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魂》 楔子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 姱女倡兮容与;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屈原《九歌-礼魂》 绵延在湖北北部的大洪山与桐柏山之间,有一条古代的交通要道,人称''随枣走廊''。 这条绵延数里的走廊上,曾经崛起过一个强大的帝国:楚。在其最旺盛的扩张期,几乎占领了整个江淮流域,甚至直逼黄河,问鼎中原。直到公元前223 年楚为秦灭,经过秦火的焚劫和时间的冲涮,楚人筚路蓝缕八百年艰难跋涉的历程,辉煌的业绩,高度文明以及一些重要的历史人物的姓名、生平都晦暗莫明,甚至于淹没无闻。 然而就在这条曾经辉煌的土地上,流传着一个神奇的故事。 相传楚国有一位英勇无比的将军,所向披靡、功勋累累,更因直言进谏,得罪了不少权臣,一次捕风捉影的军事政变中被楚王误杀,而后,其头颅更被奸臣所毁。真相大白之后,楚王幡然悔悟,为弥补过失,楚王赐给将军金头一个,并命人连夜造九冢,将金头葬入其一,迷惑后人。 时间,就这么慢慢的流逝着,湮灭着历史的痕迹。在这片连绵起伏的山野土坡上,杂草密布,满目萧瑟。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第一章 湖北.枣阳.某文物研究所 "所长!" 七月底的天气,燥热的让人喷火。 趴在桌上正愉快打盹的人,被耳边传来的噪音惊醒,无奈的告别周公,懒洋洋的抬起头来, "小衍同志,你知不知道你很吵啊!" "擦干净你的口水!所长呢?" 眼见一包纸巾迎面扑来,程司帆手疾眼快的接住,抽出一张潇洒的摆个pose将纸巾抖开,擦了擦嘴角,带上眼镜。"出差了。" "出差!!"来人惊叫一声,"那是谁下命令停止''鹰子包''的勘察!" "我。" "你!" 突然被人揪住了领口,程司帆挑了挑俊朗的眉,"小衍同志,我可不可以说你意图人身攻击啊。" 依旧不紧不慢的口气让来人恼火的松了手,转身拖了凳子坐在桌边。 程司帆笑着打量着来人,上下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仍未消散的怒气,一抹红晕漾在脸颊上,衬托着蜜色的皮肤,格外迷人。 迷人?程司帆心底里偷笑着,这是所里的女同事的统一看法,不过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原因无它,就是这长骗死人不偿命的俊美外表下,有着极为强悍恐怖的个性。 而自己,就曾经是他暴力性格下的牺牲品,也给同事们树立了一个活生生,血淋林的教训。 项衍,一年前分来这个研究所工作的古物研究员,刚从北京大学相关专业毕业,据说是同届高才生。按道理来说,北大的毕业生,不会来到这个岌岌无名的小研究所才对,无聊人士打听下才知道,是他自己强烈要求下分配到这里,负责古物勘察工作。 项衍的五官不算特别出众,只能说是清秀,但组合起来却格外和谐。他有一双黑亮灵活的眼睛,沉静的时候如同夜空的冷月,给人一种静静的,幽幽的感觉。但那始终是表象,更多的时候,笑的弯弯的眼睛如同水中被搅碎的月亮,闪亮动人。挺直的鼻梁,浅色的唇,黑亮的发丝总是会伴随着他生动的表情在颊边舞动,修长挺拔的身材,虽稍显单薄,但却不会觉得瘦弱,举手投足见自有一番儒雅风度。 当他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中的时候,微簇着眉宇,静谧而优雅的感觉,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所以在研究所,甚至许多发掘工地的同事中,迷恋者无数,被人暗地里称为''小太子''。 他的性格很开朗随和,和研究所里的同事都相处的很好,刚进所时,所长便吩咐由自己来带这个刚出校门的年轻人。项衍非常聪明,对春秋战国时期的文化格外精通,尤其是楚文化的研究和痴迷程度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入所以来发表了许多楚文化研究的学术报告,让研究所的众人刮目相看,甚至许多经验丰富的老研究员也非常欣赏这个初出茅庐,却潜力无限的青年。 而自己由于只比他年长三岁,所以格外受到这小子的信赖。但是,就是在数月前,因戏谑的叫他一声''小太子'',被他海扁的差点去了半条命,才明白过来,老祖宗发明的''人不可貌相'',真是至理名言。 "啪!"手边的杯子跳了一下,溅出些水来,这才打断了他的思绪,想起刚才他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绝的说了些什么,连忙回过神来,笑容堆了一脸,"啊?刚才你说什么?" "……" 看者他渐渐簇起了眉头,原本俊雅的面容也有些骇人起来,程司帆一阵寒战,再次笑咪咪的开口,"小衍同志,有什么问题,等所长回来再说。"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就在他端了杯子,以倒水为由遁走的时候,却再次被项衍拖住,"为什么要停止对''鹰子包''的勘察!" "那个……" "如果不给我个合理的理由,我不会轻易放弃!" 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杯子,程司帆敛了嬉笑,"小衍,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对这些小土堆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从勘察到现在,已经浪费了四个月的时间,可是一无所获……" "可是很明显的,在平地上耸立起来的人为土堆,最有可能就是封土,而这么大型的封土堆下,最有可能的就是有古代的墓葬……" "你都说那是''可能''了,如果没有呢?" 项衍沉默了一下,再次不甘心的开口,"那,那个传说呢?''金头将军''的传说。" "小衍,"程司帆头痛的抚住额头,"古代的传说多的不胜枚举,女娲补天,夸父追日,精卫填海,嫦娥奔月,都是传说,难道这些我们都要一一去考证吗?" "可是,可是我们的工作性质本来就是根据细小的线索,发掘出潜在的历史价值啊!" 见实在没有办法说服他,程司凡起身从书柜中的文件夹取出一份文件,放在项衍面前,"喏,你看了就明白了。" 那是一份当地政府签发的土地租赁合同,契约上说明了,从八月一日起,包括''鹰子包''再内的其中三个未勘察的土堆,方圆200平方公里的土地,被某外国跨国集团租用,租用期限50年,近期准备破土动工修建厂房,第二年春季正式投入生产。 "五十年!我们都还没有勘察完耶!如果底下有文物,那……" 称司帆无奈的耸耸肩,"我们也没有办法。" "我去找政府领导说明!" 看着他一个箭步冲入烈日下的气势,程司帆再度无奈的摇头,"唉,年轻,真好……" 果然不出所料,没到二个小时,项衍便一脸怒色的从外面回来。 程司帆无奈的耸耸肩,转头看了看从外面回来后,便一语不发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的人。 从回来那刻起,他便一直盯着手中的钢笔,硬是半个小时没有移开目光。真是让人崇拜的坚毅啊! 研究所的其他同事,憋着半天没有人敢大声出气,纷纷用眼光示意程司帆过去问个究竟。 我才不要去当炮灰。程司帆白了众人一眼,端了杯子打算再次脚底抹油,却在众人如刀的凌厉目光下,掉转脚步踱到项衍,"你在练习凌空断笔啊!" 抽走他手中的钢笔,坐在桌子上悠哉的唑口茶,"小衍,那边怎么说?" "让我直接去找租赁土地的开发商。"听他闷闷的回了一句,众人才如释重负的喘口气,纷纷拥到项衍身边,可怜的程司帆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挤到几丈开外…… "我果然是首当其冲的炮灰角色。"喃喃开口,再次踱着方步回到自己桌边,看着那边上演的感人肺腑,声泪俱下的安慰场面。 "小衍,不要难过,文件已经下来了,我们也没有办法,今天晚上萧哥请你吃饭,顺便散心!"说话的是萧群,被公认为所内最胸无大志的垃圾青年,比项衍年长一岁,除了工作不行以外,''坑甍拐骗''样样精通,自己被他骗去宰了n次,荷包不被洗空决对回不了家。看现在的架势,这个垃圾又想乘机把小衍也洗劫一下…… "天将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次开口的,是所内骨灰级的研究员,整天之乎者也的没完没了。听他开口说话,真是能对中国千年文化产生最直观的感受,身上的千年古尸味,十丈开外都可以闻得到。。 "项衍,你,你不要这么想不开,其,其实,也许那些只是普通的土堆,并,并不是……" 小妹,见了别人牙都打颤,就赶快stop吧!程司帆''噗嗤''一声喷出一口水,换来那厢杀人的眼光,赶快垂下头,清清嗓子若无其事的继续喝他的水。 接下来陆续说的是想拉他当自家女婿的张阿姨,李副所长和心怀叵测的败家子员冰,那小子,是出了名的''菜花大盗'',这下魔掌居然伸向同性,真没人性。 程司帆闲极无聊的把众人挨个评说一遍,眼看者下班时间到了,收拾了包,"小衍,下班了,走不走?" "哦,等我一起走。",人群中传来清朗的声音,仿佛如释重负的感觉让程司帆一阵好笑。 众人一听下班时间到了,哗啦一声散了开去。不到两分钟,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和低头收拾桌面文件的项衍。 "啧,兵贵神速啊!"感慨着众人难能一致的默契,程司帆闲闲的坐在桌子上,"小衍,你打算怎么办?" 想也知道这小子不会轻易放弃的,所以在他做出惊人之举之前,自己还是先打听清楚,免得事情发生了以后,神经因为承受不了重创而崩溃。 "我要去找''天宇''的负责人谈判!" "你知道怎么找他们么?天宇集团是国际上知名的建筑设计集团,况且这次融资是和司马家族联合操作,天宇负责设计开发,作为司马家族开拓亚洲市场的第一步,你想这么浩大的工程及投资,你能有办法让他们停止吗?" "司马家族?融资?什么意思?" 程司帆瞪大双眼,"小衍你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就打算去找他们谈判……" "但是来不及调查了啊!" "调查?"程司帆几乎快要哀号出声,"天宇集团与大陆的这次合作,已经是家喻户晓,传的沸沸扬扬……",只有你这个不谙世事的呆子不知道,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然后抬眼看了静静趴在办公桌上的项衍,"这次司马家对这个项目投资了五亿美金,这种大手笔的举动,如果不是铁了心的要大干一场,谁会吃饱了没有事干,拿钱往土里砸啊!所以小衍,你要说服他们是不可能的……" "哦,那我直接去找司马家……" 听到他再次不甘心的开口,程司帆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小衍,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天宇集团与司马家的关系……" "他们的关系关我什么事情?"项衍再次不怕死的开口,突然发现程司凡几乎抓狂的表情,有呐呐的出声,"本来就是……" 败给这小子了…… "天宇集团是美国注册的上市建筑设计公司,在财富杂志统计中,这个集团在全球五百强里排行第一百多位,天宇集团的总裁据说是司马家族的指定继承人,年纪轻轻就获得国际知名建筑设计大学博士学位,就学期间开创了天宇建筑设计公司,短短三年时间便一跃成为美国知名的建筑集团……" "哦,原来天宇集团的负责人是司马家族的继承人啊,那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啊……" 项衍低下头沉吟半天,"司帆你陪我去!" "少拉我当垫背的!",程司帆白了他一眼,转头看了窗外的天色,"先去吃饭!" "……" 项衍没有再说话,不过依照程司帆对他的了解,这小子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美国.纽约.天宇集团总部- "副……" "凛在么?" 高大魁伟的男子走出电梯,看了门边连忙起身向自己问好的女子一眼,没有停下脚步的边走边问。 "总裁在里面等……" 女秘书话还没有落音,来人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乓的一声将门关上。 站在落地窗前的男子听见关门声,缓缓回过头来,狂妄俊美的面孔上扬起一抹浅笑,"晟,你回来了。" 来人笑着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恩,这边情况怎么样?" "资金已经到位了,那边呢?" "八月一日起,那边的土地使用权全部属于我们,可以即刻破土动工。" "恩……",被唤做凛的男子转过身,继续望着玻璃窗外,在无数建筑中穿越而过的金色夕阳,"那边有调查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么?" "你不提起来,我到真的忘了。"笑着看者站在窗边的男子微微挑起了眉,"当地有一个关于''金头将军''的传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呢?" "少给我卖关子!"男子低低的回答,转身取过桌上的烟,点燃叼在口中,"快说!" "呵呵,就在你规划租用的那片区域,有七个大型的土堆,在当地传说中,那里埋葬着一个战国时期声明显赫的将军,后被楚王误杀,等真相被澄清时,楚王追悔末及,遂命人用纯金打造一颗头颅,随将军尸身长埋地下……" "哼,传说还真是可笑呢……",捏灭手中的烟,男子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芒,拿了衣服转头对沙发上的人开口,"辛苦你了,今天为你接风……" "你请客?" "废话!" 司马凛,现年二十七岁,天宇建筑设计集团总裁,司马家族次子,母亲司马家家长媳,系英国皇家后裔,具有高贵的贵族血统,自司马凛出生那一刻起,就开始接受作为继承人的精英教育,十七岁时以优异的成绩被剑桥大学录用,二年后获得mba学位,同年再次进入某建筑大学受教…… 司马晟,三十岁,天宇建筑设计集团副总裁,司马家长子,自幼母亲亡故,在土耳其贫民区长大,十九岁时,与前往土耳其考察司马家产业情况的司马凛偶遇,而后前往某大学进修古物鉴定专业,二十三岁时与司马凛开创天宇建筑公司…… 第二章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你唠叨够了没有,和女人一样罗嗦!" "你说谁罗嗦啊!",程司帆一手摘下扣在脑袋上的斗笠跳将起来,"你见到几个高级古物研究员象我们这样烈日下弯腰驼背的掘地啊,今天三十九度!三十九度耶!!" 项衍缓缓的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里明显闪着怒火,"大哥,斗笠给你带了,好用的探铲也给你用了,水也给你喝光了,两个小时间你尿循了四次,到树下哀号休息了三次……" 眼看他手里的探铲缓缓对准自己,程司帆面部抽簌了一下,吞了口口水,"小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虽然这么说者,程司帆还是任命的再次举起手中的探铲,嘴里嘟囔者,"我是天下第一个被烈日晒干的高级知识分子。" 项衍白了他一眼,转身换了地方继续忙碌起来…… 眼看着夕阳西斜,或许是刚才一场阵雨的缘故,知了的叫声也似乎少了些,程司帆一身是泥的蹲坐在树下,看者依旧忙碌的倔强身影,"小衍,明天再来吧。" "你先回去。" 程司帆无奈的看着项衍用力墩着探铲,然后提上来仔细研究探铲中泥土的质地,再次开口,"小衍,放弃吧。我们已经来忙了三天了,还是一无所获,明天司马集团的人就要来丈量动工了,况且再不回去上班,你来养我!" 项衍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转过头,阴森森的话缓缓传过来,"你再罗嗦,信不信我现在就叉死你。" 突然感到一阵恶寒,程司帆赶紧闪到安全距离,乖乖的闭了嘴。 日落时分,天边艳丽的霞光抹了漫天金红,一辆黑色三开门房车碾过泥泞的小路缓缓停在路边,放下车窗,犀利的眼透过墨镜打量着山丘上被余晖拉长的两道身影。 "他们是谁?" "是附近的农民吧。"司马晟笑着开口,却被坐在副驾驶位上秘书模样的男子否定,"他们是古物研究所的研究员,最近几天都在这附近活动。" 说话的人叫古杰韫,司马集团首席秘书,二十七岁,此次开发项目的专项负责人之一。 后位靠窗的男子摘下墨镜,打量着山丘上稍显单薄的身影,怔了一下,眯了眼,"他呢?"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翻了手中的资料,秘书再次开口,"项衍,北京大学高才生,今年二十五岁。" "个人觉得你更合适做侦探,或者情报人员。" "晟少爷见笑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见他始终一丝不苟的严肃神情,让原本想调侃他几句的司马晟也没了兴致,转头看者似乎在沉思的司马凛,"在想什么?" "一个故人。",司马凛淡淡的挑起唇角,开了车门踏出车外。 "故人?我不知道你几时来过这里?" "一千多年前。" 是了,一千多年前,最近几次益发明显的征兆在梦境中出现,仿佛回到千年前锋火缭绕的楚国战场,充斥着阴谋,算计,名利,争斗的王宫。那个人还是那样,清冷的眉眼,傲气淡定的神情,漆黑的眸子里永远都是自己读不懂的情绪…… 如记忆里一般,碎了一地的琼浆伴着黑色的血溅上描龙绣凤的金色衣袂。他皱了眉,漂亮的眼睛轻轻合起,"朕会亲自为你风光下葬……" 虽然淡了千年,却依旧可以感受到当年锥心的痛。 司马晟挑了挑眉,"你怎么确定就是他。" "感觉?" "如果不是呢?" "不可能。"司马凛高深的笑笑。"我寻他了千年,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是了,等了千年,恨了千年,现在突然遇到却愕然发现,原来的所有痴缠到疯狂的强烈感情竟然都那么虚渺。 想是千年的岁月,消磨了所有的情仇,只剩下一段回忆而已。 -------------------------------- "小衍,回去吧,不然你真的再也见不到和蔼可亲的我了。"几乎是哀号开口,为了彰显他的痛不欲生还附带了几声喘息。 项衍全然当成没听见,皱着眉仔细观察着新取的土样,两指细细捻过后放在鼻边轻嗅。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突然绽出惊喜,"青膏泥。" "什么?"已经饿的快挂掉的程司帆抬起头,目光涣散的模样让项衍笑出声来,"我说我找到了青膏泥!" 听到青膏泥三个字,程司帆一下子来了力气,快步走到项衍身边蹲下,取过探铲中的土看了半天,"太好了,真的是青膏泥!" 青膏泥,是典型古代战国楚墓墓葬中使用的泥土。战国楚墓一般均为土坑竖穴,很少为洞室墓,方向有较强的规律性。中层贵族以上的楚墓,墓坑上都有封土。 封土的大小一般预示着墓的大小和墓主人生前身份的尊卑。封土和填土均经夯打,靠近棺椁均填青膏泥或白膏泥,用以密封,保护棺椁内物件。墓愈大,封土、填土选择愈严格,青膏泥或白膏泥填得愈厚。 所以在战国时期,普通的平民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使用青膏泥封埋棺椁。在这里发现了青膏泥,明显的预示着封土下有贵族或贵族以上阶层的墓穴,流传在民间的''金头将军''的传说,也有可能被证实! "总算没有白辛苦……。"项衍笑着看着手中细腻的青灰色泥土,瘫坐下来长舒一口气,"明天向所里汇报,申请终止与司马集团的契约。" "小衍,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孺子可教。" "少来,你用大脑想想,随枣走廊一带,曾经是楚国的领地。楚国立国800年,对外扩张历史长达530年,共灭国61个,曾''抚有蛮夷,奄征南海,以属诸夏……" "stop!"听着项衍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他几乎专注到走火入魔的楚国历史,程司帆赶紧岔开话题,"还不知道上头会不会批呢?" "不管,如果在这里破土动工,那么这个墓穴绝对会被完全破坏!如果真的是战国楚墓,那么发掘的价值远远在建造工厂产生的利润之上!" "话虽然这么说。",程司帆刚准备说什么,却突然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的一行人吓了一跳。 "你们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司马凛幽冷犀利的目光只是扫过程司凡,既而停驻在同样打量着自的青年身上。 普通,很普通,实在是太普通了。 司马凛微微扬了扬俊朗的眉,带上墨镜。除了那双眼睛依稀可以看见千年前风华绝代,冷凝傲然的王族气势以外,其他的,真的不足一提。 满脸菜色的沾满泥土的皮肤,栗色短发,瘦削单薄的身材…… "果然是白期待了一场。"司马凛挑唇笑笑,明显带着傲慢,"杰韫,明天我亲自来剪彩奠基! "是,二少爷!" 项衍几乎是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这个衣着不菲的男人,用打量商品的眼光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遍以后,轻蔑的,隐隐带着冰冷的怒气说着一些让自己听不懂的话,不过那种傲慢的态度委实是伤到他小小的自尊。 "那几个衣着光鲜的垃圾是谁?" 蹲下身,继续换了地方将探铲凿向地面,一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 程司帆再次睁大眼睛,"你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是谁么?" "高级垃圾。" 小衍你这次死定了……程司帆索性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看了站在自己对面显得更加高大的三个男人一眼,撇了撇嘴,"好像就是你想去巴结的司马世家。" "什么巴结!是谈判!"听了程司帆的话,项衍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却露出更加不屑的眼神,"原来你们就是司马世家的败 家 子 啊。" 还谈个屁判啊,程司帆突然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小衍你是我的偶像!你比天皇巨星还要拽,而且拽得这么有内涵……" "闭嘴!" 项衍白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将探铲放到一边的树干靠着,这才转过脸来,"司马……司马什么?