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若星河》 第1页 [悬疑惊悚] 《寥若星河》作者:林粥【完结】 对于错,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在知道结果的前提,任由他伤害自己。作为警察,找到那个嫌疑人,不带有个人情感,好难。赎罪、找寻真正的自我、回到故乡、向死而生...... 探索深渊的时候,不要被深渊吞噬。 ps:有少量bl情节。慢热,积累感情,最后爆发。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悬疑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47099字 第1章 日冕 一 午夜的时候,东俪市下起了雨。 一座罪恶之城、犯罪之城的雨夜,连耗子都不愿意光顾。正值山河流转,黑暗汹涌奔腾,光芒划破之际。在洗刷的帷幕下,依然有人将东俪奉为母亲,恋乡的同时,这座城市庇护着一心向善的人,同时保佑着罪恶。滋生犯罪的角落里,不能像漫画如此,哥谭有蝙蝠侠,大都会有超人,东俪谁也没有。在此二十年,不公会将一个好人变得自私、麻木、噁心。 就在一声惊天的雷电下,吴岁听到手机铃。 电子时钟从3:59变成了整数。 吴岁接通电话的时候,正是刚刚惊醒。一时间分不清是被雷声惊醒还是电话。汗湿的后背昭示着噩梦的发生,对着薄被发呆后,铃声足足响了三十秒才被接通:怎么了?有什么事?对方精神很好,忽视了他的迟疑和缓慢,有啊,赶快过来吧。 然后挂了电话。 吴岁捋了一把潮气的头髮,正在磅礴大雨的东俪就算是夏天也潮冷,雨声似乎要拍打烂地面。他的身体有着奇怪的伤痕,久远的变成淡淡的痕迹,近来的还有血痂,这些昭示着职业的危险和特殊。 从床上翻下来,手机的电子冷光照亮了他的线条,花白的头髮。 隔壁熟睡的吴裳露被吵醒,揉着眼睛出来问哥哥干什么去。吴岁抱歉的说工作上的事情,告诉妹妹早饭在冰箱里,要热了再吃。哦,你走吧。吴裳露不耐烦的走回卧室。 这个时间不好打车,吴岁还是拦到了一辆黄绿的计程车。的哥是个年轻人,看他三十岁左右,浑身是雨水,面容憔悴,拦车就要去警局,忐忑犹豫的放下车窗,大哥?你这是...... 吴岁嗄了一声,递给的哥百元大钞,司机犹豫的伸出手。 上车,的哥打开暖气问他,大哥你是做什么的?这个点儿去警局干啥。 没事,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情。我去接他。 的哥哦了一声,然后陷入了一片死寂。大水几乎将路面淹没,夏日盛开的凤凰花红艷艷的如血,褪色的雨夜里却显得阴森可怖。 下了车,吴岁跑着进了警局。照面的人端着水杯扔给他毛巾,不一样的精神焕发。他拍了拍身上警服的前襟,室内似乎萦绕在烟味。 我当你不来了。 你叫我,我哪一次没来过?吴岁寡言的擦下身上的雨水,声音湿哑,也像是沾满水汽。林靛青凝视了他片刻道,刚刚接到报案,在桐斛小区里发生了命案。具体在三号601。他说话没什么起伏,平淡的像一张公文报告。接着,他注视着吴岁的反应。吴岁下垂的双眼抬起来,瞳孔散涣,命案?叫人去了吗? 去了,今天夜班的孙嘉已经去了,尸体会很快带回来的。 孙嘉什么时候去得? 晚上凌晨接到邻居的电话,孙嘉直接带人去了,快回来了。 林靛青给了他一杯绞股蓝茶,警局的人总会默契的抽菸,源于压力、黑暗。热气好似能化作色彩一样,飘飘然的腾在本来温暖的室内。吴岁的手指交织在茶杯外,低眉敛目的看着翻动的茶叶,浩浩荡荡,青绿漾开美不胜收。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更多的细节,锁死的神经需要刺激和运转。林靛青知道他近乎变态的工作欲望,一个把工作当成□□的人,在灰色的世界里只有这一刻是有色的。 很快,寂寞的气氛被林靛青打断。 你知道几个星期前那个抢劫的吧?哪个?就是蹿到菜市场最后被一队的人抓住的那个。哦,记得,这人怎么了?妈的,把他带回来一问,十几年前的逃犯。昨天坐实了,准备判刑。 吴岁的眼珠一转,白色的要大于黑色。一副折磨的不成人型的样子下眼神还算清澈、锐利。林靛青和吴岁一样,刑警。不一样的是,吴岁是二队的队长。队长总有过人之处,全警局的人都知道吴队长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快刀,抓人断案是一把好手。 活该呀。靛青,你的伤好了吗?吴岁问他,指了指自己的肩。 别提,下手真狠,不过好的利索了……你刚才是骂我了吗?他笑,如干净的白墙,不忍泼洒。前几天林靛青抓人的时候被刀子划破了肩头,好在年轻,第二天打打针就从医院就跑回来了。 没,吴岁微微一笑。 孙嘉还不回来?林靛青看了看手錶,快五点半了。 这时外面大步进来一个高个、结实的男人,二十七八,圆形的眼睛下是短宽的鼻子,鼻樑上有一道伤痕,喘着气。算不上英俊的脸棕色黝黑,普普通通的样貌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孙嘉刚从外面进来,脱下雨衣挂了起来。吴队长,你来啦。我刚从现场回来,尸体带回来了,明天就可以尸检。他更加认真专注,一笑嘴里藏不住白亮的牙齿,摸着圆寸坐了下来。
第2页 带的弟兄们我叫他们回宿舍了。 吴岁露出一个惯有的,友善而安稳的微笑,辛苦了。大晚上让你带人出去。 嗨呀,没有的事儿。 他很喜欢说话,自然的描述起来现场。 死者是一个快四十出头的女人,名叫单芳。离异,有一个儿子杨起鉴,快二十。发现时倒在客厅里。初步判断她死于中毒,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已经出现尸僵。倒下的位置朝向卧室,好似要走向卧室。他的儿子在异地上大学,已经接到电话,正在回来的路上。 可怜了,操劳的半辈子,好不容易把儿子送进大学,现在孩子没了妈。孙嘉说着,接过林靛青递来的茶道,谢谢。他自然的喝起来茶,吴岁正在用缠绵的凝视望着他,方才的颓丧消失,警惕和理性取而代之。 现场呢?有人在吧?周围人控制了吗?吴岁说,含煳的声音仍然不能改善。 孙嘉点点头,伴随着又一声雷响,吴岁彻底倒向身后的椅背。削尖的下颌线流畅,片刻抬起头,阴霾的眼睛散焦。借着阴冷的节能灯光,目光泼洒在孙嘉身后的白墙上。墙下堆放着资料和书籍,档案柜里杂乱的放着文档资料。难以看到银河的雨天里,雨的波澜可以很深切的感受到,它打在地面和车顶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它会砸在你的心里,酥痒的触觉直观。坠落、击打、消散、汇聚。在无限的云层下,生与死紧紧依靠,如若不能健全的存活,死亡的机率总是大的。吴岁的双眼闭上,睁开后就是难耐和无以言喻的湿润。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在晋江的处女作吧(??)感谢大家。如若受到一点喜爱,万分感激。 第2章 日冕 二 刑警。 警察的作用在这里相当微妙。不多不少,扯平了公正和恶。法律并不是一纸空文,可法律难有时以抵挡诱惑。无论怎样的疯狂犯罪、严格抓捕,东俪的犯罪率和破案率从未下降。天堂和地狱在一座城市。 单芳的家中杂物很少,书柜里还放着儿子的书,书前摆着一些杂物摆件。她倒下的地方被标註出来,除此之外室内平常的不像发生过命案。 在地板上走过,吴岁拿起小柜上的相框,上面是母亲和儿子。这个时间正是上午九点左右,死者单芳的儿子杨起鉴在飞机上坐立不安,多希望这是一个玩笑,回家的时候母亲做好了饭菜等待自己。飞机下的云雾,云雾下的荒郊和城市。 吴岁放下相框说,兇手没有理由杀害死者,动机不明显。 孙嘉用指纹灯光扫着桌面和墙体。说,嗯,我觉得也是,会不会是激情作案啊? 不太像。激情作案……要破坏一下,至少损伤尸体。吴岁道,然后走进卧室。里面也是朴素的双人床和一张书桌,而杨起鉴的卧室也是如此。 啊,吴队。孙嘉探着头,手里还小心的拿着一个要检查摆件。吴岁说你讲。孙嘉放下摆件,好像没通知许蕊辛。今天报案时间太早了,估计她现在还在警局呢。 那我给她打电话。吴岁说完,站在卧室里拨号码。许蕊辛此时在办公桌前赶材料,电话夹在耳朵和肩之间,手中的笔不停,餵?吴队。 有个案子,来不来?吴岁仍然环顾四周,不知道自己随便说了什么。许蕊辛放下笔问吴岁,什么啊?没人跟我说。 吴岁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几个本子,回许蕊辛的话,嗯......一个离异妇女的案子。离异妇女?许蕊辛转着椅子想,半年前好像有一个离异妇女中毒的案子,但最后因为纠纷,算为食物中毒了。但上面肯定不批,翻出来还有再查。 吴岁听不到许蕊辛回答,餵? 哎,哎。我马上去。许蕊辛从来不说再见就挂电话。 在许蕊辛穿着便衣来的路上,摘下了玳瑁眼镜。路过一家便利店,便利店里罐头货架的角落,一个消瘦的黑上衣男人正在小声打电话,时不时的张望。 干!狗哥,我让一条子盯上了。消瘦男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方叫“狗哥”的男人粗声粗气道,哪个警察? 男人又骂了一声,就是那个长死人脸、眼睛大,特别吓人的,好像是个队长。他眼睛真毒,一眼就盯上我了,还好我躲得快。 狗哥说,是不是左脸上有个疤,横着的。 是是是,就是他。男人装模作样的拿下一个罐头看了看又放回去。狗哥,怎么办?那可真是个厉害的。 呵,大不了也做了。狗哥那边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黑衣男人凹陷的两颊一动,模样怪异的走出便利店,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林靛青和吴岁一起翻看从抽屉拿出来的物品,两个本子和一些文件a4纸。其中一个本子是记录日常开销的,另一个是类似日记的流水帐。吴岁翻了日常开销的几页,明确没有可靠的信息。许蕊辛恰好走进来,穿着短外套和黑裤子,是便衣。 嗨!littleboys我来晚了。许蕊辛打招唿,什么呀,快跟我说说。 林靛青说,是一个离异女子,似乎是中毒,不排除他杀。 呃......呃——许蕊辛发呆般说,我记得半年前有一个中年妇女也是中毒身亡,还有个儿子。 也是儿子,吴岁诧异的瞪大眼睛。吴队,你不要瞪眼睛啦,你的眼睛很大啦。许蕊辛善于注意到别人的神态细节,准确来说,应该是五个月前的事情吧。
第3页 碰巧的,碰巧的……林靛青有些别扭的转移话题,总有些事情不可避免。许蕊辛的话顽劣而有力,她说,绝对不排除他杀,弄不好还是连环杀人案哎。人最恐怖的就是联想和比喻,吴岁在思维里遣词造句。 两居室的房间很快就找不到可用的信息,不能再耗费时间,吴岁要收队了。临走前,围观的邻里中,抱着约克夏的张大妈对着另一个买菜回来的阿姨讲,你不知道,单芳这个女人发神经的。 吴岁一下子捕捉到这个信息,使眼色叫他们停下来。 张大妈继续旁若无人的说,有一次我路过她家门口,有个女人在里面又哭又笑的,她家除了她没别人了。哦,有这事啊?从来没听说。阿姨说着要走,刚回过头见一个高个健壮的青年走来,笑眯眯的不像是凶人。阿姨,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嘛? 孙嘉面善亲人,很多次和群众打交道的经歷。抱小狗的张大妈脖子一梗,小伙子,我亲耳听过的,好几次呢。您给我讲讲?孙嘉问。 那天傍晚,张大妈刚遛狗回来,路过单芳家门前。才要走,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尖叫的声音,张大妈停下来好奇的站了两分钟,尖叫逐渐变成哭声,有一会儿边成了笑声。真吓人,张大妈说。不过大概三分钟左右,有脚步声走进门口,张大妈就赶快离开了。 这样啊,谢谢您。孙嘉赔笑的挥挥手走了,回到吴岁身边说,似乎单芳有精神上的疾病。那个阿姨没必要说谎。 那怎么没有相关的信息表明?许蕊辛说。 不知道。 一旁迟迟不说话的吴岁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大的出奇的双眼流露出空旷、沉重之意。林靛青挡住了他,使得这样的神态没有暴露出来。接着吴岁似乎恢復了过来,叫他们先走,自己回去找找。 门口留驻的警察还在疏散群众,吴岁打了声招唿就进去了。刚才几乎找了所有的地方,想要找到单芳精神治疗的凭证,很难。有可能的物证都带走了,要不然,会不会单芳没有做过精神治疗?吴岁弯下腰来打开抽屉,掀开垫抽屉的报纸,没有。连续检查了几个抽屉,都也是一样的结果。也许在衣柜?吴岁被突如其来的心理暗示吓得一愣,打开衣柜,上面挂着一些衣服,而下面是鞋盒。吴岁直接打开最下面的鞋盒,打开到第三个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塑胶袋,袋子里是几张纸和一本病歷。吴岁看了一眼就确定了,这是精神疾病的开药单和单芳的病歷。最近的一次就诊记录和开药记录是一年半前了。 吴岁把这些放进随身携带的物证袋,带着这些离开现场。踏出门槛之前却忽然感到后背一凉,大脑空空,一股战慄的感觉盘旋而上。反覆确定后,他下楼坐上等自己的警车离开了桐斛小区。 作者有话要说: 嗒哒~ 第3章 日冕 三 警局里面乱闹闹的,正巧抓到了一窝职业偷车团伙,抓住的都要录指纹、做笔录,局子里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吴岁下车的时候,许蕊辛也从外面回来,不同寻常的是她拽着一个畏畏缩缩、贼眉鼠眼的男子走过来。 吴队!你看,我抓到个非法售卖盗版影视资料的。本来懒得理他,但是他太烦了。许蕊辛见到吴岁特别的高兴,发出惊世骇俗的声音,嘿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吴岁也微微笑着,带着被铐住的男子进了警局。 警局里的人和吴岁打着招唿,把男子带到审讯室后,许蕊辛在吴岁耳边耳语几句。吴岁点头,恶声问被吓得不出声的男子,你干什么的? 大......大哥,我,那个...... 说。吴岁冷淡的开口,面无表情的散发着惊人的强大气场。 大哥,我卖片子的。 吴岁心里好笑了一下,依然面无表情,说,卖什么碟的,带赃物了吗? 带,带了。 许蕊辛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男子一看那个包,表情瞬间塌下来。吴岁从里面拿出十几张碟片,上面有的没有封面,有的是一些□□的女人,各种不同的动作和姿势。吴岁冷声道,卖黄碟啊。 大,大哥。我真的没干啥...... 吴岁懒再得看那堆裸露的女人碟片,转身直接走了出去。许蕊辛接着进去,把碟片一张一张的装回去,拿到有一张的时候,许蕊辛停下来观看了上面的图案:两个男浑身□□的互相抚摸着,旁边写着两行红色英文。还有这东西,许蕊辛瞠目结舌泛着噁心,她看了一眼那个老鼠似的男人,男人磕绊的说了句,有......有的。 妈的,同性恋。许蕊辛不知怎么的竟说了句脏话,动作粗鲁的收拾着,然后跑出警局了。这话被门口的孙嘉听见了,不知所以的进来也翻了一遍光碟,最后跑了出去。擦身而过的人听到他说,真噁心。回头张望孙嘉。 那个放有医疗记录的物证袋被存放进物证管理柜,林靛青拢着烟用打火机点着,窗台上放着保温杯和菸灰缸。吴岁坐在椅子上喝绞股蓝茶说,你一边抽菸一边喝茶有什么用? 你懂啥!这叫未雨绸缪!林靛青说着,从百叶窗的缝隙向下望。他在看楼下的汽车,等着一辆深蓝色的捷豹驶入自己的视野,深蓝的suv停下,许蕊辛从里面钻了出来,她的汽车有一点私车公用。许蕊辛拉上短外套的拉链,风姿绰绰的跃上警局门口的台阶。吴岁直到后来的后来,他会抓着头皮想,命运和报应是不是随着许蕊辛跃上台阶的步伐一同到来,所有的美好、崩溃涌入他贫瘠的生活。或者更早,从他开枪,被自己的枪声震得闭上眼睛开始,原本的轨迹嬉笑着偏移了。
