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有没有明天》 第一章 窗外的阳光普照,却温暖不了这一屋子令人寒颤的气氛。 刘芸双手不自觉的环抱著自己几乎发冷颤抖的身子,她望著眼前的女孩问:“妳真的要这样做?” “嗯!”女孩脸上冷若冰霜的坚毅表情,是让刘芸冷到心底的原因。 “伊晴,妳不再想一想吗?” “芸姨!妳知道我已经想了几千万次了,这十多年来,我不管醒著,还是梦裡都在想著这件事啊!”伊晴原本冷到骨子的情绪,就像是火山在瞬间沸腾起来,她激动著说。 “难道……妳不能忘了……他吗?”刘芸不自觉的又瞄了桌上那本杂誌封面上的男人一眼。 “不行!我怎麼忘得了?我不能忘!自从我妈死后,这就是我活下来的目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我怎麼能在这个时候放弃!”伊晴猛地摇头,坚决的神情像个连死都不怕的人。 “伊晴,妳听芸姨说,妳还年轻,不要為了这件事而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妳还有大好的前途,妳还可以……”刘芸知道伊晴不可撼动的意志,但她仍不死心地继续说著。 却被伊晴冷然地打断。“芸姨,妳别再劝我了!” 两人对望,静默了片刻,才听见刘芸喃喃说道:“妳会受伤的……” 知道自己无法劝伊晴放弃,她盈眶的泪水流出,不捨地看著眼前和她情同母女的伊晴。 “芸姨,对不起!”伊晴上前将她拥进怀裡,知道芸姨心疼她,而她也是十分不愿让芸姨伤心的呀! 只是这件事她如果不去做,那她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妳妈她天上有知,一定也不会乐见妳為她这麼做的。” “不,芸姨,如果我妈在天上有知,她一定会希望我能快乐,可是如果我不去做,我是怎麼也不能快乐的呀!所以妳帮我好不好?现在就只有妳能帮我了!”伊晴急切的握住刘芸的手恳求著。 “傻孩子,难道这样做,妳就能快乐了吗?” “我没想那麼多,我只想看到他痛不欲生,我要他也嚐嚐家破人亡的滋味!” “伊晴……”伊晴眼中仇恨的怒火,让刘芸发现自己的无能為力。 “芸姨,给我盈月阿姨的电话,求妳!” “我……” 这时一阵敲门声后,门被打开,一个留著清汤掛麵的短髮俏丽女孩探头轻问:“芸姨、姊,妳们在聊什麼?庆祝会都準备好了,大家等妳们好久了耶……咦!芸姨,妳怎麼哭啦?” 看见刘芸低头拭泪,女孩上前亲暱的拉住刘芸的手,关心地问著。 “没事!我只是想到妳们姊妹俩要搬去台北,实在是捨不得,和伊晴说著说著就流泪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芸姨这麼捨不得我们,那我们就不要搬走好了,反正我也捨不得离开妳呢!”女孩抱著刘芸,在她怀裡撒娇。 “说什麼傻话!妳这麼争气地考上医学院,唐理事长又提供奖学金要让妳可以安心读书,不必担心学费的问题,妳现在说不去就不去,是要怎麼跟唐理事长交代?”刘芸拍拍女孩的粉颊说著。 “可是人家……” “芸姨知道妳们不放心,不过别担心,上礼拜录取的两位老师,月初就会来上班了,还会有义工定期来帮忙,妳就安心好好读书就对了。” “是呀!都已经计画好的事了,怎麼能临时改变呢?妳别孩子气了!”伊晴轻斥妹妹。 “那……我自己上台北去就好了,我可以打工,还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姊,妳留下来陪芸姨好了!” “这可不行,虽然说理事长提供了奖学金,可这生活费也是要自己想办法,伊晴和妳一块儿上台北,她工作、妳唸书,姊妹俩住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这样我才能放心啊!”刘芸又说。 “哎哟~~人家不想离开芸姨嘛!” “可晴,听话!妳别把芸姨又弄哭啦!”伊晴看著刘芸又流下眼泪,赶紧提醒妹妹。 “哦!芸姨,别哭,我答应妳一定会好好唸书,我和姊姊一放假一定会回来看大家的。”可晴赶紧对芸姨许下承诺。 “嗯!好、好。”刘芸心裡稍稍觉得安慰,擦了擦眼泪回应道。 “那我们赶快出去吧!大家都等不及了。” “嗯!” 伊晴独自站在山坡上,迎著夏末初秋微凉的风,风扬起她的髮丝,像是不捨她即将离去。 她回头望向山坡下几栋可爱的、粉白色的小房子,那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育幼院,在她和妹妹失去父母的那段无依、伤心的岁月裡,不仅仅是提供她们一个遮风避雨的安身之处,也给了她们无尽的抚慰与关爱。 在那裡还有十多个像她们姊妹俩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因為际遇相同,而產生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情;再加上芸姨将自己的终生奉献给这些失怙的可怜孩子们,用尽全部心力,只為给这些孩子多一点点的爱。 如果不是為了那件事,伊晴怎麼说都不会离开这裡的,尤其是在她大学毕业,有了工作能力,可以為育幼院尽一份心力的时候。 可是这件事已经梗在她的心头十多年了,像支针,时时刺得她心头发疼、鲜血淋漓,日日夜夜的提醒著她,让她不敢忘记。 前阵子,被八卦杂誌踢爆某大企业总裁与女星出入宾馆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一般人只把这事当成茶餘饭后的消遣话题,可是看在她眼中,却燃烧起熊熊的怒火。 想起杂誌上那头髮已花白,却露出不可一世神情的男人,伊晴胸口的闷痛又似乎更明显了。 “那个魔鬼!”伊晴在心底暗咒了一声。 在她眼裡,那人只是个穿著人皮的魔鬼,在每次的桃色新闻之后,他技巧高超的诡辩与偽善的面具,总能欺骗过世人的眼睛,让他一次次安然的度过这些危机,让他以人的皮相继续横行。 多年来的痛苦如今却因这则新闻而隐隐有了宣洩的出口,一个晦暗阴沉的计画缓缓地浮现在她的心头。 这一次,她要在全世界的人,包括他的家人面前,揭发他丑恶的真面目,她有把握让他身败名裂。 為著这个原因,她必须暂时离开这裡;而当她的计画彻底实行之后,这裡将会是她终老一生的地方,她要和芸姨一样,终生不嫁,永远留在这充满爱的地方。 她想得太过入神了,连有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都浑然未觉。 盯视著她美丽的侧脸好一会儿了,还不见她回神,沉浩天有点沉不住气,他想走近她,和她说说话,却又不敢唐突佳人,只能站在原地等著她发现他。 可是佳人不知準备神游到几时,他却没有多少时间等待了,他还赶著去高雄,只是经过这小镇时,想起多年前曾和友人来过这美丽的小山坡,顿时往日温馨的回忆全涌上心头,便要司机绕上山来,想再重游旧地。 没想到这小山坡的景致不但没变,甚至还更美了,再加上有位佳人迎风而立,和四周的景色融合為一体,似乎她原本就该是这大自然中的美丽景致,这样柔和又自然。 就这样著迷似的看了她好一阵子,直到他几乎要以為她真的是座雕像了,要不是她的秀眉时而舒展、时而紧锁,还有她不经意流洩出的嘆息声,才让他确认她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儿。 “咳!这裡的风景很不错。”他试探的说了一句。 “啊……”伊晴没想到旁边有人,忽闻人声,转头一看又吓了一跳,脚步急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这一退,却踏空了,脚步不稳地几乎就要跌下山坡,还好被一双强壮的手臂拉住,稳住了要往下滑的身子,但却也因為这一拉,伊晴反而被拥进了一个温暖而宽阔的胸怀。 谁知,沉浩天為了拉住她,用力过猛,这反作用力反而让他的脚下也一滑,跌了下去。 而草坡本就不平,沉浩天想缓下跌落的势子,一臂密实地护住了女孩,另一手则反应极快的攀住一旁的大石头,这才让他们没再往坡下滚落。 这情况来得突然,伊晴吓呆了,只知自己撞进一堵肉墙,然后被腰上的那隻手臂紧紧的锁住,直到有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妳还好吗?” “我……我没事。”伊晴这才惊觉,自己正趴在陌生男人的胸前,立刻跪坐了起来。 “妳确定吗?”沉浩天问,他用手肘半撑起身子。 “嗯……谢谢你。”伊晴大略地动动手脚,发现自己一点疼都没有,只是受了点惊吓,心有餘悸,所以手脚有点发抖。 “没事就好。”沉浩天说著边坐了起来。 “啊!你的手……”伊晴瞄见他的手掌接近手腕处,有一大片的血跡。 “哦!没事,可能是被石头割伤的,只是小伤,不碍事的。”沉浩天这时坐了起来,单膝弯曲著,一派轻鬆地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满不在乎地说。 “来,把手给我,我帮你把伤口包起来。”伊晴不理他的逞强,从长裙口袋中拿出手帕。 “不用了,这一点小伤……” “把手给我。”伊晴说。 沉浩天看著她美丽的眼睛裡闪著坚定的光芒,莫名地就是知道她不像外表那样的柔弱,她该是个固执的女孩。 “那就麻烦妳了。”他把手伸向她。 伊晴低著头,先轻轻的替他擦去伤口上的污血,然后才小心地用手帕包住伤处,她凉凉的、细白的手指头像是轻盈的蝴蝶般在他的掌上飞舞著,那柔柔的触感竟像搔在他心头上,是种十分异样的感觉。 沉浩天看著低著头的她,只见她羽扇似的浓睫微微地颤动著,柔白的雪肌在阳光下闪著晶莹的光芒。 一阵微风将她的髮吹向他,带著淡雅香气的柔丝抚著他的脸,形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迷人氛围,他不禁恍神了。 “这伤口还需要再处理一下……喂!你还好吗?”伊晴一抬起头,就见他双眼定定地盯著她发呆,她叫了几声却仍不见他回神,她只好提高音量又问了一次。 “呃……抱歉,妳刚刚说了什麼吗?哦~~伤口包好了!谢谢妳。”沉浩天这才回魂。 “应该是我谢谢你,害你受伤,还有……你的衣服弄脏了。”伊晴看著他长裤的膝盖处,沾上了草屑和绿色的草汁,手肘处也有摩擦的痕跡,这套看来昂贵的西装算是毁了。 “哦~~别在意,这衣服很便宜,一千块一套,我一口气买了十套,妳信不信?”他见她愧疚的微拧秀眉,便故作轻鬆的模样。 “呵,你说笑的吧!”伊晴轻笑出声。 看他身上这剪裁合身的深灰色西装,就知道定是价值不菲,也知道他只是想让她好过些。 看佳人露出笑顏,沉浩天顿时听见自己心花开了的声音,他把握机会赶紧说道:“我是沉浩天,妳呢?” “我……我是……”伊晴还没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听见远远有人喊著。 “姊、姊,妳的电话,盈月阿姨……打电话……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孩跑上了山坡,边跑边喊著。 “盈月阿姨!”三天来,她就是在等这通电话,“掛了吗?”伊晴问著刚跑到她眼前的妹妹可晴。 “没……她还在等……”可晴气喘吁吁的说。 “我马上回去接。”话才一落,人就轻盈的往山坡下奔去。 “喂,妳还没……”沉浩天想开口喊住她,却只来得及看见她像白蝶似的背影翩然飞去。 “姊,等我啦!”可晴对姊姊离去的背影喊著,然后转头向沉浩天点点头,之后像一阵风似的跟著跑下山去。 她住在那裡吗?沉浩天看著不远处的白色小木屋,又看看手上包扎著伤口的白色手帕,他嗅了嗅手帕,上面幽雅香味瀰漫,让他想起刚刚和她近在咫尺时,从她髮间流洩出的怡人清香。 心底突然而起追上去的冲动,但又犹豫了一下,要追上去吗?会不会太冒昧了? 可是难道就这样算了? 不!他沉浩天可不是这麼轻易放弃的人哪! 顶多就是被拒绝,那也没什麼大不了的吧!虽然在他三十年的岁月裡,几乎没有女性会拒绝他,但这并不表示他会是个禁不起挫折的人。 心随意转,决定之后,立即跨大步向小木屋的方向迈进,展现他绝佳的行动力。 但却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喂!”是在山下等他的司机老陈。 “总经理,您还不下来吗?已经快十点了,再不出发,恐怕您的会议会给耽误了啊!”总经理说好十来分鐘就下来,结果一去去了快半个小时,再不催催他,真怕他误了正事呢! “哦!这样啊!好,我马上就来。”掛上电话,沉浩天望著不远处的白色小木屋,第一次觉得有自己到不了的地方,一股懊恼浮上心头,但随即又想,等会议结束,回程他一定会再来,那小木屋总不会长脚跑掉,佳人应该会在那儿静静的等他的。 第二章 有了这个念头后,心情轻鬆不少,他走下山坡,搭上正等著他的宾士座车离去。 难道……他遇到仙女了? 沉浩天在这栋门窗紧闭的小木屋前呆愣了大概十分鐘之久,他不停地自问,怀疑那女孩只是他的幻觉。 但这手上的手帕又该怎麼解释呢?他到底错过了什麼呢? 昨天与南部协力厂商的合作会议结束后,对方热情邀请他共进晚餐,他实在不好拒绝,晚餐宴上,大家相谈甚欢,也就多喝了几杯。 他的酒量本就不太好,结果当然是喝醉了,只得在饭店住一晚,一大早才驱车北上。 谁知他今早一到达小木屋,裡面却是空无一人;而方圆一公里之内又不见邻家,根本没人可以询问,只是由小木屋前整理得整齐清洁的小庭园,可以知道这裡的确是有人居住的。 只是……人呢? 他从昨日就心心念念的人儿呢? 有谁可以告诉他呢?难道他昨天的错过,就让一段缘分就此结束了吗?他和她真的没缘吗? 他要在这裡等她吗?想著下午公司还有重要会议等著他,知道自己非走不可,脚步却又是怎麼也跨不出去。 沉浩天握紧手中的手帕,他突然对这种不确定的感觉感到厌烦,从什麼时候起他变成这种提不起、放不下的人了? 对自己的人生一向有著明确方向的沉浩天,对这不能掌握的情况感觉无力,他莫名的沮丧,加上宿醉的后遗症,让他头痛欲裂。 他在花枱边坐了下来,轻轻抚著身旁那朵不知名,开得正妍的小白花,幽幽地对著花儿道出,“我还能再见到妳吗?” “我......不!”他严肃的态度让尹晴紧张起来。 “你讨厌我?” “我没有。” “那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我以为我们互相都有好感!还是......我一厢情愿?” 刚好有位客人上前结帐,尹晴一脸为难地说:“我们现在不谈这个好吗?” “为什么不?”沈浩天不肯放弃。 “我现在很忙,而且你也是在上班时间不是吗?” “你以为我会在乎?我要知道答案,现在!”他直瞪着她。 “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说了我现在在工作!”尹晴语气强硬,转过头去。 一把抓住她不规矩的小手反锁在她腰后,执意要更彻底地吻昏她。 经过几次徒劳的挣扎,尹晴原本慌乱抗拒的心,也在沈浩天柔情的辗转之下,渐渐融化,放松,让他引导着她。尽情地释放心中最真实的感觉,顺从自己内心的渴望。当然,沈浩天也立刻感受到尹晴的改变。 不知过了多久,沈浩天不舍得离开尹晴甜美的唇,在两人不稳的喘息之中,他在她的唇边问:“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尹晴像是被打了一拳,她用力地推开他。 “你可恶!”她捂着被吻肿的红唇。 “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的感觉而已,可见你的唇比你诚实多了。”他双手插在裤袋中,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瞧,眼神中仍意犹未尽地扫过她美味的唇。 “我说过你不了解我,有太多事情你不知道!”她转过身躲避他的目光。 “那你告诉我,把我不了解的都告诉我呀!”受不了她仍是闪躲的态度,他执拗地吼着。 “你别逼我!”她背过身,紧咬着唇。 “你说......我逼你?”他将她扳转过身面对他,苦苦笑着反问。 “求你不要管我好吗?求你离我远远的!”他苦笑的表情让她心软下来,她几近哀求地说着。 从来没人会要他离得远远的,沈浩天骄傲的自尊受到打击,他退了几步,说道:“好,算我自作多情了,我会离你远远的。虽然很难,可是我会尽力做到,你多保重。” 沈浩天总归是有风度的成熟男人,但仍掩不住受伤的神情。 看到他受伤离去的背影,尹晴的心也好痛,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啊!因为现在的她实在无法负担更深刻的感情了呀! “浩......”尹晴终究没喊住他。 恰巧电话铃声在这时响起,尹晴接起,只听对方说了一句—— “尹晴,时候到了!” 短短的一句话冲撞着尹晴的心门,她等待多时的计划终于可以执行了,她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心情如浪潮拍岸。“映月阿姨,谢谢你。” “不必谢我,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尽一点力,成不成还是看你自己,不过我要告诉你,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我知道,那我什么时候过去?”尹晴保住自己几乎要发颤的身子。 “今晚九点,我会让人去接你。” 挂上电话,尹晴不能控制地打着寒战,之前计划的时候被恨意冲昏头,知道现在才有真实的感觉——恐惧! 她感到头皮发麻,四肢虚软的跌坐在地上,原来她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勇敢、坚强。在此时此刻,她忽然好希望有人可以给她力量,而脑海里浮现的竟是刚刚才被她赶跑的沈浩天。 她突然想念其他温暖的笑容和怀抱,“我不能退缩!”尹晴告诉自己,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如果放弃了,盈月阿姨说不定就不会再帮忙了。 她强怕自己冷静,心中庆幸自己没有接受沈天浩的感情,否则她真的没把握能在这种时刻还能毫不犹豫地去做。 当晚,在“月之海”会员俱乐部—— 尹晴好不容易撑过了这难熬的几个小时,在客人走后,在伪装的笑容即将崩溃之前,她奔出包厢,还没到休息室,就在长廊的尽头干呕了起来。 好不容易好了些,尹晴扶着墙喘息着,一股委屈油然而生,她的泪盈眶掉落,真的没想到报仇会是这么困难! 想起刚刚她的仇人就在眼前,她也只能强忍着向扼死他的念头,却还得装出莺声燕语的娇态,在他面前曲意奉承。 最难以忍受的是那老不休的魔掌,还肆无忌惮的在身上游走,吃尽豆腐而她也只能咬牙忍住。 想起那男人留在她身上的触感,尹晴又不能抑制地狂呕起来。 “楚楚,宝贝,你还好吧?”一个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的大掌还亲昵地拍抚着她裸露在晚礼服外的雪背。 尹晴吓得猛地回头,一张堆满笑容的老脸已经靠得太近,她直觉退了几步。 “你......你不是走了?” 她刚刚明明已经送他们到了大厅,现在他怎么又出现在这里呢? “是啊!可是......我又回来啦!”沈荣华迷梦的眼睛盯着尹晴,说话有着明显的醉意。 “你回来做什么?”她好害怕他眼中某种跳动的火光。 “回来......找.......找你呀!”沈荣华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找我?”她又往后退了一步,背后抵住了墙。 “刚刚......呃......在汪董面前,我不好说......我是说......你很像我以前爱过的一个女人,不,应该说......一模一样......呃......”话说完,还打了个醉嗝。 难闻的酒气扑上她的脸,她嫌恶地撇过头。“那又怎样?” “我......我是想说,刚刚听你说你妈妈生病......需要钱,所以才下海,我想你就跟了我吧!怎样?”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往她面前又跨进了一步。 “跟了你?”尹晴发现身后已无退路。 “这呀!这是两百万,你先拿走。”他从口袋中捞出一张支票,地道尹晴面前。 她没想到这只老狐狸这么容易就上钩了,尹晴吃惊地看着支票,又抬头看着沈荣华。 “拿去呀!我没要你还的,就当我是在做好事好了!” 做好事?尹晴听到这讽刺的话,冷笑一声,这作恶多端的坏人居然说要做好事! 好吧!既然他想做好事,那就让他弥补一点他的罪孽好了。 她接过支票。 “你知道我以前很爱她的,爱到我的心都疼了,可是我们终究没缘分......现在看到你,我又想起了她,我的心好像又活了起来!”沈荣华伸出手,忘情地想抚上尹晴的脸颊。 “沈董!你别这样!”他的动作让尹晴措手不及,只来得及闪过他伸过来的手。 见她闪躲,沈荣华蹙眉,已经醉了的他分不清幻想和现实,直觉把她当成了十多年前拒绝他求欢的女子。 “你别走......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让我爱你......”他双臂一抱,将尹晴紧紧抱在怀里,虽然是个喝醉的老人,但力气仍是尹晴所不敌的。 “啊——放开我!”尹晴挣脱不了他的怀抱,她急得都快哭了。 “让我爱你......让我亲亲你......你别再躲我了!”满是酒气的嘴向尹晴颊边凑近。 尹晴背后抵住墙,她左躲右闪,仍是躲不过,几个令人恶心至极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甚至是脖子上,混乱之中,尹晴原本美丽性感的晚礼服肩带也被扯落,露出大片雪白胸脯,尹晴这是害怕的感觉爬满全身,终于忍不住地哭叫出声。 霎时,沈荣华的颈后一阵剧痛,呃的一声,他的身子就缓缓地向前软倒,在压住尹晴之前,她先被一只强壮的臂膀拉到一边。 