怎么称呼?" "凛。" "司马凛,就你的名字还算不错。" "谢谢夸奖。" "我要求你们停止明天的开工仪式,并无限期拖延到古墓发掘工作完成为止!" 司马凛挑了挑眉,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没有回答。 项衍也毫不示弱的回望回去。 司马晟来回把对峙的两人打量了几遍,耸耸肩,突然转头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小韫韫,你饿不饿啊?" 古杰韫依旧面无表情,"不饿,谢谢大少爷关心。" 正在喝水的程司帆''噗''的一声,极其不雅观的将口中的水喷了出来,小韫韫,哇哈哈哈哈…… "收声!"项衍回头再次白了他一眼,程司帆赶紧缩头作委屈状,"小衍衍,给我留点面子嘛。 项衍恶狠狠的朝他握了握拳头,满意的看他闭了嘴,继而转头看着司马凛,"这项工程谁负责?我要直接找你们的负责人谈!" "找他谈就可以了哦。"司马晟笑嘻嘻的拍了拍司马凛的肩膀,"他全权负责这个项目。" "夏虫不与语冰。" "哼"司马凛冷冷的笑了一下,转身一语不发的下了土堆。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夕阳照射下渐渐远去,项衍突然有种很熟悉,熟悉到几乎脱口就可以唤出对方名字的感觉。 看着项衍脸上一闪而过的迷惘,司马晟挑眉轻笑,"这个墓群,没有人比凛更清楚。"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司马晟转身下了土堆,刚走没两步再次回过头来,"他一定会毁了这个墓葬,你说服不了他,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是焱……" "盐??什么意思?" "呵呵,''无情最是帝王家''果然所言不虚。" 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项衍只觉得头突然一阵剧痛,痛得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不由得蹲下身来。 "小衍!"发现项衍的情况不对,程司帆连忙冲过来将他扶到一边坐下,"你怎么了?" "头好痛……" 司马晟冷冷的看着他痛苦的表情,转头看了土堆下半开的车窗,"是你欠他的。" *********** 第二天一早,项衍赶了一大早冲去市政府,人家前脚离开,项衍后脚进去,晚了一步把手中的调查报告和停工申请叫给土地规划专项负责人…… -奠基仪式上- 微微有些发福的市长热情洋溢的为这次奠基仪式致辞,并大肆宣扬着此次工程对城市建设以及经济发展所能带来的巨大收益…… 司马凛一语不发的坐在主席台上,冷冷的睃寻了周围的人群,仪式刚结束便马上站起身在保镖的护送下拨开人群离去,司马晟则是笑面迎人的招呼着各位欢欣鼓舞的政府人员。 "二少爷。" "去昨天下午到的那个地方。" "是。" 烈日正午,打发了寸步不离的保镖先回宾馆,司马凛靠在树阴下静静的凝望着不远处间隔耸立的九个土堆。 想来他还真有心计,为了防止盗墓者的毁坏,竟然安排一夜间建立起九座完全相同的陵墓迷惑后人,既然无情又何必装作有心呢? 身后由远至近缓缓传来脚步声,点燃了烟眯眼看着烟雾缭绕下靠近的身影…… "你来干嘛?二少爷。" "哼。"司马凛依旧冷冷的笑了一声,看着他挫败的甚至有些悲痛的脸,"我自己的地方难道不可以来?" "你!" 弹开手中烟蒂瞥了他一眼,"你再好好看看,明天第一个推平的,就是它……" 项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愤怒的握紧了拳头,"浑蛋!" 他指的方向不偏不倚的就是昨天探到青膏泥的''鹰子包'',本来想等开工后想办法先拖延鹰子包动工的时间,然后与文物保护协会联系,强行制止对这座古墓的破坏,没有想到的是…… "你是有意的!" "是,那又怎样?"走近两步跨到项衍身边,双手撑在他头颅两侧的树干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前依旧桀骜不驯的人儿,"你能耐我何?" 你已经不是千年前高高在上的霸主,我也不再是为你平乱辅佐的封君,缺少了权势的你,在我面前如同蝼蚁一样可怜。 项衍没有说话,垂着头,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个中原因,只是直觉的不能放弃,仿佛有某种力量,或者说有个声音在地底嘶吼着,召唤着。 "你是来示威的么?告诉你我不会放弃!"项衍握紧了手中的厚厚的调查资料,"我一定要发掘这座古墓!你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根本不会了解他的重要性!" "是么?"单手挑起他由于劳累而明显消瘦的脸,缓缓的开口。"你不是焱,缺少了生杀予夺的权利,你果然平凡无助的可怜!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办法命令我做什么。" 焱,又是焱!从昨天到今天连续听到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只是…… "痛……"项衍眼前又是一黑,抱着头蹲下身来,"头,好痛……" 没有表情的,看着蹲在自己脚下缩成一团的身影,司马凛皱了皱眉,回头看了高大的''鹰子包'',伸出了手却终是没有将他扶起,转身大步离去。 第三章 声势浩大工程还是如期展开了,即便项衍在市政府门口等候了长达6个小时,却依然被人拒之门外。理由很简单:这片土地已经被租赁,在不能肯定墓穴的开发价值的情况下,毁约会造成极大的经济损失,你还是直接和土地开发商联系吧。 "小衍?" 程司帆难得皱着眉头看着自从回来以后就一语不发的项衍,窗外传来的机器轰鸣声让他无奈的叹口气,"小衍你不要这样吧,年纪轻轻怎么和老头子一样悲观呢?" "老头子?"年纪最大的老张清了清嗓子,"司帆,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受到一点挫折就灰心丧气,想当年……" 在程司帆觉得的自己快要口吐白沫呜呼哀哉的时候,长达一个小时的教育终于在万众期待下结束,"感谢张大爷的教诲,小生受益匪浅,不胜荣幸……"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小衍你……,咦,人呢?"原本坐在桌边发呆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早走了。"萧群翘起腿指了指门外,"发疯一样冲出去的。" "这小子,不要又给我惹麻烦!" 等程司帆打的飞飙到施工工地的时候,鹰子包的工程已经停了下来,一群人嘈杂的围在一起在议论什么,好容易拨开人群,顿时被面前的惨况吓了一跳。 "先生,您先去医院然后再来处理这个问题好么?" 工地负责人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项衍,而项衍则是捂着额头,殷红的血沿着指缝划过整个手背地落到白衬衫上,衬着惨白的脸色更加触目惊心。 "小衍!"程司帆冲上去扶着看起来虚弱到有些摇摇欲坠的项衍,却没想到被他一把推开,"你闪拉,不要碍事我死不了的!" 这个死小孩! "你给我倔个屁啦!管你死不死先给我去包扎!"看不见他的伤势,所以让程司帆莫名火起,说起话来自然失去了淡定自若的儒雅态度。"要找去找司马家的人,在这里为难施工建筑队干屁,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大便么!" "你是吃了大便!嘴怎么这么臭!" "你这个死小孩找抽么!" "有种就来,谁怕谁!" 眼看着矛盾升级,从敌我矛盾发展到人民内部矛盾,停下来的施工队伍也是一脸愕然的看着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人。 "呃,两位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还要施工……" "施个屁的工!叫司马凛过来!"项衍正在气头上,可怜的小工头恰好非常不巧的成了炮灰。 "很抱歉,二少爷现在已经去机场了。" 在众人簇拥下踏入人群的古杰韫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打量了满脸是血的项衍一眼,"请项先生不要妨碍我们的施工进度。" "可是这下面是千年古墓啊!你们……" "很遗憾,我没有办法作决定,二少爷吩咐过,先从这里开工!" "你们……" 估计是劳累了太久,估计是额头的伤口在痛,估计是胸中压抑很久的愤懑和不知道该如何言喻的无力感此时全部爆发出来…… 让他突然觉得好累,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焦心劳力的累过,累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涌出干涩的眼,这种感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体会过…… "小衍?" 乍看见他的泪水程司帆突然呆住了,然后连忙接住软到的身体,"小衍!!快叫救护车!可恶! 古杰韫没有出声的示意司机将车开过来,看着程司帆将他抱到车上朝医院飞驰而去,这才从怀里掏出手机…… "二少爷?……是……我是古杰韫,工地出了点事情……嗯,不是很严重……好的。那希望您和大少爷一路顺风。还有,项先生在工地受伤晕倒了……不知道,我只看见他满身是血……不知道。喂?喂?……" 满意的挂了电话,敛起眼睛里难得一见的狡喈表情,转过脸吩咐道,"暂时停工,一会会有人来通知你们该怎么做的。" "知道了,古先生慢走。" -医院- "喂!笑一下你会死啊!好歹是我抱你上来的耶!"程司帆看臭着脸坐在凳子上一句话不说的项衍嘟嘟囔囔的开口。 "我又没有拜托你!三八!" "三八?!"从心惊胆战的把晕倒的他拖去医院,到从急症出来好不容松下口气,没想到这小子不但不领情反而怪自己多事。 "没有我三八,你小子已经挂在那里陪葬了!" "我愿意!" "好!那我现在送你回去,现在估计还来得及把你一起埋进去!"程司帆气到几乎抓狂,拖起他的衣领就往外走…… "呃……"项衍踉跄了一下,腿一软就扑倒在下去。 "小心!"程司帆赶紧一把把他托住,"你不会小心点?死小孩!" "痛死我了!" "有力气喊就说明你精神很好,刚才也不知道谁那么大无畏的冲到挖掘机跟前,如果不是别人眼疾手快把你推到一边,你现在已经被咔嚓了。" "就是擦破点皮,你怎么比老张还啰嗦!"项衍闷闷的低下头,"那边是不是继续动工了?" "估计是吧,我只顾着把你送来,没管那么多。" "可是……" 程司帆无奈的拍拍他的头叹口气,"已经没办法了。" 项衍握了握拳头,闷不作声的低下头。 好疼,心脏那里,好像是沉寂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悲伤和无奈,尤其是在看到那巨大的掘铲要毁坏那片土地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冲去挡在前面…… 唯一的信念,就是要保护这里,不是为了古墓中的文物,而是这片恢宏的墓地,没有理由…… "头还疼不疼了?" "不疼。我们回去吧。"项衍爬起来拍拍身上,伸手去拉程司帆,"呐,今天的事情不准告诉所里的人!" "什么事?"程司帆怔了一下,突然了悟的咧开嘴,"哭鼻子的事情?" "给我住嘴!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对不对!" "对对对,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没有看见某人满脸是血的强撑着和别人理论,没看见某人哭着晕倒!" "你还说!" "呵呵,我什么也没说。不过小衍,你怎么会突然掉眼泪呢?把我吓了一跳!是不是疼哭的啊?娇气包!" "不是!,我也,不知道……" 刚踏出医院大门,迎面飞驰而来的高级房车就突然停在面前。 项衍愣了一下,也没多想什么准备绕开轿车返回研究所,却不料被从车里出来的人突然拖住了胳膊。 "你!?"回过头愕然睁大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司马凛皱了皱眉,"受伤了?"漆黑如夜的眸子隐隐散发着怒气,修长的手轻轻抚上包缠着纱布的额头。 站在一边愕然看着这一幕的程司帆,下巴差点脱臼。不是把,如果是自己这样暧昧的摸着项衍的脸,估计已经被他海扁成猪头了。可是这小子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允许一个陌生男人这样做而且还没有动手! "拜托,这里人很多好不好。"程思帆巴不得赶快和这两个引人注目的人划清界限,越远越好! 意识到自己失了神,项衍怔了一下,拍开司马凛的手,"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 "哼,很有趣,我倒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项衍不甘示弱的白了他一眼,拖了装作不认识自己的程思帆大步离开,走了很远还依然可以感觉到身后的灼热视线。 "二少爷?" "打电话给晟,说我改变计划了。" "是……" 妈的!越想越不窝火!居然被一个男人占了便宜! 飞也似的拖着程思帆返回研究所的路上,项衍气愤的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只有不停的加快脚下的步伐…… "我要挂了!"程思帆期期艾艾的开口,"小衍你精力过剩,我人老了,招架不住,走慢点好不好?" 项衍缓下脚步松开手,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刚才那种感觉,好熟悉,真的好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也有这么一个人,用温柔到近乎宠溺的眼神望着自己,也是这样轻轻的抚着自己的额头,低低的在自己的耳边说些什么。 是谁?说了些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第四章 在第四次谈判宣告失败后,项衍无力的坐在政府大门门口,撰的紧紧拳头微微有些发抖。 "小衍?"说话的是不情不愿却依旧被项衍威逼利诱抓来陪葬的程司帆,"你还好吧。" "让我安静一会!" 程司帆气的眼前一片乌黑,当我愿意来啊你这个死小孩!话还没说出口转眼望见项衍额头包缠的纱布顿时又软了下来,真是被他吃定了,估计上辈子欠了他的债!"小衍,不如直接去找司马凛吧。" "死也不去找他!" "那你就放弃!" "死也不放弃!" "那你就去死吧。" 程司帆话音枚落,就见项衍阴恻恻的抬起头来,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呃 ,我是说你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唔……" 政府门前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少,太阳也越来越大,程司帆真的觉得自己快被项衍的沉闷弄疯了,"小衍,你在这么干坐下去鹰子包也快被挖平了!" "怎么办?"把头埋进膝盖闷闷的问道。 "如果是我,"程司帆清清嗓子,"放弃!那个墓的实际开发价值谁也不知道,中国没有那么多的楚幽王和三星堆,也许里面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墓地,发掘出来的古物价值也许还没有发掘成本高。" "不是!那个墓……" 想反驳,却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脑子里乱呼呼的,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却有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 "正午了,怎么说也要先补充点能量吧。毛主席教育我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你给我去死!"霍的站起身白了程司帆一眼,"那个纨绔子弟住在哪儿?" "哪个纨绔子弟?哦……"调侃的看了终于肯放下架子的项衍一眼,故意拉长了声音笑着回答,"你说的是司马凛?" 白眼。 "不是哦??那是谁呢?" 白眼。握拳。 "原来还是在说司马凛哦,我只知道他住在太平洋喜来登…" "陪我去!" "啊!我要去吃饭……" "住嘴!" "绑架啊!"taxi扬着灰尘伴随着程司帆的惨叫声扬长而去,仿佛绑架的哀嚎,听着煞是凄厉…… -酒店- "小姐,请问司马凛在几号房?" "请问先生贵姓?" "我找他干吗要报自己……"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脸臊红的程司帆捂住了嘴巴,"呃,麻烦小姐帮我们联系司马先生,就说文物研究所的项先生有事情要和他谈。" "好的,请稍等。" 不一会前台接待小姐放下电话笑容满面的请来服务生带路,"司马先生在2105号房,不过司马先生说之想见项先生,所以……" "人格魅力不够。"项衍嘿嘿笑着总算报了刚才差点窒息而死的一箭之仇。 "放p拉!你快闪人!" "你在大堂等我,敢先走我要你好看。"说完话,项衍留下气的大眼瞪小眼的程司帆朝楼梯间走去。 ''梆梆--'' ''梆梆梆--'' ''梆------!!!!!!!!!''眼看着敲了半天的门一直没有人理会,项衍用力的朝门上砸了一下就准备离开,不想门就突然在眼前打开了。 司马凛冷着脸站在门前,微微皱了眉,转身继续用手中的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朝房间里面走去,"自己找地方座。" "我来找你是……,呃,麻烦你可不可以穿点东西?"看着他光裸着精壮有力的身体,除了在腰际松松的围了一块浴巾以外,古铜色的健硕躯体犹如猎豹般慵懒的斜靠在沙发上,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冷冷的凝视着自己,项衍突然不知为什么突然脸上一阵发烫,皱了好看的眉开口,"还是说二少爷你本来就喜欢这幅德行来接待客人?" "哦?"司马凛眯了眼,"我现在才知道项先生都是穿戴整齐才洗澡的么?" 本想调侃他一下,却不想自己被对方将了一军,项衍更是郁闷的无以复加,憋了半天才抬头"我找你是为了……" "如果是为了''鹰子包''要求我们停工的话,那项先生就请回吧。"。依然用平淡甚至有些冷酷的声音说着,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闪烁着难懂的情绪打量着项衍的表情,"还是说项先生有什么比我们的工程所能获得的利益更有利的条件么?" "你!"项衍被他明显轻慢的态度气的火烧心头,却又碍着有求于人,不得不压下火来,"我希望司马先生能够从大局出发,我项衍以个人名誉担保,鹰子包下绝对埋藏着战国墓穴,而且规模……" "项先生,请您明白我是生意人,不是慈善家。在我面前除了利益,其余的免谈。" "可是,如果你们坚持动工,墓穴一旦被破坏,那开发的价值就……"项衍情绪有些激动得站起身来,漂亮的面孔由于愤怒和焦躁变得生动异常,司马凛轻轻挑了唇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项衍面前,单手挑起项衍微微苍白的脸,"项先生,我想我不用多次重申吧,我只是生意人,不打算千世留名万古流芳,利益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项衍抬起头,突然撞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深邃而冰冷,"可是……" 松开手,转身朝卧室方向走去,"项先生请回吧,我一会还有事情,恕不奉陪了!" 张口想说什么,可是头脑中却一片晕沉,眼前晃动着无数的画面,似乎都很熟悉,也有些陌生,依稀间似乎看见无数双深邃的眼,温柔的,欣喜的,激动的,悲痛的,绝望的,冥冥中传来低沉而温柔的呼唤,"焱……"。 ''扑通''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刚伸手开卧室门的司马凛倏然回过头来,愕然看到项衍瘦弱的身体倒在地毯上,额头纱布上的渗出的红色液体灼痛了他的眼,转过身缓缓走去,弯腰将单薄的身体抱起,垂首看着怀中苍白却依然俊秀的脸,笑的冷漠而沧桑,"焱,辗转了千年,我们又何苦相逢?" -------------------- 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放大的是程司帆皮笑肉不笑的俊脸,"醒了?",悠哉的声音仿佛是从鼻腔里挤出来的,闷得有些让人不舒服。项衍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索性再次合上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你敢给我装睡试试看!" "呃,"无奈下睁开眼,赔了个楚楚可怜的笑脸,"程大哥,那个,我们……,哦,有没有吃的?" 眼看劈头砸来一包面包,项衍赶紧接住,乖乖的闭嘴不多说话。 平时素来爱开玩笑逗自己开心的程司帆只是冷冷的皱着眉头,端了书在一边看,仿佛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存在似的,让项衍觉得格外不爽。 "喂,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好不好,你不怕被憋死么!" "……" 硬的不行咱就来软的,"呃,这里是城桥医院么?晚上吃什么?" "……" "程大哥?" "……" "司帆哥?" "……" "莫名其妙的你发什么火啊?"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却马上惹来了程司帆的滔天怒气,"莫名其妙??你小子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好,挖哪个狗屁坟对你有什么好处!居然把自己弄伤不说,还疲劳过度昏倒!" "……" "明天就和所长说,放弃这个项目派你去协助老张……" "我不去!" 程司帆冷冷的放下手中的书,"那可由不得你!",语毕起身抓了衣服朝门口走去,临出门前回过头,声音依旧冷冷的,仿佛带着点陌生,"你以后少和司马凛接触,我有事先走了。" 离开医院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漫天艳红的晚霞让宁静的小城生动了许多。不远的广场上,三三两两出来散步的人群,被美丽的余晖拢了一身金黄。