第4页 许蕊辛很快上到二楼,闯进凌乱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充满了她鲜活的声音: 吴队,杨起鉴到了,现在往警局赶呢。还有,我刚刚去查了单芳的医疗记录,确实存在。许蕊辛沉默一下,继续道,具体等过一会儿再说吧。刚接到线索,前几天查的毒贩团伙有踪影了。 傍晚晚饭后,准备出一个抓捕任务。吴岁沉默不言的拿起便衣外套套在身上,与队里的人和几个协警跳上车,开车去往线索说的那个旧街的夜总会。车是普通的面包车,坐着的警察全都穿着便衣,偶尔讲一个笑话,全车的人都闹笑一片。到了那条杂乱的街上时,两辆车停在了街的不同地点,后续会来几辆警车都将分散在不同地点。吴岁和孙嘉分散开,孙嘉领着其余人在街上。吴岁独自先走进一家叫“莎威曼”的夜总会,等到一会儿过去孙嘉会带人也进来。刚走进大门口,女服务迎上来,职业笑问,先生?您一个人啊。 昂,我带朋友来。吴岁的目光弯弯延延在装修风格夸张的前厅,女服务领他走进里面。此时孙嘉在附近的烧烤摊上坐着,周围的吵闹声不影响他关注莎威曼里的情况。 女服务带她走进去,到了里面相对昏暗的沙发上。吴岁不再磨蹭,问道,有冰妹吗?女服务看他的模样:灰白髮、大眼睛、黑眼圈重,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样子,想他恐怕常来玩。于是对他说,有的,先生。 吴岁道,我还要叫朋友来。你多带几个,东西你们的就行。女服务殷笑着带他走上二楼的一个包厢,噪耳的音乐从过道的门缝里传来,吴岁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刚才的女服务送来饮料酒水,接着涌进来四五个年轻浓妆的女孩。 她们一进来先是娇滴滴的问好,先生好——坐下来后点播ktv揽住吴岁的手臂,丰满的双峰蹭着他,哥,你就一个人啊?还有人来嘛? 还有人来,吴岁抽走胳膊,拨通电话。另一边孙嘉接通听到从未见识过的声音,是吴岁的伪装。哇,你们还不来吗?我都要玩开啦。电话里传来女子娇笑的声音,诸如讨厌啦,只要喝酒可以嘛之类的。吴岁的腿搭在茶几上,你们找不见啦?都说了是“莎威曼”,这么大的牌子看不见吗。我在二楼。呵呵,去你娘的,我下去找你。吴岁直接挂了电话,抓了一瓶酒走出门外。几个女孩嗲声道,哥,快回来哦。 孙嘉听完吴岁自言自语,确认目标任务在夜总会里,挥挥手。带来的人马立刻按照预先的计划行动,孙嘉则是带着两个人直接走上莎威曼的二楼。服务员迎上来问,先生你们找谁? 我们来取货,那傢伙差我东西。孙嘉说道,服务告诉他在三楼的最里面。 吴岁依照之前的线索找那个有纹身的胖男人。二楼没有,就上三楼。这个胖男人就是狗哥,职业贩毒,三个月前和吴岁照面,只是飞快的逃脱了。而后吴岁也没抓到他,估计这团伙有十几号人,牵扯的范围很大。 三层最里面左手的房间,狗哥似乎察觉了风声,和他的下手包括那个消瘦的男人一同准备跳窗逃跑。无人通知他也无人走漏风声,或许这就是长期违法的直觉。他们屋子里六七个同样贩毒的男人一一从窗跳下去,落到二楼的平台上再顺着墙边跳下去。所有等到吴岁打开这扇门的时候,里面只有几个吸了毒而疯疯癫癫的女子了。这些女孩是冰妹,陪客人吸毒的女服务。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有一点不是主cp的bl情节。 第4章 日冕 四 房间里的窗子大开,吴岁从上往下望,之间有两个男人飞快跑出转角。他用手机联繫在街口警车里守人的林靛青,林靛青!他们朝东边去了,注意行人! 林靛青直接开车朝东边人流最多的地方去,熙熙攘攘的行人见到警车似乎见怪不怪,默默的让开道路。疾驰的警车正好挡住来人的去路,但狗哥等人已经分散开跑了。与此同时,吴岁也翻下窗跟上了一路逃跑的消瘦男人。追到一半,闯进一个前后相通的建筑夹道,他的扭曲视野里只有狗哥和那个瘦男人,吴岁大喊,站住!都站住! 狗哥臃肿的身材却跑的飞快,回头看了一眼吴岁,问瘦男人,是他吗? 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就是他! 出乎意料的,狗哥竟然停下来,消瘦男人被迫也停下来。吴岁知道不妙,立刻停下来找掩体,今天便衣出来,没有带枪,双手空空。对方竟然掏出了一把枪,在东俪这样一座黑暗之城弄到枪不算难。吴岁看一眼便知这是一把64式□□,退后两步寻找掩体。狗哥本不想动刀动枪,警察更是不想招惹,但这警察死缠烂打,就地解决也不是不可能。 握着枪的狗哥只想速战速决,连开了两枪都是放空,而吴岁只是觉得这枪声大的厉害,擦着头皮就过去了,于是再次告诉了林靛青自己的位置。预计第四枪的时候,狗哥打穿了吴岁掩护的铁皮箱子,一颗子弹擦到脚腕,先是火药的灼烧感瀰漫上来,然后开始疼痛。吴岁硬着头皮跑出来,一瘸一拐的躲过了一枪。大概是觉得今天必须挨一枪了,拼了命的冲上去。狗哥和消瘦男人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情况,一时忘了开枪。这把□□里,容弹量是7发,今天只装了5发,最后一颗子弹了。 吴岁还未冲上去靠近两人,他身后亮起了两道刺眼的光。这光晃得二人片刻失明,狗哥不顾一切的扣动了扳机,却没想到身后何时出现了一人推了他的手一把,改变了位置的□□发射出去的子弹偏离了吴岁的身影,打在了墙檐上,掉下来的碎渣吓了刚下车的实习警察一跳。
第5页 狗哥和消瘦男人见情况不妙,没有逃跑的机会了,只得抱头蹲了下来。 警车上,林靛青跑下来,和几个人制服了他们两个送上警车。吴岁站在一旁这时才开始双脚发软,脚踝的擦伤彻彻底底的疼了起来。刚才推开狗哥手的那个人走上来,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吧?你也是警察吗? 吴岁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正视这个男人。他有快一米九,四十左右,半老半年轻。他很结实,身影挡着吴岁死死。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他,温柔的声音再次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吴岁在上衣上抹了一把手上的汗,抓过男人刚刚握着裤边的手,握着晃了几下,非常谢谢你,我要走了,真的非常谢谢。说完,吴岁松开手,踉跄着向警车走去。那人还在不依不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吴岁回过头,脚踝上的血一滑,他差点摔倒。男人跑上来扶住他,不然,我给你我的名片?你要记得打给我。吴岁说,好。于是男人从名片盒里拿了一张名片给他,那张整洁的名片上写着他的名字,洁净整齐的让吴岁不知道怎么接,他浑身是汗,散发着血腥味。最后吴岁拿过名片扔进口袋,一眼也没有看。 男人松了一口气,盯着吴岁的灰白色后脑勺看他走近警车,有人扶着他钻了进去。警车从他身边疾驰。男人想,他也许是警察,或者是协警。很消瘦但也健壮,也许常常熬夜。头髮灰白,很有意思。他的身上有着健康的味道,但却神情忧郁,重病的感情。他很有趣,男人很好奇,矛盾在他身上多明显啊。他想着,隐没在转角。 晚上吴岁晚上直接去了医院,许蕊辛在警局里照看。医生处理好吴岁的外伤,让他办了住院,给他挂水后走了。利用打点滴的时间,吴岁摸索出口袋里的手机,连同那张名片。名片掉在地上,吴岁不得不弯下腰捡起它。那个男人是个小说家,也是个诗人。名片上只有他的笔名:越阳生,后面是他的电话,洁白的名片在他的手中这样滚烫,吴岁感到惭愧。对于如此美好、整齐的事物,浑浊会羞愧躲闪。那本不是他应该见到的,夜间的噩梦、清晨的迷惘、偶尔的幻听,这才是他相符的感觉,悲痛亦有悲痛的快乐。 这个时间应该问问小露在干什么,高中这么紧张,裳露总是出去和朋友玩。拨通电话,等了一小会才接通。 餵?干什么?吴岁做警察的敏锐告诉他,背景音里混乱,不像是在家。 吴岁勉强说道,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 写作业了没? 写啦!你打电话来就是催我写作业吗?烦不烦。裳露小时候还好,到了青春期和很多同龄人一样,叛逆、易怒,不喜欢说教。电话里传来一阵笑声,吴裳露的同学催她过来,不然点的歌要开始了。 吴岁问,你在干什么?在哪里? 别管我! 你在哪里? 你烦不烦啊!裳露挂了电话。 吴岁听到滴——滴——的声音后,无奈的放下手。不能怪小露,也许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毕竟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半夜时候点滴打完了,擦伤的脚踝这时开始麻木的痛了。就像潮汐一样,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前夜的雨在路面没有干,明天也不会干。银色的月光下,缄默的水滩泛着冷光,等待被踩碎。 许蕊辛带上早饭从家里去医院,昨晚加班,听说吴队长受伤了,她要去慰问一下。护士贴心的带她去病房,推开门,吴岁的病床外围拉上了围布。 吴队长?她问了一声,把早餐饭盒放在床头桌上。我掀开帘子啦。 许蕊辛掀开帘子,里面那有什么吴队长,一套病服叠好放在没有褶皱的床单上。护士哎呀了一声,昨天晚上来的,去哪里了? 许蕊辛松了一口气,伤得不重,还能自己跑出医院。她想,拿上早餐也出了医院,坐上那辆捷豹,唿啸着去往警局。果然,停车下来许蕊辛在二楼的窗前看见了吴岁。她还扶着车门,吴岁从上面打招唿,她也打招唿就上去了。恰好林靛青再给吴岁说昨天的事儿。 有五六年了,范围真广,都到炎泽市了。小许,我记得你好像是炎泽市调来的吧。林靛青看向许蕊辛。许蕊辛点头,大约一年前,许蕊辛调离炎泽市。赃款就不说了,他们两个交代了一些人,包括“莎威曼”的老闆,也交代了。 吴岁满意的看了一眼林靛青和许蕊辛缓缓道,辛苦了。 不辛苦,吴队长你还是好好养伤吧。人家护士知道你偷偷跑出来?许蕊辛瘪了一下嘴角。 不知道。吴岁最喜欢不打弯的说话。随后他露出招牌的微笑,问林靛青单芳案子的情况。林靛青本不打算提这个,只好喝了一口茶水讲给吴岁听。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到了第一个小攻。 第5章 日冕 五 单芳的儿子杨起鉴难以接受母亲的死亡,抱着一个相框,不住的流泪。吴岁去见他的时候他情绪还好,可一看到穿着警服的吴岁和许蕊辛,就垂下头捂住脸哭了起来。哦,这见得太多了。吴岁想,转念又间觉得对不起家属。杨起鉴埋在手里哭了一分钟,抬起来脸,红肿的眼睛比咬牙切齿更生动。他站起来,抓住吴岁两条下垂的手臂,喉咙里压出声音,警察,你们告诉我兇手是谁,我去杀了他! 吴岁本能的一惊,觉得在哪里听过这话。连同本能的还有安慰受害者亲属,节哀顺变,我们还在调查中,很快会有结果的。
第6页 杨起鉴还在重复,你们告诉我,我要杀了他!我杀了他去!! 抱歉。吴岁说不出话来,头皮一阵子的发麻,眼神也僵直了。杨起鉴终于松开力气,坐回原本的沙发上。 当夜,吴岁第一次的出现了短片。惊醒,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在哪里。茫然的走出卧室,看到镜子里什么都没有。误入裳露的房间,吴裳露正窝在被子里看手机傻笑,等了五六秒忽然发现门前站着人。她尖叫,扔出抱枕。认清是自己的哥哥时,恼怒的跳下床把他退出去锁门。隔着门大喊哥哥是疯子,忽然又发现,冷静缄默的哥哥今天像大雨中的弃猫,神态阑珊在眼中。为什么? 被妹妹骂着,吴岁惊醒。 面对受害人家属,许蕊辛的模样好看,让人有亲切感。和杨起鉴询问了几句,吴岁的手机开始嗡嗡响起来,烦人。他的注意力转走了,孙嘉借走了他们。喂,吴队,又一起案子。和单芳有点关系。吴岁说了抱歉就留下许蕊辛离开了。转角时扭到脚腕,疼的一咧嘴。 去往孙嘉说的地址时,吴岁还在想单芳的案子,没有线索、没有动机、找不到兇手的漏洞、周边反应没有可疑人员,种种种种。像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吴岁找不到正反面,走不出悖论。而且,这案子和十年前的有一起很像,相似会有一种姽婳的诡异感。吴岁上楼梯,吱呀的铁门板告诉他这里很久远了。门口抽菸的警察和他打招唿,吴岁颇足的走进去,堆放着黑袋垃圾和杂物,室内飘散着一股腐烂生疮的味道。路过狭小的卫生间,吴岁向里张望,架子上是洗漱用品和化妆品。洗衣机里扔着一些散乱的衣裳,吴岁带着手套拎起来一件看,是童装。再看了看四周,没有男性衣物,刷牙杯也只有两个,这说明这居室里有一个成年女性和一个女童。孙嘉从卧室里探头,叫吴岁来卧室。 那股腐烂的气味大概是这里传出来的吧。吴岁弯下腰看着地板上的女尸,她躺在地上,上半身靠在电视柜上,头颅正好在电视柜的平面上,杀害她的兇器是插在颈上一把刀,还不太能看出刀刃长度。 为什么? 孙嘉听见吴岁小声嘀咕,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兇器是捅进被害人的脖子里的?而不是划过颈部。 会不会是匕首的问题。 吴岁和孙嘉对视一眼,竟出奇的微笑了一下。拍照后,将女尸放平,检查那把匕首造成的伤口。不太长,因为没有□□而尚未造成血液的迸发,现在血液凝固了,出现了尸僵。一个兇手,为什么会将兇器留在现场,这有很大机会留下线索。但相对于鲜血溅的满室内都是,现在死者更体面一些。 法医的到来给吴岁去检查房间的机会,他是不喜欢和死者打交道的警察。杂物的堆放给吴岁带来不小的麻烦,他扶着墙迈过两个纸箱。卧室里的架子上有着很多cd碟片,全都是音乐有关的,还有两本陈旧的童话书。 对了,孩子呢?他想。 孙嘉,这家的小孩呢? 小孩? 对,应该有个孩子的。吴岁说。门口的警察接话,那个小女孩啊,来的时候就昏过去了,现在送医院了。 吴岁说,那我去看看。 是医院,病房外吴岁捋了几把头皮,不知道怎么问那个孩子。最后在病房门上悄悄的看一眼,走了进去。这个女孩儿大概七、八岁,大大的双眼被纤长的睫毛簇拥着,额头饱满如玉,不哭也不闹,手上带着测血压的仪器。见吴岁进来,很快的看他一眼。护士用娃娃音对小女孩说,叔叔来看你啦,问你问题要回答,知道吗?女孩轻微点头。 你好,吴岁手足无措的蹲下来,竭尽全力挤出个不怎么好的笑容,你叫什么呀? 我叫安晓琴。 女孩眼睛不眨的回答,呆滞的神情不像是害怕或者伤心。吴岁继续问她,你怎么啦? 我妈妈死了。 吴岁仰着的头不自知的向后一缩,这个小孩的话太直白,没有起伏,和林靛青如出一辙。安晓琴接着说道,我不喜欢她。 谁?吴岁想,她妈妈,那个死者。这样的小孩大概还不清楚生死的概念,没有用讨厌、恨等词彙,不喜欢表达的就是所有负极端的感情。 为什么呀?吴岁不由自主的也压出尖细的声音问晓琴。 晓琴回答,我妈妈老是带叔叔回家,有的叔叔非常不好。言到此处,女孩有些动容,低下头去。吴岁伸手握住晓琴的手,别害怕,那天怎么啦? 女孩很快将手抽了回去,有些委屈难辨的说道,我刚回家,有一个哥哥从卧室里出来,然后不知道了。 一个哥哥?小女孩认知的哥哥,年纪不会很大的男性。 吴岁抓住自己的膝盖,你刚回家?有一个哥哥? 对,那个大哥哥走出来,我什么也看不清。然后就不知道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晓琴。吴岁回答道,站起身,走出门外。边走,吴岁边梳理思维。 一个哥哥,年轻的男性。卧室的环境存在逆光,并且这个嫌疑人应该致使晓琴昏迷。 吴岁低着头快步走着,嘭的撞到面前的人。姿势不稳,向后倒去。恰好来人似乎有所准备,很快的扶住他。吴岁从思考里醒来,抬头望去,是那天旧街的男人,那个作家——越阳生。 又见面了,越阳生说到,微笑的看着吴岁站直。第二次的见面,他远远看到那个警察低头走来,明明白白站在原地,等着他撞上自己。哦,可爱的工作啊。工作让他来到医院,工作让他沉思的撞上自己,太好了。越阳生想。抚摸到他的手腕,这样细瘦,一层薄汗覆盖在衣料下的皮肤上。手指纤长,指甲修剪的很好。
