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无礼!(gl)》 第1章 龙榻上没有心跳加速真的可以吗 我不高兴! 小安子做的马蹄糕太甜,盼月的头花红得晃人眼睛,窗外那只鸟儿叫得让人心烦。 我伸手挑起一串葡萄,这紫红色的番邦水果在阳光下面闪烁好看的紫红色。 呼…… 我喜欢这颜色,在来到这个诡异神奇的世界之前,我最爱的就是紫红颜色,只可惜,在这不知公元纪年为几何的时空里,我完全找不到这种颜色存在的可能性。 没错,我穿越了。 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翠绿冷寂的薄翠宫,而在不久之前,我还咬牙踩着高跟鞋在雪地狂奔,身后紧跟着因为出轨被我逮住装作追悔莫及的男友,他怎么也想不通从来被他视作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滴滴大小姐的我为什么跑起来比羚羊还要快。之后,大概是鞋跟断裂跌落高架车道,我昏迷了,视线所拥有的最后记忆就停留在恍若白日的光线上。 那小子大概正抱着波涛汹涌的辣妹哀叹我英年早逝吧。 人渣! 我眯起眼睛,若是能返回她自己的时空,我一定要驾着马车在他身上尽情碾上几个来回。 我承认我在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脸上表情会有一点狰狞,虽然不易察觉,但是对善于察言观色的宦官来说,已经足以拉响警报。 一阵檀香味从稍远的地方飘过来,我皱了皱鼻子,这味道是崔大总管专属,据说他每天都要像娘娘一样在紫檀木澡盆里浸上三个时辰才肯领小太监开工。 “皇上,您有什么烦心事,您尽管吩咐奴才,奴才马上给您办到。”宦官头子崔德全点头哈腰地在我面前狐颜媚骨,我厌烦地皱了皱眉,做人怎么能这么没骨气,动不动就跪,他的膝盖是棉花做的吗? 不想搭理他。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懒洋洋地闭上眼睛,我在想像把那马蹄糕打翻喂狗,罚盼月去跟贵麼麽学习如何不吓人,再把宫里所有讨人厌的鹦鹉八哥统统捉住喂鱼。 然而这只是想象。 有人告诉我,我就快要登基了,必须谨言慎行,否则就会被罢黜为最低等的贱民,重新回到冷冰冰的薄翠宫。 没错。 我即将成为皇帝,乃是这丰耀帝国至高无上的唯一主宰,然而我不能,不能大声呵斥太监宫女,不能随便调戏有我夫君名号的男侍,更不能随意破坏任何一棵花草树木。 你见过这么窝囊的皇帝吗? 我承认自己当上皇帝百分之九十九都靠运气,有谁能在一天之内经历老爹驾鹤西去顺带捎上大皇子,二皇子还有三皇子一块儿作伴? 我还记得我穿越来的那天,乾坤大殿外雷电大作,风雨交加,丰耀国的皇帝丰世都正召集三位皇子和众大臣商量微服出访的事,而我正抓着薄翠宫一株破烂不堪的帐幔惊恐万分地打量这个新世界,我在被自己出现在铜镜里批头散发的样子吓倒抽筋的档口就被匆匆忙忙跑过来的宫女月娥从被窝里拉起来,她尖声说话的声音好像被掐住脖子的浅水鸭:“公……公主,你……你能从冷宫出……出去了!” 我早该意识到,破烂不堪的薄翠宫并不是公主的正式居所,你见过哪位公主会用缺脚掉漆的凳子吗? “皇上,大皇子,二皇子,还有三皇子被……被大殿上的柱子,天火下来……他们都……”月娥的表达能力实在堪忧,好在我的文化程度比她高一点,断章取义还是能明白她的意思。 总结起来就是,皇上和我所有的皇兄在大殿上被雷劈,不幸统统殁了。 国不能一日无君,何况是声名赫赫的丰耀帝国,说出去不是给邻国那几只没见识的土鳖笑话么。 在雷电事故侥幸脱身的首辅大人温尔然当机立断道:“应当即刻扶持新君,以安抚民心,稳定社稷!” 然而翻遍了整座帝宫,再也找不出除我之外的第二个皇家血脉,就连宫女的私生子,奶娘有可能抱错的小皇子,敬事房的太监们都挨个查了一遍,半点皇家血脉的影子都没有。 所以,我,废公主丰菀娆,便顺理成章走出跟随生母睦氏生活了十余年的冷宫薄翠宫,成为这乾坤大殿的新主人,丰耀帝国开国以来第一位女皇帝。 名正言顺的继位女皇。 有传国玉玺,还有龙袍衮冕,似乎比篡位的女皇武氏曌皇还要威风凛凛。 古往今来,有谁穿越得像我这么好命吗? 皇帝可是级别最高的公务员,有房有车,衣食无忧,入职顺带解决个人问题,比我在写字楼苦哈哈地每月领两千三百块卖身钱强多了。 但是有个老学究说过,福,祸之所倚,祸,福之所伏…… 乌鸦嘴。 竟然被他说中。 我不是威风凌凌的女皇,更不是叱咤丰耀帝国的新主,我必须表面风光,内心苦楚。 因为有人给我立了规矩,要在这里当皇帝,便要听她的安排。 做皇帝真烦! 做个傀儡皇帝更烦! 我现在只能抓自己裙子上的缨络解气,但是那个给我立规矩的人偏偏不知好歹,三两步就从大殿外走过来。 “皇上,你今天没上朝?”那人趾高气扬地问我,她见我并不用跪拜,在不久之前的一次晚膳上她向我解释这是由我从未见过的先皇留下的圣旨。 我斜了她一眼,她讨人厌地穿了我最不喜欢的鹅黄色,她怎能穿戴和我龙袍相似的服饰? 真是大胆包天,这是蔑视君王,你知道吗,蔑视君王罪诛九族! 我翻了个身,头枕在手背上,慢慢地说:“我身体不适,所以没上朝。”我故意放慢动作,我猜这样能显得慵懒优雅,可以最大限度地表示我对这个无礼之人的不屑。 “如果身体不适可以宣召太医,但是不上朝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她不依不饶,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优雅和她的粗鲁形成鲜明对比,不仅愈发咄咄逼人,反而顺势坐在我床边。 不,这叫龙榻。 就算她对皇帝不用行礼,也不能如此不拘礼节,忍无可忍! 我嗖地一声坐起来:“你……” 不要太过分。 然而剩下的话她没有让我说出来,她蓦地把嘴唇贴在我的嘴唇上,许久不放开。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敢非礼圣上? “没有发烫,”她微微一笑,放开我自顾自说道,“许是偶染风寒,待我召太医来为你瞧瞧。” 我被气得脸发紫,这个女人,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一定要将她,将她…… “怎么了,皇上,你的脸色可不大好。”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唤过盼月和招霞详细询问我的饮食情况。 将她凌辱一千遍,让她含恨而终! 什么? 你说我太残暴,不适合做皇帝? 谁告诉你皇帝就要仁慈宽厚,爱民如子?古有夏桀商纣,外有尼禄卡尼古拉,虽为万人所唾弃,却也活得潇洒依旧。何况,她丰蔻是平民老百姓吗?她可是丰耀国至高无上的监国长公主,先先皇最得宠的养女,先皇最忌惮的摄政王,没有身份尊贵的嫡母庇佑也能在这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危机四伏的丰耀帝国唯我独尊,连我这个即将上任的皇帝都要对她唯唯诺诺,她叫我站我不能坐,她叫我上朝,我就…… 我就只能装病躲过去。 丰蔻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原本还算柔和的脸颊上出现一抹似有非有的诡谲,她慢慢俯下身,用目光仔细地扫着我的脸。 “干……干什么?”我心一紧,不自觉就攥紧了前胸衣襟,不知怎么地,明明丰蔻和我同为女人,但是只要一看到她,我全身都会紧张得皱起来。 那种感觉,跟我第一次向男生递情书差不多。 鼻尖在冒汗,两眼在发虚,手和脚都不听指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现在,我明明知道在做什么呀。 “你不是……”丰蔻的声音不紧不慢,眼神却极具洞穿力,我想起我那像巫婆一样的主管,她总是能在你被大姨妈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笑得妖风阵阵:“我说,你不是在装病吧?” 装你个大头鬼啊,你个绝经期的妇女是早就忘记鲜血淋漓的痛苦了吧! 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丰蔻,要是她敢说出和老巫婆一样的话,我马上赐她三尺白绫! 丰蔻伸手捂住我的小肚子上,认真地说:“皇上,不是月事来了吧?” 第2章 皇上的私生活是宫闱禁忌 丰蔻的样子无比正经,绝不像是在开玩笑,实际上她也从来不开玩笑,她高贵的身份和尊崇的地位决定她不用开玩笑取悦他人,也无需让人见识她平易近人的一面。因为丰蔻就是丰耀国之根基的象征,这位貌若画中仕女的女人,动可率领千骑杀退敌国百万大军,静可伏案于国事日理万机,什么英明神武的先皇丰世都,尚武的大皇子丰御疆,崇文的二皇子丰御道,温润的三皇子丰御仓,在她面前一秒变废柴。 连白发苍苍的宰相欧仲端在丰蔻的背影下都无法抬起头,更别说那资历和智商都远在欧仲端之下的一众朝臣。 我常常想,丰蔻要是暴毙怎么办? 丰蔻权倾朝野,效忠过三代君王,却至今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别说子嗣,她就连夫君都没有,如果说她瞧不上丰耀国任何一名男子,那每隔一年便会来提亲的伏辉国大皇子她竟也瞧不上么? 伏云泱可是丰耀国所有未婚女子的男神,风神俊朗,端方如玉,这样的男子难道不是世间独一么? 丰蔻对他竟然也不动心? 就算无法找到精神共鸣者,生理上…… 据崔德全的八卦显示,丰蔻从未召幸过任何一名男子,就连好心的妃嫔送去唱曲杂耍的男伶都被丰蔻客客气气地请出了王府。 这样的女人,大概和独孤求败同出一脉。 这是我扫遍了丰蔻所有的资料后得出的结论,我和丰蔻,根本就是不对盘的两种类型。如果我还在雾霾漫天的21世纪,面对丰蔻这样的职场白骨精,我仍然是浑浑噩噩而且无力反抗的小白领丰菀娆,我只能含恨成为她垫脚的鹅卵石,但是现在,我是丰耀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任凭丰蔻本事大过如来佛祖,也悖不过我是君,她是臣的天道纲常。 所以现在我可以胆大心细地把她的手挪开,正色道:“爱卿你多虑了,我……朕的身体很好。” 丰蔻的脸上居然浮现一丝古怪的表情,看着我隔了好久才说:“皇上,你没事吧?” 我说:“我有什么事?”虽然我不知道真正的丰菀娆生前是什么性格,但是跟着废妃母亲那么久,不在冷宫里变态,就在冷宫里自杀,既然丰菀娆还活着,估计性格也有那么些扭曲。 丰蔻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我,说道:“你唤我爱卿?” 我觉得奇怪:“我不应该这么称呼你么?” 丰蔻笑得春风和煦:“当然不是,只不过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在薄翠宫见到你时你是如何把我赶出来。” 好你个丰蔻,看压不住我,就要爆料丰菀娆的丑事么? 丰蔻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转,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摸摸我的脸,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吸引她的注意力,然而丰蔻过于认真的眼神仿佛一道桎梏,我根本不能随便动来动去。 我只好问:“我拿凳子砸你了么?”丰菀娆怎么没有想到用这一招对付这个无礼的女人呢? 丰蔻摇头,思俘一阵,这才扬起眉毛说道:“你写了一首诗,然后折成蟾蜍扔到我身上。” 我大窘,我会写诗? “我不记得了。”我倒下来,重新翻了个身,不再看丰蔻。丰蔻的眼神让我毛骨悚然,潜意识里我似乎能感受得到她和丰菀娆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寡淡如水的,折纸赶人什么的,根本 就是打情骂俏好吗。 丰蔻站起身,慢慢朝前踱了几步,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冷:“每日与你书信来往的人多如牛毛,我那一封,大概只是八尺宣纸的边角。” 是啊,零碎到只够折只蟾蜍。 我突然能够想到得到丰蔻在丰菀娆那里吃了瘪的模样,一定是五颜六色,十分精彩。 我竭力忍住洋溢的笑容,问道:“陈年旧事而已,你提它做什么?” 丰蔻兀自站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既然皇上也将他们当做陈年旧事,那么还请皇上以后以国家社稷为重,切勿沉湎声色,延误国事!” 我一愣:“沉湎声色?” 丰蔻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沉默一阵后道:“皇上,臣还有要务处理,就此告退,望皇上保重龙体,谨遵太医嘱咐。” 我挥了挥手。不就是再见两个字的事吗,说得好像临终遗言。 丰蔻走后,我叫过崔德全:“刚才丰蔻大人所说的沉湎声色,是什么意思?” 崔德全紧了紧嘴角,笑容十分僵硬,在我再一次诱导之下,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先皇准许皇上与宫内宫外任何男子通信,皇上还在薄翠宫的时候就曾召集国内文人俊杰共聚一堂饮酒作赋,其他妃嫔嫉妒皇上,就说……” “就说什么?”我绕起发髻旁的玉坠,心里却放松了不少,好在丰菀娆并不是根木头,要是木头突然开窍才会让人怀疑呢。 崔德全有点尴尬,支吾半天才说:“她们说皇上,风流成性,豪放随流……” 我斜眼看了看崔德全,崔德全吓得马上跪下来,磕头如捣蒜:“皇上,奴才失言,奴才该 死……” 风流成性,豪放随流? 丰菀娆生前私生活很丰富嘛。 我吁了一口气,谁说古代女人就三从四德啊,该放纵的时候就放纵,脱离了礼法教条,她们比任何人都要自由。 哪里像自己那个时代,结个婚都要算计房子车子,至于爱情,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个山旮旯里里去了。 “崔总管,先皇有三宫六院,那我有什么?”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觉得很有趣。 崔德全一愣:“皇上作为女皇登基,尚无祖法礼制,按理,应该由宰相大人,还有丰蔻大人等朝廷重臣共同商议后决定。” “我的私事为什么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我说,“芝麻大的小事,弄得沸沸扬扬就不好了。”我斜眼看了崔德全一眼,体察圣意是他的本职。 崔德全犹豫了一阵:“奴才可以到礼部去查,往来宫里的记录都查得到。” 我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丰蔻曾经下令,在我登基之前,所有接触我的人都必须经由她同意,我听说曾有礼部官员为了讨好我,想要请旨设立男侍和男妃,但是还没拟好奏折就被礼部尚书革职了。 理由是大不敬。 关心皇上的私生活怎么是大不敬呢? 丰蔻这疯女人,一定是心里黑暗扭曲加极度变态。 第3章 皇上想我怎么惩罚你? 丰耀国最为活跃的几位文艺青年已经聚集在乾坤大殿旁边,紧挨着着我的办公室勤政殿,崔德全带着他们进来的时候鬼鬼祟祟,那神情那身姿跟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没有二致。 至于吗,我又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到点还是得放他们回家吃晚饭的好吧。 “皇上,这几位大人都是您平时最……最青睐的大人,”崔德全支支吾吾,躲躲闪闪,一点皇家风范都没有。 尽给我丢人。 “下去吧。”我挥了挥手,崔德全如释重负,磕了个头爬起来就没影了。 屋子于是只剩下跪了一排的青年俊秀。 看崔德全呈上来的花名册,这几位可都是京城的富贾权贵,丰菀娆以前虽然是废公主,但毕竟是皇家如假包换的血脉,再不济也是附庸风雅之人抱大腿的好材料。 更何况现在这条大腿已经荣升丰耀国准皇帝,镶金指数飙升。 “你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手撑着头一侧,忽然觉得女尊男卑的感觉实在太好,一排高富帅跪在你面前的情景绝对是前世可望不可及的。 为首的高富帅一号略略起了起身,拱手道:“在下陈冬元。” “你擅长作诗?”我记得丰蔻提到丰菀娆会作诗。 陈冬元说:“非也,草民擅长作画。” “哦,”我稍稍歪了歪头,这个陈冬元长得倒是蛮不错的,细皮嫩肉,眉目俊秀,说起话来也软声软气,温润如水。这样的男子,不止是丰菀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对这样的男人青睐有加吧。 除了那个扭曲的女人。 噩梦!怎么会在这么悠闲惬意的时候想到丰蔻呢? 我一定是被她荼毒太深。 放松,放松。 我吁了一口气,放慢声音又对另一个俊秀道:“你呢?” “在下柳青郎,擅长七律。” “在下夏九龄,最喜藏酒与制茶。” “……” 排在最后的那位看起来身形最为瘦弱,自从入殿以来就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一身月白色偏襟袍子把他的脸色衬托得愈发细白,薄薄的嘴唇一直紧紧抿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一点笑意都没有。 像极了禁欲系的年轻巫师,虽然不怎么讨喜,看样子也不擅长阿谀奉承,但脸的形状和样子却是几人中最出色的。 我把视线转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兰博夜。”