浅浅挑起唇角,索性在路边找了长椅坐下,合了眼感受着难得的舒适静谧…… 幽幽的,缓缓的,耳边仿佛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仿佛钟鼓悠扬着千年前的风尘。 倏然睁开了眼,不远的路边,靠在车前高大魁伟的身形被夕阳拉长了影落在脚畔,双手插在袋中,侧着脸仿佛在思考些什么,叼在口中的烟飘散模糊了俊美狷狂的容颜…… 项衍怔了一下,脑海中仿佛突然闪过了什么似的又飞快的消逝,站起身走上前去,"你来干什么?" 司马凛侧了头将他看了一眼,转身坐回车上,"上车!" "去那里?" "……" 项衍看他似乎没有回答的打算,也不想问下去,索性一语不发的上了车。 **** "来这里干什么?" 项衍环顾四周。 这里是距离''鹰子包''约一公里远的一座还未开发的荒山,山下是一个平穷的小村落,由于山下土地多含瓦砾碎石,所以对农业生产极为不利,大部分的村民都靠去外地打工谋生。留在村里的少许人守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勉强度日。 "坐下。" 司马凛靠坐在一棵树下,拍了拍身边的石头冷冷的开口。 项衍有些疑惑,却没有开口,只是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他身边。 夕阳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林中有什么鸟在声嘶力竭的叫的凄厉非常,深蓝天幕挂着淡淡的透明的月亮。司马凛就那样一语不发的靠在树上,静静的凝视着天空,"听见什么么?" 摇摇头,项衍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沉寂着深深的悲伤,只是被他很好的掩饰在凌厉的外表下,心不知怎么的突然抽痛了一下,"你……" "记得这里么?" 依然摇摇头。 司马凛突然笑了起来,很冷也很寂寞,"果然,你什么都不记得。让我连恨你的权力你都吝于给与。不愧是焱,永远把最有利的留给自己……" "什么?" 看他转了身毫无留恋的离去,仿佛突然就要消失了一般,项衍连忙伸出手捉住他的衣袖,"你……" 眼前仿佛有闪过了什么景象--是一个阴冷的房间,一个一身血污的男人铐在墙上,乌黑的发丝垂在脸侧,仿佛笑着说些什么…… "呃,……"头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项衍松了手捂着头蹲在地上。 司马凛回了头,静静的站在前方没有伸出手,却也没有在离去。 时间就那样凝滞着,项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仿佛和刚才的画面渐渐交叠,那种浓烈到让人几乎疯狂的悲怆,悄无声息的融入暮色低垂的夜色,渗透到他从来没有过波澜的内心深处。 "焱,是谁?" "是你,"司马凛缓缓的伸出手,将他扶起,"回去吧。" "……" 第五章 回到宿舍后蒙头睡了个大觉,第二天就神清气爽把一切莫名其妙的烦心事抛诸脑后的项衍,抱着一大堆宝贝一样的资料踏入了研究所的大门。 "大家早。" 刚进门,突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满腹狐疑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司帆,水……" 递出自己的杯子,如同往常一般的开口,却半天不见有人回应。 转过头才发现研究所的大家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程司帆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翘腿看着报纸。项衍皱了皱眉,自己起身倒了水默不作声的返回座位,刚没喝下一口,就见圆滚滚的所长踱着方步走进办公室,"小项,刚好老张也在,过两个月月武汉要举行文物研讨会,我们研究所还有些材料没有整理,你们一起整理下。"项衍张大了眼,刚准备开口,"小项,你有几篇学术论文写得不错,这次先帮老张……" "所长,我……" "就这样决定了,司帆你把研讨会的议题给小项。" 程司帆耸了耸肩,起身取了身后书柜里的一叠资料放到项衍面前。 "我不去。" 声音很小,但却很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什么?" "我不去。"这次项衍抬起头来,"我不会放弃''鹰子包''的发掘,如果所里不允许,我明天就递上辞呈,希望所长能批准。" 项衍缓缓的开口,语气却坚定的不能再坚定。温润的面孔上冷静而淡然,给人一种凛然威严的感觉。 "焱?"程司帆蹙紧了眉峰低声唤了一声,却又瞬间改口,"小衍……" 项衍转过脸,拿了桌上的文件转身朝门外走去,"明天,我会来交辞职报告。" 所有的人都呆在当场,所长额头上几乎爆出青筋,恶狠狠的白了程司帆一眼,"你小子出的好主意!如果小项你离开,你也给我准备好辞职报告!" "……" 第二天,项衍果然交了辞职报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东西。程司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破了嘴皮子才勉强将他留下,并且订立了几个月内都要受他奴役的不平等条约,辞职事件才勉强告一段落…… 研究所方面也给项衍下了最后通牒,最后半个月的时间,如果能说服负司马家族拖延工期并允许研究所继续文物勘探,那么研究所会配合项衍大规模开发这座古墓。如若不然,项衍必须彻底放弃并协助老张办好这次的研讨会…… "小衍,这样你满足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那座古墓如此执著?"程司帆看着坐在广场长椅上沉思的项衍,收敛了素来开朗温和的表情缓缓地问道。 "司帆,你知道什么吧?" 程司帆挑了挑眉,"什么?" 项衍淡淡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什么,和司马凛一样。" "我和司马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月前我还不认识他。" "你不用瞒我,昨天,你叫了一个名字''焱''……,那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听到这个名字头就疼得厉害?" "你听错了……" "我也希望是我听错了,你们都知道什么。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谈论着与我有关的事情。"项衍仰起头合上眼睛,"我究竟是谁?是谁呢?,为什么他会说我残忍,为什么他会用那样寂寞又悲伤的眼睛看着我?为什么,他会说,我连让他恨我的权利都吝于给予?而我却连开口反驳都做不到,呃……" 项衍抬头愕然看着被程司帆握紧的手腕,"司帆?" "不准考虑他的事情!你就是你,项衍!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 项衍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程司帆,冷漠强势张扬在他文质的面孔上,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温文儒雅,"司帆?" 程司帆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松开手没有再说话。 项衍明白,程司帆知道什么,或许是一个很惊人的秘密,却不愿意让自己知道…… ****** "究竟,为什么?" "……" "呵呵,原因也不愿意告诉我么?" "……" 当啷,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将项衍从睡梦中惊醒. 这是他连日来不断重复的梦。梦中,依然是在一个阴冷的地牢,自己站在那个男人的对面,冷冷的看着一群人将毒酒放在简陋的石桌上。 对面的男人笑得很低沉,高大的身躯上满是伤痕,沾满血污的面孔上,只依稀可看见他冰冷却悲痛的眼睛,好像,司马凛! 在那个梦境,他知道自己在笑着,冰冷也无情。 开了灯,凌晨3点,外面不知道是什么鸟在叫着,尖锐而凄厉。知道又是一夜无眠,所以起身拿了本书回到床上。 这本书是大学时代在一个旧书摊里买的,陈旧的线装本。当时不知为什么,就这样神差鬼使的掏光身上所有的钱将它买回宿舍,一遍一遍的翻看至今…… 残破发黄的纸页上记述了一个从未在正史,甚至野史中也未曾提及的断代历史,可以追述到约公元前631年至前537年春秋时期。当时楚国统治者芈苍以未及弱冠之资统帅雄兵百万,对外拓展,疆域逐渐推进到淮水流域、长江下游,其势力影响直至汉水上游和云贵高原,据有中国半壁河山,而后设封君,立封地,开建移民国,大量移民迁入。至此楚国国力发展到了空前繁盛的时期。 而后为防止封君居功自傲,屯兵叛君,芈苍杀一儆百亲自领兵将当时最为强大,也是纷纶颇多的封君厉绑至郢都赐毒酒将其狙杀,后竟然罔顾群臣义愤,杀了几个自以为忠心耿耿直言死谏的老臣,将厉以天子礼仪昭告天下风光下葬。自此无论封君县吏,文官武将对年轻楚王敬畏有加,至此楚国正式走上了国泰民安,富国强兵的辉煌历程。 芈苍杀厉君一年,传位其弟芈燊,随后未足两年薨于郢都,享年二十七岁。芈燊遵其遗昭与令尹梵忝秘密将其下葬,并销毁所有关于芈苍功勋褒贬的史籍,将一代帝王的显赫功勋随尸身常埋地下... "呼……"合上书,抬头看了窗外漆黑的夜色,不知道为什么,对书中描述的历史坚信不移,但又在悠悠历史长河中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楚国文化是一支瑰丽多彩而有独特风格的南国文化。它为楚族楚国楚地人民所创造,在缔造和发展统一的中华民族文化的过程中,曾起过不可估量的作用。 但公元前223 年楚为秦灭。虽然暴力消灭不了文化,但经过秦火的焚劫和时间的冲涮,它的物态面貌,逐渐被后人遗忘。加之先秦儒家治史的人,对楚文化抱漠视或鄙夷态度,记载甚少,或语焉不详,致使楚国前期的历史简略得近乎空白,即或后期留下的资料也极为稀少。 《春秋三传》、《国语》、《战国策》等古籍虽有对楚的记述,但都经过儒家的熔炼、筛汰,打上了儒家的烙印,如重伦理,轻科技;贵义礼,贱货殖;尚理性,少激情;务实际,拙玄想……而楚人所习的典籍文化如 《三坟》、《五典》、 《八索》、《九丘》、《木寿杌》等等,均已荡然无存。 "芈苍,厉……",微微合上眼,脑海中却盘旋着书中人物的名。 窗外微凉的风伴随蝉鸣回荡在屋内,燥热中带来丝丝的清凉,迷朦中合了眼睡去…… "王上,恕老臣直言,邸阳君在其封地屯兵百万,且自从王上赐他封君邑后,已连续2年不曾纳贡,即便前来参见也从不跪不拜,长此以往其他封君必定效仿,王上宏图伟业怕是不久矣。" "依大司马的意思呢?" "王上治国当以国家利益为首,邸阳君虽为国之栋梁并协助王上征战多年,但邸阳君拥兵自重,蔑视王权,其罪当诛!" 冷冷得抬起头,虽是暗地里握紧了拳头却依旧笑得和煦如风,"大司马不愧为我大楚栋梁,忧国心切啊。但邸阳君不用拜本王是本王登基前与他的协定,不纳贡是本王对他功勋的嘉奖,这些大司马可都知道么?还是大司马明明知道,有意来指责本王偏袒邸阳君,赏罚不分明?嗯?" 淡淡的一声"嗯?"吓的面前老人倏然惨白了脸,却依然固执的开口,"王上,臣等多人集星野君燊,执珪梵忝,左右司马,莫敖吴力,司败子南等多人联合上书,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哼,难怪你今日突然上书弹劾邸阳君,却原来是有备而来!联合了这数人,是打算要挟本王么" "臣惶恐,"老头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明显看到汗渍沿着满是皱纹的面孔落到光洁的地面,"臣等对王上忠心不二,日月可鉴。" "好个日月可鉴!本王根基刚稳国力渐强,你们就三番五次的上书弹劾邸阳君,可是嫌本王太闲了么?" "王上,罢拙封君实乃为大楚消除后患,为防止日后封君居功,杀邸阳君势在必行啊!" "退下!当你位居大司马本王就要忌你三分么?"怒沉了脸色抓了竹简掷出,看它重重的砸在柱上,飞散在跪满群臣的大殿里…… "王上……" 谁?眼前又是一阵朦胧,依稀间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站出,鬼魅般的阴冷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脑海,"王上,臣也肯请您下令杀邸阳君,以儆效尤!楚国虽表面繁华鼎盛,但其内部已经渐渐崩坏,如果您继续这样优柔寡断,又将狼烟四起,战火连绵。届时,怕是王上您要天下百姓太平安乐的夙愿,永远也达不成。将来苦的,还是天下苍生……" "连你也帮着大司马么!" "我是为王上你……" "住口!退朝!" "王上!您的地位已经不同往日,你身上担负的是一个王国命运,你也不再是十年前单纯的孩童!" "本王说退朝!" "焱!……" "本王的命令你是当了耳边风么?" 心里有怒火在燃烧,嚣天的愤怒让我好想杀了面前颤巍巍跪在我面前的所有人,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因为,我是楚王…… 梦中,自己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我的生命不再属于自己,也不再属于某个人,而是属于自己与手下将士开拓出来的广袤疆土,属于千千万万的大楚子民! 但我知道,在脑海中始终盘亘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在心里默默的,轻轻的念了无数遍,几乎就那样刻入骨血。 可是梦醒后,怎么也想不起来…… 梦境里,我的名字叫,焱…… 第六章 研究所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闲,除了项衍。 在不知道多少次被政府人员拒之门外后,他依然不气馁的准备这下一次的材料,众人虽然想帮他,可惜爱莫能助,只有在精神上给与无限支持…… "小项,加油干,如果政府同意与司马家的人交涉,萧哥第一个请你吃饭!" "小项啊,我早就看出来你年轻人又闯劲,不过我还是等你快点来帮我整理论文……"项衍只是淡笑一下,垂头继续翻阅手中的资料。 程司帆却是自那日起,一反常态的对项衍的事情不闻不问,更别说帮忙。项衍好像看出来了什么,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开口说话,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似乎依然很好,却和以前总有些不同。 经过了这件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项衍有些改变,平常虽然话也不多,但笑容却是暖暖的,而最近却越来越变得冷丽,那种浑然天成的高贵和威严,完全不像伪装,反而如同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一般,拒人千里的感觉。 一直是所里最爱开玩笑的程司帆也仿佛和以前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谦恭儒雅依旧,却变得冷冷的,甚至有些压迫感。 眼看离约定的期限越来越近,项衍依旧是一筹莫展。司马家的工程虽然依旧在继续,但却有意无意的避开了鹰子包,不知道该不该算这连日来唯一的喜讯。 每天项衍一早就跑去图书馆搜集各种资料,下午不断的有关部门联系,晚上还要去鹰子包勘查测量,短短的不足半月人却瘦了一圈,大家看在眼里,虽然很心疼却不知道该不该劝他不要这样玩命。 就在离约定时间不剩两天的时候,研究所突然来了意外的访客-- "请问项先生在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站在研究所门口,身边停着豪华的三开门房车。 传达室的老大爷带着他正准备去所长办公室找开会中的项衍,却半路被程司帆拦了下来。 "他不再。" "啊?我刚看见小项……"刘大爷刚准备开口,就在程司帆凌厉的视线下将口中未说完的话吞了下去。 "项先生不在么?那麻烦你转告项先生,司马先生有事情和他谈,请他去太……" "我会转告。"没等来人把话说完,程司帆冷冷的开口,"老刘,送这位先生出去。" "噢,好的好的。"老刘点了头,看着程司帆离去的身影打了个寒颤。这个小伙子以前性格挺好又斯文。虽然以前就觉得他不是那种天生爱打趣逗乐的人,但也没想到居然变得这么恐怖…… 这个意外访客到访的事情,就在众人包括当事人项衍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程司帆瞒天过海的挡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项衍整理了所有的资料扔到身边的垃圾桶,一言不发的离开办公室。迎面碰上从外面回来的程司帆,"出去?" 项衍浅笑了一下点点头,"有点累,先回去休息。" 程司帆静静的看了他一会,放下手中的材料,"我送你回去。" "不用。",项衍闪身躲开程司帆拍他肩膀的手,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程司帆漆黑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却很快的趋于平淡,看他瘦削的身影溶入清爽的午后,唇角竟然浮现出淡淡笑意。 焱,我不允许,千年前的悲剧再次上演。你和他的缘分止于千年,断了的线何苦再牵……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好像撞了谁道了歉依然默默地走。阳光正是毒热,眩目的白光蒸腾着所有的思绪和心力,仿佛连站立的勇气也就要离自己而去…… "喂!"突然被人拉了手,昏沉沉抬了头,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俊容,冷酷依旧却隐隐带着愤怒和担心,"你,怎么会在这里?" "走!" 被他拖了手上车,昏沉沉的所有的疲累一涌而上,侧了头找了舒适的地方安心睡去。 一觉睡醒已经是午夜,项衍愕然的看着穿着睡衣躺在自己身侧的男人,脑中一片空白。我不是做了什么越轨的事情吧。 身边的人动了动,睁开眼睛,"醒了?" "哦,我……,你……" "你在车上睡着了,猪一样的叫不醒,随意我只好把你带回来." 项衍感觉到脸上肌肉在抽筋,握了握拳,"你怎么也睡在这里?" "请你看清楚,是项先生你霸占了我的床……" 项衍垂下头沉默了一会才闷闷得说了声,"谢谢。" 司马凛挑起一抹笑意,让原本俊美冷硬的线条微微有些柔和,起身倒了杯水递到项衍面前,"为什么不来找我?" "啊?" "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昨天中午我拍司机去文物研究所找你的事情,那个姓程的小子没有告诉你么?" 司帆??项衍愕然抬起头,"你派人找我?什么事?!" 司马凛沉默的大量了他一会,"你先告诉我,那个墓对你这么重要么?" 项衍重重的点了头。 "为什么?" "不知道。"据实以告。 "如果它将带给你一场足以毁灭你灾难呢?" "不在乎!" "好,那你不要后悔。"司马凛冷冷的笑了,依旧如同那日在山林中的笑容,冰冷而带着沧桑。 ***** 第二天一早,政府文物管理局的人来到研究所,转达了司马家族同意暂时停止鹰子包区域动工,并无限期延长到所有古物发掘工作完成。天宇集团总裁无条件支援五十万资金专项供给研究所,唯一条件是要求此次古墓发掘工作由项衍全权负责,并要求一旦发现墓葬,项衍必须全程监控直到墓穴封坑。 对于这些要求,研究所的众人当然大喜过望,毕竟资金一次到位是很难遇到,何况是如此庞大的资金,如果有墓葬当然好,即使是没有,来年的奖金也不会被扣了。 项衍听了这个消息只是淡淡的笑了,心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浮了上来。不明白司马凛究竟想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个墓葬一定与自己连日来的梦魇和他们口中的焱有关,或许,里面真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程司帆看了项衍一言,无奈的摇头转身离去。 古墓的挖掘工作正式展开后的一个月,捷报频传,先是在封土堆不远50米的地方发现了大型的随葬车马坑,而后没多久,墓穴的大概方位也基本确定。 "小衍,你一定会后悔。" "不会。"项衍笑着转过头,"司帆你已经有很久没有和我说话了。" "是么?" 项衍定睛看着前方已经被完全推平的土堆,在数名工人的清理下挖出了阶梯状层层向下延伸的坑壁,随着墓坑的挖深,大墓东边渐渐显出了一条宽大的墓道。大墓朝东,车马坑列西,这是战国时期楚国墓葬的典型布局。 "这下面,一定埋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你不会想要知道这个秘密。"程司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明显带着忧虑。 项衍微微一笑,"我会用我的眼睛,去见证这个秘密。" 第七章 发掘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其间程司帆来过数次,但都是站在墓道边静静的看着与工人一起忙碌的项衍,良久才转身离去。 项衍没有问程司帆不告诉自己司马凛派人来找的原因,应为他知道即便问了,也得不到结果,想知道一切,只有靠自己的眼睛。 司马凛则是在墓穴开挖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项衍还记得他离开前的最后一瞥,不是冷漠,不是无情而是深深的悲哀和寂寞,这样的眼神出现在那双狷狂傲气的眼里,让项衍的心没由的一阵疼.. 发掘工作开展了快两个月的某天,车马坑终于传来喜讯:第一批文物出土了! 项衍抓起衣服,匆匆的抓了一块面包就冲向工地,一些雕刻着复杂花纹的装饰物被专家们清理出来。虽然已经深埋在地下上千年,但看上去却仍然光亮如新。经分析,这些错银的铜构件,是随葬车辆上的装饰物。按照先秦的礼制,只有贵族的车辆上才能用这些装饰。这印证了他们一开始的判断:墓主人一定曾经是浴血疆场的将军,并且享有很高的爵位! 在烽烟四起的战国时代,图强的大国纷纷改革,渐渐剥夺了旧贵族世袭爵位的特权,只有军功的大小,才能决定一个人在国家中地位的高低。爵位,或许正是一个人能征善战的象征! "难道金头将军的传说是真的?"研究所里老所长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从车马坑的随葬品足以说明,项衍报告上的探测以及分析都有可能成为事实! 项衍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眉头却皱的更深,眼看着墓坑越来越大,随葬车马坑也正逐渐地显露出它原本的真实面貌。