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之中》 第一章 我并没有犯下任何罪过。 结束了为期二周的新人观察之后,堂野被分配到了n监狱的第八工场。 ‘上午先看一下你要工作的环境吧!’ 被看起来明显年纪比自己小的看守这么命令道,堂野乖乖按指示站到了工作台旁普通桌子的左端。 这个工作间有两间教室合起来的大小。被十字的通道分隔成四个部分,那条通道大概有二十厘米左右的宽度。 第八工场是以缝制为主,数十台缝纫机整齐排列着发出“哒哒哒”,“哒哒哒”气势如洪的声音,仿佛要引导地震一般震耳欲聋。 只是站立着不动,背上就全是汗水。 九月初,气温还很高。工场里满是男子集团特有的体臭。左侧被间隔成小格的窗倒是有全开,但是,风一点也吹不进来。当然,工场里面也没有风扇之类。穿着灰色工场衣满头大汗的男子们一心一意缝制的,是女用的皮毛大衣。 ‘报告!’右手高高举起,四十岁前后的男人在缝纫机前大声说道。 站立在担当台上的看守看过来时,男人还及时的说道“补充棉线。”。在得到许可之后,呈碎步急行状快速的跑到了工场后方的架子旁。丝线拿到手,那个男人再次‘报告!’的这么请求启示。 新人观察的时候,被交付了监狱生活里的一本生活指导小册子。里面记载了整日的生活流程,在杂居房内,在工场内的注意事项等等,禁止事项都被繁琐地一一记下。堂野知道如果没有看守的许可,即使是工作的事情也不能自由走转。尽管经过长时间的拘留生活在被束缚这一点上适应了,但是这里的一切都表现的更加严厉一般。——就算有新人来,也眼皮不抬一下持续缝制的身姿,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在缝纫机的声音充斥的空间,只能听见隐约的蝉声。也没有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涌现要劳作的欲望,堂野只是凝视着眼前的现实。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方。看着满头是汗,专心缝纫的男人们?‘为什么是我?’ ——这是从被逮捕开始到在拘留所度过了一年半的时间里,几百回,几千回,几万回被重复思考的疑问。 无法忘却的去年的春天,三月十六日的下午七点过后,工作返回的途中,下了转乘车站月台的堂野,突然从背后被抓住了手腕。回过头一看,一个女人站在他身后。二十多岁的样子,短俏的头发有着一张漂亮的脸。 “这个男人是色狼。”女人大声的呼救。 周围人们的视线,一下都被吸引了过来。可是自己并没有这个记忆。堂野否认道“我什么也没有做,你没有弄错人吗?”。 “你不要骗人了。”女人显得非常奋亢,连带周围的其他年轻女子也开始说道“我也看到了。”之类。包围着自己的是不安的空气。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周围的视线却好象都在说“难道不是你吗?” “真的不是我。” “……请你们跟我来。” 被女人抓着手的同时,堂野被带到了车站事物所。无论对站员说了多少次“我没有做。”也没有被听进去。不一会警察官来了,“请去警所配合一下问话。”。因为没有真凭实据,堂野想着如果好好弄清楚就一定能明白,但是警察却一口认定“一定是你做的吧!”,一点也不相信堂野说的话。 就这样被拘留了,在调查期间不被允许回家一次。刑警深得糖加皮鞭的要领,先是“是你做的吧,快点坦白。”这样怒吼着,接着又柔和的劝说“快点承认吧,这样只要交罚金三万就可以结束了哦。”但是堂野就是不喜欢承担莫有的罪名,而一直“我没有做过的。”拒绝认罪。 仿佛噩梦般的每一天。因为压力过大头发也掉得厉害,也患上了胃疼。体重至少减了十斤。“一定是你做的吧!”这样被反复责问着,意识渐渐变得奇怪了。好象自己真的有做过性骚扰这样的事情一般,堂野对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十分害怕。 没有证据,有的只是女人的证言。只要自己不承认,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被起诉。堂野的想法是:只要过了二十日的拘留期就可以被释放,回家去了吧。 在拘留期的最后一天,堂野被起诉了。眼前一片黑暗。无论申请多少次保释都被驳回。在有罪判决出来的一年半之间都在拘留所度过了。三叠踏踏米大小的房间里,一个人,在判决日到来的日子内持续苦恼着“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种倒霉事”。 最终堂野被判决了2年的有期徒刑。因为一直都在坚持否认着自己没有做,所以还被说为“没有反省。”裁判官心中也有了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再加上女子“每天都被那个男人骚扰”这样的证言,被判决是“有常识性的”“计划性的恶劣性质”就算是初犯也没有进行执行轻处。 通常,未决拘留日数,也就是到刑罚确定之前被拘留所拘禁的期间,都会在刑期里被扣除。不过,也被考虑过八个月的刑法是否太轻,于是最终决定了实质十个月的服役。 被起诉的时候,辩护律师“你不承认罪行吗?”的这样劝说堂野。因为既然被起诉了,那么无罪释放的机率就几乎等于零。一直否认罪过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刑罚加重。 很明白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想持续作战下去的堂野的心情,但是这就是现实,“就算说谎也好如果认了罪,执行可以给予延缓,这样你就可以从拘留所出去了不是吗?”劳累的心情真的不能坚持自己的说法了。到了这个地步,有了想认罪的心情……但是到了不得不去监狱的那一天,堂野有想过自杀。 被解雇了,被迫在狭小的空间内度过一年半的时间,也被留下了前科。那一天,那个时刻,自己只是乘坐了满员的电车而以……而且,如果自己真的做过,也还不至那么的不甘。 叮叮叮叮的钟声在工场里响起“作业结束,列队”看守员那么命令道,机器的声音在一瞬间都消失了。全员很快都在通道上集好队伍,接受点检。 “145号堂野。” 被站在台上的刑务官吼道,堂野因惊吓背部都跳动了一下,慢慢回过头来。 “跟着三班去食堂。三班班长,芝,举手。” 站在左端五十过半的眼镜男刷的一下举起右手。 “往那边走吧。” 在走近那位举着手的男人的过程里。脚几乎要缠在一起摔倒。被叫做三班班长的那个男人闭上眼睛,偷偷的笑着。 “跟在那高个子家伙的后面,食堂的位置也坐在那家伙旁边吧。” 跟在那个好象有190身高的高个男人后面,队伍很快就行进起来。进入食堂,大家无语的在位置上坐好,堂野也像被吩咐的那样,在高个子男人的身边坐好。工场刑务官的一声令下,大家一起开动了起来。菜式是萝卜煮乌贼,还有煎蛋,配上盖了烫菠菜的麦饭。味道很重,而且分量也不多。 堂野因为没有什么食欲,剩下了差不多一大半。在“我吃饱了。”的整齐话语中结束了吃饭时间。把食器洗放好之后,之前的沉默就好象骗人的那般——被杂谈和电视声音打破了。也有坐在位置上看书的人。堂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那么盯着还留有残污的饭桌,因为拘留所都是一人一间房,所以如果不是和家人会面的话就根本没有和人谈话的机会。明明想着无论是谁只要能讲话就好,但在来这里的途中这份心情也被打消了。这里的大家都有着一张感觉莫名相象的脸。这是当然的,因为在这里的都是真正的“犯罪者”。 “哟!” 堂野抬起头,坐在对面的四十岁左右,马面斜视的男人正盯着自己。 “第一天很紧张吧?但是啊,很快就会习惯的。” 虽然在工场的时候没有留心,但现在还是峥峥感觉到了周围露骨的视线。 “说起来你,多少岁?” 明明有一段距离,那男人的口臭还是袭来。好象鱼腐烂了一般的气味。没有多想就皱起眉头。 “三十。” 男人“吾~”的笑了一声 “那么,是犯了什么事?” “我什么也没有做过。” 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了,男人却依然笑着。 “如果什么都没有做的话那是不可能到这里来的吧?盗窃?还是其他什么?” “我是被冤枉的。” 男人“哈?”的一声耸了耸肩。 “我是被冤枉的。” 一瞬间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杂吵。斜视的男人说道“又是这样吗?”然后扬头大笑了起来。 “什么也没做却进了这来,可真是奇怪啊。” 嘻嘻,哈哈周围响起了下流的笑声。堂野低下头,膝上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即使这样躲避还是有两,三人在笑着议论。堂野放弃了一般索性趴在桌上装睡无视他们。 第二章 堂野被编入的是三零六号室,五人同住的班房。 八叠踏踏米大小。右侧的最里面被隔成一小间做厕所用,厕所门上半部全为玻璃透明化。左侧则是不锈钢制的简单梳洗台。靠墙壁的是个人用的杂物柜与衣物柜相组合的放置柜。被褥按照顺序在柜中放好。连上面摆放的睡衣也是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散乱。 在工场时提到过的三班班长芝也在这间房里。下午4点20分结束完工作后,回到点检房完成点检。然后在晚饭之前是一小段闲暇的时间,结束晚饭后已经是5点半左右了。 长方形的折叠式长桌,在高个子男人对面的位置就是自己唯一的私人”空间”。在自由的时间里,如果没有意义的走动,或躺在床辗转难眠也会引起刑务官的注意,这种情形还拘留所里是一致的。 踏入班房令堂野感到惊讶的是,竟然还有电视。在拘留所里是没有的。虽然看到了食堂里也有,但并没有想到在班房里也被准备着。 “堂野。” ——因为被叫到名字而回过神来,芝眼镜深处眯成一条缝的目光闪动着嘲笑的光彩。 “看电视的时间是在7点过后哦。” “我想关于打扫之类的事你也知道了吧。还有什么问题就问我。我虽然是工场的班长,可是在班房,房长可是一星期一回交替担当的。你的床在那边,就是厕所旁边的那张。虽然会臭,但是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习惯的就是。不用担心,一个星期过后你就会没有任何感觉的了。之后嘛还有,请不要给大家添麻烦,要注意这一点不要被扣分数,不然会被罚不给看电视的。” “我明白了!”堂野小声的回答道。 “那么,也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芝。三班的班长,也是这周的房长。那个,在你旁边那为高个子的叫喜多川。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今年二十八。” 叫做喜多川的那个男人,就像能面一样面无表情。只是扫过堂野一眼,表示对新人没有任何兴趣的态度。 “我叫三桥。” 在喜多川对面的三十岁前半,大概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自动报上名来。 “我在今年内就会被假释,虽然是一段很短的相处,但是还请多多指教。” 微笑着,圆圆的娃娃脸让人感觉很好。态度和蔼脸上轮廓也温柔。如果不是短削的头发和囚服,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他是犯罪者。 “呃,三桥的旁边就是公文。” 正是在食堂对堂野的事情”非常感兴趣”的斜视男人。公文突然问到”你的刑期是多久?”虽然不想回答,因为是同一间房,最初开始还是不要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吧,没有办法只好回答。 “十个月。” “十个月啊!” 公文细长的眼睛又再眯了起来。 “是syonben刑期啊!” 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倾了一下头,三桥补充道:“就是一年以内的短刑期,在这里都这么说。” “白天我问的时候你说是冤罪,但是被判了这样的刑期,也是有一定罪名的吧。” 被问的话越来越讨厌。不想看过去,只淡淡的说出。 “是强制执行的猥亵罪。” 公文说道”真看不出来啊,可真有一手。”吃了一惊,崇文慌忙否认。 “不,不是的,是弄错了。” 啊,那个……三桥话分三段的说出: “堂野桑你才是初犯,强制猥亵罪对初犯来讲不是太严了吗?普通来讲一定会给予执行犹豫的不是吗?” “这是最高裁决,一切上诉都被驳回。” 三桥”啊——”的一声眼睛瞪的老大。 “猥亵罪就做出最高裁决?一般的猥亵骚扰罪不都是私下调和的多吗?” 到了现在这一步可以说是无法挽回了。堂野低下头,只是呆呆的盯着桌子上的木结。在拘留所度过的长时间里,高额的律师费用,让一切努力都白费的“有罪”的判决。早知道会这样,在一开始说谎承认就好了,交三万罚金在当日就可以释放,也不会给父母和妹妹添麻烦,或许也不会被公司辞退了……胸口一阵阵的抽痛。 ——相信会还与清白的一年半简直像垃圾一样的每一天。 “算,人生就是会发生许多事情的。把这个当作一中“人生学习”忍受一下就好。” 对芝下定论一般的言语非常在意,什么学习?被当作犯人送到了这来,过着没有自由的每一天,持续单纯劳作就叫做“学习”吗?有的只是耻辱! 心情一下降到了谷地,急急跑进厕所。像习惯了那样,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口中一片苦涩,喉咙的深出还抽搐不已。就让我一个人,就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吧……但是,在这里是实现不了的。就算想躺下睡觉,因为还未到就寝的时间,如果被刑务官看到了的话又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 在属于自己小小的“空间”,——座位上座下后,堂野就趴在了桌子上。 “你不要紧吧。” 是芝的声音,头也没抬的含糊回答道”啊,没事……” “肠胃不舒服吗?” “不……我想可能是有点累了。” 再趴了一会之后,就再没有人和自己说话了。胃一阵阵的抽痛,不知不觉中眼角渗出泪水。 “说起来田冈很快也会被假释了吧。昨天在洗澡的时候他一边说还一边得意的摇晃他那话儿,引起一片骚动。我挤过去看看,原来是他那儿玉石又增加了。” 这是公文的声音: “但是那个人,放的太多了看起来很怪异不是吗?好象葡萄一样真恶心” “如果像葡萄一样好吃那还好。” 芝突然这么说道,笑声响起。会把玉石加到阴茎里去的,认为就是流氓。这本来是和自己没有缘的事情,在这里却像平常事一样,已经令人听烦腻了。 “说起来田冈是犯了什么进这来的啊?” 三桥问道,公文平淡的回答”是杀人”。 杀人……这个单词,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因为女方的屡次外遇,所以在一次争吵中把她杀害了,好象是这样的。” 芝摸着下巴补充道。 “那这样的刑罚不会太轻了吗?四……好象才五年吧。” 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三桥皱了皱眉头。 “可能是意外致死吧。因为想惩罚对方而出了手,但是却导致对方意外的并发症死亡什么之类,好象就是这个道理。” 对于芝的话,三桥只是“唔”的表示了一下惊叹。 “杀了人却只有四,五年,真便宜了他啊。” 被重重撞击了一下。杀人,绝对是不平常的。明明不平常,却好像普通聊天一样谈论着这个话题。 ……叮咚当咚,从室内的广播内传出了好象学校通知上下课一般的电子音。谈话很快就嘎然而止了。大家都开始整理桌子和坐椅。放好被子开始换衣服。堂野也很快换上了睡衣。囚服就学邻床把它叠好放在枕头的旁边。 被子里有一种汗臭和体臭混杂的独特臭味,又是靠近厕所的旁边,气味更是强烈。电视虽然有开,但播放的只有音乐剧。因为不喜欢音乐剧,就成为了一种噪音。但也并不是自己说想关掉就会关掉的。 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空虚感从脚底一阵阵涌上而来。为什么自己,要在这个这么臭又吵的地方,跟真正的罪犯混杂在一起休息呢? 自己并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中学、高中也是无迟到无缺席的,得到大家评比的考勤奖。大学也参加过帮助非洲贫困国家儿童的自愿者团体。在市政府部门就职后也是,除了感冒发烧之外一天也没请过假。真的是有一直认真,踏实的生活着的啊。偏偏…… 这样的自己到底是有哪点不好,偏要遭遇那么残忍的事情。一切也只有”运气不好”这点来解释了。 告知就寝时间的音乐响起,电视很快被关掉了。房间暗了下来。十分钟的时间还不到,就响起了叽叽喳喳磨牙的声音。即使塞上耳朵,也还是很吵。翻来覆去睡怎么也睡不着,烦闷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目光正和对面那张床的男人相遇了。 黑暗之中,男人的眼睛闪闪发光还真是吓了一跳。他就是这间房内最年轻叫做喜多川的男人。喜多川对准“噪音”根源——公文的床“咚”的击了一拳。之前的杂吵就好象骗人一般,鼾声与磨牙声一并打住……好象就是这样。 “谢,谢谢!” 道完谢,喜多川也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笑笑,而是翻过身来背对着堂野。 噪音问题解决之后,又在意起厕所的气味了。……在监狱,牢房的第一天,堂野一夜未眠。 早上起床是6点40分,醒来之后马上换衣服,叠被子还有扫除整理。打扫厕所虽然是每人负责一星期,但是今天这个任务还是由新人堂野来承担。红着眼睛睡眠不足的打扫着,让人心情非常不愉快。 扫除结束之后是点检,点检过后紧接着就是早饭时间。用5分钟左右结束早饭,然后就是刷牙等最后的整理。“工作时间”的播音放出后,负责的当担就会打开牢房发出口令。犯人们按序走出走廊,整好队伍。这期间私语当然是禁止的。 最后列成整齐的两对安静的走出监狱大楼。在进入工厂之前,要先在检身场所脱下衣服,只穿着内衣在相关负责人员面前走过。走到相邻的另一个房间里才能穿上工作服。进入工厂之后也还是点名,然后就是开始一种叫做”天突体操”的奇妙体操。接下来的,就是工作时间了。 堂野被分配的是缝制衣服内里的工作。在昨日,班长也有教过他,却记不住丝线的取用方法。出现这种情况,只要向“工作指导员”的芝请示就是。 “班长他在哪呢?……” 这么想着往后看了看。 “喂!!!”地就爆雷般遭到了一声怒吼。 吓得都跳了一下。工厂当担的刑务官飞奔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非常恐怖地责问道。 “工作中不准到处张望!!” “那……那个,我想问班长……,作业指导……”因为对方的怒吼和威压感连声音也吐不出来。 “你是新来的吧。” “是的……” “工厂内禁止左右张望!请教作业指导的话,举手就好!!” “是…………” 刑务官转而又怒吼了一声“三班班长,作业指导”。芝很快跑到担当台拿了作业指导的小册子走了过来。 “棉……棉线……” 因为怒吼的余威,指尖还在不停地颤抖。 “棉线是吗?”芝确定后就仔细地把棉线加在了机器上。 “就像我昨天说过的那样,在习惯之前可能会很辛苦。慢慢来就好。如果又滑出了,再把棉线慢慢的加进去就好。” 芝走了之后,堂野又开始了工作。只要沿着缝合口缝合就可以了。明明知道,但是手指还是止不住的发抖。有一种好 象连手指也会被一起缝上的恐怖感觉。咬紧牙关,因为不明白脚踏电动机器的速度,缝纫的速度一下快一下慢的…… 结果,缝制出来的效果像蛇行一般的难看,无论尝试了多少次还是一样的失败。棉线也老是滑出机器,在这期间渐渐的烦躁起来。为什么自己一定要缝制这些东西不可啊。为什么这些棉线这么难控制呢……。 有一种想把自己手上布料一下甩出去的冲动,然后再把棉线乱扯一通。 “作业停止,列队。”听到这声音的堂野抬起头来。周围的犯人们已经动作了起来,一个跟一个的在走道上集合。 中午很快就到了。但是,还是连一件缝制也没有完成。 吃完午饭,堂野走到食堂最里面的书架旁。因为讨厌呆呆的坐着然后被人嘲弄。昨天,被公文笑说“好奇怪”的记忆还在一直提醒着自己。只有一点点都好,只要一想起来,就再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放在书架上的书。大多都是一些看起来连旧书店也要处理的“古老”书籍。拿起放在最下层的一本,好不容易甩掉灰尘正要看时,书的“本体”却从封面中噗的一下滑落了下来。 “堂野桑。” 转过头来,看见芝站在身后。 “工作怎么样?” “……没有一点进展。” “在没有习惯机器前是会辛苦点。”芝还苦笑了一下。扫了堂野手中分裂的书本一眼后走了过来。 “你喜欢书吗?” “啊,还好。” “看起来很喜欢读书的样子啊,好象很聪明。” 声音很亲切但是“看起来很聪明”这句话却叫人不太舒服。 “因为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芝一瞬间,表情变的诡异,接着好像被谁叫了一声就招呼也没打地走开了。堂野反而有一种安心感。他们是犯罪者。在这里除自己以外的每一位,都是有做过罪恶的事情。正经的只有自己,堂野是这样想的。 第三章 夏天仅有的感觉也全部消失殆尽,早晨醒来时肌肤留下寒冷记忆的十月初。 妹妹朋子来看望堂野了。在离开拘留所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满脸倦容的妹妹,看起来也消瘦了一点。 “爸和妈还好吧?” 朋子的脸稍微抽搐了一下,忧郁着慢慢说出:“妈妈胃溃疡住院了。” “可能是太累了吧。但是会快就可以出院的,所以不用担心。本来今天也会来看你的。” 堂野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母亲是温柔,开朗且精神的人。却得了胃溃疡……正是因为压力吧。 想到此不禁受了打击。 “哥哥怎么样?会辛苦吗?” “我不要紧。完全不……” “这样的话就好。”妹妹叹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要和哥说。爸妈商量过了,下个月要搬家。” 堂野“啊?”的吃了一惊。 “爸妈会去福岛的姑姑家。我因为工作的关系还是留在这边。我打算去租公寓。” “为,为什么要搬家呢?爸现在还没有退休的不是吗?” 妹妹低下头来 “是这样,但是他辞职了。” 一阵短短的沉默。堂野终于把惟恐的话说出了口。 “……是我的关系吧。” “不是的,哥哥完全没有错。我们相信哥哥。只是邻居中,也有一些好事者而已。” “但是,就这样逃开了……” “最辛苦的是哥哥对吧。我明白的。……虽然明白,但是爸妈和我都有一点累了。对人们所说的一些谣言还真是承受不起……。”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习惯的家庭风景。他们的家是堂野小学四年级时父亲买的公寓,才刚刚结束漫长的供楼一年而已,实际上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也才一年,好不容易有了自己房子的父亲笑了。已经习惯了的温暖的家,但是在自己出狱后,自己的家人可能已经不在那了……。 没有职业,也被夺走了自由。给家人添足了麻烦。一想到以上那些,就会把自己逼入死角。信用、人格……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全部失去了,自己也不认为能再重新拾回。 “我,现在已经决定好住处了。是带阁楼的公寓。虽然阁楼现在已经不流行了,但那也是我的憧憬……” 妹妹用开朗的语调对自己说道。虽然此时很辛苦,但是面对妹妹的那张脸却怎么也不能表现出来。 “不用租房,住安冈那不好吗?” 本来想开个玩笑的,但是朋子却一下沮丧起来。在被捕一个月前,有一个叫安冈的男人向妹妹求婚了。也来家里见过面,父母和堂野都很高兴。还在商讨结婚的日子和细节的时候堂野就被当做色狼抓了起来。从那以后就一直在为自己的事忙。没有一点时间考虑妹妹。 “恩……那个啊,我们分手了。” 妹妹淡淡的说道。 “是说我们性格不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真的,真的是因为性格不合吗?很想这么问却始终问不出口。害怕知道答案。 十五分钟的会面结束之后妹妹留下了一些衣物,还把钱偷偷的放在里面然后走了。 即使返回工场,也不能集中精神。要搬家,母亲又入院,还有和婚约者分手了的妹妹……一项一项来回的在堂野脑中打转。那次事件不止对自己,也对自己身边被卷入的亲人带来了伤害。 那一天,如果没有乘坐那趟电车的话。那一天,如果没有站在那个女人后面的话。 最初,最初,就像警察劝说的那样和谈的话,就算说谎也好承认”是我做的”交了三万元罚金也可以结束了……。 相信着正义,一直相信着没有做错事情的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澄清的,直到最后被最终判决的奋斗到底又有什么意义?有的只是给一直抱着希望的自己,强制的罪行记录和十月的牢狱生活而已。 踏着机器的动作停止了。如果真是有过错,真希望有人来告诉自己。如果犯下了值得这么赎还的罪…… 真是希望有人来说明。心中满是苦闷,脸膛也一片燥热。不敢多想,咬紧牙关踩着机器。咔,咔,咔,机械的噪音充满耳际的时候“好想死去。”堂野脑中突然闪过这一念头。 午休有二十分钟,但却一直让人觉得很短暂,是因为要运动的关系吧。堂野的午餐几乎没吃。——因为与妹妹的见面而导致想太多,内心苦闷食不下咽。 午休期间,缝制场全员都要在操场集合做体操。在做完简单的体操之后,就解散在运动场周围自由活动。有打网球的;也有在一旁起哄鼓劲的;有一个人沉默地抱手站着的;也有围在一起只是说话的。 ……堂野不属于任何集团。只一个人蹲在烈日当空下。最初也有人来问自己“不打网球吗?”。但都被堂野以球技烂为理由拒绝了。虽然的确不怎么会打球,但真正的原因还是“不想和这些人太亲近”罢了。 在犯罪和圣洁的思考中,一日复一日,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都已经让人不太清楚了。连自己都好象被“坏的事物“所感化一样,对罪恶的感觉越来越普通起来。 傍晚在牢房,吃完晚饭后到就寝的这段时间,堂野也都是一直在自顾自看从食堂借来的书。耳边响起的话语插不上嘴,而自己也不想加入进去。 虽然并没有清楚表明“请不要和我扯上关系”,但是可能自己的这种态度还是传达给了周围的人——最初和自己还有点话讲的芝和公文,现在也不再来交谈了。 不交流的话,情报就等于断绝。虽然来了这里一个月,但是堂野却连同牢房的人是为了什么罪服役,刑期是多少等,都完全的不知道。在这里犯人们把现在所经历的事情叫做惩役,也还是不经意中知道的。 “你在干什么?” 问这话的是同室的三桥。 嘿咻一声在堂野的身旁蹲下,三桥接着说了句“今天真是好天气”并笑了一下。虽然还在想他为什么要蹲到自己身边来,但还是及时的附和了一声“就是啊”。 接着就被没有预兆的问道:“那个,不要紧吧?” “什么?” “啊,就是那个……见面之后,你的样子就好像一直怪怪的。我想着你没事吧。” 三桥尖锐直接的说道: “在和家属见面之后崩溃的人有很多……所以,跟我说说当倾诉也好,说给我听吧。” 还补了一句:“啊,不想说的话也不用勉强的。” “我很快就要被释放了,而对你的事情不知为何很放不下心。” 大牙好象还塞到了什么东西一般,三桥一边磨牙一边不经意地:“啊,那个!” “我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冤罪。” “在这里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但是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堂野吃惊的瞪大眼睛。 “在这里如果说冤罪什么的,是会被大家孤立的。所以我一直保持沉默。你能说出来我真是很佩服你啊。” “三桥先生,你是……为什么会被判刑的呢?” 堂野本能地靠了过去。 “被认识的人骗了。明明是在双方同意的前提下签好合约的。对方却以被害者的身份去报了警。警察什么之类的,不是最会听被害者的证言吗?所以我说的话一点也没有被相信,就被判了欺诈罪。” 自己的亲身体会被一点点唤醒。无论说了多少次“弄错了”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警察。只一方倒的只相信被害者证言的人们。还有按个人的思路写下调查问句的人 ——“因为在电车中,看到眼前年轻漂亮的女性所以起了邪念不是吗?”世人普通的回答一定也是“就是说啊。”调查书中当然不会写什么“虽然年轻漂亮的女性在面前,但并没有起邪念”之类为堂野所写的话。可是别说,这样的调查书,在法定的立场来说还是有绝对力量的。 “知道你的情况和自己相同之后,就一直不能放下心来。虽然你的刑期短,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自弃,要加油。” 胸口一阵热。从没想过,在那么近的身旁,有人这样的理解自己,这个是被误认为色狼开始到接受了各种裁判和调查的至今,从没有听过的细心话语。 紧握的双手已经松开,几乎要兴奋到流汗的那么痛快诉说着。堂野觉悟到自己想要被理解,想要有人能倾诉,自己的心情…… 谈话结束之后,三桥抱着堂野的肩并轻轻的扣了扣。因为自己心里的委屈和诉说出来的解放感而让心情放松了,还哭了一下。从来到刑务所这还是第一次,堂野和理解自己的人相遇了。 堂野和三桥的关系极速的变好了。和自己一样是冤罪,并不是犯罪者。从心理上来讲可以安心的与之谈话。交往过程中发现,三桥有很多和自己共通的部分。 “因为不想被孤立所以一直想要和大家交谈,但是又对盗窃和兴奋剂的话题感到厌烦了。” 当听到三桥不经意的这么说出时,堂野立刻就认同道“我也是这样啊。” 之前并没有留意,三桥其实还是很博学的。因为经营贸易公司的关系,所以英语和中文也都能说。 有了内心能接受的朋友,也习惯了牢房生活的11月初,到了剪头发的日子。剪头发是每二十天一次。这是堂野来到这里的第二次剪发。 剪发的当天,从早上开始就很郁闷。被剪成了像中学生一样的板寸头。而且是劳役的象征所以很讨厌。在剪发当天的夜晚也当然是例行的,开始关于发型的各种讨论。谁的最短,谁的最长,谁的最帅还有谁的最傻气……在相同的对话中,堂野也只能一个人,看着借来的书。 昨天,因为和旁边工场书架子上的书换了过来。算“新”的书本吧……虽然发行已经很久了……游移着目光,为要借哪本而烦恼。结果选中的是一本在十年前很畅销的书籍。 “一个剪头发什么的怎么会弄成这样啊。就不能让技术更好的家伙来剪吗?” 因为左右长度不一,而不得不自己用电动剃刀修理的公文,鼻子皱成一团,一脸难看的表情。 “为什么一定要用那个富态老头呢?我想刑务官也开始在犹豫了吧。整天在打别人头发长短的小报告,也有被打的经历吧。年轻人的话我认为这还没什么。但是对这样一个富态的老头子来说,我倒怀疑起我们这边的度量来。” 芝擦着头苦笑了一下。 “我也有这么想过。” “下次一定是喜多川了。他的头发也长长了。” 公文把喜多川的头发乱摸了一通。虽然好象给他添了麻烦——喜多川也只是眯起了细长的眼睛,什么也没说。 “头的形状很好,一定很好剪吧。” 堂野和这么说着的三桥,对上了目光。 “堂野的头形也很好啊!” 从桌子那边探过身来,三桥摸着堂野的头。 “吾哇,你的头发好柔软,简直像猫毛一样。” “怪难为情的……” 对三桥笑了笑,三桥也笑了一下。 就在此时,堂野突然感觉到一丝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和喜多川的目光相遇了。没有半点感情让人有点害怕的目光,正直直的盯向自己。真是搞不懂他在干嘛,堂野赶快把视线移开。 第四章 第二天,是洗澡的日子。入浴的时间长短按照时段而有所不同。午后如果晚了去,水面还会浮起一层污垢。因为今天来的比较早,水还是很清的。洗浴时间总共十五分钟,所以快快的洗了一遍身体和头发之后,堂野就泡起澡来。实际泡澡的时间也只有五分钟左右。接着便在刑务官的监视下从洗澡房到更衣室更衣了。 “他在说谎。” 擦头发的时候,听到了这么一把声音。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喜多川站在身旁。没有表情的目光,从高处看向堂野。 “三桥。” 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就一下转过身去了。本来就没有说过什么话的男人,突然留下谜一般的话语,让堂野不得其解。 他的意思是说三桥在说谎吗?但是他是给人感觉很好的男人,并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啊。 三桥因为感冒所以今天被禁止洗浴。他不在的时候被人这么说,有一点点在意。但是这也是回到牢房之后就很快忘记了的小事。 再来的第二天是运动日。堂野像往常一样,和三桥两人呆呆的坐在围墙下,看着打网球的犯人们。 “喜多川他……” “什么?”三桥问了回来。 “喜多川他,是怎么进来的?” “什么?你是指他犯了什么事吗?” 微微的点了点头。 三桥一副他知道,但又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的样子。 “我知是知道一点。” “虽然不是从他本人口里听到的,但是大家都那么说……怎么,你很在意那家伙的事情吗?” “啊?这个……” 堂野说出了他一直恨恨的事。 “昨天,他突然对我说“他在说谎。”然后又突然说出了你的名字……我一直在想……” “他是说,我在说谎?” 微妙的对话。想着自己可能让三桥心情不好起来,有些着急。 “不是的,也不是这样……就是……因为之前都没有和喜多川说过话,但是他突然那么说,所以有些在意……” 三桥突然用很神秘的表情说了一句:“堂野……你还是小心一点喜多川的比较好。” “小心?……” “虽然那家伙平时沉默寡言没什么杀伤力的样子,但却是超级麻烦制造者。好象突然的就会大暴走,也不知道被关进惩戒房多少次了,传说连假释都不被允许呢。” 喜多川给人的印象是冷淡且万事不关心,但是还真想象不到是那样。 “虽然是同室……但最好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那家伙可阴险着呢,自己不喜欢的人,就会去刑务官那里打小报告。因为那家伙的关系而受惩罚的人我也认识好几个。因为自己得不到假释,所以也做出让人家也不能假释的计划,让别人跟着一起受苦他心理才会平衡吧。” 什么让别人也不能假释的计划,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正在惊讶的时候, 突然,“咣”的一大声——网球呈放射线向四周散去。打散它们的正是喜多川。还很强势的跑来跑去。最后轻松的跑到场边的喜多川,拍了拍芝和公文的肩膀,一副清爽的样子。 “好象这样一下——大力打出去的话,会不会有“我们真是牢犯吗?”这种疑问?” 三桥呆了两秒。 “杀了人,能吃能睡的,还那么高兴的玩球,还真是活的很乐啊。” 杀人……这个词汇突然出现在脑海里。顺着三桥手指指向的方位,看到的仍旧是那大个子的无表情男。 “这里本来是收容长期徒刑犯的。但是因为短期徒刑的家伙增多了,所以也会被安排在这里,这边就变成长期徒刑和短期徒刑犯人都有的监狱了。有一些就是像喜多川那样的长期徒刑的家伙。” 因为是监狱,所以也会有关押杀人犯的可能吧。但是“就是同一牢房,并睡在自己旁边的那位”——这一点倒是完全没有想过。 “虽然没有听他本人说过,但是好象是用匕首一下把对方给刺死的咧。” 在暖暖的阳光下,却好象突然掉进了冰窟,堂野的背部一阵发寒。 十一月中旬一过,早晚的气温相差就大起来。虽然牢房内有暖气措施,但是三桥说他从到这里来开始还一次都没看它使用过。想着以后如果更冷了的话那该怎么办啊?怕冷虫的堂野不由得担忧起来。 从早上就一直下雨非常冷的一天。午休时间,堂野被三桥叫到了食堂书架的一角。 “我,好象后天就要从这里出去了。统计工场的家伙告诉我的。” 三桥小声说道。 “明天将禁止出房,我想可能要被调去独居房。所以今天是最后一次和堂野一起工作了吧。” 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的男人要走了。一想到这个,就有点伤心。不安的心情也直接表现在了脸上,三桥苦笑了一下。 “堂野争取假释的话那三、四个月之后也就可以实现了,加油!” 痛恨着自己不能对朋友的假释感到高兴但还是说出了:“出去之后要保重啊!” 三桥点点头,然后仔细的看了看周围,靠近堂野的耳边说到。 “不要那么大声……我有一件一直在思考的事。好象我们这样被冤罪的人可是有很多哦。把这样的被害人集合起来,一起向国家提起诉讼。堂野出来之后,也和我一起为此奋斗吧。” 为了表明自己无罪的战斗……自己的胸口,好象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大力跳动了一下。已经沉寂下来的某种心情,又被唤醒了。 “想、想战斗。” 三桥微笑了一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样的苦楚,也只有我们当事人才知道……围墙的外面,我等着你。” 堂野告诉了三桥家里的地址。本来也想问三桥的住处的,但是三桥说他出去之后的住处还没有决定。 “三月的时候我就会和你家里联络,到时候我们就准备诉讼的程序吧。” 这是最后能拜托的朋友了。 第二天,三桥就到独居房去了。再来的第二天果然就出狱了。 虽然有被留下一人的感觉非常寂寞,三桥却也给了堂野活下去的信心。就算出了监狱,也没有所谓的正直。但是能和让自己深陷痛苦之泽的“罪恶”作战,怎么样苦难的状况都好,堂野认为他都能坚持走下去的。 三桥出狱之后,就来了一为叫做柿崎的新人。二十七岁非常年轻。罪状是因为非法携带违禁药品。刑期为两年。因为年龄比较接近吧,所以很粘喜多川。自作主张的管他叫“哥哥”,好象金鱼的粪便一样紧紧地跟随在喜多川身后。当然喜多川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完全不理会对方的心情。 柿崎很喜欢讨论下半身。只说关于阴茎的形状之类的话题。用了兴奋剂,一连五天都可以持续奋亢地做爱什么之类,还一脸骄傲的样子,只给人欠缺知性的感觉。而且大家也都知道了他是同性恋。同房的人甚至直接的说“你给我走开一点啊!”的非常讨厌他。 堂野也被柿崎逼问过“积压很久了吧?我怎么样?”堂野也只有学大家的样子无视他,没有给予任何回答。 在入浴等场合,看到柿崎在旁边露骨的勃起,堂野也只有在惊讶的同时叹气。 堂野为了能假释尽量的小心翼翼。非常注意的过着每一天。如果这个时候受了惩罚的话,就只有到明年的三月份才能申请假释了。 堂野从公文那听来他自己的刑期是“syonben刑”,是短期徒刑。等级也不过四级。惩役来说有一到四,四个等级。级数越高,每月的会面日和寄信日就越多。四级的堂野会面日和寄信日为月一回。 十二月初,堂野踏着工场机器的时候,被担当叫到了名字。就算知道了这是让他和家人见面的意思,也没有单纯的光顾高兴。虽然想见面,但是因为自己家人的生活都改变了,一见面就会感到内疚。但是也不能这么拒绝从大老远跑来的家人,去了会面室。 来的只有母亲一人。在拘留所见面时是穿便服,但是在这里就只能穿老鼠颜色的囚服。堂野怎么也不愿意自己这标明是“受刑者”的模样出现在母亲面前,低下了头。 母亲比起自己进监狱之前,明显的消瘦了。 “会辛苦吗?” 牢房非常的冷。和做了坏事的人一起,连自己也好象要放弃了一般的心情让人非常害怕。时光就只能等着被慢慢腐坏,要思考的问题太多,想着,想着,心里异常苦闷。