第7页 吴岁和越阳生拉开距离。你在医院干什么?工作吗?越阳生说,仍然操持着灼热的目光看向他。 哦,是。吴岁并不喜欢这人的目光。尽管他的身上有自己嚮往的东西,一种才思,一种文学的思考方式。 越阳生于是很高的说道,我来看看朋友。咱们有缘分,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叫什么。 第6章 日冕 六 嗯……我……吴岁不想说他的名字,工作和私人的自己都不想说。越阳生心领神会,那有假名吗?我只是想要一个称唿…… 吴岁嗄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叫什么。越阳生就岔开话题,你要去哪里?这样吧,我送送你。 既回答不上越阳生,又不想拒绝的吴岁答应了,仍然去警局。两个人离开坐上车,越阳生的车很是富贵,银色的跑车缓慢的转过弯,行驶在笔直的公路上。 我是gay。越阳生无端开口。 哦……吴岁说到,在副驾上转头看他一眼。 越阳生继续,恐怕你看的出来,你不是gay,这个,我也是知道的。吴岁继续看着他,越阳生一边开车一边看他。 越阳生说,我也不怎么年轻了,呵呵,但还是相信一见钟情。吴岁嗄了一声把脸转过去。接着,越阳生道,咱们见过两次,你看得出来我是很……很喜欢你,不不不,应该是爱…… 啊?吴岁不再看他,要是许蕊辛跑来和自己说要和他搭伙过日子,他可能会答应。被同性,一个男人一见钟情还是第一次。 你当然可以拒绝,我会尝试一段时间。越阳生停下车,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吴岁,是吧? 吴岁接过纸巾,什么也不说下车。背影透过黑色的单向玻璃,在越阳生看来是浸在阴影里。 唉!对啦。越阳生放下玻璃,到底我怎么称唿啊? 吴岁走出五六步,回过头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没有黑色玻璃的过滤的吴岁明朗的多。 好吧。越阳生招招手,把车开走了。 回到警局,许蕊辛第一个迎接自己。她在二楼的百叶窗边拨开一片百叶,吴队长和谁聊天吶?那辆车好贵啊,德国的限量。 吴岁走上来了,许蕊辛坐在窗边,吴队,回来啦。 回来了。吴岁说,没什么不同。 许蕊辛停顿一下。吴岁,嘿嘿,那是谁啊?随之觉得不太礼貌,许蕊辛低头微笑。 谁? 就是刚刚送你回来的,我没见过耶。 哦,一个朋友。 朋友啊……许蕊辛诚然失望的喃喃自语。吴岁好笑,一个朋友怎么了? 许蕊辛抄手一笑,没事。 吴岁自觉汗颜,哦。许蕊辛是个格外锐利的女性,她的笑永远像是离弦的箭,箭在靶心上。 许蕊辛不再笑了,队长,我去简单的查了死者的人际和接触,我想…… 怎么啦? 有目标了。许蕊辛戴上黑色的玳瑁眼镜,严肃道。 那个女人叫赵依荷,六年前离异,独自带着一个女孩,安晓琴。赵依荷经常带男人回家。可怜了那个小女孩,许蕊辛说。直到赵依荷被害,她的日常生活还是如此。 那个哥哥,年轻的男性,也许是赵依荷带回来的一个男人。吴岁想。嫌疑人可以在最近赵依荷接触的年轻男性里寻找,范围缩小。而且对比近期两名死者,均为离异单亲,抚养一个独生子女,甚至再细緻一点,她们的私生活和精神上多少有些问题。再包括上半年前的那位死者,条件基本一样。 连环杀人案的兇手,为什么选择这样的行兇条件?吴岁和许蕊辛有共同的疑问。不同的是,吴岁埋藏了十年的雪亮细节爆发,冲击着五官。那是痛苦的初体验,矛盾的蒙太奇,是一头野兽,撞击着冷静的栏杆。 算起来,也快有十一年了。 林靛青按部就班的进行工作,在那栋摇摇欲坠的楼的附近,找到了一点监控录像。过往的二十多个行人里,可疑的嫌疑人有六个。排除这个,排除那个,最后的嫌疑指向一个带着棒球帽的青年,再找青年离去方向监控,已经没有了,太让人头大了。这条风筝线,或有或无,将有却断。林靛青捂住脸揉搓。 给吴岁打电话,吴岁在去孤儿院的路上。问他去哪家孤儿院,吴岁答,栎山福利院。 去那里干什么。 吴岁说,感觉线索在这边。 哦,你小心。 小心什么?吴岁难得笑着和林靛青说话。 滚滚滚。林靛青卒了口茶叶根。 好,好。 栎山福利院地处偏僻,吴岁走进去的时候,是快中午。工作人员配合的回答他的问题。 沈亭真还在这里吗? 沈亭真? 对。吴岁转过身,福利院大厅挂着一些照片。通过他面对的镜子,全部镜像的展示给他。 那个小孩五六年前就走了,后面也没回来过。 差不多。吴岁指了指最大的一张照片。这是…… 哦,好几年前的一个贊助人。 积了灰的相框里,最明显的成年人带着一副墨镜站在孩子们中间。他的双手搭在一个男孩肩上,男孩到他的胸口,是吴岁知道的沈亭真更大的模样。而那个成年人,是吴岁感觉里更年轻的样子,是越阳生。 越阳生。
第8页 餵? 越阳生接到陌生号码的时候,手上的速度不停,正在写一篇杂志稿。 嗯……是我,你还记得嘛? 是他,越阳生想,手离开了键盘。过滤的电子音如此冰冷,但越阳生还是听出来了他细小的身份标识,他的声音。 记得!你肯给我打电话了,太好了。 我有些事情,嗯……你方便吗?打扰你吗? 方便!当然方便,越阳生很想这么说,但是总有更大接触的机会。我现在有些忙,晚上我去接你,7点?7点好吗? 吴岁回答,好。 那么,再见。越阳生笑着合上笔记本电脑。 再见。吴岁挂了电话。听了几秒忙音后,越阳生快乐的放下手机。还有两个小时,他推掉了晚上的一个饭局,说是有一个更重要的约会。怎样合适的衣服才好,香水要不要呢?越阳生选了自己最喜欢的香水滴在手腕,午夜巴黎的气味漾的空气中。掀开跑车上的遮挡布,车侧银色的装饰灯在路面划过冷色的长线。 警局的路口正对着许蕊辛的办公室。五分钟前吴岁下班了,很特别,他这样的加班狂人竟然有放松自己的时候。百叶外竟然还是那辆银色的跑车,许蕊辛忍不住的多注意几眼。 吴岁穿着便衣走下来,车上的人殷切的下车迎接他,为他打开车门,还拍了一下吴岁的背。直到跑车开走,许蕊辛探头和对面办公室的孙嘉说到,你认得来接吴队的人吗? 谁啊?啥意思? 吴队和一个大款走的很近。 啊?有这事?什么情况? 我当然不知道啦,结果你也不知道。我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呢。 许蕊辛眨眨眼,把眼镜从额头勾到鼻樑上。 越阳生的跑车载着吴岁去往一个吴岁从没有听过的地方,一家很贵的酒店。与其说是酒店,酒庄也许更合适。吴岁跟在穿着西装的越阳生后面,走进服务生打开的门。 在夕阳阴颓的光线里,钢琴在一层的大厅演奏者音乐,二层的一张张覆盖了布料的餐桌前,服务员送来红酒。格格不入的吴岁,可怜的穿着磨旧了边的外套在高级定制的礼服里坐立不安。 越阳生为他倒了一杯红酒,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所以就带你来我喜欢的餐厅了。 没关系,我吃什么都行。吴岁说道,用抱歉的目光点了一下昂贵的酒杯。你破费了。 哦,没关系,我要几个我常吃的菜吧。越阳生很开心的叫来服务生,低声说出几个菜名。 钢琴曲变换几变,舒长的曲调倾泻而出,这时吴岁嗅到的气味轻佻,蜉蝣似的钻进他的脑袋,紧张而神秘的味道。 越阳生显然注意到他可爱的客人的变化,越过整张方桌,在吴岁的手腕上轻轻一握。 第7章 日冕 七 他是一个空谷是唯一回声,绚烂日落的最后余光。只是最后的一眼,也许就是消逝殆尽,混乱的第五个季节。 越阳生在等待的前三十秒这样想,接着他问,下午打电话时,你不是有些事情要问我吗? 是有一些。 你说吧。越阳生微笑的锁住吴岁。 我听说几年前,你资助过栎山福利院。 越阳生在记忆里寻找一圈,这件事算大的。是。 你记得有一个孩子叫沈亭真吗? 沈亭真? 一个男孩,那时候大概十二、三岁。 越阳生简单思索道,当然记得了。 第一道菜上来了,越阳生不再说话,他用第三双筷子给吴岁送去。吴岁只好接受,寻机再开启话题。酸甜的菜色入口,简单的吴岁是无法品尝出来有什么门道。越阳生欣然看他低头闷声的吃下叠在洁白的盘子里的蔬菜。再上来两份海鲜,越阳生便教他如何剥离这小小海洋生物的壳,怎样品味它的滋味。吴岁也逐渐的承认了越阳生的侵入,在交谈的时间里,那奇怪的紧张味道趋于温和,变得柔软。 好奇怪的味道,吴岁嗅着它和红酒难懂的芬芳,头脑间模煳起来。他停下紧迫思考的大脑,放弃了机会再问越阳生。 越阳生第三次给他倒了红酒,那一瓶已经快要喝完,于是又要了一瓶。两人逐渐显现出醉态,越阳生看着吴岁醉态时僵直而流转的目光,心脏深处突然爆裂了一下。他继续倒酒,两人陆陆续续的喝下了两瓶红酒,酒量好的越阳生带着摇摇晃晃的吴岁走向露天平台。 因为醉酒而青白了脸色的吴岁被拉着站在空地,夏末的清风给了他一半的清醒,而萦绕的水一般的舒适香气又令他沉沦在模煳的安心里。 每个月的这天的晚上,酒店在户外燃放起烟花,各色的拖着尾巴的小点送上靛蓝色的夜空时,炸裂开四散的线条,隐蔽了本来难以看见的星系。据说再过一个月,会有一场难以遇见的日食,那场震撼的视觉效果不可错过。 嘭。 炸开的烟花巨大的响声,同样站在露天平台的人们鼓掌叫好,越阳生满意的看着凌空爆裂的美丽烟火,侧眼望去吴岁,令他疑惑。他张开嘴,额头上沁出亮莹莹的汗水,无神的在视野里搜索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越阳生擒住他的手臂。吴岁不回答,因为在他酒醉的世界里,看不到烟花。不断的嘭的声响,打开了一道陈旧的门,门后是一盏声控灯,随着每一下的炸裂声而明亮,很快它就又熄灭了。
第9页 得不到回答的越阳生只见吴岁惊恐的张望一眼,身子一晃,向他倒来。啊,你怎么了?越阳生接住他,汗湿的额头在沉甸甸的靠在他的肩上。 酒店的女老闆走上来,她和越阳生是旧相识,勤切的问道,今天要不要?我开间房给你们休息一下吧。 不了……不了。越阳生的唇边露出一个隐秘的笑容。我们要走了,多谢啦,拜拜。 女老闆不再挽留他,送他们到楼下,越阳生扶着吴岁走向跑车,两个人的背影像失散多年的兄弟。 将吴岁放在副驾驶,越阳生立刻坐在驾驶室上,打开空调,车内的皮革味道逐渐被他的午夜巴黎和夜风湿润气息替代。 啊,亲爱的,我亲爱的。 越阳生盯着沉睡的吴岁想到,如果在你愿意我在你的的名字前加上亲爱的,愿意我在钱包里放上你的照片,愿意我每天早上读诗给你,愿意分享我卑微的字,那么,给我千百个吻和拥抱,让我溺死在你的神祗的眉眼间。 越想,越阳生越觉得吴岁变得生动,更靠近自己。他虔诚的伏过身,亲吻吴岁湿漉漉的眉梢和鬓角,舔到他咸津的汗,那味道也变得活泼起来。 也许是他的错觉,吴岁的身子动了一下,他的抗拒吗?或者他从来没有动过,也仅限于他的错觉。美妙的夜晚间,越阳生坐回他的座位,红酒喝的很多,开车却还是可以。他的工作室,他的家离这里很近,于是越阳生神仙般的恍然开车回到他的家中。如猎豹奔驰的跑车唿啸而出,越阳生偶尔看一眼吴岁,在几乎安静的空间里,他听见吴岁呢喃的声音,他说,抱歉……对不起…… 回到家里。沉重的吴岁大概也意识到并非自己的家中,模模煳煳的要求自己去洗澡。越阳生送他到浴室,心跳很快的等待他,等不到于是走进卧室,吴岁已经睡着了,睡在哗啦流水的浴池里。散乱的衣服组成小型地图,淋漓的水笑眯眯的看着越阳生。 抱他出来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为他穿上浴袍,越阳生忘情的抚摸着他胸背上特别的疤痕。是什么造就了你的灰色头髮,为什么你的孤独这样萧条,我好心疼你。越阳生想,怜爱的轻吮着吴岁的唇,他的脸颊上有一条伤痕。腰腹的肌肉经过锻鍊,很好。肌肤的触碰戛然停止,越阳生摸着他的嘴角,又爱抚着吴岁的上身,掀开白色的薄被,覆盖了整个夜晚。 吴岁的早上被头痛惊醒,越阳生已经离开了,大概是一些工作上的事。他走在光滑的木地板上,路过越阳生的书架,一张照片被他握在手中。如果根据年龄来算,沈亭真大概十八九岁的时候拍下来了,和越阳生的合影。 喂,吴岁拿着照片,接通电话。越阳生关切的问道,你醒了吗?我有吵到你吗? 没有,我醒了。 哦哦,我今天有些事情。你醒来去吃早餐吧,我在冰箱里留了一些吃的。嗯,你会走吗?我想和你住在一起。先别说话,让我不要太快知道。越阳生说了很多。 吴岁听他说完,从始至终看着照片上的沈亭真。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吴岁去过越阳生的住所几次,那些日子里,短暂的忘却了烦恼,全心的沉浸在越阳生制造的文学的故居里,歌德、列夫-托尔斯泰、狄更斯。每一位文学家都在抚摸着他的过去。至少这是美好的、文学的。歌德、列夫-托尔斯泰、狄更斯。 傍晚越阳生回来,吴岁已经离开了,越阳生知道他不会留下来,但还是有一个多余的想法,一座意料之外的高山。 他走,和来没什么区别。越阳生想。 从越阳生的家来出来,寻规着迹的回到警局,今天算是迟到了。拜託林靛青去查沈亭真的事情,现在大概也出来了。路过许蕊辛的办公室,许蕊辛叫住他,吴队今天好品味喔。 啥? 你自己不知道吗?许蕊辛挤了一下眼睛,漂亮自信的脸上好奇一片。 不知道。吴岁心里有事,自然很快的走了。孙嘉嘿嘿笑道,小许,到底是啥? 你闻不出来,吴队身上的味道是午夜巴黎的后调。 午夜巴黎? 很贵的香水,而且…… 孙嘉凑过来,怎么? 而且很马叉虫。许蕊辛小声的说。什么意思?就是,这款香水前调像是夜店,后调很温馨啦。 吴队厉害喔我的天。孙嘉说。 不知此言的吴岁带着温暖如狐狸的香气走到林靛青的办公室,也是他的办公室。林靛青抽了一张纸巾捂住鼻子,你什么味道,这么…… 什么味道?吴岁在衣袖上使劲闻了闻,没有啊。 林靛青嫌弃的放下纸巾。算了,沈亭真我算是动用私权去查了,除了早年的事情,没有了。差不到了。 林靛青往椅背上一靠,斜着眼看着吴岁接了一杯水,扔上了一罐茶叶。保护好肺吧,隔壁刘科长查出来肺心病了。 吴岁抬头,有这事? 住院了都。 吴岁点头如啄米,是是是。 林靛青嘿嘿坏笑。 作者有话要说: 开车是不可能开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开车的。 第8章 日冕 八 越阳生出席的新书发布会很成功,他的新书《天堂镇》因为描写两性细腻的关系和精神分析而受到好评。记者问他,书中的主角暗恋同学,那么越阳生有追求的目标吗?