才刚站稳,就看见站在救她的男子身边的是盈月阿姨。 “阿姨......”尹晴满脸是泪,狼狈至极。 “阿力,送沈董回去,你——跟我来。”盈月冷着脸,指挥属下清理混乱场面,然后转身走向休息室,尹晴只能乖乖跟上。 诺大的休息室中,只有尹晴的低泣声。 她残破的晚礼服已经换下,身上穿的是自己的纯白洋装,脸上的浓妆也卸了,又恢复清纯可人的尹晴了。 “我上次说过了,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盈月吐出一口烟,接着说:“在你要这么做之前,难道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 “我这里在怎么高级,也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今天我能保住你,可我不敢保证下一次,要不要再做下去,你自己考虑清楚。”盈月冷然的语调略显怒气。 “......”想起刚刚可怕的经历,尹晴忍不住全身的颤抖,泪又不受控制的落下,根本说不出话来。 “别说我泼你冷水,你用这种方式报仇,实在是有点蠢,别说我不帮你,我建议你还是放弃吧!”盈月吐出冷酷的话语,但看见眼前这和死去好友几乎一模一样的美丽女孩,眼神不经意地流露出对她的不舍。 “我不要放弃,不能放弃......她已经喜欢上了我不是吗?她要我当他的情妇,我就快要成功了!”尹晴激动了起来。 “成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怎么听不懂呢?你惩罚了他之后呢?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盈月见她简直冥顽不灵,火气也大了起来。 “我没想过要全身而退,我只想要让他痛苦,让他知道家破人亡的痛苦......” “唉!你还年轻,你斗不过他的就怕你还没成功,就搞得自己身败名裂,你想你妈若天上有知,她会高兴吗?” “我妈她......她一定会帮我的!” “你的个性怎么跟你妈一模一样!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骨子里简直就是顽固,早知道就不要答应帮你,现在搞成这样,我真是骑虎难下了。”盈月想到之后一定会有直接接二连三的麻烦事,头就开始痛了起来。 “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处理,不会为你带来麻烦的。”“我的麻烦你不必担心,好好担心你自己吧!如果你决定要与敌人共枕的话,先做好心理建设吧!”盈月一语双关的暗示着她。要她明白未来可能会遇到的难堪处境。 毕竟她还是个白玉无瑕、未经认识的女孩。要去和已经在红尘世界打滚了几十年的老妖斗法,内心的坚强和坚定是最重要的。 尹晴听了盈月阿姨的暗示,内心暗暗地被震撼了。 她知道这是最丑陋的,却又是最不可能避免的,为了取得沈荣华的信任,真正进入他的生活核心,只是一味的暧昧和闪躲是绝对行不通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刚才连他的接近和碰触都不能忍受,要怎样才能做到——完全的牺牲呢? 尹晴在盈月阿姨属下的护送之下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了。 “姊,你去哪了呀?我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都打不通,你直说你要出去一会儿,可是也没说去哪里,还人家担心死了啦!”可晴看到尹晴回到家,一颗心终于放下,但仍忍不住抱怨姊姊。 “我没事!这么晚了,去睡吧!”尹晴的心情仍未平复,她简单地说了几句话要可晴放心,然后脚步没停地就往房间走去。 “姊,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苍白哦!咦?你喝酒了?”见姊姊脸色不对,可晴走近尹晴身边关心的问,还在她身上闻出酒味。 “呃——我去找盈月阿姨......只是陪阿姨喝了几杯。”尹晴想关上房门。 “是这样吗?”可晴在房门前不可离开。 “别担心了,这阵子我会常去盈月阿姨那儿帮忙,阿姨会派人送我回来,下次我如果晚归,你就先睡,我不会有危险的,放心。”尹晴知道妹妹担心自己,好、爱怜地摸摸她的脸颊,勉强挤出个笑容。 “啊——以后你还要去啊?这一次我和沈大哥都快急死了,沈大哥在外面找了你好几个小时......”可晴话未说完。 “你打电话给沈浩天?”尹晴惊问。 “是啊!人家担心你嘛!可是又没有其他办法......所以只好找沈大哥帮忙,而且他又这么关心我们......” “以后别再麻烦人家了!”尹晴大声地打断可晴的话。 “姊——你怎么了?”没看过姊姊这么凶,可晴觉得好委屈。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累了,明天再聊吧!”她歉然地说道。 尹晴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崩溃,在可晴还没说下一句话前,尹晴关上了门。 “那......”话还没说出口,姊姊就关上了门,还差点打上她的鼻子呢! 她摸摸自己险些不保的小鼻子,喃喃地自言自语说:“那我得赶紧告诉沈大哥,姊已经平安回家了。” 进房后,尹晴在第一时间冲进浴室,她用热烫的水,从头到尾,一遍一遍,狠狠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将那个恶心的男人留在她身上的气味和触感除去,直到筋疲力尽,才忍不住跌坐在地板上哭了起来。 如果你决定要与敌人共枕的话,先做好心理建设吧!她想起盈月阿姨的话,又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将水声开到最大,想掩盖住自己声嘶力竭的哭声,想把今晚的委屈都用力地哭出来。 这时的沈天浩已在可晴的通知下来到她家。 “你姊呢?”沈浩天一进门就问。 “在房里。” “刚刚你在电话中说听见她在哭,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我敲门,姊没开,浴室里水声虽然好大,可是她好像在浴室里面哭。” “尹晴,开门!我是浩天,你听见了吗?开门好不好?” 在浴室中的尹晴已经由嚎啕大哭转为低泣,她这才隐约听见房门外的呼唤声。 “浩天!”这如有魔法的名字,让尹晴丝毫没有思考地披上浴袍冲出浴室,直觉想奔入他的怀中,仿佛这是她坠入地狱前的唯一救赎。 她拉开房门,在沈浩天还没说话前,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尹晴,你没事吧?”沈浩天也被她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着怀中的她。 尹晴没有回答,小小的头颅抬也没抬地在他怀里摇了摇,算是回答了他。 想起前两次,沈荣华态度一改,变得讨好、宠溺。不但猛送贵重的珠宝首饰,对她更是百依百顺,殷勤追求,只是伊晴也收一次次找借口拒绝了他的邀约。当然连伊晴扯的谎言他也都深信不疑。 伊晴相信,这只老狐狸绝不是对她动了真感情,而是他骨子里的下贱因子作祟,这百般讨好何有求必应,只是他好色,贪婪的本性显露前的假象,想引诱无知女人上钩的诱饵。 平心而论,以沈荣华这种已届花甲之年的老男人来说,他还称得上是风度翩翩,潇洒迷人的,若非伊晴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相信很难有女人能不被他所迷惑。 “楚楚小姐,寰宇企业的沈总来了,在寒梅厅。”盈月阿姨的助理秀明探头进休息室,提醒伊晴。 “我马上过去,哦——秀明,盈月阿姨还好吧?”盈月阿姨今晚身体不适,刚刚还在她自己的休息室中小憩,所以由助理秀明暂时代理客人招待的工作。 “恩,好多了,大概一下就会出来了吧!她要我交代你,小心点。”秀明忠实地传达老板的话。 “恩,我知道了!”盈月阿姨的关心虽然只是短短三个字的叮嘱,但伊晴知道那其中包含多少的担心与不舍,让她感到无限的温暖。 走在铺着长毛地毯的长廊,伊晴深深的深呼吸,平复自己澎湃的心绪,压下喉底深处欲涌的恶心感,在进入寒梅厅前,她替自己换上一张巧笑倩兮的面具去迎战魔鬼。 “各位晚上好,原谅楚楚来晚了。”一进厅门,伊晴用腻死人不偿命的娇声打招呼。 “楚楚,哎呀!你可来了,来坐我身边。”上次何沈荣华一起来的王董,一见伊晴,立刻就把咸猪手从原来坐在他身旁的那个女孩大腿上伸回来,还推了那女孩一把,硬是在两人之间挪出一个空位。 第三章 伊晴看见那女孩脸上不满的表情,她瞪着伊晴看,仿佛伊晴刚抢了她到嘴边的一块肥肉。 伊晴没动,她冷眼扫视了厅内,除了王董还有几位日本商人,没见到沈荣华,她问:“不是说沈董也来了吗?” 这次的宴会是由寰宇企业公司预定的,照理说,沈荣华应该会到才对啊! “今天来的是沈总,可不是沈董喔!他还在外面讲电话,一下就进来了,你先陪我坐坐嘛!”王董露出一副色相,一把蒋伊晴拉到他旁边的位子。 沈总?不是沈荣华? 伊晴根本还无法理清头绪,就听见王董接着说:“楚楚呀,上次你被沈董整个霸住了,我想亲近你都不行,这次虽说是寰宇公司订的宴会,可是全是我的主意,是我执意要来这儿谈生意,目的就是要捧你的场喔!你可不能不卖我个老脸,好好招待我哟——”说着说着,两只肥胖的手臂就环住了伊晴的腰。 “王董,别这样......”伊晴嫌恶的闪避他的亲近,她只能低声下气的说,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那可不行,今晚我一定要你陪我!”王董色迷迷的眼挑呀挑的,仿佛暗示他的话里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两人正在拉扯之际,有人推门进了寒梅厅。 “抱歉,我来晚了。”来人用日语向客人道歉。 伊晴一抬头,却见到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沈浩天。 两人眼神交会,霎时间都惊得呆住了,尤其是沈浩天,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是伊晴先回了神,什么也没说地挣脱了王董的手,奔出了寒梅厅。 “楚楚!” “伊晴!” 王董何沈浩天同时呼喊出声。 听见王董喊着陌生丢份儿名字,却很显然的和他喊的是同一个人,沈浩天眉头紧锁地怒瞪了王董一眼,他恼怒王董呼喊伊晴时的亲密感,那表示王董不只见过她一次而已。 如海啸般袭来的痛苦狂噬这他的心,不明就里堵塞迷像千万条丝线缠的他不能呼吸,他必须找到答案。 沈浩天跟着跑出去,在长廊的尽头,抓住就要跑进休息室的伊晴——也是楚楚。 “放开我!”伊晴挣扎。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沈浩天用力抓着她的上臂,不让她逃。那锐利的眼半眯着,透露出他一触即发的怒气。 “那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伊晴也不甘示弱的反问。 “我是来谈生意的!你呢?这就是你打工的地方?你骗我说这里是卖宵夜的?你居然骗我?”不能忍受欺骗,他暴怒地吼向她。 “我从没对你说过我打工的地方是卖宵夜的......”伊晴强词夺理。 “哼......对!是可晴告诉我的,所以你是骗了可晴,你骗了你最亲爱的、最相信的、最崇拜你的妹妹。”他冷哼,恨恨的咬着牙说。 “那你呢?你又是谁?你是沈总?那沈荣华是你的谁?”像被揭开了疮疤,伊晴痛极而怒。她吼回去。 “沈荣华是我爸!这跟我爸有什么关系?”沈浩天奇怪她为何这样回,打仍是回答。 “对呀,你们都姓沈......你们是父子!我是傻子......哈......我是打傻瓜!”完全没想到自己竟会爱上仇人的儿子,伊晴反而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有着痛彻心扉的凄凉。 “你说为什么到这地方来?你难道不知道这里.....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吗?”不懂她为何笑得如此猖狂,他愤恨地摇晃她。 “能干什么?还不就是为了钱吗?”她冷笑地撇过头去,不着痕迹地擦掉眼角溢出的泪,不让他看见。 “为了钱?你疯了是吗?我之前不就说过我会照顾你们姐妹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到这种地方赚钱?”沈浩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寰宇企业的大少爷呀!会来这里的客人,各个都是大老板啊!我只要在他们面前撒个娇,溜几滴眼泪,哪个大老板不疼我到骨子里呢?”伊晴转身面对他,换上一副爱慕虚荣的市侩嘴脸。 “伊晴!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马上跟我离开这里!”他拉着她要走。 “要我跟你走?那可不行喔!你晚了一步了,目前已经有两位大老板要我跟了他们,当然,他们开的价码可是很迷人的数字,我正在考虑要选哪一位!如果你也要我,那可要请你排队喽!”伊晴用力甩开他的手,眉眼一瞟,故意说的暧昧,她是存心要他误会。 “是王董?”沈浩天想起刚刚在包厢里画面。 “答对了!还有一位就是你的父亲打人!”她顺着他的话揭开残忍的事实。 “你胡说!”他怒吼。 “我有没有胡说,你回去问你亲爱的爸爸就知道了,他对我可是疼爱有加......”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浩天的咆哮给打断—— “我绝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为了钱......”沈浩天霎时觉得眼前的这个伊晴,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 “别不相信,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的。”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说下去,她的面具就要崩毁了,伊晴转身要走。 “不许走......”沈浩天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她手腕上的手链发出光芒,“手链!你还戴着我送你的手链?” 这又代表什么?这条晶莹美丽的钻石手链是他们爱情的记号,沈浩天忘不了那极美的一夜。 “我早说过我不要的......客人送我的珠宝、首饰多的数不清,我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个......你拿回去吧!”伊晴边说,边想解下手链,因为她一秒也待不住了。可是愈急,手链就愈解不开,她慌乱地一用力,竟将手链扯断了。 “你......”看着被扯断的手链躺在地上,沈浩天的心也像是狠狠地被丢在地上一般。 根本没想到链子会断,伊晴的心也痛极了,但她仍是冷冷地回道:“断了就断了,多少钱你说好了,我赔给你吧!” 沈浩天额上青筋爆出,双拳紧握,怒瞪着眼前这个他爱极却也恨极的女人,“可恶的你......” 他粗暴地将她推靠墙上,恨恨的说着,接着沈浩天拳头用力的击向她! 伊晴以为他要打她,不能反应,只来得及紧闭上眼瑟缩着,嘭的一声,拳头没落在她身上,却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 伊晴睁开眼,看着墙上被击碎的画框,玻璃刺进沈浩天的手掌里,那殷红的血顺着墙流下,令人触目惊心,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却听见他说—— “我......今天算是认清你了!”然后他放开她。 失去了沈浩天的臂膀,伊晴物理的滑坐在地上,看着他跨过她,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就在这时,伊晴的泪流了下来,心也像地上散落的玻璃般破碎殆尽,只是——她早已痛到没有感觉。 伊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她在当晚就和妹妹连夜搬了家。 在台北,她们除了盈月阿姨,应经没有其他人可以投靠了,所以在找到新的住处之前,就先暂住在盈月阿姨家。 姊妹俩坐在盈月阿姨派来接她们的车上时,夜已经深了,台北街头冷清的让人害怕。 可晴想起今晚叫姊姊回家时,眼睛布满血丝,脸白得像鬼,那凄惨的模样,谁会相信她没事。可是不管可晴怎么问,伊晴仍坚持说她没事。 连突然要急着搬家,姊姊也不肯透露一句,只冷冷地警告了她,要她不准告诉别人——包括严真何沈浩天。 可晴看着姊姊苍白的侧脸,满肚子的疑问却不敢问。她总有个感觉,姊姊似乎在隐忍着,好像再多说些什么,她就会哭出来似的。所以可晴也只能吞下所有的问好,因为她不想看到姊姊伤心。 几天之后,伊晴苍白了,安静得更严重了。有时发呆一整天,非必要她可以连一句话都不说,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简直就像个雕像。 可晴真的担心极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盈月阿姨的态度则是冷漠以对,让可晴也不敢求助于她。 更奇怪的是,从那天起,沈打个就没再打过电话来,虽然她们搬了家,可是,他还有姊和她的手机号码呀! 会不会是吵架了? 怎么吵架会吵到需要连夜搬走呢? 难道他们分手了? 既然分手了,也就不必搬家了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啦?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形真让人抓狂。 “姊,吃饭了。”可晴叫了几声,才唤醒坐在窗台看着窗外的雨发呆的伊晴。 “你吃吧!我不饿。”她轻轻的说了一句,又转回头看向窗外,那虚幻的神情像极了一缕幽魂。好似风一吹,就会随风飘走的感觉。 “不行啦!你不吃不喝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可晴走到伊晴跟前,拉着她的手,看着姊姊眼下的阴影,甚至觉得她不只不吃、不喝之外,可能还没睡呢! “我真的没事,让我静一静。”嘴角勉强扯出个笑容,她轻抚妹妹的粉颊,要她放心。 “没事,没事,你只说没事,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人很担心哪?”可晴再也忍不住了她吼着,眼泪也跟着飙了出来。 “可晴......”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不跟我说也就算了,还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还要我相信你没事,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也要有个限度,我已经长大了,不准你老是说我是小孩子......呜......”可晴边哭边说,说到后来,有放声大哭起来。 “可晴,别哭了......”听见可晴嚎啕大哭,伊晴才拉回理智,她抱着妹妹安抚着。 “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嘛?跟沈大哥吵架了吗?还是......”她吸吸鼻子。 “没有,真的没事。姐只是......只是......在想家。”听见那名字有被提起,伊晴的眼眶一热,她胡乱给了可晴一个答案。 “想家?是真的吗?”可晴还是有点不信。 伊晴微笑的点头。 “那好,芸姨昨天打电话来问我们圣诞节要不要回山上?她说大家都很想我们......我也还想芸姨......” “是呀!我也好像大家......那圣诞节我们就回去。”想起那温暖的小天地,伊晴心头的乌云霎时消散无踪。 “太好了,那我去打电话。” “伊晴......” “谁叫我?”这些日子严重失眠的伊晴好不容易睡着,耳边就听见有人在轻唤这她。 “伊晴......”这声音好熟悉,可是伊晴睁开了眼,却没看见人影,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她起身想开床头订。 突然,远处一个背影闪着幽微的亮光。她仔细一瞧,认出那是她思念多日的沈浩天。 “浩天!”她叫着。 那人像是没听见她似的,愈往远处走去。 “浩天,我在这里,我是伊晴哪!”伊晴看沈浩天愈走愈远,她急的追了上去,谁知这背影忽远忽近,一会儿好像快要醉倒时,却立刻有拉开了距离。 费了好大力气,终于追到沈浩天身后,急喘着气的伊晴怕他飘远,不顾一切的从身后抱住他那宽阔的背。 “浩天,你在找我吗?你不生我的气了吗?”伊晴热烈的说着,却没等到沈浩天的反应,她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你还在生气?” 她等了半晌,沈浩天仍然不动,也没说话。她急的用力将他扳转过来,才突然发现浩天居然变成了沈荣华。 “啊!你......不是浩天!”她吓了一跳,转身想逃。 谁知却反而让沈荣华一把从身后抱住,亲昵地揽在怀里。他粗刺的胡茬还在她细嫩的颈上摩挲着,扎得她发疼。 “楚楚,你别走啊!