在比较幸运的是他是个瞎子。 当一个瞎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再见到自己这张让人可笑的脸。 不用想他也知道,如今的他有多么的丑陋,就如同是一个空荡荡的人偶,他的内在已经被挖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剩下半点。 原本所谓的理想和追求,如今他已经不配去肖想。 而那满腔的愤恨和不甘,也变成了折磨着自己的悔恨。 他抬起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即便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他仍旧能看到这手上沾满的鲜血。 午夜梦回,那张熟悉又让人崩溃的脸庞会时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那手掌穿透他胸膛一瞬间的感觉,直到现在,他都未曾遗忘。 他也不敢遗忘。 “懋义……” 张宇霄喃喃自语。 这空荡荡的牢房当中回荡着他的声音,显得分外的让人寂寞。 他抱紧自己的膝盖,静悄悄地不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活着。 为什么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被杀死? 哐当。 “能不能别这么用力啊?”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愤愤的娇俏女声突然就在这静悄悄的环境当中响起,显得特别突兀。 张宇霄能听得出来,这应该是他对面的牢房里被关进了新的犯人。 他记得,那里应该是有其他的两个犯人在的。 “你们两个,来新人了,不许惹事,听到了吗?” 这是六扇门捕快警告那两个犯人的声音。 那两人答应的很是痛快。 可张宇霄知道这两人是个什么德行,那捕快当然也知道。 故意把这女子给扔进来,怕就是让她吃苦头的。 张宇霄那灰白色的眼眸微动,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他帮助别人真的好吗? 他有资格再去帮助别人吗? 被他这样的人施以援手,那也是会脏的吧? 更何况,他已经……不打算再有任何的出手。 “你们想要干什么啊?” 不出意外的,女子的惊叫声响了起来。 张宇霄咬了咬嘴唇。 “你们不要过来啊!” “离我远点啊。” “别,真的别……” 听着这一声声拒绝声,还有那两个犯人不怀好意的笑声。 张宇霄目光微动,身上的锁链哗啦啦的响着,他咬着自己的嘴唇,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想要开口。 但下一秒…… “都说了让你们离本姑娘远点,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这娇俏的女声再度响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怀好意的声音换了主人。 “对面那奇奇怪怪的大傻子是个什么情况,看起来脑子好像是有点毛病啊?” 张宇霄闭上了眼睛。 没有去理会女子这无端的讽刺。 既然对方没事,那她无论说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 “闭眼睛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女子貌似是在等他做些什么,可见到他没有半点动作,就自感没趣的移开了注意力。 那两个犯人没了声音,若不是张宇霄能够感觉到他们的呼吸,恐怕真的会认为这两人死在了这女子的手中。 原本有着女子叽叽喳喳的牢房再度安静的下来。 张宇霄继续抱着膝盖,什么都不去想。 在这牢房里的他已经不再是小天师。 他这辈子也不会和“天师”这两个字扯上半点的关系了。 静静地等候被问斩,就是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 夜深了,人静了。 牢房里的呼噜声响起来了。 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恐怕也就只有做梦能当做唯一的消遣。 可他不行,他不想睡,他只做噩梦…… 咔哒。 而就在这个时候,细微的开锁声轻轻响起,进入到了张宇霄那听觉灵敏的耳朵当中。 他从迷迷糊糊的假寐中清醒过来。 第一时间就想明白了这是什么声音。 有人要越狱? 这倒是他来了这六扇门以后头一回见。 细微的脚步声是从对面的牢房里传出来的,根本想都不用想,这就是今天来这里的那个女子的脚步声。 今天刚来就要越狱,怕是早有预谋。 估计是来救哪一个同伙的吧。 他要不要提醒狱卒呢…… 算了。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提醒之后,有人因此丧命,那反倒是不好。 