第10页 越阳生笑道,我似乎对一个警察一见钟情了,但他是谁我可不能说。 这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开了记者的快门。记者会结束后,越阳生在后台打电话,先是给妈妈打电话报喜,然后划过一行联繫人,最终停在“旧街”两个字上。 喔,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随之给他打电话。 餵?在干什么? 嗄……我在上班。那边出现了哗啦的纸翻动的声音。 越阳生欣喜道,我有新书出了,我想拿给你看。而且,上次你问我亭真的事情,我还没回答呢。 对呀,吴岁说。我也忘问你了。 你问吧。越阳生从椅子上站起来。 吴岁问,沈亭真那个时候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哪个时候? 就是你见到他的时候。 越阳生想了想,道,那个孩子给我很深的印象,一开始的确有些内向,每一个孤儿都是这样的。但亭真更阴郁,我问过他,他也不说。不过呢,后来他开始看书就好多了。 看书? 对,看一些同龄人不会看的书,比如《百年孤独》、《人间失格》或者《霍乱时期的爱情》之类的书。他很有天赋,后来我就资助他上了东俪大学,就是东俪的文学院。 吴岁沉默了十多秒,那他现在好吗? 现在?我很久没联繫过他了。但我有他的号码,我给你? 不,不了……吴岁显然惊慌了一刻,他的声音短促,慌张的拒绝了。 那也好。越阳生说,今天晚上我们去吃饭?我去接你好吗? 吴岁说,今天不了,改天吧。 好吧。 许蕊辛注意到,这两天在抓几个盗窃惯犯的时候,吴队有些心不在焉,任务有时的不顺利也让加剧了他眉头紧锁。同队的人可以理解,吴队长就是如此。这样的情况持续到追踪东俪大学的时候结束了。那天其实也只是路过东俪大学,吴岁忽然说自己想去看看,队里的人当然不会反对。许蕊辛照例跟随他,在远处等待。 让她不解的是,吴岁和学校的教导主任聊了两分钟,随后他在阶梯教室的门外站了大概五分钟,只是寂静的看着阶梯教室里的学生,最后走掉了。回来后的吴岁依然是果敢、沉静、出手快速有力的队长了。 只有许蕊辛还在关注,为此她特别去查了东俪大学,但没有什么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她也就不再惦记了。 单芳和赵依荷的案子迟迟没能了结,带来的影响自然大。关注这两个案子的同时,还要执行其他的任务,它的进度变得更慢了。孙嘉和林靛青比吴岁清闲一点,两个人利用相当多的时间跑来跑去,去看监控记录,试图再找到些信息。隐隐之中,林靛青觉得吴队对这两起杀人案的重视比其他案件要高,也许是偶然,但种种迹象都表明着,吴岁高度的重视和很早以前一起案件有关。每一个刑警总要遇到一件铭记终生的案件,或早或晚,吴岁的这件早在他还是实习警察,是个刚毕业的学生的时候遇到的。它足以摧毁他的后半生,有着相当大的知情权的林靛青不想提它,仿佛一块烫手山芋,每每与它有关联,都要带起难以平息的巨大风浪。 可是单芳和赵依荷的事情,极大的触碰到这块限制领域。林靛青深感无力,如果不是巧合,那么所谓的“报应”终于来了。吴岁也像是准备好一样,等待着它来,来伤害、来破坏自己。当然,林靛青对此无能为力。 东俪的傍晚,阳光斜射,整片天空如同火烧,在十几分钟后,橘黄、赤红的天色一併被收回,好像一匹绢布,很快的从晾晒杆上扯下。 如此美丽的夕阳,林靛青是看不到了。在加了三天班后,他在街头监控录像的角落里终于发现了他要的东西。他痛饮了一杯茶水,给吴岁打电话。 吴岁刚参加完一个社区的宣传会,回来的时候又被居委会拦住,他让随行的同事先回去,独自解决了居委会的问题后步行回来。回来的路上,他正边走边发呆,一个人影极快的从他面前闪过,接着一个女人哭天喊地的尖叫,抢劫呀!我的包! 吴岁几乎没有反应,身体先一步做出选择,他飞快的跑向抢劫的人。跑到人多的一处地方,那人被左右的人挡的无处可逃,竟然掏出了一把□□,对着吴岁横竖乱划。大概是吴岁今天便衣,那人还自信的比划了几下。吴岁只得向后躲闪,最后他趁机一把拧下刀,扔在地面。人被他缴着胳膊一把扔在地上,那人还不放弃,拼命挣扎,吴岁又扭住他的手,那人“嗷”的叫了一声。过往的人有大胆的上前把刀捡走,就是没人来帮他一下。吴岁心中燃起无限怒火,他忽然膝盖顶着那人的后腰用力,被摁住的人叫唤一声,不怎么动弹了。 群众报警的片警终于赶来,把瘸了一条腿的傢伙弄进警车。片警里有人认得吴岁是刑警队长,一番问候,还送上两瓶红茶。结束后,吴岁靠着墙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还没喘口气,电话就响了。 摸索一通,总算找见了手机。是林靛青,于是吴岁把刚才没发泄出去的力气和怒火扔给林靛青。 干啥?快说。 谁请你吃烟硝啦,唉,我找到了点监控,我发给你还是你回来看。 等我回来看。 凶谁呢你!林靛青恶狠狠的关了手机,他估计吴岁打架了,而且打架没尽兴。还没问别人,协警里有个那片区调来的就传开了,刚才吴队长在西片区制服了一个歹徒,嚯!那眼神,那动作。几下就把人撂倒了。阿豹打电话说,吴队长打人简直不像警察……
第11页 那像什么?林靛青喊了一句。 ……就像一个恶棍。 屋里的人闹笑一片,连平时不参与的许蕊辛也呵呵的笑起来。林靛青想,要是吴岁真想打架,的确像恶棍,活生生能把人揍得半死。局里要是和他比,局长都得鼻青脸肿的回来。坐在门口的实习警察问,谁?吴队长? 林靛青拖长调回答,除了他——还有——谁? 新来的他当然不知道,表面看上去没什么活力的吴队长,打架又凶又狠不要命,活脱脱的一匹饿狼。 吴岁走上楼梯的过程,不能发泄的怒火渐渐消失。林靛青等了他十五分钟,笑呵呵的靠在椅背上玩贪吃蛇。他是一个极度公私分明的人,工作上如白开水,波澜不惊,私下却比较容易发脾气。恰好吴岁公私不怎么分,巧了,两个人凑在一起容易吵闹,不会骂人的吴岁被林靛青呛的毫无还手之力,于是吴岁着急了,就和他打架。说不过,打起来拉倒! 第9章 日冕 九 林靛青…… 林靛青! 哎哎哎,林靛青从贪吃蛇里抬起头,几乎满屏的蛇gameover,林靛青惋惜的哎呦了一声,放下手机去找监控片段。两个人挤在电脑前,观看林靛青选出来的片段。一共两个,都是在单芳家附近的,第一个在右下角有一个带黑帽的头一闪而过,另一个是这个黑帽子从左到右的走过,中间很快的看了一眼摄像头的方向,因为快速而模煳不清,只能看见他带着口罩,短髮。具林靛青的推断,应该是一个男青年,十八岁到二十五岁左右,身高约一米七五到一米八零。其他不好判断。之所以选这两个片段,是因为在其他监控里查不到了,故意躲避监控和不自然的青年,无一例外要列入嫌疑。 吴岁看过后,刚才的气血又涌上来,后背湿了一大片,根据这几个信息,全市有几万的青年要排查。而吴岁的心中一直预备这一套信息,它和嫌疑人的符合程度让吴岁头晕目眩。但只是推测是不行的,还要具体的事实证明。吴岁可以做到,但他的心病让他对于这个青年无法正常判断,而且推断里带有幻想、猜想。林靛青也不会,于是叫来许蕊辛。 许蕊辛的敏锐是出了名的,在调来的一年里,各种案件里显示出她不输吴岁的沉冷果断,比林靛青更高的效率,绝对的敏锐和直觉。唯一独有的是她疯癫无常的思维方式和行动。 许蕊辛盯了半分钟,又看了前后的片段。她郑重其事的说道,根据两个时间点,第一个应该是去往单芳家的时间,是傍晚五点零二分,这人故意躲避摄像头,他的方向是去往单芳社区的方向。再看第二个,是七点三十一,嫌疑人的方向正好是从单芳小区走出来,他的步伐明显出现慌张,还看了一眼摄像头,这正好证明了他故意躲避摄像头。而且他离去的方向通往十字路口,在那里,如果没有摄像拍到,那只能说明他在过程中乘车离开,也许有人接应他。 许蕊辛停了一下,很快的看了吴岁一眼,她继续说,我推测……只是推测,如果他是嫌疑人,那么这个青年是有组织犯罪,并且初次犯罪。对比安晓琴的证词,可以证明是同一个嫌疑人。此人在二十二岁上下,身高一米七五以上。学歷至少高中,心理素质很强,独居或与父母居住。精神正常,与人交往不算密切。 说完,许蕊辛从吴岁身旁站起来,走了。林靛青沉浸在许蕊辛恨辣的分析里,她是从哪里看出这些的,有必要问问炎泽市刑警大队许蕊辛的从警史了。而吴岁坐在他旁边,在将黑的天色和灰冷的照明灯下,吴岁的面色看不出来,他毫无表情,面部线条平静甚至泛着微笑,那股可怕的沉静力量,林靛青没有注意到。 有确定的范围,孙嘉就带人去查。一番下来,就要快一个月。期间工作不能断,吴岁要连着几个晚上去蹲酒吧外面的□□贩子,本来协警去就好,但他找事的非要自己去,结果被上次西片区抢劫的同伙发现路线,一天晚上被三四个人围着打,吴岁愣是捡了根棍子打了回去,打到最后浑身是擦伤、扭伤,有人报了警,那三四个人就全熘了。林靛青知道吴岁在那个地方,亲自去了,吴岁坐在马路边上,浑身散发着血腥味和汗味,四处沾了血,伤的竟然不算严重。事后还惋惜放走了几个歹徒,林靛青拍了他一下肩,不要命啦! 我觉得那个报应要来了,我……等的怕了。吴岁说,两人坐在夜晚的树荫下。林靛青比吴岁大三岁,看上去却比他年轻五六岁。 刚入警的时候,因为林靛青年纪大,同龄的人都尊他为老大。过了十年左右,警局的人换了一茬。吴岁从心底里还是认林靛青是大哥的,有什么事林靛青也一眼能看出来。 他说,你别瞎想。 我最近又睡不着了,总觉得那个孩子要来找我。 不会的,你也没干啥坏事。 真的?在月光下,林靛青发现那张满是汗的脸诚恳的看向自己,后来的记忆里,那是吴岁最真切的表情,和刚二十岁最像的表情。尽管他有些扭曲,混乱难以辨识。 真的!林靛青大声肯定的说到。 这天夜里,不止他们两人在这里感到混乱,归队的孙嘉更加麻烦。经过二十几天的查找,终于锁定了最小的范围——两所高中学校的学生,和东俪大学。
第12页 当然这个范围也很广,包括一些高中毕业的青年。不过足够了,吴岁会分辨他们,他们逃不出吴岁浮现在嘴角边的一个讽刺微笑。 可就在这时,局长忽然下达了命令,暂停了连环杀人案的进程,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隔壁市特大杀人案的兇手,何某流窜到了东俪,需要他们配合抓捕。根据线索来说,吴岁他们必须抓住他,不然将失去随后的机会,何某也许从此销声匿迹。 那天出任务的人很多,许蕊辛和林靛青也去了。码头上,他们便衣混在人群里,偶尔用耳麦联繫一下。林靛青看着不断走动的行人,每一个脑袋都攒动着。吴岁在他前面,目不转睛的盯着人群,这一刻,他发现吴岁是对的,它来的太快了,快的林靛青没有反应。唿啸在他头顶的旋风迅速消失,带走了他可以思考的时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吴岁回过头,扫视的目光略过林靛青。只一眼,便是离别。 抓捕何某的行动快速而顺利,收队的晚饭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火锅。吃完了还去唱歌,许蕊辛唱了一首英文歌赢得大家的欢唿。里面有两句歌词: i\vegottofearnoholiday feariswherei\min 吴岁确实很喜欢,不用害怕假日和身处何处。确实,对于吴岁来说,总有一个世界母亲和孩子永远在一起,没人会生病。没有人被关在思维的动物园里,不会有谁观赏他们的痛苦。没有精神疾病、没有枪枝弹药。早上的阳光灿烂,不用担心手机铃和感应灯。不会难眠、不会难起。当作从未做错什么,全世界只剩下纯音乐和诗歌。 如果是这样,那太好了。吴岁想。 十一点聚会结束,吴岁查看手机时发现越阳生给自己打了九个电话,全都因为手机静音而被忽略。吴岁想了想打了回去。越阳生喜出望外和他聊了几句。 你都好吗? 都好,工作也好。 太久没有见到你了,我忍不住打给你。这么晚,刚下班吗? 也不是,刚刚有一个聚会。 这样啊,我很想见你。明天有时间吗?啊,我忘了你是警察。这周末可以吗? 有时间我打给你。 聊着,不可避免的吴岁提到沈亭真。越阳生听他说到此处,便问他为什么这么关注沈亭真。 吴岁说,他是我实习警察时遇到的一个孩子。 怪不得,他是个孤儿,莫非是受害者家属。 差……不多吧。吴岁道,释然的说,那是他很出名的,但应该差不到他的名字。这……大概是十年前的一个四月。你要是想知道,其实很简单。 越阳生喔了一声,他重来没有听吴岁讲过他的事情,他不愿说自己的名字,却愿意说出他的过去。 太晚了,有什么之后聊吧。吴岁说,他要挂电话了。再见。 拜拜,越阳生合上手机,转身打开电脑,既然沈亭真小时候有名,他就向前推了十年,按照年份输入,查找关键词,警察之类的。 那时他还不知道吴岁的名字。 但在吴岁模煳的照片后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杀人犯。 第10章 日冕 十 清晨,湿润的空气里泛红的太阳悬在天的一边,这是个很好的日子。 东俪大学又一次的开学仪式上,大二的学生代表,文学系的沈亭真上台发言。他是所有学生中最有文学素养的学生,很多老师有明确指出,只要沈亭真愿意他一定能成为着名作家。 他太出色了,具有很好的才思。上台的沈亭真镇定自若,气场稳固。发言结束,博得了热烈的掌声。他也很自如的稍鞠一躬,走下来。开学典礼结束后,沈亭真回了自己外校外租的公寓,单人间的卧室带一个小客厅,并不算太贵。沈亭真有奖学金,而且学费有校方资助,他加上零零散散打工和给杂志写文章的钱,每个月都回留下一点钱。今天,他换了一身橘黄色的卫衣,显得很有活力。他买了一个蛋糕,拎在手里。 公交车一路到栎山站,他下车,独自走了十分钟。栎山福利院的红色十字明显映入眼帘,它已经没有五六年前那么红了,已经显出灰色的边缘。 走进去,小孩子们挤上来,大声喊着哥哥好!哥哥好呀!沈亭真把蛋糕给福利院的孙妈,然后给小孩子们讲了一阵故事,一一问他们如何。一个叫小素的女孩说,我挺好的,就是有点想家。她的父母在火灾事故中丧生,她来福利院有一年半了。 沈亭真鼻子一酸,他说,吃了蛋糕就不会想家了,他以后还会再来。大家要听话,要是被领养一定要好好生活。 临走前,沈亭真给了福利院长五百块,说是给小孩子们买点糖吃。他隔一段时间都会给福利院打钱来,少则几千,多则上万。大概是因为他也是栎山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心有感激吧。他问最近有谁来过,院长说有一个警察来看过,打听过你和越阳生。沈亭真一听警察就猜到了□□分,但他还是问,那个警察是谁?叫什么。 院长说,姓吴,叫什么忘了。 沈亭真微笑着点头,他很快离开了。 回到小公寓,沈亭真咬牙切齿的撕碎了一页稿纸,完全没有了白天在外的温和文雅。他恶狠狠的想,那个吴岁竟然还敢来问,猫哭耗子——假慈悲!看来那天来他上课的教室后看他的人也是他了!怎么,过了这么多年,想起来自己是杀人犯法了?想要道歉赎罪了?呵呵。那是不可能的!
第13页 转念间,沈亭真又觉得自己很自私,明明自己想活下来,但对别人说却全都是自己如何的无私。矛盾,矛盾在他心中无限大,像一个巨大的气球,即将炸裂。沈亭真瞪大眼睛,几乎捏碎手里的水性笔,他沁出一点泪水,随后他闭上眼睛,再睁开,依然是温和儒雅的沈亭真。 既然吴岁忽然这么关注自己,他也应该回应一下。哦,对了,他还打听了越阳生,越阳生是个同性恋,沈亭真很早以前就知道。于是他找到很久没拨通的那个号码,打过去,越阳生接听了。 喂,叔叔,是我,还记得吗?沈亭真。 当然,越阳生没想到他才刚看过沈亭真小时候的报导,他就打过来了。亭真,你过得还好吗? 很好,我在努力的上学。对了,叔叔,你最近和白叔叔怎么样了? 我和他分手了,越阳生说,沈亭真口中的白叔叔是他上一个伴侣,现在去外国了,他们当然是分手了。 这样啊?那白叔叔走了,叔叔你没找过别人吗? 越阳生笑笑,沈亭真的天真令他发笑。也有吧。 是谁? 啊……是个很厉害的人,是个城市猎人,还没追到手。越阳生想,说这么多应该没关系,他欣然的说道。 哦!这样啊,叔叔你过得好吗?我之前说我要也写小说,今天我是来告诉你,我终于也写了一部小说。 恭喜你,写小说很辛苦。你的学业还这么重,你真是厉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只会背课文……越阳生说了些顾虑他的话。随后再寒暄几句,沈亭真很高兴的挂了电话。越阳生没有在意。 呵呵,沈亭真扔下手机,他有一个想法,想要在彻底摧毁吴岁之前给他一个记性。为此,沈亭真露出笑容。他很快的去了市警局,在门口,他拦住一个协警。问,你们是不是有个姓吴的警官? 协警说,哦,你干什么? 前几天我家进了小偷,吴警官路过帮了我们一把,我妈妈让我问问看,想来谢谢…… 警局工作量大是肯定的,吴岁的助人为乐也是众所周知的。协警想了想还是别给吴队找事了,说,吴队今天不在,你改天吧,好吧。 别,你告诉我电话号码也行。我是知道你们的,就是在也不告诉我,我一定要去看看! 哎,同学!你别这样,我说吴队不在,是真不在。不信你进去找。 那,那我……沈亭真演出着急懊悔的模样。 协警也有事情要去做,他也着急了。说,行行行,你要找问里面的去,坐在里面的那个警察,他知道。 于是沈亭真走进警局,这么长时间,它没有什么变化,依然那么乱。既然进来了,也不打算问了就走。他上了二楼,一个漂亮的女警察抬头问他,你找谁? 我找吴警官。 哦,他有事下去了,你和我讲吧。许蕊辛在写报告,虽然不算困难,但也比较麻烦,她有些心烦意乱。 我想来谢谢吴警官。沈亭真说,这个女警察给他印象很好,模样也好,虽然有些不亲人,但还算是温和。 来感谢?许蕊辛抬起头,吴岁的光辉事迹的确多,来感谢的人也多,她想。知道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替你转告。 我叫沈亭真,吴警官认识我妈妈。 好,我知道了。许蕊辛点点头,还有事吗? 我能问一下吴警官的电话吗? 这个……许蕊辛犹豫,这的确不太好。 求你啦,姐姐。 许蕊辛会心一笑,只好将吴岁的电话写在一张纸上撕下来给他。 晚上十点,抓赌回来的吴岁瘫倒在椅子上。林靛青因为一摞资料的问题狠狠把公文纸摔在桌面上和地面,林靛青蹲下去一张张的捡回来。许蕊辛加班也该回家了,临走前她想起白天的事,对吴岁说。 吴队,今天白天有个学生来感谢你。 感谢? 哦,他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沈亭真。他说你认识他的妈妈。 许蕊辛说完,吴岁扬起脸,他问什么了? 问了电话。 你告诉他了? 是。霎时,许蕊辛觉得自己无意之举引起了小范围的躁动。他看到捡文件的林靛青一顿,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而吴岁只是僵直了身子,半踮起的腿脱力的放下。 下次不会了,许蕊辛立刻说道。 没事,给就给了吧……吴岁说。林靛青站起来背对许蕊辛,将文件在桌上摞整齐。 他们的动作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甚至算得上自然,许蕊辛却只觉得一阵溺毙般的窒息。 第11章 日冕 十一 餵?我是越阳生。吴大哥你大概是这样想的吧?或者你没有想到是越阳生,那是林靛青?不是,不好意思,我是沈亭真。还记得我吗?你应当记得我,我是受害者家属沈亭真呀。 哦,你从没有忘记过?是因为杀人太快乐吗?你就是个变态!神经病!你想忏悔?别,别说抱歉了,我听过无数遍了。你和越阳生如何?发展到哪一步了,牵手?接吻?上床?呵呵,没有吗?你真是伤人心。你说你很痛苦?我以为你很爽!你杀了我妈妈后就怕女人了吗?真是个同性恋。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打给你只是想提醒你,是你的无能致使我妈妈死去,她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而我,作为她可恨的儿子,连阻止你都做不到。对,我也是懦弱的,我同样痛苦,每一天!你以为你的痛苦可以抵消罪恶,但其实你只是袒护自己,因为你是个窝囊废!你是杀人犯!你浑身都是血,那是我妈妈的血,还会有我的血。你浑身都是变态的味道,活该被上的味道!吴大哥……怎么不说话?我玩笑开大了吗?呵呵,这可不是玩笑。你会恨我吗?会开枪杀了我吗?我希望你这么做,吴岁!