他慢慢说着,同时抬起头,并不和我对视。 他明显在回避我的视线,我站起身踱到他身边:“你怕我?你从哪里来?” “一介草民尔,不配与陛下对视。”兰博夜慢慢说道,声音不轻也不重。 我俯下身,猫着腰看了看兰博夜,发现他的肌肤真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我觉得奇怪,有男人的皮肤会如女子这般水润动人么? 我情不自禁就伸手过去想要掐一把他的脸蛋儿,蓦地却发现他扣得严实的衣襟里藏了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兰博夜嗖地闪身拔出那器物,果断地朝我刺过来。 “皇上当心。”一个小太监飞身扑来挡在我身前,一面大声道,“有刺客!快保护皇上。” 这一声出来,我被几个相继飞扑过来的小太监叠加着压在了身下,兰博夜再牛,也不过一人 一匕首,面对这座人肉堡垒,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禁卫军破门而入的时候兰博夜正准备自尽,我顺手拿起书桌上的一块硬物扔过去,正中他的脑门。 兰博夜慢悠悠地栽了下去,随即被禁卫军拖走了。 “皇上,皇上,你没事吧?”崔德全赶进来,我看他的脸都吓白了。 我摇摇头:“没事。”我或许应该提醒他要让手底下的小太监们都减减肥,刚才那一压,不过三四人,却大有千斤顶的威力,皇宫果然是福利太好了么。 崔德全并没有在我的安危上纠结太多,给我泡了一杯茉莉花茶之后就吞吞吐吐地说:“今天皇上遇刺的事情,丰蔻大人已经知道了。” 我慢慢悠悠地捣着金碗里的茉莉花:“知道就知道,有什么事能瞒过丰蔻大人的眼睛呢?” “可是皇上,如果丰蔻大人知道这些人进宫是因为皇上的旨意……” “不就是生气嘛,反正她从来也没有对我满意过。”我不屑道,谁知道丰蔻那个女人长了什么七窍玲珑心。 崔德全支支吾吾,隔了好一阵才说:“皇上,您难道忘记了一年前你因为和一位公子半夜偷跑出宫外,被丰蔻大人发现之后……” 我皱皱眉头:“怎样?” 崔德全犹豫道:“丰蔻大人说,皇家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当时就被罚了。” “怎么罚?” 崔德全一下跪下来:“奴才不敢说。” 我正想把崔德全提溜起来看看他的胆子到底是什么做的,门突然推开了,明明是琉璃雕花的高档门板,此刻却发出阴测测的吱嘎一声。 连门板都吓倒转换气场,来者除了丰蔻,还有谁? “臣参见皇上。”丰蔻的声音淡淡地,只略略朝我拱了拱手。 “免礼。”我瞥了丰蔻一眼,她的脸色很差,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许是心虚,我装作悠闲地绕过书桌,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放松了身子看着丰蔻。 然而一张单薄书桌完全挡不住丰蔻走到我面前的企图,她稳稳地站在我身边,看着我一言不发。 “你,干什么?”我竭力保持稳重,丰蔻简直比那个刺客还要让人心绪不宁。 丰蔻没说话,伸手过来贴住我的额头,俯下身沉沉地看着我,说道:“皇上身体抱恙?” “我很好。”我需要谨言慎行,丰蔻现在像一颗定时炸弹,事实上我还没有领教过她爆炸的威力,开玩笑,任何一个人神智正常的人都不会想要领教吧。 丰蔻勾起了嘴角,原本应该称作邪魅的笑在我看来早就化作了冷笑,在这一笑中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嘲讽、轻蔑还有鄙视。 无礼!无礼!实在是太无礼! 她有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既然很好,为何要请那帮乌合之众来勤政殿?你知不知道勤政殿是什么地方?”丰蔻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手里扬着一块东西,“还有,被你扔出去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手撑在书桌,腿肚子都在打颤,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对丰蔻,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吧,把我逼问得哑口无言,六神无主,最后再得意洋洋地踩在我头上耀武扬威。 可恶! 我绝对不会让她遂愿。 “你,你欺负我!”我鼓足所有的声音细胞,挺直了腰板朝丰蔻嚷道。 丰蔻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满意地笑了笑。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跌进她的陷阱了。 果然,丰蔻问崔德全道:“崔公公,你说说看,皇上犯了哪几条?” 崔德全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颤颤巍巍地回道:“带外姓男子入宫,犯色戒;看管玉玺不力,犯祖训,此二条。” 色戒?丰蔻你……等一下,玉玺?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刚刚扔出去砸中兰博夜头的硬物是玉玺,我心一凉,虽然我没什么大局意识,但是这点常识还是有的,玉玺从来都是皇家最威严的象征,我却拿玉玺砸人,这可是大张旗鼓地玷污玉玺啊。 完了,丰蔻不会放过我了。 她一定会罚得我体无完肤,含恨而死。 第4章 秘密刑具 丰耀国有一个传说,开国皇帝丰天元曾设立了一个祠堂,命名“清心阁”,丰天元一生征战,杀戮无数,丧命在他双戟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双手鲜红到莲花山上最德高望的老主持都拒绝让他金盆洗手,就是这么一个战争狂魔,在继位之后居然改走明媚忧伤路线,不仅在整座帝宫施行古朴清正之风,兴素食,禁杀生,还亲自动手修建了这个清心阁。 开国皇帝之所以性情大变,是相传一晚丰天元正对月唏嘘,忽然一白衣女子从天而降,用一串山茶花点化丰天元,丰天元受到启发,便萌生修建清心阁的念头。 顾名思义,是让人清静身体,洗涤心灵的场所。 而且专供皇室使用。 这也难怪,自古皇家就容易产生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奇葩,暴虐的,银乱的,昏庸的,疯癫的,变态的…… 总之,你看到丰蔻那女人就知道我没有在说假话。 要是你有幸目睹经过丰蔻改造过的清心阁,你就知道,我所说千真万确,或许,比起丰蔻实际变态扭曲的程度,我的描述简直就只是隔靴搔痒。 在脱下龙袍和冠冕的间隙我曾悄悄问过崔德全,从他的嘴里得知了了不得的秘密。 原来丰蔻不仅权倾朝野,而且掌握一项极其私密的权势,她有权监督满朝文武的操行品德,而且是暗中进行,就算是她命令手下偷偷潜入宰相大人家里偷窥白发老头子和娇花小妾行好事都不用受律法制裁。 更不用说谁诅咒皇上只能活一百岁,侮辱后宫嫔妃长得丑,埋怨宫廷盛宴难以下咽,这些闲言碎语统统逃不过丰蔻的耳目监视,如果正碰上丰蔻心情不好,那么这些犯了大不敬罪的朝廷命官就会在朝夕之间丢掉饭碗,贬为庶民。 这还算比较温和的处理方式。 最惨是被丰蔻抓进清心阁的人,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明媚忧伤,集合了园林园艺精华的建筑实际上设置了八十二套刑具,专供刑讯逼供之用。其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有水银缸,据说将人下半身侵泡进去,就算双腿化成白骨上半身也能完好如初。至于风火轮,莲花斩,这些闻所未闻的明星刑具就更让我冷汗沁沁。 诸如此类的刑具我一听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难怪丰蔻一笑起来就阴测测,敢情长久以来潜心研究非人道毁灭的精髓,走火入魔到难以自拔。 按理说,身为君主有这样忠心耿耿的臣下应该感到很放心,但是丰蔻作为臣下的立场实在走得有点偏,她不仅热衷监督文武百官,还对监督皇室成员兴致勃勃,而且丰蔻非常铁面无私,她向来奉行皇室犯法,与庶民同罪。 自从先皇和皇子驾崩,我就成了唯一的皇室成员,丰蔻于是把所有没有用完的精力都用在了我的身上。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呜呼哀哉!在丰蔻这只狼身边的我这个皇帝才是最可怜的受害者吧。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丰蔻站在距离我两三步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声音冷淡。 我跟在她后面,一言不发。我还是识字的,正上方的门匾上写了清心阁三个大字。 清心阁?闹心阁差不多。 从崔德全的脸色来看,丰蔻请我来并不是喝茶这么简单。但是…… 我环视了一圈,预期中的刑具倒是没有见到,难道丰蔻还没想好要用哪一种刑具来配合我的身份和罪名? 别说刑具了,单看这间屋子的设计,怪里怪气,空荡荡的地板和四壁,没有家具摆设,也没有任何装饰。人的声音砸在光滑的墙壁上还能听见回音。 “我忘了,不久之前你就来过。”丰蔻忽然转过身,走到我身边,伸手就扣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扳起来和她对视。 丰蔻的眼神永远那么深邃,深邃到我根本不敢跟她对视。 丰蔻有一种气质,怎么说,或许应该这样形容,只要和她杠上,如果不想被她弄死,就只能选择和她同归于尽。 所以我决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丰菀娆,”丰蔻并不在意我一句话都没有说,顾自出声道,“你是不是很喜欢被我罚?” 丰菀娆? 她竟然敢直呼我的名字? 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丰蔻……你…… 如果不是我淡定,丰蔻现在肯定被我的怒火轰出了帝宫。 去死,去死,去死! 谁这么变态和你有一样的嗜好啊。 我深呼吸一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定定神,左右匀速地摇了摇头。 不摇头是真傻。 就算我准备好玉碎,也不能碎得太惨太难看。 丰蔻嘴角扬了扬,抛给我一个捉摸不透的微笑,转身稳稳地坐到太师椅上:“我知道你口是心非。” 我正要辩解,丰蔻扬起手拍了拍,门外很快走进来两个人,合抬了一个半人高的筐子。 “丰蔻大人,您要的东西都到了。” 丰蔻摆摆手:“下去吧。” 我抬眼看了看那筐子,上面裹了一层黑布,鼓鼓囊囊的,看不出来装了什么。 只是……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丰蔻的秘密刑具? 我额前的汗唰地就流下来了。若不是我飞快地眨巴了下眼睑,只怕泪水也要哗啦啦。 丰蔻走到筐子跟前,蹲下来拍了拍,抬头对我说:“准备好了?” “准……准备什么?”我强装镇静,天知道我现在有多想逃。 “过来。”丰蔻朝我招招手。 我摇头,再摇头,猛摇头。 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我才不要自己扑上去送死。 丰蔻脸色沉了沉,走过来揽住我的腰就我把我拖到筐子跟前,我吓得闭紧眼睛,双手捂住耳朵嚷道:“不要不要不要……” 丰蔻伸手拽住我的手臂,强迫我睁开眼睛,气定神闲地说道:“一炷香时间内,将赤小豆和赤豆分开,分错一颗,或者剩一颗,或者漏一颗,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我愣住,我没听错吧,将赤小豆和赤豆分开? 我睁眼低头一看,筐子里竟然装了满满一筐赤豆。 丰蔻让我分豆子? 等一下,还有下半句,后果? 我抬起头问丰蔻:“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啊。” 丰蔻冷冷一笑:“皇上政务繁忙,连这都忘了么?” 我偏过头不说话,在经历了极度恐惧和极度疑惑之后,我的心脏正在两级跳,分不出功夫和丰蔻一较高下。 丰蔻走到门边,回过头来说:“到我府上,任我差遣。” 第5章 愿者打屁屁 赤小豆,赤豆;赤小豆,赤豆……赤小豆…… 在我双眼冒金星,双手微打颤,腿肚子一个劲抽筋地进行分豆子的伟大使命的时候,丰蔻也没闲着,她喝了三盏茶,看了一本书,写了一副字,五次走到门口去和别人窃窃私语,哦,对了,她还一直和在身边伺候茶水的婢女调笑,丰蔻称赞婢女的朱钗又漂亮又贵气。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到底做了多久的功了吧? 我狠狠地剐了那个轻浮婢女一眼,不过平庸的姿色,竟然仗着我受辱之时顾自享乐,君王有 难,臣子不是应该挺身而出救君主于水火吗?难道她没看到丰蔻这个恶魔正是我此刻最大的威胁和隐患,是对于君王大不敬的千古罪臣? 罪臣无赦,人人得而诛之。 罢了罢了,那婢女胸前波涛汹涌,想来也不是深明大义之士。 最可恶还是一脸优哉游哉的丰蔻。 我狠狠掐着手里的赤豆,想象它是丰蔻的头,再捏赤小豆,想象它是丰蔻的四肢,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我仿佛看见丰蔻果真被我掐捏得脸色发紫,惨叫连连,我嘴角浮起笑,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哼! “丰菀娆。”丰蔻突然出声,吓得我手心一抖。 思想无罪,镇定,镇定。 我抬头看她:“怎么了?”迄今为止,我分的豆子很好,长条的赤小豆在左边,浑圆的赤豆在右边,丰蔻就算想要挑我的刺,恐怕也无从入手。 丰蔻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我跟前,优雅地蹲下来,看了我一会儿,朝桌子那边扬了扬下巴说道:“还有半柱香。” 我抬头一看,吃惊不小,刚才还有大半根,现在怎么? “你耍诈。”我一下站起来,愤然看着丰蔻。 丰蔻笑起来,指了指身边的婢女道:“我有人证,我可没有动过手脚,明明是你慢。” 慢? 要不你来试试。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丰蔻悠闲的模样,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欠扁极了,豁出去了,我不能被她这样宰割我的自由,践踏我的尊严。 我于是对丰蔻说:“我有一个提议,你敢不敢答应?” 孤注一掷,当然要激将她。 丰蔻点点头:“我答应,你说。” 我狐疑地瞟了丰蔻一眼,她连是什么都不问就答应,会不会有诈。 丰蔻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微微一笑道:“皇上作为一国之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微臣相信皇上。” 我暗自窃笑,丰蔻啊丰蔻,就算我金口玉言,就算你运筹帷幄,你也不知道我将要提出的建议是让你来分豆子,你不是很横吗,那你就表演一下怎样干干净净地把赤小豆和赤豆分开,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就可以理智气壮地指责你给我布置了一道连出题人都无法解决的难题,那你还有什么立场来惩罚我呢? 想随便差遣我,下辈子做梦去吧!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你能把剩下的豆子在半柱香内分完,我就甘愿接受惩罚。” 丰蔻扬了扬眉:“皇上,你原本就是要受罚的。” 我说:“我当然知道,但是如果你答应这个条件,我就……” “就怎样?”丰蔻好像来了兴致。 “就……就……”我没了言语,我能怎么样,我又不能充大头说那你就双倍罚我,虽然让丰蔻分完豆子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我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满,这可是在宫里生存的要则。 丰蔻勾了勾嘴角,神色平静道:“皇上想不到能够让臣心悦诚服的理由么?” 我一狠心,说道:“我就答应你一个请求,要田要地,要官职,随便你!” “真的随便我?”丰蔻眼神一亮,反问道。 我咬牙点点头:“不过如果你做不到……” “如果我做不到,当然是甘愿皇上罚我。”丰蔻正色道。 我大喜,好啊好啊,丰蔻这个变态果然符合变态法则,就拿这么一个诱饵就上钩了,那请求什么的,我敢赌十块玉玺,她才不会想要田要地,变态的想要的东西,一定又猥琐又见不得人。 所以丰蔻一定不会放过我答应的机会。 这也正是她失误的地方。 我放松地吁了一口气,伸出小拇指:“拉勾,不许变卦。” 丰蔻盈盈一笑,伸出小拇指勾住我:“一言为定。” 我的心从嗓子眼落到肚子,顺顺当当地站起来,用眼神示意丰蔻:“那就开始吧。” 丰蔻笑笑,顾自走到门边,拍拍手就招来一群下人,大概十几个,我一愣,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丰蔻就吩咐道:“你们去把赤小豆拣出来,动作要快。” 什么?! 我三两步就跳到丰蔻身边:“你作弊!” 丰蔻笑容和煦:“皇上说分豆子,可没说只能我一个人来分。” 我哑然,不对,那我刚才捡到眼冒金星算怎么回事? “那你也没有要求只能我……”我大声道,丰蔻的面貌更加可憎,她原本后背上就插了撒旦的黑翅膀,现在更好,连臀部都长出狐狸尾巴。 “没错,其实皇上可以找帮手,”丰蔻神色和蔼,直言不讳。 骗人,骗子,骗子! 丰蔻你这个狐狸精骗子! 我一定,一定要杀了你! 我只觉两眼一黑,脚下虚空,听到扑通一声之后就再无意识。 没,没关系, 做鬼我也不会放过她。 我做梦了么? 我记不得了,我记得朦朦胧胧中看到了满树满树的梨花,芬香扑鼻,我走近想要摘一朵,却被人制止,她和颜悦色地跟我说:“皇上,如果要摘花,你就得回到薄翠宫,没饭吃,没衣穿。” “你是谁啊?”我问。 她慢慢转过身,竟然是丰蔻。 “啊啊啊啊啊!”我大叫着醒过来,窗外已是大亮。 我环视一周,这里不是我的寝宫,莫非……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人声,我一急,赶紧躺下装睡。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男声说道:“丰蔻大人,皇上龙体无恙,只不过惊吓过度,需要休息。” “哦,要休息多久?” 丰蔻的声音毫无意外地出现,我咬牙,丰蔻是吸血鬼转世啊,让我多睡一会儿她很不爽么? “大概一……一天。” “顾太医,皇上还有诸多政事要处理,一刻也耽误不得,你竟然要让她睡一整天?”丰蔻的声音有点冷。 “微臣……微臣有罪,半……” “半天?” “不,半个时辰。” 顾太医说着就走近床边,吩咐徒弟道:“备银针。” 银,银针? 他想扎我? 不,不,不知道我晕针啊,你们想弑君吗? 我一下子坐起来,往回缩了好几步。 顾太医一脸愕然,丰蔻一点也不奇怪,镇静地走到我面前,浅浅行了礼道:“皇上,让侍婢替你更衣,随我到书房。” “去书房做什么?”我拽着被角一动不动,难道正常人不是应该先问,皇上,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这样吗? 丰蔻扬起嘴角:“皇上去了就知道。” 第6章 狐狸精露出尾巴咯踩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当皇帝,有前途吗? 老实说,我也曾设想过如果不做皇帝,我还能做什么。想来想去,在市井的三教九流之中,我最感兴趣的,应该是算命。 没错,就是看名字能猜出祖宗十八代的肤色、体重还有饮食习惯那样遗落人间的神仙。 比如,老子,鬼谷子,诸葛亮,刘伯温……这些业界良心我是望尘莫及的。 至于独门绝技,诸如阴阳,天降八卦、大六壬、拆字、推八字、称骨算命……不好意思,我一窍不通。 但是这些并不妨碍我致力于实现做一个算命先生的梦想,在枕边我一直放着一本《观星》,听说这是宫廷*,所以我命宫女偷偷从宫外带进来,并且藏在床榻的最下层。我曾见过礼部尚书当面弹劾吏部尚书私藏*,那位白发苍苍的大人当场就被判为目无国法,仗责八十。 听说他藏的是本讲炼丹之术的小册,看到他被打得老泪横流,我的臀部不自觉就缩紧了,那大板子好像长了眼睛,一边打着吏部大人的屁屁,一边斜着眼睛瞄我。 我不是不怕屁-股-开花,但是我更怕丧失理想永远在这宫闱之中沉沦,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偷偷摸着《观星》的封皮,一遍又一遍地想,如果我不小心流落民间,我大概能过上栽花耕田摆摊喝酒的小日子,我一向没有雄心,也没有野心,这种生活跟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高度契合的。 但是老天最爱开玩笑,他让我当皇帝。 皇帝这个职业,无疑是最有话语权,最有政治影响力,和最多金的从业选择,之一。 但是利润永远和风险成正比,当皇帝的风险太大,你有可能被潜伏在不知哪里的刺客杀掉,有可能被敌国俘虏,有可能被乱臣贼子逆杀,还有可能被三宫六院的粉黛们消耗殆尽,一命朝阳。 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别说明天的太阳,就连今天的晚饭,或许都看不到。 而对我来说,会让我见不到明天太阳的,只有我国最负盛名的监国长公主丰蔻大人。 这位八面威风,权倾朝野的女人,此刻正端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书册,我在她身边站了一炷香时间,唯一的交流是听她淡淡地说:“皇上请不要客气,随意坐。” 实际上这整间屋子里只有唯一一张椅子,而且就在丰蔻身下。 她眼皮都舍不得抬,我也没有勇气打扰她,让她给我加塞。 因为我知道现在我是任由丰蔻摆布和掌控的,她让我做什么,不让我做什么,我都只能遵照她的意思。 没关系。 我慢慢吁了一口气,脑中冒出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不知不觉,只在脑海中盘旋的话,竟然从嘴边溜了出来,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丰蔻已经从书册里抬起头,眼神深邃地看着我:“皇上,是在训诫微臣?” 我说,我最怕看到丰蔻这样的眼神,我努力偏头避开她的视线,说道:“没什么,一时有所思而已。” “皇上在担忧何事?不妨说出来,让微臣帮你分忧。”丰蔻毫不谦虚,把书册放在桌上之后就径直朝我走过来。 完,完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丰蔻却愈发紧逼,我再退一步,蓦地发现背后已经紧靠凉沁沁的墙壁。 然而丰蔻很快倾了身子过来,伸出手横在我的背脊和墙壁之间,声音低缓地说道:“皇上大病初愈,切不可再着凉。” 丰蔻的手绵软轻柔,然后半搂着我的手臂却格外有力,这个女人,明明看上去美丽清秀,羸弱如风,然而就这样让她搂着,或者把身子倾斜过去摇晃她,她却能稳稳不动。 “微臣让皇上很舒服么?”丰蔻脸上表情淡淡地,定定地看着我忽然出声道。 我大惊,这才反应过来我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大半个身子都窝在丰蔻的臂弯里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勉强保持镇静,一面暗骂自己没出息。 怎么能向敌人服软呢? 丰菀娆,你难道忘了是谁让你拨豆子到两眼发蒙,是谁害你没骨气地当场晕倒? 都是丰蔻,丰蔻,丰蔻! 没错,以现在的战斗力来看,丰蔻的确胜我不止一个级数,但是俗话说萌芽中的种子之战斗力是不可估量的。 我现在就算再怎样软弱,也不会一直被丰蔻踩到脚下。 “你说的惩罚呢?”我定了定神,决定反客为主,与其这样提心吊胆地等着丰蔻对我下判决书,不如我主动提出来,倒也显得有气有节,铁骨铮铮。 丰蔻抽回手,嘴角扬了扬,看了我一眼,转过身面向她身后巨大的书橱,说道:“皇上,微臣不敢惩罚皇上,只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想罚就罚,现在还摆出什么无奈的姿态呢?我心里亮如明镜,丰蔻当然不敢,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对我施行惩罚,所以她才这样说,我突然发现这没几天的功夫,我的政-治觉悟就提高了不少,看来刷丰蔻这个*oss也是能好好长点经验值的。 丰蔻在书橱上拂了拂袖子,慢悠悠地说道:“微臣的书橱已有许久没有清扫过,烦请皇上分门别类整理好。” 什么? 我咬了咬牙:“你知道我识字不多,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故意么?” 丰蔻微微一笑:“只是整理书而已,并不是默记书的内容,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若是连书目都整理不来,恐怕难防天下悠悠之口。” 去死!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如果你不说,那悠悠之口们从何得知皇上不识字,而且,就算知道,谁敢嘲笑一朝天子? 当然,如果丰蔻想要我被嘲笑,那么我就会被嘲笑,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我想要被嘲笑的可能性小一点,我必须马上照做。 我不再反驳丰蔻的谬论,一声不吭地走到书橱跟前,慢慢地按照层把书搬出来。 丰蔻一点也不急于享受自己胜利的果实,顿了顿,便回到书桌继续看书。 房间重新恢复沉默,我忽然感觉屋里的灯光亮了一点,回头一看,丰蔻正拿着自己的簪子挑灯芯。 才不需要她的虚情假意,我愤然转过头,继续艰难辨认书名,坚持了一会儿,着实有些站不住,我便蹲下来,忽然觉得腰的侧面有点硬硬的。 我摸了摸,竟然是一本书? 我想起来了,出宫来到丰蔻家里的时候,我担心《观星》被人发现,索性把它藏在里衣一起带了出来。 我偷偷掀起衣角,认出来,这正是我的至爱…… 不对,不是《观星》。 怎么会是《春闺宝鉴》? 有点印象,又有点记不得…… 难道是哪个宫女太监落在我寝宫,被我误当做《观星》带出来了? 这…… 我回头看了看丰蔻,她表情淡漠,烛光从侧面在她脸上投下阴影。 我忽然想到一条计策,一条让足以我扬眉吐气的计策。 “你今天没有会客么?”我装作不经意,问丰蔻。 丰蔻翻了一页书,说道:“再过一刻丞相大人会来和我下棋。” “哦。”我暗自窃喜,好极了,人证凑齐。 果然,一刻之后丰蔻留下我离开了,听下人汇报的语气,是丞相欧仲端已经来到客厅等候。 我环顾左右,除了大门口的侍卫,并没有其他闲杂人等。 我从怀里拿出《春闺宝鉴》,悄悄塞入书橱,然后开始默默数数。 一,二,三,四……一百…… “啊!!!”我用尽最大分贝,尖叫了一声。 侍卫惊慌失措,匆忙进来问道:“皇上,出了什么事?” 我跌坐在地,神色慌张。 没多久,丰蔻和欧仲端前后脚地走进来,紧张地问:“皇上,微臣来迟,可否有恙?” 欧仲端并不知道我在丰蔻府,但是他很聪明地选择忽略问询皇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关键问题。 我指着书橱说:“有老鼠。” 丰蔻皱了皱眉,走过来扶我站起来坐在椅子上,同时示意侍卫上前搜查。 侍卫掀了两本书,一个小册子忽然掉了出来,它的色泽和尺寸和其他书明显不一样,关键是,能看出来它是被藏在角落的。 它的名字大大方方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春闺宝鉴?”一个侍卫不明所以,念了出来,话一出口,脸已经红了一大片。 “放肆!”我大声斥责道,“书房重地,岂容你污言秽语!” 侍卫马上跪下请罪。 我按捺住心里的喜悦,瞄了丰蔻一眼,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春闺宝鉴》是本什么书,不用我说,现在也已经相当于昭告天下,长公主丰蔻大人在自家书橱里藏了银秽*,这可是了不得的朝野八卦。 放心,我一定不会低调。 我看了看丰蔻,问道:“丰爱卿,这本书出现在你书房,你作何解释?” 丰蔻沉默一阵,不动声色地跪下来道:“微臣有罪,望皇上施以惩戒,以正视听。” 第7章 咬她咬她 丰耀国的风景其实是极美极美的,春有草长莺飞生机盎然,夏有姹紫嫣红千娇百媚,秋有落霞孤雁水阔天蓝,冬有火树银花珠翠点点,就连放杂物的仓库都极具艺术气息,更别说经过我改造过的宫女和太监们,珠钗和衣服的品味都实现了大步跨越,直奔高贵优雅去了。 这才是丰耀国,我的丰耀国! 盼月再不许戴俗艳的花,膳食中永远禁止超过三勺糖的食物,御花园和各宫绝对不能再出现叽叽喳喳令人头疼的宠物。 呼,天蓝蓝,水清清,用来形容此刻我的心情再合适不过。 合适到,我几乎想不起来丰蔻被押入大牢已经有多少天了。 不过,直到今天,丰蔻入狱时候的表情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因为她,面无表情。 想起来就牙痒痒。 怎么说呢,虽然丰蔻被打入大牢让我很开心,但是这并不是我的目的,或者说,并没有达到我的目的。丰蔻权倾朝野,文官酷吏均听她调配,那小小的皇家天牢,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换个闭目养神的地方罢了。 她在牢里会像其他犯人那样遭受什么虐待么? 当然不会。 所以我唯一的胜算就在于使她低头,但是……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丰蔻并不是一个会低头的人。 她不仅不会低头,大概在内心里还会嘲笑我用这么卑劣的手法陷害她,然后高高地扬起头轻蔑看我。 我咬了咬牙,不可饶恕! “崔德全,长公主在牢里待得怎么样?”我吹开茶碗里的茉莉,斜了这位内务总管一眼。不知怎么地,他最近身上一点檀香味都没有。 崔德全一愣,扬了扬拂尘,俯身问道:“皇上,您说什么?” “长公主她……”我欲言又止,忽然发现,当长公主这个词出现在嘴边的时候我莫名就觉得烦躁了,丰蔻明明就没在我身边烦我,也没有逼我到丰蔻府去受罚,我不用再看那个疯女人的脸色,也不用再数豆子。 明明应该是天下太平,微波无澜,但是为什么,丰蔻还是会让我烦躁? 崔德全大概是看出我脸色不悦,赶紧跪下来禀道:“皇上,长公主在天牢一如既往挂念皇上龙体安康,前几日她还嘱托我要关照皇上起居饮食。” 我冷笑,在丰蔻眼里,我当然就只有起居饮食值得关照。更何况,这完全有可能是崔德全诓我的谎话。 “是吗?”我绕起缨络,“她还说什么?” “啊?”崔德全抬起头,一脸茫然。 这内务总管连小学都读完吧。我忍了忍,继续问道:“我是说,除了这些,长公主还提过我么?” 崔德全努力想了想,又皱眉又低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回皇上,长公主未曾问及皇上之事。” 未曾问及? 丰蔻她难道不想要反击?也不想要还自己清白?还是说,在她眼中,我是个根本就不值得反击的对手? 被轻蔑的感觉,而且是以皇帝身份被轻蔑,足以令人悲愤而死。 “走!”我再也不能坐以待毙。 崔德全赶紧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皇上摆驾何处?” 我头也不回:“天牢!” 没错,我就是要去天牢,我倒要看看丰蔻是不是还是那样铁骨铮铮,气质傲然。 “皇上不可,不可,”崔德全慌慌张张地阻止,“皇上是万金之躯,切不可接近天牢。” “少废话!”我瞪了崔德全一眼,崔德全吓得脸色煞白,只得跟在身后不敢再阻拦。 这位内务府总管大人怎么会知道我把所有对丰蔻的无名火都发在他身上了呢,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对根本就不在我身边的丰蔻生气,她明明已经沦落为阶下囚,明明已经不能再在我跟前放肆无礼。 但是为什么我总感觉她在我身边晃悠呢? 一定是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巫术。 一定! 皇家天牢是个了不得的地方,传说这里葬送无数亡魂,有罪有应得之徒,也有莫可名状之人,丰蔻被关到这里,应该是第一次。 我来,也是第一次。 所以狱卒看到皇帝仪仗的时候吓得不清,连问安都忘了,只敢面朝地跪得端端正正,直到崔 德全命他开门的时候,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顺便瞥了我一眼,目光有片刻凝滞。 我并不介意,只是觉得狱卒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难道他认识我? “站住。”我走到他跟前,定神看着他,他比我高出一个头,但是并不妨碍我的威严。 狱卒很快再次下跪,拱手道:“皇上有何吩咐?” “你见过我?”我开门见山,天牢里环境并不好,不过我敏锐地察觉到一点异样。 “不,不曾。”狱卒回道。 “哦?”我提高音调,他支支吾吾反而更让人怀疑。 狱卒噗通一声扑倒在地,再次禀道:“小人见过皇上的……画像。” “在哪里见到?”我忽然想起丰蔻,难道她在牢里画我的像。 好啊,可被我逮到了,在天牢里画皇上的画像,这可是大逆不道。 “小人……小人不敢说。” 我已经顾不上理狱卒,三两步就往大牢内部走去,丰蔻一定没有想到我会亲自过来,正好抓她个措手不及。 天牢的设置形同迷宫,不过今晚北斗星很旺我,没多久我就找到了丰蔻被关押的牢房。 我来到门边的时候她正背对坐着天窗下,抬头看外面的星星,如果她看得到的话。 丰蔻穿着白色的囚衣,头发扎得很整齐,本来就单薄的身子显得空荡荡的,身边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件,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特权对待。 我正准备咳嗽一声,崔德全却已经匆匆忙忙地跟了过来,连声说道:“皇上当心。” 动静大到足以让丰蔻转身。 我忽然有点紧张,丰蔻现在会是什么表情,还是面无表情么? 就算有表情,她会跟我说什么呢? 我该怎么回答,应该高傲一点,还是虚伪一点。 手心忽然就紧张得有点湿漉漉的了。 然而丰蔻并没有转过身,她只略略偏了偏头,缓缓问道:“崔总管?” 丰蔻显然刻意忽略了我在现场的事实。 崔德全马上应道:“正是奴才。” 丰蔻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只不过听起来有点疲惫,说完这一句会转身吗? “找我有事?”丰蔻的声音不咸不淡。 崔德全看了看我,为难地回答:“是,是皇上……唉哟……” 崔德全没法再说下去,因为我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这个没眼力界的总管大人,难道他还想说是因为皇上哭着求着要来拜见长公主大人么? “下去!”