……真的那么说出来只会让母亲担心,堂野摇了摇头。 “我不要紧。倒是妈你,身体怎么样?我听妹妹说你病倒了。” 母亲的眼睛湿润了,用手绢压了压眼角。 “真可怜……真可怜。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很快就不要紧了。很快……” 堂野对母亲说的“不要紧”有一点疑问。 “因为我们已经有好好拜托高村先生了。一定不要紧的。” “妈妈,高村是谁?” “不是你大学时代的朋友吗?” 堂野一个劲的翻找记忆,但却不记得自己有认识的人叫做高村。 “就是在警视厅工作的高村先生啊。听说了你的事,非常担心而来了家里。说要是他早点知道这件事就好了。还对没帮上什么忙感到很抱歉呢。” 无论再怎么想,堂野也还是不知道高村这个人是谁。堂野在大学的专业是理学部。以警视厅为目标的家伙,一个也没有啊。 “高村因为认识警察局的高官,说一定会为你的事情好好奔走计划的。我们也做好准备了,已经不要紧了。” “妈,你给了他钱吗?” 母亲点了点头。 “为了你……因为是高级的官员所以……。要拜托人家做事的话我们这边的心意……” “我并没有认识的人叫做高村。那是谁?!妈妈,你到底把钱给了谁?!” 削瘦的母亲的脸,迅速地发青了。 “但是……但是……他说他是你的朋友……” “是怎么样的人?!” 高村是戴着眼镜个头很小,有一点点微胖,虽然不能说是美男子,但是穿着西装还是一副好容貌,母亲这么说。 “高村他知道你在哪里的监狱啊。虽然大家都知道你进监狱的事,但是你是进了哪里的监狱并没有对任何人说啊,所以……” “妈妈,我被判了刑。这在案底上是确立了的。并不能推翻。就算是冤罪也是这样。就算对高官做出拜托,现在也无法挽回什么了的呀!” “这个……妈妈……不知道……” 看到母亲放在双膝上的手,好象要捏得变颜色一般紧紧地握着。 “那给了多少钱?现在也好,要快点检举他啊。你们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 “我们,都……都是为了你啊……” “给了多少!” 母亲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说道:“三百万。” “有和你爸爸好好商量的,都是为了你……”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远。堂野觉得有一阵阵晕眩,按着额头……不能做任何回答。 双亲到底是给了谁三百万,虽然一直耿耿于怀却没有办法。只是对不争气的自己让父母操那么多心,还有对那说慌的男人气得很。但是怎么也猜不出,知道自己是进了哪里的监狱的只有父母和妹妹。如果他们三人都没说的话,那是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的。 在考虑过很多可能性的期间,不经意的也有想到那会不会是三桥。但是他并不矮,也不胖啊。这样的身体特征,再怎么变也变不了的吧,所以一定不会是三桥。 那么会是谁呢?……堂野从早到晚都在想着那夺去他们三百万的男人。 第五章 在与母亲见面后的第三天,作业的时候明明要缝下线的却缝了上线,怔了一下。 最初认为是自己走神了吧。可是后来还是怎么都缝不到正确的位置上,丝线也老跑出来。持续不断地重复着小错误,对好象变得有点怪的自己非常的害怕。 再这样一直想着那三百万的话,是一定不行的了。虽然知道不能这样,但是只要脑子有空闲,就还一定会想着这件事。 晚饭后,堂野像往常一样打开了借来的书本。但是一行也读不下去。到底是谁骗了自己的家人?只有这个问题在脑中来来回回的打转。 突然被叫到名字,吓了一跳抬起头。 “虽然明天才是洗涤的日子,现在还是先把袜子拿出来吧。” 芝的右手里拿着一个纸袋西西梭梭的晃动着。 “如果今天不一起拿出去的话,明天早上,就得自己拿洗衣袋来装了。洗衣签也要重新轮。……你的放在我这里就好。” 把集合了大家全部袜子的纸袋纽好,芝把它放进了洗衣袋中。此时,突然有一种是谁都好只要能问就好的冲动。堂野开口了。 “那个……” 芝回过头来”后悔了又不想洗拉?”地偏了偏头。 “不,那个,不是说洗衣服的事。有一个想问一下的事情。” 芝说了句“什么?”接着把洗衣袋放在了地板上。 “自己进了哪里的监狱,一般来说只有自己的家人知道吧。” “这个,应该……不说出来的话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果然是这样啊……” 公文也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地伸过头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 草草结束了交谈,公文还是执着的缠着芝问“怎么了?” 堂野不觉开了口。 “有一个自称是我同学的家伙来了我家,说是在警视厅工作的。说能帮上一些忙什么的,双亲都非常信任他……” “非常信任是怎么回事?” 隔了一会柿崎发话了,公文往他后脑勺敲了一下 “是钱啊,钱!” 芝说了一声“是吗……”跟公文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堂野你知道在这里是禁止告知他人自己住所,或他人住所的吗?” 芝的话语有一些微妙。 “……啊?” “你告诉了谁吗?” 脑海里,浮现的只有三桥的身影。 “告诉三桥了对吧?” 被公文猜中了,吓了一跳。 “但是并不是三桥先生啊。来家里的那个男人,是个子矮小且有点胖的男人。体形完全不符啊。” 芝“恩——”的思考了一下。 “三桥还是在假释中对吧?如果笨拙的在假释中被捕的话,刑期可是要加倍的。他可是聪明的家伙,我想他不会那么傻……” 我说就是三桥。公文从桌子上面探过身来。 “堂野的刑期很短啊。会在三桥假释期间出去对吧。出去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三桥他也一定不会自己亲自动手,一定是让他的伙伴干的。” “也有这个可能呐。” 在听芝和公文判断的时候,堂野也相信起公文说的话了。但是内心唯一不能允许的,就是怀疑唯一的好友。 “但是三桥他说过,他也是冤罪。所以等我也从这里出去的时候,一起去起诉的……” 公文马上笑起来。 “三桥是冤罪?不要开玩笑了。” “那家伙可是从根本上的欺诈师。以独居的老人为目标,骗取钱财之类,这个可是他最拿手的。”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他不是被冤枉的,和自己不一样。这样的话说出去以后一起奋战的话语又哪里有根据呢? 和三桥的对话,一点点在脑海中复苏了。 ……难道说经营外贸公司,会说外语的事,全部都是假的?同情着自己,一边“恩恩,我明白”的听自己诉说的真挚态度也是假的吗? 说起来,三桥说自己事情的时候,只有两个人的午休和运动的时候。因为他说自己隐瞒着冤罪的事实,堂野还想着是不是不想被同房的人听到呢? 到了现在想想,如果被同房的人知道了,可能会被提醒到“那是骗人的”吧,就一定会警戒、警戒……在他出去的时候,也一定不会告诉他家里的地址!不是没有决定好住处,而是从最初开始就不想告诉自己吧。 一根线,串连出来了全部的事实。堂野在惊讶得合不上嘴的同时,只能呆呆的看着木桌上的年轮。……自己,被骗了。 走到堂野背后的芝,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桥他可是犯人,堂野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啊。……这种事情有很多。把自己住所告诉给信赖的惩役,然后就被骗了的案件。” “怎么会……” 双手握的紧紧的,牙齿也咬的死死的。比起被告知有罪判决的时候还要激烈的绝望感。全身都有点负荷不起了。因为愤怒而止不住的颤抖。 “我……我要告那家伙。” 站起来,想用警报器呼唤担当的时候,却被芝制止了。 “你没有证据不是吗?要起诉的话,只要三桥说”我不清楚这件事”就一切都结束了。倒是你,告知了三桥自己住所的这件事,会被当做不正当联络可是要被关惩罚房的。假释也成泡影了。” 堂野一下摊坐了下来,明明知道犯人是谁,却什么也做不了。都是因为自己,什么也无法挽回。 “你的双亲一定也提出起诉申请了吧?之后能做的只有等待。” 如果在这期间三桥逃跑了的话……如果没有被捕的话……当明白到只有哭着入睡的时候,两日来的委屈伴随着泪水慢慢滴落。儿子进了监狱还被骗走了三百万的双亲。还有……自己竟然那么信赖三桥……对这些事,非常的后悔。坏人、贼盗、骗子、谎言……谎言……。 堂野摇摇晃晃地走到进入他视线的无表情男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喂,喂喂。” 芝慌忙地把喜多川和堂野分开。 “你知道对不对!三桥在骗我的事情。你一定很清楚吧。为什么不说明白啊!” 即使面对愤怒的堂野,喜多川的表情还是一点没变。 “堂野,不要那么大声啊。担当要过来了。” 无视芝的担心还是怒吼道:“回答我!” 喜多川抚平了被抓皱的衣服,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没有顿挫的声音。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三桥是个骗子,所以告诉你他会骗人。” 刺耳的休息预备铃响起了,与此同时走廊旁边的窗户咔啦一声被拉开,小格窗的那一边出现的是刑务官的脸。 “喂,你们在吵什么!” 芝赶紧跑上前“对不起”并低下头来。 “好象是电视声音太大了。按扭坏了我们正在纠正。” 刑务官的眉间一下挤出深深的皱纹。 “看电视时间是从十九点开始吧。在没有被允许的时间就开电视吗?” “对不起。那个,我女儿明天,要参加全国的田竞短跑大赛。会场在神户,有一点在意天气起来……” 女儿、全国大赛……是这样的词语起了效用吗?刑务官留下一句“无论有怎么样的理由,在规定时间以外的视听都是禁止的。以后要注意!”就走了。 刑务官一走,放下呆坐在位置上的堂野不管,其他的四人都收拾起桌子来。就算被呵斥不铺好床被就没有地方放东西了堂野也还是一动不动。最后堂野的被子是芝替他铺好的。 “快点换衣服吧,还想被引起注意吗?!” 公文用强忍的声音“怒骂”着,堂野这才开始换起睡衣。 “换下的衣服也要好好叠好啊,我也明白你受骗的打击。但是就是因为你而让整房人都扣分的话,这个房间就会被禁止看电视了。” 把换下的囚服叠好,钻进了被子中。 突然,眼泪就滑落了下来。真对不起双亲,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就被骗走了三百万真是深感抱歉。停止不了的泪水。诅咒着骗了自己的那个大恶人。 如果用诅咒就能杀人的话……恨到用这种程度的诅咒着。那样像蟑螂一样的男人,并没有生存下去的价值了。如果如果谁能放自己出去杀了三桥的话,或者谁替自己杀了三桥的话,堂野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做为代价来交换。 强忍着想大声叫喊的冲动,紧紧的咬着枕边的一角。死死的咬着好象这样就能杀死三桥似的。下巴都麻痹了,唾液也把床被弄湿。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让公文和柿崎心情不好起来的事实。 好恨,好恨,好想杀了他,在想杀了他之间又有好想杀死自己的冲动。 就那么干脆的死了吧,也不会再给父母和妹妹添麻烦了。不然的话,又不知道还会不会二重三重的出现类似的事情……单因自己还活着就惹了这么多麻烦。 这样的自己,就算消失也无所谓了。 不一会儿就天亮了,开始了重复着的每一天。脑中好象有一层薄膜膨胀了一般难受地发呆,“我还生存着啊”的感觉都变得非常暧昧起来。 早餐一口也没吃。即使来到工场开始工作也只有不断的空虚感。直直的看着缝衣线。想象着自己也是没有感情的机械。白天没有吃,晚上也完全没有动碗筷。 芝问道:“你都不吃东西吗?” ……也完全没有回应他。 预备休息铃响过之后,堂野很快钻进了被子里。一边在头脑中不断重复诅咒三桥的话语,也憎恨着轻易被骗的自己。 把自己逼入死角不能解脱。 在监狱之中,就算想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牢房中是根本不可能了。虽然有想过要不要申请独居房,但又听说四级是不可以申请的。在工作中去厕所,在那里把脖子吊起来又怎么样?却回忆不出是否有可以把自己吊起来的房梁。 明天的希望,怎么也寻不着。 决定要死之后,心情变的有一点轻松起来。但是一想到是因为三桥那样的男人而死,马上就生气的胃痛。 可是死了的话也可以从这痛苦中永远的解放了。果然还是坚定了“要死”的决心。 第二天早晨,堂野只吃了两口早饭就去了工场。午休的时候有去洗手间,但是发现那里连挂丝线的钉子都没有之后呆了一下。干脆咬舌自尽算了,但是现在又没有那个马上实行的勇气,结果是写起遗书来。 午饭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收拾碗筷之后,也没有想走进书架翻书看的冲动。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心中是这么想的。在狭小的食堂中感慨良多的来回踱步。人生的最后时光将结束在监狱里,只觉一抹空虚。 身边好象有人靠近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对面房叫做夏木的五十岁左右男子。体臭非常的强烈,冬天多少有一点缓和。 在刚进牢房的时候,稍靠近一点都有一种腐烂了的鱼的臭味。 “哟,堂野。” 连说过两三句话的印象都没有。并不亲近的男人。打过招呼之后,突然笑了。 “被三桥骗的很惨吧。” 堂野喉部反射地吞咽了一口。 为什么夏木会知道的?……明明清楚的只有同房的人。 “你是听谁说的?!” 夏木用小手指一边“进出”着自己的右鼻孔。 一边说:“就是柿崎那个阿呆啊。可不要就这样受打击而死掉哦。” 卡哈哈的笑声,伴随着夏木那令人作呕的体臭向堂野袭来。 “说是不了解世间真实的单纯小子,父母肯定为他储备了不少钱,看来真的是这个样子。” “……你,你是知情的吗?” “知是知道,不过三桥警告说不要对他的猎物出手。” 握紧的双手因激动而颤抖着。 “你告诉我一声都不可以吗?因为那家伙我父母……” 夏木“哈?”地一声,耸了耸肩。 “你的父母?我又怎么知道。而且啊,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还不是被骗一方的错。” 好象说完之后才很满意一般,夏木转身离开了。 下一个瞬间,堂野一把揪住夏木的后背,把他拉过身来对准脸部狠揍了一拳。一声闷闷的顿响。接着再骑坐在摔倒的男人身上,持续殴打着一脸恐惧的夏木。 “堂野!住手!!” 即使芝从背后抱着想阻止,都被堂野强力甩开。在这期间想逃走的夏木,还是被堂野抓住足部拖回,被抓着头发狠狠地向地面扣去。 “你们在干什么!” 刑务官飞奔而来,非常警备的铃声也响起了。 跑来的刑务官有好几个。堂野只一瞬间就被四个刑务官两手两脚的抓了个严严实实。 “放开,放开我!!” 怒吼着,可是很快嘴也被堵上了,可是还是要奋力反抗。腹部和背部就被毫不留情的大力踢了几下。疼痛让呼吸都几乎停止了。在不能动的期间,堂野就这么被拖出了食堂。 被带到调查室的同时,也被脱下了工场衣。穿上了像病号服般的白衣服。下面就只被允许穿着内裤。然后用一种皮革制作的束缚器从股间穿过,把两手绑缚在腰间——右手在后,左手在前。大声喊叫反抗的时候,口又被堵上了。 在两名刑务官的押解下堂野被带到了地下室,就像垃圾一般被丢弃在只有二叠大小,什么也没有的房间里。 墙壁全部被柔软的海绵质料覆盖着,床也是古老医院里才会有的亚麻油布病床。等意识到这是“保护房”的时候——是在为了甩掉口中覆盖的防声器,向床和墙壁撞头撞的累倒在地的瞬间。 火焰一般的愤怒一过,脱力感就排山倒海般袭来。堂野只有靠在亚麻油布的床上大哭。眼泪和鼻涕都垂在了脸上,但是因为手被束缚了的缘故,连擦一把都不行。就在这期间因为哭累了,而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 到底睡了多久呢? ……是在冻的要死,和强烈的尿意逼迫下清醒的。房间里并没有好象便器那样的东西。只有在床的右边十公分处有一个洞。 想起了谁说过保护房的厕所就是一个小洞,走到那蹲下,从环绕着股间的皮革中间,露出生殖器,因为手被的被绑,所以不能很好的对准。在摸索的期间结果忍不住了,弄到了周围和自己大腿上。 加速了的绝望感。堂野在房间的一角好象猫一般蜷缩成一团。 本来想死的,本来打算死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什么也不想再想了。但是在什么也没有的空间里,除了思考以外就不能做任何事情。 一连三天,口中的防声器和绑缚手的东西都没有被拿去。 第四天,终于为堂野解开了。就从这时起,又开始了为期一个星期的“轻量禁止”刑法。 在以往工场的工作时间里,只有在保护房中正坐。或者说是只能盘腿坐着的惩罚。 虽然除去了手铐和防声器,但是并没有说话的对象,也没有工作,在没有任何刺激的世界里坐一天简直是活生生的地狱。 时间的流逝,也只有通过一日三餐了解。 堂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的变怪。头脑轻飘飘的,站起来很快又摔倒了。应该是没有任何声音的,但是却出现了“叽叽喳喳”的幻听。一天到晚不得安宁。 第六章 到了最后的第七天,也就是进入了保护房第十天的傍晚,堂野终于回到了牢房中。 即使回到了牢房,幻听还是没有消失。明明在保护房中想着是谁都好想与人说话,实际上现在就算有人搭理自己也听不到了。 芝和公文都轮流和堂野说话,可是堂野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想回应,同时也觉得和人有联系感到很恐怖,这里没有一个普通人。光是会陷人于痛苦之中的家伙。 刑务官也都是一样的,在没有任何调查之下就把堂野关进了保护房,用束缚器把他绑起来,连排便擦拭身体都做不到。就这样把堂野全部的自尊从根本上抛弃了。 回到牢房的第二天早上,堂野十一天来第一次刮胡子。站在镜子前的男子满脸胡渣,双目深陷~~~就好像幽灵一般。 心情不好的同时,空手向镜子一拳打去。喀嚓一大声,堂野站在破碎的镜子前面发呆。芝一把夺过他的电动剃刀,快速跑到床的一角。 “怎么了!!” 听到响动飞奔而来的刑务官,在窗子的那一面大声斥喝到。 “对不起,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镜子,摔碎了。真的是非常抱歉。很快就会收拾。打烂的镜子,我会用赏与金赔偿。” 拿着堂野的剃刀,芝平静的道着歉。 还专门让刑务官放心一般,很快收拾起碎片来。碎片很快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刑务官走后,芝终于松了一口气,走到堂野身边。 “你不要紧吧?手有没有受伤?”非常温柔的声音,背部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堂野飞快地躲到了房间的一角。 “起码也回一下礼吧!要不是芝的话,你又会被罚去惩戒房的!!”公文怒吼道。堂野却没有任何回应。 脑里对芝的不信任感一度地膨胀,明明放手不管就好,为什么要帮自己呢?这个男人也……想用亲切的态度接近自己,等自己在内心接受了他之后再狠狠的骗一把吧。堂野不由的疑神疑鬼起来。 之后很快就要到点检时间了。早餐的时候也因为手握不住筷子而一半都没有吃到。去洗手间的时间一过就被迅速集合带去工场工作了。但是根本就工作不了,堂野缝不了直线。因为发颤的关系,一直重复来重复去的缝,最后连布料都报废了。 白天在食堂也和夏木碰过面。夏木和堂野视线对上的一刻,一副吃惊的模样很快躲开了。