第14页 忽然甦醒的吴岁睁开眼,湿润的眼角还留有泪痕。这是哪里?他勐的发现自己忘了整白天的事情,好在,他记得自己是谁。方格的白天花板,上面吊着一根垂下来的棍子,上面挂着两袋点滴液。是医院,吴岁抬手摁下了“唿叫”。 吴队,你醒了。坐在旁边黑暗中的许蕊辛打了个瞌睡,她迷煳的睁开眼,刚好,吴岁正抬着一只手去摁“唿叫”键。她喜出望外。 许蕊辛?吴岁也没注意到她,他打开床头灯,许蕊辛正笑盈盈的看着他。怎么是你。 嗯……孙嘉和林靛青没时间来,我就先来看一会儿液体。许蕊辛说着,打了一个哈气。 吴岁只得思索了一会儿白天的事,未果。他凝视许蕊辛,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上出现了黑眼圈和倦态,在床头灯照射下,二十七岁的许蕊辛更加苍老了。 护士的及时出现打破不平衡的寂静。护士拔了针,测量体温血压说,还正常,观察一晚上,明天能出去。然后护士匆匆的出去了。 许蕊辛问,头疼吗?想吐吗? 吴岁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问许蕊辛。 许蕊辛有些吃惊,但容易接受,她解释,今天抓老钱聚赌结束,你说接个电话。我们在里面清点人,过了一阵子,林靛青出去找你,发现你从一个半米高的台阶上摔下去。送来医院,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脑震盪。现在……孙嘉和林靛青估计审人呢。 吴岁坐起来,他甦醒的身体终于也甦醒了记忆。白天,接到的电话是沈亭真打来的,他知道了号码,没想到第二天就打来。 许蕊辛知趣的没有问那通电话的内容,这也给了吴岁充分的时间消化。那些话一句似一句响,在吴岁耳边炸开,炸的他只能沉默。亭真说的不错,每一句都正确的无懈可击。他趔趄的摔下台阶,希望自己摔傻,失忆。 半夜,吴岁和许蕊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事已至此,吴岁不打算和沈亭真再牵连,他单方面承受着压力,也真正觉得需要的是找个僻静地方呆几年,或者,一个可靠的心理医生。但沈亭真却一反之前十年的常态,忽然靠近。 小许,你以前……吴岁问半句。许蕊辛接着说,从炎泽市调来的……那有座巨大的精神病院。 哦,炎泽市治安太好了。调过来不是…… 许蕊辛掰弄着手指,我想忙点,虽然累。但是,东俪对我来说有挑战。 对,忙点也不错。两人发出低低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许蕊辛歪在椅子上睡着了。吴岁觉得困了,也闭上眼,但他惊慌失措的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而且,心跳奇快。简直是报应,天谴。干警察这一行的,是信命的,报应一定会来临。只是吴岁没想到,在他身上,“命”一样适用。 次日清晨生物钟让他再醒来时,吴岁讽刺的想,亭真骂的对,他真是活该。 这一晚凌晨的越阳生并不好过,三天前他找到了吴岁说的“重大事件”,起初他还不相信。在昨天,他去图书馆找了当年的报纸,连续十几天,每一天的头条都大篇幅的报导着这件事,甚至几个月后还有新闻写着小道消息。层出不穷的言论冲击着越阳生的底线。他红着双眼看了一遍又一遍,在他的心中,出现了一条裂痕。报纸的话还好,再看网络新闻,那些话不像是人说出来的。 网页,最初的标题上,写着“本市警察击毙精神病患者,是对是错?”的黑色大字。后来,它变得奇奇怪怪: “抨击人道主义?杀人合法?” “本市警察无能致使幼童成孤”。 还有一小部分这样写: “警察无罪论,杀人犯未能绳之以法” “合法杀人!” …… 他们的主角,全都是很年轻的一个警察。有些无良的撰稿人找到他的集体照,未经处理的放在网络上,如果越阳生不仔细观察,他认不出这个眼神正直、青涩如少年的年轻警察是吴岁。他们相差太大,如今的吴岁无神寡言,灰发衰颓。幸好全部文章都用某警察代替了他的名字。而另一个不幸的主角——沈亭真,在这件事里充当了“被害者”的小孩。 越阳生可悲的发现,这事本来就是不幸,他用新闻很好的还原了往事模样。 四月十一日,患有精神疾病的沈妈妈作为学者,在一次讲座后发作。病发在一刻发生,沈妈妈神志不清的用包里的水果刀要杀害儿子,沈亭真被母亲抓到。而吴岁,当时因为执行任务,正在附近,接到报警而去往现场。他犹豫过后击毙沈妈妈,使得沈亭真活了下来。 虽然这些话,报导反覆诉说,但越阳生始终觉得疑点重重。比如沈妈妈,她的包里为何有水果刀?为何沈亭真在大学校园里?那时他才九岁。而且,吴岁如何极快的到达现场?他为何持枪?这些的这些,让越阳生不寒而慄。 除去事件,舆论的力量不可小觑,越阳生明白那时,年轻的吴岁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压力。看那些不正当的言论,无论怎么说,吴岁都救下了一个孩子,如果不这么做,仍旧要死一个。这件事的本质,就是警察在精神病人手下救了一个孩子,但经过渲染,竟然有这样惊人的评判!越阳生没给吴岁打电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第15页 与此同时,和越阳生一样查找案件的许蕊辛在灯下翻看档案。今早吴岁出院,她和孙嘉换了夜班,警局里只有她和几个协警彻夜不眠。 她经过几次细緻观察,对比吴岁的反应,她有一个果敢的猜测。她要实践。 快十年前的档案字迹有些模煳,在其中,许蕊辛已经在电脑系统里查询过“沈亭真”的名字。而文字档案里,许蕊辛确切的找到关于沈亭真的那几张a4纸。他们竖放在积灰的架子上,上面记载的日期还很清楚:四月十一日。 事实确实让她震惊,但她更加映证了自己的猜想。吴队长击毙沈亭真的母亲,这不是重点。 半年前中毒的离异妇女,单芳和赵依荷的被害。她们共有的特点,有一个子女,单亲离异。 三起案件发生后,那些小孩和沈亭真的情况如出一辙。 许蕊辛将有关沈亭真的档案装在文件夹里,她在二楼复印了一份。然后,她将文件归还了回去。而复印的那份,被她锁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第12章 日冕 十二 越阳生给吴岁打电话,很明了的和他讲了“四一一”案。吴岁没有否认,他平静的说,我的确是杀害了一个无辜人员,而且我在等她的小孩来报仇。 等沈亭真报仇?他那么天真,怎么会呢? 吴岁笑笑,你不懂他。 可你也不懂。 我想得到他如何哭泣,如何想报復我。毕竟,我杀了他妈妈。 ……一阵无言。越阳生觉得不止沈亭真看过那些小说,吴岁也看过。他对于生死的态度,比任何一本书上写的都精彩,那是长时间沉思的结果,亦是折磨自己的结果。 好……既然这样,我们还能见面吗?越阳生问,他总觉得,吴岁引导他知道真相,是和他的诀别。 吴岁说,也许吧我最近有些忙,也累。 答应我,好好的。越阳生说。 吴岁依然笑说,我答应你。 接完电话,吴岁去列印前几天的通告。他在印表机旁站了一下,忽然,他看到复印机盖子上的一点灰尘。这很平常,但吴岁侧身借着反光去看,那是一个沾了尘土的食指指纹,应该是右手。在它的旁边,还有半个中指指纹。很不明显,但在布满指纹的印表机盖子上,却十分明显。谁会用沾了尘土的手去用印表机? 他问昨天夜班的协警小郑,刚才,谁用复印机了? 不知道,今天早上是没人用。昨晚……我们在下面。 昨晚谁值班? 本来是孙嘉的,许蕊辛换了。 哦,吴岁没在说话。他想,局子里这么多的死角,哪一个会粘上灰尘。想着,他上三楼的档案室。小郑在后面喊,吴队,你的通告…… 档案室进的人不多,近期的档案袋没有灰尘,往期的就沾满灰土。吴岁直接略过存刚近期档案的架子。再走,他停在一组架子前,那上面有明显翻动痕迹。吴岁去找拿了“四一一”的档案袋,他小心的拎住一角,果然,在土黄色的牛皮纸袋上,有尘土抹掉的手印。 许蕊辛看过了,吴岁第一想到。只是看看没关系,为什么去复印了?吴岁放回档案袋,转身跑下二楼。许蕊辛正在办公桌前打字,太专注,没注意吴岁悄无声息的从后走来。 等到吴岁站在她身后,她勐然转头。吴队!她喘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小许,你动过“四一一”档案? 许蕊辛沉默一下,对,我动过。 吴岁欲言又止,他说。你,有什么想说的? 吴队,我写了一张逮捕令的申请。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吴岁把她拉到没人的楼梯口。是,我是怀疑沈亭真,可不到时候。 还没有证据?监控,档案,那都是证据呀。还是……吴岁,你想舞弊他。 不,我没想过。吴岁凝视她,太过冷峻的目光让许蕊辛无处可藏。我只是想亲手去解决这件事,我等了太久。 真的吗?只是等的太久?我知道,你对那孩子有愧疚之心。可是,这会害了更多无辜的人,也会害了你。 是,是。许蕊辛看吴岁点了两次头,如此认真。许蕊辛,求你,让我来,我从那一天到现在,十一年多了,我准备好去面对他,准备好了解这件事。 那如果不是沈亭真呢?许蕊辛说。 但愿,这样最好。 最好。 许蕊辛转世绝尘而去。 吴岁默然。 下午,林靛青写文书时,接到孙嘉通知说,赵依荷案有了突破。孙嘉在走访过程中,住在楼上的老韩两口说,那日见过一个青年来,很快就走了,正好是安晓琴放学回来的时间。 冥冥中,林靛青觉得今年过不去这个坎了。在之后他也觉得太快了,前后只有三个月左右,其实,有十一年零三个月。 他给吴岁打电话告诉他这个线索,电话里,随意聊了几句。林靛青反常的和吴岁吵了起来,就是因为吴岁今天没加班,回家了。 吴岁把手机扔在床上,今天他太累,许蕊辛的质问,越阳生的关切,都让他头痛欲裂。林靛青和他吵倒是让他好受一点。 他展开被子,沉沉睡去。 这是个有些雾的上午,稍微有些水汽,天空灰白,太阳似乎一整天都没有出来。那所大学有很大的绿地,鸟清脆鸣不断,水珠从绿叶上掉落。虽然天阴,早来的暑气湿热的笼罩在建筑的顶上。到处都是抱着书的学生,他们从最大的阶梯教室里出来。门口坐着一个小孩,玩着手里的魔方,沈教授的学生认得他和他聊天。
第16页 讲座结束的先十分钟,沈教授还在教室里,和最后两三个学生继续聊着古代文学史。再过第五分钟,沈教授似乎意识到什么,她让学生带儿子先走,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学生起初不解其意,见沈教授在勐烈翻找东西才带着她的儿子离开。 那时候,沈教授找的是药。却在她的包里找到的是一支黑色的长杆钢笔。那支钢笔是特质的,外国进口,而并非舆论所说的水果刀。但在她的眼里,那确实是一把刀,一把可以走向无尽天堂的钥匙。忽然,教室的门扭曲了,黑色的门框那么大,变得有整堵墙那么大。作为沈妈妈,她深爱儿子。作为沈教授,她不愿放弃学术。 沈妈妈走出楼道的时候,她的儿子,沈亭真被学生拉着正要走出楼道。看到妈妈,沈亭真挣脱了束缚的手,跑向他的妈妈。可跑到一半,他发现不对劲。 沈妈妈尖叫着,她喊,我恨你!恨你!要是没有你……她手里的长长钢笔很像一把兇器。 沈亭真开始往回跑。学生尖叫,尖锐的声音更加扰乱沈妈妈的认知。 打电话,报警呀。女学生大叫,几个学生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的拨打电话报警。 不到三百米外的工地现场,谁也没想到,抓捕两个歹徒的行动在这里进行。那是吴岁第一次持枪出任务,紧张的不得了。接到报警的总部给歹徒任务的队长打电话,那个学生稀里煳涂的说了半天,最后才听清是大学,一个病人病发的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吴岁和两人去学校抚平这事,其中包括入警两年的林靛青。 进了学校,几个学生跑出来,说在三层。三个警察就跑进楼,最后的吴岁忽然被拉住,一个女学生告诉他,有个男孩在三层里面。 林靛青和另一个实习从左面楼梯上,吴岁从右面。他们两个实习都是愣头青,吴岁成绩好,林靛青放心他一个人。上了楼,到第二层,就已经听见小孩的尖叫声,还有女人的哭喊声。 昏暗的天气里,随着跑动,楼道的声控灯亮了又熄。吴岁在右面就知道恐怕打了照面,只求那个发疯的老师不要太狠。他三步两步的跑上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正抱住了一个小孩,她的一只手很高的抬起,手里是什么,吴岁看不真切。 他只知道,女人看到他愣了一下,那小孩哭喊了两声,救我!吴岁下意识的打开保险,拉上枪对准女人。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后果,他想救那个孩子。 女人的手重重落下,就向着小孩的头和颈。那一刻,变得很长。吴岁开枪了,被枪声吓得闭上眼睛,楼道的声控灯被震亮。他在害怕中,感到一种快乐,也许是宰割生命的支配感。接着,他闭眼开了第二枪,第三枪…… 林靛青和实习跑上来的时候,刚进入楼梯,听见了一共四声枪响,林靛青明白吴岁和那疯女人正面了。走廊尽头的女人倒下了,林靛青飞奔向那边。到了,他看见那女人脖子上和胸前各中了一枪,另有两枪打在墙上。小孩蹲坐在地上吓的一动不动,嘴里念着,救救我…… 他没直接见到吴岁,叫实习带走小孩。林靛青走到楼梯口,看才到穿着警服的吴岁瘫坐在地上,靠着墙。他瞪大双眼,不动。林靛青吃惊,他看到吴岁满面泪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 第13章 日冕 十三 林靛青从警的十三年里,见过无数不同的人,也算阅人无数。有的表面温和,实际暴虐;有的冷静沉着其实他也怕的要死;有的整日笑呵呵,但有心病是林靛青不知道的…… 可吴岁是个例外,他拼命工作,沉默寡言。林靛青和他认识的早,他知道吴岁早年并非如此。吴岁从大学毕业就以非常好的成绩进了市警局,他常常笑眯眯的,嘿嘿的笑个不停。加之眉眼秀气,队里的人说他桃花好。林靛青老是见他看书,问他为什么。非常年轻的吴岁说,我喜欢文学。 那为什么不考文学,来做警察。 警察是我一直的梦。 没错,林靛青十年如一日的平淡语气,吴岁弥补了这个缺点。“四一一”过后,舆论也过后,吴岁常给林靛青打电话,说他睡不着,睡了也觉得沈妈妈来见她。又说,他在书里见过如何的悲剧,不一样,他本以为文学可以安慰、支撑自己。到头来,文学却骗了自己…… 林靛青那时不会宽慰人,他觉得文学某种程度上害了吴岁,没有文学,吴岁不会想那么多。后来,十一年过去。林靛青开始被家里人安排相亲,他一般和人家吃个饭,送女生回家,对家里说女生看不上他。而他,从没有听过吴岁有女朋友或者要好的女生朋友。要说,许蕊辛是第一个。 随着时间发展,菸酒不沾的林靛青抽菸,酒也能喝倒别人。一次吴岁被他灌醉,痛哭着说,他是罪人,有一把剪刀在他脖子上。那件事没有成为时间下的一个缩影,它的真实感,像清醒梦。每一个细节都深刻的写进吴岁的黑眼圈里,每一个细节都难忘。 局长总是说他没有工作的激情,适合文书工作。藉此,林靛青懒得多出外勤任务,好处是他观察到了吴岁的生活。 他的妹妹,过世的父亲,在乡下,患有阿尔兹海默的母亲。许蕊辛和他初见就有的同病相怜感,越阳生的故意靠近,沈亭真最近忽然出现……他不打算参与,他要彻头彻尾的做一次旁观者。只要一次,前功尽弃。无论他如何努力,吴岁只有自己去完成。忏悔、啄食灵魂,就像洗礼一样。等到吴岁从洗礼水中出来,他会湿漉漉的站起来,他会成为新人。林靛青想,打字的速度不减。