他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就是了。 咔哒。 这开锁的声音再度传入到了他的耳朵里面。 应当是这姑娘找到了自己同伙的所在。 脚步声多了起来,这应该是她的同伙都被救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将这走廊给占满。 咔哒,咔哒,咔哒。 一道道开锁声响起,然后一道道铁门都被打开。 脚步声更加密集了。 这……同伙还蛮多的嘛。 然后,就在他的牢房也同样被打开的那一瞬,他这才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女子没有对他说一句话,而是脚步轻快地朝着另外的牢房走去。 张宇霄恍若未闻,他继续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他什么都不会做的,就只要在这里等死就好了。 “呼哈!!!” 不知道这是谁发出的一声畅快的吼声。 这吼声就像是打破了什么限制一样,突然在这牢房里面,一道道吼声响起。 咚咚咚! 这牢房的地面开始颤抖起来,一伙人不再隐藏自己的脚步,暴动似地朝着外面冲去。 混乱在这暴戾中滋生。 “真是一群蠢货。” 女子那戏谑的声音在这混乱当中显得分外的清晰。 张宇霄感觉到她貌似离得自己的很近。 “你们快走吧,下次再被抓进来,我才不来救你们。” 她果然是来救同党的。 那些人没有对着她道谢,而是立马扭身一头扎入那混乱当中,离开了这里。 “诶?” “你怎么不动啊?” 谁? 是在对着他说话吗? “嘶——” “这手臂……” 女子的呼吸明显的重了起来。 “喂,瞎子,做个交易吧,我把你救出去,你把你胳膊切给我怎么样?” 张宇霄愣愣的一言不发。 他想要开口拒绝。 但下一秒,一阵好闻的香味就进入到了他的鼻腔,他的大脑瞬间有些昏厥了起来。 用灵力…… 不用灵力…… 算了,不就是一根胳膊吗? 切就切去吧。 反正他也用不到了。 拿了胳膊就赶快走吧。 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可就在那迷迷糊糊之间,女子的声音再度传入到了他的耳中,留下了他意识消失前的听到最后一句话。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喽~” “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好好带出去的。” 不是。 在说什么? 他……没想越狱啊。 第5章 再进六扇门 说起来,白忘冬这算是二进宫了。 和上次比起来,这六扇门的大牢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也不用特地给我安排地方,把我和张宇霄关在一起就行,我和小天师是故交。” 一进到这里,白忘冬就笑呵呵地开口道。 风青络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 真以为她刚才在路上没听到这厮和手下的对话是吧。 六扇门大牢发生暴动,小天师张宇霄越狱出逃。 这件事让六扇门在京城成了个好大的笑话,直到现在六扇门的人都还散在外面找人呢。 白忘冬明知如此还这么说话,明显就是在看他们的笑话。 风青络看着他目光幽幽,淡淡说道:“好像青璃天你们追回来了一样。” 白忘冬的表情顿时僵在了原地。 来啊,互相伤害啊。 不就是笑话嘛,谁还没有个笑话呢。 虽然青璃天越狱这件事还没有传开,但风青络是谁,她基本上就是六扇门板上钉钉的下任总捕头,些许风声她还是能听到一些的。 况且那只逃出去的母狐狸已经开始有了活动的迹象。 青璃天重新现世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 “你懂个屁。” 白忘冬没好气地开口说道。 要不是罗睺那厮非要整一出以妖制妖,你看看能不能抓回来。 要是罗睺说现在就要去西边抓人。 白忘冬能主动请缨带着十二……十一千户加谢阴亲自走上这一趟。 “哦,差点忘了,那段时间正是你当代镇抚使的时候。” 风青络看着白忘冬这有些难看起来的表情,心里一下子舒畅了不少。 “这么说起来,人还是在你手里丢的嘞。” “……” 白忘冬不爽地“啧”了一声。 这绝对是他当锦衣卫以来履历上最大的失误、 “起码俺们没有闹得全京皆知。” 白忘冬轻淡开口,点出了问题的核心。 这下子轮到风青络表情僵住了。 没错,六扇门这次事件最大的问题不是有人越了狱,而是出现了暴动,虽然那群人没冲出狱门就被紧急调人拦了下来。 可终究还是六扇门这边看管不力。 事后六扇门的高层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惊起了一身冷汗。 若是让这些凶犯冲出六扇门衙门,再伤到人,到时天子震怒,他们这些人绝对吃不了兜的走。 因为声势浩大,所以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他们六扇门这段时间的脸算是丢尽了。 “这次怎么说也要做狱改。” 风青络语气略带无奈地回复道。 