可是自己却总是心悸,甚至触摸着那些出土的陪葬器物,手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 不是激动,而是恐惧!因为那些物品,每一件都那么熟悉,他甚至可以嗅到他们刚被放入墓地时的青铜香…… "小衍。" 突然被打断思绪的项衍回过头,是程司帆。 "你回来了?" 淡淡的笑,让程司帆突然皱了眉,"晚上下班我去工地找你。" "研讨会结束了么?" "嗯,老张去了。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项衍轻轻的点了头,继续埋首在一堆刚出土的文物中,没有再说话。 由于随葬车马坑又发现新的东西,当天晚上项衍几乎一夜没睡的留在工地。 "小衍。" 程司帆递上饭盒,"喏,刚才从餐馆打包来的,快点吃。" "司帆你好久没有这样送东西给我了。" 程司帆拍了拍他的头,坐在他身边没有讲话。项衍坐在坑边吃着手里的饭,也不再开口。 十一月底的天气,变幻无常。本来阴冷的天气不知怎么突然下起雨来,夹着雪片。眼看雨势越来越大,刚挖掘出来的墓道在大雨的冲刷下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项衍急了,放下手中的饭拿了工具便冲进大雨里…… "小衍!"程司帆一把抓住项衍,"我已经通知所里多派人手来抢修,你出去也没有用的!太危险了!" "多一个人也好!放开!" 程司帆愕然松了手,那张交错在雨丝中倔强俊秀的容颜,与多年年的那场大雨中出尘的面孔纠缠在一起,千年前的雨,千年前的天,千年前一样骄傲清澈的灵魂…… "焱!"忍无可忍的大吼出声,"你冷静点!" 焱?项衍终于停下脚步回了头,雨雾里淡定的眉眼定定的凝视着不远处高大的身影,"司帆,你果然知道,我就是焱!" 打了伞缓步走到项衍面前,将他冷得有些颤抖的身体揽在怀里,"我知道,很久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起……" "你是谁?" "梵忝。我是你的令尹,梵忝……" ''王上,臣等多人集星野君燊,执珪梵忝……'' 梦中老人颤颤巍巍的话言犹在耳,而如今面前男子飞扬的脸再次印证了一个埋藏千古的秘密…… "你也是官拜执珪?" 执珪是春秋时楚国设置的爵位名,它代表了楚国的最高爵位,在当时拥有极大的权利。令尹是中央官员中最高的执政长官,入治民政,出为将帅,掌握了全国的军政大权。 "你想起来了么?"程司帆淡淡的笑了。"从你刚分进研究所的那天,我就知道你是焱。你和千年前一样,倔强而淡定。你痴迷于楚国的历史,仿佛有着超出常人的天分与执著。你忘记了很多,我也开心于你的遗忘,我经常想,你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也许才是你多年前的梦想。" 程司帆顿了顿,看着连绵的雨迷蒙了远处的一切,轻轻的将额头抵在项衍的头上,手却将他揽得更紧了些,"可是他出现了,带着纠缠了千年的怨恨。" 项衍静静的合上眼,听着程司帆益发愤怒与焦灼的话,"我起初不确定他就是当年的邸阳君,也确信他不会愿意帮你发掘这座墓穴,可是,在你昏倒在宾馆的那一天,我终于急了……" "所以你隐瞒了他派人来找我这件事情?" "小衍,你为什么一定要挖出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那段历史已经被人们遗忘了千年……"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项衍浅笑着抬起头,"无论着下面埋藏了什么秘密,我也都不会放弃。如果说是前生后世的话,让人听了也许很可笑。但是我要去亲自去忆起我淡忘了前年的回忆。司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也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我不是没有能力自保的孩童,我一定要知道焱和邸阳君之间的纠缠,是不是与书中记载的芈苍与厉一般!" 沉寂良久,程司帆只是低低一叹,没有再出过声…… 进入十二月,更是天寒地冻。寒风卷起尘土扑散到温润的面容上,项衍静静的站在车马坑旁边,看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遗迹。 三天前在车马坑南部,随葬车辆和马匹开始露头。随着三天来的不断挖掘,车马坑显露的规模越来越大。在三十余辆随葬马车中,有将近一半是粗邝结实的战车。而且车阵竟是按照战国时期领兵作战的基本队形排列! 如果墓主人生前不是掌握军权的高级将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拥有如此规模的军事力量? 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墓坑中部的一辆战车,细长的车辕两旁,竟各自并行排列着三匹马!古书记载"天子六乘",这样级别的车辆,只有统领天下的王者,才有权利驾驭! 拥有强大的军事实力,享受着最高级别的车马配给,这会是那位觊觎王权的楚国大将军吗?在传说中,这位神勇无比的将军就是因为被陷害以这样的罪名而被楚王误杀! "你,到底是谁?",项衍对着日渐显露的墓室喃喃开口,"是厉?邸阳君?金头将军?还是,他们都是你?" 一辆车缓缓的停在项衍不远的空地,开门走出的是消失了许久的高大男子。微微皱了眉看着寒风中单薄的身影,"焱……" 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的人淡淡回了头,"你来了?" "嗯。"来人缓步走近,取下了围巾绕在项衍颈上,仿佛无意的体贴,带着淡淡的温柔让项衍心头微微一暖。 司马凛侧了头,将冷洌的目光移到前方庞大的车马坑上,突然绽出嘲讽的笑意。"六骑车马,好高的礼遇。" 项衍心中突然又是一痛,抬了眼看向熟悉又陌生的眉眼,满溢的是寂寞,悲怆,还是沉寂了许久的情仇? 张了口,想说什么却依旧无言。 "凛。"清亮温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项衍愕然回了头。 一个端庄的绝色女子穿了素色风衣站在身后,高雅的气质,标志的容貌如同出水芙蓉,高贵而清丽。 司马凛笑着迎上去,脱下了风衣将她拥在怀中,"外面太冷,你回去车上等。" "不用,这里就是在开发的战国墓穴么?我第一次看见,好壮观哦!" 司马凛用温柔到近乎宠溺的目光望着一脸惊喜的女子。这样的神情,是项衍第一次见到,更多的时候,出现在潭水般幽冷黑眸中的是冷漠讥诮和偶尔的寂寞沧桑,这样深情温柔的司马凛,让项衍眼中酸涩的似乎要落下泪来,这才突然明了了什么似的一脸愕然的呆立当场! "凛,这位是你的朋友么?"女子回过头,笑着问。 "不是,我资助他所在的研究所发掘这座古墓。他是负责人,叫项衍。" "哦,"女子笑着转过脸,"你好,我是岳琼馨。" "你好。"项衍淡淡的伸出手,敛了心中的波澜与她握手,"我们感谢司马险胜的协助,岳小姐你可以四处走走,小心安全。我还有些事情,不奉陪了。" "嗯,谢谢您,我让凛陪我四处看看就可以了。" 项衍回她一个浅笑,转身从司马凛旁边擦身而过,却没有再有任何的目光交流…… 司马凛也似乎全部心思都放在女子身上一般,没有阻拦他的离去,更没有再回过头。 "琼馨,刚下过雨,你走路小心。" "嗯,你保护过度啦!" 以为自己已经走了足够远,可是低沉温柔的话依然随风窜入耳中,冷得让他遍体冰凉。 夜晚,似乎是刚刚被雨水洗过的天幕,闪耀着漫天美丽的星光。项衍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暮色苍穹。不甘心,却又无力的想忘记今日的悸动。 不想承认,自己困惑与前世的记忆,模糊了今生的生活。前世的焱与邸阳君真的只是君臣那么简单么?如果只是那样,为什么自己的心在听到他的名字会如同撕裂般的疼?如果只是那样,为什么到现在,我都记不起他的名…… "司马凛……厉…邸阳君。" 眼前晃动着无数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纠纠缠缠。 ***************** 相逢,与你的相逢,曾经熟悉在多少无眠的日子,春去秋来; 离别,与你的离别,却已然陌生了和你的点点滴滴,来去匆匆。 或许这是从开始就注定终被流年带走的故事,到结束彼此所拥有的只不过是记忆里绽放的短暂光亮,倏忽明灭;或许这段缘分注定要始于落英缤纷的季节,经过一番无可奈何的波折和咏叹,又毫无眷恋的在同一个季节拉上了悲剧的帷幕。然而,竟是许久以后,我才读懂其间那份浓烈的忧伤…… "焱?你怎么会来,你该早些通知我的,我派人去接你。" 我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双深邃的某种溢满温柔的笑意,而后突然变得幽深,"梵忝?你怎么会同焱一起来!" "奉大王之命,捉拿叛臣!"我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身后拥上无数的甲兵。他没有抵抗,只是用那双幽冷的眸子凝视着我,"你的命令,嗯?" 我挥了手,梵忝为我披上遮风的大裘。梦中竟然依稀记得,这白色的狐皮是他取大漠亲手为我猎取,合了眼转身淡淡开口,"回郢都。" 第八章 诡黠狡诈, 飞扬的大旗 难掩残血黄沙, 的卢快马, 嘶鸣着秦宫楚殿的雕粱陡崖, 忆昔日 歃血盟誓的庄严, 怎抵挡 连城珠璧, 皇玺相印, 与那美人的青丝长发? 十一月的黄昏, 且倾一爵辣烈的酒, 赠与旧时雄霸。 放下手中的笔,长长的叹口气转头看上灰蒙蒙的天空。或许是感染了梦中焱的心绪,那种浓浓的纠缠不断的痛与愁…… "搞什么啊!"撕掉手中写得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的论文,项衍转头看着爬在桌上睡得和猪没有什么分别的程司帆,突然微微一笑,好怀念那时候无忧虑的生活……,也就短短的半年,心境怎么就变了这么多? "干嘛笑得这么贼!"程司帆睁开一只眼睛打量着他,"小衍你最近是不是恶鬼缠身啊。劝你去烧烧香,免得突然狂性大发。" "久违了你的乌鸦嘴。"白了他一眼,项衍取过一个刚清理完的礼器再次发起呆来。 程司帆静静的看了他很久,"小衍,你不是想当老师么?如果现在停止一切都还来得及。" "停止?为什么?"项衍放下东西看着程司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他就只管听命,难道还欠了他什么不成!等我弄清楚了这些,再去当老师也不晚。" 程司帆愕然的挑了挑眉,听项衍再次开口,"何况自古以来冤狱屈杀的忠臣良将又不只他一人,记恨千年,未免太可笑了吧。" "你如果一直都这么想就好了。" "你少给我制造心理压力,我现在觉得郁闷得快抓狂了。心里总是沉甸甸的,烦!" "还是现在的项衍可爱!"程司帆揉了揉他的发,眼神却变得更加深沉。 焱,你不会明白。不希望你知道这段过往是出于我的私心,怕你变的更忧郁,怕你的悔恨和懊恼完全磨削了淡漠的性格,更怕,你会如同前世一般,用那样无情的办法惩罚我,我不希望,再被你记怪一生…… "小项!"萧群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冲进来,"墓坑到底了,你猜椁室的布局怎样!" "怎样?"项衍抬起头,"五室还是七室?" "七室!"萧群兴奋的搓手,"原来是诸侯级别的古墓啊!如果当时被毁坏,那损失可真是太巨大了!" 项衍赶到发掘现场,墓道延伸的倒金字塔下方,明显显示着中央一个墓室,东西南北六个分室,加起来一共七个。这说明该墓葬是以七为结。按照先秦的礼制,天子常制用九,诸侯常制用七,大夫常制用五,因此,墓主人应该是诸侯级的楚国贵族。 "明天一早,正式开墓。"项衍压抑住胸口的悸动淡淡开口。 "好!" 第二天是又是个阴天,灰暗的天色却则怎么也影响不了所有工作人员振奋的心情。忙碌了近三个月,一切谜团终于到了揭开的这一天…… 司马凛再次出现在挖掘现场,项衍淡淡的朝他点了头,他却只是微微一笑,讥诮的看着气势恢宏的墓葬。"果然很壮观呢,人死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弄得这么庄严奢华,却原来是做给后人看的。" "没有他们给自己这样厚葬,我们从事文物考古工作的人,岂不是都失业了么。"一个工作人员接口说道,底下人一顿哄笑。 司马凛只是看着项衍,仿佛在对他说话一般再次开口,"叛军罪臣,何苦弄这样的东西自欺欺人,伪善的帝王本性!" 项衍无言的抬了头,看着那双悲愤幽深的眸子半响,再次无言的垂下眼去。胸口压抑的痛不知来自自己,还是灵魂深处的焱…… "小衍。"程司帆从人群中走出来,一把握住项衍的将他拉到面前,"我给你带了些午饭,你先去吃点。" "我不饿。" 程司帆皱了皱眉,侧过头冷冷的看了挂着嘲讽笑意的司马凛,"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这座古墓下随葬的器物是多么惊人!司马 先 生 !" "拭目以待。"司马凛只是挑了眉,便侧头看着一边忙碌清理现场的工作人员。 项衍想开口说什么,却只觉得胃部一阵抽痛,饿了太久加上神经紧张突然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呃……" 司马凛转脸看了项焱益发苍白的脸色,不悦的拢紧了眉头,刚准备开口…… "小衍,"放下东西回来的程司帆紧张的一把抓住项衍的手,"脸色这么苍白!不舒服么?" "有点恶心……" 眼看脸色益发的苍白,项衍却死也不肯离开发掘现场,程司帆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小衍你到底要看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你马上给我回去休息。" 项衍淡淡地摇头,"我要亲自看清楚。" "你!" 项衍苍白的脸上突然挑起一抹笑意,"司帆,你这样比我老爸还啰嗦,我身体很好的,你放心吧。" 听了程司帆的话,司马凛微微一怔,只是瞬间便了悟的冷笑出声,"原来是故人。" 听到他低沉却饱含怒意的声音,项衍没由地感到一阵冰冷,伸手抓住程司帆的衣袖,"司帆,陪我一起去墓坑边。" "嗯。"程司帆冷冷的瞥了司马凛一眼,转头随项衍离去。 司马凛昂了头看着两人随坡而下,微微的眯了眼敛起讥诮的表情.无可否认的,他依然无法如同千年前那样,将所有的感情和关切全部放到这个曾经伤害并抛弃自己的人身上,但是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抹淡定孤傲的神情,心里却无法压抑的微微的疼…… 千年前的记忆清晰如同昨日,依旧是那样清冷的眉眼,看不出一点情绪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自己,微启薄唇,"邸阳君,大司马,执珪,星野君等诸位大臣联合上书,说你屯兵百万,对本王的位置虎视眈眈,你可有什么话说?" "这些你也相信?嗯?" 那双眼睛显然是燃了怒意,却只瞬间划过星眸,"你是什么也不说?" "是和不是有区别么?" 那人笑了,笑的美丽异常,如同冬季中突然绽放的梅雪,清清冷冷,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挥了手,"带他下去,退朝。" 决绝的背影没有丝毫的停留,依稀可以感觉得到架在颈项上的刀锋寒彻心扉的冷,如同窗外萧瑟的夜空…… 沾着盐水的皮鞭劈风划过胸膛,很疼。 "邸阳君,交出你的虎符,这样你可以不用再受那么多苦。" 冷冷的带着笑站在一边的,是梵忝。那个得到他信任的,官拜执邽的男人。我知道他的恨,但却好笑的看着他染满怒意的眼睛。争了这么多年,焱的心,却原来我们谁也没有得到。 那个曾经笑的淡淡的浅浅的少年,将我们的感情玩弄与股掌中。在他的心里,只有一统天下的霸业,一旦功成,就将被他弃若鄙履。 "梵忝,终有一天,你的下场与我相同。" "你永远看不到那一天。"他冷冷的取过剑,劈面就要划上我的脸。 我只是合上眼睛,狂笑不止。 "住手!"出声的,是他身边的宦官。那个美丽的人就静静的站在牢狱门口,秋水般的眼眸只是淡淡的划过我的身边,"松开他的镣铐,全部退下。" "焱!" "退下。" "是。" 看着狱卒松开了我的镣铐,他身边的侍从放下酒盘全部离去,他却一直定定的站在那里。 "你相信他们的话,嗯?" "不相信。"他走来倒了酒,"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为什么?" "……" 他依旧在笑,我没有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丝毫的悲伤,他将酒举到我的唇边,修长的手指划过我依然在疼的伤口,第一次看见他狠戾的表情,"我会将他们,送与你陪葬。" 他抬起眼,笑的美丽异常。他用他优雅的声线述说着我的死亡,华丽而冷漠。"我会为你风光大葬。" 我一把扯起他的发丝揽入怀中,"陪我一程吧,我的焱。" 握住他的手,仰首喝下杯中烈辣的液体,倾身覆上他的唇,惊愕与悲伤只是瞬间划过那如雾的眼眸,却没有挣扎轻轻的阖上眼睛。 我感觉到那冰冷的唇,如记忆中搬柔软依旧。我感觉到他的舌轻轻的舔拭着我唇上的残液…… 心中有是一阵疼,他知道的,我舍不得。即便我恨不得立刻让他在我怀中停止呼吸。但是,我舍不得…… "啪!"我重重的一掌打在他美丽的面孔上,咽下口中辛辣的液体。 他依旧沉静的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我。不愧是焱,他将我的心思全部看透,他明白我的心动,我的心痛。他就这样将我的情玩弄与手中。我长长的叹口气,掏出珍藏在身上的东西,掼在他脚边。 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了。 我低下头,是我寻遍西疆找到宝玉雕刻的霸龙扣,我就这样笑着在他面前摔碎了那块属于我的青色龙纹,"用我的命,换你铁打的江山!" 他没有说什么,高挑纤细的身体靠在墙上。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觉得腹中绞痛异常,我感觉到腥辣的液体涌入口中,溢出口角。 我想笑,笑我一生自负狂妄,却为了这样一个冷情无心的人浴血沙场。笑我自诩英豪,却将所有情爱交付他人,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缓缓走来,将我倾倒的身体拥入怀中,如往昔般的温柔。我感到有冰冷的液体落在脸上,他垂头俯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了什么,我却再也无法听到,只有他披散在我脸上的青丝,在鼻间缭绕着淡淡的水香…… 来生,我想,我绝不再爱你…… 焱…… 第九章 项衍终于还是倒下了。 程司帆和众人都在着力发掘着六座墓室内的文物的时候,他就那样轻轻的站起身,回头看了不远处被保镖环绕的高大男子,缓缓的倒了下去。 发掘现场乱作一团,他被人抬到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苍白的面孔沾了少许的泥土,憔悴的有些骇人。 "叫救护车!"程司帆将他抱在怀里对外面的工作人员吼道。 话音未落,怀中的人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了过去,"我送他去!" "你!?"程司帆抬起头,眼中燃着火焰,"放开他!" 众人对他们这样波涛汹涌的气氛当然不明所以,所以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听那边的好。 "滚开!"司马凛冷冷的将项衍小心翼翼的抱起,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可恶!"被一大帮保镖架到一边,无法追上前去的程司帆气恼的狠狠一拳砸到墙壁上,震落一地灰尘。 "咳咳,"萧群捂着鼻子走上前来,"司帆,这个指挥室单薄的很,你再用点劲我估计我们都要被坑杀了!" "闭嘴!"程司帆给了萧群一记杀人眼光,抓了衣服走出门。 "啧,"耸耸肩,转身看着脸红的半天没出声的孙丽,"小妹,人都走了你还脸红个什么劲啊。" "讨厌!" "嘿嘿,开个玩笑。对了小妹你脸红不是为了司马款爷吧?我怎么记得你是对小太子情有独钟呢?" "萧群你这个人渣,说什么话啊。" "算了算了,小妹这两天萧哥手头有点紧,不如你请我……" "做梦吧你!" 孙丽抓起资料转头走出门外,转头还看见那个高大的男人将项衍的头轻轻的揽在自己怀里,关上车门。眼眸里的温柔,任谁看了都会心动。 "小项和司马先生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微微的睁开眼环顾四周,斜照的夕阳将站在落地窗口边的身影胧了一身光晕,高大的背影熟悉得让他几乎脱口就可以唤出那个名,不是邸阳君,不是厉,而是一个非常非常熟悉的名…… "醒了?" 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让项衍心头微微一疼。"呃,这里是哪里?" "玉泉山,我的别墅。" "我,怎么……"玉泉山离工地现场有八十几公里,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昏倒在工地,神经性胃炎。"掏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依然靠在玻璃窗上转头看着血色夕阳。 "哦,是你带我来这里。我想我还是先告辞……" "请便。" 司马凛没有阻拦甚至连头也没回淡淡的开口。 项衍站起身穿了外套,回头看了他一眼,"谢谢你。" 门关上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司马凛这才回了头,狠狠地掐灭烟头,"可恶!" 其实我真的不想伸出手,甚至真的想闭上眼睛。 可是,你那苍白憔悴的面容,就那样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等我发现,我已经站在你的身边。如同不受控制般的伸手将你从梵忝的怀里抢了过来。 我真的只是想看见你的忏悔,所以才一直留在这里么? 我,真的不知道…… "凛!"。推开门的司马晟进门就看见眼前发呆的人,挑眉晒然一笑,"在想什么?"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不欢迎?"司马晟走至司马凛旁边,"呵呵,老爷子那边传话过来了,工期不能再耽误,否则你就等着天宇倒闭回去接掌司马家产业。" "威胁?" "差不多。还有你和岳家什么时候订婚,你的未来岳父可是去老爷子那里催了好几回了。" "啪!"司马凛冷冷的一拳砸到玻璃上,"告诉那个老头,他的家业我不希罕,想送谁就送谁,至于岳琼馨……" "你不是打算把她始乱终弃吧,那样岳家可不会善罢甘休。" "识相的话,他们就会乖乖的闭嘴!岳琼馨那边我会摆平。" "哼,我可是很期待哦。"司马晟将胳膊搭在司马凛肩上,转头看着窗外暮色渐浓,"刚才在路上我看到你的焱走路下山。