第17页 警局里有一个院子,那里常常蹲据着男男女女。今天恰好,孙嘉领回来几个偷自行车的惯犯。有一个不老实,总是嘀咕。烦躁至极的孙嘉踹了他一脚。那人哎呀呀的叫。警官,你怎么打人啊! 我踹死你!孙嘉又给了他一脚。那人不说话了。晚饭后,今晚吴岁值班,林靛青和许蕊辛看情况加班。六点的时候,吴岁准时出现在门口,他和值班的人交流了几句。 走进楼里刚刚三五步,门口传来喊声,唉!你干啥的! 吴岁回头,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跑进来,他忽然拿出一台迷你相机,对准吴岁拍照。协警来拦他,他喊道:你对和越阳生的关系有什么看法吗? 本来还没看清的吴岁忽然一愣,他是如何知道的?就在这个当空,闻声而来的林靛青从楼梯上下来,许蕊辛也在后面。他是个记者,吴岁记起这种被包围的恐惧。他什么也没说。记者还在不依不饶,你真的是同性恋? 吴岁直直往楼里走,林靛青本想用温柔的方式请他出去。他的身边忽然窜出一个身影。是许蕊辛。 准备下班的许蕊辛穿着很低的高跟鞋,她似乎怒火中烧,噔噔的走上前,叫协警放开记者。她的没有表情,记者本以为遇到有料的人,刚要说什么,只见许蕊辛一把拎住他的衣领,拽着他拖到墙边。 哎哎哎!美女,你…… 许蕊辛咚的把他撞在墙上,那力量大的不像一个女人。别再来了!你这是妨碍警务!许蕊辛横眉凝视着记者。他似乎也被那气场震慑到,由于心虚,唯唯诺诺的点点头。许蕊辛还不满意,她在记者口袋里拿到录音笔,攥在两指间。很快,清脆的咔吧一声,录音笔被许蕊辛折断了。 林靛青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会是许蕊辛。记者也惊魂未定,说,是,是……许蕊辛拽着他的衣领拖出警局,随后,她在门口站了片刻,也消失不见。 协警还站着原地,我的天。林靛青摆摆手让他回去。他注意到,擦肩而过的吴岁脸色极差,垂头快步走过他。而林靛青本人也浑身一冷,记者的话,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再看许蕊辛,那样的气场,散发出惊人、冷漠的凌人气势,竟然和默契的吴岁如出一辙。 走上二楼,吴岁在给人打电话。看到林靛青,问他要烟,林靛青还真给了他。昨天下午,越阳生如愿以偿的约到吴岁,还在他的家里,他们聊了很久诗歌。越阳生找出他手抄的诗词本,翻到一页,先是给吴岁念了《不要温和的走入那个良夜》他问吴岁怎么样。吴岁说,很好,很好。 接着,越阳生给他再念《奥尔弗斯·欧律狄刻·赫尔墨斯》,说到第一段。 …… 血从岩根之间涌出, 漫向人的世界, 在永夜里, 它重如磐石。 除此,再无红的东西。 …… 越阳生看到吴岁有一丝动容,这首咏颂爱情的诗里,因为一眼不忍而前功尽弃。越阳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什么让他感到不易?他再问吴岁有什么喜欢的诗,吴岁说也没有什么,我背不出几首诗,古诗还知道一点。 越阳生笑,你真是奇特。 是呀,吴岁的一个眼神过去了。越阳生觉得自己应该被接纳,但现在,他却有如隔高墙的感觉。 晚饭后,吴岁走了。临走前,他抱了吴岁,本以为他会推开。但他只是静静地等自己松开。再见,他说。越阳生说,那天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不想强迫你……再见。 吴岁又说,我知道。那是最后的告别,越阳生对吴岁的记忆,止于后一个星期。 第二天傍晚,他接到电话。吴岁问他,是不是和沈亭真聊过。越阳生吃惊,是有。 反倒是吴岁松了一口气,他说没事,就是问问。越阳生追问,他不说了。最后,吴岁讲,谢谢你。那声音听上去不像他,但越阳生还是说好。 目睹吴岁给越阳生打电话的林靛青沉默,他从吴岁的脸上看到结果。是沈亭真给记者通气,可怜,吴岁也不打算追究。他知道,第二天报纸、电视、网络会重播十一年前的故事,他们会一遍遍的讲“警察失职击毙母亲”,然后,他们说同性恋,编故事……甚至,还会有说,有女警对记者动手。 林靛青点菸,吴岁没火。林靛青就在嘴里点了两支,给吴岁一支。咋样?林靛青明知故问。 沈亭真和记者说了,呵呵,我要出名了。吴岁自嘲的笑了。他的目光和林靛青一样,落在警局外种植的凤凰花。 你早火了!你的打算呢? 我……还想等等。 等!你等到什么时候去。我知道你难受,你对小那孩太……过了吧。 是,要是我没有……我会很快的走法律。林靛青知道他想说开枪。 那其他人呢,保不准他也是个精神病人。你有没有想过,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 所以我想早点结束,我准备好了,太久了。吴岁停了一下,点燃的烟烫了他的手。他补充,太煎熬了。 林靛青说,我知道了,我会对上面解释,你要保重。一阵风,凤凰花如火如血的摇曳。 第14章 日冕 十四 林靛青的话,精准如外科手术。第二天的下午,先是网络新闻,报导称,十一年前击毙母亲的警察是同性恋,并附上了一张模煳的照片,还有,是讲述起始和分析的文章。严重的是,他们曝光了吴岁的名字。等到晚上,网络就彻底沦陷在这事的漩涡里。报导分为两家,一家责令警察击毙母亲。另一家,维护警察,救人为上。翻出旧帐,侃侃而谈,一瞬间,吴岁陷入舆论中心。一时间很多人知道了,他们肆意谈论,议论纷纷。
第18页 太快了,有更多的记者在警局附近。吴岁第二天上班的中午,他不敢出去,只好让别人带快餐。晚上,林靛青开车在偏门,他小心的上车,绕了路才回到家里。下车前,林靛青问他,这是你想要的吗? 吴岁答非所问,快了,快了…… 进了家门,吴岁在黑暗中给自己倒了杯水,在厨房站了几分钟。眩晕感那么明显,有一种难以招架之势。吴岁放下杯子。打开室内的灯。 他一回头,发现吴裳露坐在餐桌边,披散着长发,一条腿折在椅子上。她毫无表情,用极冷淡的表情凝望着哥哥。说,你回来啦。 嗯。吴岁没有被吓到,他自觉有些难耐。 你去哪里了? 我上班呀,太忙了。 吴裳露捋了一把长发。哥,我问你,你是同性恋吗?那声音先是正常,最后一句极小,小的吴裳露像在自言自语。 因为小,吴岁听起来像是五雷轰顶,吴裳露也知道了。 吴岁站在厨房边上,他没有说话。这时,吴裳露才大声叫喊,她的声音有哭腔,那你杀人了吗? 是,我有……吴岁承认,他还没说完。 吴裳露崩溃大叫,我以为他们瞎说的!你杀人了,你是同性恋!天哪!我本来不相信,照片……他们指名道姓的说……哥!你怎么能是! 他不说话,吴岁把眼神挪到一边。他蠕动嘴唇,别说了,小露。 吴裳露一下站起来,椅子被推到在地上。别叫我,你好噁心。别人可以是,你不能是…… 吴岁忽然笑了笑,低头很难看见的那种。吴裳露霎时浑身冷如冰窖,她艰难的挪动一步,他看见哥哥向她走来两步,很小的距离。莫大的恐惧袭来,吴裳露不认识他的哥哥了。 别过来…… 吴岁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头,吴裳露正抱着胳膊看着自己,脸上是一道道泪痕。 吴岁诧异的看着她,吴裳露再也受不了。她勐的拿起一只餐桌上的玻璃杯,用了浑身的力气扔了出去,接着她抓到什么就将它扔向吴岁。 她在害怕,怕杀过人的哥哥,同性恋的哥哥。乒桌球乓一阵过后,吴裳露跑进卧室,锁好门,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扔出去的玻璃杯,吴岁躲不了,他向后靠了一步滑倒在地上。那杯子就砸在后面厨房的门框上,四碎的玻璃片落在他身上,亮晶晶的。之后的各种物品,装饰的花瓶、空果盘、杂志……均有命中目标。最重的一下,在吴岁嘴角留下一块淤青。从始至终,他呆坐在原地,像是他开过枪后的模样。 吴裳露进了卧室后,他又发了一会儿呆。恍然间,吴岁觉得自己的灵魂站在第三者的角度,非常淡漠,不分你我的观察吴岁。他的灵魂看到,吴裳露逐渐变化,最终形成沈亭真的面貌。扔出的东西中,有一把很长的物件,哦,那是进口钢笔,正中了吴岁的头部。穿过头颅里的蝴蝶骨,定死在身后的墙面。那感觉,和沈妈妈的感觉一样。 吴裳露哭了一会儿,她趴在门板上听。吴岁应该是起身了,他扫走了各种碎片,收拾了满地渣滓。几分钟后,吴岁卧室的门轻声关闭。吴裳露坐回床上打开手机,新闻头条还是哥哥如何杀人如何与男人怎样,她不想看了。社交网络上,最要好的朋友,她也认识哥哥,他问,真是你哥? 吴裳露绝望的关了手机,倒在被子里,眼泪流个不停。夜深,吴裳露缓缓睡着。梦里,她很小的时候,和哥哥去河边玩,她用小手抓水,再扔向哥哥,哥哥笑的很好…… 第二天,周末的清晨。吴裳露因为睡姿折疼脖子而醒来。她摸摸脸上的眼泪干痕,头髮也乱蓬蓬的。她听不到哥哥做早饭或者出门的声音,于是,吴裳露小心的打开门缝。什么人也没有,哥哥的房门打开着。 走出来,吴裳露拖着拖鞋,她在哥哥门前驻足一下,里面整洁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书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书和小说,一张合照在最显眼的地方,那是吴裳七岁和哥哥去游乐园时候拍的…… 回到客厅,椅子被摆放好,桌上放着便签,上写: 早饭在冰箱里,热了吃。中午我不回来,去外面吃点,不要点外卖。和同学出去玩早点回来,别熬夜。 啰嗦的哥哥,吴裳露觉得视线又被泪膜包裹。同时,他有一个疑问,哥哥星期天要上班吗?也许是真的有事情。昨晚自己太生气了,也太难过了。吴裳露坐下来,等到哥哥回来,她想,她一定会去道歉的。杀人也好,同性恋也罢。无论怎样,那都是他的哥哥呀。 半夜吴岁又一次惊醒,他草草睡下,又勐然醒来。各种细节在他的脑袋里清晰而明朗。这使的他头疼不已,不得不抱着头蜷缩在床脚。视线一会儿明朗一会儿模煳。在一阵幻听里,吴岁忘了自己是谁。他看到窗帘后的世界,是一片巨大的海,碧蓝、金黄。有山海经里说的鲲游动。一条很长的道路通向天际,走向一个天堂边缘的天堂。 简讯音响起,吴岁犹豫着点开查看。陌生号码说,明天有时间吗?吴大哥,我们应该见一面。要是可以,上午9点,我在小曦咖啡厅等你,好吗? 试探的语气,像是认真徵求吴岁意见。哦,是沈亭真呀。吴岁磕了一下临床的墙面,他想起来了。现实又让他被迫面对。小曦咖啡厅远的要开车半个多小时,在城市的最边缘。像是沈亭真为了吴岁躲避记者,而特意挑选的偏僻位置。吴岁回信,好。回完简讯,吴岁倒回床里,沉沉睡去。
第19页 早上,照常醒来。七点左右,吴岁给局长打电话请假。局长体谅他工作拼命,舆论难负,准了他几天。打理家务,卧室收拾的干净利落,是吴岁的一贯作风。早饭做了很久,大概是自己不满意。最后用保鲜膜覆盖了一份,放进冰箱。 觉得一切妥当,吴岁望着吴裳露的卧室出神,他希望妹妹不要怨恨自己。出门的时候,吴岁拿了钥匙和汽车钥匙。车很久没开了,久的吴岁忘了自己会开车。很长时间以来,他都是打的和坐别人的车。好在上一次用车距离时间不长。 走过半个城区,混乱的东俪街景美丽。小曦咖啡厅逐渐映入眼帘,简洁的外饰和落地窗让他一眼看见里面的沈亭真。他坐在角落的位置,心不在焉的看着手机,偶然笑一下。沈亭真看了时间,叫了一杯咖啡,浅浅的喝了一口。 不自知的吴岁坐在车里看了五分钟,他惊觉已然迟到,走下车去。沈亭真一下看到了他,微笑着和他招手。 那真的像普通朋友会面的样子,亲切而久违。吴岁推开门,进了咖啡厅。 第15章 日冕 十五 沈亭真八点半就坐在小曦咖啡厅里,他观察了一阵落地窗外的风景。女店员送上点单,今天的特色是柠檬戚风蛋糕。八点五十六的时候,一辆粉色的轿车停在不远的门口。沈亭真一眼看见吴岁,坐在驾驶室里。 他开着那辆滑稽的汽车竟然穿过了半个城区,沈亭真想。他点了咖啡,九点多一点,吴岁进来了。 嗨,沈亭真侧过身,这里,这里。吴岁别扭的微笑,坐在沈亭真对面。这里环境挺好的,沈亭真说。 吴岁,挺好的。 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缄默,沈亭真又问,那车是你的吗? 是我的,吴岁说。买车的时候,吴裳露一眼挑中了这辆,尽管吴岁很无奈,但他还是满足了妹妹的愿望。沈亭真看看车又看看吴岁,原来你喜欢粉色呀。呵呵,我喜欢黑色。 吴岁点点头,两个人叙旧一般聊天,这错觉让他以为从前是幻觉。沈亭真注视着吴岁。他和十年前的确不一样,二十岁的吴岁很年轻,生的活力还在他身上体现。现在的吴岁呢,吸毒鬼一样,脸色发白、毫无生气。 同样,吴岁也在观察沈亭真。他和沈妈妈长得很像,嘴唇微翘,像是时刻都在微笑。不得不承认,沈亭真长得很好,身上延续着他妈妈学者的书卷气。 沈亭真转了一下咖啡,他没有叫吴岁吴大哥,称唿不重要。吴岁,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不好。吴岁平静对答,立刻引起沈亭真一阵发笑。我也是,我们一样难过呀。 不等吴岁说,沈亭真继续道,之前我打电话给你,我气疯了。现在也气的不行,但我没心思去大吼大叫了,我们都是学过文学的人,还是好好聊聊吧。 吴岁嗄了很长一声,他不知道亭真从哪里知道他学过文学。沈亭真太过聪明,他一眼望去,当然知道吴岁想什么。 他说。去年我的导师,他给我了一本歷年精品文选,有一篇文章我觉得很好。很奇怪呀,我就是觉得你一定也写过这样的文章。我就有了个想法,我去查了很多,花了很长时间,我几乎查全了你的资料。有一次路过警局,我看到你很快从里面走出来,我就在对面。看着你上了车,淹没在人群里。我有了一个想法……我是不是恨错了人。 吴岁听他说完,先前推断的理论有了崩塌之势。法律和亏欠之心像两座悬崖,他在悬崖间的尖端摇摇晃晃,每一阵风都会让他倒进任意一边。 沈亭真一只手在桌上,另一只在桌下。他歪倒头,微笑着。 我听过无数次警局的表扬事迹,每次看到你在上面,我开始怀疑,我是错的。但晚上,我梦到妈妈的时候。我又肯定了,杀了我妈妈的人怎么可能会好?而且,恨你让我活了下来。我有想过自我了断,但想想你还活着,我又觉得算了吧……吴岁抽笑,他没有想到沈亭真会有这样一个理由,它说服了自己去正视“四一一”事件的性质。 沈亭真见他抽笑,也笑了。你呢?你想过吗?吴岁说,我想过,想过非常多。有一段时间我天天不睡觉,我想我对不起你,或者要是我没开枪会怎么样。也就是,你要是……会怎么样。 我妈妈会恨你,沈亭真接着说。 是呀,你妈妈会恨我,也许会杀了我。吴岁说。但,这都是幻想。后来我找了个理由,就能睡着了。就是也许我拼命工作,救更多的人,能弥补我的错。每救一个人,我就好受一点…… 那今天呢?好受吗? 不,更痛苦。 沈亭真做了一个表示疑问的动作,他歪了点头。 因为我还是睡不着。吴岁说着,笑了两声。沈亭真也咯咯笑着。 睡着后,也会做噩梦。尤其是今年,那种感觉更强烈了,我知道你要来了。吴岁微笑着,越来越像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沈亭真将双手放上来。 沈亭真说,我来了,越阳生给我打了电话。那天我下了自习,在图书馆里。越阳生问我的事,他是第一次知道。我告诉了他,他感慨,那时候舆论就已经很厉害了。我仿佛受了启发,所以……我要联繫到记者很容易,我经常给杂志写稿。 我知道,我知道……吴岁说,他淡然的目光出乎沈亭真意料。他以为吴岁会暴怒,至少是一个愤怒的眼神或动作。