我低声道。 崔德全很快遁走。 几乎是崔德全消失的瞬间,丰蔻站了起来,顿了顿,转了身,定定地站着往牢门外看。 天黑,她又背光,我看不到她的脸。 “皇上肯屈驾来这里,罪臣不慎惶恐。”丰蔻的语言恭敬,然而语气却丝毫不减傲骨超然。 我冷笑,我当然要来,我怎么可能错过丰蔻的囚装秀? “皇上,下月初一你即要祭天登基,不适合来这污秽之地。”丰蔻慢慢朝这边走来,脸色逐渐清晰。 我一愣,下意识就往后退。 就算隔着铁栅栏,这个疯女人还是能让我…… 能让我不自觉就退后。 我依然无法否人,我对丰蔻,是从骨子里忌惮的。 “怎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为何不能来。”我定了定神,迎着丰蔻的目光。 天窗外正好扫来一抹月光,丰蔻的脸在白月光下格外清晰,我瞪大眼睛,却分外失望,丰蔻面色如镜,毫无颓势。 反而是我,我在丰蔻眼中的样子,一定是低微如蚂蚁吧。 “皇上不惜龙体来这里看望罪臣,是为什么?”丰蔻走到栅栏边,稍微弯下了腰,和我对视。 我的眼神有片刻恍惚,是我看错了么,丰蔻的嘴角轻微上扬,她在笑? “我说过了,我想去哪里都可以去。”我再次强调这个事实。 丰蔻不置可否,歪了歪头看看我说道:“难道皇上是想找臣借书么?” “什么书?”我不解。 丰蔻从身边拿出一本书,站直身体翻了翻,对我说:“当然是臣的至爱《春闺宝鉴》,皇上没有兴趣看看么?” 我一惊,丰蔻竟然带着它,她……怀疑我了么? 我没说话,丰蔻又说道:“臣自幼爱读书,汗牛充栋间也阅了不少,今日将这至爱温习一遍,感悟颇多,正想找人分享阅读心得。” “我没读过,也没兴趣。”我顿时汗津津,说实话,那《春闺宝鉴》我连翻都没有翻,里面讲了什么一概不知。 只是丰蔻,她的语气,让人觉得阴测测的。 谁要跟她分享读书心得啊? 还邀请皇上共赏银书?她不怕被雷劈吗! 第8章 大逆不道的罪臣你敢碰我的龙体 在丰耀国帝宫,有一件任谁也说不得碰不得的事,你能看见,能听见,还能让它在你的脑海里盘旋或者跳舞,但是你就是不能表现得你和它有任何关系,否则就会被扣上各种各样的帽子。 什么大逆不道,有违纲常,叛逆人伦……诸如此类。 每每看到宫女太监们这讳莫如深的样子,我就暗自叹气,不就是小小的闺中之事吗,又不是祸国泱民的洪水猛兽,既然皇帝都能大肆修建三宫六院昭显帝王之精气浑然浩荡,谈论一下又有何妨呢? 事实证明,我也是叶公好龙的,当我看到丰蔻手里扬着那本《春闺宝鉴》漫不经心地说要和我讨论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腿肚子在抽筋了。 我才不想要和精神不正常的丰蔻讨论这种随时可以点燃她黑暗小宇宙的话题,虽然我侥幸穿越躲过了一次死劫,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视死如归的丰耀国壮士,事实上我非常爱惜我的生命,爱惜到就算明知道丰蔻会小看我,我也要毫不犹豫地从她面前逃跑。 “丰菀娆,”丰蔻突然伸手抓住我,眯起的眼睛冒出危险的光,“你不是胆子很大,天不怕地不怕么?” 丰蔻现在的模样很奇怪,她明明是在对我说话,眼眸中倒映的也是我的发髻和衣裙,但是丰蔻仿佛能够透过我现在的容貌看到别的东西,她的神思深沉又凝集,脸上每一寸表情都在传达我读不懂的信息。 让人莫名心悸。 她明明被铁栅栏拦在另一边,只能从栅栏与栅栏之间的空隙伸出一只手勉强抓住我,可是我感觉被她抓住的远远不止这一角衣袖,丰蔻好像有超能力,她通过这一角衣袖的接触就能轻而易举地控制我全身经脉的游走和血液流动。 “你现在是戴罪之身,和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勉强定住心神,看着丰蔻,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 我一定是疯了才敢对丰蔻说出这样的话。 事实上,就算丰蔻现在入狱,她的权势也足以让朝野中任何一位重臣忌惮,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丰蔻现在距死还很遥远,她好好地出现在我面前,依然运筹帷幄,云淡风轻。 “皇上倒是说说,我何罪之有。”丰蔻的眼睛眨了眨,看着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绝对不能被丰蔻现在的样子迷惑住,她一定是想诱我说出大逆不道之话,然后来个咸鱼翻身。 说不定负责记录言行的礼官就藏在附近某处,我可不能上她的当。 “爱卿,你的罪名刑部尚书自会成书昭告天下,你何须急于一时呢?”我说这话的时候后背冷汗沁沁,阴风阵阵。 丰蔻微微一笑,放开我,说道:“既然皇上心里有数,那么我也就放心了。” 丰蔻很自觉,入狱的时候自动把称谓从臣改成了我,这一点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的满意,虽然丰蔻完全没有低头的姿态,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是占下风的。 我承认我并不是一个光明磊落心胸坦荡的君子,尤其是在面对丰蔻的时候,她哭我就笑,她倒霉我就高兴,她脚踩西瓜皮我更乐得合不上嘴,在适当时机,我并不抗拒落井下石抑或栽赃陷害。 谁让她是让我恨得牙痒痒的丰蔻呢? 她被牢牢地关在监狱里一辈子才好呢,等她考虑出一本《狱中记》的时候我或许还能发发慈悲给她题个词。 我不知道我在腹诽丰蔻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只觉得丰蔻的表情太过于平静和从容,就在我盯着丰蔻的脸看的时候,丰蔻的一条眉毛突然扬了起来,俯下身看着我,嘴角微翘:“皇上,夜深露重,你还是早点回寝宫比较好。” 回寝宫?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要我一直看着丰蔻,脑神经都快要走错回路了。 但是…… 我顿了顿,丰蔻叮嘱我回寝宫,我该回她一句什么呢? 你安心在牢里待着,争取宽大处理? 还是,你就别想出来晒太阳了,在这铁栅栏里等着长蘑菇? 狱中的分别还真是让人绞尽脑汁。 正在我踌躇之时,丰蔻的声音又在头顶出现:“皇上迟迟不肯动,是不舍得罪臣么?” 我大惊,一抬头,丰蔻好看又可恶的脸不知何时已经离我很近,铁栅栏像是配合似的隐了形,我能很清楚地看见丰蔻的每一根眼睫毛,还有在暗色中放大的瞳孔。 不得不说,丰蔻是个一顶一的美人…… 呸呸呸,我才不是夸她,美人又怎样,总会人老珠黄,苟延残喘,何况丰蔻心术不正,一定 会老得更快,惨不忍睹。 我撇过头:“爱卿多虑了。崔德全,回宫!” 崔德全立刻从远处跑过来,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大声吆喝着摆驾,他为我准备了步撵,我坐上去的时候才感觉腿肚子软软的。 丰蔻却突然说道:“皇上,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我一惊,丰蔻还想干什么。丰蔻微微一笑,道:“皇上再给我一刻时间如何?” 刚才让我就寝的人是你,现在要再给一刻钟的也是你,疯女人果然无法挽救。 我决定不理她。 我顾自坐上步撵,吩咐崔德全摆驾,走到拐弯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丰蔻,她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嘴角的笑容已经褪去了。 好可怕。 我迅速回过头,催促抬步撵的小太监道:“快走。” 不知道拒绝丰蔻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我吁了一口气,希望是错觉。 寝宫里盼月和月娥已经准备好了澡水和睡衣,我沐浴之后稍微舒服了一些,正准备就寝,崔德全突然跑来禀道:“刑部尚书古大人求见。” 我皱眉:“这么晚求见?” 崔德全一脸收受了贿赂的模样,坚定地为古有才说话:“古大人神色匆匆,似有要事,皇上……” 看来我今晚不接见他是睡不好觉了,我只能重新坐起来,一边示意盼月替我更衣,一边说道:“让他进来吧。” 古有才伏在地上的时候我睡眼惺忪,勉强开口问道:“古爱卿有和要事一定要见我?” 古有才回道:“臣深夜面圣,不甚惶恐,但有一事,十万火急,恳请皇上,酌量三思。” “说吧。”我突然想到以前从未有过大臣深夜面圣之事,大概是因为丰蔻已经独揽大权,所以根本没有人想得起我这个皇帝,现在丰蔻入狱,我的重要性又重新浮出水面了么? 古有才继续说道:“是,皇上。臣启奏,丰蔻大人已经戴罪立功,可以从天牢释放。” “什么?”我从神游状态清醒,丰蔻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大概等同于滋味最甘醇的咖啡品牌,只一提便可条件反射让大脑恢复活力,“她立了什么功。” 古有才神色自若:“皇上,前日行刺皇上之逆徒兰博夜抵死不招供,让臣等煞费苦心,惟担忧皇上之龙体再受歹人侵扰却束手无策,而丰蔻大人铤而走险,以戴罪之身伺机打探兰博夜之动机,终于真相大白,今日傍晚,臣等已从后山树林捉拿多个逆贼,悉为兰博夜同党,皇上之忧可解,顾臣恳请皇上,让丰蔻大人恢复无罪之身。” 古有才说着,同时递上一本册子道:“这是臣与左右宰相大人以及各部尚书之联名请愿书,恳请皇上过目。” 过目,过目你妹啊! 我欲哭无泪,原本想要把丰蔻摁在天牢里长蘑菇,没想到,我反而成了她立功的踏板。 难怪丰蔻在牢里会那么镇定自若,敢情是在嘲笑我偷鸡不成蚀把米。 列祖列宗,丰蔻出狱之后,一定会向我讨回公道。 我是不是该考虑收拾包袱尽快出走? 我向来是行动派,在古有才走后,我迅速回到寝殿收拾细软,金银什么的我带不走,那就尽量带一些值钱的宝石珍珠之类,虽然在宫外要自谋生路,但是好歹有一条活路,如果待在寝宫和丰蔻博弈,我的下场一定是,死得很惨。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我将第十颗夜明珠放进包裹里的时候,盼月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道:“皇上,皇上,丰蔻大人好像来了。” “什么?”我顷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盼月颇为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到门外候着,皇上有事就吩咐奴婢。” 盼月说着就走了出去,我真想叫住她,我唯一有的,大概就只剩后事了。 “皇上凌晨未眠,是在烦心国家事么?”那个形同鬼魅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我闭着眼睛吸了口气,没错,是丰蔻。 这场景,简直和我在电影院看恐怖片自虐没差。 因为丰蔻可以自带音效和灯光,塑造的效果和背景自然融和,浑然天成。 我迅速把包裹藏道枕头下,站起来正要说话,丰蔻却先我一步来到跟前,伸手就把我推到龙榻上。 “你,你要干什么?”我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现在我已经升级成恐怖片女主角了,丰蔻根本就是不用化妆也能神似的贞子。 丰蔻摁住我的胸口,顺手从枕头下拽住包裹,看了看,一扬手就扔到地上,慢悠悠地说道:“怎么,这次只带珠宝,不带你的《春闺宝鉴》了?” “我,我根本就没有那本书。”我竭力想要挣脱丰蔻的桎梏坐起来,但是扭动一阵后发现根本就是徒劳,我现在的样子大概和被我摁在刀叉下切割的焗蜗牛一般楚楚动人。 “哦?”丰蔻的声调变了一变,俯下身,贴近我的下巴说道,“皇上,臣旧时听闻,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怠,又听闻,行思结合方能有所益处,臣有诸多疑惑,而皇上博学多识,想来能为臣指点一二。” “才不……”我奋力坐起身,然而话还没有说话,就感觉嘴唇一阵痛。 丰蔻竟然毫不犹豫地,咬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淡淡的咸腥味就从我嘴角溢出来了。 流血的是我,还是她? 第9章 放放开我 “放,放开我。”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嘴唇一片麻,连最基本的发音也变调了。 然而我知道我的语言是没有丝毫力量的,因为丰蔻根本就没有放开我,反而把我压得更紧,她身体的温度很低,我却能感觉到其中奔腾如岩浆的怒火。 “恕臣无法从命,”丰蔻紧紧箍住我,“臣从《春闺宝鉴》中学到,若是敬爱某人,咬她的唇是最好的表达方式,见血为最佳。” 放……什么厥词! 不要脸,不要脸,这种谎她也编得出来。 “你胡说,”我想也没想,“那书里怎么可能有这种无稽之谈?” “哦?”丰蔻的声音降了一调,“那皇上说说,那本书里都写了些什么?” 我顿时语塞:“我怎么会知道。”床弟之事什么的,我能乱说吗。 丰蔻微微扬了扬嘴角,盯着我道:“皇上既然不知道,当然就只能由臣向皇上证明了。皇上,书中说,爱之切,咬之深,臣对皇上忠心可鉴,大概要再咬上十口八口,方能表明臣对皇上的无限尊崇。” 丰蔻说做就做,眨眼间就扳过我的脖子,天,那里要是被她咬下去,我还…… “住手!住手!”我叫起来,话音一出口,才想起来,应该说,住口。 丰蔻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我咬了咬牙,撇过头说道:“我承认,那本书是我放进去的,里面是银秽之物,绝对不可能记载你刚才那番胡言乱语。” 丰蔻听我说完,脸色明显变了。 虽然的确是我摆了她一道将她送进天牢,但是也只有短短数日而已,她至于跟基督山伯爵似地回来跟我复仇吗。 而且我是君,她是臣,哪有臣下向皇上复仇的道理。 如果丰蔻还不想做一个逆臣贼子的话。 不过,我显然低估了丰蔻的战斗力,在我面前,她丝毫不忌惮我所代表的皇权,也丝毫不在意我对她发出的警告。 蚍蜉尚不能撼树,何况我还没有撼树的勇气。 我在丰蔻面前,战斗力和经验值都为零,我唯一胜算就是在趁她打盹的时候踢她两脚解解馋,在她快醒来的时候,我就得拔腿开溜。 呼…… “皇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丰蔻的声音很冷,冷得像三九天的北风,飘到我身上的时候我不自觉就哆嗦起来。 我曾听崔德全说,丰耀国自开国以来,有三件堪称举世无双的镇国之宝,一是开国皇帝丰天元留下来的清心阁,二是丰天元无缘无故失踪的妻子雪亦摇皇后,清心阁为什么能够荣登榜首,我已经用亲身经历验证过,其中缘由无需再赘述,至于雪亦摇皇后,传闻她是美胜褒姒的奇女子,美到什么程度呢,据史官记载,多年前丰耀国、天翟国、地坤国以及伏辉国曾为了还隐居在深山之中的雪亦摇展开混战,四国君主冒着被天下人唾骂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危险撕破脸皮扭做一团,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非洲草原上争夺交-配-权的狮子和野象。 这占据榜单的前两位一点也不奇怪,清心阁象征威严而残酷的皇权,雪亦摇则象征与国家强大呈正相关的倾国绝色,至于第三位,崔德全没有说。 就算被我逼问到快要尿裤子,他的嘴巴也还是闭得紧紧的,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肯透露。 我失望至极,崔德全在某种程度上是我打探丰耀帝宫八卦的唯一渠道,连他都不肯说的话,那我还能从哪里知道呢? 曾几何时,我一直抱着只能依赖崔德全的念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要知道事情真相的最好办法是自己去感受,如果那镇国之宝果真那么光彩夺目,那么不需要任何人转述我也能发现它。 因为它足够深刻,足够震撼,足够让人难以忘怀。 如果是这样的标准,那么现在这里就有一位。 没错,我说的就是丰蔻。 伏在我身上将我嘴唇咬出鲜血并且扬言要再咬上十口八口的女人,除了她,还有谁能出演这个光荣而艰巨的角色? 丰蔻现在的残暴程度只初露端倪而已,接下来她还要干什么,我不愿想,更不敢想。 我唯一能够明确的目标,就是站起来,跑! 在丰蔻捉住我之前,跑得越远越好。 别怪我没骨气,这是我作为普通人类的生存的本能,我的脑神经,我的红白细胞,我的跟腱肌肉,早在我想好之前就替我做出了决定,所以,在丰蔻能碰到我衣襟的时候我已经挣脱她跑到了门边。 只要拨开门栓,只要拨开一点,我就能呼救,然后,然后…… “丰菀娆!”丰蔻的声音在身后如影随形,我的手一下子抖起来,那么大的门栓,我伸手捞了好几次,却一次也抓不住。 完了,完了,我注定是要被丰蔻煮来吃。 我连回过身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将身体勉强伏在门板上保持平衡,在丰蔻在眼里,我大概和趴在桑叶上晒太阳的蚕虫一般柔软好欺。 唯一不同的是我现在根本没有晒太阳的心情。 只有想哭的心情。 不,不能哭。 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我咬着牙,用力扣着门板,用尽全身力气抵抗丰蔻散发的恐怖气场。 “你不是告诉我,生气的时候用咬的能够消气么?”丰蔻用力把我扳过来,直视我的眼睛,我能看到她的眼神在晃动,有点泪光闪闪的感觉。 丰蔻在哭? 怎么可能? 我睁大了眼睛,然而眼前仍然是一片模糊。 好吧,丰蔻就算哭了,流出来的也是鳄鱼的眼泪,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咬了咬嘴唇,死死地盯着丰蔻。 