虽然在保护房中有过几千万回想杀死这个男人,但此时那个凶暴的念头也不知到哪去了。 现在最强烈的愿望就是能解脱死去。想变的轻松。这种地方呆多一秒都不愿意了,就算变成尸体从这里出去都好。 午餐也几乎没吃,把放入口中仅有的食物都吐了出来。今天还是洗澡的日子,但是因为去洗澡房的路上晕倒,还是被送到了医务室睡了三小时。最后被诊断没什么大碍的放回牢房,刚好是晚餐时间,就这样又一餐没吃。 坐着很累,但是却不能躺下。所以只有趴在桌子上。 在保护房里急切的盼望着就算有一本书都好,可是到了可以读书的状况,却没有了这种心情。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7点响起了休息预备铃,还对着墙壁发呆的时候,芝已为自己铺好了被褥。被公文叫唤说换睡衣,才开始换衣服。 钻进被子之后,却还是因为幻听而脑子一片混沌。 “那家伙,看来不行了……” “嘘……” 这样的会话,还是被断断续续的听到了。自己很奇怪。并不想变得奇怪的,一定是已经不行了。 虽然闭上眼睛,却总不能入睡。过了很久脚也不能睡暖。而且很想哭泣,爬着把脸压在枕头上大声哭泣,抑制不了。 紧促的脚步声接近了,在牢房前面嘎然而止。打开窗户出现的,是夜间担当的脸。从格子窗户那一方死死盯着堂野。 “……再哭的话,可是会被第二次单独关起来哦。”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错事的话,这样的话还好。但是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就要被罚去那种地方的话,真是连能反省的东西都没有啊。 在刑务所之中真的不能信任人吗?错的事情是正确的,正确的事情却是错误的。常识和正义这样的词语在这里并不能通用吗? 刑务官一走,堂野就慢慢坐起身来,对着墙壁发了一阵子呆,还是起身去了洗脸台。 黑暗中,物体只能朦胧的看到边角。在快靠近洗脸台的时候,“咣”的一声碰着了前额。额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但奇怪的是一点也不痛。”咣咣咣”地重复撞了几下之后”又干什么?!” 走廊中传来了刑务官的声音,接着手电的灯光照射在了堂野脸上,刑务官犀利的眼神还死死地盯着他。 “保护房”这样的词语在脑海中突然闪过。又要戴着皮革束缚器被关禁的记忆复苏了。不想再去那样的地方了。 这么想的同时,堂野对刑务官低下头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想去厕所,脚却滑了一下……就,就摔倒了。太吵了真是对不起。我会注意的了,真是对不起。” 夜勤担当一脸惊讶,把手电光在堂野脸上晃了晃。 “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这个就是……滑倒的时候撞的。” 再问下去的话可能也麻烦,“以后注意一点”说完之后夜勤担当就走了。 是因为刚刚的响动被吵醒了吗?——芝和喜多川正看向这边。 “吵着大家了,真对不起。” 对他们二人欠了欠身,堂野重新钻回被子里。盯着天花板的时候,泪水又大颗大颗的滑落。哭出声来的话又会引起注意而被扣分,被扣超过十分,就会被禁止看电视。禁止看电视了就要被大家埋怨。强忍着痛苦,还要考虑会否被禁止看电视,极度地难受。 自己的存在,到此为止的三十年人生,就那么不值一文吗?自己真的变成垃圾了吗? 谁都好,想要求助。求得援助把自己从这里带出去。想要有人对自己说“你并没有错”。 因为仰躺着,泪水都流到耳朵里去了。 “救我,救我,救我……”心中不断的呐喊着。 脚步声从仿佛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在深夜无论怎么小心翼翼的走路,也会被人知道的。是因为刚刚的骚动而进来再度查看的刑务官吗?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邻床的喜多川。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闭起双眼,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一会,喉咙中好象还被什么梗塞了一般,赶快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不这样做的话,就会不考虑时间地点的大声叫喊出来。 一阵痛苦的感情过去后,拿开了手腕,还是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下巴开始喀哒喀哒地发颤。……好象快要冷死了一般。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好象诅咒般的感情,流露了出来。 突然头部有被碰触的感觉,堂野睁开眼睛,覆盖在他头上的手,正开始慢慢地抚摩着他的头发。就好象安慰睡梦中的孩子一般,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是邻床的男子不会错。堂野摇了摇头,把头隐进了被中。明知道这样给担当看到又会引起怀疑,堂野却再也不愿意从被子中探出头来了。 不断溢出的泪水,比在受安慰之前还要哭得厉害的理由,堂野怎么都不明白。 不知道何时睡去的,等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柿崎问道:“你头上的大包,是怎么回事?”堂野也只是适当地“晚上摔了一下”的蒙混了过去。 喜多川还是和往常一样。虽然安慰了自己堂野却不知道怎么向他道谢。哭泣只蓄积了疲劳感,但是今天心情却好象安定了一般,变的很清爽。……虽然状况和昨天并没有多少改变。 因为肚子很饿,所以早餐全部吃完了。去到了工厂,昨天那又缝又拆弄半日的情况也没有出现。中午之前的任务也好象能顺利完成了的样子。 在工作的时候,堂野一直都思考着“做为礼貌上是不是还是道一声谢好呢?”。即使对方什么也没有说,在半夜那个手给自己带来的安慰却是也是确确实实的。但是又……就这样在心中不断地和自己争执着。 难道那不是喜多川的手吗?非常温柔的安慰着。自己单纯的道谢就可以了吗?会不会被要求其他的事情呢?这里可不是能用“温柔的善意”这样简单的字眼就可以解释的。 虽然真的非常温柔,但也有可能不是出自真心的。因为三桥的事,堂野即使不愿意也要多想。 很讨厌只一昧警戒,不断怀疑着的自己。如果,喜多川真的是善意的,出自同情的安慰自己的话呢?——但是再也不想第二次被骗了。 就在胡思乱想之中,到了中午。大家的阵地转移到了食堂,各自在位置上坐好。 堂野从入来到这儿开始起,就算位置差开都好,自己的旁边总是喜多川——这一点也没变。 今天的菜式是亲子大碗饭……而且豆芽菜中掺和了胡麻,还有两条柳叶鱼。在一帮五分钟就结束了用餐的家伙中间,堂野还在慢慢地嚼着麦饭。 要道谢吗?应该怎么做呢?在想着的期间,就对旁边男人的动向微妙地在意起来。 喜多川也吃的很快,而且一点都没留下。就是在柳叶鱼面前停了停筷子。好象巡逻一般地筷子在前后摇摆着。最后终于好象鼓起一团勇气,把两条都同时放进了嘴巴里。闭上眼睛,在眉间挤出一道深深的皱纹的同时,咔咔嚓嚓地嚼动着。 剩下食物并没有关系,所以不喜欢吃的话不吃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明明那么讨厌,还要一脸难看忍耐着吞下还真是很奇怪。 吃完饭之后,喜多川就开始看安装在墙壁上的电视。即不看书,也不和任何人交谈。说起来,在牢房里的讨论,也从来没有看喜多川加入进去过。同室的公文和芝,就连柿崎现在也和其他房间的人杂谈起来。 电视是面向中高年主妇的节目,健康和胆固醇之类的词语不断跳出。 “那个……” 喜多川转过头来,没表情的目光好象在生气一般,堂野不由得紧张起来。 “昨天……晚上,谢谢了。” 看着自己的男人右边眉毛跳了一下,偏偏头。 “心情好多了,所以……” 喜多川仿佛在听着别人的事情一般”吾……”地拖长音回了一声,就继续看电视去了…… 虽然也不是说有什么期待,但就算回句“那就好”之类的社交辞令都不可以吗?虽然堂野这么认为,但是对方就是连这个也没说。 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不禁想到“难道昨天夜里摸我头的真是另一个人吗?”而且为什么在这之前,并没有想安慰的心情呢?看不懂这侧脸男人的真实。 “书,你不看吗?” 原以为一心看着电视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来,这样问道堂野。因为很突然,在惊讶的同时堂野的语调都有点怪起来。 “啊,书……书?” “吃完饭之后,你不都是一直看书的吗?” “啊……恩,今天不看了。” “吾……” 喜多川再次转向电视。讲话一方的台词唐突且微妙,还在回味刚刚对话的时候他突然又说道: “为什么想要道谢?” 本来完了的话题又被提起。堂野没有想到竟被问道谢的根据,低下头瓣着手指。 “……说为什么,我觉得还是要道一声谢比较好。” 喜多川又“吾”了一声。(注意,喜多川的“吾”是拖长音地“咪发索”这样抬高音的“吾”。有,有表达到吗?) 又看起电视来。真是奇怪的男人啊……一直这么想着的时候,午休就结束了。 被叫到自己的编号,拿取作业的时候,结论突然在堂野脑海中跳出。要说喜多川变化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有常识的话,就不会杀人吧……微妙的理解了,堂野继续默默地工作起来。 到了这天傍晚的晚饭时间。菜式是炸鸡还有杂锦汤,辣白菜和苹果。堂野到这里还是第一次吃到炸鸡,所以觉得非常的美味。 “这个炸鸡,真好吃啊!” 就连一直对饭食很挑剔的公文,今天也大口大口两腮鼓鼓的大吃。堂野也把其他的小菜放一边,先吃起那两块炸鸡来。能吃到食物,而且觉得那么好吃,都是因为自己还活着的缘故。有了这种念头,堂野觉得很不可思议。 “鸡,很好吃吗?” 旁边的男人这么问道。 看过去喜多川的碟子里还剩下一块炸鸡。堂野心想:“你自己不也吃过一块了吗?” ——还是回答道“恩,好吃。” 喜多川用筷子夹起那剩下的一块炸鸡,放在了堂野的碟子里。脸一下热哄哄地红了起来。堂野慌慌忙忙往背后看了看,确定刑务官不在以后,又把那炸鸡投回了喜多川的盘子里。 在刑务所里,吃饭是禁止这样传来传去的。是因为考虑到会有人欺负弱小强取食物。如果被看到这种情形,即使是双方同意的情况下,也会受惩罚。运气不好的话还会受到担当的训戒和收到动静小票。 一被惩罚了,假释期就要延缓半年。堂野因为刑期很短,在那之前如果被惩罚了那就不会有假释的机会。就只有到满期的时候才能出去了。虽然收到动静小票和担当训诫的话没什么。但是为了剩下数月的刑期平稳度过,要尽量不引起担当刑务官的注意才行。 喜多川看了看被还回的炸鸡,又看了堂野一眼,才慢慢的把炸鸡放入口中,无事一般吃了起来。这个男人,可能要陷害自己……心中的警戒非常的强。果然能来监狱的家伙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堂野吃完饭后,就打开了刚借来的周刊。这个月初发生的事好象忘了个干干净净。像虫子鸣叫般的幻听也渐渐远去了。看书也能集中起精神来。 在读书的时候,因感觉到寒气而一阵阵发抖。也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保护房很冷,从那时起堂野就时不时的打起喷嚏来。很冷想披披毛毯什么之类,但是在预备休息铃响起之前拿毛毯出来用又会引起注意。 为了分散寒冷的注意力,不做点什么是不行的了,啪啦啪啦的翻动着杂志,突然看到了猜字游戏。从书架那拿来了铅笔。 正要开始的时候,旁边却伸过一只手来把打开的书本“啪”的一声合上了。那是喜多川。堂野一瞬间怀疑了一下,却又懒的争论。再度把猜字游戏的那页翻开。 这样那只手又从旁边伸了过来——这回不仅把杂志合上了,好象还要盖着一般把手压在上面。一来二去的,堂野有点生气了。 “你不要那么讨厌好不好?” 压抑着怒火,小声地抗议到。并把压在书上的那只手拿开。没想到的是喜多川也倔了起来。就在书本争夺战的时候,芝“啊呀啊呀”地加入了仲裁。 “看来喜多川不说的话,堂野你是不会明白的了。” 这样顿了一会,才看着堂野的脸说道: “猜字游戏之类是禁止的哦。如果被发现了可是要受惩罚的。” 惩罚?听说了的堂野吃了一惊。 “虽然不很明白理由……就好像以前也有这样做为暗号向外界联系的家伙。” 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像小孩游戏一般的猜字都会被列入注意的对象。可没有想玩猜字想到那个程度,不想以身犯险。 堂野合上书本,道歉般的低下头来。这样就看不到男人的脸了。喜多川亲切的注意着自己吗?但是“不能玩猜字游戏”这一点清楚说明白不就好了。 ——这一点堂野还真是想不通……对男人的没头脑感到很生气,但是也很后悔过度地以自己为中心的思想。如果喜多川不阻止的话,说不定自己就会遭受惩罚了。 抬起头来,和喜多川的目光相遇了。看见了就好象等待从自己这边说些什么的表情。 “误解你了真是对不起,谢谢你提醒我。” 喜多川眯起了细长的眼睛又“吾……”了一声。好象被看成小笨蛋一样的感觉,堂野马上又后悔道歉了。 预备休息铃响起之后就立刻钻进被子里,可是脚还是很冷。无论怎么摩擦,也暖不起来。就在“好冷啊好冷啊”的心情下入睡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鼻水不停的流。 刚好这天是一周两回的去医务室的日子。中午的时候就有去看过,虽然申请说道“是不是要拿点药?”但是因为体温是三十七度的微热,医生只说了句“禁止入浴”,并没有给药。从以前开始就是一得了感冒很难好的类型,堂野一直嘀咕着“不要紧吧”地非常不安。不好的预感果然还是实现了。 从中午过后身体就很痛,感觉体温也上升了。身体很累也很重。虽然并没有食欲,但是一想到要保存点体力还是勉强的吃了——很快又吐了出来。 头一真阵地抽痛。鼻水没个停。堂野不能忍受的按了报知器。数分钟之后,“怎么了?”担当官就从窗户那边探过头来。 “我是145号的堂野。” 向格子窗那边的刑务官低下头,“头很痛也不停地流鼻水。能不能给我一些感冒药呢?” 担当瞄了堂野一眼: “今天去看医生了吗?” “看过了。但是只说了“禁止入浴”,没有给我药。” “如果医生判断这样就可以了的话,那也就是禁止入浴的程度吧。就是因为你心情那么放松,才会得感冒地……” 生硬的语气和蛮横的态度,让堂野顿时了无言语。 刑务官走远之后,“药是不行的”芝从背后说道。 “这不是多余的事吗?他们不会给你药的啦。只要不会死,一般来讲医院都不会给你去的。只有等到下一个医务日了。” 堂野绝望的摊坐在位置上,这样下去也只剩忍耐了。明明说了自己不舒服,也不给药。这就是日本监狱的现状——堂野愤怒的想起了曾经阅读过的这一点。 放置身体不舒服的人不管,如果死了的话那要怎么办啊?背部一阵寒冷,死了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145号的惩役、被折磨的得感冒,厄运连连的事情……死了的话这一切也都结束了。 好不容易熬到十九点休息的预备铃响过,堂夜马上钻进被子里。因为寒冷身体不断地发抖,鼻水也没停止过。但是卫生纸也有一个星期的限定供给,所以不可以乱用。一张一定要用尽为止。 卫生纸用完了之后,没有办法就只有毛巾了。但是毛巾也很快被弄的湿湿粘粘,变成了用鼻水蹭鼻水的悲惨情况。 就寝关灯之后,安静的黑暗中只听到自己的鼻音在不停的响。夜勤的刑务官也应该听到了,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过后,堂野的脸上有了一种柔软的触感。正在想那是什么……原来是卫生纸。因为自己的用完了所以这还一定是别人的。支起朦朦胧胧的脑袋睁开眼睛,喜多川正注视着自己。 即使是一张卫生纸,在惩役之间也是禁止传送的。被发现了就要成为被惩罚的对象。而且个人一星期的卫生纸配给也不是很多。给了别人而自己不够用的话,那就会连上厕所都很难解决。这样一来,还真是不能接受的贵重卫生纸。 喜多川突然站起身来夺走了堂野的毛巾,然后向洗脸台走去,开始洗了起来。毛巾一周两次,也是在指定的时间里才可以洗。深夜里擅自的清洗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但喜多川还是把唠叨着“不要紧吧?”的堂野放在一边不理,把水开到没有声响的程度静静清洗。最后放在堂野额头上的是,凉凉的清爽的毛巾。那种感觉就好象一下侵入了脑中一般让心情非常的好。 “……谢,谢谢” 说着的时候鼻水又流了出来,连忙用喜多川给的纸赶快擦去。 “对不起,是你的东西,却……” 这时,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传来。喜多川在堂野额头上迅速叠了一下毛巾,很快地藏进了囚服里……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才又重新放回堂野头上。 “那个,已经可以了。这种事情,被夜巡的担当看见了的话,你说不定会受惩罚的……真的是……” 虽然第二次表示不用了,暧昧的拒绝着,但喜多川都完全不理会。堂野就在喜多川的照顾下“吸吸索索”鼻水流个不停的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早上起来状态也没有多大好转,头更是一挫一挫的痛了起来。早餐也只能喝下味噌汤。 工作因为是坐着的所以也没感觉有多累,但工场里就是太冷了。虽然有穿长袖内衣,身体还是不停的打冷颤。缝制着的是柔软又厚实的女式大衣,所以只有简直就是抱在怀里那样工作着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中午是吃咖喱饭,堂野并没有食欲。只吃了苹果牛奶沙拉。咖喱饭还是原封未动的摆在那里,连勺子都没有动过。 突然旁边的手快速伸过来,一瞬间就把碟子交换了一下。自己吃完的空碟子,已在那个瞬间换成了新的盛着苹果牛奶沙拉的碟子。看来喜多川注意到了堂野只吃苹果沙拉,并把自己的份给了堂野。——当然在工场担当没有向这边看来的时候。 “谢,谢谢……” 堂野老老实实的把苹果牛奶沙拉吃完。一边吃,一边不可思议的想着喜多川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昨天的夜里也是,还有之前也是……。原认为是为了陷害自己的炸鸡,现在想想也说不定真是因为喜多川这个人为人亲切的缘故呢。 结束用餐之后,堂野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完成了洗放碗筷的个人任务。本来想快点回到座位上休息的,但是在途中却被喜多川抓住了手腕,带到了食堂最后的书架旁边。还随着喜多川的用力扯住蹲了下来。 “这本书,有趣吗?” 被喜多川指着的是一本名叫《日本的寺院》的图片集。虽然想坐下来休息,但是也不能无视眼前亲切的对待自己的男人吧。堂野于是只有挺起精神地回答:“我还没有看过……” 还没说完,喜多川又突然在蹲着的堂野面前张开拳头,在他的手心有三颗白色的药片。 喜多川把堂野的下巴捏开,就把有药片的那只手盖了上去。 还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药片就进入了堂野的喉部,被咕噜一声地干吞下去了。并不知道吃下去的药片到底是什么药片,这也不是问的场合。 但是过了午后,感冒的症状有所减轻却是事实。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晚饭堂野终于费力吃掉了一半,也看不进书就那么趴在桌子上。然后就又突然被喜多川抓起手腕像钓鱼一样扯起来,带到了书架旁。 在那里喜多川也像中午那样喂了堂野三颗药片,堂野赶快把它们吞下。 