除了山腰有个玉泉寺以外,他在外面很难找到住宿的地方哦。" "杰韫没有安排车送他么?" "忘了和你说,霆出了事情,杰韫返回纽约了。" "你怎么不早说!" 司马晟耸耸肩看着他冲出门外的背影开口,"我以为你是有意让他一个人离开的。" 玉泉山不是一座高海拔的山,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机动车道,却是盘山而建曲曲折折的绕了好几个弯。 眼看天色转暗,自己绕了半天却才走了没有多少路程,抬头还可以看见不远处依山而建的白色建筑,灯光透过厚实的窗帘照了出来,很柔和也很温暖。 "啧,"搓了搓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放在口边呵呵气,"早知道就在他那里借宿,呃,他应该会同意吧……" 当,当,当…… 山腰古刹传来悠远的钟声,惊起一片宿鸟飞舞在天际。 "太好了。"项衍轻轻一笑,脚步也轻快了起来。"可以到寺庙里先借宿一晚,明天再下山好了。" 约摸走了半个小时,才看见前往寺庙的石阶,拾级而上发现石阶旁栽种的树木与刚才见到的不同,细细密密的竹林缭绕着淡淡的雾气,庄严中带着禅的味道。 青灰的石板路曲曲折折延伸到竹林深处,走了很长时间,就在他几乎打算放弃的时候,终于在竹林的尽头出现了清浅的烛光…… "god,终于到了。" 精疲力竭地走到古刹门前,连寺名都没有力气再看,抬手扣了叩门环,"有人么?" 吱嘎,门开了。 "阿弥陀佛,施主是借宿么?" "是的是的。"项衍忙不迭的赶紧点头。 "请跟我来。" 关了寺门,绕了两条回廊才到了后院的客房。很传统的中国建筑风格,虽然雕花的窗阁上镶了玻璃,可是房内的家具却带着浓郁的古典风格,红漆圆木几,青花瓷器…… "这个是,古董!!"项衍突然扑向桌边一个青瓷茶碗,拿来细细打量了半天终于抬起头来,"先生,大师,呃,该叫您什么呢?" 沙弥将烛火挑近放在桌上,"小僧了空。" 了空?项衍突然抬头,借着烛光细细的打量面前的僧人,然后两人皆是一愣!似曾相识的眉眼,好熟悉! "了空师傅,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了空低叹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去,"阿弥陀佛……" "了空,我是焱!你知道么?你是谁?"项衍突然一把捉住他的僧袍,直觉的面前这个僧人一定与焱有关,也许他知道被自己遗忘的过去!也许他知道,司马凛一直介意的,程司帆一直在掩饰的,关于自己前世的秘密! "天色很晚了,施主用过斋饭后早点休息吧!" "噢。谢谢了空大师。" 项衍皱了眉,看着青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难道是我神经过敏?!" 僧人转过长廊,终于回头看了透着烛光的禅房,"阿弥陀佛,王兄别来无恙吗?" 刚睡下没多久,朦胧中觉得有人推开了禅房的门,"了空师傅?" "哼!" "司马凛!?"一个起身,项衍呆呆得看着只穿着毛衫,连外套都没有穿的男人,"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这里也是你家的别墅?" 司马凛一句话也没说,满是怒意的眼睛冷冷得瞪着项衍,"谁让你来这里!" "不来这里难道让我在路上等死啊!" "你不会找车么!" "这里是山路好不好,路上除了几个农家就是你家别墅,我到哪里找车啊!"项衍有些火大的吼出声,却被他凌厉的视线讲话吞了回去,"呃,你怎么会来这里?" 司马凛没有说什么,转身朝门外走去,"你是来找我的吧!" "……" "你要离开么?外面那么黑,你明天早上再回去吧。" "我只是关门。" "你要睡这里?" "不然呢?" "了空师傅可以帮你找一间禅房。" "他的禅房都让给你了,在大殿诵经,你还指望佛祖显灵么。往那边闪一点!" "喂!你不要挤上来!你睡地下!" "想睡自己睡。" 项衍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躺在自己身边合上眼睛,好像很疲累却很安心。敛去了冷漠的脸部表情,在烛火的照耀下温柔的有些不可思议。 "看什么看!不想睡觉就滚出去看门!" 一把将他的头扯下拥在怀里,拉上被子,让项衍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靠在一个男人的怀中,但这种感觉却真的好熟悉,甜蜜的让他心又是一阵疼…… 微微一笑依言和上了眼,却没看见那男子深邃的眸子缓缓睁开,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很久…… 熟悉的梦境再次出现,但却换了地点。那是一个清幽的庭院,四周满是竹香,水塘中搭建的竹阁虽简陋却雅致异常。 "焱,征战了这么多年,累了么?" "嗯。"自己将头轻轻的靠在一个人肩上,享受着午后的阳光穿过竹叶细细密密的洒在脸上。 那人轻笑着在自己唇畔落下一吻,"只要你想,我会为你打下万古江山。" "不要。"我轻轻的摇头,目光幽幽的看着远处群山连壑,"我不希罕锦衣玉食,更不需要万古流芳,帝王之位本非我所愿,你又何苦再多牺牲无辜生命呢……" 那人轻轻的叹气,手却将我拢的更紧了些,"喜欢这里么?我亲手为你所建。如若真的厌倦了官场厮杀,我陪你在此地隐居可好么?" 我只是微微一笑转过脸,"回宫后,我封你为邸阳君,为我镇守边关吧。" "如你所愿。"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发细细密密的落在我的后颈上,痒痒的。我站起身脱开他的怀抱,合上眼。 "来人。" "王上!"外面有人应声回答。 "为本王更衣,摆架回宫!" "是!" "焱!"他扯了我的衣,深邃的眸中满是浓浓的情,我浅浅一笑扯回了衣袖在众人簇拥中离去……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萧瑟的冬季,很冷很冷…… ************* "司马凛?"睁开眼就发现昨夜睡在自己身边的人消失不见,没由得有些失落。午夜梦回,愕然想起与司马凛认识至今,他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笑过。 自己致意要发掘的墓葬,虽然猜测纷纭,却从来没有想过是不是与司马凛,邸阳君有关! "难道,那个墓穴里埋葬的,就是梦境中那个男人。难道,那个男人,就是司马凛的前世!"项衍突然跳下床抓了衣服披上冲出禅房,"这么明显的事实,为什么我现在才想到!" 将个小小的寺庙找了半天,才在寺外的竹林深处看到那个穿着黑色毛衫的男子,靠着柏树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从他指尖缭绕而上的烟幕氤氲了俊美的面容,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微微敛着眉,"司马凛?" 男子抬起头,看着走近的项衍,"醒了?" "呃,"项衍看他再次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找我有话说?" "你是厉?还是邸阳君?那座墓的主人,是不是就是你!"终于问出口了,项衍抬起头看着司马凛变化不定最终化为讥诮的笑容。"你知道了多少?" "呃,偶尔会做些奇怪的梦。" "哼。"司马凛熄掉手中的烟,冷冷得笑了一声从项衍身边走过,"我只是司马凛。" 项衍不假思索的一把捉住他的手,"不是这样的!告诉我,我梦中的一切是不是就是我们的前世,前世的我们,真的只是君臣?" "君臣?!"司马凛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寂寞和悲愤,扼住项衍的脖子将他推撞到粗壮的树干,双手撑在他的颈项两边俯身静静的凝视了他很久。 "司马凛?"项衍知道自己应该逃走,因为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危险得让他的脚都有些颤抖,但是不知为什么,眼前突然出现了昨夜的梦境,相同的眉眼,却冰冷的让他眼睛涩的有些疼…… 司马凛挑起他的下颚,在项衍还没有回过神时突然吻了下去。 "呃……"项衍倏然睁大了眼睛,却没有将他推开,突然唇上传来钻心的疼。 司马凛抬起头,修长的手擦去唇畔残余的殷红,如同野兽一般狂佞的注视着一脸茫然的项衍,轻佻而邪魅的冷笑,"我们的关系,只是这样而已。" 茫茫然抬眼看他离去的背影,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东西划下下颚,被风吹得有些冰冷,伸手擦去才发现,唇被他咬破了渗出血痕,红艳的颜色在阳光照耀下有些刺目惊心。 [qiuzhiwu ? 茶茶合集] 回到禅房的时候,清淡的早膳已经放在圆木几上,司马凛坐在那里看着返回的项衍,"吃饭,下山。" "我不饿!"刚才的那一吻,项衍不知道用什么心境去面对这个可以扰乱自己的男子,索性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 "啪!"发怒的拍了桌子,"过来坐下!" 项衍抬起头,对上那双冷峻的眼,胸中又是一阵剧烈的翻腾。 "你打算再次胃病发作麻烦别人么!" "啊?" "吃饭!" 项衍依言坐在他对面。司马凛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的覆上唇上的血痕。"疼不疼?" "不疼。"项衍偏过头躲过让他心跳不已的手,"没什么感觉的。" 司马凛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拿起碗盛了清粥放在项衍面前,"吃饭。" "你以前也是这样对待焱么?" 司马凛怔了一下,簇进了眉头,突然起身放下手中的青瓷碗一语不发的离去。 项衍没有抬头的静静吃着碗里的清粥,就着腌制过的竹笋和素菜,心里却闷得有些难受。自己是怎么了? 饭后来到大殿和了空告辞时,看见司马凛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佛像前,缭绕在佛堂里的线香和着静谧而庄严的气氛将他俊美的脸衬托得有些缥缈。他转过身来看着走近的项衍,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淡淡的伤。 项衍不是礼佛之人,却依然拈了香恭恭谨谨的拜了三拜,插进香炉这才回过头淡淡一笑。 有一些地方,去过之后,留下的是记忆中满目的绚烂,而有一些地方,去过之后,留下的却是淡淡的烟香和一种灵魂的皈依。身边传来的是梵唱大悲咒的靡靡之音,没有清灯,没有孤枕,却有足够回味的心境。 "走吧,我送你。" 项衍点点头随他走出殿外,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了空低低的叹了口气却没有回头,"阿弥陀佛……" 司马凛冷冷的笑了一下看向进入佛堂的青灰色身影,"原来他也在,不过比梵忝聪明很多!" "他是谁?" "燊,你的王弟,处心积虑真正要谋取王位的人。" 燊?项衍回了头,烟香缭绕的佛堂里,了空静静地站在那里,青灰色的身影虔诚的跪在佛前喃喃的诵祷着大悲咒。缘起缘灭,只有心有不甘的人沉浮在红尘中。佛曰:人在世间直微尘耳,何必拘于爱憎而苦此心。 在命运多舛的时光长河里,一切都会如落花流水般默默的凋落成泥,离的无迹可循。走过一路落寞的孤程,驻足时才发觉往事的脉络依然历历在目,甚至没有些微的暗淡。此刻,别样的心情早已将流年抒写成了另一种情节。楼台依旧,落花犹存,故人却已不再……我们都只能在彼此的故事里扮演着过客的角色,擦肩而过,匆匆太匆匆。 淡淡一笑,转了头。燊,去了千年,还好么? 第十章 古墓的发掘继续在进行着,不少文物陆续出土,其中最为让人惊叹的就是一尊华丽至极的青铜鼎,雕工精美绝伦,更让人惊讶的是铜鼎上雕龙刻凤俨然就是帝王的象征! "小项,你对这座古墓有什么看法?"研究所会议上,所长对一直神游太虚的项衍开口问道。 "哦,我……,我也说不清。"项衍怔了一下,支支吾吾的回答。 "这座古墓实在是疑点太多,按照礼器和椁室的规模,七鼎七室应该是贵族墓没错,可是庞大车马坑里的六乘车马,以及雕龙方鼎,是指有天子才可以享有的级别和待遇。"翻了翻手中的资料,老张继续开口,"更加奇怪的是,墓主人似乎有意要湮灭自己所有的历史一般,所有的礼器上没有关于他身份姓氏的任何痕迹,甚至连竹简都没有发现!。"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墓主人是享有极高爵位的将军,从他陪葬的器物来看,长杆兵器,短杆兵器,铠甲,配箭,还有大量箭镞、盾牌,这些随葬器物,无一不与战争有关。 " "如果他真是封君,并有可以与天子抗衡的军事力量享受与天子同等的礼遇,为什么不仅历史上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载,甚至连墓葬中也丝毫没有关于他的记录呢。" 四周的声音嘈杂的让项衍突然一阵头痛,脑海里再次浮现了一段熟悉的画面…… "王上。" 有人在身后唤着,回过头密密叠叠的跪了一片,静静地看着怀中已经气息全无的身体,抬手拭去残留在他口角的血迹,"来人!"轻轻的将他放在冰冷的地面,苍白却俊朗依旧的脸平静得如同在休憩,起身淡淡开口,"将邸阳君的衣物取来,本王亲自为他更衣。" "王上,这些事情让礼官去做便可!" 有人上来拖了他的身体准备离去,我冷笑着拔出腰间配剑,眼也不眨地划破那二人的咽喉,浅浅的笑着,"本王何时允许你们碰他?" 底下众人噤若寒蝉,整个地牢安静的脸呼吸都可以听得见,我拭去溅在脸上的血,笑着看着跪在我脚边的高大男人,"梵忝,一切都如你所愿,你可安心了么。" "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王上!" "好个为了本王。杀了邸阳君,就没有人再能危及本王的政权,没有人秽乱宫廷了吧!梵忝,枉本王认识你二十年……" 我仰天大笑,笑得泪水溢出眼眶却无力擦去,好个一国之君!心中有什么东西在他倒下的瞬间全部破裂了,被风吹去了无痕。收住笑容,一字一句的冷冷开口,"梵忝,邸阳君身上的伤痕,谁鞭打过他本王就要谁陪葬!" "王上!" "本王就是这等的昏君,忠奸不明。你苦心栽培了这许多年,终于满意了么?" "臣也鞭打过邸阳君,王上可是要臣也一起随邸阳君陪葬么?" "你不用。"伸出手缓缓地将他扶起,"你是本王的令尹,先王亲封的执邽。本王怎么舍得?"冷笑着看着面前一脸错愕的男人,我微微的眯起眼,用仅有我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的说,"本王要你亲眼看着,本王如何用这天下为他祭奠!" "焱!" "小项……小项。" 耳边传来的呼唤把项衍从思绪中惊醒,"啊,不好意思,刚才走了一下神。" "你对墓主人的身份,有什么看法么?"发问的是老所长。 "邸阳君……"项衍突然开口,"他是……" "小衍你在胡说什么!"程司帆及时制止了项衍接下来的话,狠狠地给他一个白眼,"我们是在进行学术研讨,不是你神游太虚的地方。" 项衍这才突然醒悟过来,思绪却依然停留在刚才脑海里浮现的那段情景里,"哦,我……我有点不舒服,今天请假可以么?" "啊?"所长正和老张商量着墓室的情况,只是抬了抬头,"噢,好的。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谢谢所长。" "对了小项,明天早上要打开棺椁,你一定要来噢!。" "明白。" 走出研究所的大门,项衍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古墓的挖掘工作已经到了尾声,可是墓主身份依旧成迷。司马凛虽然没有承认那片恢宏的墓葬就是前世邸阳君的寝陵,但是按照他的口气应该确定无误。 不知道是不是回忆将自己与前世的焱的记忆模糊在一起,看到司马凛的时候,除了心疼以外,尽然产生了某种情愫,不是单纯的感激或者什么,而是类似于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 在记忆的片断里,焱的自己总是无声的睃寻着邸阳君的目光。靠在他怀里的那种安全与依赖绝对不是伪装。 抬手抚上唇角,突然想起几天前的那个清晨,司马凛蛮横的吻了自己并在耳边低低的说,"我们只是这种关系而已。" 焱与邸阳君之间,是情侣吧。只有这样,记忆中的自己才会发出那样悲怆的笑声,满含了痛失爱侣的悲凉。如果焱深爱着邸阳君,那么为什么会亲自送上毒酒?项衍无法理解,也不敢去理解。千年前封建思想统治下的他们,如何冲破伦理的枷锁?还是说,自始至终,焱只是在利用这邸阳君的深情为自己血筑江山!? 数不清的疑团将自己的头脑塞得满满的,每个闪过的片断,将邸阳君温柔的眼眸与司马凛冰冷悲恨的神情融合在一起来回闪过. 是焱对邸阳君的感情影响了自己么?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很多次,他就那样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的凝视着自己,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有着怎么也无法读懂的情绪,是寂寞还是浓浓的情?与司马凛见面已经过了半个多月,脑海中闪现的永远都是焱与邸阳君诀别的片断,过了这么久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关于前世的回忆?是自己刻意的遗忘么? "怎么会这样?" 一辆texi从面前飞驰而过,他想也不想的招手,看着车在不远处停下。项衍呆了一下快步跑到车前拉开车门进去,"玉泉山。" "呃,先生,那里距离这里有近100公里。" "我知道。" 司机诧异的回过头打量着项衍,肥鱼!"先生,您是包车么?晚上估计回不来。" "我会多给你钱。" "好!玉泉山是吧,估计下午四点多我们就可以到了。" "唔。" ******* 安排了司机在山下的小镇转悠,晚上在上山来接自己后。项衍再次踏上了前往玉泉寺的青石板路。 "施主是来上香的么?" 庙门口打扫的小沙弥停下手中的扫把看着拾级而上的项衍,按道理来说现在已经不是上香的时辰,大多数香客已经返回下山。 "哦,不是。请问了空师傅在么?" "了空师叔在佛堂颂经,施主找他有什么事情么?" 项衍抬头看了看庙内,依旧烟香缭绕不散,垂下头轻轻一笑。"麻烦小师傅和了空师傅说,有故人来访。" "好,麻烦施主在大殿等候。请随我来。" 项衍浅浅笑了一下随小和尚来到后院禅房,目送他离去这才转身看了看气势肃穆的屋子。慈眉善目的如来宝相端坐堂中十八罗汉分列两旁,金色的余晖射入殿内氲烟袅袅,伴着梵音飘荡在午后的寺院…… 雪白的墙壁上,平平的挂了狂书飞草的临江仙 忆着午桥桥上饮,坐中皆是豪英。 长沟流月去无声。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闲登小阁眺新晴。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好个二十余年成一梦,这梦一回便是千年…… "阿弥陀佛。"悠悠然的一声佛号,惊回了项衍的思绪,回头轻轻一笑,"了空师傅。" "施主来找贫僧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项衍有一件事情无法参透,还望大师明示。" 了空彻悟的眸子里染上了淡淡的无奈,叹口气开口,"项施主,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又何苦再执著呢?" 项衍明净的眼里闪了笑意,转头看了被熏烟缭绕模糊的面容,午后的余光将他拢了一身的光晕,"了空师傅,我要知道的事情你已经清楚,我们就不要再拐弯抹角,我失去了太多关于自己的回忆,大师可以帮我么?" 了空摇了摇头,跨步走入殿内示意项衍于自己面对面的盘腿端坐,"项施主,合上眼睛随我诵经吧。"项衍看了他静谧的容颜,耳边低回传来悠悠的梵音清唱,檀香的幽,佛灯的古,氤氲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那是我吗?那个宽厚懦弱的少年?抱着一身是血的小狗蹲在满天飞雪的荒冢边凄凄哀哀的哭泣?是谁握了我的手,将那温柔暖暖的通过交握的手心传入我的心? 司马凛?我抬了头,不是,不是他。是厉。他温柔深沉的眼眸静静的凝视着蹲在坟边的少年,是谁在风雪中轻轻地说,会保护我一生一世? "我不甘心,即便我是庶出,却也是楚国王子,为什么连个宦官也要欺负我?" "你要权势么?" "是。" 他笑着拉了我的手,将我抱在怀中,"我会助你得到整个天下。" 他是将军之子,一身极俊的武艺与谋略,我依了他的话韬光养晦、示人以弱,果不其然之后仅三载春秋,我便得到梦寐以求的王权,"苍儿,父王将这天下交托与你,你莫要辜负苍生。" 不要!我愕然怔住,没由得一阵恐慌,谁要这天下!我回了头,看见殿下跪了乌麻麻的一片身影。他就在那里笑着抬了头,"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伸了手张了口,却无法在开口唤他那被我唤了无数遍,只属于我的名。 "大王,臣定不负先王所托,为大王鞠躬尽瘁!"梵天,父王御封的爵爷,也是我与王弟燊的夫子,只虚长我三岁却已位极人臣。他笑着看着我,满眼的期待。收敛了心性,我学会了冷漠与反复无常,学会了阴谋与利用。朝野内外唯有一人是我唯一信赖,却再也无法接近。接着就是漫长的开疆辟土,安抚子民…… 我不稀罕这空前繁盛的大楚国,为什么我却始终不能洒脱率性地为自己活上一次,犹豫不决地辜负了这地老天荒的深情?依稀迷离中见得一张俊美狂傲的容颜、听得一个低沉温柔、切金断玉的男音"只要是你要的,我都给你…… 楚国疆土那一寸没有他的汗马功劳?!那日大败魏王,我设宴犒赏全军,酒宴上却才发现他臂上的伤,我张了口,却无法将我的忧心说与他听。他仿佛明了般的笑着,"马革裹尸本就是臣的宿命,大王不要忧心。" 那夜我随意编排了理由宣他入宫,神差鬼使的要他看见我与妃子交欢的场景,他只是沉默的垂手立在一旁,盛怒下我遣走了所有的宫人朝他伸出了手。他笑了,我再次看见那久违了的笑容,明朗而耀眼,仿佛可以照亮我的生命…… 第二日早朝,我慵懒得靠在他怀中不愿早朝,他笑着将我抱起更衣,温柔的在唇畔落下一吻。"焱,什么时候厌倦了,青衫落魄也罢,鲜衣怒马也罢,与我一起离开好么?" "你说了很多遍。" "我等你的回答。" "我放不下……"我轻描淡写的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来到殿前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看见梵天满面怒恨的注视着缓步走上大殿的他,"王上,邸阳君为大楚立了大功,适才臣已与大司马商议,大司马之女歆,秀外慧中容姿秀丽,年方豆蔻尚未婚配,大司马有意将她许配与邸阳君,还请大王赐婚……" 我突然心口莫名一痛,抬头看见那双深邃的谋子正瞬也不瞬的望着我,眼中满是盎然的笑意。握紧手中朱笔,我突然一晒,"大司马,本王本意属令嫒为王后人选,却不想……" 那老头喜不自禁的连忙跪下谢恩,他眸子黯了黯,寒若冰雪。