丰蔻微微一笑,伸出手腕在我眼前晃了晃:“看见这印记了么?” 我瞄了一眼,丰蔻白花花的手腕上的确有一道粉色的印记,看上去,有那么点像牙印。 是我的牙? “想起来了?”丰蔻放下袖子,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略略顿了顿,“我以为,这一招用在你身上你会很受用。” “就算我说过这种话,也绝对不是让你随便咬我的意思。”我愤愤不平。 “哦,那你想让我咬谁呢?”丰蔻毫不在乎,口无遮拦,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说话这么…… 这么随便。 我一时语塞:“总之不是咬我。” 丰蔻眯起眼睛,扳着我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审视一般落下目光,意味深长地问:“你哭了?” 我拼命摇头:“才没有!”哭的人明明是丰蔻你。 丰蔻伸出另一只手,扣起指腹,在我眼角一捻,随即扬起来看了看,说道:“如果不是眼泪,皇上难道要解释说之所以会流出这样的液体,是因为自己鲜嫩多汁的缘故么?” 皇上,皇上,又是皇上! 我算哪门子的皇上? 如果我现在仅仅是宫女,嬷嬷,小太监,丰蔻就算欺负死我,我也认命,可是,我是丰耀国至高无上的君主,唯一能够和传国玉玺亲密接触的继承人,她怎么能,怎么能对我如此无礼? 不,不仅是无礼,丰蔻她根本就是肆无忌惮。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我终于站直身子,同时甩开丰蔻捏住我的手,直直地面对她的眼神。 丰蔻不语,反而抱肘看着我,眼神复杂而深邃。 “你开口闭口叫我皇上,却无时无刻不在欺负我,捉弄我,如果这是要当皇帝付出的代价,我宁可不当!”我声音开始大了起来,也许这正是物极必反的道理,怕极了反而无所畏惧。 “代价?”丰蔻的声音有点怪,她走近我,伸手搭在我肩膀上,缓缓地说,“皇上,你可知道为了你的安危,有多少人在为你付出代价?” 我一愣:“你在说什么?” 丰蔻的声线极其平稳:“因为你的无聊把戏让宫里守卫乱了方寸,乱党趁机潜伏入宫,一个晚上就杀掉勤政殿周围的二十六名守卫,你觉得,这和你的代价比起来,哪个更大?” “你……”我几乎哑口无言,忐忑不安却仍不甘心“我什么无聊的把戏?” 丰蔻扬起手中的《春闺宝鉴》,一言不发地扔回我怀里。 无需再多言,意指我陷害她入狱。 “你,你不是已经发现兰博夜的阴谋了吗?”我突然觉得很愧疚,会发生这种事在我意料之外,我虽然不是菩萨心肠,但是绝对不希望看到有人因为我而牺牲。 丰蔻微微一笑:“你觉得区区一个兰博夜就能换回无辜的生命了吗?” 我觉得丰蔻根本就是在逼我自杀谢罪,难道非要我自挂东南枝她才满意? 第10章 不要侮辱我的择偶品味 对于丰蔻,我是潜心研究过的,当然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她看不见的时间和角度,我曾经悉心研究过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她喜欢用什么语气词,喜欢穿哪家的绸缎锦帛,哪几天是疑似大姨妈光顾我都一一记了下来。 你说我暗恋她? 错,大错特错! 我宁可喜欢头顶大红花还笑得思维混乱的盼月,也绝不会对丰蔻这个女人动一丝一毫心思。 何况,她对于我也是这种想法吧,否则她怎能那么执著地跟我过不去根本停不下来呢? 为了研究丰蔻的面部表情、语气语态、举手投足,我翻遍了诸如《孙子兵法》、《鬼谷子》、《阴阳纵横》这样的经典书籍,并且倾心付诸实现,虽然交了一点学费,比如一次尾随丰蔻到宫门边上差点被抓现形,一次趴在勤政殿外偷看她办公被侍卫架走,还有一次…… 我才不是采花贼,只不过碰巧丰蔻在换衣服。 好端端的大白天,没有刮风让她衣衫不整,也没有下雨让她湿-身-诱-惑,她为什么要突然换衣服呢?难道她知道我在窗外观察她,所以才设了这么个圈套让我栽进去? 简直就是对我择偶品味的侮辱。 就算要采花,我也不会采丰蔻这朵妖花。 不管她信不信,我对此坚信不疑。 正如我相信,丰蔻只是想让我低头,而不会真的逼我去死一样。 “对于那些不幸牺牲的侍卫我也很痛心,但是事已至此,我也无法挽回。”我看着丰蔻这样说道,现在丰蔻的情绪和状态都维持在正常水平之内,但是再过一会儿不知道是否还能如此。 “皇上一句轻描淡写无可挽回就可以了么?”丰蔻看着我的眼睛,眼神坚毅,颇有蔺相如逼秦王一般的铁骨铮铮。 怎么说呢,我虽然没什么远大志向,稀里糊涂当上皇帝之后对江山社稷也没什么想法,但是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尊严,我还是有的。 被丰蔻这样的疯女人藐视,对我来说,可以忍很多次,但是不可以每次都忍。就算她把我当做哈啰kitty,我也是一只有牙有爪的kitty,是时候展现我血性的一面了。 “那让我去把兰博夜的党羽一网打尽,这样够吗?”我往前站了站,挺起胸脯,气质昂扬地对丰蔻说道。 “皇上,要去把余党一网打尽?”丰蔻看了我一眼,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嗯!”我毫不犹豫地对丰蔻的话进行了着重肯定。 丰蔻的脸色变得有点奇怪,一条眉毛的高度渐渐地比另一条眉毛的上扬,而且左脸和右脸的比例明显不对称了,要不是丰蔻长得还算好看的话,这个表情绝对可以让她登上如花排行榜第一位。 “皇上要怎么做呢?”丰蔻问道。 “我自有办法,你不用管。”我看了丰蔻一眼,顾自站起来,伸手一抹嘴,忽然觉得有点莹润。 还有点甜腥。 是被丰蔻咬破的嘴唇,我咬了咬牙,等我把兰博夜的党羽抓起来,就能堂堂正正地向丰蔻复仇了。 我一定要把她咬得五颜六色,乱七八糟。 我第二次见到兰博夜是在天牢,自从那天他企图行刺我之后就一直被关在这里,他脸色发青,看样子已经被饿了好几天了。 我从铁栅栏之间递给他一块馒头:“吃吧?” 兰博夜保持坐在黑暗角落的姿势,用一片死寂回答了我。 我沉住气:“你知道我是谁吗?” 仍然死寂。 我蹲下来,保持和兰博夜同样的高度,说道:“你既然想杀我,那么应该对我有深沉大恨,现在我就在你面前,难道你不想控诉我的罪行?” 短暂沉默之后,兰博夜果然站起来,踱到栅栏边上,沉了沉声音道:“跟我有仇的不是你,只可惜,你必须死。” “你……”我差点被她噎死,“为什么?” 兰博夜看了看我,从黑暗中透出半边脸,我这才发现经过几日牢狱折磨之后,他的面容变得愈发隽秀,薄薄的嘴唇像是两片冰晶一般寒气逼人,就连黑色的眼珠,看上去也像刚从千年寒冰窖中浸泡过一样。 “因为你父皇害死了我全村人。”兰博夜淡淡地说,语气平和。 我不寒而栗。 不为这亘古不变的狗血理由,而是为兰博夜寒冷彻骨的语气。他每说一个字仿佛就会掉下来一坨冰渣,清脆到整个房间都有回声。 事实上我对先皇如何害死兰博夜全村人一点也不感兴趣,因为就算我不是当事人,我也知道一个皇帝不会有时间专门跑去残害一个小村庄,如果先皇是暴君,他会更愿意对离他比较近的大臣下手。 但是看样子,无论是丰蔻也好,宰相大人欧仲端也好,这些先皇遗臣都活得活蹦乱跳,特别是先皇竟然能容忍丰蔻这样的女人横行朝野,我由此有充分理由相信先皇是一个善良而且白弱的老爷爷。 老爷爷当然不会对他的子民下毒手。 “那你现在想怎样?”我看了看兰博夜。 “等机会,杀你。”兰博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在她眼里大概和只蚊虫没啥区别。 “有志气。”我含恨伸手拍了拍兰博夜的肩膀,他明显颤了一下,“要是杀不了我,你会自尽吗?” 兰博夜愣了愣,很快变平淡:“你一定会死。” 我咬了咬牙,定了定情绪说道:“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但是若不是由你亲自杀我,你觉得你算报仇了吗?” 兰博夜看了看我:“什么意思?” 我说:“既然对你来说我是屠村的恶人,那么你假任何人之手杀我对你来说其实并不畅快吧?” 兰博夜没说话,我继续循循善诱:“难道你不想亲自杀我吗?” 半晌,兰博夜闭了闭眼:“你会放我出去,让我杀你?” 我忍不住翻白眼,我还没傻到那种地步吧。要是我真是那种缺心眼的白痴,兰博夜还愿意费那个心思要我的命吗? “做个交易怎么样?”我眨了眨眼睛,凑兰博夜近了一点。 兰博夜看了我一眼:“什么交易?” “很简单,”我沉吟一阵,“我给你三天自由,在这三天时间,你可以在宫内自由行走,如果你能对我下得了手,我就认命。” 兰博夜眼睛明显亮了:“我要拿什么跟你交易?” “你的其他同伙。”我慢慢说道。 “抱歉,我不会出卖同伴。”兰博夜冷冷回答。 我说:“我不会要你出卖同伴,但是需要你答应我,你的人不许再伤害宫中侍卫,从此以后远离皇宫,否则,你知道后果。” 兰博夜看了我好半天,最后终于吐出几个字:“我为何信你?” 我微笑:“你认为除此之外,你这辈子还有能出去的希望么?” 兰博夜沉吟片刻,说:“我答应你。” 第11章 眼冒桃花要不得 我的腿肚子在抽筋,心脏也跳得扑通扑通,但是我还是强装镇静,让自己顺利地走出了天牢。 路又黑又长…… 虽然有崔德全在前面给我开路,但是我的眼前看不到任何一个人,耳朵边上也听不见任何一点声音,唯一的动静是步撵上的缨络和珠翠相撞发出的梭梭声。 据说人在某些特定时候会听见平时听不见的声响,现在我大概就是处于这种状态。当然,现在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因为我手里还捏着兰博夜给我的一块饵料。 她告诉我,只要我放她出去,她就会让让信鸽叼着她的信号飞出宫门,告诉潜伏在周围的同党迅速撤离,而同时,这信鸽还会循着饵料飞到我手里,宣告我和兰博夜之间的交易正式生效。 也就是,她可以开始杀我了。 我看了看手心里这黄白色的物体,心底忍不住地发颤。 兰博夜那个人,根本就是从冰山上来的恶魔,我虽然很难想象他顶着这么张隽秀的脸也能大开杀戮,但是我对他展开杀戮的能力毫不怀疑。 我回到寝宫,把饵料放在窗台,想了想,又让盼月把饵料放在首饰盒类,装饰了一番才重新放回窗台,我一整夜没睡,盯着窗台上的首饰盒发呆到天亮。 理所当然的,第二天早朝时我顶着乌黑的眼眶上朝了,一众朝野远远的,低低的站着向我汇报国家大事,崔德全照例接过一本又一本奏折,这些写满字的木签对我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完全没有上网点赞的愉悦感,因为它们最终要被送往丰蔻的办公室,而不是我跟前。 丰蔻,对了,丰蔻在哪里。 我朝下面扫了一眼,竟然没有看到丰蔻的影子,她不是最喜欢站在不远处的右手边一言不发吗,怎么今天连个替身都没有找来? 这不科学。 我唤过崔德全,低声问道:“丰爱卿去哪儿了?” 崔德全愣了愣,说道:“昨日丰大人向皇上告假,说身体抱恙不能早朝,皇上想来是忘记了?” 丰蔻也会身体抱恙? 真是太阳变成了月亮,我吁了一口气,看了看崔德全说:“她得什么病了?” 八成是什么急火攻心,心术不良,内心阴暗之类的疑难杂症。 “丰大人没有说,太医只是开了一些安补的方子,”崔德全说,“丰蔻大人近日为了刺客之事日夜奔波,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难以消受,何况丰大人毕竟是女子……” 我斜眼瞄了崔德全一眼,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不知怎么地,宫里好像不少人都很喜欢丰蔻,特别是崔德全、盼月、映红这样的仆役,每每说起 丰蔻,不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就是倾慕之心难以掩盖。 丰蔻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好吧,那帮阴人和女人,至于春心荡漾眼冒桃花到这种程度吗? 我记得曾问过盼月为什么每次丰蔻来找我的时候,总是给丰蔻的那碗茶里珍珠兰更多一些,盼月这样回答: “丰蔻大人喜欢珍珠兰,她说这个味道非常好闻。” 对于茉莉花的香味,我是没有什么研究的,对于丰蔻的日常喜好,我就更加没有准数了,但是盼月她们,是怎样获得这种信息的呢,我很难想象丰蔻会主动告诉下人她喜欢珍珠兰。 盼月偷偷告诉我:“我不止一次看到丰蔻大人袖口里揣着珍珠兰荷包,听说有一次她为了让绣娘秀出最美的珍珠兰荷包,曾命令四郡郡王献上最珍贵的月光锦,最终绣得一个,只可惜谁都没见过……” 没见过的事怎么能乱说呢? 我对盼月这种道听途说的行为非常鄙视,研究丰蔻对我来说是一件可以上升到学术高度的事情,怎么能掺杂这种毫不专业,毫不严谨的精神? 所以,盼月她们的行为只能简单地归纳为三个字,犯花痴。 这不,从崔德全那里听说丰蔻生病之后,盼月这一整天的精神就没有正常过,明明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她却泡了两碗茶,明明根本就没有人求见,她却屡次走到门边,四处张望。 我不禁心底拔凉,现在有生命危险的人是我啊,怎么大家对我视若无睹,却对那个罪魁祸首丰蔻念念不忘呢? 我咬牙切齿。 丰蔻一定在下一步很大的棋,她…… “皇上,丰蔻大人来了。”崔德全乐呵呵地跑进来跟我汇报,脸上笑得像朵菊花绽放。 我咬了咬牙:“知道了,下去吧。” 我瞄了盼月一眼,盼月正欣喜地准备珍珠兰茶。 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听说你生病了,我还没来得及……”我虚伪地表示关心,天知道我有多么不想见到丰蔻,她最好终日缠绵病榻才好呢。 丰蔻的样子的确有点消瘦,但是精神尚可,因为她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只沉声道:“我有要事向 皇上禀告,你们都出去。” 丰蔻的话对所有人形同圣旨,眨眼之间寝宫里就杳无人迹。 我强作镇静地把身子歪在榻上,看了看丰蔻:“你有什么话?” 丰蔻冷冷一笑:“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皇上么?” 我有点:“什么意思?” 丰蔻顿了顿,说道:“皇上曾到天牢见过兰博夜,自然应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微臣为皇上的行为不敢非议,但是还请皇上给微臣一个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我没来由的心虚,丰蔻大概是知道什么了。 丰蔻终于沉不住气,一个箭步就冲上来把我拎起来:“丰菀娆,你对自己的安危就那么不在意吗?还是说你一心求死,根本什么都不管不顾?” “我才不会一心求死!”我竭力反驳。 “那你为什么会答应兰博夜那么荒唐的事!”丰蔻努力压抑声音里的怒火,但是我还是听出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说侍卫的生命比我的珍贵,”我镇静地说着,“我要是死了,不是正好落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清名么?” 话一出我就看见丰蔻的手高高扬了起来,我似乎已经听见她的手指在我脸颊上扇过的清脆声响。 如果她打我,我一定会终身难忘。 第12章 我不介意给皇上陪侍 打啊,你打啊。 我心里默念着,等着丰蔻给我一个痛快。 几秒钟就像一年那么漫长,我抬头看着丰蔻的眼神,她原本平静无澜的黑色眼眸此刻布满了足以把整座宫殿烧起来的火焰,在瞳孔深处攒动跳跃。 丰蔻真的生气了。 但是我想不明白,丰蔻为什么要生气呢? 我如果就这样干脆地死去,对丰蔻来说不是最大的喜讯吗,她为什么要因为我的愚蠢而生气? 我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是信口雌黄,理由一,我当上皇帝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丰耀国从未出过女皇,更未立过女太子,就算女子表现得再优秀,像丰蔻那样,无外乎也就是被赐予监国的权利,牝鸡还不能司晨呢,何况我仅仅是被幽闭于冷宫的废公主,我成为丰耀国之主这件事对行事严厉、作风严格、态度严肃的丰蔻来说,形同于不得不咽下的一只苍蝇,还是会在肚子里打转的那种。 理由二,丰菀娆和丰蔻之间……一定有无法言说的仇怨。所有的结怨,大概都源自丰蔻无意透露的那只纸蟾蜍,被扔蟾蜍,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丰蔻出身民间,据说生母不详、生父不详、生日也不祥,这样三不详的女子如何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先先皇赏识并且荣耀三朝,大概是这帝宫当中永远的秘密了。现在余留下来的,只有丰蔻大得吓人的势力和权威,满朝文武,甚至是周边邻国,对丰蔻都忌惮三分。丰蔻就是顶着这样的光环和翅膀被丰菀娆毫不留情地扔了一只纸蟾蜍,实际上我认为,要是当时有一只活生生的蟾蜍,丰菀娆也会毫不犹豫地扔到丰蔻胸前。 因为丰菀娆就是这样的性子,洒脱如风,无拘无束。这也是支撑我判断的第三个理由,丰菀娆和丰蔻性格不对盘,俗话说女人见面是冤家,何况是这样两个女人?丰蔻外冷内热,丰菀娆外热内冷,一个是灰姑娘飞上枝头变天之骄子玩转江山,另一个是嫡皇女形影落魄出冷宫重掌帝权,都能演一出戏流传后人了好嘛。 可惜生活不是演戏,我和丰蔻之间绝对没有ng,甚至她扇我巴掌也不需要借位,只要手起掌落,准确击中我的脸蛋,把我的头扇至适合做回眸一笑的角度就可以了。 