看着他吃下,喜多川就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踱回了桌子旁。在坐垫的上面好象大佛一样盘腿坐下后,就同往常一样安静的僵硬面对起公文和芝的讨论来。 到了夜晚,堂野感觉自己又发烧了。虽然好象因为药片,鼻水情况有所好转,头却很痛。 关灯之后,就算喜多川趁夜勤刑务官的监视空隙弄湿了毛巾为额头降温,鼻水也还是撕啦撕啦个不停。 卫生纸却是连喜多川的份也用完了,就只能忍受着不擦。 突然喜多川捏住了堂野的鼻子。——喜多川竟然用手掌为堂野擦起鼻子来,这一点还真是让堂野感到惊讶。 弄脏了的手和毛巾一样,喜多川也是看准了空隙去洗。然后堂野的鼻子也还是撕啦撕啦的,于是不断重复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即使对方是亲人或者恋人,要做到这一步也还是要有所觉悟的吧。 第七章 早晨、中午、晚上,托一天三次药片的福,堂野的感冒已经渐渐好转,一点点的度过了感冒的高峰。 然后到了一直等待的例行去医务室的那一天,堂野已经感觉不必再用药了。对喜多川的感激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堂野苦恼着不知该如何把这份心情传达给对方。 喜多川一直都是冷淡不多话。可是自己说不定被这个男人喜欢着,堂野是这样想的。 例如有什么好吃的喜多川必定会分给堂野吃。也不是自己明说出要,但他总会在谁也看不到的时候啪的一声放在自己的碟子里。他是对谁都这样吗?又好象只有对自己才这样。 明明那么亲切,却又什么都不多说。……无论如何,自己痛苦和烦恼的时候有人关怀着,状况已经比不相信任何人的时候强多了。 十二月快结束了,到了今年的最后一次运动日,堂野好不容易感冒痊愈。虽然不想去寒冷的操场。但是要休息的话又要向担当刑务官提出申请又要拿受诊证明听说非常麻烦,结果还是无可奈何的来到了外面。 开始网球比赛的第一回合是一班和四班的队伍。今天并没有自己所在的三班的比赛。堂野选了个风吹不到,日照良好的地方轻轻打了个冷颤,靠着围墙坐了下来。 蔚蓝的天空高高地,风也很冷。堂野最近开始和牢房惩役一起粘糊起好象笔记本一样的一种小本子。 第一天过去了,也只是糊的一塌糊涂。最初的时候还看着制作的伙伴发呆,顿悟整天涂着这些本子的人的心情。不过在这里剩下的日子越来越少,对自己能出去这件事也越来越有了真实感。 能看到苦难的尽头,就让人有一种要加油的干劲。 看见喜多川走了过来,正想着他是来自己这边吧,果然就是这样。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经意,喜多川“咻”的一声在风口坐了下来。 就算来到了身边也不说一句话,和看电视的时候一样,只是呆呆的脸一直盯着网球比赛。 “今天没有比赛可真遗憾啊。”堂野先开口 喜多川转过头来。 “也没什么” 语气仿佛丝线漂浮着抓不住。 “你一直都很喜欢玩网球吧?我对使用球之类的运动最不拿手了,所以很羡慕呢。” “网球很没趣。只是他们说”年轻人上场吧”,我就上场了。” 对这干脆利落丢过来的话语,堂野有一点迷惑。——本来以为他非常喜欢网球的。 “如果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跟大家说说看呢?也不要勉强自己才好。” 喜多川看着堂野的脸。 “如果那是他们期望的,我做了就很快乐。” 的确在这里,“按照别人的话去做”,会过的比较轻松。 “但是明明是自己不想做的事,有了sutoresu(压力)怎么办? “sutoresu?”(因为上面堂野说的是日语中的外来语,类似英文发音来自英语但又不是英语的词语|||。喜多川没有接触过的话……应该就是不会很明白它的意思的v;;;) 认真的脸看了过来,堂野只有补充道: “例如……并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持续做讨厌的事情,然后心情变的不安定。” 喜多川偏了偏头。 “还不明白吗?” 好象放弃了般松一口气,堂野想喜多川受的教育到底是多少啊。小学生里也有知道“压力”的孩子啊。 “从早到晚,一天已经被决定。饭也一定要定时吃三回。还有很多要注意的事情,也不能发怒。我觉得还是什么都不用想的比较好。” 喜多川的这句话语好象把这里的生活肯定了一样。听到这,堂野有了“请等一等”的想法。 “难道你不讨厌被塞进定了型的生活中吗?如果出去的话,那就能自由了。再也不用听任何人的命令。不用受侮辱。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啊。” 喜多川又好象口头禅一般的拖长音疑问道:“吾!” “大家都说想出去,可是这里有什么好讨厌的呢?” 所以,自己不是明明说过是因为“讨厌没有自由的生活”的缘故吗?喜多川却好象完全没有接收到一般。 于是两人又静静的坐了一会。 “呐!” 这次是喜多川把头靠在双膝上看着堂野说道: “说声“谢谢”看看吧。” 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感谢的话语,也不是强要对方说出的才是吧。而且……至今为止,堂野已经对喜多川的亲切照顾道过很多声谢了。 “因为你,说过很多次“谢谢”啊。好象哭的时候拉,笑的时候,还有烦恼的时候……” 喜多川一边用脚蹭着操场上的土一边说道。 “普通的人就是这么经常说谢谢的吗?” “普通的人?” “因为芝他说啊,堂野是普通的人。我至今都还没有那样的被说“谢谢”过呢。” 喜多川到底多少岁啊?应该是二十八了。已经到了够成熟的年龄。可是还是会说出好象几岁小孩子般的话语,弄的堂野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 “一听你说谢谢,我的心情就很好。所以啊,请更多向我说谢谢吧。让你快乐的事,我也会更加努力去做。” 这语真的很怪。对待自己的亲切好意,也不会是因为“谢谢”这个词而存在的吧? “你弄错了。要表达感谢心情的,并不是口头的这声谢。” “心情或其他什么不要都好,你只要向我说谢谢就可以了。我已经向自动贩卖机里,投了很多硬币对吧?” 堂野隐藏不住所受的冲击。喜多川对自己的亲切照顾是与硬币相提并论的吗?被记号化了一样的认为,这是想也没想到的,堂野突然变得空虚起来。 喜多川抬头看了看天,轻轻吸了一口气。 “到了月末,就会发卫生纸了。我会用奖励的生活费买很多,给你的哦。所以那时候,请好好对我说谢谢……” 堂野这几天都在考虑叫做喜多川的这个男人的问题。虽然明白他的想法有些奇怪,即使这样也不认为没有就这样和他切断关系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且为了“谢谢”这样一句话,就在深夜照顾自己,想到此,也会觉得他很天真。小孩子才会想为了得到表扬这样做。 或许就是单纯的想要得到快乐也说不定。一想到喜多川的想法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也不是不能理解了……问题只是他现在是二十八岁的成人罢了…… 通过帮助别人而获得感谢与快乐,从心底也并不认为喜多川是坏人。即使杀了人,为了那后悔而改过的话,就能重来。堂野并不认为喜多川对人的感情是像机械人一般的,应该是更温暖与温柔的。 第二天晚饭收拾完餐具之后,堂野并没有去物色新的书籍,而是坐回到喜多川的身边。 “看这个,很有趣吗?” 呆呆的看着电视的喜多川“没什么有趣的”这样回答道。 “和我说话吧。” 喜多川稍微转过头来。 “昨天,我们也聊过天不是吗?你说想听我说“谢谢”但是我并不能像机械一样一直说谢谢啊。比起这个来我更想和你成为朋友。” 十指插入发中,“不要”喜多川又回答道。 “为、为什么?……” “朋友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如果是朋友的话,就可以没有利害关系的交往了对吧?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好好培养感情啊。” “什么样的?” 堂野一时语塞。 “呃……就是那个,例如你有困难的时候,我也许会给你什么帮助也说不定。” 喜多川“窟、窟”地笑的肩膀一震一震。 “你帮助我吗?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明明那么弱小。要我怎么说出口“请你帮助我”呢?” 这也许是真的。但真不想这么面对面的被说。 “不要尽说些奇怪的事啊。你认为你说的才是很普通的吗?” 喜多川无所谓的耸耸肩 “说什么普通?你可真怪。” 吃晚饭的时候,喜多川把自己的饭后甜品——半个蜜柑,快速的放到了堂野的碟子里。为了不让那半个橘子暴露,堂野也丝毫不疏忽的把那半份橘子皮转移走了。 同牢房的人,有人知道喜多川给堂野食物的行为,但是什么也没说。因为也有向刑务官告密的惩役,堂野想着自己受到保护不被告发,同房的人正在恩惠着自己。 吃完饭收拾了桌子之后,到可以上床休息的这段时间,堂野一直都是看书或者看杂志度过的。 读着书的堂野,还是露骨的感觉到了旁边男人的视线。 明白那是因为橘子的代价而正等待着想要一声“谢谢”,但是堂野就是什么都不想说。 柿崎又开始了走低级路线的兴奋剂话题。公文也好象很有兴趣的开始聆听。芝也在一旁适当的附和。喜多川的脸虽然是面对着柿崎的,但是那和看电视机的眼神没什么区别。 看他对兴奋剂好象也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为了能很好的使聆听进行下去,一边听一边摇摆着…… 虽然不明白他的真意,堂野从看着的杂志中抬起头来 “喜多川桑。” 男人缓慢的转过头。 “要不要一起看书?” 喜多川又瞄了柿崎一眼,结果还是答应了堂野。虽然问到说要不要一起看书,也不是特别想把这本书推荐给喜多川一起看,而是讨厌让他去听兴奋剂这个话题吧…… 堂野在适当之时还会书上的图片指指。那里打着“温泉特辑”的名字。介绍了全国有名温泉住宿的top20。 “真想去泡温泉啊。这里的洗浴时间有限定,都不能好好的泡一泡呢。户外温泉也很好啊,能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喜多川又回应了一声拖长音的“吾”。 “温泉就是很大的洗澡场所不是吗?那么不用去很远的地方,在澡堂洗还不是一样的?” 毫无防备地,堂野又一时语塞。 “虽然是这样……但是,能去到远处,也不是说近的地方不好但那类似旅游的行程,是假期很大的期待啊,我想这种是很纯粹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啊” 既然不明白的话要强求他理解也是不可能的吧,堂野转变了话题,把杂志的另一面翻开。 上面还有关于畅销作家的访问。照片中作家身后的古老建筑,是高度成长期才有的集合住宅。而且和养育自己长大的家非常相似。 “你认识这家伙吗?” 堂野苦笑了一下 “我不是在看人,而是看他身后的家。” “家?” “和我家,很像。” 喜多川吾了一声过后又继续看杂志了。老旧的小小的家。还有就是,和家人一起生活的家。等自己从这里出去的时候那个家也成为了别人的家了吧。当想到双亲能那么决断的把它卖掉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心里就一阵绞痛非常痛苦。 “那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里面?” “就是你的家中,是怎么样的?” “怎么样?……就是很普通的啊” “普通,是怎么样的普通?” 靠语言解释会很困难,堂野取出了笔记本。因为第一页用来写成了年历,堂野在年历的背面画起了自己家里的简要平面图。 对任何事物都持无关心态度的喜多川,却对家的平面图产生了极大兴趣。 “这里,是什么?” “这是玄关。从这里进去就是走廊。右手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我和妹妹的房间在二楼。下面一楼分三个房间。分别是饭厅,父母的寝室还有客厅。” 喜多川连窗户在哪、浴室有多大等都详细的一一问过。堂野也不断的用胶擦修正。努力下,完美版“堂野家的平面图”终于完成了。 然后就是“庭院里呢?有种树吗?狗呢?有没有养?”的问题。堂野从庭院里的百日红,到因母亲的兴趣而整理的花坛都一一详细的描绘了出来。 喜多川一直盯着堂野描绘的家的分布图。放在堂野手上可能很不方便吧,喜多川把笔记本放在了桌子上,用手指在门的位置点点,然后就进入了玄关,走进饭厅。在饭厅还“库鲁库鲁”的用手指围着打转。 “你在干什么?”这样问过去的时候。 “因为好象很大,所以我走走看。” ——孩子般带着幻想的回答。 “你的家是怎么样的感觉呢?” 因为自己也有兴趣所以堂野这么问道,喜多川摇摇头。 “很小啊!” “画来看看吧。” 铅笔递给他,喜多川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四方形。 “就是这里?” “恩。” “好象真的很小呐……” “两叠踏踏米左右。” “这样,不是没有玄关和洗手间吗?连浴室也没有……” “玄关在这里,没有洗手间和浴室。” 堂野“啊?”的惊讶了一声。 “厕所是个下水道。也有毛巾。夏天很热也很臭。冬天则非常冷。” “你是,一个人生活的吗?” “有母亲,但是很少见面。食物是从窗户放进来的,偶尔也会有被忘记而一整天饿肚子的时候。” 堂野惊讶地吞了一口唾液。 “那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恩,还是个小鬼头的时候。所以也不是很记得了。” 像只有四个角的箱子般的房间,被喜多川用铅笔一圈圈的涂画着。 “四年?……五年……还是更久吧。然后就去了婶婶家。因为一直没讲话,所以连语言也忘记了最初都不怎么能说话。” 喜多川在第二页上,又再画起了家的平面图。 “这是婶婶的家。” 被画的图中,只有玄关和玄关里面的一间房间。 “婶婶家也没有洗手间和浴室吗?” “有是有,但是我不记得了。我一直都呆在这里面的房间里。在这里也没有呆上半年。到底是过了多久啊……就是那时婶婶没有再送饭来,我肚子很饿所以走出了房间,家中已经变得什么都没有了。我变成了独自一人……然后就去了有关机构。” 让听的对方感到悲伤的话语,只是在喜多川口中被淡淡说出。 “读完中学之后,我就工作了。制面工厂、印刷场还有建筑现场的工作可真有趣啊。” 又在本子上画起画来。 “那里是叫西本组还是什么地方吧,那里是我来这里之前一直住的宿舍。” 宿舍是一个很宽的长方形。 “大家都在适当的地方摆放行李,在适当的地方睡觉。很臭也很脏啊。一不小心的话,还有手脚不干净的家伙,经常有钱被盗窃的事情发生。我一直都是把钱藏在腹部的呐。” 叹了一口气,喜多川抬起头来 “这样的话,你听着会不会闷?” “……不能这样说吧,也不是闷不闷的问题……” “画你工作所在地的建筑物来看看吧。” “要画的话才很闷,因为我的工作场所是市公务所。……” 喜多川从鼻腔里“吾”的哼了一声,头偏向一边,视线从下看着堂野说道: “那个,市公务所是什么?” 牢房的夜晚是漫长的。二十一时就要准时上床休息。睡下之后只能开始漫长的思考。所以堂野开始了只有一件事的思考,仿佛这件事在脑袋里生了根一样无法丢弃。 被警察进行严酷调查的事情,被误认为是流氓的事情,骗了自己的三桥的事情,还有不得不搬家的双亲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都包含着后悔与憎恨,心情变的灰暗起来。 不能入睡的寒冷深夜,堂野终于放下自己的思考,又开始考虑起监狱里的体制来。被称做统制的行为,就是集体行动。严厉的规则。在这里生活的话就一定得准从。仔细想想的话这些规则也没多大用处。 只是要准从一大堆规则和只是工作。 “因为不想来这里,所以一定不要被捕。”很多人拥有这种想法。 “反省自己作错的事情”这种情况的人到底又有多少呢?不,也不能说没有在反省和向前看的人,虽然不能这么说…… 在休息和运动的时间,有很多关于犯历的谈话。比起被逮捕了是件坏事起来,被逮捕了是“运气坏的缘故”这样认为的人还比较多。偶尔也听到约好出去后要一起工作的盗窃同士的谈话,并没有老实的人。 更接下来,只要心里做好防御准备就可以了。……其中也有一些心灵幼稚,没有犯罪自觉之辈存在。 脚非常的寒冷,一边睡觉一边打着冷颤和喷嚏。来到这里之后,“冬天就好象要被冻结了一般”——是自己改过的“自觉”。 “很冷吗?” 傍边的人问了过来。知道喜多川正看向这边。 “有一点点……脚很冷。” 喜多川并没有说过自己的犯历。即使知道他杀人的理由很奇怪,但却不知道各中经纬。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他。 “脚伸进我被子里看看。” “啊?” “脚,脚啊!” 在说的时候,堂野的脚已被旁边那位的被子盖上了。在被子之中脚尖被抓住了,然后被凑到温暖柔软的东西上。 喜多川把自己冰冷的右脚,放在肚子上温暖起来。堂野一阵诚惶诚恐。 “不用了!”虽然这么说,但是喜多川并不听从。 一定很冷吧,却为了自己忍受下来。一想到这,堂野不禁心痛起来。 回想看看喜多川真的有照顾过自己很多,光是像这样的小事也整理不来。堂野对他的想法也改变了。喜多川是温柔的人。明明是温柔的人,却又为什么要杀人呢? 一定有更深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冲动才干下的傻事吧。并不认为他会有计划的杀人。 “再来,是左边的脚。” 缩回了右脚的堂野回答到“好了,不用了!”的怎么都不肯伸出左脚。这样,喜多川的手便伸进了被子中,强制性的抓住了堂野的左脚往自己腹部压。 渐渐温暖起来的感觉。还有那不好思意的幸福感,让堂野有一点点笑出声来。 想为他做些什么,这也只能是一份心情罢了。一直以来都是喜多川照顾着自己,虽然其中也有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即使这样,为了自己他什么都愿意做这倒也是事实。 在监狱里已经生活了九年的喜多川,比起充起量只在这里生活了四个月的堂野,并没有被堂野警告的必要。但是听说喜多川一年之后也要被释放了,堂野想给予喜多川监狱所给予不了的情操教育。 喜多川会犯下罪过,一定是由于小时候的不幸所导致的吧。因为没怎么与人类接触,也没有与世间磨合,只是很不明白世事而已。 如果告知他很多事情的话,应该要了解的事情还有,对与错。喜多川出去以后也一定能好好生活了。这是对他最好的事情。 不然在这里的每一天,也只是茫然的白白度过罢了。 在监狱的这种状况来看,在做了坏事和到反省自己的感情上,几乎一点忙也帮不上。但是对于有自主性的人来说,才是坚强的人类。 会犯罪的,才是真正弱小的。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什么都不清楚的人吧。 第八章 堂野开始有意识的让喜多川多读书。 因为留意到他对家的平面图很感兴趣,所以选择了一些有关建筑物的书籍。 说起来,官方读本的种类也有所限制,有的只是“寺院百选”或“世界美术馆”之类…… 即使如此,喜多川还是从堂野手上发现了比电视更有趣味的东西。 是受了自己的影响还是他本身就有兴趣呢?明明看起来是不会读书的男人,也会自主的借官本回去看了。 而且能把上面的建筑物,精致的画在笔记本上。 傍晚,好象等待晚餐结束这一刻等了很久一般的喜多川,收拾好之后马上打开笔记本,认真地画起画来。画好之后就第一时间拿给堂野看。 最初只觉是小孩的涂鸦,而礼貌上说到”画的真好啊!”。而后就是日益精良起来,看着眼前的画作犹其惊讶。 “真是画的很好啊!” 这么一说,喜多川就好像得到了认可一般,继续画下去。热衷到连同房的人和他说话也听不到的地步。蜷起身子一昧画画的喜多川,就好象被美术之神上身了一样。 一个月过去了,打开喜多川的笔记本,可以看到的已经是沙克拉达帆米丽亚大教堂……就好象真的写实素描画一般,以前对喜多川的绘画没多大兴趣的同房伙伴,现在也抢着他的笔记本要看来了。 “……真厉害呀,你这么有绘画的才能,从来都没有想过呢。” 堂野感叹道,喜多川骄傲的眯起了细长的眼睛。 “虽然画画,很麻烦。” 喜多川还是目光从下仰望着堂野。 “更加,表扬我吧。”,“很厉害”,“画的很好”之类。 “我画这个也要三天时间,再表扬一下这三天的努力吧。” 的确画的很好,可是直接说出”画的很好”的话,喜多川只会要求自己说更多表扬的话语。 “但是,也不是为了给我看才画的吧,你的画的确很好……” “就是为了给你看才画的。” 是什么驱使喜多川现在用这种口气低语? “你如果说“很厉害”,“画的很好”之类,我心情就会很好。要不然谁去会画这麻烦的东西?” “不能这么说啊,这是不一样的吧。画是为了自己才画的吧。可不能是为了我。你,要为自己画才行啊。” 喜多川偏过头来。 “你在说什么?” “所以说……你必须是为了自己画画才行。” “你说的我可不懂。世间就是这样的吧。物物交换。如果自己想要什么的话,要准备用来交换的东西就是必须的。因为我想要你称赞,所以画画。这里有什么错?” “我……那个,那你的自主性。” “自主性是什么啊?” 又一次陷入僵局。喜多川还好象不高兴了一般愤愤的合上笔记本。从那一天起,就再也没见他画过画了。 第二天,在午休的时候喜多川离开座位去参与柿崎他们的讨论了。明明在这之前,还是和自己一起看书的……,变得有一些寂寞。傍晚在可以上床休息之前的时间里,也没有和自己说过话,当然更没画画。 喜多川生气了。但是堂野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在没有任何交流的第四天里,中午的时候堂野被工厂担当叫了出去——被允许见面了。 来的是父亲。 “你瘦了呢。” 比自己还要消瘦的父亲这么说道,堂野无语。 白发也增加了,与小时相反,在儿子面前变的瘦小起来的父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话语有些梗塞。 “你妈和朋子也一定说过了,家里卖掉了。搬家也快一个月。说住的话在乡下还好。人们也都很悠闲……” 父亲只是一味的强调乡下的好处,变的好象并不是没有办法才搬到乡下去的一样。 “警视厅的人,还是……没什么消息。” “对不起……我……” 父亲摇摇头。 “并不是你的错。只是爸爸和妈妈没有留意,不要在意。”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在会面的十五分钟里,剩下的时间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然后父亲就回去了。在回到工厂的机器旁之后,堂野就趴下来哭了。父母亲和妹妹一点都没有错,当一想到一切都是自己连累的,就让人非常的辛苦。 也不能振奋起精神工作。到了中午,坐在旁边的喜多川,不一会儿就吃完了饭。在放下筷子的同时也站起身来。在这之前,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没有根由的寂寞。但是也说不出心里的这种难受,堂野只是下意识的抓住了喜多川工厂衣的下摆。 无机质的目光,淡淡的看着堂野。 “那个……你就算坐在我身边都不想吗?” 喜多川与柿崎对看了一下。结果还是坐回了位置上。堂野也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和以前所思考的没有多大差别,但是一想到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思考,就有一点宽慰。 旁边是愿意帮助自己的人。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一定……一这样想,就好象有了一条无论何时都可以逃避的道路一般。 在午休快要结束之前,堂野对喜多川说了一声“谢谢” “我什么也没有做。” 旁边的男人,默然的说出以上话语。 “因为你肯陪我。” “我不是说过……什么也没做吗? “即使没有实际的行为,你肯在我身边,我就可以轻松一点。所以我向你说谢谢。” 喜多川的眉间皱了起来。 “真是,不能明白。” “即使不明白……这样就好。” 喜多川坐在座位上,一阵的不适。好象给他添了许多麻烦。然后喜多川还是一脸难看的问向堂野: “呐,我说是为什么呢?” 堂野在考虑怎样才能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喜多川。 “你肯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我……” 喜多川不断在回味堂野所说,还是不得其解。 “这个,并不是那个……物物交换。并不是实际的物质的问题,而是真正心意的问题。” 堂野的话又再一次让男人陷入了沉默。 “我什么也没做。” “即使什么都没做,也可以啊。” 喜多川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过柿崎那边去了。并不是说谎,也没有伪装,只是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情。可是看起来他还没有理解的样子,堂野有一点落寞。 第二天是运动日。轻量的体操之后,堂野在围墙根下坐了下来。呆呆的看起了网球比赛。最初还在奇怪大家可真热心啊。后来明白是因为在用比赛来做赌约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还是理解了。 虽然风很冷,但是阳光还是温暖的。抱膝坐下的时候,还能听到头顶上叽叽的小鸟叫声。。不经意,回想起自己小时候远足的事情来。森林和监狱的运动场慢慢重叠……堂野苦笑了一下。 自己的脚跟前有人影晃动,抬起头时喜多川正看向自己。眉毛皱得紧紧的看起来并不轻松。 “怎么了?” 喜多川又转开了视线。并没有尴尬的盯着他看,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在堂野的跟前来来回回走了一阵之后,正面对待堂野说道。 “你让人不爽。” 被当面这么说,心里一阵紧揪着疼。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他不爽,但是不喜欢的话无视不就好?明明不特意那么说出来也可以的啊,明明…… “那又怎样?” 心情不好的回问过去。喜多川有些重心不稳。 “所以这样……所以……” “不喜欢我的话,不要靠近不就好?” 看到喜多川接下来紧咬下唇,还嘀咕了一些话语,但是到底说了些什么堂野却没听清楚。 “……心情不爽,就是心情不爽啊。” 终于听到他在嘀咕些什么了。 “老是说一些我不懂的话,我会一直在意的啊。” “你又算什么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不是很明白啊!” 喜多川握紧双手。 “所以说,你就是讨厌。” “我知道你讨厌,看我不爽……然后呢?” 以为喜多川回答不出就那么转身离去,可是在他走出二十米的时候又返回头坐了过来。不时的瞟一瞟堂野,好象在窥探他的心情一样。 “有一种小小的心情,好象闪了一下光芒瞬间又枯萎了下去。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即使这么说,堂野还是不能明白他微妙的抽象话语。 “你是,寂寞吗?” “我不知道。” 低下头,喜多川只是拔着地上的小草。 “摸摸我的头好吗?” 也不看堂野,仿佛梦呓一般的话语。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堂野,还是按照喜多川所说的那样做了。明明是自己说要摸的,在抚摩喜多川的头发的同时,他还是一副顽固的模样抱膝坐着。 “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给你任何回礼哦。” 堂野看了看喜多川忽闪的眼神。 “不会给你好吃的菜,你发烧了也不会给你药哦。” “所以说我也不是有什么期待才这样做的……” “所以我不是说我不会为你做什么事了吗?我说的话,你难道没听吗?” 堂野的手离开了那颤抖着的脑袋。 “回礼啊物物交换之类,你难道没有与人交往过的吗?” 湿润了的眼眸,哀哀的盯着堂野看。 “那样的事,我不知道啊。” “即使没有利害关系,只要有心在,人们就可以友好的交往哦。” “那样的很怪。” “我认为这样是很普通的哟。” 喜多川在俯下头之后,有一会儿没有了动静。然后又说了一次“摸我”轻抚上去的时候,喜多川还是不安的颤抖着。 “我要给你做些什么才好呢?” “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了哦。” 喜多川看了过来。 “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了。” 低下头的时候,喜多川“吾”了一声。不知是谁,高兴的打起了网球。呈放射线活力飞跃着的网球,因为是逆光之下所以看不清楚起来。喜多川此时也抬起头,目光追随着跳跃的球儿去了。 明明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却好象孩子一般不懂人情事故。喜多川又低下头回到自己的天地去了。这是为什么?躲避耀眼的阳光吗?堂野不是很明白。 感觉到对方的好意,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或者是态度,还有只对自己优待这些事,很多很多。回想起这些种种…… 堂野就不断品尝这种心情。 已经让周围的人皱眉的程度——喜多川只是围绕着堂野生活起来。 无论是午休还是晚饭结束到上床休息这段时间,喜多川都片刻不离堂野的身边。还有明明座位离的不是很远还是紧紧的坐在一起。现在已经到了要说“分开一点吧”的程度,紧紧的靠在一起。 看书的时候旁边就问了过来“这是什么?”虽然开始有一起看,但是就渐渐的要说“玩象棋吧”,“玩围棋吧”的在一旁打起岔来。 堂野无论是象棋还是围棋玩的都不是很好,因为喜多川想玩所以陪他玩过一两次。但是之后还是不断被拜托“下象棋吧”。 虽然被拒绝不服的咬紧下唇,但还是没有离开堂野身边的意思。 一天晚上,睡下后喜多川就对堂野要求道“牵着手吧。” “牵着,手?” “一般关系好的话,不是都会牵手的吗?” 又不是小孩子……虽然这么想,也没有很强的拒绝理由所以还是答应了。喜多川不停的捏着堂野的手,就在忐忑的时候还是不觉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手还是握在一起。还有一点点伸出了被单,一想到会否被刑务官发现,就非常担心。 手动了一下,喜多川就醒了。迷糊的伸展之后,就看着堂野笑了。 “夫、夫夫”的这么笑过又在被子里躲起,不一会又探出头来。 “怎么了?” 并不回答,喜多川还是隐进了被子里。刑务管来巡视了,躲在被子中的喜多川并没有注意。就像只是瞪大眼睛走过的刑务官一样。 那一天,喜多川于是一整天心情都非常好。一改无表情的形象,不停的笑着说着。 用餐完毕之后,喜多川好象小犬一般在堂野的衣服上嗅来嗅去。明明是在洗浴之后,难道哪里还有什么异味吗?非常担心的堂野问道: “会臭吗?” 喜多川摇摇头 “是很香的味道。” “是香皂的气味吧。” “和那个不同。” 喜多川靠近堂野的脖子把鼻尖压过去嗅了嗅,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堂野背部一阵发麻,紧张了起来。 “干,要干什么?” 即使想逃,可还是被压住背部逃不了。看到这种景象的公文“嘎哈哈”的笑了 “什么啊,喜多川,你难道还打算做食人族吗?” 喜多川却认真的回答道:“怎么可能吃掉?” “吃掉的话,堂野不是没有了?” “这可是真理。” 芝也附和道,柿崎“哈哈哈”的一阵骚动。 “你说什么真理啊?”喜多川回问公文道 公文嘴角两端向上翘起一副不怀好意。 “男和女混上的时候,做小孩时候的道理哦。” 而后就hyahya的大笑起来。 虽然自己的意识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反抗着,喜多川还是从背后抱紧了堂野,仿佛对待婴儿一般左摇右晃。 “不,不要开玩笑了,会被注意的。” 即使这么说喜多川也一点都听不进去。就在这种状况下不经意的,喜多川在堂野背后说道:“勃起了。” 堂野吃了一大惊。 “卑猥的那样弯着腰,小弟弟已经不行了吧。还不去解决一下。” 被公文这么命令,喜多川从自己的置物架上拿来了卫生纸走进卫生间。虽然那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堂野却被吓得缩紧了身体。为什么要特意在自己背后勃起啊……一阵惊讶。 在喜多川走进卫生间的同时,柿崎也靠了过来。 个人的座位也是有规定的,但好象这一点也并不能打扰他。 “堂野桑,和喜多川哥做过了吗?” “做,过?” “要我告诉你敏感点吗?” “哈?” 芝看不下去般在柿崎头上大力扣了一下。 “在牢房里面要怎么做?只是喜多川在捉弄堂野罢了。” “虽然是这样,可是我也很想,加入他们啊……” 公文“kya”的唾弃了一下 “还用的上什么敏感点吗?已经像筷子一样直了。” 柿崎不服的皱紧了鼻头。 “我可是“立起”的专家哦。因为公文不知道男人的秘密,才会小看“homo”如果攻下了敏感区,那才是最高的境界啊。” 芝合上了正在看的书本。 “无论怎么攻下,我也对玉和竿子没有兴趣。” “但,但是……” “咳咳,你们太大声了。” 公文皱了皱眉头。 “那么喜欢一个人研究的话那就去独居房好了,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替你跟刑务官说。” “我才不要独居,很寂寞呀。” 在谈话的期间,喜多川就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一脸不满的站在柿崎背后。 “这是我的位置。” 低语的利剑起了作用,柿崎赶紧走开。回到位置上坐下的喜多川,看看堂野笑了。 白天,在工场有人和刑务官发生了冲突。大约一个星期前,工场担当由老手的中年刑务官,换成了二十代后半的年轻男子。 虽然更换刑务官是经常的事,这次的刑务官却非常严谨,些小的动静都会马上给你发警告小票,所以在惩役之中的评价是很差的。 那一天,惩役同士之间发生了小声的议论。虽然内容是关于工作上的,刑务官还是不听任何解释的按下了警报,把两名惩役带出了工场之外。 刑务官一副“看看你们做了什么好事”的脸色,“不想受惩罚的话,就安静的工作!”放出这番话,就好象干脆的拔出了不像样伸展出来的鼻毛。 正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就算被称为刑务官,你们也并不是很“伟大”的。堂野激烈的愤怒被唤醒了,甚至有想过抗议。但是当“惩罚”二字在脑中经过之时,就提不起那精神来了。这样的自己,无可救药的卑怯,非常的不甘。 那一天也是运动的日子。冬天的多云阴暗的一天。日照非常弱,在外面的话如果不活动身体,就会连指尖都给冻僵。 堂野绕着操场慢慢的走着,喜多川就在他身旁紧紧的跟着。堂野停下他停下,堂野坐下他坐下。喜多川紧随自己一点也不分开的情形,吃饭和运动的时候都一样。工场其他惩役的流言“上手了吧”,也传入了堂野的耳中。 被认为是同性恋的感觉并不好,被周围的人戏弄也很让人生气。但是对还是孩子,像小狗一样的男人凶恶的话,堂野又做不到。而且,也不能否认对喜多川不幸身世而抱有的同情。 “那个刑务官真叫人生气,连那样的事情都计较的话……”一回的惩罚,对惩役有多大的影响,他不会明白的吧。 旁边没有人在的时候,堂野就会这样对喜多川抱怨。而且抱怨的对象也只能是喜多川。如果被其他想换得分数而向刑务官告状的人知道了,就会遭受残酷的惩罚。 以前有听说过因为反抗而关进惩罚房,被持续的虐待而弄至头脑不清醒的男人的事情。以至那男人出狱后,又在外面把刑务官给杀了而返回牢房——堂野现在很能理解那男人的心情。 “那个,我能不能在你膝盖上睡一下?” 因为生气而头脑一阵发热的堂野,真是有一瞬间无法理解喜多川在说什么。 “膝盖?” “膝盖枕头。” 的确只有在牢房里的座位和床位不能乱换这些事情是规定的。但是在这种谁都看得见的地方做这种事真的好吗?心中一阵发紧。 而且现在,自己正在抱怨,对方一副没有在听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想对方给一些反应。 “但是……” “膝盖,就借我一下吧!” 膝盖、膝盖的非常执拗,最后堂野终于敌不过把膝盖借给了喜多川。心想着又要成为流言的种子了吧。……喜多川在堂野的膝盖上,面向堂野的腹部安稳的睡下了。 担忧的还在想会否引起刑务官的注意,但是刑务官正专注于观看网球比赛,并没有注意这边。 本来在膝盖上老实不动的头,突然不安分起来。贴进了堂野的腹部,好象在嗅着什么一般,堂野冷静不下来了。 “不,不要这样啊!” “有你的味道。” “我不喜欢啊。” 两手挡住他,喜多川舔了舔嘴唇懊恼的放弃了。但是并没有从堂野的膝上离开。 好象习惯了堂野膝盖的男人变得有些可笑,堂野笑着问道: “你的名是什么?” 过了一会,喜多川回答道“圭” “汉字写出来是怎样的?” “就是两个土重叠起来的那个……,那你的名字呢?” “崇文。” “什么样的字?” “山下一个宗,文是文字的文。” “吾!” “圭可真是一个可爱的名字啊!” 喜多川闪闪发两的双眼快速看了堂野一眼。 “真像不认识的人的名字呢。” “为什么?” “因为都没有人这样叫过我。” 从来没有被人叫过自己的名字吗?一想到这,堂野对眼前的男人产生了怜悯。 “……真浪费啊。” 喜多川微微一笑 “就好象是你给我起的名字一样。” “下次开始,我就管你叫做圭吧。” 喜多川高兴的蹭着头 “我也管你叫做崇文可以吗?” “可以哟!” 喜多川便崇文,崇拜没有意义的反复呼唤起来。 微妙的让人感到可爱,堂野慢慢的摸着他圆圆的和尚头,喜多川仿佛又像猫一样眯起了细长的眼睛。这么单纯的男人,怎么会杀人?堂野还是想不通。 在共同生活长久之后,这个疑问就更加的膨胀了。喜多川一向冷淡,肯定不是容易激动的人。实在想象不到他有计划,没有任何情理可讲的杀人。 到了不知道不行的地步。最终还是战胜不了膨胀的好奇心,堂野小心的绕着圈子问 “你是怎么来的这里的?” 喜多川偏过头 “你不知道吗?” “虽然有听过传言。” 那你不是知道吗?就这样结束了谈话,喜多川闭上眼睛。 “听说过……是听说过,但是,我实在想象不到,你能,杀了一个人……” 喜多川微微的睁开眼睛,直直的看向自己。难道,踏入了他不愿让人触碰的领域?堂野有些慌乱起来。 “不想讲的话就算了。我不是故意要问你的,对不起……” 堂野叹了一口气,原以为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 “下着雨的一天,妈妈来了。” 喜多川小声的说道 “来到了建筑工地的宿舍。已经有十年没见过她了。所以,在她说出“我是你妈妈”这句话之前,我并不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中年妇女到底是谁。因为很久没有见面了,她说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我们就去了外面。她请我吃了很贵的汉堡定食,然后说“现在,生活很困难,借些钱给我吧”我就借了钱给她。” 喜多川稍微移动了一下。 “在那之后,来了几次借钱。冬天,下着雨的一天也来了。“我已经没有钱了。”我这么回复她,她却说道“跟我来。”就牵起了我的手。我跟她来到了一个黑暗的仓库里,有一个男人睡倒在那。妈妈交给我一个用手绢包着的手匕,说“你不杀了他的话就会被杀。所以杀了这个男人吧。”——于是我就听她所说的杀了那个男人。” 呐啊,喜多川看着堂野。 “人,在死的时候什么都不说的。也没有叫唤。要刺入多深才会死,要怎么样才会死的,我不明白……” 堂野用手按了按额头。 “你把这些事情都说给警察了吧?” “说了哦,说“人是我杀的。”” “不是,是受你母亲拜托才杀人这件事。” “没有说哟。妈妈要我说人是我杀的。” 有这样的笨……这么想着,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不说出事实?虽然你说人是你杀的,可是那男人最初就已经死去了的。 啊,你只不过是杀人的替罪羊罢了。” 是吗?面对喜多川这样的回答,堂野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你就没有想过要证明自己的无辜呢?如果证明那人不是你杀的,而你只是背负损坏尸体罪而已,不用在监狱里受那么多苦啊。” “那家伙是生还是死,怎样都好。本来就是没有见过一面的家伙啊。而且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堂野愕然了。不能理解喜多川的心。无论母亲怎么拜托,也不能杀人吧。还感觉即使这样也好,有考虑过吗?这个男人的“良心”,到底在哪里呢?…… “为什么要一副这样的表情?” 喜多川皱起眉头。 “不是崇文你说要知道的吗?说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人。” “是这样没错……” “因为是崇文,所以我才会说。连警察,律师,还有其他的惩役我都没有对他们说过。因为母亲交代不能说。” 到底要回答他什么好呢?堂野不明白。 “明明至今为止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但是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因为崇文说想要知道……一样的回答。喜多川撅起了嘴。 “因为我想比起妈妈,你比较好。只要跟着好的感觉走就对,不是这样的吗?” “跟着,什么感觉走?” 喜多川好像很为难的一般抿了抿嘴。 “就是,好的感觉啊。” 喜多川在堂野膝上倔起劲来,但也怎么都不离开。 如果这时发生骚动又会引起刑务官的注意吧。堂野也放弃了要让喜多川从自己膝上离开的想法。 “我觉得比起妈妈来,崇文比较好。无论是在一起,还是这种触碰,都好温暖。” 让儿子顶罪的母亲,喜多川直到现在还相信着她吗?那种人际关系的贫乏连堂野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从这里出去了,然后好好的工作,谁比较重要就会很快明白的了。一定,会发现比我更好的人的。” “等到那个时候,我不是个老爷爷了?” 堂野不解的看着喜多川。 “我明年,就二十九岁了。像在这段时间我才认识到崇文这样的人,按这样计算的话,下次比较重要的人出现不又是二十九年之后吗?快六十了不是可以被叫爷爷了吗?这样的话,还不如抓紧现在的崇文好。” 明明说了这样不好,喜多川还是不肯从堂野的膝上离开,而更靠近堂野的腹部小声说道: “和我做爱吧。” 堂野吃了一惊。 “以前看见男人的那里,都不会有感觉。但是想和崇文做。我,可能变成homo了。这么突然的就变成homo了啊。” “一,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没有错。我现在就想解开崇文的扣子,舔你的那儿呢。崇文的体液闻起来很好啊。” “住手啊,喜多川。” “不是说要管我叫圭吗?叫我做圭吧,你给我起的名字。” 堂野激动的全身颤抖。 是愤怒吗?还是羞耻,说不请的感觉蔓延全身。 “不要生气啊!” “是谁……是谁让我生气的啊!” “为什么要生气呢?我只不过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喜多川终于从自己的膝上离开了。喜多川一离开,膝上马上就一片寒冷。 “我有考虑过的。可是,无论怎么考虑,我果然还是想和你做爱。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很在意。” 堂野抬起头。 “我对崇文……因为我爱崇文。所以我才会想和你做爱。” “这样的事情……只是给自己的性欲找个适当的理由吧。” “夫妇,不是也因为相爱才会做爱的吗?和那个一样哟。因为我也爱重文所以想和你做爱。” “不是的。”堂野低下头。 “为什么你要说不是?我明明说的是我爱你。” 在耳边萦绕的话语,堂野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如果这在围墙以外的世界……堂野这样想。如果被同性的友人,告白了。如果自己没有这份心情,会干脆的回绝。这样的话经过物理的时间与距离,对方的心情也一定会平复下来了。 堂野清楚的告诉了喜多川。 “我只把你看做是好朋友,恋爱感情什么的一切没有。也不想做爱。” 喜多川回答:“不想做爱的话,就随你喜欢吧。” 然后即使想保持距离,但是也因为在同牢房的邻床,用餐时的座位也是紧挨着的——想要保持距离还真是很难。 喜多川仿佛恋母情节一般的感情却在持续上升中。 堂野在一天夜里,感觉到唇上的违和感而惊醒时,发现自己正在被吻。 当明白对方就是喜多川时,堂野也发不出声音来。只是用力推开覆盖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咚”的一声很大声响。 夜勤担当的刑务官很快赶来,慌忙的赶快装睡。 大家都说“没有听到声音”地撒慌了。 但是刑务官坚持说听到了这房间的声响。 芝说:“我没有听见声响啊。担当您听到的应该是上一层房间的响动吧。”渐渐的也没有了自信,刑务官最终放弃了离开。 担当走后,公文“动静不要那么大,给我安静点。”的命令道,明白了公文的意思之后堂野一阵羞愧难当。 第九章 第二天,好不容易等到午休时间的堂野责骂了喜多川。说对方没有遵守承诺这样是违反规则的行为之类。 喜多川却问道:“为什么?” “在别人睡着的时候,这样做不是很卑鄙的吗?” 在书架的一角,堂野小声的数落道。 “就是在睡着的时候才好吧。崇文醒着的时候,我一定会被骂。” “这是当然的!” “睡着了的话,就不会注意了。因为不会注意,我才想这么做。” “胡说些什么!” “已经是第五次了哦,可是只有昨天被崇文发现了。” 还并不止是这一次,堂野受了不小的打击。 喜多川一副害怕的样子。 “要直到现在五回的份一起生气吗?” “我没办法和你交往的。” “无论你怎么生气,睡在你身边的就是我啊。” 连谈话也让人厌烦起来,还是先离开吧,转身要走的时候右手却突然被拽住。 “不要走!” 被摇晃着手腕。 “我爱你呀!”仿佛哀求般的话语。 “我明明这么爱你,就算睡觉时也想着要亲吻你。我明明这么爱你。” 喜多川眯起了细长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这边的动摇般反复的说着“我爱你”明明像个孩子,但是这么做却并不能让人原谅。 “不要像玩具一样反复说怎么几句话,我会反胃。” “我真的是爱着崇文呀。” 堂野欠下腰来。 围墙外面也好,开玩笑也好,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一次被这么说道“我爱你。” 在夜里被吻无论如何还是阻止不了。即使说了不要对方也还是听不进去。抵抗的话只会笨拙的引起骚动而给同房惩役带来麻烦。所以即使是感觉到喜多川口唇的触感,堂野也不会睁开眼睛。就这样继续装睡,等待喜多川的离开。 因为在监狱里生活的时间很长了,喜多川对夜勤担当的脚步声非常敏感。 在吻的最热烈的时候,还想着怎么突然离开了……这么想的时候,隔了十几秒之后喜多川又会吻回来。 刑务官的巡逻,因为脚踩铺在地上的绒毯,脚步声非常的轻。只能听见微妙的响动。另人恐怖的听力。 喜多川也是隐藏的名人。在感冒时给堂野的感冒药,也是夏天的时候在医务日里撒谎“我感冒了”而骗来的。把得来的药并不吃而放起来的话是要受惩罚的。 但是喜多川在去工场和回牢房的所持品检查时,都没有被发现身上的药。总的来说喜多川就是对“隐藏”很有一手。 被“啪嗒啪嗒”吻着的时候堂野就是不能对喜多川做什么的任由时间经过。堂野渐渐的也习惯了这样的距离。连这不自然的被吻也是……这是堂野从来都没有想到的。 让他注意也听不进去,只会说一些叫人不明白的理由。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这样生气。堂野也就沉默了。更加给了喜多川“他明白了吗?”的错觉,更理所当然的触碰,亲吻起堂野来。 喜多川对堂野的执着,公文最初还会调侃两句,但是后来什么也不说了。芝也是采取了一切事不关心的态度。 好象要把一切冻结的二月结束了。星期天的时候有二级者的集会。惩役从四级开始到一级分四个等级。三级以上的人就有休息日,可以参加有点心和果汁的电影观赏集会。 因为堂野进来这里还没几个月,所以还是四级。不能参加集会。 喜多川则是二级。那一天是二级者的集会,喜多川在中午的时候就看电影去了。有一天的时间可以没有喜多川在身边围绕,堂野就好象突然放下了肩上的重担一般轻松了些。 好久都没有尝试过一人慢慢的看书了。 对面的柿崎却叫道:“堂野桑。” “堂野桑,你的肤色可真白啊。” 感觉到这种说话方式里,好象还有什么含义。只是礼貌性的回答道:“因为没怎么出去吧。” “并不是没出去晒太阳的缘故吧,堂野桑本来就很白。洗澡的时候,都让人离不开目光。” 一想到在洗澡的时候还被人盯着看,一阵不快感。 “我,有一直在想。难道喜多川哥正是堂野桑喜欢的类型吗?” 被当面干脆的那么问,堂野不知如何解释。 “我和他……那个,并不是这样的关系……” “无论怎么看也不像homo啊。” 谈话中断,堂野想不出要接的话语。就算自己想解释,但是在夜里“啪嗒啪嗒”的被吻,果然还是被看成同性恋者了。 柿崎从桌子上探过身来。 “只在这里说哦……” “喜多川哥他是,还没有任何经验的哦。” 明明是很小声很小声的但还是被公文听到了,他兴致满满的赶过来。 “那么就是童贞喽?骗人吧。” 柿崎耸耸鼻子哼了一声。 “真的哦。我有好好问他本人。他不是杀了个人吗?那个时候才十九岁。直到十九岁还没有经验,然后就进了监狱来。……这样算的话,还不知道女人也是当然的吧。他也说没有和男人做过的,那么就是童贞哦。” 公文抱着胳膊“窟、窟”地笑。 “二十八了还是童贞呐啊,那家伙的那儿,不是不能有效活用吗?真浪费呐啊。” “这可跟男人关系很大哦。” 话题渐渐的进行到自己不拿手的领域。堂野还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书本上。堂野至今为止,和三个女性交往过。与其中的两位发生过关系。可能次数是很少,但是还算是有这方面的经验了。 “堂野桑,被没有经验的”大哥”突然进入的话,后面可是会受不了的哦。不如和size刚刚好的我做吧……” 柿崎的头马上被公文扣了一下。 “你呀,即使是开玩笑也不要在喜多川的面前诱惑堂野,小心被杀!” “我知道啊。所以不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说嘛。”柿崎抱着头。 在这之前只是专心听着的芝也把书合上,叹了一口气。 “我总觉得只是喜多川单方面的感情吧。一点也好,堂野你就不回应一下吗?” “啊,恩……”暧昧的躲避开来。他们不能理解吗?柿崎一脸的还不能释然一般。闪着光的目光一下一下的瞟向堂野。 不理会那视线专注于书本,“果然还是招来误解了,亲吻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要制止的好。”堂野闷闷的想到。 天黑之前,喜多川从集会回来了。不知从哪里取出用塑料袋包着的曲齐。一下吸引了四人的视线。在监狱里,甜食可是贵重品。 一开始,堂野并不能理解想要甜食的惩役。现在也明白了。无论怎样,就是想要甜的食物。 “这个,是怎么回事?” 喉咙吞咽了一下,公文问道。 “是集会剩下的,这是芝、公文还有柿崎的份。” 惟独没有被提起名字的堂野受了很大打击。三人一边瞄着堂野一边偷笑。抱歉喽……一副我不客气了的表情吃起曲奇饼来。 不去看那三人还有喜多川,堂野想不通为什么曲奇没有自己的份。明明至今为止都是自己受到喜多川的优待,为什么只有这次例外呢? 因为自己让他不高兴了吗?这种想法在心中一掠而过。明明喜欢,爱你,不停的这么说,因为自己一直无情的面对,所以今天才遭受这样的报复? 但是在大家分完曲奇之后,喜多川还是老样子的坐回堂野身旁,又兴致满满的说起有的没的。只是堂野心中还不能释然。 到了夜晚,在被子里睡下后堂野还想着白天的曲奇。连一块也不分给自己,这也太无情了,果然还是觉得委屈。但是却不愿意问喜多川“为什么没有我的份呢?” 夜勤担当刑务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感觉到旁边的男人在动作,堂野转向另一方背对着男人侧卧着。 头发被抚摩,鼻尖也压上了堂野的脸颊来。一直只是无视和等待喜多川的离开,只有今天特别讨厌。不要被刑务官发现的觉悟就是特别强烈而用被子紧紧的盖着头。 但是还是被强力的拉开了。紧锁眉间地闭上双眼。耳边却响起了抑制小小兴奋的话语“有好东西给你。”,堂野睁开了眼睛。 喜多川手里捧着的,是曲奇甜饼。白天,大家都分过了只是没有自己那份的曲奇。鼻子凑过去,可以闻到甜甜的点心香味。 在还没说谢谢之前,就被喜多川捏开了嘴巴。 “在下次刑务官过来之前吃了吧。”还拿起饼干,放在堂野口中让堂野吃。 快点啊男人催促道。堂野急急的咀嚼起来。一口、两口。在被口唇接触的时候有想过停止吧——狼狈的吃着甜食的心情也被对方的唇掳掠走了。 不觉,喜多川睡在堂野身上亲吻起堂野来。口腔被占据了。有着甜甜的曲奇香味和舌头在口腔中搜刮的快感。 真是奇妙的感觉。果然他还是给了自己曲奇。一想到自己是特别的,就非常高兴,放下心来。也因为这样堂野心中有一部分特别顽固的心情,也好象一时之间崩溃——第一次强烈的意识到与喜多川的接吻。 气息,曲奇的香味,还有全身发热的存在。股间一阵难受,因为自己的反映堂野十分羞耻而全身发烫。在推开对方的同时,手腕也细细的颤抖着。 但是喜多川并没有注意到堂野的反映,只是在亲吻之后就回到自己的那边睡觉去了。 堂野却不知该怎么处理硬起了的那里。下床去取卫生纸就太露骨了,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也只有梦遗。呆呆地,只有想其他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太冲动了。……那一夜,堂野做了一个梦,被喜多川玩弄之后射精了的真实的梦境。 即使堂野意识到自己对喜多川有性意识,也无法说出口。向男人求爱,在男人手中射精,这连想象,都不是普通的。 但是依然在晚上被吻,那个枷锁般的深吻。就算有感觉而股间硬起,喜多川也只是在接吻之后干脆的离开。自己有反映,那么喜多川的感觉又如何呢?堂野不禁这么想。 不会像生理现象那样出现下半身的反应吗?如果不会的话,那么只有自己有这般微妙的可憎感觉,变得郁闷起来。 喜多川已经习惯了牢房里的生活,在卫生间中,只要数秒的时间就可以射精。 “所以不会积存太多。”——听到这么一说法堂野也可笑地想开了。 即使心情微妙的变化,生活也没有任何改变,平淡的过着每一天。 在冬天过去了感觉到春的气息是在三月。 堂野离出狱也只还剩三个月。然后就得到了蓄发签。如果离出狱还剩三个月的话,为了出去做准备而提出蓄发申请的话,批准了那就是蓄发签。 平头,无论怎样都会给人一种,是“惩役”的感觉。堂野对可以蓄发这件事,感到由衷的感激。 堂野开始留发以来,喜多川微妙的表现出一丝不安。严肃的说来,是恢复了凶暴性。并不是说欠缺协调,只是从以前沉默的男人,变得更不爱说话了。 只要谁说“堂野桑还有八十日就出狱了啊。”他就会狠狠地盯向说此话的对方。 如此这样的事反复几次,谁也再不敢在喜多川面前提起堂野要出狱的事情了。 一天夜里,堂野在喜多川的吻之中醒了过来。 因为睡眼惺忪的一时还弄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对方柔软的舌舔着自己的口腔。 普通是不会给予对方回应。但是这次,因为知道他是没有任何意图的,而且出狱的日期也将至,堂野的警界有一些松懈了。 唇舌缠绕的感觉真好。自己认为这是在梦境中的。于是更贪婪的索求对方。长吻过后,意想不到的突然被紧紧抱起,被压制的苦闷让人一下清醒过来。 当醒悟到这是在实实在在的现实中时,有一点慌张。也不知道巡视官几时会来,一直只是俯在堂野身上的男人,今天却好象若有所思,侵入了堂野的被单之中。 就这样一会儿,喜多川突然唐突的返回到自己的被盖中。意识到巡视官可能要来了,果然不出一会儿,巡视官的脚步声就在班房前通过。 巡视官一不再出现,喜多川就起来去洗手。不想听见那水声的堂野,堵上自己的耳朵。 洗完手之后,喜多川轻声的返回自己的床铺,然后抓着按住自己耳朵的堂野的右手腕。刚洗过的手还有一丝冰凉,但是很快又就温暖了起来。 直到早晨两人的手还是牵在一起。半夜里堂野几次想抽回手来,但都被警觉的喜多川固执握回。 那一天是运动日。觉得还是不要一直和喜多川两人一起比较好的堂野,主动想去和芝说话。可是就在这之前被喜多川逮着,被紧抓着手腕带到围墙之下。 不自然紧贴的坐了下来。 “对接吻有感觉的,原来以为只有自己。” 那一夜,因为接吻而勃起的事情,堂野低下了头。 “没有办法啊!” “我不想离开你。” 右手腕依然被对方紧紧抓握着。 “不想离开。” 被不断的这么倾诉,内心一阵牵动。 被母亲虐待,还成了杀人犯的替身。并得不到任何人情感的男人向自己依赖。堂野感觉有一定要做做什么事的责任。 “你也还有一年就可以出去了不是吗?这样我们在围墙外还可以再见面啊。” “出去了的话,崇文可以和我一起吗?” 听到喜多川窥探着自己脸色小心翼翼说出。一起……堂野正在思考这个意思。 “虽然一起生活的话不太可能。但是偶尔聚一聚还是可以的啊……” “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两个男的住在一起很怪呀。” “homo情侣也有会住在一起的,柿崎是这么说的。” homo……竟然被认定地这么说了。堂野一阵打击。 不说自己并没有“一起住”这个打算,连同意被吻,也纯粹只是息事宁人的妥协而已。 “我……那个,并不是homo所以……” “因为和男人接吻勃起了,所以你就是homo,不对吗?。” 脸刷的一下红至耳边。 “那……那个、不是这样的……” “不是的吗?” “在外面还有恋人等着我。当,当然是女的。我们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 看见人的表情这样突然骤变还是第一次。 “所以这样,不能和你同住但是……朋、朋友,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惊讶地还半张着嘴的同时,喜多川低下了头。两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变得小小的。 就当看不见他那个样子,堂野转移注意到网球比赛上去了。 因为被告知有恋人的冲击,喜多川老实了一阵。并不会紧紧的粘在堂野身旁,或半夜偷偷去吻他了。 一直都是一副想太多的样子,然后一有空,就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堂野而已。 堂野在男人的视线中也感受到了他不好的心情,但这样的内疚感也随着时光一点点流逝了。 然后在离出狱还有两个月的一天傍晚,饭后,同房的其他三人开始谈论起右手边邻房新来的男人。堂野是看书,喜多川则是呆呆的盯着堂野看。 “我明年的八月十五就满刑期了。”(saka:8月15~~猴子捞月亮~~的猴子。。很像喜多川。。。) 突然喜多川冒出话来。 “八月……” “是八月的中旬。出狱之后,我就要去和堂野见面。” 呓语般说着。 “好啊。再见面的话,我们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聊。” “你住在公寓里的吗?” 