我很想你呀!” “你放开我!拿开你的脏手......”伊晴极力挣扎。 “刚刚你不是还很热情的从背后抱着我吗?怎么现在有这么冷淡呢?” “刚刚......刚刚我以为你是浩天,我认错人了......你快放开我!” “我就是浩天啊!”她低声在她耳边突出,这声音居然像极了沈浩天。 “你......”听见他这样说,伊晴猛地一转头,明明就是沈荣华的老脸,可是他的声音却又像是沈浩天,伊晴兼职不可思议。 “哈哈......浩天是我儿子,所以沈浩天就是我,我就是沈浩天......”突然间,沈荣华用着沈浩天的声音狂笑着,还反复不停的说。 “啊——不可能……不可能……”伊晴捂着耳朵尖叫,面对如此骇人的情景,她直往后退。 “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这是你自己设下的陷阱,现在你和我都在里面了,你逃不掉的……”沈荣华的脸上有这恐怖的笑,他一步步逼近。 “不……”他转身就跑,用尽所有的力气,想逃离这可怕的地方,却仍是被一把抓住。 她只能奋力挣扎,直到听见可晴的呼唤。 “姐……你醒醒!你怎么了?” “我……”伊晴醒来,抬头一看,时钟指着三点零三分,又看见可晴在她床边,一脸的担心,才知道刚刚的一切都是梦。 “你做恶梦了吗?” “我没事,你明天还要上课,快去睡吧!”她摇摇头,催促可晴去睡。 “没事就好,那我去睡了。” 可晴一关上房门,伊晴躺了下来,可是她早已睡意全消了。 怎么会梦到那样的梦呢?伊晴自问,在梦里的她竟然渴望见到生浩天!可是他是仇人的儿子啊! 梦里的沈荣华说的对。“浩天是我的儿子,所以浩天就是我,我就是浩天!” 沈荣华是仇人,所以要忘了忘他的好,要忘了他受伤的眼神:她不能在爱他了,她的狠下心来执行计划,伊晴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不能再拖了! “楚楚宝贝,你要带我去哪儿?”沈荣华满身酒气,可是脸上却笑得开心极了,他问这身旁直拉着他的伊晴。 “哎呀!跟人家走就是了啦——难道你怕我会害你吗?”伊晴怕他起疑,故意装出娇嗔模样。 “我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你一个小女人?就算你要推我下地狱,我也不怕。”沈荣华豪气地说着。 第四章 下午接到楚楚主动打来的电话约他吃完饭,他原一位是自己太想念她而作的白日梦,直到他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那热辣的痛感才让他知道不是梦。 等了这么些日子,楚楚对他的态度一直事不冷不热的,花了钱是小事,耗了他这么多精神和心思尽力地讨好她,直到今天终于等到她的响应了,所以他心里的欢喜简直是不能言喻啊! 走进荒僻小巷,路灯怀了的巷子漆黑一片,两人来到一处破旧的平房前,伊晴掏出钥匙开门。 因为不熟悉,再加上门上的钥匙孔几乎已经腐朽,所以伊晴花了不少时间仍无法顺利开门。 沈荣华在她身后看着她玲珑的身材,耐不住性子上前由腰后搂住她,亲昵得将身体贴上她,在他耳边轻声问着“这是哪里?” 他突然的贴近让伊晴惊骇,她立刻转过身子,不着痕迹的挣脱他的拥抱,然后甜腻地笑说:“嘘!我妈已经睡了,要小声点才行。” “这里是……你家?”有种做坏事的快感,沈荣华感觉一股兴奋又身体里汩汩冒出。 “开了,进去吧!”喀答一声,大门终于肯合作的开了,这时伊晴的背脊已经布满了冷汗,因为实在怕再开不了门,她不知该怎么向沈荣华解释,更不想在继续和他在黑暗之中独处。 两人蹑手蹑脚的走进窄小还发出阵阵霉味的客厅,然后伊晴立刻拉着沈荣华进入房间。 灯一亮,一张若大的床呈现在眼前,伊晴心头一惊。 “楚楚,你带我来你家要做什么呢?”沈荣华一把拉住伊晴问道,其实他心里早有了自以为是的答案。 “做什么?当然是来谈心啊!”伊晴技巧的退开,到柜上拿了瓶酒和酒杯,然后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 沈荣华若有所悟的看了伊晴一眼,然后在她对面的另一张小沙发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 “还喝啊!晚餐的时候喝太多了,我已经醉了。” 还不够醉!伊晴心想。 “那怎么行!晚餐是你请的,现在这酒是我为你买的,难道你嫌弃这酒不好吗?我知道我穷,买不起好酒,沈董是大老板,怎么会看得起这种便宜酒呢?”她皱起眉头,佯装微嗔的模样,水灵灵的眼睛还无辜的眨呀眨的,简直就是楚楚可怜到不行。 “千万别这么说,只要是你为我买的,毒酒我都喝、我喝、我喝。”深怕佳人生气,沈荣华讨好的干了酒杯。 “什么毒酒?沈董可是我的大恩人耶,我报恩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毒你嘛!” “报恩!你要报恩?”沈荣华瞪大眼睛,惊喜地问。 “是啊!当然是要报恩那!要不然带你来我家着小破房子要干嘛!这瓶酒只是人家的一点点心意啦——”伊晴媚眼一抛,这话说的简直嗲到骨子里,手没停的又帮他的酒杯斟满。 沈荣华从头到脚一阵酥麻,他吞了口口水道:“好……太好了。”他伸出大手握住她的,眼睛贪婪地望着她。 “好?那你还不喝?”她轻抽回手,接着端起酒杯递到他嘴边。 “喝……我喝。” “沈董,那我们就先喝喝酒,谈谈心,等酒喝完,我还有余兴节目。” “余兴节目?是什么?” “当然不能说啰!你先喝酒嘛!” 就这样,伊晴哄着沈荣华喝酒,直到酒喝完,沈荣华也醉得厉害了,他往后靠在沙发背上,眯着眼像要睡了。 “沈董、沈董。”伊晴试探地叫了两声,看他没反应,就轻手轻脚的站起来走到窗前,拿出手机拨出。 的话还没接通,伊晴就被沈荣华从身后抱住,她吓了一跳,急转过身,沈荣华一张醉红的脸近在咫尺。 “楚楚宝贝,你不是说……还有余兴节目吗?我……在等着呢!突出的酒气足够熏死人。” “沈董,你醉了,我扶你上床休息。”她嫌恶的撇过头,与他拉开距离。 “谁说……我醉了?你……别小看我,就算是醉了,我……还是个很厉害的男人呦!”他挑挑眉,意有所指地说着。 不过着话还没说完,沈荣华就踉跄了一下,几乎要软倒。 伊晴直觉伸手去扶他,谁知沈荣华一个转身,两手搂住伊晴,顺势往床上一趟,等到伊晴搞清楚怎么回事时,他已经被沈荣华压在身下了。 “你……放开我!”伊晴惊慌失措,那夜的噩梦有呈现眼前,她死命挣扎。 “你怎么了?”沈荣华不快地抓住她打在他身上的手,皱眉疑问着。 “呃!你满身酒味……人家不喜欢。”伊晴回神,话锋一转,改口说道。 “是这样吗?” “是……是呀!你先去洗个澡,我会在床上……等你的。”伊晴硬是挤出笑脸。 “那……好吧!等我喔——”沈荣华起身前,在伊晴頰边吻了一下。 看着沈荣华步履不稳的走进浴室。当水生响起,伊晴一刻也不能忍的冲出房间,她死命的擦着被他吻过的颊边,知道痛觉代替恶心的触感。 然后将门大开,先进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 “你打电话了吗?”伊晴吻着那女子。 “当然,他老婆和报社一个也没漏,我看……应该就快到了。”女子邪气地笑着。 “那你也快去准备了。”伊晴地处一迭钞票。 “知道了。”女子接过钞票,接着就进了房间。 伊晴则是头也不回地走出房子,刚一出门,一辆黑色宾士车就停在门前,伊晴往黑暗中一躲,就听见下车的人着急地说着—— “那女人说你爸昏倒,要我赶快来……对,就是这里。”是一位妇人,一下车瞄了门牌一眼,就急忙往那房子里走。 “妈!你别急。”车门另一边下来一个高大身影,他急奔到妇人身边扶着她。 这声音让躲在黑暗中的伊晴心头一颤,她知道这声音的主人! “我怎么能不急?我怕你爸出事……” “不会的,你先别担心。”沈浩天扶着母亲走到房子大门前,发现者房子的大门只是虚掩着,心底疑问顿生。 “浩天,我们进去吧!”看见儿子迟疑,沈夫人催促着。 “可是……这房子有古怪。”但沈浩天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别管那么多了!”沈夫人一把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沈浩天只好跟上。 一进到黑暗的屋内,没看见人影,但从旁边的房间门缝中隐约透出灯光。 “一定在那里面。”沈夫人说完,一把推开房门,但眼前的镜像却让她惊得阖不上嘴—— 一个妖娆女子姿态暧昧的斜靠在床上抽着烟,除了身上勉强可以遮住她重要部位的薄毯之外根本未着寸缕。 跟在母亲身后的沈浩天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及时扶住母亲差点软倒的身子。 “你是谁?”沈浩天帮母亲问出心底的疑问。 “我还要问你们是谁呢?”女子笑着坐起身来,那薄毯也滑落至胸前的隆起,几乎就要春光外露,但她显然一点都不在乎。 “我爸呢?”沈浩天对眼前的好风景视而不见的问道,口气中有着明显的不耐。 “呵……笑死人了,你爸又是谁?”女子冷哼。 可她话才说完,沈荣华就从水气蒸腾的浴室中走了出来,除了腰上围着的毛巾之外,也是同样的赤裸着。 他一走出浴室,笨拙地直拉扯腰上不停滑落的浴巾,头也没抬地对着床上的女子喊了句,“我洗得香喷喷的了,你现在可没借口逃了吧……哎呀!着浴巾太短了……” 醉意比刚刚更浓的沈荣华,我从没发现门外两个怒瞪着他的访客。 “沈董,有人找你呀!”女子提醒他。 他听见陌生的声音,这才抬头看见床上弹的可不是他肖像很久的楚楚,而是另一个完成没见过的女子,才想开口问她是谁,又听见房门口一个极怒的质问——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沈浩天扶着掩面哭泣的母亲,对着父亲咆哮着。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醉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他,被妻儿撞见这衣衫不整的模样,他居然没多大反应,然后又转头,不解的问这床上的女子,“你……又是谁?我的……楚楚呢?” 听见父亲喊着这个名字,沈浩天全身一僵。 “沈董,我就是楚楚啊!是你把人家带出场的,干嘛看见你老婆就不认帐了啊?”那女子边娇声抗议者,边走到沈荣华身边,还不时的把身子往他身上磨蹭着。 “你……”沈荣华醉眼朦胧,他睁大眼往女子脸上细看,深怕真的是自己认错。 “你要看仔细点喔!”那女子顺势双手往他脖子上一搂,两人的姿势更形暧昧。 沈浩天再也看不下去,正想开口阻止这场闹剧,谁知身后一阵喧闹的人声呼啸而至,伴随着镁光灯令人目眩的强光。 “喂!真的是寰宇企业的沈董,摄影机快拍。”几位女记者指挥若定,当场做起sng联机。 摄影的摄影,访问的访问,原本冷清破旧的房子,刹那间挤进大批媒体,简直人声鼎沸。 “请问你是沈夫人吗?你是来捉奸的吗?”一位眼尖的女记者认出沈夫人身份,尖锐的问题直接丢出,让人措手不及。 “浩天。”沈夫人害怕地躲进沈浩天的怀里。 “我们快走!”他护着母亲,突破人墙,挡住所有靠近的记者,将母亲带到门外。 一到屋外,又陆续有不少记者往屋子里闯,看着阵仗,全台的知名媒体几乎都到场了。 他眼捷手快的护着母亲上车,然后快速的回车,突破重围离去。 在车子驶离一段距离之后,他从车子的照后镜冷眼瞧着那团混乱,竟让他看见躲在人群外的一个天杀的身影——伊晴! 这件事难道真的是她做的…… 着念头一闪而逝!他眯起眼,死盯着那纤弱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见,强烈的怒意从心底泛起。 第五章 晚间九点。 “该死的。”沈浩天在他位于商业区的豪华办公大楼三十五楼办公室里,来回的踱这步。 他深吸一口手上几乎烧尽的烟蒂用力的揉熄在已经满出来的烟灰缸中。 手提着已经喝了大半的洋酒瓶和一只酒杯,走到玻璃墙前,往下望着台北街头的车水马龙,烦躁的心情简直要让他抓狂,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仰头饮下,想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感觉。 前几日,父亲在破屋里掀起的轩然大波,不仅在社会上让人议论纷纷,喧闹不休,也在公司股东之间投下震撼弹,而手当其冲的不是就此多的不见人影的沈荣华,而是选择面对的沈浩天。 他被几天来一场又一场的股东会议操的精疲力尽不说,为了父亲董事长位子的适宜性,也被股东们叮得满头包。 可是让他最在意的是事发当晚,父亲酒醒回家之后对他说的那番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沈荣华说:“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女人!我是和楚楚一块去的,楚楚说那是她家,怎么知道会有记者来!” 这个父亲口中的“楚楚”,沈浩天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她就是伊晴,而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她安排好的诡计。 只是他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父亲还透露自己曾为帮助楚楚付母亲的医药费,给了她两百万支票,这话听在沈浩天耳里,简直像把厉刃切割着他的心。 她到底是谁?沈浩天自问。 是他原先认识清高子吃的好女孩?还是爱慕虚荣的酒家女?甚至可能是个设局在诈欺的女骗子? 他不懂,她痛苦的心像是被紧紧地掐着,不理会烧灼的胃,又点燃一根烟猛吸了一口,然后把杯中剩余的酒一也饮而尽。 他找了业界最顶尖的征信好手帮他调查此事,却只查到韩伊晴的背景干净的像一张白纸。 父母双亡,和妹妹从小在中部山区的育幼院长大,d大会计系毕业,无前科……这些都是他早先知道的,那还有他不知道的部分呢? 那个浓妆艳抹、盛装打扮之下的韩伊晴呢?她又是谁? 叩!叩!有人敲门。 “进来!”终于来了,沈浩天熄了手上的烟,走回办公桌前。 “沈总,这是最新的报告。”一个穿着黑衣的瘦高男子,一进来,不说废话,直接将生皮子袋交到沈浩天手中。 沈浩天一刻也不能等的拆开,拿出里头的资料,一份一分细看着。“就这些?” “其它部分和上一次的没什么不同,这次只多了她母亲的死因!” “死因?说说看。” “我查到的资料是自杀,但是医院的资料有一份则是说她的精神状况不稳定:然后还找到几份当时的报纸,报纸上说她曾介入别人家庭主,私生活紊乱……”黑衣男子话未说完,就让沈浩天打断。 “好了!我知道了。”听见如此不堪的消息,沈浩天不忍再听,他自己也不懂这不忍从何而来,想甩掉这莫名的感觉,他接着问:“查到她们现在住哪儿了吗?” “查到了。”黑衣男子递出一张纸。 “这是你的酬劳,谢谢你,你可以走了。”付了钱,沈浩天直接送客。 在黑衣男子离开后,沈浩天一分钟也不迟疑的走出办公室,手上紧握的是——韩伊晴的新住址。 毛毛雨丝飘落,伊晴望了望漆黑的窗外,想起还在学校做报告仍未回家的可晴。 “可晴说好最晚九点会离开学校,那她现在可能在公车上……”伊晴看着表,推算着可晴到家的时间,想了想之后决定带伞去站牌等可晴。 走出公寓大门,刚走几步,身前一个高大的黑影赫然出现。 “又想去设计谁了吗?”低沉冷硬的声调,丝毫不带感情。 伊晴被吓了一跳,猛一抬头,看见的是她最不想见,却又思念至深的沈浩天,穿着长大衣的他,没有撑伞,淋湿的发垂落几缯在额前,看来十分落拓。 看到他正淋着雨,伊晴心生不舍,在这瞬间,居然有股冲动想将他收纳入自己伞下,但想起他无情的问话,立刻收起慌乱的心神,她冷静以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说完,越过他往前走去中,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抓住她手臂,力道大得吓人,“你不懂?别说那场戏你完全不知情!”他眼睛瞪着她,咬牙说出。 他的脸靠她好近,看他额上的青筋暴凸,可以想见他此刻隐忍的怒气有多惊人。 “那又怎么样?”她脸瞥向一边,态度满不在乎。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必要告诉你,我很忙,你别挡着我。”用力挣脱他,她忍受不出他灼热的气息,那会让她想起某些美好的记忆。 “忙?忙什么?又有哪个倒霉鬼被你盯上了吗?你又想害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吗?”他放开她,任她往后退了一步。 听到这严重的指控,伊晴心头一惊,随即又冷笑说:“哼!我害你家破人亡了吗?没有嘛!顶多只是你爸的名誉扫地而已!” 这种处罚根本还不够!伊晴忿忿的想。 “你……你的目的不就是要钱吗?他不是已经给了你两百万?为什么还要设计他?害他名誉扫地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才两百万能过一辈子吗?我两天就花光了好不好!”伊晴冷笑,随口胡诌,其实那笔钱她早就已无名氏的身分捐给了育幼院。 “那你是故意设计这场戏,然后好卖消息给记者?”沈浩天又问。 “我……”不想多作解释,伊晴冷冷回答,“随你怎么说。” “原以为你只是爱慕虚荣才堕入风尘,没想到你还真是为了钱,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做得出来,害人身败名裂也不在意,简直没有一点羞耻心!”他吼着,炽热怒火几乎将她烧融。 “你没资格管我!”她反吼回去。 沈浩天痛苦的闭上眼,他讨厌听她这么说,却又没法反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也不想管你!只要你再继续伤害我家人,我就不能坐视不管。”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伤害你的家人哪!我只是弱女子而已,沈少爷太看得起我了。”看到他痛苦的神情,她低下头不忍再看,口里却仍是不服输的说道,只是气势弱了不少。 听她仍是执迷不悟,沈浩天用力的握住她下巴,严厉的眼神仿佛要杀死她,“你不知道你的漂亮脸蛋就可以害人吗?再加上你高段的交际手腕,随随便便都能让男人为你抛家弃子,你该不会认为破坏别人家庭不算什么吧?” “我破坏别人家庭?!这罪名我可担不起,那些人要喜欢我,是他们心甘情愿的事,他们抛家弃子又怎么能怪我?要怪就怪他们自己!”她用力挥开他的手,退开几步,受不了和他靠得太近。 “你简直强词夺理!” 伊晴想起可晴,急着想走,既然他想误会,就任他误会,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已经耗尽她的力气了,她已经没法再和他斗下去了。 “你大少爷都出面了,那我也没话好说了,我答应以后不会再和你爸见面,我可以走了吧?”伊晴才走一步,又被他抓住。 “不准走!” “我都已经说我不会再见你爸了,你干嘛还不放过我?”她生气的对他吼着。 被她这么一说,沈浩天一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忍受她从他面前走掉? “难道你……还要去那种地方上班吗?”他困难的问出心里最想知道的话。 “大少爷!穷人家要工作才有饭吃的你知道吗?我在那种地方上班赚钱养活自己,不用向你交代,放开我!”讨厌他话里明显的鄙夷,她气得不肯说实话。 “反正你不就是要钱吗?我可以养你,你不要再去那地方上班了!”就算她设计自己的父亲,他还是没对她死心。 “想包养我?哼!说穿了,你们父子还不是一个样!”她冷讽。 “我……我只是不要你去勾引别的男人,不要你再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沈浩天说出的理由连他自己都不能说服。 “好伟大的情操啊!可惜……我偏不答应!”她冷笑着,不屑的回应。 “你敢?” “怎么?我连说不的自由都没有吗?” “你可以说不,我想……可晴肯定不知道这件事,你不会让她知道吧?”他脑筋一转,拿起电话,作势要拨号。 “不可以!”她急抓住他拨号的手,却反被他一把拉近。 “那就……听我的吧!”终于抓住罩门,他眯起眼,嘴角噙着恶意的笑。 被沈浩天威胁着,伊晴不得不上了他的车,他打电话跟可晴说他要带伊晴去度假,叫她不必担心。 一路上,伊晴都不肯说话,她气他居然拿可晴来威胁她,还霸道的带她离开。 依他的说法,她只是个爱慕虚荣、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女人,那这时他不是该离她越远越好吗? 为什么还要带她走?难道真是为了不让她再有机会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吗? 她不懂,真的不懂他到底想干嘛? “怎么不说话呢?”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沈浩天居然觉得有一丝丝的愉快。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伊晴气问。 “等会你就知道了。” 车子转进市区,来到一栋高大的建筑物前。 “医院?你生病了吗?”伊晴看见墙上斗大的字。 “不是我。”一下车,沈浩天帮伊晴开了车门。 待伊晴下了车,沈浩天牵起她的手。 被他温热的手握住,伊晴惊跳,直觉的挣脱了他的手。 “别想逃!”他冷冷地抛出一句。 “我没想逃!”她没好气的回他。 “为了可晴……谅你也不敢!” “你不要一直用可晴来威胁我!”她气得大叫。 “那你就乖乖的!”