这对丰蔻来说,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甚至我从她脸上的表情还读到这样的讯息,她忍耐到现在没有弑君,也没有篡位,是对我最大的仁慈,所以,一个巴掌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闭上眼睛,抑制住心里的忐忑,只听耳边传来一阵风声,我闭紧了眼睛,却没有等来预想中的脸颊火辣辣,没多久就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砸碎之后发出的清脆声响。 我一惊,睁眼一看,在地上摔得粉碎的什物是我的玉簪。 丰蔻只是打落了我的玉簪? 她打偏了? 我的脸虽然精致小巧,但是还没有小到会被打偏的程度吧? 所以,丰蔻是故意的么? 对,一定,她一定是故意的,八成是到关键时候觉得扇耳光太便宜我,临时为我量身定做了更厉害的招。 我可千万不能上当,一个巴掌我还能忍受,一场来自清心阁的酷刑我是再也不想体验,所以就趁现在,一定要逼丰蔻把这一巴掌打出来,然后我再来个稀里哗啦,她还好意思让我去数豆子吗? “我才不需要你手下留情,”我咬咬牙,往前走了一步,我的头发此刻已经集体倾泻下来,在齐大腿的位置漂啊荡啊,“你尽管打我就是了,打得我连母后都认不出就最好了!” 我承认,我说这话是仗着胆子说的,我虽然不聪明,但察言观色还是会的,丰蔻只拿玉簪解气,说明她并没有充足的理由和权利治我的罪,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丰蔻瞧不上丰菀娆,但只要丰菀娆一天坐在龙椅上,丰蔻就不得不低下头,弯下腰,表示她对皇上的尊重。但是…… 没错,凡事都有个但是,而在我和丰蔻之间的但是就是,如果丰蔻发觉我的存在是对皇位的污蔑,那么她就有充分的理由和权利把我拖下来,至于后续,不用我说,连盼月都能想得到吧。 “我差点忘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丰菀娆小姐怎么会怕一个巴掌?”丰蔻语速放缓,声音冷沁沁的,她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我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扬,逼我视线和她相对,“我记得魏先生向我进言,标本兼治才能国运兴旺,丰菀娆,你才华横溢,不会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吧?” 我的下巴被丰蔻捏得紧紧的,连挣都挣不开,我咬了咬牙,不准备回答。实际上我说什么都是徒劳,丰蔻是整个丰耀国的掌舵人,是所有丰耀国子民的法官,是非曲直都由她说了算,她预备判我什么罪,对我来说,根本无需追究其中的法理,我只需要听清结果就可以了。 “你同你的母亲睦贵妃很像,”丰蔻嘴角一扬,怎么看都有点阴森恐怖,“睦贵妃自从进宫开始就不懂规矩为何物,受了皇太后不少训诫,你是她的亲生女儿,想来也是继承了家族的优良传统。” “皇太后已经仙逝,你现在……现在想代替她训诫我吗?”我的嘴唇大概已经被丰蔻捏得青肿。 丰蔻莞尔一笑:“看来你还不傻。” “什么?你……”我突然意识到,就算不在清心阁,丰蔻可以使用的酷刑也如影随形。 丰蔻说完这句话就收紧伪善的微笑,伸手一扬就把我扔回了床上。 “现在天色已晚,皇上请就寝吧。”丰蔻淡淡地说着,走到我跟前,气势如虹。 我抿了抿嘴唇,丰蔻这架势是想要我好好睡觉吗。 “睡衣呢,洗漱呢,睡前甜点呢?”我看了丰蔻一眼,“盼月和映红都去哪儿了?” 丰蔻冷冷一笑:“从今天开始,你没有睡衣,没有甜点,也没有盼月和映红。” “为什么!” 丰蔻盯着我,面色如霜:“因为从今天开始,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你自己的寝宫,你日常用度、穿衣饮食,悉数不得从内务府出,你必须自己动手,盼月和映红也不准帮忙。” 巫婆!巫婆!巫婆! 丰蔻这么狠这么绝,绝对是想逼我从寝宫luo奔而出,最后饿死在企图逃亡宫外的城墙上。 “你想逼死我就直说好了!”我愤然,我长这么大只会用电饭煲而已,在这鸟不拉屎的皇宫,难道要我剩钻木取火,煮衣服熬汤吗? “忘了说一点,这几日你必须和我形影不离,否则,你知道后果。”丰蔻冷冷地抛下一句。 形影不离,和丰蔻? 想想我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丰蔻冷得像冰山上的来客,和她待久了,我大概也会石化。 “但是这里只有一张床。”我虚以委蛇,瞄了丰蔻一眼,希望她打消这个念头,该干嘛干嘛去。 丰蔻走近我,自顾自坐在床沿边上,说道:“我不介意给皇上陪侍。” 我介意! 丰蔻盯着我我怎么睡得着,还有,她要守着我换衣服么? “我……要换睡衣。”我勉强说出请求。 丰蔻闭着眼睛无动于衷:“我对窥视皇上身体这种事没有兴趣。” 我仰天长叹,想要摆脱这张膏药目前看来是不可能了,丰蔻没有说限制我自由的期限,有可能明天就解禁,也可能这里就是第二个冷宫,我必须自己想办法。 当然这要从长计议,在丰蔻眼皮底下整蛊,无异于从老虎嘴里拔牙。 我换好睡衣,从被子钻出来,再看看丰蔻,她头枕在床沿边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坐着也能睡着? 我等了一会儿,悄然起身,身子还没有从180度完全弯曲到90度,丰蔻就睁开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皇上睡不着么?” 我心虚:“我肚子饿。” 丰蔻伸手从自己随身的锦囊里摸出几颗果子扔给我:“吃吧。” 我眼泪都快下来了,我多少年没有吃过野果了,在当上皇上之后反而得偿夙愿? 但是丰蔻给的这几只野果,看着卖相实在……让我没有吃下去的勇气。 “皇上不是饿了吗?”丰蔻看了看我,“这些野果是在御花园摘来的,无毒可食用。” 我勉强笑了一下,拿出一颗放进嘴里,慢慢嚼了一下。 那个味道应该怎么形容呢? 我只能说,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找丰蔻要东西吃了。 第13章 女人的心意 皇上,睡过去一点,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这是和丰蔻同床共枕的这一晚,她说过的最多的话。 我不知道我的睡相有多么不少,只是从丰蔻脸上无奈又无辜的表情来看,这一晚她所受的折磨远胜于我,好歹上半夜我还睡着了那么一两个时辰,至于丰蔻,大概形同于一夜未眠。 谁让她坚持和我同睡呢? 如果她事前好好做个调查就知道,我睡觉又麻烦又不老实,裹被子、说梦话、辗转反侧、拳打脚踢一个不落,盼月伺候我睡觉的时候第二天脸上常常青肿,为此,盼月和映红不得不轮流伺候我就寝,一个打青了再换另一个。 绝对没有人敢有怨言,因为我是皇帝。 现在轮到丰蔻了。 其实我到下半夜入夜之时就已经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丰蔻衣冠整齐的躺在我身边,她鼻息平稳,神色宁静,额前的头发好整以暇地自然分开垂在额角,我凑近丰蔻闻了一闻,她身上果然有珍珠兰的香味。 眼神下移,很自然就看到丰蔻腰间挂着一个锦囊,绣得很精致,我忽然想起来盼月所说的丰蔻为了珍珠兰香味特意寻觅最上等的丝绸做了这一个锦囊,我不禁好奇,丰蔻并不是那么有闲情逸致的贵族小姐,她为什么舍得破坏她自己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就为了做一个香囊呢? 虽然我对古代礼仪了解不多,但还是略略知道香囊对于女子的意义的,有的女人在闺阁中就曾以赠香囊的方式向心上人传达爱慕之情,丰蔻这个自己绣来自己戴的方式虽然超凡脱俗,但是…… 一定能找出点什么*吧。 我把身体往下挪了挪,让自己的脸正对着丰蔻的腰,再看丰蔻,仍然睡得沉稳,我定了定神,迅速伸手摘下丰蔻的锦囊,心跳如鼓。 这个锦囊,有珍珠兰的淡淡香气,绣工也很精致,可我翻来覆去的看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寻常的翠竹和兰花的图案。 这根本就很普通嘛,我在薄翠宫居住的时候小花园里就全是翠竹和兰花,传说这两种植物唯在我宫里长势最好,难道丰蔻也喜欢翠竹和兰花吗? “皇上对臣的私物很感兴趣?” 头顶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魂飞魄散,现在能听见丰蔻的声音只有一个可能,丰蔻醒了。 我强壮镇定,转了转头,看着丰蔻说:“是它不小心掉在床上,我帮你捡起来而已。”说完捏了捏锦囊:“这样的锦囊我也有很多,干嘛要对你的感兴趣啊。” 丰蔻从我手里拿回锦囊,放在袖中,一言不发。 除了眼神有点冷之外,丰蔻现在样子还算没有吓到我。 但足以让我把呼吸屏起来,恨不得会穿墙之术远远逃开。 “天色尚早,皇上再睡一会儿。”丰蔻说着,自顾自地半依这床栏,抱肘看着天花板。 “你不睡了么?”我往床角缩了缩,看了丰蔻一眼。 丰蔻摇摇头。 “那我睡了。”我迅速翻了个身,就算装睡也好,我可不想再让丰蔻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 简直就像置身在3d特效恐怖片。 我刚翻了个身,丰蔻却突然伸手摁住我的背把我往墙角狠狠一推,我的额头一下子撞到床栏,发出清脆一声,我正要转身质问丰蔻在发什么疯,却听帐幔被什么割开的声音,我略一回头,看见 一个黑影已经手持利刃,直直地向这里刺过来。 明晃晃的刀刃就在我眼前,我一下捂住了嘴。 在我发出尖叫之前,丰蔻已经准确地掐住了黑衣人的手腕,只一扳,就让利刃落地,黑衣人顺势踢出一脚,丰蔻被迫放手,黑衣人趁机跳下床栏,丰蔻紧追而上将黑衣人拦在门边,两人一来一回战了一会儿,黑衣人渐渐抵挡不过丰蔻的攻势,突然虚晃一招,直直地朝我奔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黑衣人左手拔出另一把匕首,动作狠戾地割破了挡在面前的帷幔。 太恐怖了,这是真正的刺客…… 我,我怕是躲不过了。 我本能地伸手一挡遮住眼睛,等了好一会儿身体都没有传来被刀刃刺破的疼痛感。我拿下袖子,却见丰蔻已经一脚把那黑衣人踹飞窗外了。 我,没受伤? 那床上这点点滴滴的鲜红色是怎么回事? 再看丰蔻,她左边的衣袖被割开了一大条口子,从这里甚至隐约能看到里衣的颜色…… 不,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 我使劲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在丰蔻身上的时候看到,丰蔻左手臂上刺眼的伤口鲜红鲜红的,成串的血珠从手臂顺着手指流下来。从床上,一直蔓延到地毯上。 黑衣人顺着破烂的窗户逃了出去,丰蔻没有去追,我看得出她脸色不是很好,左手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垂在身体两侧很久,直到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才略略闭了闭眼睛,呼吸了一下才问道:“你没事吧?” 丰蔻话音刚落,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混账,明明把丰蔻切伤的人是黑衣人,我却觉得,所有责任都在我。 如果不是我赌气和兰博夜约定让他刺杀我,如果不是我拿玉玺砸中兰博夜,如果不是我…… 丰蔻就不会受伤。 “你痛不痛?”我看了看丰蔻,走近一点看着丰蔻的手臂。 丰蔻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重复一遍道:“痛不痛?” “对啊,你受伤而且流血了,”我想我现在的声音和表情比丰蔻更古怪,“你难道感觉不到痛?” 如果是我早就咧嘴哭开,直到把整座帝宫的人都哭醒。但是换做丰蔻,大概叫痛会破坏她的形象,所以直到我问她,她也一声不吭,只是淡淡摇了摇头,说道:“微臣无恙。” 无恙? 当我白痴啊,你的血从床边掉到地上啊,血流多了会死人啊! 丰蔻啊丰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要风度不要性命,非要血流干了变干尸你才承认很痛吗? “你,你不要硬撑。”我勉强咽下更严厉的话,委婉提醒道,“如果流血太多你会没命的。” 丰蔻眉毛挑了挑:“皇上是在关心我?” 我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努力压住丰蔻对我挑衅造成了的轻微心理波动,转移话题道:“我让盼月请太医过来。” 我说着就要往外走,丰蔻伸手把我拦住,沉沉地说:“皇上难道忘记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走出这个房间。” 不得不说,瘦死的的骆驼比马大,丰蔻就算废了一条手臂,现在她也是至高无上的丰蔻,而我, 虽然四肢健活蹦乱跳,现在仍然是不敢说话不敢动的傀儡丰菀娆。 我狠狠地看了丰蔻一眼,真是犬咬吕洞宾! 丰蔻似乎看出来玩我的埋怨,解释道:“盼月和映红都被列入闲杂人等,我已经把她们支开了。” “还有别的侍从。”我说道。 丰蔻露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嘲笑我的表情,说道:“没有别的侍从,皇上,这间屋子周围五百米之内,除了你我,再无第三人。” 我惊讶地说不出话,好一阵才想明白为什么黑衣人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破窗而入。 “你为什么……”我终于忍不住向丰蔻发问,我实在不理解丰蔻这位清心阁的完美继承者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丰蔻顿了顿,走到我身边,略略弯下腰,一面捻着我的发缕,一面认真地说:“只有撤走侍卫,才能吸引兰博夜尽快前来,他现身,我才能动手。” “可是没有侍卫你不是势单力薄,还让他逃了?” 丰蔻嘴角微扬:“皇上寝宫四周已设置机关暗器,兰博夜就算逃走,也是重伤。” 我这时候才认识道,先先皇为什么这么倚重丰蔻,这个女人,比妖怪还要可怕一百倍。 第14章 半只肩膀 和丰蔻在一起的时间,应该用哪个词来形容,让我想一想…… 没错,度日如年。 我和兰博夜约定,他有三天时间来暗杀我,也就是说,我要和丰蔻待满三年,她才肯让盼月和映红来伺候我。 三年…… 我往丰蔻的方向瞄了一眼,她正坐在窗边的靠椅上,悠悠闲闲地翻着书,受伤的左臂她肢解了我的一件丝绸睡衣进行简单包扎,虽然仍然沁出一些血迹,但是看起来基础的活动已经不成障碍了。 只是…… 自从前半夜遇袭之后,丰蔻就开启了不眠不休模式,不仅不睡觉,不喝水,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多眨一下,而在此期间我说了三次梦话,换了两次褥子,中途还找到橱柜里剩下来的两块水晶糕,趁丰蔻转身到书橱找书的时候全部吞进了肚子。 如果被丰蔻发现,她一定黑脸虎我,丰菀娆,你是饿死鬼投胎吗?然后再一本正经地恩赐我几颗品味独特的野果。 不,我才不是饿死鬼,只不过被丰蔻接连饿了两顿之后陷入了饥不择食的疯狂状态,到凌晨我已经把寝殿里所有以前侥幸残留的食物都搜出来吃完了,水晶糕是其中最美味的部分,而剩下的算起来也不过是一小撮瓜子,三四颗坚果,一枚无花果,还有半块馍。 你一定会问,皇上的寝殿里怎么会有馍这种不上台面的食物呢,而且还是半块。 关于这块馍的来历,我就不一一赘述了,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它的去向原本是和常在寝殿外转悠的旺财有关。 言尽于此,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有多么悲惨了吧。 只可惜,说给你们听的话我不能说给丰蔻听,因为我并不指望这个和普通人类身体构造有着明显差异的女人能够理解我的痛苦,当然更加不相信她会生出一丝一毫正常人都该有的同情心。 而她出手救我的事情,大概是她对我的一个例外。 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皇上,现在时间还早,而且今天也不用上朝,”丰蔻看了看我,心平气和地说。 听到丰蔻主动跟我说话,我是有一点意外的,因为丰蔻这一整晚都没有和我搭话,也没有正眼瞧我,我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去缠着她,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她看她的书,我饿我的肚子,我裹着被子辗转反侧的样子在丰蔻看来大概像只企图多蘸白糖的年糕,而丰蔻静坐翻书的样子在我看来像枚蓄积能量只等着发芽的新鲜土豆。 年糕和土豆能产生共鸣吗? 答案显而易见。 “我快要发霉了,”我坐起来身,觉得周期空气都是湿漉漉的,“我想要洗澡。” 丰耀国气候湿润,虽不潮湿,但是对于我来说每天洗澡是必须的,但是现在别说花瓣,就算是热水也没有。 丰蔻抬起眼睛瞧了我一眼:“你想洗澡?” 我点点头。 丰蔻合上书,吁了一口气说,顿了顿才说:“可以,我去准备。” “你去准备?”我没听错吧,丰蔻要给我准备洗澡水?不会额外升一堆火顺便在水里洒上点辣糊汤调料么? 丰蔻看了我一眼,忽略我的惊讶,说道:“只准洗半个时辰。” “好!”天呐,只要能让我洗澡,就算是让我变成澡水我都愿意。 虽然丰蔻答应得爽快,但是怎么洗又成了一个难题。眼前只有放在寝殿里的浴桶而已,我看了看丰蔻,她并没有要带我出去的意思。 