第20页 你不会生气吗? 会,昨天我的亲人打了我,非常痛。说着,吴岁指了他嘴角青色的淤青。 沈亭真讥讽的说,我已经没有亲人可以打我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 那我问你,你开枪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生命的美好?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那时,我想救你。但我忘了,代价竟然是杀人。 沈亭真又露出嘲笑的表情,那你有过杀人的快乐吗? 亭真,我不知道怎么说。那不是我第一次拿枪了,我的训练里有射击。我开了第一枪,很害怕。但后来你说对了,之后的三下,我一边害怕,一边有一种快感。那也许是掌控生命的感觉,兴奋又奇怪。吴岁用手向后捋了一把头髮,沈亭真顺着他的动作去看,他发现了吴岁的白髮比以前见过的更多了,鬓角已经花白。 呵呵,你一心想救下我,我知道。你让我活下来,但有时候,我也发现我是……自私的。沈亭真眨眨眼,他的眼角并没有眼泪。 那是三千多个日子,沈亭真在自私和无私之间徘徊难立。那时,他想的是救救我,他想活下去。真活下去的时候,沈亭真的内心却反悔了。先是责问,为什么自己孤独的活下来,再是为什么不让妈妈杀了自己,他希望妈妈活着。开始,这个念头是骄傲。周围认识的人说他是无私的。后来,折磨沈亭真的也是这个念头。吴岁救了他,他却恨救自己的人,违背自己内向的想法:我想活下来。 同样三千多个夜晚,吴岁惊醒,他忏悔又愧疚。为那杀人的快乐害怕又对沈亭真愧疚,一样的矛盾,足以摧毁了他的一生。他和沈亭真一样想过自我了断,想过解脱。但吴岁更怕在死后,沈妈妈会问自己为什么杀害我,为什么留在他可怜的儿子……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女店员再次送上点单,沈亭真问吴岁要咖啡吗,吴岁说想喝水。女店员就倒了一杯水给吴岁。 ……不怪你。吴岁喝了一口水说。 沈亭真露出天真的神情,他说,我们都是热爱文学的人,我们一样,害怕生活不顺应、害怕人际关系不好处理、害怕这个害怕那个。幻想着事情从未发生,这不现实。可是那么都的书里都说过,悲剧才是真实。你懂吧? 吴岁说我懂,我不想你原谅我。 我没有原谅过你,我每天都会恨你,会生气。吴岁,你恨我吗?沈亭真抬起眼,灼烈的目光对上吴岁。 不,我不会。你恨我。 是,沈亭真说。 那,你是给记者打电话,你曝光了我和越阳生。 是。 我问你……你是那三起案件的兇手吗? 沈亭真沉默一下,我会在电话里告诉你。我要走了,我一会儿有课。沈亭真看表,十点多一点了。他起身,给店员结帐。 吴岁坐在原地,我等你的电话。 说罢,沈亭真离开座位。 第16章 日冕 十六 许蕊辛把记者拽出警局的时候,她已经极度气愤了。她想给那个记者几巴掌,或者揍他一顿。但许蕊辛放弃了,她拉住记者,掏出两百块钱,塞进记者的口袋。够吗?记者还在揉着前胸,够!当然够了! 那就快走吧。许蕊辛按了按记者的口袋,冷峻的表情柔和下来。待记者走后,许蕊辛扶着墙喘息,那只掰断录音笔的手仍在轻微颤抖。 很快,深蓝的捷豹驶离警局。 当晚九点,林靛青收拾文件。局里加班的都走了,他送吴岁回去,独自在警局,他也想早点回去,但工作还要收尾。这周要结束了,他把本周的公文档案摞在柜子里锁上。把那一大堆文件搬到最高层的柜子里时,林靛青手上不稳,一半的纸呀、文件袋呀掉了下来,散落一地。 干!林靛青蹲下身捡文件。拿起一个硬塑料夹子的时候,里面滑出来几页纸。林靛青拿起来,那是他一周前和炎泽市警局要的许蕊辛从警档案。一直以来,由于种种原因,他忘了还有这事。 于是林靛青蹲在地上翻看档案。先是记录许蕊辛上学的成绩,异常优秀,几乎满分。这在林靛青的意料之中,然后许蕊辛提前毕业,实习期很短。也不错,许蕊辛日常表现出来的狠厉,的确是先天有的机警。 后面的偏离林靛青所想。许蕊辛在从警两年后,主力研究精神分析和心理,其中包括侧写。调查过相当多的罪犯,参与的重大案件数不胜数。 但在从警的第四年里,出现了一个空白期。资料上写,由于私人,许蕊辛请假有四个月。然后第五年,许蕊辛提拔到为重案组副警长。直到从警六年半,许蕊辛调离炎泽,来到东俪。在东俪市警局做一名普通刑警。 这简直是降职,以许蕊辛的资质来讲,她怎么会犯降职的错误。那么,就是她主动调来东俪。图什么呢?这里又累还忙,最基层的工作呀。林靛青把几页纸叠了叠放在键盘下。 收拾好,他就关灯走人了。 周一上午,林靛青准时上班,吴岁一样。和往常一样,吴岁穿着警服在警局四周的居民区走走,瞎打几个招唿。半上午,吴岁出去了,许蕊辛在之后的十五分钟仓惶离去。再就是四十分钟后,林靛青接到许蕊辛的电话,他觉得悲恐灭顶,旋即赶去医院…… 东俪大学将要举行一场辩论赛,沈亭真被选定为主力。大概在十月中旬举行,离现在有一个月吧。导师眼里,他很积极的做准备,每天泡在图书馆里。
第21页 星期一上午,图书馆里。 沈亭真想起要给吴岁的那通电话,他不知道吴岁如何做出判断,问自己的声音轻而小,而问题重如泰山。 半晌,沈亭真对着哲学书发了一会儿呆。他站起来,躲在书架角落打电话。 吴岁不知道在哪里,背景音嘈杂混乱。他接了电话,先是问,谁? 是我。 哦,沈亭真呀。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先问你,如果我是,你会逮捕我吗? ……在法律上,一定会。我知道法律有涉及不到的月球背面,但它好在为任何人担保。如果你是,我作为吴岁,我可以理解,甚至我同情你呀。但我是刑警,我的信条是天命。我信命,罪一定会收到它的罚。 我懂了,你的罪会吗? 我等着你的罚。但你是吗? 吴岁,一开始我没有想到你,直到后来你找我,我才想起你。我的罪和你的那件事没有关系。 真的是你吗?吴岁又问,他想听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沈亭真说,是,是我。 嘈杂的声音放大,吴岁抬起的手放下,他闭上眼,怎么……怎么会是你呢? 别问,有些事我不想用手机说。你要逮捕我了吗? 吴岁苦笑,是呀,只要我给同事打一个电话,你就跑不了了。沈亭真在那边发笑,你在哪里? 我在我的辖区散步。 你来,在我被法律制裁之前,我们解决那件事吧。 吴岁说,去哪里。沈亭真回答,就在我妈妈被杀的地方好吗?那里现在是废弃建筑了。 一阵犹豫,吴岁说,好。沈亭真挂了电话。 吴岁把手机卡从世界里拿出来,掰断扔进垃圾桶。手机关了,放在警服上衣口袋。回到警局,协警小郑和他打招唿,他微笑的招手。 林靛青见他回来,跟他讲东城区有两个通缉犯流窜,东城区派出所上报要协助,局长让你带人去。线索问东城区警长要。 吴岁说,好。他叫孙嘉整编几个人,带上警具,准备好去抓捕通缉犯。林靛青没看出他有什么异常,继续他的文书工作。前几天严□□恶势力的整顿,他要写报告。 内勤登记了使用记录,吴岁带着他的警枪就下楼了。他告诉孙嘉,先去东城区派出所,再见要路过一个会所拿一个线索。孙嘉干练的带人走了。 吴岁望着黑色的吉普车驶离,前所未有的轻松,新闻除了再说他的事,还大篇幅的报导天文现象。这个月的月末,有一次日食,观测非常方便。加之新闻时效的运作,警局势力的使然,三天,吴岁似乎就行大片舆论脱离出来。 他在门口的石阶坐了一下,便跳上他的粉色轿车。 坐在二楼窗前的许蕊辛此时预知到什么,她起身打开窗户,正好那辆粉色的车开走。她疑惑,却没说什么。同样看到吴岁开车离去的人不止她,还有是吴裳露。 吴裳露昨夜没有等到哥哥回来,今天上午给学校请了假,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上午她闲不住出来,车被哥哥开走了,她没在家里找到车钥匙。打的到警局想看看哥哥在不在。刚到那里,就看见吴岁开走粉色轿车离去。 她知道应该是工作上的事,但总觉得怪怪的。 于是她大胆的做了决定,既然她已然窥探到哥哥的歷史,那不妨也去看看他的单位。走进建筑,里面到处都是极速走动的人,他们手里拿着文件或者水杯,穿着警服或没有。一楼是办事,二楼大概能见到哥哥的同事。 果然,走上二层刚两步。一个男警探头问她,小妹妹,你找谁! 吴裳露揉搓着衣角,那个,我找吴岁。 林靛青一听就好笑,这个少女叫吴岁没加警察二字,应该是他妹妹。但他还是问,你是谁? 我是他的妹妹…… 哦!小露是吧,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这么高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林靛青用手比了一个高度,吴裳露一听就脸红了。我是林靛青,你哥哥出去工作了。 林靛青让吴裳露坐下,给她用纸杯接了一杯水。吴裳露坐下,东看看西看看,他小声说了一句,原来哥哥单位这么乱…… 林靛青当然听见了,他仰头大笑。这笑,招来了许蕊辛。许蕊辛从里面走出来,问,这个小美女是谁呀? 吴裳露闻声抬头,只见一个真的美女笑眯眯走过来,微卷的长髮束起来、很白皙的皮肤衬着深而大双眼,嘴唇如花瓣绽放,非常养眼漂亮。 哦,是吴岁的妹妹。林靛青说。许蕊辛靠在旁边门框对吴裳露说,姑娘,你哥哥出去啦。 吴裳露点头。 第17章 日冕 十七 你找他干什么?林靛青问,他不认为吴裳露找吴岁的理由很简单。果然,吴裳露说,我哥哥昨天晚上没回去,白天也不在。 许蕊辛皱眉,不应该。她当机立断给吴岁打电话,熟悉的号码传来用户不存在的声音,许蕊辛更加不安。她问吴裳露,妹妹,之前吴岁干什么了? 我和他吵架了。吴裳露低头,顺了顺头髮。因为网上说的那件事?许蕊辛问。 嗯,我还砸了哥哥。吴裳露浮出哭腔。这就和吴岁嘴角乌青符合了,林靛青想。 林靛青,你给小姑娘讲讲,我下去一趟。林靛青答应,他大概给吴裳露讲了“四一一”事件的经过,又点评两句,说现在记者太无良,添油加醋太多。
第22页 吴裳露听着,又浮现出要哭之势,林靛青赶快抽了几张抽纸给吴裳露。最后吴裳露还是小声抽泣起来,林靛青只好复杂的看着吴裳露哭,手足无措。 楼下的许蕊辛问了内勤,内勤说吴岁带枪出去。又给孙嘉打电话,证实了吴岁没有和他一起。在吴岁的办公桌上,放着他的警号。许蕊辛定了定神,仔细琢磨吴岁会去干什么,她突然有了可怕的念头,这么些年,她不是没见过因公殉职的协警,但她很怕吴岁牵扯私人。于是许蕊辛跑出去,开动捷豹,照着吴岁离开的方向开去。 吴岁的车开到旧建筑楼下,他的神情就开始恍惚。曾经这里学生交谈、清脆鸟鸣开始在眼前一闪一闪。他从左边的楼梯走上去,四处已经积漫灰尘,不会有声控灯再亮起来。室内的窗只剩下一个个方形砖洞,过道上有砖石灰土,但土下的方砖地板依然光滑。 沈亭真已经在尽头站立,他垂头在走廊的窗边,好像在欣赏什么美妙风景或者音乐,转过脸,他看见走廊那头有一个小人影,轮廓绒绒的走来,再看,他走近了,是吴岁。吴岁还穿着警服,外套没拉上,里面的衬衣解开两颗扣子。 他的精神没有昨天好,虽然昨天也不太好。沈亭真笑了,他仍然站在原地。吴岁走过来,也笑了,两人凝视着一片墙边。只有站起来才发现,沈亭真比吴岁还要高一点。 吴岁说,你怎么会杀人呢? 沈亭真先是微笑着沉默,他开口。应该是九个月前,我第一次做。因为她的儿子和我见过,我去过他家。看到他的妈妈,我忽然很嫉妒,要不是他妈妈问我,喜不喜欢吃饺子,她常包给她儿子吃,也许我不会有杀了她的心。我彻底嫉妒他,他有妈妈给他包饺子……沈亭真停下来。 吴岁忽然说,其实,我包饺子也不错。他低头,嘴边是一个温和魅力的微笑,很疲惫。他没有说,你想吃我也可以包给你。 沈亭真看了他一眼,继续说。 后来我又去他家,用的是红豆,不是吃的那个。磨碎了偷偷放进调料里的。之后杨起鉴他妈妈也是这样的,我也很……嫉妒他。但我也很羡慕,我失去的十年里,本来可以吃我妈妈做的无数顿饭。 那,赵依荷呢?你不会嫉妒那个小女孩。 你说的对,这一次是可怜她。我去少年宫打工的时候,正好晓琴也在。她是个非常可怜的小孩,她妈妈只接过她一次,来了非常粗暴的把她拉走。我刻意接近了她,以客人的身份去过她家。 吴岁抬头,那为什么是刀呢?为什么是脖子? 我是在她家里找到的,好像是辟邪的东西,就挂在电视上。我其实也吓坏了,我想捅她的肚子,但没有命中,睁开眼就发现捅在脖子上了。 也是因为害怕才没有带走拿把刀吗?吴岁问。 是。沈亭真闭上眼,他点头。然后他睁开眼,袖手面对吴岁。杀人,的确有一种奇怪的快感……不想停下来,很恐惧,很刺激…… 吴岁在旁边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沈亭真会走上杀人的道路呢?有很多条路在他面前,可以写作、可以读书、可以去做想做的事…… 为什么要杀人呢?你有很好的未来…… 沈亭真偏过头,因为你杀了我妈妈。 那是距今为止,沈亭真看过的吴岁最崩溃的表情。微笑和平静即刻崩塌,在眼中若有若无的光熄灭,嘴角却还是强颜欢笑。沈亭真明白他的压力,因为自己也有。他的崩溃不比自己少。 对不起。 别说了……沈亭真放在喉咙里没开口,他听吴岁说了五六遍对不起。你是怎么知道是我? 你和你妈妈的事,我一直拿来在对比。单芳案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你了。所以的单亲母亲和子女,我都非常关注,是爱屋及乌的那个状态。就像,就像我拿着他们在等,等了这么久,我不希望等到。等到了,我也第一个会想到你。 那我是撞枪口了。他们都笑了。 是,要是不是我,也许会很慢的找到你。你做的几乎天衣无缝,差点,我也放弃了。吴岁说,他摸摸衣角。但也是因为我,有另两个警察,他们都知道我的事,所以,他们也在怀疑你。 沈亭真道,如果你不抓我,那他们也会抓我吧? 对,但我想亲自解决。 这是非常英雄主义的想法。沈亭真稍有讽刺。 吴岁不说话了,他从腰旁边枪套里抽出一把□□。沈亭真心里一跳,他别过头。听到吴岁咔哒咔哒的摆弄,停下来的时候,吴岁把枪递给沈亭真。这一刻,一切都明了。 沈亭真没有接过,他问吴岁,有多少子弹。 七发。 你给我两发就好。吴岁又咔咔的从里面拿出五枚子弹,他再次示意沈亭真不要吗,沈亭真点头。于是,吴岁从空的窗户洞把子弹扔了出去。 沈亭真接过枪,那比他想想的重一点。他有些犹豫了,这会加重他的罪恶感,但也带来復仇的快乐。吴岁看出他摇摆不定。 你随便就好,我没什么可以挣扎的。 那你没有牵挂啦?沈亭真的声音有吃惊和不解的成分,他成功调配出颤抖和不安难耐。吴岁沉思。 嗯……我有个妹妹,你不要让她告诉我妈。我的车钥匙,手机给你,你转交给她吧……警证留着就行。说完,吴岁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和钥匙。末了,他脱下警服叠好放在地上。