他挑眉微笑,然后向她伸出大手。 “可恶!”伊晴气闷的嘟囔,忍住想一巴掌打掉他可恶笑容的冲动。不情愿的把手伸过去让他握住。 “走吧!”沈浩天假装没听见她的低喃,牵着她穿过广大的停车场,走向医院大门。 伊晴还以为自己听见他在哼歌,她告诉自己,那肯定是错觉。 不过从他放柔握住她手的力道来看,沈浩天的心情应该好多了才对,这个猜想竟让伊晴觉得轻松,她甚至还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这小小的平静也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两人走进医院,搭电梯直达顶楼,走出电梯,眼前呈现的是辉煌气派的大厅,如果不是柜台前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医护人员,这里的豪华真会让人忘了这里是医院。 “沈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晚?”柜台前的护士问着沈浩天。 “我母亲今天还好吗?”沈浩天放开伊晴的手,走到柜台前了解母亲的病况。 这时伊晴才知道,原来沈浩天的母亲住院了,她想起那天在灯光不明的巷子里,看到那位神色慌张的贵夫人。 心头忽地一惊,想着:该不会是受了那件事的打击才住院的吧? 和医生讨论过母亲的状况之后,沈浩天走过伊晴身边,眉头紧皱着,一句话也没说的走向大厅的另一头,伊晴按下心头的惊疑,快步跟上。 走近一扇雕花大门前,还没进门,就见一位护士急忙从里头出来。 “怎么回事?”沈浩天急问。 “沈夫人又开始歇斯底里了。”说完,则立刻往护理站跑去。 沈浩天冲进病房,里面两三位护士忙成一团,一阵兵荒马乱。 “妈——”沈浩天才冲到病床前,就被刚进病房的医生架开。 “沈先生,请您到外头等。” 被半推至病房外,沈浩天紧皱着眉,在病房前不停踱步。 “你……要不要坐一下?”伊晴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时才突然想起伊晴就在身边,沈浩天深深的望了伊晴一眼,那眼里有着复杂难解的情绪。 他颓然的坐下,疲倦的将脸埋在双手中,似乎在隐忍强大的痛苦。 伊晴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头,她觉得自己竟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焦急与伤痛。 她来到他身边坐下。“你先别急!你母亲一定会没事的。”伊晴轻声软话,这时的她已经收起伪装。 沈浩天转头看她一眼,“你怎么会知道她会没事?”他冷笑着说出带讽的话语。 “我……我不知道……”被他冷到骨子里的眼神一看,伊晴竟慌了起来。 “一个人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念,那就连上天都救不了她了。” “失去活下去的意念……怎么会?”伊晴捂着嘴,不可置信。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难道真是的因为……”真的被伊晴猜中,果然是因为那件丑恶的计谋。 “对,都是你!我妈每天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为的就是可以欺骗自己,不看、不听就可以当作没事;而你却硬是将她从她的世界拉出来,硬要将那些丑陋、她不愿面对的事实摆在她的眼前,逼她去承受,你想她还能活吗?” “我不知道会这样!”霎时,伊晴觉得好难受,她怎么会知道会害到无辜的人,她猛摇着头。 “你当然不知道,你只知道逞一已之私,你知道这世界都被你给搅乱了吗?” “我……我很抱歉!”伊晴歉然。 “抱歉?别假惺惺了,我以为你已经冷血到不管他人痛苦才对,不是吗?” “我没有……” “你别想狡辩!” 面对沈浩天强烈的指控,伊晴几乎不能承受,她觉得他说得都不对,但却又无话可以反驳,一时之间,她满脑子嗡嗡作响,不知所措的她,转身想逃。 “你不准走!” “既然你把我看得这么不堪,为什么不让我走?我会走得远远的,我会在地球上消失!”她忍住眼眶即将落下的泪,满腔委屈的说道。 “我不准!你想一走了之?你以为你走了,这些就没你的事吗?”沈浩天愤恨的怒气全发在伊晴身上。 “那你要我怎么样?” “我不能放你走!放你再去勾引男人落入你的陷阱吗?让你再去毁了更多人的家吗?”无情的话语像利刃。 “不要再说了!”伊晴不能忍受的捂住耳朵。 “你不想听吗?可是我还是要说,只有我知道你的真面目,你骗不了我!别以为你可怜兮兮的眼泪就可以让我放过你,我告诉你,不可能……”他拉下她的双手,刺耳的话又毫不留情的吼出。 “这里是医院,请你们安静好吗?”两人激烈的争执,完全没注意到医生已经来到他们身边了。 “对不起!医生,我妈好……”沈浩天放开伊晴,问医生道。 “病人的情绪还是不太稳定,虽然我们这儿有专属的护士照顾,但我还是建议你可以找她平时亲近、信任的人来陪伴她,陪她聊天也好,也许对她的情绪稳定会有帮助,现在她已经睡了,你们可以去看她,但……请保持安静。”医生瞄了瞄神色不豫的两人,暗示两人别再吵架了。 医生走后,沈浩天毫不温柔的扯着伊晴的手进入病房,他执意不让她自由。 看着病床上娇小病弱的女人,伊晴想起母亲垂死之前的样子,这两张相同憔悴的容颜重迭,让伊晴的心不禁拧痛起来。 她不是应该有复仇的快感吗?她害得沈荣华身败名裂几乎要家破人亡啊!那为什么现在的她,居然没有一点点快乐的感觉呢? 沈浩天冷酷的控诉让她的胸口好痛、好痛,她无声的哭泣,止不信的泪滴落洁白的床单上。 夜深了,伊晴坐在沈浩天的车上,他要载她去哪儿,她不知道,也不想问。 从医院看完沈夫人之后,伊晴的心就不能平静,刚刚就落不停的泪,似乎没有休止的一刻。 这股莫名的悲伤如海啸,漫天盖地而来,冲击着伊晴的心,像是幼弱时母亲去世的打击那般让她无助和伤心。 车内的黑暗让沈浩天看不清她的脸,她也安静地没出声,但他仍感觉到她在哭,他得努力的克制自己想将她拥进怀中安慰的冲动,因为那无声的哭泣让他觉得心疼。 心疼?! 他气自己怎么还会想要心疼她,怎么还能有这种念头,狠狠的敲了一下额头,想要自己清醒些,别再被她蛊惑。 握紧方向盘,油门一踩,沈浩天加快速度,想把那些该死的念头都抛到身后。 没多久,车子驶进一栋大楼地下室,沈浩天熟稔地把车开进独立的私人停车位中。 “下车。”沈浩天帮她开了车门。 她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什么都没问的下了车。 这时他才看清楚她已哭得红肿的双眼,心里原本坚固的堡垒又开始松动,不知为什么,她伤心的模样让他难受。 她沉默的跟在沈浩天身后,直到进了他的豪华公寓,她环顾了宽敞的空间,这才冷冷的冒出一句。“这里就是关囚犯的地方吗?会不会太豪华了一点?或许你该找间废弃仓库或破草屋会比较适合。” 听到这话,沈浩天原本心中柔软的情绪全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刚点燃的熊熊怒火。 “你错了,你不是囚犯,我也不是可怕的绑架犯,不必找什么废弃仓库,就在这里,没有我的准许,你一步也不准离开。”看着她仍梨花带雨的脸庞,竟吐出这么可恶的话,沈浩天简直气极。 第六章 “你凭什么要我不准离开?既然你说我不是囚犯,这里也不是牢笼,那要离开是我的自由。”伊晴转头要走。 “我说你不准离开!”他一把扯住她,“除非你想让可晴知道你做过……”暗哑的声音明显听得出被压制的怒气。 “不准说!”伊晴大吼阻止他说下去。 “所以我没有关住你,我们有的只是——协议,而你,现在是我的情妇。”知道自己又再次成功扼住她死穴,沈浩天冷哼,嘴角微扬。 “你……可恶!”听见他用这么不堪入耳的字眼,她拳头握得死紧,恨恨地瞪着他。 “我可恶?比起你的所作所为,我可是善良太多了。”沈浩天走向客厅的一扇门前,打开后,对着伊晴说:“来吧!这是你未来的日子里要待的房间,希望你会喜欢。” 若眼神可以杀人,那伊晴此刻已经将沈浩天杀死一百次了,她沉默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向沈浩天为她准备的房间。 “你不必做家事,只要做情妇的本分就行了。”见伊晴没理反驳,顺从的走进房间,沈浩天便轻松的靠在门边,双手插在裤袋中,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怎样?还满意吧?早跟你说跟了我准没错,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一向说到做到。” 伊晴看了看宽敞舒适的房间,回头深深地望着他,缓缓地吐出一个字,“你……”氤氲的眼神已不见刚才的尖锐和怒气。 “别太感动。”沈浩天以为她是被感动到说不出话来。 “我是想说……”她往他面前跨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得让他又闻到她的发香。 这气氛该死的诱人,沈浩天霎时心神荡漾,“你……想说什么?” “你……”她又一抬头,那粉唇几乎触到他下巴,那双水汪汪的黑瞳里有着欲说还休的腼腆,馨香的气息喷上他的颈项,让沈浩天不禁闭上眼,等待着甜美的软玉温香。 几秒钟后,沈浩天期待的没有到来,他睁开眼,却看见一扇门朝他俊脸急速靠近。 猛然回神,沈浩天反应极快的往后退了一步,惊险的保住了他最自傲的鼻子。 在门发出巨响之前,他清楚的听见伊晴说了一句,“你——作——梦!” 瞪着眼前已经在他面前关上的雕花木门,沈浩天才知道自己被她耍了,暴怒的捶打着门吼着,“你给我出来!” 但门里的人却没任何回应。 他用力的将自己抛进沙发里,心里气到不行,望着伊晴的房门依旧毫无动静,片刻之后,他揉了揉眉心,心里懊恼的想着,这该死的女人,居然还能轻易地左右他的情绪。 隔天一早,伊晴在悠扬的鸟叫声中醒来。 她睁开蒙胧双眼,一时还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脸颊贴着枕头和怀中抱着的丝被柔滑舒适、触感极佳,室内微微的幽雅花香窜进鼻腔,和她们新租的破旧公寓发出的阵阵潮霉味全然不同,伊晴这才想起这儿是沈浩天的家。 忆起昨晚两人的争执,她在他面前关上房门后,他愤怒的咆哮,伊晴几乎可以想见他的脸肯定气到铁青,她不自觉轻笑出声。 坐起身来,环顾着被温暖阳光照亮的房间,心情异常轻松。 简单梳洗过后,伊晴看了看时间,推想沈浩天应该已经出门,她先将门开个小缝,侧耳没听见客厅中有任何声响后,这才放心的开门出去。 餐桌上有一份丰盛的早餐,想必是他为她准备的,她坐下来,正想享用早餐,却看见果汁下压着一张纸—— 冰箱里有满满的食物,走廊底的房间是视听室,好好享受,不过别企图逃走,大门是中央计算机控制的,没有我,谁也开不了! “可恶……”伊晴看完,将纸张揉成一团,狠狠的丢在地上。 心中的怒火急窜,刚才的好心情全被这短短的几句话给破坏殆尽。 她站起身,走到阳台边想透透气,却发现墙上挂着一个精巧的鸟笼,里面一只可爱的黄色小鸟正开心的跳上跳下,偶尔啄啄饲料喝喝水,偶尔又昂起头唱歌,那声音好听极了,伊晴被深深吸引。 走近一看,更惊讶的发现鸟笼的门是开着的,而里面的小鸟居然没有飞走。 “我刚刚听见的鸟叫声,就是你在唱歌吗?”伊晴走近鸟笼前,伸出手逗弄。 那小鸟好像听得懂似的,往前跳到伊晴的指上,歪歪头看看她,然后小嘴又好奇的啄了啄她的掌心。 “好痒!”伊晴笑了。 那小鸟似乎喜欢见伊晴笑,再轻啄两下,又抬头看她。 看牠天真可爱的模样,伊晴更开心的笑了;小鸟也感染了她的开心,拉长脖子卖力的唱起歌来。 伊晴看着小鸟心想着,在这小小的空间之中,牠仍能自得其乐,一点也不在乎是否失去自由,牠的快乐是因为牠知道有人会好好照顾牠。 霎时间,伊晴平息了怒火,她决定不再被他轻易的激怒,如他所愿,她会好好享受这段当笼中鸟的日子。 接近午时的阳光,热得让人几乎忘了已是初冬。 伊晴穿越十字路口,躲进对街小咖啡屋的晴雨棚下。 伊晴? 没错,是伊晴。 她不是被……软禁? 是呀!伊晴自己也这么认为,可是没想到,早上她到屋子里东转西逛了好一会儿,当她来到大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不信邪的试转了门把,喀答一声,门就开了。 还以为沈浩天会真的上锁,伊晴也知道他可以上锁,但是他没有。 走出沈浩天家,伊晴的心情很复杂,不想被软禁,可是又怕他回来找不到她,毕竟他没锁住她,不就代表他选择相信她吗? 但身体里倔强的反骨因子又不甘心就这样毫不反抗的沦为被威胁控制的阶下囚,所以她还是离开了,只是现在的她也不知该上哪儿去? 走着走着,伊晴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医院,沈浩天昨夜带她来过这医院探视他母亲。 伊晴想起那病弱憔悴的老妇从,昨夜为她痛过的心又再次揪拧了起来。 考虑良久,伊晴决定再去看看她。 走进病房,一位护士小姐正在帮血压,她看见伊晴便说:“你是沈先生请来陪伴沈夫人的吗?” “我……”伊晴一头雾水。 “医生昨晚请沈先生找人来陪伴沈夫人,你今天就来了,真好!” “我……”她原想解释,但还是没说出口。 “镇静剂的药效快过了,她应该就快醒了,你等下如果可以,先喂她吃点东西,然后再吃药。”护士边收拾着血压计和听筒,边对伊晴交代着。 “哦!”伊晴知道护士误会了,但她不想解释,就点了点头。 “如果有什么事要立刻通知我们,沈夫人有时情绪状况不太稳定,请你要多注意一点。”交代完后,护士就出去了。 伊晴在病床边的位子坐了下来,就这样静静的望着沈夫人苍白的容颜,伊晴发现她其实很美,深刻的五官,尤其那高挺的鼻梁,简直和沈浩天一模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沈夫人悠悠转醒,她看着眼前陌生的伊晴,虚弱的问道:“你是?” “我是浩……呃!是沈先生请的看护。”伊晴把则则护士告诉她的那一套大概地解释给沈夫人听。 沈夫人没怀疑,只轻轻的点点头,然后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没办法。 伊晴见状,赶紧上前扶她坐起,还在她的背后放上柔软的靠垫。 “谢谢你呀!”沈夫人对伊晴微笑。 “不客气,呃……您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去准备。” “我……我吃不下。” “多少要吃一点,身体才会好起来。” “我……”沈夫人欲言又止,眼神凝视窗外,神情落寞悲伤。 伊晴想起沈浩天昨晚说过的话—— 一个人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念,那就连上天都救不了她了。 ……你却硬将她从她的世界拉出来,硬要将那些丑陋、她不愿面对的事实摆在她的眼前,逼她去承受,你想她还能活吗? 都是她害沈夫人变成这样的,不是吗? 愧疚感弥漫在伊晴的脑海里,一时之间,她忘了和沈荣华的仇恨,忘了和沈浩天之间的误会,她牵起沈夫人的手,微笑着说:“别让爱您的人伤心,浩天还等着接您回家呢!” 沈夫人望着伊晴鼓励的眼神,短短的话语,却触动她心底深处的柔软,“我……我知道了。” “那我先帮您梳洗一下,然后再吃早餐。” 看着伊晴温柔的脸庞,沈夫人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她让伊晴帮她梳洗更衣,伊晴细心又有耐心,对待她的态度不仅仅是病人与看护的关系,反而更像家人,这让沈夫人对这年轻女孩的好感更是增加不少。 这一天,伊晴除了服侍沈夫人用餐、吃药,也陪她聊天,念书给她听,和谐平静的气氛充斥在两人之间,不只沈夫人,连伊晴都很享受这种感觉。 只是有某人在这个下午,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在挂上第n次没人接听的电话之后,沈浩天犹如困兽般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总经理。”沈浩天的秘书张小姐敲门进了办公室。 “怎样?”沈浩天一见是她,马上问道。 张小姐擦着满脸的汗,一脸抱歉的摇摇头道:“您家里……没人。” 沈浩天痛苦的闭上眼,无力的坐回位子上,“辛苦你了,你可以出去了。” 待张小姐一出去,沈浩天便恨恨的猛捶了桌面,力道之大,让桌上的文件物品都震了一地。 难道他错了?他相信她,难道错了?沈浩天自问。 他实在很后悔没有锁住她,任她像逃出牢笼的小鸟,可能再也不会回来,这念头居然让他沮丧。 但他的懊悔没能继续,因为接下来的忙碌让他没空去想,直到晚间七点,他看完最后一份卷宗,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苦涩入口,这才又让他想起伊晴煮的香醇的咖啡,挫败的感觉又重袭心头。 沈浩天甩了甩头,也甩掉这不愉快的感觉,他拿起自己的随身公文包,离开办公室,驱车前往医院。 沈浩天一踏出电梯时,甜美的声音随即传来。 “沈先生,您来啦!”柜台前的护士笑得甜美极了。 在沈夫人住进这层楼的那天开始,沈浩天即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他高大英俊的外型,沉稳贵气的气质,简直让众白衣天使为之着迷。 当然沈浩天也知道,只是感谢医护人员对母亲的照料,对于这些爱慕的眼光,他还能礼貌以对。 只是今天他的心里烦躁不已,听见问候,反而让他更心烦,他故意忽略那张刻意讨好的笑脸,对着一旁的医生问道:“我母亲今天怎样?” “沈夫人今天的状况非常好,在那位小姐的照顾之下,沈夫人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而且还吃了些东西……” “小姐?我没有找人来啊!”沈浩天疑惑的问。 “不是您请来的吗?我还以为是您的家人或朋友呢!因为她好像跟沈夫人很熟似的,沈夫人很听她的话。” 沈浩天眯起眼思索着,他完全不知道这位来照顾母亲的小姐会是何许人,他对医生点头示意后,立即往母亲病房走去,而答案就在走进病房的那一刹那揭晓。 “是你?”沈浩天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母亲床边,低头念书的伊晴。 伊晴则被这熟悉的质问声吓了一跳,手上的手掉了也没知觉,两人就这样四目相望着。 “浩天来啦!”沈夫人看着两个年轻人互相注视的眼光,心里仿佛知道些什么,轻声的开口问道:“你们两人认识啊?” “不认识!”伊晴急忙否认。 可是同时沈浩天却直觉回答,“认识!” 两人脱口而出的答案完全相反,伊晴与沈浩天慌张的相视一眼后,又都改口,伊晴说:“认识!” 而沈浩天却说:“不认识!” 沈夫人轻笑问:“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呀?” “应该说……认识,呃……可是还不很熟。”伊晴回答得吞吞吐吐,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这样啊!”沈夫人也没多问。 “妈,你今天觉得怎样?”沈浩天立刻转移话题。 “我好多了,多亏了伊晴,她很细心,又勤快,还特地煮了我最爱的粳米粥呢!我的胃口都开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还有没有想吃些什么?我马上去买。”沈浩天听见母亲这么说,眼神灼灼的看了伊晴一眼,看得她全身不自在。 “不了,坐下陪我聊聊天就好,你也累了一天,待会儿我睡了,你就帮我送伊晴回去吧!” “我今晚在这里陪您!”一听见沈夫人要沈浩天送她,伊晴急忙说。 “不用了,晚上有护士会照顾我,今天辛苦你了,回家休息吧!”沈夫人住的是医院里专为有钱人设立的尊荣病房,每个病房都有两到三位护士进行全天候的护理兼照顾,不必另外请看护。 “一点都不辛苦,我可以留下来……”伊晴实在不想独自面对沈浩天,她还想再挣扎,却被他看穿。 “既然我妈这么说,就让我送你回去吧!”他眼神深邃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 第七章 两人陪着沈夫人说说话,不一会儿,沈夫人就说想睡了。 当沈夫人睡着后,伊晴细心的将床头灯关暗,又特意点了病床远处的一盏小灯,仔细的盖好沈夫人身上的薄被后,才和沈浩天离开病房。 伊晴对母亲温柔、体贴的举动,像是对待自己亲人一般,没有一点虚情假意,而这一切都看在沈浩天眼里。 他心里是即矛盾又疑惑,她到底是爱慕虚荣、狡诈恶劣和楚楚,还是温柔细心的伊晴?那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从走出病房到搭了电梯下楼的一路上,伊晴刻意走在沈浩天前面,摆明了不想和他说话。 一走出大门,沈浩天突然拉住他的手,不让她继续走。 伊晴转头,不明就里的看着他,在黑夜中,只有路灯昏暗不明的光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盯着她看了半响,才吐出一句,“怎么?你愧疚了吗?” “嘎?”伊晴意识不懂他的意思。 “你觉得愧疚、想要赎罪,所以才自愿来照顾她?”沈浩天又说了一句。 “你……”这时伊晴才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一股气直冲上脑门,简直想赏他一巴掌,可是却硬生生忍下,只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甩掉他的手,继续往前走,走的方向却不是往停车场。 “你走错方向了!”沈浩天又拉住她。 她甩开她又继续走。 “我说你走左方向了!”沈浩天一把将她拉到眼前,提高的声调,显示他的怒气也正在扬升。 “我要回家,你放开我!”伊晴努力挣扎,却仍事挣脱不开他的牵制。 “不行,你得跟我回去。” “我求你,就算我要赎罪好了,我愿意每天来医院照顾你妈,可是我不要和你回去,我要回家。”伊晴几近哀求。 “那可不行,我不能让你回去!”他拉着她,直往停车的方向走。 “为什么?”她不管手腕上的疼痛,仍是奋力抵抗他的力量。 “不准问为什么,跟我回去就对了。”看她像只被困的小兽,死命想挣脱,沈浩天干脆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啊!”伊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惊慌之余,直觉地搂住它的颈项,鼻中窜入属于他的带着淡雅古龙水的男人味,伊晴愣了一下。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摔着的。”看她紧搂住他,他揶揄的说道。 “我不要!你放我下来。”被他一激,她才又想起该要挣扎,不过任她死命的反抗,仍不能撼动她丝毫,可见在他斯文的表相之下,仍然是个强悍的男人。 眼见一步步向他的坐车靠近,伊晴愈是心慌,情急之下,她只能奋力捶着他厚实的胸膛,“你太过分了,再不放开,我要喊救命了。” 伊晴话一说完,刚好就来到车边,沈浩天一把放下她。 气息未定的伊晴刚一落地,连战都还没站稳,就听见沈浩天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嚎。 他以为自己听错,却看见他靠着车身、低头垂着、手抚着腹部,喘息着说:“你难道真的这么讨厌我?这么想要逃离我?” “你……这么了吗?”伊晴发现沈浩天似乎不太对劲。 “你说啊!跟我说实话!”沈浩天忍住腹间传来强烈的剧痛,坚持想听到答案。 “我……好吧!我受不了你的冷嘲热讽,你鄙视的眼神,还有你的……不信任!”在沈浩天一再催促之下,伊晴豁出去地把心里的话全盘托出了。 “是这样吗?”沈浩天抬起头问着,忍痛的表情和苍白的吓人的脸色,让伊晴一惊。 “你受伤了吗?是我伤到你了吗?”伊晴想起刚刚在他怀李用尽全力的挣扎,怕是自己无意间伤到他了。 “我……没事……呃!”才说好没事,却又一阵绞痛,让沈浩天的脚步虚软,几乎没痛跌在地。 “还说没事!”伊晴上前扶住他,一靠近才看清他额上冒着冷汗,身体却在发烫,“我去找人来,你忍着点。” 还好还在医院的停车场,伊晴想去求救,却被沈浩天拉住。 “不……不用了,我只是胃痉挛……老毛病了。”原本多时美哉阀座的胃疾,果然在他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又猛抽烟、酗咖啡,加上这些日子的压力之下终于出现找碴。 “可是……” “送我回家……可以送我回家吗?我家里有药……吃力就会好了。” “不看医生……真的没问题吗?”看他痛的皱眉,伊晴实在不放心。 “真的不用……” 在沈浩天的坚持之下,伊晴只好开车送他回家,一回到家,伊晴扶他进房,找到要让他服下。 再等待恢复的时间中,沈浩天浑浑噩噩地睡去,伊晴推向他肯定是没有好好吃饭,所以趁这时帮他住了清爽的热粥。 细心熬煮了一、两个小时,有耐心的等到粥已经半凉之后,她才端到沈浩天床边。 “浩天!醒醒、先吃点东西再睡吧!”伊晴轻声唤他。 沈浩天悠悠醒来,朦胧间,看见伊晴挽在脑后的长发,有意缕发丝落在额前,他伸手轻轻挑开发丝,大手顺势抚上她的粉颊,手心手心传来温热的气息让他知道,他不是在做梦,霎时,懊恼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抽回自己的手。 “你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好些?”伊晴柔声问道,受害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和关心的情绪写在脸上。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沈浩天坐起身来,虚弱的抚着仍隐隐作痛的胃。 “我……”伊晴被他一问,突然愣住。 “你不是想回家吗?为什么没有趁我不省人事的时候赶快走?”沈浩天不耐地问。 “我是看你人不舒服,所以我才……” “怕我死掉?我死了不是正好,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你要我走吗?我马上走……”听到她不友善的语气,伊晴放下碗,随即转身要走,却被沈浩天一把拉住,稍一施力,下一秒,伊晴就被他紧紧拥住。 “老天!我一定是疯了。”他自言自语。 他居然不能忍受她转身离去,明知道她曾做过什么事,却发现自己还是不可抑制的爱她。 谁知已经生病的他居然还有这么大力气,伊晴被他紧抱着,几乎快要窒息,但她动也不敢动,因为她也渴望着他的怀抱啊!即使这拥抱融合了爱与恨。 “是真的吗?”沈浩天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嘎?”伊晴不懂,从他胸前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我在你眼里看到的担心……都是真的吗?”沈浩天又问一次。 伊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地点点头。 “那一个才是真的你呢?你让我好困惑……” 伊晴看着沈浩天,没有给他答案,不屑冷笑的楚楚居然逐渐模糊,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了照顾他而苍白憔悴的伊晴,心底的硬石松动。 “我可以……信息你吗?”沈浩天低哑的嗓子在伊晴耳畔喃喃问道。 “你愿意相信我吗……”伊晴人忍住哽咽反问着,话未说完,后面的字已被沈浩天以吻消音。 他的唇舌带来灼热的温度,令伊晴目眩神弛,腰上的手加重力道,几乎要将她揉进他的体内,这个吻融合了许久以来,两人对互相的渴望,一发不可收拾的热情,燃烧良久而不能停息。 直到——夜深,粥冷。 第八章 接下来,两人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在这几天中,伊晴享受到了亲情与爱情的双重幸福。 沈夫人对伊晴向女儿般的疼爱,虽然她仍是在病中,但对伊晴嘘寒问暖,真心呵护,让伊晴重新体验有母亲疼爱的感觉。 而沈浩天则尽量减少工作的时间,提早下班到医院陪母亲和伊晴,天气好时,两人牵手踏着月色,散步回家,或者去看场午夜场电影,就像热恋中的恋人般甜蜜。 虽然伊晴知道沈浩天是可以的不去提起过往,他对她的好仿佛有种距离,他看着她的眼神总带着忧郁,但伊晴求却仍是沉溺其中。 因为那种和谐宁静是伊晴梦寐以求的,即使她心里明白只能短暂拥有,她也想抓住这片刻的幸福。 经过多方评估,医生认为沈夫人不论身体或心理状态皆已臻康复,宣布这两天做完最后检查即可出院,放在沈浩天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今晚的他显得轻松愉快。 但对伊晴来说,沈夫人出院后,一切都将恢复原状了,她不必再来医院照顾沈夫人,沈浩天也会搬回沈家大宅就近照顾母亲,当然她也就没有继续住在沈浩天公寓的理由了,想到这儿,伊晴有点感伤。 “今晚的月色好美,很舍散散步。”沈浩天双手插在裤袋,抬头看着皎洁明月。 “那就散步回家好了,以后就没有这机会了。”说着,冬夜里的寒风吹来,伊晴微微瑟缩。 “怎么说?”沈浩天不明白。 “沈伯母出院之后,那还有机会从医院散步回家呢?” “说的也是,那我们就走走吧!”沈浩天极其自然地牵起伊晴的手,发现她小手冰凉的可以。 “冷吗?”他体贴地脱下外衣,让他的气息包围自己。 “嗯!”他没拒绝,拉紧他的外衣,让他的气息包围自己。 两人走了一段,伊晴开口说:“回家之后,别一直股着工作,要多陪陪伯母,她太寂寞了,还有你,要按时吃饭,别饿着肚子和黑咖啡……” “停停,你干嘛说这些?你好像要出远门似的。”沈浩天轻笑,将她搂在怀里摇晃着。 顿时,伊晴的新震动,眼中泪珠几乎夺眶而出,她强迫自己忍住,转过身,背对着他说:“伯母出院后,你不是应该要回家照顾她吗?还有……可晴自己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沈浩天沉默了几秒,“那好吧?” 他答应地如此爽快,却害伊晴的泪终于盈眶落下,她不着痕迹地清清嗓子,故作轻松地回答“那就好。”谁知还是隐藏不了哽咽的嗓音。 突然,他将她扳转过来,果然发现她已经泪湿双颊了。“为什么哭?”他皱眉。 “我……没有,是沙子……” “不许说谎!” “我……我是舍不得伯母,还有……” “还有什么?”沈浩天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 “没……没有了。”她眼神闪烁,不敢看他。 “我说不许说谎!你是舍不得离开我对吗?” 伊晴看着她点点头。 “那就不要离开家,我还是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在哪里,你也要在哪里。”他拥住她,从内心深处说出肺腑之言。 “我不行!你知道你爸他……我们……不可能的。” “别管他,谁都不能阻止我俩相爱,就算是我爸也一样。”沈浩天语气强硬地说。 “不!我不能再见他,如果我跟你回沈家,怎么可能不见到面呢?”伊晴说什么也不肯。 “那我就不回家住,我们还是可以向这些日子一样住在我的公寓里,让可晴也搬过来……” “不行!你忘了伯母吗?她需要你,而且如果伯母知道那些事都是我……她绝不会原谅我的。” 他捧住他的脸,深邃的眼凝望着她,诚恳地说着:“我们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好吗?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就别再让那件事挡在我们之间,这问题我会解决,相信我!” 伊晴仍是不敢置信他和她也能有这一天,在她对他的家人做了哪些是之后,在他以为他俩已经没有未来之后。 现在的她已经分不清此刻到底是复仇比较重要,还是应该立刻投进他的怀抱? 可是沈浩天的提议如此吸引人,他的眼神又是如此温柔,心里一片混乱之中,想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强烈幸福感已经明显的覆盖了心底独处 对沈荣华的仇恨了。 伊晴看着他,迟疑了半响,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接着担心的又问:“你不怕我再……害你吗?” “我相信你!”沈浩天将她温柔的拥进怀里,轻轻的吻印在额上,无限深情不言而喻。 在沈浩天温暖的胸怀中,这份如冬阳般暖融融的幸福感溢满心头,抚平了伊晴心头的痛楚和不安。 若不放下,她真的能再次毫不在乎地去伤害无辜的沈浩天和沈夫人的心吗? 可是如果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忘了母亲所受到的委屈,母亲在天之灵会原谅她吗? 只是,每月依旧,母亲——依旧没有回答她。 入冬的第一道寒流来袭,窗外飘着冷风细雨,伊晴忍住腹间传来阵阵欲呕的感觉,双手不停的帮忙沈伯母收拾这东西。 待会儿沈浩天就要来接他母亲回家了,一切幸福的假象就要在今天画下句点了。 拿起原本要送给沈伯母当作纪念,却尚未完成的羊毛披肩,伊晴竟想的出神,沈伯母连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听见。 “伊晴哪!在想什么呢?”沈夫人轻拍了下伊晴的肩,柔声问着。 “啊……”惊得回过神来的伊晴,弄掉了手里的毛球,她边慌张得要捡回滚落到床地下的毛线球,边强自镇定的对沈夫人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什么东西遗落的。” “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呢?”看着伊晴格外苍白的脸色,沈夫人轻抚着她的脸,担心的问着,出自心底的关心就如一个慈爱的母亲一般。 “没有,我很好。”看着被弄脏的毛线球,正想着不知何时才能完成的披肩,伊晴心里突然有股不详的感觉。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伊晴惊跳,接起电话,对方传来是沈浩天的声音:“伊晴吗?” “嗯!” “我怕待会儿来不及去医院接我妈,临时要开一个重要的会议,你跟妈说等一等好吗?” “你忙好了,我送伯母回去,你可以请老陈开车来载我们吗?” “嗯,这样也好,那晚上我们陪我妈一块吃饭,就在我们家里,我会打电话回去交代陈嫂她准备……” “不用了,我送伯母回去后就告辞了,不必麻烦陈嫂。” “这……” “就先这样好吗?以后的日子还长,要陪伯母吃饭还有的是机会。” “那好吧!晚点……我去看你。”沈浩天不知道伊晴心底的顾虑,也就不再坚持。 “嗯!” 挂上电话,伊晴帮沈伯母办好了出院手续,在扶着沈伯母要离开病房之时,突然胃里又一阵剧烈翻搅。 伊晴再也忍不住地冲进洗手间,只是干呕,却没吐出什么东西。 “还说没事,我就说了你一定是不舒服,给医生看看好不好?”沈夫人关心地说着。 “我……没事,可能是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压下仍想呕吐的感觉,伊晴没多想,逞强的笑着说。 打起精神,伊晴陪着沈夫人搭上沈家司机老陈的车,半小时后,回到了沈家。 帮沈夫人一切打点妥当,又将药和饮食方面需要注意的事项交代给陈嫂后,伊晴向沈夫人告辞。 “怎么急着回去呢?留下来陪我吃晚饭吧!”沈夫人紧握着伊晴的手,十分舍不得她走。 “伯母,我会再来看你的,今天真的不方便留下来,下次有机会请伯母到我家里吃饭,好吗?”在这沈家大宅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已是伊晴的极限,虽然她也十分舍不得沈伯母,但一想起这屋子里到处都有沈荣华的影子,让她实在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加上身体的不适感渐渐的强烈,让她更急着想离开。 在几番劝说之后,沈夫人在伊晴一再保证会常来看她的承诺之下,才肯让伊晴离去。 怕沈夫人担心,伊晴忍住胃里翻搅不停的感觉,在笑着与沈夫人道别之后,才一出大门,就在沈家大宅的围墙边,又狂呕了起来。 片刻之后,呕吐的难受稍稍平息,伊晴喘着气,一抬起头来,又是一阵眩晕来袭,她只能靠着围墙,闭上眼忍着等这不舒服的感觉过去。 好不容易恢复了些体力,伊晴深吸了一口气,才想要打起精神,这时,怎么也不想再听见的声音却在不远处响起,让伊晴听得心惊。 “楚楚!” 还没找到声音的来源,伊晴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啊……”伊晴回头一看,竟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沈荣华。 “我好想你呀!你跑去哪里了?你怎么会来我家?你一定是来找我的对不对?”沈荣华一身不整的衣衫,头发散乱着,满脸的胡渣未刮,狂乱的眼神让伊晴觉得不太对劲。 “别碰我,放开!”伊晴极度嫌恶的想挣脱。 “你生气了?我知道我不对,让你等太久了,我已经想过了,我会去跟我老婆说清楚,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你在说什么?你要跟你太太说清楚什么?”伊晴被他这话吓得不知所措了。 “说我们要在一起,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不行,我没说过要跟你在一起……我更没有爱过你……我爱的不是你!”伊晴面对这混乱的场面,出口的解释也说得支离破碎。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气我躲到国外去对不对?这次我不会躲了,我要和你一起面对,不会再让人拆散我们了”沈荣华疯疯癫癫的话语一出,伊晴便隐约发现他似乎已经错乱。 “你疯了!你把我当成是我妈了,我不是楚楚,你看清楚呀!” “我是疯了,我是爱你爱到疯了,你知道吗?别再拒绝我了,我这次不会再让你拒绝我了!”沈荣华一股疯劲,扯住伊晴手腕的力道竟让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呀!你要拉我去哪儿?”这时的伊晴怕极了,眼泪也流了下来,却只能徒劳的狂喊着要他放开她。 “去我家呀!趁这个机会,我要去和我老婆摊牌,说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她,我爱的是你……”沈荣华哪里肯放,他边拉着伊晴边往沈家大门走去,边走嘴里还喃喃的念着。 “我不是楚楚……你放开呀!我是楚楚的女儿……”眼看就要被拉进沈家大门,伊晴却仍然挣脱不开沈荣华的手,她急着对他喊道。 听见这话,沈荣华像是清醒了一般的停下脚步,回头问伊晴,“你是楚楚的女儿?那你来我家做什么?那楚楚呢?她为什么不来?”一连几个问号,很明显的沈荣华的精神状况是出了问题。 “我妈她……她被你害死了!你忘了吗?你自己做过的事你都忘了吗?我是要来报复你的,我要让你尝尝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滋味……”很难相信沈荣华就这样忘了自己曾经造的孽,伊晴不能忍受的大声吼着。她要他记起来,记住他对她们造成的伤害。 这一阵喧闹,把屋子里的人都闹得出来探看! 而沈夫人听见这吵闹声中隐约有自己离家多日,没有消息的丈夫的声音,更是不顾自己仍虚弱的身体,缓缓的踱步至房间外的阳台上一探究竟。 等她一仔细听清楚从丈夫口里说出来的话语,脑海中闪过这段让她煎熬,折磨了一辈子的感情,为他付出所有爱与青春的丈夫,到头来竟仍对她如此冷酷无情,强烈的心痛如狂潮袭来,脚下一软,沈夫人就这样昏死了过去。 沈家家仆一群人一头雾水的看着主人和这位漂亮小姐的拉扯争执,却没人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沈浩天走进庭院,看见的就是这场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沈浩天对着父亲和伊晴低咆,他显然已经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了。 “浩天我……”伊晴苍白的一张脸挂满泪痕,见沈浩天来到,却早已被这狂乱吓得不能言语。 沈荣华看了沈浩天一眼,转头对着伊晴说:“别怕他,他是我儿子,走!我带着你,你谁都不用怕。” 原本抓着伊晴手腕的沈荣华,一施力,改以双臂将伊晴环抱在怀中。 “……”伊晴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沈荣华,却忘了挣扎。 “爸!你到底在做什么?”看着伊晴被父亲搂着,沈浩天心中的怒火烧的更炽。 “我干什么不用你管,我被你外公,你妈管了一辈子,这次我一定要和他们说清楚,楚楚才是我爱的女人,我要带她走,谁也不能阻止我!” 听父亲说出这疯言疯语,沈浩天看着眼前这已经不像是他父亲的老人,心头一股令人窒息的痛。 “他疯了,你也跟着他疯吗?”他转头吼向伊晴。 “我没有……”伊晴百口莫辩。 “你别骂她,我们是两情相悦,走!我们去找我老婆说清楚。” 听见父亲提到母亲,沈浩天这才想起母亲会不会已经看到这出闹剧,怕母亲刚病愈的身体会承受不了打击,他二话不说的抛下其他人,头也不回,直奔屋里。 刚跑进大厅,就看见陈嫂慌慌张张的从母亲房里出来,嘴里还大喊着,“不好了!夫人昏倒了。” “快叫救护车!”话一说完,沈浩天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二楼母亲的房里,却遍寻不着,后来才在阳台上看见母亲软倒在地。 他知道母亲一定也听见刚才父亲在庭院里所说的话了,悲痛与焦急急袭而来,沈浩天呼唤着失去意识的母亲,母亲却仍是没有转醒。 探了探母亲的鼻息微弱,苍白的脸颊上还留有泪水,这怀中虚软的躯体几无生气,沈浩天直觉就要失去母亲,“啊……”他痛苦的对天长嚎一声。 在场闻者莫不心魂震动,当然包括伊晴。 伊晴用尽最后力气,挣脱沈荣华的钳制,直奔上楼。“浩天,伯母她……” “你别靠近!”沈浩天轻轻将母亲放在床上,隐含怒气的低吼,阻止了伊晴想靠近的脚步。 “我是想帮忙……”伊晴又往前靠近一步。 “我要你别靠近,你没听见吗?”低吼转为咆哮。 “浩天,你别这样!” “这也是你复仇计划中的一步棋吧?我居然还想把你留在身边,我真是个大傻瓜!”沈浩天痛苦的闭上眼。 “我没有!我对伯母是真心的……”知道被沈浩天误解,伊晴急着解释。 “你住口!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们沈家就要家破人亡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伊晴是真心的抱歉,却无法解释清楚,只能泪如雨下。 “收起你的眼泪吧!我不会再被骗了。”说出这句冷到骨子里的话,沈浩天甚至没有转过来看她一眼。 “浩天……”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少爷,救护车来了。”