但是丰蔻似乎毫不介意,她拿出寝殿里的火捻子很快升了一堆火,又把石盆里的鹅卵石扔在火堆里,这才把浴桶放好,随即走到墙边,伸手扣了扣墙面,很快找到一处活板,丰蔻从活板中拽出一截像管子的东西,拍打了几下,管子里汩汩冒出水来。 我看得目瞪口呆,我的寝殿何时被她设了这样的机关? 等浴桶里的水接满,鹅卵石也烧得通红了,丰蔻把鹅卵石悉数放进浴桶,用手试了试水温,对我说:“皇上,可以洗了。” 我半信半疑地走到浴桶边上,伸手一摸,果然浴桶里的水已经温热了。 我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正要解开衣襟,丰蔻却忽然摁住我的手:“你干什么?” “脱衣服啊,洗澡当然要脱衣服。”我看了丰蔻一眼,觉得她好奇怪。 丰蔻眯起眼睛说:“你若是脱了衣服,现在有人闯进来,你准备赤着身子迎接么?” 我定了定神:“你在旁边看着我不就行了?我不拉屏风,要是有什么动静你马上告诉我,我钻出来披上睡袍不就好了。” 丰蔻愣了愣,似乎是在思考我的提议是否值得采纳,我趁她出神的时候迅速脱干净,一头就扎进了浴桶。 “丰菀娆,你……”丰蔻声音有点生气,她三两步走到浴桶跟前,我一下就弯了腰躲进水里。 丰蔻的脸出现在水纹之上,我捏着鼻子闭气,看着丰蔻的眉毛逐渐拧成一团,我钻出水面,抹了抹脸,再看丰蔻,她的脸和身子都被我带出来的水花弄湿了一大半。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虚情假意的道歉,虽然丰蔻相对于我来说是个伤员,但是这丝毫阻碍不了我喜欢看丰蔻无可奈何表情的心情。 丰蔻果然无可奈何,她顿了顿,说道:“我要换衣服。” 丰蔻转身要走,我叫住她,说道:“不是说二十四小时都要在一起吗,一步也不许离。你去换衣服,难道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洗?” 丰蔻转头看我,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淡淡地说:“那臣等陛下沐浴完毕再更衣。” “不行,”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样你会着凉,如果你病倒了,谁来对付兰博夜?” 话一出,丰蔻的脸上果然出现了纠结的表情。 而这正中我的下怀。 没错,我就是要让丰蔻当着我的面换衣服,难道只准她一整夜都盯着我睡觉让我后背冷汗沁沁,一点东西都不让我吃让我饿到偷旺财的储备粮。 当然要有来有往,这才公平。 “臣……”丰蔻似乎在找理由退却。我挥了挥手:“就这么决定了,丰爱卿,你快换衣服吧,那边衣橱里有我新做的衣裳,你随便挑。” 丰蔻看了我一样,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动了动嘴唇,拱手道:“是。” 曾有人告诉我,丰蔻是丰耀国的第一美人。我对此是半信半疑的,丰蔻虽然脸长得很好看,气质也清逸隽秀,但是她平日从不施粉黛,所穿衣物也以素雅为主,和那些浓妆艳抹恨不得变成一颗珠宝的贵族太太小姐们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物种。何况,丰蔻在我面前动不动就露出让我害怕的表情,我能承认这就是我国第一美人吗? 但是,当丰蔻背对着我露出半只肩膀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撞着我了。 我用任何语言都不能形容那块露出来的肌肤有多美,那种白皙无瑕,精致莹润,就算是我私库里最上等的冰玉也无法比拟。 而这种美,竟然属于最让我害怕的丰蔻。 第15章 垂涎→变态 对于断袖这件事,我一直是有耳闻的,虽然宰相和首辅大人极力反对对食或者菜户,但是在帝宫,相好的宫女之间会对食是公开的秘密。 也就是说,女人和女人之间有亲密行为这件事在帝宫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而这仅仅是帝宫所有不可思议事件中的冰山一角。 正如我早前说过的,能够在皇室里顺利生存下来的,不是睡在陵寝里的尸体,就是藏着掖着硬装正常人的心理扭曲分子。 丰蔻首当其冲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更符合变态这个定义的人,似乎是我,而不是丰蔻。 因为让丰蔻脱衣服的人,是我。 脸烫到快要滴血的人,是我。 盯着丰蔻的背脊看得目不转睛的人,还是我。 我居然逼一个女人脱干净上衣,然后躲在她背后对她尽情窥视? 事到如今,我只能承认,我做齐了一个变态该做的所有的事。结论就是…… 我鬼迷心窍了。 没错,一定是连夜饥寒交迫,惊慌失措,我才会不能掌握自己的思维和行为,我才会垂涎丰蔻好看的背脊,才会,才会…… 等我反应过来,后背已经冷汗沁沁。 “皇上可满意?”丰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意识里,我吓了一跳,声音也变得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没有说清楚一个字词。 丰蔻露出奇怪的眼神,盯着我问:“你没事吧?” 我怎么能让丰蔻知道我在看她,我当然必须保持我一贯的优雅从容,然后忽视她,轻视她,嘲笑她。 “我能有什么事,”我斜了丰蔻一眼,“帮我拿衣服过来。”盼月和映红都不在,我只能勉强使唤丰蔻当我的侍女。 “是。”丰蔻难得对我没有反驳,态度还非常……和蔼。 丰蔻一面回答一面拿过我的衣服,顺手搭在浴桶上,随即转身回到座椅边,重新拿书翻起来。 浴桶里的水仍然温热,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也luo露背脊,丰蔻是否也会像我这样,盯着我的背脊看到目不转睛? 丰蔻如果也盯着我看,那是不是说,女人被女人吸引其实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也就是说,我没有必要为此背上变态的黑锅。 泡在浴桶里半分钟我就决定要验证这个念头,不为别的,只为还自己一个清白。 我从水里探出头,抹掉脸上的水珠,悄然从浴桶里钻出来,扯了浴巾裹住半截身子,只剩大半个肩背和大半条腿,然后慢慢往丰蔻的方向踱步过去。 丰蔻似乎注意到我的动静,在我还距离她几米的时候她就抬起头,我屏住呼吸观察丰蔻的表情和眼神。 然后我看到的是,丰蔻的眉头微微扬了起来,瞳孔的光不自觉放大,嘴唇略略张开。 这不是惊愕是什么呢? 我嘴角上扬,心里陡然敞亮了一大截,没错,这就是惊愕。惊愕是第一步,刚才我看到丰蔻luo背第一反应就是惊愕。 接下来应该是迷惑。 为什么会有迷惑?我分析了一下,人在看到和环境不相融洽的事物时会下意识反思,究竟是自己做了不适当的事还是自己的确身处不适当的空间之中,只要这种反思还在持续,那么迷惑就一直存在。当我看到丰蔻luo背的时候,我的确在想,究竟是我土鳖太久没有看到美人,还是丰蔻真的那么美,以至于让我做出那么匪夷所思的行为。 那么丰蔻对于我的出浴有迷惑吗? 我稍微走近了一点儿,发现丰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皱眉? 皱眉是迷惑么? 我有点不太肯定,我正要多靠近一点,丰蔻突然站起来,顺手把书放在桌上,然后径直朝我走过来,走到我跟前却一言不发,只抱肘冷眼看了我好一会儿,这才弯下腰,盯着我的脸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定了定心神,回答道:“我洗完当然要出来,难不成要我一直泡在浴桶里。” 丰蔻上下扫了我一眼,我不自觉攥紧了浴巾,不知怎么地,丰蔻的眼神让我觉得站立难安,好似被透视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我不自觉就往后退了一步,丰蔻面无表情,向前走了一步,和我保持不到半臂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让我喘不过气。 然而丰蔻像是算准了一般,精确地朝我迈进了我退后的距离,我和她之间仍然触手可及。 “你想干嘛?”我终于沉不住气,抬头问道。 丰蔻脸上的表情复杂而深邃,她好整以暇地回答道:“不是皇上先走到臣跟前么,这句话应该是臣问皇上才对。” 我哑然,我当然不能告诉丰蔻我正在在证明我并不是一个变态,更加不能告诉丰蔻我成为一个疑似变态的原因。 所以,沉默是金。 我把头偏向另一边,丰蔻却伸手,强硬地把我的头扳向她的方向,顿了顿才压低声音朱唇轻启:“丰菀娆……” 我大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只是一句话而已,丰蔻马上就恢复了让我害怕的模样。 因为她叫我丰菀娆,这基本上是她对我不满,想要暴走的最具标志性的暗示词。她在生气之前,总会旁若无人地凑近我,无视我的身份,无视我的地位,无视皇家的所有礼数教条,用她最低的声线,轻如鸿毛却重如泰山般叫我的名字,丰菀娆。 丰菀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丰菀娆,你是不是疯了? 丰菀娆,你可明白这样做的后果? 不,不得无礼! 我大口喘着气,蓦然感觉后背已经贴着床栏了,我咬牙,虽然我很鄙视被丰蔻一句话就吓到贴墙的自己,但是我现在别无选择。 我的寝殿里没有任何援手,此刻除了不知生死的兰博夜,丰蔻就是我生命最大的威胁。 丰蔻完全无视我的抵抗,径直把我逼到床边,直到我一下坐下来她也不肯放过我,我本能地伸手想要推开她,她却顺势捉住我的手,只稍微反转了方向就把我扣倒在床头。 我的手腕被丰蔻牢牢捏住,紧贴着床头,被紫檀木硌得生疼。 丰蔻现在就凑在我跟前,她的脸在我眼前被无限放大,她的表情写满了放肆和不羁,甚至她的每一根头发都在冲我嗤笑。 “放,放开我。”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睛盯着丰蔻。恐惧之外全是懊恼,因为丰蔻已经用 她的实际行为证明她对我的luolu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更别说目不转睛。 而这样的丰蔻,竟然让我成为垂涎女人luo背的变态。 我真是,真是,恨死自己了! 第16章 抱我别管我是皇帝 丰蔻的眼神也好,表情也好,声音也好,在她不过是云淡风轻,但是在我看来,却足以让我毛骨悚然。 丰蔻只要对我微笑,接下来一定会让我笑不出来, 丰蔻只要保持镇定,接下来一定会让我坐如针毡, 现在,丰蔻镇定地,微笑地把我摁在床头,接下来,我会遭遇什么呢? 我真想直接装晕躲过去,这样可以避免亲眼见证发生在我身上的惨不忍睹,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方法太过冒险,如果不小心恰巧触到了丰蔻的爆发线,她再次把我送到清心阁去醒脑怎么办? 权衡利弊,我决定睁着眼,而睁着眼,就必须面对丰蔻。 “丰菀娆,你还是一如既往不怕着凉啊。”丰蔻沉沉地说着,眼神闪着我读不懂的光。 我汗毛倒竖:“什,什么意思?” 丰蔻不语,只伸出食指,好整以暇,却又漫不经心地轻轻挑着我的锁骨,直到我忍着颤栗冒出满身鸡皮疙瘩,丰蔻才大发慈悲般停下手,淡淡地出声:“你不是贯古通今,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么,连我的这么一点点意思都理解不了?” 我奋力往前一挣,勉强支撑起半边身体,对丰蔻说道:“明明就是你让人看不清猜不透,却……” “却什么?”丰蔻抬起眼睛,瞥了我一眼,我发现她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同寻常,两条眉靠得不再 那么近,眉梢也没有让人牙痒到翘起来,但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上来。 唯一醒目而且没有变化的,是丰蔻受伤的手臂。难道丰蔻不小心掉了血之后连品格也一并掉了? 我被这种准确率仅为50%的猜想所鼓舞,连牙都没有咬就脱口而出:“你总是针对我,羞辱我,恨不得把我切成肉丝炒青椒。” 丰蔻眯起眼睛,顺便抬起身子,在我以为她就要恼羞成怒即刻把我碎尸万段的时候,却突然嘴角上扬,凑到我耳边呵气如兰:“皇上,你不是向来对无礼之人格外青睐么,为何对我却如此苛责?” 我目瞪口呆,谁会对无礼的人格外青睐啊!简直就是对我最大的污蔑和诽谤! “你说谎!”我咬牙切齿,使劲扭着身体挣起来,“丰蔻,你不要对你的行为做这么荒诞可笑的辩解,你以为我没有读过书吗?我……啊!!!!” 我的声音在丰蔻听来一定是从云端直直跌入谷底,因为我的喉咙像是抽搐般发出了一声颤抖,迫使我咽下了所有的话,只从胃部的最深处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要怪我丢人现眼,如果我可以选,我也一定不会叫得这么不淑女,可是,眼下的情况让我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丰蔻把她的牙嵌进了我的肩膀,深、准、狠,迅速利落而毫不留情。 我用力掐住她的肩头,痛到手指关节都快要扭曲,然而丰蔻所承受的痛似乎不及我的三分之一,因为她对我的反抗毫无所觉。 “啊……放,放开,啊……”我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后背湿漉漉的,而额头早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我在欣赏丰蔻美背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牙齿也这么锋利? 我发誓,我一定,一定要杀了丰蔻。 不,杀了她太便宜,我要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去活来,我要,我要让她向我求饶,求饶! 在我痛得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丰蔻终于抬起头,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嘴唇,用最云卷云舒的表情欣赏我扭曲狰狞的脸。 我深呼吸几口,抬手就朝她的脸扇去,丰蔻却慢悠悠地截住我的手腕,一边加重了力道攥得紧紧的,一边望着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是你教我的,你忘了么?” “我不是君子!”我愤然,再次试图挣脱丰蔻的桎梏,然而我的挣扎在丰蔻看来无异于螳臂当车,因为她的表情很明显是在嘲笑我。 丰蔻听了我的回答之后微微一笑,想了想,忽然伸手拨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肩膀,问我:“看到了吗?” 我别过头,看都不看丰蔻一眼,难道丰蔻这个疯女人认为仗着自己肩膀好看就可以乱咬人?简直可笑! “丰菀娆,你不敢看你留下来的痕迹吗?”丰蔻的笑意不减,然而在我听来却莫名增加了阴森恐怖。 什么痕迹? 我转过头,发现丰蔻肩膀上有两排淡淡的印记,一点一点的,莫非是牙印? “看呆了?”丰蔻伸手扣住我的下巴,逼我和那两排牙印对视,说道,“微臣十分荣幸,保存皇上的龙齿印记直到今日,每逢刮风下雨肩膀隐痛之时,微臣总会记得皇上曾训诫微臣,君子动口不动手,想必皇上对这句话有独到的领悟和见解,今日终于得以向皇上汇报微臣反复揣度且伏案深思的成果,皇上是否满意?” 满意你个大头鬼啊! “我几时教你来咬我?”我狠狠地瞪着丰蔻。 丰蔻一点不恼,连回忆都不用回忆,只歪了歪头,便说道:“我去薄翠宫为睦贵妃更换贴身守卫的时候,皇上在门廊下拦住微臣,便训诫微臣那番话,至于皇上的龙齿,也是在那个时候让微臣见识的。” 丰蔻说得顺风顺水,然而,我是一点都记不得。 这些前世记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唯一让我得知的有用信息就是,我和丰蔻结下梁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不仅向丰蔻扔了纸蟾蜍,还狠狠地咬了她,都说女人心思海底针,丰蔻一定,一定恨透我了。 真好,反正我也不喜欢她。 我故作镇静:“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往事如烟,过了就散……” 我话还未落,却听丰蔻撇下我站直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沉沉地说:“不必再藏躲了,现身吧。” 我一愣,房间里有人? 丰蔻说完,只见门被吱呀推开,走出一个黑色人影,他早已经去了蒙面,现身在晨光之下的时候,我看清了,他就是前半夜袭击我和丰蔻的兰博夜。 “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兰博夜冷冷地看着丰蔻,脸色铁青。 丰蔻微微一笑:“你受了伤,血腥味这么重,走到哪里都会被发现。” 丰蔻说完我才注意到,兰博夜身上多了很多伤口,腿和腹部似乎都在汩汩流血,我想起丰蔻所说的方圆五百米的机关,兰博夜这伤痕累累的模样,想必是从那机关之中死里逃生而来。 “成全不了自己,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兰博夜声音如冰,扬起举起了剑,“你虽然武艺过人,但是没有必要为这皇帝效命,只要你让开,我就留你一命。” 