虽然她确实不怎么喜欢锦衣卫,但对于锦衣卫的九十九层诏狱她是真的眼馋,要是六扇门也整一套那样的配置,那又岂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次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她绝对要上书申请改建牢狱、 而对于风青络这样的眼馋。 白忘冬就只有三个字送给她。 “想的美。” 诏狱那样的配置,大明是绝对拿不出第二套的。 而且也不会浪费资源和人才去再搞一个诏狱出来。 六扇门和锦衣卫的职责看似相似,但其实大不相同。 诏狱也不适合六扇门这边的风格。 “我就是想想。” 风青络也知道这不现实,可人总要有梦想啊。 她要是当了总捕头,绝对把现在这些老的旧的全都给换成新的。 像这次的事情,她绝对不允许六扇门再出现下一次。 一边说着,她一边带着白忘冬来到了审讯室这里。 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把白忘冬给扔进牢子里,审讯室这边有桌子有椅子,更方便谈事情。 “坐吧。” 进了门落了座,风青络让手下去准备茶点。 本来一开始她也是来请白忘冬“帮忙”的,谁知道遇到了那么一桩子事情。 白忘冬也没和她客气,直接坐到了风青络的对面。 就和荀九说的一样,他来六扇门也是有事情要做的。 “我听说,你把隐雀给带回来了。” 风青络素手十指交叉,挺直那动人的玉颈,凤目眼角微微上挑,对着白忘冬淡淡说道,直奔主题。 白忘冬也没打算磨叽,直接点头:“对。” “那就把人叫来,有几桩旧案需要他们配合一下。” 风青络说明了来意。 白忘冬手掌在腰间白玉上一滑。 紧接着一个个卷轴就出现在在了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白忘冬伸出手,示意风青络自己看。 风青络美眸微动,拿起其中一卷缓缓展开。 一开始还有些看不懂这上面的内容,可看了一会儿以后,风青络渐渐明白了这上面记着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 “隐雀这些年接过的所有委托记录,全都在这里了。” 白忘冬双手一摊,仰起头看向风青络,朝着她开口道。 “这应该就是风大人想要的吧?” 隐雀能成为苏州府最有名的杀手组织,这些年手上沾的案件确实是不少的。 白忘冬扔出来的这些,对于六扇门而言确实蛮重要的。 “就这么交出来了?” 风青络看着白忘冬这微笑的表情,美眸微闪。 “那白大人想要什么?” 她可不指望白忘冬是好心大发,义务帮忙。 不说六扇门和锦衣卫之间那不怎么对付的关系,就是光看白忘冬这个人,风青络也没办法把“乐于助人”这四个字安在他的头上。 “风大人这么说那可就把我给想的太差劲了。” 白忘冬靠在椅子上,翘起腿,摊手说道。 “我不光不要什么,我还把隐雀的这些杀手都给您带来了呢?” 啪啪。 白忘冬拍拍手。 一团黑气冒出,何代宸的身影从这黑气当中浮现。 那守在这里的六扇门捕快顿时一惊,第一时间就要警戒拔刀,但却被风青络及时抬手拦了下来。 “白大人这是……” “风大人给开个门呗,让我的人帮您把隐雀的杀手都给带进来。” 白忘冬轻笑着说道。 风青络不知道白忘冬要搞什么鬼。 本来这些委托记录就已经让人费解了,现在还要交人。 这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风青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屋子里的捕快立马转身朝着外面走去,何代宸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一道道身影鱼贯而入。 目光扫过眼前这些人,风青络下意识抿了抿嘴。 表情多少有些一言难尽。 “这就是……隐雀?” 第6章 交易 这他娘的能是隐雀? 看着眼前这一个个被锁着手,堵着嘴,不是膀大腰圆,就是眼神凶悍的人。 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人是演都不演的是吧? “这些怎么就不是隐雀了?” 白忘冬笑着张开手。 “隐雀七大雀名杀手,全都在这里,我再送你十个云雀,二十个麻雀,隐雀残余一共三十七人,全部归案。” “……” 风青络手上动作变化。 她大概有些明白白忘冬想做什么了。 “所以这样一来,隐雀就被剿灭了是吗?” “不然呢?” 白忘冬挑眉。 “人都在这里了,不是被剿灭了还能是什么?” “就这么把功劳送到我们这边?” 风青络玩味地看着他。 “把人放到诏狱不是更方便吗?” “要避嫌啊。” “……” 你还知道要避嫌啊。 “再说了,这点功劳俺们也看不上啊。” 白忘冬扣着指甲,低头说道。 风青络眼角一抽,暂且忍下这货暗戳戳的嘲讽。 剿灭一个名震一方的杀手组织,这确实是不小的功劳。 这个时候若是放出风去,还能适当挽回一些六扇门的颜面。 毕竟隐雀能名震苏州,那在大明也不算是无名之辈。 白忘冬想给自己手下人脱个身份,要和锦衣卫撇开干系,最好的选择确实也是六扇门。 “这些人从哪里找的?” 