竟转身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的身影,苦涩却无奈。我怎能亲眼见着你娶一个女人?!哪怕你脑我恨我,也要你只属于我一人。 我草草的定了日期,迎娶了与我素未谋面的王后,那年我登基整六年。大典那天,他差人送来亲自去西域寻来的寒玉霸龙扣,羊脂般温润的白色龙纹纠结盘绕,似遨游九天,又若同爱侣交颈缠绵。我点了头将来人遣走,只淡淡的吩咐他传话给他要他好自珍重。这一别,又是两载春秋…… 燊,我的四王弟,众多兄弟中他是与我最好的一个。骁勇善战功于心计,却由于锋芒毕露而被其他王子排挤,最终将唾手可得的王位拱手让人。这样的他怎可能心甘?父王过世不足两年,他就四处招兵买马,更在朝中纠结党羽,却忌于邸阳君庞大的军权与梵天的势力不敢造次。梵天说与我听时,我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这天下我本就不稀罕,他想拿就随他吧…… 在我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天,久违了两年的邸阳君再次出现在殿前,依旧俊逸非凡,乌金铠甲衬得他宛若下凡天神。笙歌笑语中,我拥着娇艳乖巧的王后坐在殿前,回过头就可以看见他紧簇的眉峰下,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里错综复杂的目光…… 当晚,他躲过侍卫只身潜进御书房,"你爱你的王后么?",他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么问。 "爱吧。"我愣了一下,苦笑着低下头继续批阅手中书简淡淡回答。 "我呢?"他继续问,却明显带了焦躁。 "你说呢?"我放下手中朱笔,托腮看向他,"前些日子看见你送来的书简,捷报频传。要本王赏赐你写什么呢?" "你。"他似乎动了怒,已把捉住我的手将我拖起,"见了我,你只想说这些么?" "那你要我说什么呢?"。我笑着问。 他从来不曾对我说过什么,我也不再需要他的承诺。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心将身体靠在他怀中合上眼睛。它的唇还是那么冷,却依旧温柔…… "焱!"帐外传来梵天的声音,他唤了自从我登上王位便不曾叫过的名,愤怒异常。 我淡淡的抬了手掀开帷幕,"梵天,你得到本王的允许了么?",他看出了我的怒气,连忙变得恭谨起来,"臣听人说有人意图挟持王上,秽乱宫廷,所以……" "滚!"我裸着身体站起身,身边的宫人连忙为我披上衣衫,"没有本王的允许,谁再敢擅自闯入本王寝宫,杀无赦!"他顿了一下,起身看了我一眼恭身退去,我看出他眼中的不甘和愤怒,却懒得理会。 掀了帘幕,覆身吻上他的唇却被他再次拉入怀中,带着慵懒的笑意,"我呢?也不可以来么?" "你说呢?" 我不可置否的笑着,见他突然收敛了表情静静的看着我,"如果我说爱你,你会随我离开么?" "不会,"我起身穿好皇袍,淡淡的开口,"因为你不会说。" 他突然笑了起来,我听出他的悲哀却狠了心不去在意,因为我不再是八年前的王子,我有我的的天下和无法弃之不顾的万千子民…… 他起身穿了战甲,我瞥见垂在他腰侧的青色龙纹,"这是?" "霸龙扣。"他缓缓的开口,"与白龙是一对,扣在一起才是完整。"。我摸了怀中的玉石,暖暖的温度仿佛从哪里渗入胸口…… 第十一章 而后,便是在梦中出现万千遍的情形,群臣上书下我亲自带兵来到邸阳…… "焱?"他穿着战甲站在我面前,满脸的风尘。 "动手。" "是。"梵天挥了手,团团的甲兵将他围住,隔了数人,他就那样静静的凝视着我,突然绽出的笑容冷洌的让我心慌,"你不信我,嗯?" 我转过身将他的容颜撇在身后。我知道说了什么也是徒劳,在我带兵冲入邸阳府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只能是君臣,过往的情只如灰飞弥散在回忆里。 "王上!"梵天与侍卫将手中的东西甩在地下,是王袍…… 我淡淡的瞥了一眼侧过脸浅然一笑,"你该早些和我说的,委屈了你这许久……",我第一次听到自己素来平若止水的声线竟然带着颤抖,望向他的眼突然眼前一片迷蒙,"你该早些说与我知道……",你真要这天下,给你又何妨! 惊愕、无奈、愤怒、最后转为浓浓的悲凉,他突然狂笑出声,"好个芈苍!" 他第一次这样叫出我的正名,而不是用那样低沉温柔的音色唤我焱。胸口一窒,痛的忘记该怎样呼吸,退了两步被身后的梵天一把拥入怀里,"王上!" 我抬头看见梵天眼中浓浓的心疼与不舍,突然觉得可笑莫名。梵天,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么,你联合众人逼迫我于殿前,你看着我亲手将情丝斩断,甚至连一点渺小的梦也不给我留!我决不原谅你! "回郢都。" 他没有抵抗的被人打到在地,披散在面孔的乌发下那双冰冷的眼带着讥诮的笑,"为什么?" 我扬手甩了遮风的大裘跃上马背,"走!" 如记忆中那样,他死了。 死在我面前。我亲自将鸠毒送到他口边,他眉头也没有皱的仰头喝下,却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一把将我拉入怀中吻上我的唇! 也罢。就这样随他去吧。我这样想着,什么天下什么子民什么责任什么重担,我什么都不想听!我舔着他的唇,企图抵开他含着毒酒的口,却不想被他狠狠的一掌打在脸上,"用我的命,换你铁打的江山!"他吞下口中的酒冷冷的笑着开口。 额头被撞破的伤口在流着血,却不及我胸口的疼。他扯下腰际悬挂的青色霸龙扣掼碎在地面!那是我们情爱的证明!我看见他的笑,冰冷的宛若严冬。看见他呕出黑色的血却依然挥开我伸出去的手。看见他的眼神,没有了温柔,没有了狂妄,而是浓浓的悲痛与绝望…… 我亲自为他更衣敛葬,我抚摸着他身上条条的伤痕,我可以清晰的记得哪些是战场上为了保护我被敌兵刺伤,哪些是为了救我与刺客手中舍身挡下厉刃,还有,就是在天牢里的血痕…。他是天下战无不胜的将军,如果不是为我,如何有人可以令他受伤! "王上。"殿前礼官恭敬的呈上漆绘竹简,"邸阳郡的讣文……" 我看着书简上对他一生的评说,熟悉又陌生,最后一句的叛君佞臣无端的跃入我的眼,将书简掷于殿下冷冷开口,"拖下去,斩!" 礼官凄厉的惨叫隔了很远依然清晰的传入殿中,我笑着看所有人噤若寒蝉的表情轻轻开口,"重新制作漆绘竹简,本王亲自为邸阳君撰写讣文。" "是。" 最终我还是只将空白的竹简放入棺内,不是我不知如何书写。而是,我不希望他在冥冥中记得过往的一切,记得对我的情,对我的恨……。我不顾群臣议愤用天子礼仪将他葬在邸阳郡,我亲自安排工匠造出前王族都不曾有过的尊贵盘龙鼎。我将身边悬挂的白玉龙扣封入他的棺椁,看着黄沙埋过天子六乘的车马,埋过他生前穿过的乌金战甲,埋了我仅有的爱和心…… 而后,看着殿前一张张恭谨异常的脸,我眯眼冷笑出声,"梵天,传我旨意,当日辱极邸阳君的所有人株连九族,三日后本王亲自监斩!" "王上!" 我满意的看着殿前惨白一片的脸色,冷冷的拂袖而去,"退朝!" 不错,我成了众人口中的暴君,嗜血好战,冷酷无情!我亲自征战沙场,对于降兵败将也不再手下留情。没有了心,所有人的死亡对我来说于路边被屠宰的牲畜没有什么不同…… 梵天终于失去了耐心,与燊来势汹汹的站在我面前,"王兄,我本以为你是明君,可是……" "哦,"我从美女环绕种抬起头,"本王何时说过打算做个明君了么?" "焱!你究竟要怎样!" 我冷冷的笑着拥住身边环肥燕瘦的美姬,"本王想做什么,还要征求你的意见么?" 梵天终于沉下脸色,"我错看了你!" "你早该料到这样的结局……"我不再理会,继续沉迷在艳舞笙歌里。他已去了两年有余,即便这一切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我只是想找个借口,麻醉自己而已…。 他们一语不发的拂袖而去,留下我冷漠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夜色中。 一切如同我预料般的那样,不过一载春秋,我等到了最后的结局。 我自幼丧母,宫廷御医曾经教过我如何辨识毒物。我抬了头看安排饭菜的侍从,他自我登基以来便随侍在侧已十年有余,他瞥见我的目光白了脸色不敢看我。 原来我已经残暴到了众叛亲离的下场,或许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也说不定。我静静的喝下杯中的酒,如无事般的享用的面前的佳肴,那人有些不忍的开口想说什么,终是垂下了头…… 日复一日,我如同往常般的早朝,暴戾依旧。梵天不再开口说话,只是一径闪躲我的目光,只在我低头咳嗽的时候,我可以看见他眼眸里的担忧和不安,以及燊纳满是期许的得视线。 我怎可能让你们的目的达成呢?我一人坐在他为我建的竹阁中,冷冷笑着咽下口中的酒,将杯举向夜空,"厉,我很快便来陪你。" 过了半载,他们终于无法忍耐的出现在我面前。"王兄,这是我从外邦人手中买来的美酒,特地献给您品尝。" 我笑着示意侍卫送到面前,倒出一杯送至口边,"很香醇,果然是美酒。"他笑了起来,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大权在握的快意。梵天皱了眉将头撇向一边。 我知道的,他们一直在等待着我倒下那一天。我也知道,他们并不打算要我的性命,只是等我因为身体衰弱禅位给燊,这样梵天就有足够的理由以照顾为由将我软禁宫中,我明白梵天对我的感情早就超过了君臣之礼师徒之谊。我对他有恨无爱,怎可能这样顺了他的意?所以我日日强自撑住早已濒临崩溃的身体,如往常般笑对天下…… 我仰首喝下杯中的酒,果然酒中毒药比往常重了许多,虽然还是不会致常人死命,可惜我已经不再是普通人。 腹痛如绞,口中阵阵腥味袭来。我自知大限已到,轻轻一笑从案上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竹简递给侍从,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中起身走到殿外。 "下雪了。" "焱!""王兄?" "厉走的那天,也是个雪天。"我回过头来淡淡一笑,突然张口喷出腥甜的血。梵天与燊惊惶的扑上前来将我倒下的身体接住。 "你到底下了多少!!"梵天一把揪住燊的衣服怒吼出声。 "不可能的!不可能这样!"那张年轻的脸充满了悲痛与伤心。我相信燊是真的担心我,毕竟在我饱受欺凌的少年时代,只有他一人为我送过寒衣。 我伸出手指了侍卫手中的书简,"燊,你要的天下我今日交托与你,去吧……" "王兄!"年轻的容颜上挂上了泪痕,"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焱!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一直都没有事情么?" 我挑了挑眉,刚张开口又再次呕出血来,终是淡淡一笑,"梵天,你对我是怎样的感情?" "我,"他终于落下泪来,"我只想永远这样陪在你身边啊!" "我不稀罕!" 我冷冷的笑了。我果然没有下错赌局,哪怕用我的命为代价!梵天,你可知道,你心里的疼怎比的上我的痛,你终于也尝到了这种失去爱人的绝望! 腹中越来越痛,眼前也越来越迷朦,我紧紧握住那早已碎成两片的青玉霸龙扣,喃喃的出声,"最后的心愿,只愿你们念我们君臣兄弟一场,将我埋在他的身边,我不要帝王礼仪……只想……当个普通人……而已……" "焱!醒醒!!" "王兄!御医!快宣御医!……" "……厉……煌……" 是了!我终于忆起,在我弥留的那个刹那,他的名,只允许我一个人唤的名,煌。只属于我的煌! 耳边突然传来暮鼓晚钟,项衍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对面虔诚诵经的僧人,"燊?" 僧人轻叹了气抬起头,"贫僧早已断了尘缘,施主认错人了……" 项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过去了千年了么?怎么仿佛就在昨日?谢谢大师成全,告辞了。" "阿弥陀佛。"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颀长俊逸的身影渐渐朦胧在雾色中,了空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王兄,前世的你总是那么寂寞,尽管锦衣玉食、高床暖枕,在你意中却凄楚成金莼噎喉、罗帐惊梦;你总是冷冷的看着世态炎凉,你对厉的感情深刻到抛却性命,放弃江山以及信赖你的万千子民!孤标傲世的你,记不起前世的缠绵,却依然有着前世的隐痛,我助你恢复了所有的记忆,这一世的他也不再是匆匆的天涯过客,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啊…… 第十二章 回到枣阳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项焱付了车钱便直接去了古墓开掘现场。回复了所有记忆的他已经没有了当时满是期待的心态,反而平静了许多。抬头看了暮色苍穹,还是千年的天,还是千年的尘,但一切却早已物事人非,徒留追忆。 "小衍!?" 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项衍转过头来。"司帆,今天轮到你值班么?" "我看你这么晚没有回来,出来找你,没想到你果然在这里。吃了晚饭没有?怎么脸色这么差?"程司帆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却被他忽的闪开,有些尴尬的停手在半空中。 "呃,对不起,我没事的。"项衍轻轻笑了一下,却也同样惊讶于自己情不自禁的举动。 "没关系。今天去什么地方了?我找了你好长时间。" "有事么?" "没什么事情,只是突然想找你一起出去喝酒。"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喝酒的。"项衍笑着转过脸,却突然看见程司帆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在想什么?" "哦,明天就可以揭晓墓主人的身份了,你是不是很激动呢。" "不会。"项衍缓缓的走到墓坑边,望着星空下规模宏大的墓穴低低的开口,"我真的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听你的话。" 程司帆愣了一下,看着项衍回头淡淡一笑,那种清冷不凡的神情彷若时光倒流到千年前,突然想起他刚才的举动,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小衍?" 项衍转过头,望着墓穴中间停放的棺椁,"是他吧,邸阳君厉,也是我前世深爱的人。" "你……全部想起来了?"程司帆脸色突然一片惨白,素来温文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想起前世的一切?" "嗯。" "全部事情么?包括……" "包括厉的死,焱的结局,我全都记起。" 程司帆眸子只是飞快的交错闪过了无奈与绝望,终是什么话也没说,低低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朝工作间走去。 "司帆!"项衍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你在我心中就是程司帆,我的知己。不是梵天!" 程司帆停了脚步,突然苦笑出声,"我宁愿你说我恨你,也好过这句不是梵天。" 等了千年,悔了千年,换来的却是这句,''不是梵天……''。小衍,我知道你的善良,你记起了前世却矛盾于程司帆的友情与梵天的恨,这样两重身份的我,你宁愿选择我只是程司帆。可是,我却依然希望自己是千年前的梵天!你可知道为了弥补千年前的遗憾,我寻了你几度流年!? 项衍看了他颓然而去的身影,张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短短的不到半年的时间,却仿佛经过了许多年,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是一切都变了…… 第二天一早,墓坑围栏处就聚满了前来观看开棺的人,密密麻麻的一片。项衍站在棺椁的旁边,眯了眼睛打量着围绕在四周的人,没有他!他居然没有来么? "小衍,大家都准备好了,摄影机也架好了,准备开棺吧。"萧群显然有些兴奋,搓着手笑着开口。 "哦,再,再稍微等一会。" "嗯?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么?" "不是。"项衍突然有些焦急起来,今天是最后的时刻了,他不过来么?他不知道么?四处睃寻着人群中每一张面孔,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张让自己魂牵梦系的容颜。 "他不会来了。"程司帆放下手中的工具开口,"开棺吧,小衍。" 项衍沉默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挥了挥手…… 棺盖被掀了去,照相机的灯光在身边闪烁个不停。但对于项衍,一切时间仿佛停顿了似的,直直的盯着被揭去棺盖的墓室内…… 残破的遗骸七零八落的散落在棺材内部,和着黑色的泥土让人几乎分不辨不清棺内的情况。程司帆静静的站在项衍的身后,注视着他每一个表情,从震惊愕然到悲痛绝望,那双澄澈的眸子里一直闪烁着淡淡的水光…… "啧!没有传说中的金头嘛。"四周围观的人开始议论起来。 "不要动他!"看着一个工作人员用手捡起一片骨片,项衍突然扑上前一把夺过那人手中的碎骨,眸中的戾气将那人吓的退了一步,"我只是想调查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小项你没事吧。" "不要动他。"项衍如同中了邪一般喃喃的开口,缓步走到棺边蹲下,合上眼睛,"萧哥,这个棺椁的清理,可不可以由我一个人来完成。" "呃,可以。但是你不需要有人帮你么?"萧群将手中摄影机递给一边的工作人员,"看样子里面也没有传说中的金头,我找人帮你清理下里面的残骨,看里面能不能发现点什么线索吧。"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 "我来帮他。"程司帆用眼神制止住了萧群接下来想说的话,"你们帮忙吧棺椁抬出墓穴,然后看一下是不是能够找到记载主人生平的竹简。" "好……"其他工作人员应了一声,分头忙碌起来。对于项衍的失态,别人都以为是因为棺椁内没有发现金头,让项衍一时难以接受,毕竟这个墓穴的开掘,项衍付出了最多的心血…… "小衍,你还好么。" "嗯。"项衍的声音有些沙哑,程司帆明显的看见晶莹的水光从刘海遮挡的睫毛下飞快的坠入泥土,"小衍,要我帮忙清理么?" "不用,我自己来。" 程司帆点点头,从一边取来密封袋,蹲在项衍身边静静的看着他一片一片的将碎骨仿佛袋内,蓦地,他的手顿了一下,身体似乎也微微的一震,程司帆看向他手停留的方向-- 是一块站满泥土的白玉扣,虽然看不清楚雕了些什么,但是项衍的眼神却是越来越悲怆,轻轻的却满是凄冷的声音自他口中传出,"煌……" 果然是他!原本带着些许期待,也许这不是他的墓!也许脑海中所谓的前世的回忆都是一个梦境一场游戏,可是,一切都在看见这个白于霸龙扣的那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记忆深处,那镌刻在灵魂的容颜再次涌入脑海,温柔的,狂妄的,霸气的,骄傲的,忧郁的,悲怆的,愤怒的,绝望的,所有的音容笑貌宛若就在面前,那人静静的站在远处朝自己伸出了手,"焱,等你厌倦了撕杀,不管鲜衣怒马也罢,青衫落魄也罢,与我一起浪迹天涯可好么?" "小衍?"程司帆轻轻的开口,"快收吧,他们都要收工了呢。" 项衍将那白玉扣用密封袋包好,放入口袋,"我先借用几天,会归还的。" 程司帆看了轻轻的开口,"是,焱的东西吧。" "你还记得?"项焱淡淡的开口问道。 "焱一直随身带着,寸步不离……" "……" 沉默的整理了一会,前方的墓穴底由发现了什么,喧哗一片,项衍却是头也没抬。到了半下午基本清理完毕的工作人员陆续离去吃饭,项衍却依旧半蹲在棺边拾捡碎片…… 程司帆低低的叹了口气,"小衍,休息一会吧,吃些东西。" "我不饿。" 就这样,整整一天项眼都没有离开过棺椁,直到日落十分,清理完最后工序的萧群走上前来,"小衍,没有关系啦,就算没有发现金头,但是实际发掘出来的文物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金头的价值,你也不要这么沮丧了。" "唔……" 项衍抱了怀中的密封袋,"我将他拿去安葬,剩下的你们来清理吧。" "哦,不过也应该没有什么东西了。"萧群看了看狼籍一片的棺内,惊讶于项衍将一片破烂的碎骨也能清理到只剩泥土,"明天就通知他们封埋了吧。" "把棺底的泥土清理掉,下面铺的是青玉金丝甲,你找人把它取出来吧。" "青玉金丝甲?!"萧群回头看了看脏乱一片的椁室,有些不可置信,"哦,我找人找找看。" 项衍点点头,站起身却突然踉跄了一下,被程司帆一把扶住,"怎么了?" "没什么,头有点晕。"项衍笑了一下站定,"我要去把他重新敛葬,后面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 刚走出墓道,迎面看到的就是那辆熟悉的房车,凛?!项衍突然一阵激动,快步走上前去,"司马……" "上车。"司马凛从驾驶位置探出头来,项衍愣了一下拉开车门坐在他身边。莫名其妙的看着一脸怒意的司马凛,他是在生气?为什么生气?"我们去哪里?" "……" 项衍见他一脸怒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见他从身边拿出了什么甩到自己身边,"吃!" "什么?"打开包装袋,里面是一合简易便当,"是,给我准备的么?" 司马没有回答他,深沉的眼只是冷冷的盯着飞闪而过的路面。项衍缩了缩肩膀,乖乖的放下密封袋吃了起来。"你把他挖出来干什么!?"沉默了半响的司马凛突然开口,"你不觉的很多此一举么!" 项衍没有回答,转过脸看着面前一闪而过的景色,心里却是凄楚莫名。就这样沉默了一路,没多久暮色低垂寒鸦满天的时候,到了山脚下,"这里……" 这里是曾经来过一次的荒山,山上的树木都已凋零殆尽,满山萧条的冬意。是邢王山。项衍已经全部忆起,这座曾经是历代楚王祭天的山,千年前隶属邸阳郡的领地,山脚下是气势恢宏的邸阳郡王府,曾经车水马龙喧嚣繁华的邦驿,经过战火的洗劫,历史的冲刷,千年后的今天竟然落魄至此…… 项衍沉默的放下手中的密封袋,走到一旁粗大的松树边,"把他,埋在这里好么?" 司马凛没有做声,只是皱了皱眉,点燃了烟侧头看着天边初升的月色,俊美的容颜在冷洌的月光照耀下森冷的有些骇人。项衍没有多说什么低下头看了看满是碎石杂草地面,转身朝不远的村子走去,过了好一会才拿着把破烂的铁锹回来,笑的有些尴尬,"说了半天,他们才肯借给我。" 司马凛头也没回的冷冷哼了一声,靠在车前吸着手中的烟。氤氲缭绕的烟雾朦胧模糊了月光下忙碌在树边的身影,只是一瞬间,他仿佛再次看到了千年前…… "焱?你怎么会突然过来?"