老陈急奔而来,随后几位救护人员尾随在后进入房间,小心翼翼的将沈夫人扶上担架。 一群人如一阵风来去,而伊晴只能紧紧跟随。 直到一切就绪之后,救护车要驶离之前,沈浩天也跟着上了车。 只一秒,仅仅的一秒,沈浩天回头看来伊晴一眼,什么也没说的关上车门。 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因为这冷漠的一个凝视,让两颗心如相隔无限遥远的大海。 追着救护车离去的方向,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被石头绊了一下,伊晴才如从梦中惊醒。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天空,无情的冷雨又下了起来,淋湿了她的发丝、衣衫,但她仍浑然不觉,因为那刺骨的寒冷,根本无法到达她早已冻僵的心了。 “浩……”发紫的唇,困难的吐出一个字,突来的一阵天旋地转,将伊晴带进一场黑暗无边的梦境。 伊晴逐渐恢复意识,但疼痛欲裂的头和如千斤重的身躯,让她不由得发出呻吟。 “姊,你醒了吗?”可晴焦急的声音传进伊晴耳朵。 她勉强的睁开眼,果然看见妹妹憔悴的容颜,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透露出可晴的担心。 “可晴!哦……我在哪里?”伊晴想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这里是医院,你在路上昏倒,姊,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昏倒在路边呢?” “我?昏倒?对了……伯母病倒了,我要去看她!”伊晴突然想起所有的事,她努力的撑起虚弱的身子。 “姊!你别乱动啦!医生说……医生说你怀孕了,可是身体太虚弱,差一点就流产了。“ “我……我怀孕了?我怀了浩天的孩子了!我要去告诉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伊晴笑了起来。 “姐,沈大哥他……他妈妈……”可晴为难的说不出口。 “他妈妈怎么了?” “昨天你被送到医院,我接到通知赶来,可是没看到沈大哥,就觉得心里很气呀!想说他竟然让你一个人在路上昏倒,所以就打了电话要骂他,没想到……没想到接电话的人不是沈大哥,那人说……说沈大哥他妈妈过世了!” “啊……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伊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狂乱地摇着头,痛苦的泪落下。 “姊,你别这样!”可晴见姊姊又激动了起来,心急的安抚着她。 “对,我要马上去找浩天,他现在一定很伤心……我要去安慰他……”意随心转,伊晴又要下床。 “姊,你冷静一点,医生说你不能激动,要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行……”可晴按住她。 “这个时候我哪有心思好好静养呢?浩天他需要我呀!” “我知道沈大哥这时候一定很伤心,可是你的身体现在这样,沈大哥不就还要分心照顾你?而且要是一不小心孩子保不住了,那沈大哥一定会更伤心的。”可晴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也只能如此的安慰姊姊。 伊晴想了一想,觉得可晴说得有理,“你说得对!好,我好好的静养,等我好了,再去找浩天,然后再把这好消息告诉他,或许可以平复他失去母亲的伤痛吧!” 也或许他就会原谅她了吧!伊晴痴心想着。 一星期后-- 伊晴身着黑色洋装,头戴黑色纱帽,努力地撑起病弱的身体,来到圣彼得教堂。 推开沉重的大门,庄严肃穆的追思弥撒正在举行,一进入圣堂,就看见堂前被鲜花围住的灵柩,那里面躺着曾经疼爱过她的沈伯母,伊晴忍不住轻泣出声。 不想惊动其他人,她在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了下来,听着台上的亲友追忆着沈伯母的过往。 今天的追思弥撒,可晴原本还想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但后来是她拨了沈家的电话,才得知丧礼在今天举行。 自从那日伊晴从医院回家休养之后,身体状况一直不见好转,严重的孕吐让她根本没办法吃下任何的东西,原本就已瘦弱的身体只有更加的虚耗下去。 加上令人难忍的晕眩,伊晴几乎无法站起来,整个人简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可是她仍没忘了沈伯母的事,沈伯母的丧礼是无论如何她都要来的,伊晴要来送她最后一程。 沈浩天就坐在最前排,穿着黑色西装的他仍是英俊迷人,只是消瘦的脸庞上神情冷然,但她知道在他心里正隐忍着极大的哀痛,这会让她不舍,让她的心狠狠的抽痛着。 此刻伊晴多想上前去将他拥在怀中,用她的温柔和爱去抚慰他内心里的伤痛,然后告诉他即将有个属于他俩的新生命就要来临,未来还是值得期待的。 圣乐结束,这时牧师要大家上前瞻仰沈夫人的遗容,并为她献上花朵,所有人都有秩序的排成一列,缓缓上前。 而伊晴也困难的起身,排进了队伍的最后。 就在伊晴几乎要到达灵柩前时,沈浩天发现了她! 原奉应守在灵柩边的沈浩天,一跨步向前,一把抓住了伊晴的手腕,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已被他粗鲁地拉往教堂大门之外走去。 “浩天!你抓痛我了……”配合不上他的脚步,伊晴几乎是被他拖着走,那握在手腕上的力道,也让她痛的忍不住低呼出声。 直到教堂大门外的廊柱边,沈浩天一施力,把伊晴甩到了墙边。 伊晴靠在墙边轻喘着。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我一定要来送伯母……” “我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是我不准!你听不懂吗?”他咆哮地打断她的话。 “浩天,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是我是一定要来见伯母最后一面的。” “你没资格!”沈浩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教堂圣地,他不该喧哗。 “我求你,我真的……” “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你走吧!”沈浩天转身要进教堂 “浩天!”伊晴喊住他。 “在我妈的丧礼上,我不想动怒,你走!别为难我。”他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只冷冷地说道。 “浩天,我求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也不必听,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从此之后,我们就……再无瓜葛了!” “你不可以这么残忍……我只是想再见她最后一面……”沈浩天执意不让她见沈伯母,这让伊晴不禁痛哭失声。 "哼!最后一面,没必要了,反正你的计划达到了,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何必再虚情假意的演这场戏呢?”沈浩天觉得可笑,冷哼道。 “我没在演戏!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呢?”原本就极虚弱的身体,加上又急又怒的情绪攻上心头,伊晴只觉眼前一片黑,她边说边难受的闭上眼。 “好,换我求你……”沈浩天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她,才一转身,就看见她死白的脸色,但他不想自己再度心软,便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只简短的说道:“你回去吧!” 说完就拉开大门进了教堂,伊晴甚至来不及喊住他。 看着他无情的背影消失,委屈和不平涌上心头,伊晴的泪溃堤,她靠着墙嚎哭出声,但是仍倔强的不肯离去。 原本想要求他原谅的,没想到竟受到他如此决绝的对待。 他说—— 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他说—— 我们……再无瓜葛了。 突然胸腹间一阵强烈的恶心,伊晴忍不住的干呕了起来,可是胃中早已没东西可吐了。 伊晴难过的抚着仍平坦的小腥,想着:孩子的事也不用说了,说了他也不会信的吧! 从今以后,她和他就是两个没有瓜葛的——陌生人了。 第九章 严真和沈浩天在严家的庭院角落的凉亭下,轻松的喝酒聊着天。 庭院中有位美丽的少妇,追着刚学会走路不久的调皮小娃儿,那小娃儿步履不稳,但仍坚持追逐着花园小蝴蝶,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浩天,伯母过世的时候我没能赶回来,你不会怪我吧?”自从上次严真又再次拖着行李箱出国后,到他昨天回国,已经是半年的事了,而他也是在回来的当天才知道沈伯母已经去世的消息。 “不会!”沈浩天轻酌一口酒,看着好友严真一脸幸福的盯着庭院里的一大一小,虽然在和他说话,眼神却一刻也没移开。 “哎呀!你这么云淡风轻的态度反而让我愧疚,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最要好的哥儿们,伯母也像是我自己的妈妈一样,你好歹也怪我几句吧!” “呵!严真,说你是怪人就是怪人,你的思考逻辑还真是与众不同。”沈浩天轻笑。 “什么怪人哪!我是性情中人,我是有情有义、情深义重的人啊!” “是,情深义重的好哥儿们,来,干杯。”沈浩天举杯与严真互碰,然后一饮而尽。 “怎么?你有心事吗?”总觉得沈浩天的笑容里还有点落寞的味道,严真敏感的察觉到,顺手又帮他倒了些酒。 “心事?没有啊!”沈浩天笑着否认,他又喝了一口酒。 “我和你有多年的交情了,有心事还不能对我说吗?” “哪有啊!我好得很,你别瞎猜。” “没有吗?伊晴的事呢?还有你爸……”严真试探地问。 “这些事没什么好谈的!”沈浩天瞬间拉下脸。 “还说你没事,我看事情可大条了。”看到沈浩天终于露出真实的情绪,严具反倒是一派轻松。 “不说这个!你不是说要请我当伴郎吗?什么时候?我可是很忙的,你要先预约才行!”沈浩天赶紧转移话题。 “哦!这我可不担心,到时你要是跟我说没空,我肯定会派人绑架你。” “绑架?我只是伴郎,有必要吗?” “当然,我结婚,伴郎一定要是你才行。” “好吧!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一定到,说吧!什么时候?”沈浩天豪气的回答。 “就在月底的星期天。” “这么快?我看你真是迫不及待了。” “那倒是,我原本还想在日本的时候就先举办婚礼,谁知小遥她坚持要回到从小生长的故乡,那里有个可爱的小教堂,我们在回台湾的当天就先去看过了。” “可爱的小教堂?在什么地方?”沈浩天问。 “就是……圣心育幼院的小教堂。”严真回答的战战兢兢,他知道沈浩天听了肯定要抓狂。 听见这个地方,沈浩天如遭雷击,他直觉以为严真是故意在制造机会要让他和伊晴复合,火气当下直冲脑门。 “你怎么会选在那里?严真,你该不会是想……我现在明白的跟你说,我跟她已经完了,不可能再……”他突来的怒吼,让在园里玩得正开心的娃儿吓得奔进妈咪怀里。 “你先别火嘛!选在那里不是我决定的,真的是小遥选的,她从小在育幼院长大,是后来才被收养……”严真赶紧阻止他继续咆哮。 “她也是孤儿?”有这么凑巧的事?沈浩天狐疑。 “是呀!更巧的是,她还和伊晴同年,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别说我没先告诉你,你要有心理准备……小遥的伴娘是可晴。” “可晴当伴娘”浩天皱眉心想,那他势必要和伊晴姐妹俩碰面了。 严真误会了沈浩天的意思,他以为沈浩天是要问,为何伴娘不是伊晴?所以就顺口解释着,“对呀!原本小遥是想找伊晴当伴娘,可是伊晴她坚持不肯……” “哼!怎么?她不想见到我?”沈浩天倒是很好奇伊晴为何不肯,他不悄的冷哼。 “不是的,是她怀孕了。”严真脱口而出。 “哦!”沈浩天反应冷淡到了极点。 “‘哦’是什么意思?你没话说吗?”严真问。 “你要我说什么?说我恭喜她吗?”沈浩天语气明显的鄙夷。 “恭喜她,浩天,那孩子是你……”话脱口而出却只说了一半,严真住口。 “你说什么?”可是沈浩天已经听见了,他不确定的又问。 “我……我没说什么,你就当我没说。”小遥千万交代他别说,可是他还是“不小心”说溜嘴了。 “有!你说孩子是我的?!” “如吧,好吧!谁叫我最重义气,不过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你说这伊晴居然固执成这样,实在是太不可爱了,她怀了你的孩子,你有权利知道的呀!怎么能刻意隐瞒你呢?” “她居然……居然说她怀了我的孩子!她又想干嘛?想挽回什么吗?还是想勒索我?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又在骗人呢?” “浩天!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要不是你是我的好朋友,我肯定会狠狠地揍你一顿!当时是小遥一直追问孩子的父亲是谁,可晴忍不住才说的,伊晴根本不想让你知道,我还拍胸脯保证,替你说话,说你绝不会是不负责任的人!伊晴她说……”听见沈浩天说出过分的话,严真简直气煞,他一古脑的全盘托出,说到最后一句,严真突然停下来。 “她还说了什么?她跟你告我的状吗?说我对她始乱终弃吗?那她有没有说我被她骗得团团转呢?” “什么都没有,她只说……对不起你!” 听见严真的话,沈浩天没想到会是一句道歉,原本激动的情绪霎时冷了下来,心头被撞了一下,他痛苦的闭上眼,沉默了几秒,接着举起酒杯,喝干杯里的酒。 看见沈浩天一口灌下整杯酒,似乎也感受到他心里的挣扎。 “浩天,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觉得你们之间有很大的误会,难道你不想解开吗?”严真想试着开解。 “谁能解开呢?” “你爸。” “我爸?他现在可能连他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说到沈荣华,沈浩天的胸口一闷。 “你不去试,怎么会知道呢?” 这时,庭园里传来哭声,是小娃儿跌倒了,严真话一刚落,立刻就迎了上去。 从未婚妻小遥手中抱过嚎哭不停的小娃儿,无限爱怜地哄着,这娃儿居然一被严真抱着,渐渐就停止哭泣,脸上挂着豆大的泪珠,还撒娇的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这可爱的模样真是让人又气又怜。 半晌,哄完了娃儿,严真又走向凉亭下。 沈浩天沉思了片刻,转头问严真,“严真,你怎么确认孩子是你的呢?” “这有什么好确认的呢?我认为是我的,他就是我的。”严真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沈浩天将车子开进“山居疗养院”的停车场里,车一停妥,他转头对身旁的严真说:“你不必陪我来的。” “唉!你很噜耶!——跟你说我是要来探望你爸的,你以为我是牢头,押解你来自首的呀!” “自首!自什么首?做错事的可不是我。”沈浩天熄火,拔出钥匙,径自下车,脸色沉得吓人。 “嘿!没人说你做错事啊!你干嘛反应这么激烈?”严真一手插在裤袋中,潇洒地以另一手搭在沈浩天的肩上。 “我没有!只是我一想到待会儿会见到不想见的人,就觉得很闷。”沈浩天心里不愿承认,如果不是严真坚持要来探望他爸,他可能一辈了都不会再来见他。 即使他心中对父亲和那位“楚楚”的事情有着满腹的疑问,而他和伊晴之间难解的结也需要父亲来解,可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来见父亲。 所以严真说得没错,沈浩天几乎可以说是被押来的。 “浩天,你恨伊晴骗了你,可是我知道她有委屈,如果你不来弄清楚,那对伊晴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沈浩天缄默着不回答。 严真又说:“好吧!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不再爱伊晴,心里一点也不在乎她,不在乎孩子,那我们就再开着车子回去,你那么不想看到你爸,那就别看了。”说完,他转身作势就要上车。 沈浩天拉住严真手臂,“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吧!” 在沈浩天和主治医师谈过之后,两人来到沈父的单人病房,虽然对父亲生气,但是还是给了父亲最顶级的疗养环境。 “沈先生,你儿子来看你罗!”领着他们到病房来的是专门照顾沈荣华的护士。 她将坐在轮椅上的沈荣华,从落地窗前推到严真和沈浩天面前,细心的替他拉拢好前襟的衣裳,柔声的对着他说了一些话,然后转头对沈浩天说:“他有时候自言自语地说很多话,可是有时候又像这样安安静静的,不过偶尔他也会跟我聊天呢!和他说说话吧!如果他知道儿子来探望他,一定会很开心的。”说完,护士小姐就退出了病房。 沈浩天看着眼前这眼神涣散,丝毫没有元气的颓萎老人,很难想象他曾是在商场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子,在情场上翻云覆雨的风流浪子,这和他印象中的父亲实在差得太多了。 沈浩天一时间无言了。 “伯父他……”严真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沈荣华。 “没错!他在我妈去世后没几天就中风了,再加上日益严重的失智症……”沈浩天知道严真心里的疑问。 “失智症啊!我想象你爸这样骄傲的人,一定很难面对中风后的自己,能忘掉一切,说不定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哼!所以我才说老天真是不公平,他扯的这一堆烂摊子,可以忘得一乾二净,而这些痛却清清楚楚的刻在我心上,痛苦全要我担。”为了父亲,沈浩天的亲情和爱情全都毁了,要他怎能不怨他呢? “……”听着沈浩天说着话,沈荣华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伯父,你想说什么?”严真听见了,他问沈荣华。 “楚楚!”这次沈荣华清楚的说了两个字。 “浩天,你爸说了‘楚楚’。” “我听见了。”沈浩天态度仍是冷淡。 “浩天,跟他说说话嘛!说不定他会清醒一些,你听见他说‘楚楚’,会不会是他想到什么事了……” “别大惊小怪了,这个名字是伊晴在酒店的花名,也是他唯一记住的,他可能连他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却唯独记得‘楚楚’。”沈浩天直觉想到的是那个浓妆艳抹,妖媚作态的假楚楚——伊晴,更气父亲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只记得他的风流艳事。 “不对,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伊晴的母亲也叫楚楚,而你还说过据伊晴的说法是,你爸害死了她妈,害得她家破人亡,所以她才来报仇的……你知道伊晴母亲和你爸之间曾发生过什么吗?”严真仔细的把他所知道的事做了一番拼凑。 “我爸风流了一辈了,要是说我爸曾欺骗过伊晴他母亲的感情,我一点也不奇怪,而且就我所知,伊晴她母亲也确实曾介入过别人的家庭。” “你怎么知道的?” “我找征信社查到的,是十几年前的一份小报上的报导,篇幅很小,而且语焉不详。” “有没有可能是指她跟你爸……” “报上完全没提到,只说她后来自杀了。” “自杀!伊晴说来找你爸报仇,会不会就是在报着这仇呢?我看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你这么说也不无可能,不过当时我爸在商场上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了,如果事情闹上报,怎么可能会完全没有我爸的数据呢?” “这也是我不懂的地方了……”两人自顾自的说着,却没有注意到沈荣华慢慢将轮椅移动到落地窗前了。 “楚楚是我秘书,是我故意把她调来我办公室的……”沈荣华一开口说话,让沈浩天和严真都赫了一跳。 沈荣华像在回忆似的,悠悠的喃道:“她很美,还有一点忧郁的气质,我一看到她就不可自拔了……” 沈荣华眼神看向远方,脸上隐约有着笑容,好像他思念的人儿就出现在他眼前似的。 沈浩天和严真互相使了个眼色,但都没敢说话,耐心的等着沈荣华把谜底揭晓。 “可是她不爱我,虽然她丈夫已经死了,她也不愿意爱我,为了能和她在一起,我故意要她陪我加班、应酬,我知道她是为了生活,怕丢了这份工作,才勉强配合的,我真是可恶极了,却也爱惨她了。” “你……”听到这话,沈浩天气得想说些什么,却被严真给阻止,只能忍住替母亲抱不平的愤怒,继续听下去。 “那天她被客户灌醉了,我却没送她回家,我自己也醉了,醉得情不自禁,就这样要了她……”说到此,沈荣华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她恨死我了……我跟她说我会负责,可是她却坚持要去警察局告我……我不知道怎么办,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我就完了……” “岳父要我出国去避风头,说楚楚的事他会摆平,谁知道……谁知道等我回来,楚楚已经死了……死了!”重复的说了好几次“死了”之后,沈荣华又像是失了魂似的呆望着窗外,久久不发一语。 过了半晌,才听见严真低语,“这下子……真相大白了。”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还真是我们沈家对不起伊晴了!”沈浩天俊眉紧锁,痛苦的喃道。 明天就是严真和小遥的婚礼彩排了,在婚礼会场的布置人员做完最后的工作之后,伊晴仍是不放心的要去确认一下。 从工作室走出屋外,伊晴停下脚步,遥望山边的夕阳染红了美丽的彩云。 这时,沈浩天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在一切谜底揭晓之后,一刻也不能等的直接驱车南下,但忐忑不安的心情却又让他迟迟不敢跨下车。 “伊晴……”沈浩天看见伊晴纤瘦的身影,在夕阳余晖中伫立,心头的颤动强烈到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时他才发现,他有多么想念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上前去告诉伊晴他有多抱歉,还有他还是爱着她……这些已经在他心里说过上百遍的话。 才鼓起勇气想踏出第一步时,却看见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男子出现在伊晴身边,陪着她看着夕阳。 她看着伊晴对那男子甜甜一笑,而那男人对伊晴说着话还不时的搔搔头,一副腼腆的模样,两人状似亲密的样子,让沈浩天的醋意伴随愤怒溢满胸怀。 “她过得倒挺好的嘛!”沈浩天忿忿的想,她和他才分手没几个月,她就能忘了他而另结新欢,看来有身孕的伊晴仍是不乏男性追求。 沈浩天眯起眼盯视着伊晴,她的身形完全看不出已经怀孕近七个月,加上穿着宽松的泮装,想到此,他突然有个想法,“那男人该不会是不知道伊晴怀孕了吧!” 那我有必要告诉那个男的!沈浩天的嘴角扬起一朵恶意的笑。 沈浩天强迫自己沉住气,他看着不远处两人的互动,像猎豹躲在暗处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而在另一边的伊晴却不知自己已成为猎物被人监视着,她对着刚走来的陈老师笑着打招呼。“陈老师!恭喜你取得公费留学的资格。” “那……那没什么啦!”陈老师腼腆的笑着,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不过好可惜喔!这样你就要离开我们育幼院了,大家都很喜欢你呢!”伊晴边说,边走向婚礼的会场,陈老师也走在她身边和她聊着。 “真的吗?那……你呢?”陈老师没头没脑的问着伊晴。 “嘎?”伊晴不懂。 “我是说……你……你也喜欢我吗?” “呵……我当然也喜欢你呀!你是个好人。”伊晴隐约觉得陈老师的问话有点奇怪,所以她小心地回答。 她看到婚礼会场入口处的拱门上,一束环绕的藤蔓垂落下来,伊晴走上前去想将藤蔓圈绕回原处,陈老师也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继续问着。 “只有这样吗?” “是呀!虽然我们只相处了几个月,可是我觉得你是个很尽责的老师,为人善良又风趣,大家都很喜欢你呀!”伊晴踮着脚尖,想把藤蔓绕回柱子上,发现高度不够,她从旁边挪来一块工作人员留下的木块,想试着站上去。 “可是我……可是我……我很喜欢你!不,正确的说,应该是——我爱你……”陈老师鼓起勇气向伊晴表白,低着头紧张的搓着手,完全没注意到伊晴正在进行的危险举动。 话才说完,伊晴突然发出一声低呼! 陈老师抬头一望,这才发现伊晴脚正站在木块上,而且正摇摇欲坠,他急得上前扶住她。 其实只是木块不太稳的摇晃了一下,谁知他笨拙的搂住伊晴的腰反而让伊晴更加紧张,直觉的想闪躲,脚底一滑,就这样往前倒去,而陈老师为了稳住伊晴,手更不敢放开,所以两人就这样一起跌了下去。 “你还好吗?有没有怎样?”成了肉垫的陈老师,紧张的问着压在他身上的伊晴。 “我……应该没事。”伊晴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陈老师从腰后搂住,伊晴又趴回他的胸前。 “啊!你……”伊晴吃了一惊。 “伊晴,请你不要拒绝我,我爱你,爱你很久了。” “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我……对不起,我情不自禁。”陈老师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冒失的搂着伊晴,才赶紧放开她,让她坐起身来。 “陈老师,你是好人,我不能害你……你知道我……”伊晴一时还没法子站起来,她往旁边移开一段距离后,才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怀孕了,我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但是我一点都不在意,只要你……”陈老师跪坐起来,急切的说着。 “但是我在意。”一个低沉有威严的声音在两人的头顶上响起,让两人同时抬头一看。 “是你!”伊晴惊呼。 沈浩天因为看到伊晴与那男人一起走向这个角落,坐在车上无法看见两人的动静,所以就跟了上来。 当他远远看见伊晴站上木块,他几乎吓得神魂俱裂,但等他跑近时,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当然,刚才陈老师对伊晴表白的话也都让他给听见了。 “你是谁?”陈老师问着,但他看到眼前这穿着贵气英挺的高大男人,眼光越过他直落在他身旁的伊晴身上,他又问:“你们认识吗?” “认识!”沈浩天说。 “不认识!”伊晴却说。 一头雾水的陈老师看着两人,还搞不清状况,看到身旁的伊晴站起身来,他顺手扶了她一把。 “你在做什么?”沈浩天突然吼他。 “我只是……”陈老师被吼得莫明其妙,像是触电一般放开扶住伊晴的手。 “你干嘛吼他?”伊晴对着沈浩天反吼回去。 “我吼他你不高兴吗?他跟你是什么关系?”沈浩天看她为那男人出头,心里不爽到了极点。 “他是我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那好……”他以鄙夷的口气说着,然后又转向陈老师,“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老师摇摇头,看着眼前这暴怒的男人,他有股逃走的冲动。 “不知道?我告诉你,我就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也就是说——她是我的女人……” “你在胡说什么?”伊晴不敢相信她听见了什么。 “你想否认吗?你想否认你怀的孩子不是我的?” “你……”伊晴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浩天对着陈老师说:“所以不管你脑子里打什么主意,我劝你死了这条心!现在我和伊晴有事要谈,你可以离开了。” 颐指气使的高姿态,气势逼人。 “两位有事要谈的话……那我就先走一步……”这话让夹在两人当中的陈老师如蒙大赦,虽然他很想拔腿就跑,但仍维持礼貌的说着。 “陈老师,你不必走!该离开的人是他,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伊晴拉住陈老师,眼睛却仍瞪着沈浩天。 “我叫你走……”沈浩天凌厉的眼神瞪着陈老师被伊晴抓住的手,让陈老师急忙抽回自己的手,然后转身,一秒也没迟疑的离开这炮声隆隆的战场。 “你不要太过分了……”看着陈老师落荒而逃的背影,伊晴简直恨死了沈浩天。 “我过分吗?难道你就这么舍不得他走?莫非你真的跟他……”看到伊晴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沈浩天像被扼住咽喉,胸口几乎爆裂。 “你没权利管我!” “谁说我没权利?别忘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沈浩天的怒气不可遏制。 “是吗?你忘了是你说我们只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吗?”伊晴也不甘示弱。 被伊晴这么一说,沈浩天当场愣了一下,“我……并不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 想起自己的确曾经说过这些狠话,他试图补救,谁知愈说愈糟。 “是了,都是因为孩子,你才说我是你的女人是吗?”伊晴听见这伤人的话,眼神霎时黯然。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要再说了,就让我们继续当陌生人吧!”伊晴转身欲走。 “不行,我不答应!”他拉住她。 “你还要怎样?你要我留在你身边,我就不能走;你要我当陌生人,我也照办了,你现在又何苦要来为难我……”伊晴甩开他的手,对他吼着,直到忍不住伤心,掩脸哭泣。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看她哭泣,他只觉满心不舍,想将她拥进怀中安慰,却被她躲开。 “我不想听。”不想再呆下去了,伊晴转身奔去。 “伊晴……”来不及阻止她离去的脚步,沈浩天知道他又伤了她的心。 他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懊恼的想着,“原本不是要来道歉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十章 “伊晴哪!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刘芸在睡前做例行巡视时,发现办公室的灯仍亮着。 “芸姨!你怎么还没睡?”伊晴从一大堆的估价表和设计图中抬起头。 “我巡夜呀!那陈老师不是明明说会做到月底吗?怎么前几天一收拾好行李就匆匆走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现在只好由我和王老师轮流巡夜。” “呃……对呀!我也觉得很奇怪……可能他有急事吧!”伊晴说得吞吞吐吐地,她想是那天沈浩天吓到陈老师了吧! “唉!为了小遥的婚礼,你忙了好一阵子了,昨天婚礼刚过,今天你又要忙着育幼院搬迁的事,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别累坏了才好。” “我会注意的,芸姨,你别担心。” “你昨天去找建商开会,讨论的结果怎样了?” 昨天为了不和沈浩天在婚礼上碰面,她借口要和建商开会,其实从婚礼开始到结束,她都在山坡上远远的看着,也衷心的祝福着小遥有个幸福的归宿。 “哦!我已经整理出来了,建商那边开给我们的价钱还满合理的,只是地主张先生仍是坚持那块地只租不卖,这就让人比较头疼了。” “伊晴,我们在这山上也住了好多年了,一定非搬不可吗?”刘芸对这块土地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 “芸姨,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可是自从九二一地震之后,附近的山区发生过好几次的土石流事件,我们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有关单位也来通知好几次了,为了大家的安全,搬迁是唯一的路。”伊晴柔声的劝着刘芸。 “我知道,我知道,唉!人老了就是这样,拖泥带水,优柔软寡断的,你别理我,对了,你刚说那地主不卖地,用租的行不通吗?” “用租的总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我仔细算过了,如果可以买下来,对于我们来说,负担会小些,更何况这次的搬迁计划,育幼院的赞助人能出钱的也都出了,如果以后每个月还要负担这些租金,我怕会有困难。” “每位赞助人你都问过了吗?需不需要我出面呢?”刘芸现虽把这些事都交给了伊晴,但她主持育幼院多年,和这些赞助人也都有着深厚的交情。 “嗯!那就麻烦芸姨了,弘远企业和嘉能公司的捐助款到现在迟迟还没收到,还有几位提出要减少捐款金额,如果能由芸姨出面的话,说不定他们能给我们更多帮助。” “把名册给我吧!明天我会打电话去拜访的!” 隔天下午—— “伊晴,这份数据让你看看,这些赞助人确定会提高捐款金额,还有这几位是新的捐助人。”刘芸经过一个上午的努力,终于得到颇丰硕的结果。 “哇!真是太好了,还是芸姨厉害,我的经验不足,以后还要请芸姨多教教我啦!” “这没问题,只是土地的事情还是没有解决,我今天和张先生的秘书通过电话,想亲自去拜访,可是他的秘书说,张先生旅居国外,深居简出,要见他可能不太容易,加上他的个性孤僻,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人,很难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对呀!我之前和张先生的秘书通电话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产的。”伊晴无奈的说。 “不过后来我找到一个人,他说要亲自来了解我们的搬迁计划,不只说要增加捐款,还说那位张先生是他父亲的旧识,如果可以,他愿意替我们出面。” “真的?那太好了。”真点是令人振奋的消息。 “他人现在就在会议室里,等着你去跟他做简报。” “现在?他已经来了!那他的大名是……”伊晴喜不自胜,收拾了桌上成堆的数据,兴奋地要前去见恩人。 “他说你去了……就知道。”刘芸脸色怪怪的,但满心欢喜的伊晴根本没发现。 “嗯,好,我现在就去。”飞奔而去的伊晴简直像只雀跃的小鸟。 到了会议室门前,伊晴停下脚步,她理了理头发,拉拉衣服,确定自己有着最佳的仪容,然后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开门进入。 “你好,我是韩伊晴,您……”伊晴一见站在窗前的“他”转过身来,话就说不出来了。 “是我。”沈浩天一身合身的铁灰西装,带笑的英俊脸庞明显消瘦许多。 “怎么是你?你又想干嘛?”伊晴因为上次不太愉快的见面,所以她直觉的先武装起自己。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你不是来谈公事的吗?如果不是,那很抱歉,恕不奉陪……”伊晴扭开门把,转身欲走。 “你不想知道张先生对那块地的处置吗?如果你不在乎的话,尽管走出这扇门。”沈浩天就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所以先发制人。 “……”他居然用这招,伊晴气煞。但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身来。 “在谈正事之前,我有话要说。”沈浩天几个跨步来到伊晴面前。 “我只谈正事,其它的……”伊晴以决绝的眼神瞪着他。 “先别拒绝,我只要求给我几分钟,不过分吧?”沈浩天打断她,不想听见她拒绝的话。 “……好吧!你只有几分钟,还有……别说那些……我不想谈的事情!”伊晴态度冷漠的背过身。 “这些话不管你想不想听,我都要说,否则就没有谈正事的机会!”伊晴非常明显的疏离让沈浩天感到无力,这逼得他不得不拿出强硬的态度。 “你居然用这个来要挟……你说吧!”为了育幼院,伊晴就算不服气,也只能妥协。 沈浩天沉默了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伊晴,对不起!之前的事都是我误会你了,是我们沈家亏欠你们,我代表我爸向你们道歉……”他深深鞠了个躬。 “道歉?道什么歉?你们一家人不是一向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吗?什么时候也学会跟人低头道歉了?”伊晴往旁边一移,说的话夹抢棒,丝毫不留情面。 “伊晴,你别这样说!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可是你外公、你爸就是这么对我们的,他们以为穷人的人格都是可以用金钱买来随意糟蹋的,要不然我妈不会受了冤屈没处说,最后只能一死了之!”再次提起伤心过往,伊晴仍是忍不住激动。 “我外公他……我真的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段,这真的是沈浩天所不知道的。 “你爸终于良心发现了吗?是他告诉你的?”伊晴恨恨地问道。 “我爸他……他进了疗养院,他把自己是谁都忘了,可是却还一直记得你母亲。” “他是该记得,记得他把我们母女害得有多惨……”伊晴再也忍不住地哽咽起来。 “他对你母亲的死感到很愧疚,我想这非他的愿意。” “就算是他无心之讨好了,难道他就不用付出代价?我妈死了,我和我妹成了孤儿,而他呢?他依然过着他吃香喝辣,富贵荣华的人生,而我妈的委屈却只能永远埋在地下。” “所以你才想用计,让我爸掉进陷阱……” 伊晴撇过头,没有回答。 “总之,老天是公平的,我爸那么自命风流的人,现在也只是个风烛残年,形容枯槁的失智老人,他现在只记得有关你母亲的回忆,我想让悔恨、追忆成为他后半生的所有,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惩罚了。” “那我和可晴呢?我们那么小就失去母亲,我们失去的亲情和家庭的温暖呢?谁来弥补?”听见沈浩天这样说,伊晴仍是很不平。 “这段恩怨因我爸而起,我责无旁贷,虽然我的力量微薄,但请让我照顾你们。”沈浩天用极诚恳的态度说着。 “责无旁贷?哼!严格说来,这件事至此已经没有追究下去的意义了,我们不会变成你的负担,也不需要你负这个责任,我们会照顾自己。”伊晴脸上有着凄凉的笑。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你们是……” “不用解释了,我说过再追究下去已经没意义,抱歉,我有点不舒服,我去请芸姨来跟你谈土地的事情……”伊晴谈话至此,几乎已是心力交瘁,她急着想离开。 “不是负担,也不只是责任……伊晴,我爱你。”在伊晴踏出会议室之前,沈浩天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肩上,用低哑的嗓音说出心底最想说的话。 伊晴强忍住几乎夺眶的泪水,努力平息住再次被掀起波澜的心绪,她沉默不语。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他将她扳转过来面对他,急切的问着,“我爱你,从来没有停过!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经过这么多事以后……我想我不能……”她尽力的想表达,说出来的字句却支离破碎。 “你要拒绝我?”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但当真正听到时,沈浩天仍是感到心痛不已。 “抱歉,我失陪了……”伊晴挣脱了他,离开了会议室。 “伊晴……”来不及拉住她,望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沈浩天大喊,“韩伊晴……我不会放弃的——” 窗外的白云飘过蓝蓝的天际,一阵阵徐来的清风吹拂苦,花园的小花随风摇动。 这一副天然的美景图画,看在伊晴眼中,却是没有丝毫知觉,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大门之外,只要有车停下,就会让她惊跳。 自从一个礼拜前,沈浩天来访又离去后,伊晴的魂魄仿佛就没附在身上似的,恍惚失神的模样,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放暑假后回到育幼院的可晴,正和芸姨讨论着暑期户外活动老师的人选问题。 “这位林老师的资历很不错,不过……她要求的薪资……”可晴看着手中的资料。 “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其它的人也不错,你继续往下看!”芸姨眼神带笑的示意可晴继续看下去。 可晴不太懂芸姨的意思,不过还是继续看下去,“他?!怎么可能?”看到某个最不可思议的人名,可晴一脸吃惊的问着。 “当然有可能,我认为他是最佳人选,而且他愿意义务服务,不收任何费用。” “芸姨,这……好吗?”可晴转头看向仍在发呆中的伊晴,又问着芸姨。 “你可以问问伊晴的意见啊!”芸姨眉毛挑了挑,眼神瞄了瞄伊晴。 聪明的可晴果然懂了,芸姨的意思是要她试探姐姐的反应。 “姊,姊!”可晴喊了好几声,伊晴才回神。 “嗄!你叫我吗?” “厚!叫了你那么多声你都没回应,芸姨和我选出了暑期带户外活动的老师了啦!你要不要看看?” “哦!”原来是这件事,顿时伊晴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元气,“你们……决定就好!”