一边想着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一边还是给予了回答。 “啊,恩。我想很可能会是公寓。因为双亲也都去乡下了。我再搬过去又会给他们添麻烦。而且在都心比较好找工作吧。” “和恋人一起住吗?”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早已把自己有恋人的谎言忘了个干净。 “那个,现在还不清楚啊……” “如果崇文一个人的话,我想和你一起住。” “这是不可能的,不是说了吗……” “你要和恋人一起住我知道。那就在结婚之前就好。房子小的话能容的下我就行。等工作了,我会还崇文钱的。” 堂野一片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有考虑过很多。但是我果然还是想在你的身边。” 堂野掰着自己的手指。 “那个……你的心情我很高兴,可是……” “我想和你一起住。如果堂野要带恋人来。和我说一声“想做”就好。我会在结束之前都出去外面的。” 谈论越来越进入瓶颈。堂野制止道“等等”就去了洗手间。在出来之后,还是能感觉到那份沉闷的气氛。 在互相沉默的同时,就到了预备就寝的时间。整理房间,换上睡衣之后堂野就很快的睡下了。 “那个……” 躺下刚闭上眼睛,喜多川又开口了。 “虽然大家都说我怪,但是我真的愿意一生都住在这儿。就算会热会冷,但好歹不会饿也不会累。即使出去了,我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但是,一想到出去能和崇文一起住,可以一整天不受任何人打扰的在一起的话,我就又想出去了……” 感觉到不能再无视他的这番话了,堂野明白到了对方的认真程度。 “在崇文说了自己有恋人之后,我就一直在考虑。但是无论怎么想,我还是想在你的身边呀。” 喜多川紧紧的盯着堂野看。 “我,一直都是想着堂野的事情。从早上起来到晚上睡觉,都在想着你。崇文的恋人也,和我一样这么想念着崇文吗?” “快睡吧!”这么说道,闭上了眼睛。 一说要睡觉,喜多川就不再说些什么了。闭着双眼的同时,堂野回味起男人刚刚说的那番话来。虽然谎言让自己有强烈的罪恶感,但却没有收回的心情。 休息日,喜多川和公文一起去参加二级者的集会了。 公文因为是第一次参加二级者的集会,所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留在房里的芝和堂野就看着书,柿崎则是看汽车杂志。但不一会就好象厌烦了一般返回到座位上来。 “堂野桑的女朋友,是怎样感觉的一个人?” 堂野从书中抬起头来。 “我从哥那听来了哦。吾~你出狱了的话就会结婚对吧?有了前科她还一直等你还真是一个好女人啊。” “啊……是这样的吧……” 没有想到喜多川会苦闷的到处“哭诉”。堂野回答的语气都有一丝浑浊。 “啊,但是我很惊讶哦。一直都以为堂野桑是和哥一起的呢。夜里你们也办成好事了对吧。” “那个……那……” “我虽然羡慕也没办法啊。但是这几天,哥好象突然又没那么粘堂野桑了。” 柿崎耸耸肩。 “按理说哥那么高大,心思却慎秘到极点。要把外面和这里分清楚才行啊。” 地抱怨道,接着声音潜了下来。 “没和哥做过的话……那一定很辛苦吧?我很擅长口交哦。” “都说了我没有兴趣……” “你不是和哥接吻了吗?” 一时语塞。 “我认为堂野桑的本质就是这样的哦。看见过你和哥很多次接吻,明明一副很沉醉的样子嘛。” “适可而止了!” 芝看不下去的压制了柿崎。 “堂野也说了没那份心情,喜多川也放弃了这不是很好吗?” “啊啊~,但我想哥肯定是藕断丝连的。有时我晚上醒来,会看见他一直盯着旁边的堂野桑看哦。在想他是不是要做,但好象并不是那样。也不会出手,只是安静的看着而已。” 从远处传来了点检的铃声,喜多川和公文从集会上回来了。公文兴奋的说起吃点心的话题,喜多川则只是一昧低着头。 夜里,被摇着肩膀的堂野醒了过来。接着嘴边被塞过来什么东西——刚注意到那是巧克力曲奇的时候,堂野就把它抿进了嘴里。尽量不发出声音,安静的吃了起来。 喜多川一直看着堂野吃东西的样子,然后问道:“好吃吗?” 点点头,喜多川笑了低下头。 “谢谢……但是,真的够了。” 小声说道,喜多川又不解的看了过来。 “不必这样,为了我拿点心……被发现的话,那不是很危险的吗?” 吃完之后才说的自己,没有半分说服力。 “就算受惩罚也好。” 喜多川淡淡的说道。 “能让崇文快乐的事情,我想不到其他了。” 堂野垂下眼帘。 “虽然我喜欢崇文……” “可是,喜欢的这份心情,可真叫人难受啊。在我喜欢崇文的期间,我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不可吗?” 想要逃避这份真挚的告白,心中却一片难受。有一份割舍不下的情感,也有想要回应他哪怕一点也好的心情。 “在这里也只还有一个月了……” 喜多川低语。 “比起恋人来,更考虑我的事情吧。还有一个月你就不在这了不是吗?在这期间就好……” 在这期间就好,堂野迷惑了。 即使把自己心中的一部分想法,用一句语言给予他回应也好……是这么想的。 “我明白了……” 听到堂野这么回答的喜多川突然振奋地抬起头来。 “只在这里的时间就好,的话……” 本来一向只探过身来的喜多川突然骑在了堂野的身上,堂野吓了一跳。 就在接下来的一刻被深深吻住了,连气息都仿佛要停止了一般。以为只是心情的问题,确实没想到这还包含着肉体关系的意味。呼吸都变得絮乱起来。 在喜多川反复的吻之中,堂野的股间也硬了起来。之后,被潜入被子之中的喜多川发现了。 “感觉到我了是吗?” 隔着布料,对方的手按了上来,堂野侧过脸去。 “那是骗人的……” “什么?” 堂野移开视线。 “女朋友的事……” “你骗我。” “吾,这回不会……” “睁开眼睛,这样崇文就会明白我的了。” 被责骂了,堂野咬紧双唇,对方的舌头还是把这样的口唇撬开,连声音也发不出。在连抵抗也做不到的情况下对方的手指潜入睡衣之中,把中心握的非常痛,不断给予刺激。 激痛的快感布遍全身,越来越叫人不明白了。在就快射精,背部一阵阵颤抖的时候,喜多川却回到了自己的被子中去了。 “啊……” 睡衣的下面,内裤被扯开,下身被毛布摩擦着。 巡视的夜勤担当的脚步听到了,却等不及他走过,堂野自己握住了分身,摩擦着顶端。在手中吐出了欲望的液体。 等巡视官一走过,比想要起身取卫生纸的自己,喜多川先一步进入了自己的被子之中。 发现堂野的分身形状改变了时,喜多川小声的问道:“自己做过了吗?” 沉默过后,喜多川把下身的睡裤向下拉去,勃起在堂野的腿间摩擦着。 数分过后,在一阵激烈的摇动之后,堂野的下身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气息。喜多川很快的起身,去置物架上拿来了数枚卫生纸。 擦拭着堂野的同时。又一次的深吻了。 一切结束之后,喜多川返回了他的床铺。然后在握着堂野右手的情况下,安稳的睡着了。 一开始因为右手上还有自己的东西,堂野坚决的抵抗着。还是被喜多川固执的掰开了手指,感觉到那一片湿滑之后,喜多川终于知道堂野为什么顽固的不让他握手的理由了。 “这个,是崇文的?” 回答不了。喜多川看此情形明白了,便舔起堂野的掌心来。 “不、不要……” 连手指也被舔拭了。在那之后,喜多川就牢牢的握着堂野的手,闭上眼睛。 只是心情,只是这份心意,就算自己并没有继续交往的打算,喜多川可不是这样想的。 堂野在说自己有恋人之前,喜多川还没有如此的表现出对堂野的依赖。 但是现在,已经达到了不顾刑务官视线,让堂野在牢房内简直是整天担惊受怕的地步了。 一到傍晚,喜多川就表现出不触碰堂野不行的样子。一定要牵着手,或搭着堂野的肩膀才行。说话的时候,也时常对着堂野亲密的耳语。 亲吻也非常的频繁。不仅是夜里,像晚饭后的突然被吻也有。房里的伙伴们都惊讶的瞪大眼睛……。在别人面前不要这个样子这么告诉他时,喜多川却说“他们不用担心。”这样一言就把堂野打发了。 喜多川对自己的着迷,简直到了不能理解的地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喜多川的眼里就只有自己。真的是只注意着自己的事情。这个如果就是“喜欢”就是“爱”的话,看来对这本来万事不关心的人类也试用。 实际上,堂野也妥协了。最初拼命抵抗的在众人面前的吻也渐渐不在意起来。每晚被潜入自己的被单下,只有自己一人全裸被玩弄的事情也习惯了。 喜多川又画了一张画。那是一间房屋的平面图,一间小小的平房。 “这里是玄关,走廊的右边是厨房,对面是客厅,再过去里面是卧室。浴室在这,而厕所在它的旁边。” 这些喜多川都一一的给堂野说明。 ……“周围有一圈矮围墙,庭院中有树木。可以开花的树比较好,樱花之类的吧。” 喜多川高兴的又添上几笔。 “也想养小狗。大型犬好啊,然后在傍晚的时候我可以和你一起带着那家伙散步。” 听喜多川说着即不像想象又不像梦境的话语,堂野有一丝不安。这样的关系,也只剩之后几十天的约定而已,却像要持续很久的童话一般。 “这样的家,要多少钱呢?一百万?(日元)我明年出去的话劳动奖励金也只有三十万左右,果然还是不行啊……” “我,和崇文一起的话住桥底下也可以,但是这样崇文又要受冻了,也会很快感冒……” 快速转头确定了身后无人,喜多川咬了堂野颈脖一口。并开始了有点疼痛,吮吸般的亲吻。一阵跳动的快感在背部游走。 “我们的约定,还记得吗?” 喜多川偏偏头。 “那个……就是只在这段时间内……的约定。” “我……” 喜多川垂下眼帘。 “打算从这里出去之后,和你的恋人谈一谈。你的恋人或许对象不是你也行,但是我不是你就一定不行,一定不行。” “你是怎么考虑我的事情的?” 闭上眼睛,喜多川从上往下面向堂野。 “你不是,也喜欢着我吗?” 说完之后,睁开眼睛盯着堂野看 “不是这样的话,是不应该那么温柔的。” 脸颊被舔拭了,好象小狗表示友好一样,喜多川把鼻子压了过来…… 突然响起的警钟。大家都吓了一跳,引起了一片骚动。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公文赶紧走到走廊旁张望,说这一层并没有人进出的样子。好象是发生在别层或其他栋的牢房里。好象发生了很大的打架事件一般。 对响个不停的警钟还在担心的堂野,就突然被喜多川抓住了右手腕。 “怎么?” 喜多川也并不回答,只是把堂野塞进墙壁前叠放着被子的小小空间里。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吻起堂野来。然后探索至堂野的囚衣之下,想也没想就把堂野下半身的衣物扯了下来。 堂野看见了柿崎冲进洗手间。 被整理好衣物,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被带回座位上的时候,堂野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真正是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在大家都看的见的地方被侵犯,而且过程中也不允许自己逃走和隐藏。羞耻至极,悲惨至极,难看至极。堂野两手护头趴在桌子上。忍受着腰部一阵阵的疼痛。 “会痛吗?” 对从背后覆盖过来的男子的声音,并不回答。 “但是如果习惯了,就不会痛的了……” 两眼充满泪水,是后悔还是痛感羞耻,这一切的感觉都不是很清楚。肩膀一阵止不住的颤抖。 “崇文?” “喜多川!” 直到现在都沉默不语的芝,开口了。 “在之前都不是这样不是吗?堂野太可怜了!” “啊……” “又不是晚上,而且是在大家的面前,你这么强迫他张开双腿,不是太让他难堪吗?” 喜多川沉默不语了。之后在趴着的堂野耳边轻语:“我爱你哟!” 预备就寝之后,堂野就把自己裹进了毯子里。 但是,还是去了两回卫生间。好象发生了奇怪的肚泻,每每蹲下来的时候,肛门更是一阵阵刺痛。走路的时候也是,因为疼痛而保持前倾的姿势。 也非常不能忍受被大家看到这种丑态。 喜多川的那句我爱你仿佛魔咒一般在耳边环绕,堂野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就寝时间,光线一暗下来喜多川还是潜入堂野的被中,好象紧追上来般,抱住紧紧的亲吻。 喜欢,喜欢,就算被在耳边重复说着这些话语,堂野也做不出回应。察觉到堂野不快的喜多川,惭惭回到自己的那边。就算想像以前那样牵着手,堂野也不让他这样做。 明明那样的心情不好,喜多川又这样的玩弄自己的身体让堂野非常生气。就算推他,也没有半点反应。 “圭、圭、不要这样。” 小声的责备也没有被听进去。 “堂野桑。” 听到的声音,并不是喜多川的。因此堂野吓了一大跳。 “让我舔一下就好,我不会要求后面的,就一下……” “不、不要,不要……” 当知道对方不是喜多川之后,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走开!” “一下就好!” ——一阵攻防战之后,被子被突然掀开。把堂野睡裤拉下随心所欲的柿崎慌忙抬起头来。 喜多川以王者的姿态,瞪大双眼怒视堂野身上的男人。毫无容赦的朝他踢去。惨叫着的柿崎随之还被紧揪睡衣,被狠揍着脸颊。柿崎被打飞至对面公文的床铺上,公文随之被惊醒。 “什……怎么了?” 柿崎不停的呀呀叫唤。躲在了公文的身后。但还是被拽了出来,喜多川又狠命给了他两拳。 “啊!哥,我错了。” 并不听柿崎的道歉,抓着他的头向墙壁撞去。柿崎跌落在床的时候,又被掌刮。芝在这时从背后抓住了喜多川。 “冷静一点!喜多川!” 在喜多川被芝稍微制约之时,柿崎便马上逃向了卫生间。 “你们在干什么!!!” 外面传来了夜勤担当赶来的脚步声。就连这个仿佛也听不到一般。喜多川奋力挣脱芝,冲向卫生间,一脚踢开了卫生间的门,扑了进去。 柿崎的悲鸣不断响起。 警笛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靠近。冲进牢房的4位警官,把卫生间的两人带了出来。 柿崎满脸是血,鼻子还吹着血泡泡。喜多川则是大暴乱,被四个警官抓住手足,简直就像大虾跳出水盆。其中的一个警官,往这样的喜多川腹部狠踢一脚。咚的一声,喜多川的一切动作在一瞬间停止。 “不要乱动!!” 堂野被驱赶并警告“靠墙不许动”脸上还被扇了一巴掌。 看到此景,喜多川突然又暴乱起来。警官们便全部加入到踢踹喜多川的行列中来。 筋疲力尽的喜多川,像行李一样被拖出了牢房外。堂野想去呼唤他却被夜勤担当阻止。 喜多川在“崇文、崇文”的悲鸣渐离渐远。堂野被夜勤担当塞回牢房。 柿崎是医务室,喜多川则是被带去了调查室,房中只剩下三人。三人在担当的命令下收拾好了房间,随后便被命令好好躺下。 即使躺入被单,一切恢复平静,堂野也不得安宁。一想到喜多川是不是遇到了残忍的对待,会不会和自己一样被关进保护房。 ——一这么想,堂野就真心的祈愿希望喜多川不要遭受到这一切。 骚动过去的第三天,第四天,喜多川和柿崎都没有再回来。 第四天里,柿崎只是被拿走了房里的行李。死了吗?堂野想着一阵动摇。 芝说:“那只是换了房间吧。”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这期间,房中来了新的惩役。是因为携带兴奋剂而被捕的四十岁男子。肥满的身体,鼻头像蟑螂的翅膀一般无一刻停止翕动。 喜多川没有回来,已经过去四星期了。堂野离出狱还剩一星期。自己还在的期间看来喜多川是不会回来了。 无论如何都有一种不会在出去之前有再见面机会的预感。曾向其他房的惩役询问,以前,也有因打架闹事而受处罚的男人,被罚了一个月独居的轻刑。 堂野有在想,在喜多川从独居房出来后,就拜托芝把自己的住所地址告诉他吧。 在房里喜多川的东西里哪里写附上也好,但如果被检查出来的话又会对喜多川不利。相比之下还是让芝口头告诉喜多川的好。但是这样的拜托也要慎重选择对象。如果好象以前的三桥,恶用自己住所地址,居心不良的家伙也要小心。 活动时间的时候,堂野把观看着网球比赛的芝带到了运动场的一角,说出了希望芝帮忙把自己的住所地址告诉喜多川。 芝想了一会后看向堂野。 “我是没问题,但是堂野桑这样做真的好吗?” “真的好?的意思……” “也就是,出去之后,喜多川还是抱着要和你交往的心情那怎么办。” “老实说吧,我觉得就这样切断不更好吗?并不是说喜多川是很差劲的人,但毕竟这里和外面对人的看法也有很大不同的。出去了,面对那么多选择机会,你还会选择那个男人吗?” 直到现在还在一心想着要怎么把地址告诉喜多川……但是这一席话之后,堂野犹豫了。 “如果没有赔上一生的觉悟,我觉得还是这样就算了。什么做朋友之类也是,我看喜多川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家伙。” 芝走远了,被留下独自一人的堂野开始认真思考。 自己喜欢喜多川吗什么之类。最初认为他是很冷酷的男人。渐渐是温柔然后是可怜的人。 虽然自己也想温柔的对待他,但这真的不可以说是恋爱感情。同情着对方不幸的过去,难道不是被这种特异状况带着随波逐流吗? 但是想见面,一想到就此分别就非常难受的心情是从何而来?无论怎么想,自己的心中都没有一个明确的主义。 在出狱的前一天,堂野换了房间。 大前天,晚饭的时候芝说:“很快就要出去了啊”之后还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礼仪话。 如果自己拜托芝,他是一定会帮忙把自己的住所地址告诉喜多川的。但是堂野并没有告诉芝。即使这样也真是很不情愿想象自己和喜多川的关系结束了。 尾声 六月五日堂野出狱。走过长长的安静的走廊时,突然仿佛听到了喜多川的声音。注意到转过身,却没有任何人。 围墙外面,双亲和妹妹来迎接自己了。看见三位亲人,堂野不觉流下泪来。 回到乡下的家中,久违的吃到了母亲亲手做的料理,可以慢慢的安稳睡眠。 夜晚醒来了一次,因为发现被子把脸盖住了,发现之时慌忙把被子拉至颚下。 ……注意到这是在家并不是监狱时堂野苦笑了一下。 出狱一个月还不到,堂野就在食品会社找到了会计的工作。 出狱之后参加了网上痴汉冤罪互励团体,靠那里的关系者介绍找到了现在的工作。 随之就职,离开了实家搬去公寓居住。一边工作,一边作为义工成员积极的参加着互励团体活动。 就职之后的第三个月,被同公司小自己七岁的女性告白,印象中她是个娇小可爱的女人。 在没有特别理由拒绝的同时,就发展成为了交往的状态。 监狱的记忆,并不是渐渐远去,而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的淡薄了。 即使这样,果然还是会怕满员的电车,而至今未搭乘过。 ……留下了心理阴影。 堂野出狱后一年过去了,离喜多川的出狱还有一个月。交往中的她说”我怀孕了。”妊娠两个月。因为有冤罪而坐牢的经历,在想对方的双亲会反对吗,但是她的双亲答应了。 订日子之类的事情也一个接着一个解决。 在慌乱碰撞中一天天过去。 八月十五日——到了喜多川出狱当天。 虽然没有约定,但是除了自己应该就没有人会去迎接他了吧——一这么想就觉得很可怜。 想象着喜多川在监狱的外面,一人呆呆站立的情景就不可以忍受。 有一份想去接他出狱的心情,堂野也做好了要去接他的准备。 但是在床上坐下的一刻,却再也没有勇气站起来。 快的话,应该是早上十点之前就可以出狱。乘坐新干线的话需要二个半小时。不搭乘七点钟的车就可能赶不上,但是双脚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就这样只是坐着,感觉时间一点点流逝。想见面,明明想再见他一面的,却又感觉莫明的害怕。 自己已经,给不了喜多川所期盼的未来了。根本办不到两人一起生活。但是,喜多川对自己去迎接他这件事一定还会高兴的吧? 为什么就不能成为朋友呢?堂野这么想。如果是朋友的话……明明这样就可以一直交往了。比恋爱要更加更加,长久的交往下去这样一定…… 结局,时间过去了堂野还是没有从床上站起来。不觉胸口一热流下泪来。自己为什么要哭,并找不到能很好说明的理由。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