那人披星戴月卷着一身风雪,苍白却绝美的容颜却挂满了耀眼醉人的笑意,"突然想见你。" 那是他初登王位的第一个冬天,下了好大的雪。 "这么冷的天!快点进来!"拖了他冰冷的手握在掌中,"你想见我,我直接去见你就好,为何半夜突然前来!又是背着梵天偷偷溜出宫来的吧!" "你不高兴我来么?" "外面太冷,下次我去找你好么?" "嗯。" 轻轻拥住还在颤抖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将他包围,"还冷么?" "不冷。"他很满足的将身体靠在我的怀里,那种全心的信赖与完全卸去了心防的淡雅容颜,将我的心填的满满,仿佛有什么从哪里不停溢出,泛滥成灾…… "陪我出去看雪好么?" "好。"我取了厚厚的毯裹上他的身体坐在马上,"我们去邢王山。" 那是我记忆里最美丽的雪夜,虽然雪停却风未止,狂风将地面树梢堆积的雪粒吹起,扑散在他的眉角发际,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清冷的光泽,绝美的容颜挂着浅浅的笑意凝视着我,依稀记得,那天很冷,如幕穹苍里有着冰冷的月色…… "我最爱的就是这里。"他笑着扬手去接偶尔从天际坠落的细雪,"爱这里的静谧安然,爱这里的与世无争,和……" "和什么?"听他突然停顿,我勒了马站在树下,风过处将树枝上的雪片洋洋洒洒的吹落,他笑着转过脸,"百年之后,如果我先你而去,你把我葬在这里好么?" "胡说什么!" 他笑着别过脸去专注的看着夜空,似自言自语又似说与我听,"然后你也葬在这里,我们一起沉睡,一起观星赏雪,一起把盏言欢……" 我呆了一下,心中突然一阵波澜!他的意思是…… "回答呢?"他转过脸望着我,澄澈的眸子闪烁着醉人的笑,在月光里光华流溢。 "好。"我低低开口倾身吻住他的唇,第一次的吻,很轻,带着试探,他却没有拒绝…… 第二日送他回宫,我便单骑去了遥远的大漠。听副将说,大漠一带有一种雪狐,用它的皮做的裘衣不但可以御寒,并且华美非凡。在自己的心里,那个清冷的人最适合的莫过于清澈的白色,甚至远远超过华丽的王袍!可是我很明白,无论再多的努力与付出,在漫长的等待,都无法令他放下可以任他呼风唤雨的大楚国…… 可是我愿等,无论五年十年,还是倾尽这一生的时间,只为了等他一句话…… 哪怕这句话,他永远不会开口说给我听…… 从思绪中回过头来,见他已经将残骨掩埋好,细心的铺上碎石落叶,静静的坐在一边合了眼。 "好了就走!" "哦。"项衍怔了一下,站起身朝车边走去,没走两步突然回过头来,凝视着树下心里默默的开口,我会回来,煌…… 第十三章 回去枣阳的路上两人依旧相对无言,项衍怎么也没有想通为什么司马凛会将自己带来这里。想开口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眼看远方出现通明的灯火,项衍才轻轻的开口,"司马先生,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 "你希望自己是司马凛,还是厉……煌……"迟疑了一下,项衍缓缓的开口说出了最后的那个字,心中却纠缠万分…… 听到他叫出''煌''这个名,司马凛震了一下,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半响突然狂笑出声,"你希望我是谁?你不再是能将邸阳君掌控手中的楚王芈苍,我也不再是为焱马革裹尸的厉煌!" "那,我们之间的线,牵自何方呢?"项衍眸中黯淡了一下,转头看着飞逝而去的夜景,轻轻的开口,"我们,不能重新开始么?" "重新开始?"司马凛减低了车速,空出右手卡住项衍瘦削的下巴迫使他转过脸来面对着自己,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读不懂的情绪,"你?我?哈哈哈哈哈……" 项衍挣脱了他的遏制,有些羞怒的开口,"笑什么!不准笑!" "项先生,请你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项衍,我是司马凛。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你是道中人我不介意,但却无意加入你们。很抱歉。" 道中人?什么道中人!"不是,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你喜欢我?你分清楚我是厉煌,还是司马凛了么?" "我……" "哼,就算过去了千年,前世的记忆深刻的就如同在昨日!你没有体会过被自己用生命来保护的人背叛的痛楚!你不会明白我的绝望!从我再次转世并且发现自己保有所有前世回忆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我就是司马凛,不是厉煌!前世的我和我的所有感情,都死在那杯毒酒下,死在芈苍面前!" 听着他用那样冰冷无情的声线说着拒绝的话语,看着他冷漠讥诮的眼神,项衍胸口好像有什么突然裂开了,汩汩的往外淌着血,生平第一次开口和别人表白,没想到对方却将自己嘲讽的这样体无完肤…… 我也好希望自己只是一年前的项衍,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焱与厉煌的故事仿佛就发生在昨日,现在的自己心中满满的是对你的爱恋和愧疚,有炎的,有项衍的。你要我怎么分清,自己究竟是项衍还是芈苍! "因果循环……"项衍轻笑一声低低的开口。 "……" 看着他的沉默,身心疲惫的项衍说不清楚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睁开眼满是涩然,车轮飞驰在路上可以听见风声,夜空里仿佛有什么鸟在叫着,凄厉异常…… "坐好!!"司马凛突然急促的开口,车子突的朝左边急转,项衍一时不小心被惯性突然甩到一边撞到车门上,"呃,……"刚抬头准备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一个黑影扑来一把搂住自己的肩膀牢牢地锁在怀里…… 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只感觉到车子剧烈的颠簸着,耳边隐隐传来了与什么东西撞击摩擦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大腿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什么挤压过,好痛…… 悠悠然转醒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仿佛有什么烧焦的气味,司马凛就趴在自己身边,有力的胳膊将自己抱的很紧。脸上粘糊糊的带着腥味,发生了什么事? 项衍好容易移开了紧拥着自己的手,却发现浑身疼的利害,借着射入车内的月光,才发现自己的左腿已经被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完全没有了知觉。车厢内弥漫着汽油的味道…… "司马……凛。"急急的探了手摸去,却是粘热一片,月光下手掌中竟然满是暗红的血! "司马凛!"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拼命的撞开已经变形的车门将他拖下车去,"司马凛,你不要死,我还有话没有和你说……"项衍不知道划过脸上的热流是血还是泪,拖着已经完全没有直觉的腿将他的身体拽下车来,地面很冷,修公路的碎石到处都是摩擦着掌心,很疼,但是胸口的某个地方,却更是让他痛的无法呼吸…… "轰!"车子在身后爆炸了,通天的火光映红了夜空,爆炸的碎片四处飞溅,项衍紧紧的将司马凛的身体搂在怀里,微微颤抖的手抚上他紧闭的眼,"你,不是恨我么?为什么还要保护我?你究竟想怎样……究竟,想我欠你多少情才甘心……" 车子爆炸的声音惊动了过往的车辆,很快交警和救护车接踵而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两人从十公尺高的路基下送了上来…… "马上调查逃逸的肇事车辆,啧,那两人伤势怎么样?" "一个还好大腿骨骨折,另外一个情况比较严重。" "马上送医院!" 朦胧中听到有人说话,项衍拼命想开口说什么,却徒劳无功。有人从他手中将司马凛抬了去,他却连张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救救他,求求你们,救他…… “……衍……小衍……” 耳边传来的谁的呼唤,项衍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面前放大的是程司帆焦急的脸,见他醒过来才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来了。” “我……呃……”刚微微移动了一下身体却疼的出了一身冷汗,程司帆看了他苍白的脸低低叹了一口气,“骨头已经接上了,粉碎性骨折,到今天为止你昏睡了三天……” “他呢!”项衍突然座起,却痛的眼前一片漆黑,“司马凛呢!你告诉我他的情况!他在什么地方!伤势怎么样!”项衍激动的抓住程司帆的手,“我记得他浑身都是血,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手术室。”程司帆慢慢的开口,“他从出事那天救住在特护病房,今天早上病危送去手术室抢救……” “带我去!” “你不能移动,你的腿上打了钢板,如果恢复不好,可能会终生残疾……” “司帆,带我去。”项衍握住程司帆的手一直在颤抖,晶莹的泪水一直凝驻在清冷的眼中,“求你……” “我找轮椅来……”程司帆深深的叹了口气,掰开被他握的有些疼的手,转身走出病房…… 刚到手术室门口,就见很多人在那里等待,司马晟,古杰韫,岳琼歆,还有两个没有见过面的少年,见他过来,司马晟与古杰韫起身走上前来,“项先生,你身体还好么?” “嗯,司马凛他……” 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听到司马晟开口,突然快步冲向前来,众人粹不及防的情况下一把揪住项衍的衣领将他甩倒在地,“你就是项衍!!” “小衍!”程司帆连忙伸手去接,却依然晚了一步!那少年显然有武术功底,将项衍单薄的身体甩到墙角,又飞快的冲去扬起拳头。 “霆!”“小霆!”司马晟和古杰韫连忙制止住少年高举准备挥下的手,转身快步朝项衍走来,“项先生,你怎么样!” “呃!”腿被再次撞上地板,钻心的疼,项衍勉强从晕眩中清醒过来,看着一脸怒气的少年,他是谁? 少年恨恨的收了手,却挂上了一脸的泪痕,“为什么总是你!为什么是二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还没有害够他么!” “你给我住口!”程司帆怒吼出声,却碍于项衍的伤势才强压下将那少年痛揍一顿的欲望。 “他……” “住口!不然就回去!”古杰韫怒吼出声,少年才恨恨的转身座回凳子上。“对不起项先生,霆他……” 项衍惨白着脸靠在程司帆怀里,看着依然亮着灯的手术室,轻轻摇了摇头“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帮我和他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程司帆轻轻将项衍抱回轮椅,冷冷回过头,“不要以为全天下人都亏欠了他!”。项衍已经陷入昏迷,殷红的血透湿了单薄的病服,“如果小衍落下终身残疾!我决不放过你们!” 那件事情发生后,项衍再次被送入手术室,主治医生发了好大的脾气勒令他不准再下床,直到伤口愈合为止。有几次程司帆来看他的时候,都找不到他的人。跑遍了整个外科病房最终在特护病房门口看到了那抹孤单的身影,他只是静静的靠在门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程司帆走上前去拉了他的手,他便一语不发的随他回去,没有任何的逗留。没过两个星期,听护士说司马凛清醒了过来,已经度过了危险期,项衍沉默苍白的脸上才算出现的淡淡的柔和的笑意。 “要去看他么?”程司帆问。 “不用了。”项衍看向窗外,“他走了。” 程司帆随他的目光看去,窗外不远处前簇后拥的很多人,抬了一个人送上豪华的房车,里面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古杰韫,司马晟,和当初动手的那个少年…… 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回过头来看了项衍的病房一眼,说了什么关上车门飞驰而去。 **** 也许是冬天的缘故,项衍的伤势一直恢复得很慢。古墓挖掘工作也进入文物研究鉴定阶段,程司帆每天推开项衍的病房,都可以看见他沉静的脸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窗外,仿佛在想些什么。 “小衍!?”这天刚推开门,就见项衍探出身体努力的从地下捡起什么,吓的他出了一身冷汗,放下手中的食物就扑上来一把将他扶好躺下,“你搞什么!” “帮我捡一下,那个……”指了指床下,似乎很着急的表情。 程司帆探下身一看,是那块被他握的带着温度的白玉龙扣,“你一直带在身边么?” “嗯。” “你和司马凛……”程司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不问又憋的让他无法安心,“你爱上他了么?” “……”,项衍没有回答,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玉石。 “你对他的感情是内疚!不是爱情!”程司帆急了,拼命想要摇醒他似的,“你把自己当成了焱!但是你不是,你是项衍啊!你不亏欠他什么!你们都是男人,你不要成为焱的替身……” “司帆,”项衍终于缓缓的开口,“我是项衍,也是焱。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不是内疚而是遗憾,前世的我没有办法将心中的感情说给他听,所以找寻了他一千年,我不是替身,我之所以再度轮回,就是希望能再遇见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小衍?!” “司帆,前世的焱爱着煌,我爱着司马凛。我们都在轮回中,谁也逃不开……” “那我呢?!”程司帆低低的开口,笑的有些凄楚酸涩“我呢?只是程司帆,不是梵天么?” “司帆,对不起那句话伤害了你。我感激你,一如焱感激梵天,可是你的情我无法回应,对不起……” “算了。”程司帆轻轻笑了一下,温文的脸上带了了悟的神情,“我都明白。从那天你当着我的面强饮下毒酒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少年时候的你总是带着信赖的神情叫着我夫子,后来却渐渐冷漠,直到最后的诀别,你那样笑着对我说你不希罕我的情,你带着那样冰冷甚至痛恨的表情看着我,死在我的怀中……我真的好后悔……你知道么……”声音渐渐哽咽起来,握着项衍的手也在颤抖,“然后我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明白,一切都是定数,在哪一天,我一定会遇见你……” “司帆,我明白的,谢谢你。”项衍看着程司帆一脸泪水的容颜,浅浅一笑,“前世的纠葛,我们就在今生来个了结吧……” 第十四章 -半年后- 时置仲夏,项衍在半个月前出院回到研究所,所里的同事们为他痊愈庆贺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惋惜。在那场车祸后,项衍的腿留下的终身的残疾,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还是无法从事稍重的体力工作。他本人倒是不怎么介意的与往常一样与大家一起忙碌。笑容和煦依旧,但与他相熟的人却依然发现了不同。 “小项,你有什么心事么?” “没有啊,小妹你说什么呢?” “哦,不是。我只是觉得小项你的气质和一前变化很多,虽然看起来还是笑眯眯的,但是有的时候我觉得你都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项衍呆了一下,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中的资料,“我是堂堂男子汉,有那么没出息么?” “呃,我只是感觉啦。” “小妹,你怎么那么关心小项啊,要不要萧哥帮你说媒?”素来大大咧咧的萧群仿佛也明白什么似的开口为项衍解围,却被孙丽狠狠的丢去的刷子砸了一个大包,“萧群你这个变态,去死吧!” 项衍看着熟悉的一幕淡淡的笑了一下,转头看着不远处已经被推平施工中的工地。 半年了,他的伤好了么?还是,他不愿再看见我?心里始终很疼也很矛盾,这种等待的心情让他几乎每夜都从梦境中醒来,有煌凄楚的笑声,有司马凛悲凉的眼神,还有,就是那高大的身躯保护自己的温柔…… “项先生。”有人走到身边停下,项衍抬起头来,“古先生?!” 古杰韫看着项衍站起身却还是踉跄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你的腿?” “没什么的,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来视察工地么?” “嗯,好久没见了。”古杰韫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和开口的表情让项衍一阵心虚,“他怎么样了!他的伤好了么!是不是他出了事情!” 四周人诧异的看着突然激动异常的项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古杰韫缓缓的开口,“他很好,我们找个地方谈话好么。” “唔。” 项衍随他离开人群站在一棵树下,才开口问道,“他,还好么?” “项先生,我想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请你想好后认真的回答。” “嗯。” “我们都知道你和凛的前世,并且对此深信不疑。不管前世的你们有什么样的恩怨误会,我想知道,现在的你,项衍,对司马凛是怎样的感情?” 听了他的话,项衍缓缓的笑了,笑得很淡定也很温柔,“我爱他,既是焱爱着煌也是我爱着司马凛,我用灵魂来爱着他。” “很好。”古杰韫笑了,从怀中摸出了机票和护照,“我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所以提前帮你办好了护照签证,你去美国吧。他要结婚了。” 结婚!项衍突然脸色一阵苍白,“他,要结婚?”。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给我一点的机会却这样自私的决定,我不甘心,我要把前世没有说给你听的话让你知道,让你明白,我的心…… 看他飞奔而去,古杰韫低低的叹口气,“凛,如果继续这样自我折磨,痛苦的只会是你们两个人。你不要怪我多事吧。” “司马凛那个白痴。”程司帆丛树后走出,看着古杰韫,“难得看到古先生露出人的表情。” “你不阻止么?” “我有权利阻止么?这是他选的路,我会祝福他。” “现在还真看不出来前世的你那么恶毒。” “闭嘴!” 透过飞机的玻璃窗,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湛蓝的天,依旧那么高远广阔…… 我们的将来,会怎样呢,凛? 光阴荏苒,似水流长的日子里,依旧是梦柯一生,于是习惯了一个人静静地去解,去圆,或喜或悲。独自倦在周遭暗淡的星光里,倦在一川的落花飞絮中,熟悉的音符使我突然忆起了久远的你。 伴随的这种伤逝一样的感觉,竟然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 出了机场,搭了taxi便直接奔向古杰韫给的地址。 车在一栋高大的建筑前停了下来,推开玻璃门,他的手还紧张得有些颤抖,“呃,对不起……”站在前台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用英文问她们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司马凛时,旁边的电梯门突然打开,岳琼歆环着司马凛的胳膊出现在门口,项衍怔了一下,心突然一阵冰冷,低垂着头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叫他的名…… 白玉龙扣在掌中传来了暖暖的温度,项衍再次想起记忆中那双深邃的黑眸,转过身去。 “你怎么在这里?”司马凛皱了皱眉。 从刚踏出电梯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站在前台手足无措的项衍,纤瘦修长的身上穿了白色的衬衣,衬着他清洌的容颜,心中突然一震。项衍看见他皱眉的动作,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司马凛冷冷的转过脸,看向岳琼歆时却瞬间换了温柔的表情,“我送你出去。” 岳琼歆看了项衍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项先生一定有急事才会这么远来找你,你去忙吧。” “好。”司马凛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晚上我接你去试礼服。” “恩。”岳琼歆笑得很幸福,娇好的面容上浮上了淡淡的红晕,更添妩媚的气质。 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 项衍淡淡的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看着司马凛温柔的笑,温柔的吻,看着岳琼歆幸福的表情……,不知怎的竟然落了一地泪花,煌,是我前世伤你太深么,所以你放弃了所有的爱恨,原来,没有了我的存在,你真的可以过得这么幸福…… 前台小姐诧异的看着面前俊秀的男子满面泪水的微笑,狐疑着他的泪,是为了谁?总裁?还是总裁夫人? “走!”司马凛目送着岳琼歆离去,回头簇紧了眉一把将项衍拖住朝电梯走去,项衍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刚他入电梯间站稳了脚却看到他骇人的眼神,“你来干什么!” “我,”原本练习了很多次的话冲到嘴边,却觉得喉咙干涩的有些疼,刚才的一幕对上他冰冷的眼,让他突然觉得一阵冰冷,淡淡的笑了一下抬头,“来看看你。” “感谢的话就不用了!参加婚礼的话欢迎之至。” “嗯。”项衍垂下头,紧紧攥着手中的白玉龙扣,跛着脚跟在高大的背影走出电梯来到宽大明亮的办公室。 “项衍?你怎么过来了。”司马晟讶异的看着踏入办公室的项衍,“我说杰韫着小子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呢!” 项衍浅笑着点点头,“我找司马凛有些事情要说。” “噢,你们慢慢谈,我回避。” “你就在这里!”司马凛冷冷的开口,转过脸看着呆站在门口的项衍,“有什么话就快说,我还有事情。” 