最后索性趴在桌上。 “你真的没意见吗?”可晴调皮的把那张资料在伊晴的眼前甩呀甩的。 “芸姨决定了就好,我没意见!”她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那就我决定啦!我通知沈老师明天下午报到!”芸姨笑说,等着看伊晴的反应。 “沈!新老师姓沈?”听见这有特殊意义的姓,伊晴坐直起来问道。 “是呀!姓沈有什么不对吗?”可晴看到姊姊好笑的反应,强忍住笑,故作正经的问。 “没……”伊晴知道自己反应过度,甩甩头,心想:不可能会是他,他是个大老板,哪有空来当义工呢? “暑假期间,让这位沈老师配合你,你帮小朋友做课业辅导,他会在星期六、日安排户外活动,相信只要你们好好配合,小朋友们一定都能过个充实又开心的暑假。” “芸姨,其实这暑假的课程,我和可晴就可以胜任了,应该不用再请老师了吧!” “那可不行,你看你已经是七个月的身孕,户外活动你可不适合,可晴嘛!你忘了吗?她答应唐理事长要去她家里帮忙的!” “帮忙?帮什么忙?当女佣啊?”伊晴故意装傻。 “姊,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好歹我也是医学院的高材生,要我去当女佣,真是大才小用!”可晴噘着小嘴抗议。 “别逗她了,唐理事长的儿子不久前受了伤,既然可晴是接受唐理事长提供的奖学金,那去帮忙照顾唐先生也是应该的呀!”芸姨笑着要伊晴别再亏可晴。 “这样呀!你确定你行吗?这样算不算是无照行医啊?”姊妹俩一斗起嘴,伊晴的精神就来了,卯起来调侃可晴。 “姊,你好坏!你别笑我,等明天你就知道,换我看好戏啰!”可晴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反激回去,不怀好意的笑容居然让伊晴觉得可疑。 “我有什么好戏可看?” “不告诉你,谁教你刚刚笑我。”爱撒娇的可晴拿乔来了。 “难道真的有事?芸姨,你也知道?”这时伊晴才发觉芸姨和妹妹似乎有事瞒着她。 而芸姨只是笑,没回答就表示不否认:可晴更是决定关子卖到底,她要看答案揭晓时,姊姊脸上的表情。 “告诉我。” “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告诉我嘛!” “不说,不说,你求我呀!” 伊晴拿出撒手锏,作势要搔可晴痒,而怕痒的可晴就开始满场飞,却还是迭声说着,“不说,不说,绝对不说……啊……” 顿时欢笑声充满育幼院的小办公室里,悄悄地从窗口溢出,顺着微风飘散在小山空谷中。 “以后每个星期五下午沈老师会来,星期天晚上活动结束才回台北,所以我们得帮他准备一间宿舍。”刘芸对着埋头忙着对帐的伊晴说着。 “可晴不是要搬去唐理事长家住吗?就让沈老师跟我睡一间房好了。”伊晴连头都没抬起来,理所当然的提议道。 芸姨半天没作声,伊晴才趁空抬起头来问,“不好吗?反正才八周……”看着芸姨带笑的眼神盯着她,伊晴愈说愈觉得不对劲,“难道……这沈老师……是男的?” 芸姨点点头。 “呵!我实在胡涂,问都没问就……”伊晴话没说完,可晴就探头进办公室说着。 “芸姨,沈老师来了。” “请他进来。” 谁知这沈老师一踏进来,伊晴便震惊到不行。“怎么是你!”惊问。 “为什么不能是我?”沈浩天嘴角带笑反问。 “你……芸姨,他不行……他没办法胜任……”伊晴吓得手足无措的,话根本说不完整。 “谁说……我没法胜任?”他跨了两步来到她面前,迷人的嗓音轻轻问出。 “你那么忙,你们公司有很多事要处理……还有客户需要应酬……”伊晴想往后退,谁知背后已抵住墙,根本无法再退,她脑子嗡嗡作响,没办法好好思考。 “你实在太贴心了,这么替我着想,不过这你就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妥当了!”看她慌乱的模样,沈浩天反而益发轻松。 “可是你……你没经验……”在脑中尽力搜索着他不适任的任何理由。 “经验?我在大学暑期当过一年的幼童军领队……在我的履历中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履历?我没看到。” “我昨天有问你要不要看,是你说要让芸姨作主的。”可晴适时搭腔。 “我……”伊晴一时接不上话。 “可晴,我们出去吧!让伊晴和沈老师讨论一下明天课程安排的问题。”芸姨说完,就拉着满脸笑嘻嘻的可情出去了。 这时,伊晴才懂得这就是可晴昨天说的——好戏! 好怕心渐渐沉稳下来,仔细的把事情想过一遍。“我上次没有把话说清楚吗?” 伊晴沉默之后,开口问道。 “嗄?” “我们不是说好当陌生人吗?你为什么还要再出现?” “我没答应要和你当陌生人,我也没办法……” “你没资格说你没办法!我们不要再继续伤害彼此了好吗?”伊晴无法忘记那些伤痛,更无法忍受再来一次。 “我不会再伤害你!我发誓。”沈浩天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不会吗?我真的没把握。”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慢慢的转过身看向窗外,夕阳已没入山头,天空是一大片炫丽的云彩。 知道自己曾带给她的伤害太深,沈浩天只能噤声不语,因为说再多还不如真正去做,他有信心一定可以赢回伊晴的心,不管需要花多少时间。 “不过……既然芸姨信任你可以胜任这个职务,那你就留下吧!”沉默了几分钟,伊晴用没有情绪的声音缓缓地说着,心头澎湃的感情只能深埋。 “你愿意让我留下……”沈浩天的心突然充满希望。 “反正只有八个礼拜,一下子就过去了。”这句话是对沈浩天说,也是伊晴说服自己的话。 说完伊晴就转身走开,留下像刚被狠狠揍了一拳还没法喊痛的沈浩天。 平心而论,沈浩天担任这户外活动的老师还真的可称得上非常称职,他安排的课程新奇有趣,兼顾了知识与娱乐,这让孩子们在短短的几星期当中,已经对他既服气又喜爱。 到了星期天下午,沈浩天要回台北前,孩子们都聚集在大门前,开始对他依依不舍的十八相送。 正和孩子一一嬉闹话别的沈浩天,眼神却是不时的往办公室的方向飘,他最期待的人儿依旧不肯出现。 每星期短短两天的相见,对他来说真的不够,更何况她总是在他来到的时刻,就开始房间的躲着他,除了公事上的接触,她几乎吝于给他一个注视。 偶尔可以看到她的倩影,也都只是一闪而过,更别说她的笑容,总是为了别的人、别的事,永远不是为他。 这让他的心揪痛着,让他多想在她房间要躲着他时,将她抓来拥入他的怀中,不让她再逃。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忍住了那股冲动,只为了要耐心的等到她想通,等她愿意再次开启心扉来接受他,虽然那对他来说简直比凌迟更难忍受,但这是他活该,也是他理当承受的。 而坐在办公室中的伊晴为了维持一贯的冷漠,当然不会到门口去送行,还故意假装有公事要忙,但坐在办公桌前的她仍是忍不住频频转头看向窗外。 到了他要来的那天,她又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她会在镜子前试装,还会在苍白的脸上涂上淡淡的彩妆,心情明显的愉快不少。 只是她从不承认! 她并非铁石心肠,对于沈浩天的用心她都能感受,虽然表面装成毫不在意,但那一点一滴的确在她心上刻下痕迹。 “既然舍不得他走,你为什么不去送他?”发果的伊晴身旁突然出现人声。 “嗄!我……我才没有。”像做坏事被捉到的小孩,伊晴慌忙地转回视线,瞪了故意吓她的可晴一眼。 “没有吗?那你干嘛一直偷看?”可晴悠哉地问。 “我没有偷看,我是在看风景!” “这样啊!那你应该也不想知道沈大哥下礼拜要出国的事了吧!”可晴明亮大眼骨碌碌地转,一脸促狭的表情。 “我才没兴趣知道。”心头拧了一下,但嘴上仍是顽固地否认。 “哇——这么无情呀!听说他还顺道要去帮我们谈土地合约的问题耶!你这么冷淡,不太好吧?” “土地的事……一向都是芸姨和他谈的,我不管。” “好吧!那我就不必告诉你,沈大哥说他会想你的事啦!” “韩可晴,你很无聊。”伊晴轻斥。 “是,我很无聊,无聊到非得帮你俩传话,再说最后一句,他说他会忙赶回来,要你等他的好消息。”看姊姊一味闪躲,不愿正视自己真正感情的态度,让可晴微微恼火起来。 “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伊晴迷惑。 “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姊,你是装傻还是变笨?他每个礼拜从台北跑来,你以为他真的热爱这份工作吗?”可晴真想敲开姊姊的脑子,看看里头都装些什么? “我才不在乎!” “不在乎?他每星期在台北怎样尽力地将工作在五天内完成,你可以不在乎;当他来到这里,他追着你的眼神你可以不在乎;他利用晚上休息的时间,修理你常用的器具,你坐的桌椅,甚至你常走的花园小径上会绊人的小石头都不见了,你都没发现?你也不在乎?”可晴奖沈浩天的用心一一细数。 “我……”这些伊晴早就发现了,但只都放在心里。 “姊!你别老是说我是小孩子,真爱难寻,既然沈大哥已经将它捧到你的面前了,你又何苦视而不见呢?”可晴这番成熟的剖析,几乎已经成功打动了伊晴的心。 “可是……我……”伊晴似乎听见自己心底的硬石松动的声响。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妈妈一定也不想看到人锭样的不快乐。”可晴再为伊晴打上一剂强心针。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近情情怯,伊晴反而不知所措了起来。 “去告诉沈大哥呀!跟他说你要原谅他……”可晴兴奋的拉起终于开窍的伊晴,一刻也不迟疑的直往外走,谁知刚出办公室,就见到沈浩天的车开走了。 “啊……沈大哥走了,来不及了啦!”可晴上前追了几步,只见车子过了个弯,就看不见了。 “来不及……了吗?”脑子里空白一片的伊晴,心头一股不祥的感觉袭来,如被针刺般的抽痛,她喃喃的抵语着。 窗外乌云密布,狂风骤起,一片片山雨欲来的景象。 闷热的午后,伊晴陪着孩子们做功课,她望着被厚厚云层掩盖的天空,如同心上罩着的黑雾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沈浩天出国已经十多天了,原本他预定回国的日子就在这一、两天,谁知却遇上强烈台风来袭,眼看归期必定又要延行,伊晴忍得几乎不能再忍的相思,如溃堤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伊晴姊姊,沈老师什么时候会回来?”一向和沈浩天感情最好的小熊问道。 “嗯……我也不太确定,因为有台风的关系,所以可能会再延后个一、两天吧!” “可是……沈老师答应我说他回来的时候要带我去捉小虾,上次大家都有捉到,只有我没有。”小熊小小的眉头紧皱着。 “你要有耐心一点喔!沈老师说到就一定会做到。”伊晴缓步走到小熊身边。 “他不会忘记吗?”曾被母亲遗弃的小熊,不安全感极重。 “放心,绝对不会。”她安抚的摸摸他的头,然后转身对其他孩子们说:“功课完成的人就回自己寝室去睡个午觉,今天下午天气不太好,大家不要到户外去,要听话喔!” 听了伊晴的话后,孩子们三三两两的离开教室,过了不久,又剩下伊晴一个人了。 她拿出即将要动工的育幼院的设计图,再次详细的研究着,希望借着工作,来转移自己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腹中的胎儿用力的踢了一下,伊晴抚了抚肚子,对着胎儿说起话来,“你也想期待爸爸回来是不是?他一定也很急着要回来,只是……”喃喃自语突然被一阵急促而来的喧闹声打断。 “伊晴姊姊,小熊……不见了!”年纪较大的小龄带着几个较小的孩子跑来,脚步未停,就急着说。 “别急!慢慢说。” “刚刚大家在睡午觉的时候,小熊说要去尿尿,后来没看到他回来,我们到处找不到他。”小龄说。 “怎么会?有谁知道他会上哪去?仔仔,小熊跟你最好,他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伊晴急问。 “我……他叫我不可以说。”仔仔拉着衣角,不安的说着。 “你一定要说,台风快来了,小熊会有危险的!”伊晴蹲低下来,坚定的眼神看着仔仔。 “他说……沈老师不来……他要自己去抓小虾……”仔仔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 “啊!他去了溪边。”伊晴惊呼,想到这恶劣的天气,小熊可能会发生危险,她转向孩子们交代着,“小龄,照顾大家,然后去跟院长报告这件事,伊晴姊姊去溪边带小熊回来。”说完就立刻出门。 顶着狂乱的风,身怀六甲的伊晴丝毫不敢迟疑的走在往小溪边的小路上,她看着这随时可能下下来的雨,心里的担心愈来愈高。 走了一段时间,远远见到站在小溪中一块石头上的小熊,这时周围的溪水已经愈来愈湍急了。 伊晴人未走到溪边,就急着喊,“小熊,小心哪!” “啊!”被伊晴的喊叫声一惊,小熊脚底一滑,一脚滑落到溪里,他挣扎着爬起,半身都湿了。 “你还好吗?”来到溪边的伊晴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后来看到小熊没事,又爬回石头上,心才稍稍放下来。 “我没事啦!伊晴姊姊,对不起!”双手拧着湿答答的衣服,小熊一脸的抱歉。 “不要紧了,你站好别动,姊姊来带你回去。”伊晴试着踏进溪水中,一阵冰冷直窜心底。 慢慢的踏了几步,湍急的河水疾劲的力道冲击着伊晴的双脚,好几次都快要站不稳了。 “姊姊小心!”看着伊晴滑了几下,小熊也担心的哭了出来。 “姊姊没事,你别动……啊……”才说道,伊晴脚底又一滑,她惊呼。 这惊险的画面全落进随后追来的沈浩天眼里,原来他知道台湾有台风逼近,所以提前一天搭机回来,在他刚赶到育幼院时,就听见伊晴去溪边找小熊的事,行李一丢,随后立即急奔而至。 而当他来到溪边,看见伊晴滑倒在水里的画面,沈浩天简直不能呼吸,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溪里,一氢捞起几乎要没入溪中的伊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才回到岸边,沈浩天劈头就骂。 “我……”伊晴还来不及回答,就被沈浩天狠狠的搂进怀中。 之后他放开伊晴,将额头靠着她的,眉头紧皱着,眼神灼灼地死盯着她说道:“你是准备要吓死我吗?” “你……”伊晴的眼眶泛满泪水,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想起还在溪中的小熊,“啊……小熊!”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救他!” 不顾一身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沈浩天脱掉就往旁边草堆一丢,然后下水准备救人。 这时骤雨狂至,溪中的水也明显的高涨起来,虽然沈浩天身形高大,但仍须极力稳住脚步,才仅能以缓慢的速度向小熊所站的位子移动着。 “沈老师……对不起!”这时才发觉自己闯祸的小熊,看着脸色铁青的沈浩天就快来到他身边,他嗫嚅的说。 “我回去非得打你的小屁股不可……你站好别动!”话还没说完,哗啦一声,小熊一脚踏进了水中。 “哇!沈老师……” 前后不到几分钟,水位明显比之前高了许多,小熊完全没心理准备,才一踏进水中就滑倒,沈浩天只来得及伸手拉住他的衣领。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随着一声轰隆巨响之后,一阵上游的强劲水流冲击而下,还带来了许多杂物、树枝,沈浩天死命拉住小熊不让他被冲走,可是他自己在愈来愈强大的激流之中也几乎要站不住了。 “抓紧呀!”沈浩天要小熊抓紧他的手。 “老师救命……”小熊虽已转身抓住了沈浩天的手,但也已经吓哭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岸边的伊晴慌得不知所措,她的双脚发软,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小心哪!”她愈着急,愈靠近溪边。 “伊晴!别再靠近……”沈浩天回头看伊晴已经太过靠近溪边,他想警告她,一分心,被身后流近的树枝绊住,脚下一滑,就这样顺着滚滚溪流冲泄而下。 “不要啊……”眼睁睁的看着沈浩天被溪流冲走,伊晴发出痛彻心肺的哀号。 才几秒钟的时间,一大一小的身影已消失在泥流之中。 伊晴沿着溪岸追了一段路,直到脚下被树枝绊倒,她望着空荡荡的滚滚溪流,再也没有她心爱人儿的身影,跌坐在地上的伊晴,泪流满面哭喊着,“浩天……你回来!我不要失去你……” 只是,回应她的只有天上隆隆的雷声。 小队 当刘芸带人来到溪边准备要帮忙的时候,只见伊晴跌坐在岸边,呆愣地盯着波涛汹涌的水面。 “怎么会这样呢?”刘芸将干毛巾披上全身湿透的伊晴肩上,回头看着大批的救难人员准备往下游去进行救难工作,心里顿时一片哀凄。 “刘院长,我们的人已经集结完毕,现在分成四个小队分别在溪京戏两边的中下游部分进行搜索,你们可以先回育幼院休息,一有任何消息……”救难小组队长话没说完,就听见伊晴说。 “我也要去!” “伊晴哪!你不可以……”刘芸想阻止伊晴。 “我要去!芸姨,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一定要去,没找到他们……我绝不放弃!”伊晴含泪的眼神格外坚决,让刘芸无法拒绝。 “那好吧!我陪你。” 一群人顺着溪流进行地毯式的搜救,从黄昏进行到黑夜,直到夜深,仍是一无所获。 伊晴强忍住胸口阵阵袭来的剧痛,她不相信真的会一语成谶,那天沈浩天离去之时,她喃喃的说着来不及了,难道就真的来不及了吗? 来不及告诉沈浩天她已经原谅他了! 来不及跟他说她依然爱他! 来不及跟他——天长地久! 上天真的如此残忍,要她在失去亲情之后,再失去至爱,不!别这样对她,如果真的失去沈浩天,她就不能活了。 泪不停的落,她擦了又擦,只为了不让泪迷蒙了双眼。 脚不停的走,不管路多难行,她也要找到他们。 直到黑夜将尽之际,天空微微透出曙光,在远远的地方,隐约听见有人喊着—— “找到了!” 伊晴不顾早已疲累到极点身躯,拨开人群,直往那声音的方向前进,果然在人群之中,熟悉至极的身影就在其中——是沈浩天! 他没事!他将怀里抱着的小熊交给了救难队员,一跛一跛的向着伊晴而来。 伊晴不知道自己打哪里来的力量,根本忘了自己怀着身孕,不顾一切的直奔进沈浩天怀中。 “伊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沈浩天紧紧拥着伊晴,发现她全身发颤。 伊晴说不出话,她紧抱住沈浩天不放,怕这温热的胸膛只是她的幻觉。 “你没事吧?伊晴,你还好吗?你在发抖!”沈浩天慌了,他将伊晴推开些距离,让他可以好好的把她看个仔细。 从头到脚巡了一遍,只看见手脚上有些擦伤,沈浩天放下心来,眼神再次回到她的脸上,才发现她正狠狠瞪着他。 “伊晴……” 半晌,伊晴终于说话。“你这可恶的家伙!你害我好担心你知道吗?”一个粉拳打在沈浩天胸膛,他不觉得痛,反而笑了。 “你还笑!都是你害我伤心、你害我为你哭、害我头痛、脚痛……还有肚子痛!”一句埋怨,一个拳头,让沈浩天觉得满心的感动,他知道伊晴终于原谅他了。 “嘎!你说你……肚子痛?”刹那间,沈浩天才惊觉到他听见了什么。 “伊晴!你肚子痛?”刚走到她身边的刘芸也惊问。 “是呀!”说到肚子痛,这时伊晴才自觉腹间传来的阵阵疼痛。 “哎呀!可能是要生啦——”刘芸着慌的说。 “呃……好痛!”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感传来,伊晴几乎站不住。 沈浩天一把将她横抱而起,随手拉住一个救难人员就问:“救护车呢?我老婆要生了。” “救护车下不来,在上面!”那人往上一指,随后又问:“需要担架吗?” “不用了!从现在开始,我不要再离开她一步。”说完,沈浩天快步的往救护车停车的方向而去。 被他抱在怀里的伊晴听见他说的话,心里实在感动,正想说些什么,肚子又痛起来,“浩天,我……好怕!” “别怕!有我在。” “我好怕你不会再回来了,我也怕……啊——好痛!”紧皱着的小脸,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你忍一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他将她搂得更紧,从强而有力的手臂传达出爱的力量。 刚好来到救护车边,医护人员帮忙将伊晴送上车。 “浩天,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好爱……啊!”伊晴急着想说出心里的话,可是疼痛愈来愈密集,话根本说不完全。 “别急着说,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跟着坐上救护车的沈浩天,在她额上印下深情无限的吻。 “一辈子……”伊晴喃喃的吐出这美妙如天籁的字眼,知道这是沈浩天对她许下的承诺,即使腹痛如绞,她的脸上仍是浮上一朵最美的笑容。 随着救护车刺耳尖锐的鸣笛声响起,两人深情对望,沈浩天握住伊晴的手愈握愈紧,相信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了。 天边晨曦正跃出山头,阳光穿越云层,洒下一片金光,染红了一整片天空,光明与黑暗交替之际,而真爱的故事仍在延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