风青络也不和他藏着掖着。 打开天窗说亮话,交易可以,但若是白忘冬随便找无罪之人关进来顶罪那可不行。 “何代宸,风大人问你呢,隐雀的人是从哪里抓到的啊?” 白忘冬扭头朝着旁边的何代宸问道。 何代宸不苟言笑地开口道:“他们现身鬼市,正好被我等擒住了。” “手上沾着案子吗?” “皆有血案。” 听完他的话,白忘冬回过头,对着风青络耸耸肩。 “那这群‘杀手’还真是心大,在苏州杀完人以后跑到应天的鬼市来了。” 风青络都懒得圆这话了。 反正她一开始本来要的就是那些委托记录,这后来的关人,就权当是一场交易了。 “来人,把‘隐雀’的人都给关起来吧。” 风青络把桌子上的卷轴一一收起,直接下令。 白忘冬眼睛弯弯,笑容轻淡。 但既然谈都谈完了,风青络也没打算陪着这货聊天。 “你确定要住张宇霄那间?看你现在这样是不是体寒,要不要我给你找几床棉被,架个火炉?” 白忘冬毕竟打了赵王。 她也和赵王表示过,绝对把这件事给处理好,那就不能轻易放人了。 白忘冬听到这句“体寒”,下意识就裹了裹身上的裘衣。 这么些天,他都快适应了。 没这身厚衣服还真挺不住,要是进牢子的话,晚上还真的保个暖。 但是…… “谁和你说我要进去待着了。” 白忘冬抱着肩膀翻了个白眼。 “我马上就走。” “你想得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你还想……” 咚咚咚。 风青络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风青络回过头,看到了是站在门前的一个六扇门捕快。 不知道为啥,她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既视感…… 在捕快欲言又止的模样下,风青络迈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然后就是一阵小声的低语。 风青络一边听一边看着那抬起头满脸无聊看着天花板的白忘冬,表情几度变化,最终化为了淡淡的无奈。 她直接转过身朝着白忘冬说道:“走吧,有人来保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看都没再看白忘冬一眼,就迈步离开了这里。 白忘冬脸上没有任何的意外。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这二进宫的时间过得真快。 …… “你是真能闹腾啊。” 出了六扇门之后,白忘冬一眼就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全都是调侃。 “诶嘿嘿~” 白忘冬笑着吐了吐舌头。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物。 只不过这一次出来的时候还是白天。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林昭月指了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撇撇头:“走吧。” “去哪儿?” 白忘冬跳着来到她的身旁,和她并肩而行。 “回北镇抚司。” 林昭月淡淡说道。 “回那儿干嘛。” 白忘冬挑眉。 “姐你不会是帮着老罗出来抓我的吧?” “回来第一时间不去述职,跑到六扇门来,你是想改换门庭?” 林昭月美眸一斜,瞥了他一眼。 “我是被抓来的啊。” 这就有点冤枉他了。 要是没那桩子事,他现在应该是在百香铺里和小老板娘报平安的。 “话说,我这回去该不会又要被关禁闭吧?” 他才刚回来,家里都还没打扫,不太想被关禁闭。 “罗睺没说,那就是不用。” “不用做做样子吗?” 白忘冬嘴角微勾,笑意中带着些许的戏谑。 “毕竟是打了个王爷。” “小事。” 林昭月语气毫不在意。 “没弄死就行。” 以前在燕王府的时候,朱家三兄弟见了罗睺都是得叫叔叔的。 这是进了应天当了皇子,这才“罗睺罗睺”叫了起来。 但真要让他们见了罗睺,就算是不再叫叔叔,那也得尊称一句“罗镇抚使”。 对于罗睺他们这些燕王府老人来说,赵王他们就是小辈。 “霸气。” 白忘冬感慨了一声。 不过…… “那要是我悄悄弄死他呢?” “……” 林昭月脚步站定。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白忘冬笑呵呵说道。 但那跃跃欲试的目光怎么也没办法让林昭月当成是玩笑。 她沉默几秒,最终还是觉得应该打消白忘冬这个念头,她是真怕这货大晚上的去翻赵王府的墙。 “放心吧,那孩子虽然心眼不大,但是惯听他二哥的话,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的。” 林昭月开口说道。 “???” 白忘冬满头问号。 这是什么逻辑。 他听汉王的话,为啥就不会来招惹他呢? “不是你自己说的嘛。” 林昭月微微一笑,继续迈步。 “‘汉王莽,但他不笨’。” “那孩子,是个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