项衍再次听到他冰冷的话语,如同冬季中的风割的人生疼,将身体靠在门上,不能就站的腿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支撑身体的重量,微微有些颤抖着,茫茫然抬起干涩得发疼的双眸,试图在那对漆黑的眼瞳中找到一丝丝柔情,却对上足以冻结肺腑的森寒目光。“我……” “项衍?你不舒服么?”司马晟皱了皱眉头,心里却暗暗骂着司马凛无情,走上前来拖住他细瘦的手臂朝沙发边走来,“怎么半年没见,瘦着这么多……”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倏然回头,“你的腿?!” 司马凛似乎也发现了,大步走向前推开司马晟一把将他的手握住,“你的腿!怎么回事!” “……”项衍没有说什么只是浅浅一笑,云淡风轻,“还可以走路。”仰起脸,静静的凝望着司马凛依旧冷酷的俊颜,缓缓伸出手递到他面前,摊开掌心,“这个,你还记得么?” 温润的白玉雕刻着孤独的龙,盘绕在环形扣上,“还记得么?” 司马凛愣了一下,漆黑的眸子瞬间划过无数的神情,震惊,悲怆,绝望,痛苦,将那龙扣握在掌中缓缓的移开眼,凝视那双漾着无穷期盼祈求的清冽眼眸,逸出一声残酷的冷笑,“白玉霸龙扣。” “你记得啊。”项衍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你记得么?你对我说……” 啪!什么东西摔倒地面,碎了,飞溅起的玉屑擦过项衍温润的额头,淌下一丝红痕…… 项衍未说完的话噎在口中,缓缓的低下头,那完美温润的龙扣片片碎裂在地面,眼中突然一片空茫,抬头涩然一笑,“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 司马晟呆呆的看着司马凛冷笑着摔碎了那温润的白玉,用无情的声音开口,“收拾好你的东西,滚!”,而项衍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弯下不是很方便的腿,一片一片捡着地上碎裂的玉片,可以清晰的看见,那骨节分明的手在颤抖,单薄的身躯也有些摇晃,忍不住开口,“凛,有话好好说。项……” “司马先生。”项衍包起了碎玉站起身轻轻的笑了一下,额头的血痕衬着苍白的脸色分外凄凉,眼神更是虚渺的如雾一般,扬起浅浅的笑,“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打扰了。” 司马凛只是点燃了烟靠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高大的身躯听到开门的声音微微的震了一下却依然没有回头。项衍没有再说什么,咬牙拖着本来几经疲累到极限的腿缓缓走出门外…… 关上门的瞬间,司马凛回了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心痛,却只来得及看见一袂白衣。罢了,早就告诉自己,受过的伤不要再承受,焱,你让我怎样原谅你千年前的无情?今天你拿了白玉霸龙扣出现在我的面前,提醒我千年前的誓言,你可知道,我们的情缘已经被你亲手葬送,从我摔碎了青玉龙扣的那天起,再也无法挽回…… 项衍将手中的碎玉握在手掌,贴在胸口,我,本就不该追逐,蜗居在我的玻璃天堂。眉心微拢的线条,是我的沦陷, 是我的塌方。转身离去的瞬间,瞬间黑暗,瞬间空白,忽然有种伤口裸露风中淌血的心疼。煌,对不起,是我太不知足,妄想挽回错过的情缘,我现在终于明白,我们之间的线已经断了太久,不死心想要挽回的,只有我而已…… 离开了那栋高大的建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该去哪里呢?回去吧?回去…… 前面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项衍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一个少年的身影跃入眼中,好熟悉!但又一时项不起来,那个少年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似乎有些吃力,项衍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帮忙。 那少年突然回了头,见到项衍时突然一愣,“项衍你是白痴么!快去通知古杰韫和二哥!” 项衍突然想起,这个少年就是在医院里将自己甩在地面的,司马凛的弟弟,司马霆。“小心!”眼光突然瞄见从街角飞驰而来的一台机车,直冲司马霆而来,但他被一群人困住,丝毫没有躲避的可能! 项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几步冲上前去撞开其中一个人,将司马霆推到一旁,“呃……” “项衍!!!!!!!!!” 腹部胸腔被狠狠的撞到,撞到墙上又落在地面,很疼,地面也很冰冷……。有什么腥甜的液体从口中不停的涌出,神志很清晰,但眼前却越来越模糊,整个世界都似乎变成了红色,他听见了司马霆凄厉的喊声,想回应却无法出声…… 朦胧中,四周一片嘈杂,却又很快变得安静,很静,很静……,静得似乎听不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要死了么?也好,也许是欠了前世情债,今生来还罢…… “凛!”冲进门来的司马晟与古杰韫看着与岳琼歆笑着享用晚餐的司马凛急促的说道,“霆被绑架了!项衍他……” “他怎么样?!”司马凛变了脸色突然站起身,“谁绑架了霆!” 古杰韫拿过电视遥控器开了电视,画面上出现了司马霆出事的现场,大滩红色的血迹耀红了三人的眼,“今天下午五时许,xxx街发生械斗,一名中国籍男子被卷入其中,据目击者称,该名男子冲入械斗从一辆飞驰撞来的机车下救下了另一名年轻东方男子,而被撞中胸腹部当场昏迷,另一名男子则被其他人架上街头停放的型号为xxx123的黑色bmw跑车逃逸,该男子伤势严重,正在全力抢救中,据他随身携带的护照,该名男子名叫项衍,25岁来自中国湖北,警方正与中方大使馆接洽确认该人身份,案情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是他救了霆!”古杰韫缓缓开口,“动手的是蛟帮文骅的手下。” “我一定铲平了蛟帮!”司马凛红了眼冷冷的开口,“晟,你和杰韫去总部调派人手,想办法解救霆。传达‘天煞’指令,蛟帮所有人,一个不留!” “明白。” 岳琼歆被司马凛狰狞恐怖的脸骇到,缩到沙发角,“凛?……” “明天的婚礼取消了!告诉岳伯父,改天我会亲自登门致歉,今天我没办法送你,你自己回去吧。” “取消?为什么!”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将岳琼歆的美梦全部打碎,“为什么?我可以等你啊!” “不用等了!”司马凛冷冷的开口取过衣服朝门外走去,“我爱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不可能!”岳琼歆哭喊着想扑上去拉住他的手,却被古杰韫拦下,“岳小姐,你从来都不了解司马先生,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他不合适你的生活,回去吧!” “为什么!!”岳琼歆凄厉的哭声离去了很远也能听见,司马晟叹了口气对司马凛说,“你早点开口,就不会落到这样的结局……” 第十五章 站在手术室前,透过玻璃看着躺在手术台上面色苍白却依然清丽的容颜,看着依然从他口角蜿蜒而下的鲜血,司马凛心突然痛的无法呼吸,双拳用力的擂在厚实的玻璃上,“衍!!!!” 有人在呼唤我么?朦胧里听到有人在凄厉的吼着,带着灵魂的伤痛,很熟悉,也很陌生,微微的睁开眼,一片血色中看见那张俊美容颜上焦灼悲怆的神情,司马凛? 你怎么皱着眉头?我又打扰到了你么?对不起,我总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 明天,是你的婚礼吧,明天,你会搀着那个美丽的新娘走上神圣的殿堂,明天,你会对今生值得你珍爱的女子说出地老天荒的誓言,可惜,我看不到,我没有办法,等到天明…… “病人心跳微弱,血压急速下降!” “准备强心针!继续手术!” “是!” “心跳停止,血压降为零!” “继续输血,进行胸内按压!” 我好疼,好累,不要打扰我了好么。这种纠缠了千年,悔恨了千年的情缘,让它快点结束吧…… “焱,不要哭,我会保护你,守在你身边生生世世。” “焱,这是大漠雪貂皮做的披风,可以御寒……” “焱,什么时候厌倦了,与我一起浪迹天涯可好么?” “焱,这是西域青白玉雕刻霸龙扣,你我个持一个龙纹,你高兴么?” “好个芈苍!用我的命,换你铁打的江山!” 煌,你在哭么?虽然没有落泪,我却感受到了你的痛苦。我辜负了你的爱,亏欠了你的情,所以今天,让我们就这样结束吧……。如果一切回到从前,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握住你的手,永不放开…… 所以,对不起…… “项衍!!!!!” “衍……项衍……” 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人影,可以感觉到有人握着我的手,握的我好疼,“疼……” “醒了!”有人惊喜的开口,我却疲累的不想再听到…… -十日后- 病房的门被推开,司马晟拿了食物递给趴在床边一脸憔悴的司马凛,“吃点东西吧。” “不饿。” “不饿也要吃!”开口说话的古杰韫,身边站了手臂上缠满纱布的司马霆,“他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司马霆移了目光看向病床上目光空洞脸色苍白的项衍,“他醒来就是这样么?” “嗯” 司马霆有些内疚的走到项衍面前,“呐,对不起,还有,谢谢……” 项衍的眼睛动了动,挑起淡淡的笑,微微摇了摇头。司马霆明白了他的意思,却突然觉得眼睛一阵酸涩,转过脸扯了扯古杰韫的袖口,“他……” “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胸腹被机车撞到,撞断了肋骨和内脏,肋骨插入左肺叶,差点就没命了。” 司马凛冷冷的回过头来,“蛟帮那边怎么样了。” “全部摆平了,没有逃走一个。” “很好。”司马凛残酷的笑了,却转过脸看着项衍时神情温柔的似乎可以溢出来,“他很累,你们回去吧” “噢,那我明天再来。” 项衍依旧浅浅的笑了一下,目光中却是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平淡的让人心疼…… “不要这样笑!”司马凛突然大步走到他面前,握住他完好的手,“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来美国找我,一定有很多话要和我说,你说啊,我什么都听。” 项衍轻轻笑着摇了头,忍着疼痛用沙哑至极的的嗓音说了一声,“对不起……” 司马凛愣了一下,深邃的眸子瞪了他很久,转身甩门离去。听着他的脚步渐渐远去,项衍唇边挑起一抹苦笑,极美丽却也凄楚非常…… 从那天起,司马凛只在项衍沉睡的时候才出现在他的病房里,坐在项衍的身边沉默很久才离去。转眼过去了两个月,项衍的身体逐渐康复起来,可是一再受创的腿却怎么也无法恢复以前的状态,虽然可以行动,但是却缓慢很多,只要稍微站的时间长些,便会钻心的疼…… 司马霆每次总是很愧疚的出现在项衍面前,尽量逗项衍开心。他只是配合的笑笑,眼神却怎么也没有离开过窗外。转眼进入了冬季,窗外开始飘起雪来,司马凛再次进来的时候,便是看见项衍穿着单薄的衣衫靠在玻璃窗前看雪,强风从敞开的窗户中挤进室内,撩起雪白的雪纺窗帘扑散在他温润的面颊上,清情冷冷的,很美丽却也很虚渺…… 卷了衣服关了窗将他揽在怀里,一语不发的拥着他看着飘雪的夜空。 “很像在邢王山。”项衍淡淡的开口。 “唔。” 项衍看着映在玻璃上相永的人影,轻轻的阖上眼…… 本想一直一直观望,轻触过去未来我坚守出的一个地老天荒。我把自己焐偎在我的玻璃天堂,祝福,祈祷,流泪,微笑。曾以为,微笑会系在目光的尾端,时而是流离的归宿,时而是幸福的流苏。如今整个的我,冰冻得只剩蜷缩在角落里的一颗温润的泪,怯懦得一如既往。星的目光,穿透了前世今生的浮尘,无言,你我之间,只剩下空洞的天堂。 司马晟等人无奈的看着两人将内心封闭起来,再也不敞开,虽然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司马凛始终无法释怀前世的情仇,项衍却终是放下了所有的爱恨,淡看一切… 终于有一天,好容易获得签证的程司帆出现在项衍面前,项衍轻轻的回了头,“司帆,带我走……” 然后项衍失踪了,司马凛疯了似的追到湖北的文物研究所,问遍了所有的人都没有知道他的下落…… “他在哪?!”司马凛猩红着双眼一把揪起程司帆,“他在哪里!” “不知道。” 程司帆没有说假话,和项衍一起返回襄阳的当天晚上,项衍只在桌上留下了一纸辞呈便离开了,程司帆和研究所里的同事找了几天,甚至发了寻人启示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就如同蒸发了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程司帆递给司马凛一封信,落款是项衍。“他留给你的。” 司马凛打开,清爽的字体写着—— 给凛 请允许我,这么冒昧的称呼你。 很抱歉,给你带了这么多的伤害,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只一都想和你说,对不起,谢谢,还有,我爱你。也许你并不需要我的祝福,但是我还是要祝你,永远幸福…… 如果说一段缘分可以用千年的修行来诠释,那么,我坚信,我们前朝的蓦然相逢注定已等待了千年;如果说微尘中还有谓之为永恒的东西,那么,我更坚信,这段铭心的相逢在你我的记忆中也注定已伫立为永恒。 那日本来想要问你,此是同心前世约,须知眼下是来生,你为何还如此决绝?可是我说不出口,我看见你们俪影双双,心里突然一片彻然,原来执著于过去,真正放不下的,只有我而已。我多希望,我们都没有前世的回忆,如同初见的陌生人,那样我就可以笑着和你说,你好,我是项衍… 保重。 “你爱他么?” “不爱……”司马凛冷冷的合上信,却换来程司帆狠狠的一拳,“那你来找他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让他只是项衍!” “因为,当初被背叛的人,不是你……” 程司帆突然狂笑出声,“司马凛,你这么介怀焱的背叛么?你设身处地的为他想过了么?他是楚国的王啊!” 司马凛轻轻一笑,“所以,我爱不起。” “你会后悔的,”程司帆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就在不久的将来……” 果然一切被程司帆猜中。施工挖掘队在距离古墓开掘现场不到100米的地方挖到了坚硬的如同巨石一样的物体,程司帆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轻轻一笑,“司马凛,你这个懦夫,不来看一下么!” 东西被很多人一起才抬了上来,赫然是一个青铜棺椁,锈迹斑斑的铜棺上雕刻着张牙雾爪的龙型图腾! “司马凛呢?”程司帆站在铜棺面前问闻讯赶来的古杰韫。 “他稍后就到。” 程司帆微微一笑,走到铜棺面前伸出手缓缓的抚上。看着他的表情,古杰韫愣了一下,突然开口,“难道是……” “就是他!所以,一定要等司马凛过来!” 众人听不懂二人的对话,只是在旁边猜测主人的身份,如何可以用雕龙铜棺,如何没有任何随葬器物,棺内是否有机关等等…… 没一会,一辆车缓缓的停在工地旁,司马凛大步走来停在铜棺旁,凌厉的眼明显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司马凛,你没有想到吧,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程司帆招了招手,几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棺板撬开,里面赫然出现的,就是那张惊为天人的清冷容颜…… “哗!”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程司帆在内。保存了千年,如同一切重现一般。张如雪的容颜挂着浅浅的愁如同在沉睡,裹在身上的白色裘衣,在寒风中微微的颤抖,一头飘逸的长发松松的散在颊边…… “好漂亮!”有人突然从惊愕中开口,震醒了呆立在一旁的二人.“快封上棺盖!”程司帆突然冲上去大吼。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神,就见那美丽的身影如同电影般缓缓的缓缓的消散在空气里,碎裂的裘衣,随风而逝的清雅容颜…… 只是短短的二分钟时间,棺内只剩下森森白骨,和一块碎裂残破的青玉龙扣…… “不要看了!”司马凛嘶哑这声音开口,很轻却夹杂着强大的痛苦。在古杰韫示意下,众人纷纷离开铜棺,只留下程司帆与司马凛。“你满意了么?你从来没有问过过去的事情,你一厢情愿的认定了焱的背叛!你这个自私又懦弱的男人!” 司马凛震了一下,脱下风衣将那发黑的骨骸包起,滑坐在棺边。素来冷静狂妄的眸子里,满是无法接受的震惊。“你以为焱安享百年,寿终正寝么?” “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毒死的,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死亡。” “谁?”抬起猩红的眼怒视着面前平静述说过去的男人,“是谁!” “我,和燊……” 被他就住了衣领狠狠地砸在脸上,程司帆没有抵抗,擦干了咬破唇淌出来的血缓缓的开口,“我告诉你一段你不知道的故事吧。邸阳君死后,芈苍残暴不仁,亲自带兵绞杀三百余口为邸阳君陪葬,更在朝堂之上诛杀老臣!其后两年大肆征疆辟土,搞得天下民怨沸腾。你知道么,焱曾经在我耳边冷冷的笑着说,我无力保住爱人,那就用这天下为他陪葬!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焱,为什么我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却从来不曾发现。所以我和一直垂涎王位的燊联合买通了焱身边的侍从,在他的酒菜中布下毒药。我只希望带他远离宫廷,云游天下……”程司帆顿了一下,看了看抱着残骨呆坐一旁的男人,“焱明知道饭菜中有毒,却依旧每日吃下。过了半年多,他身体本来就在征战中元气大伤,更被毒物侵蚀深入肺腑。但他却每日依旧早朝,艳舞笙歌。我和燊以为他根本没有吃下毒药,所以加重了毒药剂量送入他的房中……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他卷了白色的裘衣站在殿外,他说,他第一次遇见你,也是一个大雪的季节,他说,他最美的梦永远停留在雪夜里…… 我们没有在意他的话,捧上毒酒。他只是淡淡地笑了,毫不犹豫的一饮而下……” “住口!”司马凛睁着猩红的眼抱住怀中的骨骸,突地流下泪来,“梵天,你怎么下得了手!” 程司帆无奈的笑了,“我怎么下得了手……我看着他倒在我的面前却依然说这对我的恨,他唯一的心愿就是陪你常埋在这里。不要帝王的身份……。你用情将它牢牢锁住,你自私的无法体会他作为楚王的无奈和悲哀……,到了今生,你依然牢记着前世的痛苛责他本来已近疲惫的灵魂……” “……” “你这个残忍的男人!” 司马凛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将衣物中包裹的骸骨紧紧地抱在怀里,直到夕阳西下…… 尾声 -三年后- 曾经举世震惊的古墓上,短短几年的时间崛起了高大的建筑,墓中的谜团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一位拥有巨大权利的楚国贵族,将自己生前所爱悉数带入地下,却唯独忘了将他们标记上自己的烙印,任凭岁月流逝,模糊了他的面目。在漫漫时光中,他以这样的方式,继续了自己的传奇。 “凛,今天也要去么?”司马晟对着整理衣物准备出门的司马凛开口。 “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司马晟无奈耸耸肩,靠在窗前看他离去的身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凛又去那座荒山祭拜他么?”推门而入的青年低低问道。 “嗯。”司马晟笑得很温柔,将青年一把拉入怀里,“或许这样对他们来说,是种幸福也说不定。” 三年前,司马凛带着焱的骨灰将它与历煌的枯骨并排葬在那座荒山的脚下,他在那里挖出了被包的恨小心的白玉龙扣,所以他疯了似的四处搜寻项衍的下落,可是诺大的中国,要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他将青玉葬在了焱的墓旁,每年下雪的季节,都会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夜幕低垂…… 山上传来了脚步声,司马凛皱了下眉转身准备离去,却听见童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师,我听妈妈说这里以前是个很大的王宫,是不是真的?” “是,这里曾经很繁华呢,有个宏伟的宫殿……” 司马凛突然怔住,不可置信的回过头,迷蒙的视线里,一个穿着白色毛衫的青年脚步微跛的走下山,风吹过他栗色的短发,披散到温润的容颜上…… 仿佛注意到了别人的注视,青年缓缓得抬起头来,他们的视线就在那一瞬间凝滞,纠缠…… “老师,怎么不走了呢?您的腿又开始疼了么?” 青年淡淡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身边那些稚气天真的脸,“没有,我们回学校吧。” “好……” 擦肩而过的瞬间,司马凛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他张了口,却不知该如何说话,只是眼中酸涩的疼…… “对不起!”他低低的开口转过身,看着那明显一震的修长身形,缓缓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我是司马凛,天宇建筑设计集团总裁,可以冒昧的认识你么。” 青年回了头,惊愕只是瞬间划过他清澈的眼,却渐渐转成温柔的笑意,“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项衍,小学教师……” 春天到了,青葱的绿意铺满了山野。夏天到了,如翡翠般碧绿澄明的湖面荷叶亭亭如盖,铺满一湖的旎旖。秋天近了,剪剪秋风,舞动的花香酿就一秋的醇厚。隆冬将至,含苞的白悔在绽放前便已透出沁人的冷香。不招颠狂的蜂蝶,只醉了寒暑三易,改变的事情有很多,但任时光流转,改天换地却依然不变的,是你握住我的手和那一句地老天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