第23页 沈亭真捂住脸,他深深抹了一把额头和脸上的汗。他很轻抓住枪柄,如同握住一支风干脆弱的花,吴岁指点他,只要扣动扳机,就会发射。 沈亭真点头,他对准墙好似痛定思痛的下决心。开枪,巨大的声响吓了自己一跳,后坐力惊人。沈亭真笑笑,这么难。 吴岁疲倦的看了一眼墙上的弹痕,的确难。说罢,沈亭真把枪指向吴岁。 吴岁摆摆手,最后的倦容显得很淡然。听说之后有日食,我活这么大也没见过日食。 我也是。沈亭真觉得手酸,他把手放下一点。 “答应我,去自首好吗?”吴岁说。 许蕊辛在街头漫无目的的开了一段,她难以平静,心中有一团郁气,怎么也吐不出来。剎那,她觉得会不会和沈亭真有关,吴岁要自己解决的事,还不止逮捕沈亭真?那会在哪里呢?许蕊辛超过一辆计程车。她努力活络思维,最终开向大学的旧址。 在旧楼前停车,她给工地门口的看守出示警证,看守看了一眼嘟哝说:“一天来两个警察,干什么呀。” 确认是这里,许蕊辛大步走向里面。在这时,拆下门窗的楼里传来很大一声动静。守门的跑出来:“哎呀!到底干什么,都两声啦。拆房子呀!” 凭藉多年经验,许蕊辛判断,那是枪声。 许蕊辛的心脏爆裂一声。 第18章 日冕 十八 吴岁没想过,在百分只几秒里,人可以想那么多。也许是古往今来被枪击中的人没有活下来,所以,记叙这种极端体验很少。关于灵魂,关于生命,那时都烟消云散。 听力、嗅觉、视觉变得非常好,先是听到咔哒的扳机音,再是烟硝味道。此刻,子弹离他的距离,一目了然。 107厘米 吴岁看到沈亭真身后出现了无数的人,他们嬉笑。大声说“快点!做呀!”“杀了他!”“哈哈!”原来下决心的时候,全世界都在逼迫他,全世界都说,去做吧。 而后是小段的唱歌声音,共同合唱,唱的是本地童谣: 睡呀,睡吧——晚风吹啊种山茶。 快来,快来呀——吃了晚饭好归家—— 凤凰花,凤凰花,红如火焰赤如霞。 伤心的阿妹,别哭啦——哥哥给你采英荚—— 98厘米 视野间,红色非常漂亮。越阳生说给他写了一段文字,问他想听吗。吴岁摇头,但现在越阳生把那一段仔细读来给他听。 混乱了昼夜,万般柔情涌入双眼。走过第五个季节,春朝雨雪满布时。朝生暮死的永恆,任性涨落的潮水,在你的行李里给我一个明天。只一眼,便是离别。 对,他说的对。朝生暮死的永恆,只要一瞬,便可以是永恆。越阳生说过,关于黑洞的理论,越靠近黑洞时间越会慢,那一刻看到的表情逐渐缓慢,但其实它稍纵即逝。月末的日食,我们一起观察,好吗? 日全食,那个时候可以观测到日冕,形状随太阳活动而变化。日冕的边缘无限延伸,绵薄伸长。它在逐渐削弱,但也逐渐与太阳系、宇宙融为一体。 而吴岁离窍的灵魂,正随着日冕热烈的触角,延伸向宇宙的角落,那里才真的是他的归属。闭上眼,一颗眼泪从太阳边缘划过,光亮如彗星。 73厘米 另一个宇宙时间里,沈妈妈还活着。雨季湿淋淋的到来,沈亭真牵着妈妈的手,在雨后一个晴朗的周末去游乐园。沈亭真扯着妈妈要和唐老鸭合影,沈妈妈看到那里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大男生合影,让沈亭真等一等,母子两人在远处等待,直到男生和小女孩走后,沈妈妈领着沈亭真走上去。 吴裳露见到唐老鸭,就大叫着要和唐老鸭拍照,唐老鸭张开手和吴裳露拥抱,吴岁摸摸她的头。拍了照,吴裳露要去吃棉花糖,吴岁被扯着东跑西跑。在照片左边的模煳后景,站着一对母女,妈妈牵着小男孩,小男孩望向这边。 买车的时候,吴裳露吵着也要去看车。她一眼看中粉色的,吴岁问她,真的想要?吴裳露坚定的点头,当然。要是哥哥不想开,我开!你没到开车的年龄。吴岁说。 那辆车开在公路上的时候,是初春。有一条路上飘着柳絮,吴岁没有打开车窗。吴裳露坐在后面,她非要打开车窗。吴岁不让,吴裳露气唿唿的鼓着脸。 路边,沈妈妈包着丝巾。沈亭真也被包成粽子,不时抓着空中飘扬的白色柳絮。他打了个喷嚏,沈妈妈拿出纸巾给沈亭真。沈亭真擦着鼻涕,忽然看到路边开过的汽车,他叫:妈妈,粉的车!我没见过。 沈妈妈说,你是不是也喜欢粉色的?不!我要黑的!我最喜欢黑色! 真的? 那当然,男子汉大丈夫,我最讨厌粉色! 沈亭真考到东俪大学,沈妈妈很欣慰。那天沈亭真要上台做新生演讲,沈妈妈在下面看着,激动的要哭出来。后来大学里,交了女朋友,是个才女。毕业,沈亭真做了职业撰稿人,女友在财经频道工作。过了几年,沈亭真和女友结婚了。那天,女友穿着白纱,挽着父亲从红毯一边走过来,彩色的泡泡飞舞,非常漂亮。 吴岁从警员做了警长后,工作更加忙。回家的时候很少,吴裳露高中叛逆异常,他很苦恼。吴裳露高三的时候,忽然开窍,非常努力的学习。本来底子也不差,好好学也能考个不错的学校。吴岁工作稍微好做些,他问妹妹想报什么学校。
第24页 吴裳露说,本来也想考警察,但看哥哥累的比和小黑一样,还是算了吧。小黑是小区门卫的狗,每天都跑来跑去,晚上累的趴在地上哈哈吐舌头。吴岁说,小黑哪有我累。 最后吴裳露考上了法政大学。吴裳露快毕业的时候,吴岁还没有找女朋友,吴裳露开始操心找不到嫂子。恰好吴岁被调去重案组,有一个很温柔的女公务员和吴岁挺好。吴裳露说,要不试试?吴岁靠在摇椅上,摇摇头。结果,吴岁还真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了。 过几年,吴裳露和初恋男友分手,半夜哭着和吴岁讲电话。吴岁正赶材料,想到林靛青先前文书工作做的不少,吴岁泛起怜悯之情。听着妹妹哭诉,吴岁时不时安慰几句。说那个男生瞎了眼,这么好的女孩都捨得。吴裳露哭着说,不许你说他不好!吴岁,好好好。 婚后过了三年,沈亭真的妻子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孩,姐姐长的像一点沈亭真,妹妹长得像妻子。沈亭真怎么看怎么喜欢。到了幼儿园适龄,两个小女孩一起在小蘑菇幼儿园上小班,有一天回来,姐姐说长大要嫁给王子。沈亭真逗她,你不是说长得要嫁给爸爸吗? 没有!就没有! 但学前班的时候,妻子有些犯愁了。小学有两所,一所远一些,另一所很近。但具众人意见,远的那所比较好。沈亭真咬咬牙,送孩子去远的那所。每天接送,沈亭真和妻子都要跑很远,油钱飞速上升。 吴岁的妻子不想要小孩,吴岁尊重妻子,也不要。但两人打算,要是吴裳露有了小孩,可以帮忙带带,毕竟吴裳露工作也紧张的不行。但还没等到吴裳露有小孩,他们的母亲就过世了。回家打理家事的吴岁见了从前的亲戚,互相问好。吴裳露请假回来,已经过了两天。 …… 在幻觉中,吴岁露出了假寐时轻眠的微笑。 30厘米 子弹还缓慢的走向吴岁。但吴岁却能感到那痛。先是异样的感觉,然后是□□灼烧、非常痛。接着,针扎一般的细小刺痛。中枪也不是没有过,这一次很漫长,很心碎。 9厘米 另一个幻觉中,吴岁从一个很高的旋转楼梯走下。那里装潢像一家五星级酒店,地上铺着柔软的红地毯,通向楼梯下明亮的大厅。吴岁走下去。 在那里,他见到了很多熟人。林靛青、孙嘉都在。他们向吴岁祝贺,问好。口中说着,做得好,恭喜你之类的。吴岁也很高兴,忘记之前做过什么。他一一和他们打招唿,林靛青穿了一身灰色的西装,特别合身。孙嘉倒是还穿一身平常的衣服,他在鼓掌。 走到许蕊辛的时候,许蕊辛穿着很漂亮的衣裙,奶白色,有花边。许蕊辛是笑着的,她见着吴岁走过来,捋了下头髮。 吴岁走到她面前,忽然,许蕊辛面部一僵,笑容冷凝下来。她身后明亮的大厅变暗,扭曲。身上奶白的裙子变回黑色的警服。她的表情有些怒气,扬手狠狠的扇了吴岁一耳光。 第19章 日冕 十九 “林靛青,来医院,快点!吴岁受伤了,别告诉他妹妹。” 许蕊辛慌张的跑上三楼,头髮有几缕煳在脸上,切割开视线。从枪响到上楼,只有半分钟,半分钟里,她在楼梯间还听到咚的一声从自己下方发出。许蕊辛无暇顾及,她在每一层楼口都看一眼,在第三层的时候,她一眼张望间,走廊尽头躺着一个人。许蕊辛滑了一跤,起身跑去。 那是短袖警服,许蕊辛呜咽一声。她跑的很近还是不相信,躺着的人是吴岁。此刻吴岁清俊的面庞有些发白,表情安然,汗反着亮莹莹的光,身下是他的警服。 “吴岁!”许蕊辛跪下,手上触及到的是隔着衣料的冰冷。不可忽视的看到他锁骨中间的一片艷红。“不,别......”许蕊辛手足无措,她脱下外衣,用衣服压住吴岁的枪口,但血液依然如溪流一般娟娟流下,染红了许蕊辛卡其色的外套。再叫救护车,许蕊辛手上的血液粘滑,拨了两次号码。医院询问几个人受伤的时候,这个机敏的警察惊觉不对劲,起身跑向窗边,那空洞的窗口如同地狱门。许蕊辛探头看去:“两个,是两个人。”下面杂草丛生中,躺着一个四肢扭曲的人。再回到吴岁身边,许蕊辛不知是急还是怕,手背蹭过脸颊,凉凉的一片。 救护车来到的时间如此漫长,许蕊辛不住祈祷。她数着吴岁的脉搏,快而迅速,随着生命流逝而加快着,变得轻而浅。许蕊辛不受控的念着:“求求你,别这样。” “吴岁......吴岁。” 送上救护车,许蕊辛一同跟上去。沾染氧化的棕色血液的手颤抖不已,许蕊辛却在这时有时间思考,吴岁平静的脸上为什么会带有一丝诡异的微笑?在医院门口想通知吴岁的妹妹,却觉得不妥。于是给林靛青打电话,林靛青什么也没有说。 十五分钟后,林靛青已经赶来。他带着他的银行卡和吴岁一些证件,包括吴岁的身份证和医保卡。那是他在吴岁的办公桌抽屉里拿的,吴岁的习惯他很了解。他已然面无表情,看到浑身沾着血污的许蕊辛也吃了一惊,问:“吴......吴岁呢?” “手术。”许蕊辛见他满头大汗,身形摇摇晃晃,上前扶住他。林靛青和她走到手术室外,坐在长椅上时,才理解了许蕊辛说的受伤是怎么回事。林靛青有预感,他会失去这个缄默锐利的朋友。医生助理从里面走出来,女助手看了一眼手中资料板上的纸,叫道:“谁是吴岁的亲属。”还在呆滞的林靛青勐然站起来,走向女助手。女助手递上来那个塑料文件板:“病危通知书,亲属签字吧。”林靛青抓住递来的笔纸,像是仔细分辨着纸上的内容。忽然他像是认清事实一样,抓着女助手的手臂又立刻缩回,攥着衣角哭腔道:“救救他,求你救救他吧!求你......”
第25页 林靛青忽感自己太过自私和残忍,他不想吴岁过世,即使这是他的解脱,许蕊辛在之后告诉他,她看到吴岁释然的微笑后有想过放弃。林靛青抓住她的手,那洁白细长的手指上带着一枚银戒,触及的冷让林靛青慌张。 女助手不知怎么办,回答:“我们会尽力的。”许蕊辛拿过病危通知书,笔迹凌乱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和信息。交还给女助手后,许蕊辛抱住林靛青的头,两人姿态诡异的站在过道里,过一会儿,许蕊辛的衣襟湿润了...... 孙嘉带着一束百合花来的时候,许蕊辛正戴着眼镜看一本书,见孙嘉来,起身合上了书。孙嘉顺势把那束花放在窗边。许蕊辛苦笑一声:“你怎么带花来?” 孙嘉抓了抓头髮:“我不是,不知道带什么来嘛?”许蕊辛摸了摸百合花盛开的花瓣,和孙嘉走出去。两个人先是说了一会儿警局里工作的事情,然后,孙嘉问许蕊辛林靛青去哪里了。许蕊辛说:“林靛青去缴费了,昨天情况不太好。”孙嘉点点头,又说:“小许,你别太累了。”许蕊辛笑道:“算不了什么。” 这时,林靛青坐电梯上来,他的面容憔悴,带着黑眼圈:“孙嘉,你来啦。”孙嘉点头,凝视着地上清洁工拖过的痕迹。林靛青问他:“沈亭真怎么样?” “今天正是开庭,我也不清楚。”孙嘉说道,那个青年他也见过。前天他从医院押送沈亭真去拘留所,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孩一下子瘦了很多,有一半是他的伤的缘故。杂草缓解了高坠的伤。“他前天问我吴岁的情况。” “你怎么说?” 孙嘉又摸了他的圆寸一下:“我说不太好,那小孩就没说什么了。”许蕊辛低下头去:“其实,那孩子......沈亭真是个不错的,嗯,学生。我也看过他的文章,才思敏捷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许蕊辛说道,孙嘉发觉她也似吴岁那样说话断断续续,斟酌许久。 林靛青在长椅坐下,楼道里,护士推过一个做完手术的病人。病床轮子发出滚动的声音,空气更紧迫一分。林靛青开口:“今天晚上我回去一下,看看局子里的工作。顺便再洗个澡。”许蕊辛与孙嘉都知道,林靛青在这里熬了好几天。 “好。”许蕊辛答应。她转过脸,从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去。吴岁正躺在床上,身上连着很多机器,点滴一点一点流入他的身体,平静如人偶。唯有氧气面罩上唿起的白雾和心跳检测上的绿线,表明这是一个活着的人。一个脆弱坚韧的灵魂,许蕊辛感到强制吴岁死亡权利的作法动摇了。 她坐下,孙嘉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林靛青发了一刻呆,听到许蕊辛说话才回过神。她说:“其实我有想过这一天,咱们哪一个人也许出了事。可没想到会是吴岁。嗄......我一直不问他的情况,因为,我觉得吴岁自己清楚。正因为这样,他又是明白人,我忽然觉得不用熬下去了,咱们这样做值得吗?不,是正确吗?”她一顿,三个人共同缄默。“要是他醒来?觉得活着更残忍,那怎么办。我觉得有一道绳子这几天一直拉着我,我要被拉进吴岁的深海,那时候我会贊同他。” “也许,小许。”林靛青转过脸,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隐忍而压抑。 几天后,孙嘉打电话说,沈亭真的结果初步下来,二审还要几个月后。“大概是死刑或者无期,但沈亭真之前的情况和他的精神都不太好,所以还不确定。”孙嘉在嘈杂的法院门口讲电话,他不知说这个结果是重是轻。沈亭真毒杀三名受害者是不争的事实,开枪伤害吴岁也是,但面对这个男孩,孙嘉第一次出现难以评估的状态。他询问吴岁的情况。许蕊辛说吴岁的生命体徵已然稳定,却持续昏迷,到今日已经是第二十一天。 另外,狱中的沈亭真托孙嘉带吴岁带去一个包裹,孙嘉看他诚恳而失神的样子,便答应下来。下午,孙嘉把包裹交给许蕊辛。他和林靛青一如既往的忙碌,轮流请假来看护吴岁。医院外的的士来来往往,每一次也许都是悲剧。而每一场悲剧,都和病房里的人们无关。许蕊辛坐在吴岁的床边,怀里是包裹打开后的盒子。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替你打开看看。” ...... 许蕊辛解开盒子上的绳,里面是一个皮本和一个信封。打开信封,拿出信纸,上面写着很好的英文字,许蕊辛读:“我对你说,不是到七次,乃是到七十个次。”这是来自《圣经》马太福音的话。再看那个皮本。翻开,里面是已经软烂发黄的纸页,是沈亭真的日记本。小亭真的字圆润微笑,大亭真的字劲瘦削长。陆陆续续的记叙着每一天如白开水的流水帐。许蕊辛无心在翻看。她的双眼有些湿润,依然笑眯眯的说话:“沈亭真说,虽然你伤害了他,他也伤害了你。但是他已经完全谅解你,所以吴岁你不要原谅你自己吗?” 她说,用手掩住脸面,哽咽着哭了出来。而病床的吴岁还没有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耶,完结啦。寥若星河的开篇日冕完结了。如果不出所料,后面的章节会因为我学业的紧张而无期限后延。抱歉(鞠躬)。有时间再见~拜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