丰蔻不动声色,朝兰博夜慢慢走去,一面说道:“九年前,丰耀国南疆王爷领军反叛,朝廷与南疆对峙三天两夜,歼灭所有叛军,而曾被下令满门抄斩的王府八十口,清理遗骸时只发现七十九具尸首……” 兰博夜面色如铁,盯着丰蔻一言不发。 丰蔻走到兰博夜跟前,继续说道:“那侥幸逃脱的一人,天底下大概没有人会知道他的下落,除非他自己现身,你说,对不对?” 兰博夜忽然仰天大笑,笑完了才气荡山河一般说道:“没错,我就是南王爷的后嗣,今日就要灭掉丰家血脉,让他皇家一人不留。” 丰蔻笑了一下,看了看兰博夜,又看看我。 我一惊,丰蔻打算抽身而退么? 兰博夜继续说道:“如果你允我此事,我就许你整个江山,待我杀掉丰家血脉,我自会归隐山林,你则会独掌大权,逍遥为皇。” 丰蔻不语,兰博夜忽然执剑闪过丰蔻直直向我劈来,剑势带风,我发现剑面反射着微微蓝光,难道这剑有毒? 兰博夜曾说要同归于尽,想来也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我顺着兰博夜砍杀的方向左躲右闪,我跳上床榻,他砍掉了我的床幔,我逃到衣柜旁边,他挑出了我所有的衣物,我朝他扔花瓶,他把青花瓷劈得粉碎。 我惊魂难定,回头一看,丰蔻竟然没了踪影。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难道丰蔻她,被兰博夜开出来的条件说动了么? 都怪我笨,我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丰蔻身上呢?丰蔻恨我入骨,只不过碍着我是皇帝的身份无法直接对我动手,现在可以借兰博夜之手除了我这个眼中钉,她不是该惬意到笑掉大牙吗,又怎么会来救我? 好吧,就算今天做了兰博夜的刀下亡魂,我也只能怪我自己笨死,怪不得别人。 不过我一定会把丰蔻的名字…… 刻在手掌心。 正当我恍惚之时,忽见眼前伸开一张巨大的网,和我仅半臂距离的兰博夜就这样被网拦住,我往后退了一步,忽然碰到什么东西,整个身子就往后跌过去了,我惊慌失措,忙不迭地起身,却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在兰博夜被大网网住拖到门边的同时,我听见身后那人靠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是丰蔻吗? 怎么可能是丰蔻,我…… 我忽然觉得天地在旋转,在闭眼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兰博夜已经被绑了个结结实实,他挣扎的时 候头发倾斜而下,那粉红的脸,带怒的眼,好像一个女人…… 第17章 厚颜无耻并不 丰耀帝国有一座气势恢宏的藏书阁,我自从当上皇帝就从来没有去过,只是上下朝的时候偶尔经过会留下一撇,当时只觉得这古旧建筑并非我所好,但是没想到,今天我也会选这个地方暂时栖身。 难懂的历史书也好,晦涩的考据册子也好,我捧着连眼睛都不眨,虽然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但是好歹,我把时间磨过去了。 为什么要磨时间呢,难道又跟丰蔻有关?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为丰蔻现在忙着审理兰博夜的案子,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出现在我眼前,甚至连早朝都委托宰相大人向我告假,据说丰蔻因为夜以继日地在天牢中拷问兰博夜及其同党,不仅不眠不休,后来干脆连饮食和如厕什么的也能省就省,想必经过这样的程度自残,丰蔻和她的手下早已经面目全非,哪里还有空闲来理我。 这对我来说本来是件好事,但是我很快发现,凡事都是有利有弊,不可一概而论的,比如,朝中大臣争论应该先治理东河的内涝,还是修理西江的河渠,面红耳赤之后全都眼巴巴地看着我,期望我来一锤定音,天知道我当时手里正捧着早上刚摘的茉莉花骨朵儿,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脸红脖子粗个什么劲,当我被迫随便从嘴巴里挤出一个东字的时候,支持修西江河渠的大臣立刻跳起来威胁要当场撞鼎自尽,我咬着牙把东字咽下去,得到的却是另一派大臣的哀嚎恸哭。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这个时候才不得不承认,有丰蔻在,的确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个道理,丰蔻大概也是知道的,甚至连我当庭被两派大臣围追堵截的窘态,大概也已经被小太监们传到了丰蔻的耳朵里。 丰蔻听到这样的消息,是会放肆大笑呢,还是会捶胸顿足呢?无论如何,她一定会很懊恼没有守在我身边见识这栩栩如生的一幕。 所以,我选择躲在藏书阁,不理小安子,不理崔德全,也不理盼月和映红,把大门紧紧一关,把身体放在书架之间,就这样把自己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仰头看着花纹庄严的天花板,我第一次开始想到一个问题,我是否适合当皇帝。 当皇帝不是过家家,甚至和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主管位置也有天壤之别,我的决定时刻左右人的性命,关系社稷的安危,有人会为我而受伤,有人会为我而死,有人恨我,有人…… 不,没有人会爱皇帝。 皇帝就如这冷冰冰,阴沉沉的藏书阁一般,尽管暗藏宝藏,却每每把人终结在难以企望及的距离之外。 何况,我并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我的性命和前途统统掌握在丰蔻的手里,她让我向东,我向西 就会有生命危险,她让我哭,我若是笑就一定会比哭还要难看,我对于丰蔻来说,不过蝼蚁。 我吁了一口气,耳边忽然回想起那日丰蔻对我所说的,别怕,我一直在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或者说,丰蔻根本就没有说过这样难以揣测的话,所有的都是我的幻想? 因为根据盼月描述,兰博尔被捕之后,我走出寝殿看到夕阳就华丽地晕倒了,整个人像团棉花一般180度扑倒在地上,被小安子他们抬回床上之后整整睡了三天。 而我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丰蔻在哪儿。 盼月用像看怪物的眼神看了我好久,最后伸手在我额头摸了摸,这才说道:“皇上怎么问起丰蔻大人了?” 我忌惮丰蔻这件事,在盼月她们的圈子里早就不是秘密,我当然也没有必要再为此遮遮掩掩,但是怎么说我也是皇帝,必要的脸面还是要维持的,所以我急中生智,冷静地回答:“丰爱卿曾答应我伺候左右,现在不见人我当然要拿她是问。” 盼月对丰蔻一向是倾慕有加,见我言辞冷冽,一下着急,竟然在我面前跪下来:“丰蔻大人一定是有要事在身才未能来侍奉皇上,皇上有任何事尽管吩咐奴婢就好。” 我冷冷一笑,挥手道:“出去。” 盼月很知趣地极速退下。 我是真的不想见到她,不对,应该说我现在不想见到任何对丰蔻有好感的人,丰蔻这个攥着我生命线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对其他人那么宽厚仁慈,云淡风轻呢? 难道她就不能大发慈悲放过我吗? 如果她愿意放手,我也可以满怀期待地预想一下化干戈为玉帛的场景,但是丰蔻似乎,毫无此念。 在我昏睡三天之后,丰蔻并没有奇迹般改变,她仍然是那个无礼,放肆,疯狂,阴险的女人。 她的确一直在我身边,如影随形。 我怕得要命,又恨得牙痒,却无可奈何。 丰蔻终于现身是在二十天后,她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书房,我看到她的时候身边围绕了一圈逼我决定是减税赋还是增户亩的大臣,丰蔻淡淡地说道:“诸位,我有话要说。” 只这么一句,状如喜鹊和大象打架的群臣便立刻鸦雀无声,御书房一时间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我看了丰蔻一眼,她正好也抬起眼睛看我,眼神静如湖水,稍微顿了顿,便朝我拱手道:“皇上,臣有要事禀告。” 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丰蔻,她连续消失二十天,至少要简要说明一下行踪?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沉住气,尽量用温柔宽厚的语气说道。 丰蔻看了看我:“请皇上明示。” 我问:“这么多天你上哪儿去了?你的俸禄是不是要按例扣除?” 丰蔻看了我一眼,嘴角似乎在上扬,不过她并没有露出任何一丝笑容,她只静了静,便垂首道:“臣自知言行有失,任凭皇上处罚。” 什么? 我惊讶得差点把茶碗摔到地上,丰蔻在说,任我处罚? 她脑子没有坏吧。 丰蔻意外的坦率反而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咬了咬牙,我决定稍后再处理,便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说?” 丰蔻回道:“臣想征求皇上,以及众位大人的意见,应该如何处置兰博夜。” 左丞相欧仲端说道:“兰逆博夜乃乱臣南郡王爷遗女,潜心埋伏十余载,所图不过为父报仇,此 番造成朝野动荡,皇上抱恙,实乃我朝心腹大患,自当根除祸患。” 欧仲端话音未落,右丞相温尔然很快反驳道:“不可!兰博夜虽为乱臣之后,但是我朝已清除其全部余孽,若赶尽杀绝必遭诟病,皇上当三思,苛政猛于虎!” 左右丞相一说话,我的头又开始嗡嗡作响了,别说是兰博夜,就算是明天御书房改用蝴蝶兰还是绣球花做装饰这种事他们的意见也永远不会统一。 我扶了扶额头,瞄了丰蔻一眼,她的表情很平静,脸色也很柔和,看起来似乎胸有成竹,却又有点置之度外的姿态。 丰蔻在想什么呢?她对兰博夜用机关,把她踢出寝殿时候的狠劲和现在的样子可一点都不符合。 我撑着下巴,说道:“丰爱卿,兰博夜现在何处。” 丰蔻平静地回答:“候在殿外听皇上发落。” “带进来。”我看着丰蔻,她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波澜起伏。 兰博夜被侍卫带进来的时候依然维持五花大绑的造型,不同的是她换上了女装,当她走进御书房的时候,我注意到欧仲端和温尔然,以及其余大臣的眼睛明显亮了。 因为兰博夜,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此时坠为阶下囚,却更加风情万种,妩媚生姿。 更何况,明知道自己处境危险,兰博夜也丝毫没有低头,见到我连跪都不跪,只昂着头,面无波澜地看着我。 就算隔着衣物,也能看到兰博夜身体伤痕累累,而她的精神也已经接近承受边缘,支撑她的不过是仅剩的信念而已。 但是就是连求情都不屑的态度,反而让人不忍心再对她下手。 从心理上来说,我是不愿意对兰博夜处以极刑的,但是…… 吃一堑长一智,如果我放兰博夜自由,丰蔻肯定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在我身边设下各种屏障,理由就是,保护皇上的安危。 一想到丰蔻和我在寝殿里渡过的两天一夜,我就浑身颤抖,我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而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 “丰爱卿,此事重大,我有一个万全之策需要你协助,”我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对丰蔻说道。 丰蔻仰起头,点头道:“臣洗耳恭听。”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赐兰博夜为你的家奴,从此之后,你对她的行为和安危负责。” 我盘算过,这是把我从丰蔻眼皮子底下解放出来最好的方法,如果丰蔻用精力去调-教兰博夜,那么她必然不会对我再过度关注。 这样一来,我就自由了! 我真是天才。 第18章 命中注定要纠缠 盼月正在准备茶点,我瞄了一眼,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不仅把许久未穿的粉红袄拿出来穿戴整齐,还特意摘下了俗艳的大红花,换成清秀雅致的象牙流苏钗,我暗笑不止,这个傻妹,难道还在盼望丰蔻会像从前那样有事没事就往我的寝殿摆驾么?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丰蔻现在忙着应付成为她家奴的兰博夜,恐怕早就一夜白头,哪有功夫在我这里耀武扬威? 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夸自己,既解决了兰博夜的生死难题,又给自己赢得了仁政宽厚的美名,最重要的是成功把一个烫手山芋扔给了丰蔻,这种一石三鸟的妙计,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盼月递过来的珍珠兰花茶香气四溢,比平时的水准要高出很多,我斜了斜茶盖,顺便看了她一眼,笑笑说:“盼月,你的手艺不错嘛,有进步噢。” 盼月心不在焉地说:“谢皇上夸奖。” 我故意点点头,又说:“你今天有事么,为何心神不宁?” 盼月弄了弄头上流苏,无可奈何地说:“因为今天丰蔻大人要来觐见皇上,所以奴婢非常紧张。” 我微微一笑:“丰蔻大人公事繁忙,没有时间来见我,你也不必再劳心劳力了。” 盼月瞪大了眼睛,对我说:“我今早在御花园看见丰蔻大人,她告诉我今天这个时候会来觐见皇上,还会给皇上带客人。” “什么?”我把剩下的话咽下嘴里,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追究丰蔻为什么有空来见我的事实似乎不如丰蔻为什么会出现在御花园重要。 丰蔻和御花园,怎么可能并列着一起出现嘛,听说丰蔻自家宅子里连一棵多余的木兰树都没有, 怎么可能闲心去全是花花草草的御花园,除非…… “丰蔻是一个人?”我问道。 盼月连想都不用想,直截了当地否定道:“怎么可能,丰蔻大人是带着兰小姐赏花。” 兰小姐? 我想了半天才算是回过神,在丰耀帝宫里,姓氏为兰,被称作小姐的,还在这节骨眼上出现在丰蔻身边的,除了兰博夜,还能有谁? 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忍不住咳嗽起来,盼月吓了一跳,撇下手里的鸡毛掸子跑过来给我拍背:“皇上,你没事吧。” 我看了盼月一眼,努力忍住咳嗽说道:“你……灰尘……太多……” 盼月反应过来,很快站起来从外间端回来一盆水洒在地上,一面喃喃自语道:“入夏怎么会有这么多灰呢,昨天我才把所有的什物都抹过啊……” 然而洒再多的水都无法让我不咳嗽,因为一想到不久之后丰蔻就会带着兰博夜出现在我眼前,我忽然觉得胸口里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丰蔻亲脚踩在胸口,连揉带捏还不忘用脚尖轻碾锁骨。 呼…… 丰蔻怎么能带着兰博夜在御花园赏花! 气死我了! 她不是应该被兰博夜折磨得愁云满布,辗转反侧吗,为什么现在能这么若无其事,潇洒自如? 她是不是没听清楚我将兰博夜赐给她并非做郡主,而是做家奴。 家奴! 丰蔻知道什么是家奴吗? 丰蔻用对待家奴的方法对待兰博夜了吗? 丰蔻被身为家奴的兰博夜反抗了吗? 丰蔻府邸里上演一场可歌可泣的主奴争斗史了吗? 为什么,她们两个人,会携手在御花园赏花? 这是主人和奴隶该做的事吗? “丰蔻大人觐见!”正当口,崔德全从门前跑过来,跪在我面前禀告。 盼月嘴快说道:“皇上身体不适,这会儿不适合见客,崔公公你告诉她们改天再来。” 崔德全正要起身回话,我抚了抚胸口,顺了一口气,憋着气说:“请丰蔻大人进来。” 崔德全看了看盼月,又看看我,盼月觉得疑惑,大概在猜想我什么时候对见丰蔻这么积极,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件事的好时机,崔德全很快领命而去。 而几乎是在崔德全退出去的档口,丰蔻从门外翩然而至,她今天穿着绿色长裙,长发飘然,看上去格外悠闲,紧随她的果然是换回女装的兰博夜,兰博夜穿着白色高领里衣,外罩蓝色窄袖裙,面色如月,依然是那不苟言笑的模样。 我趁兰博夜向我下跪请安的时候盯着她的脖子和身体看了看,竟然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伤。 奇怪,好奇怪,丰蔻不是一向很擅长用刑吗,兰博夜今天之所以这么顺利,这么难得没有跟我拧着不肯下跪,难道不是丰蔻对她用刑的结果吗? 可是为什么她身上一处伤都没有? 或者是说,丰蔻对她用了不见伤疤的刑罚,比如用小针刺什么的。 “无须多礼。”我从椅子上走下来,故意走到兰博夜身边,伸手搀住她的手臂把她扶起来,顺便,挑着她小臂有肉的地方,暗中捏了一下。 然而兰博夜仅仅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更多不适的反应。 丰蔻没有对她用看不见伤疤的刑。 这不科学! 丰蔻不是有清心阁吗,不是可以用数豆子这种惨绝人寰的办法把我逼疯吗,为什么,兰博夜毫发无损,而丰蔻,也完全没有任何颓废之势? 莫非到御花园看花是新的惩罚方式? “听说,两位早前就入宫了?”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视线停在丰蔻身上。 丰蔻的表情平静得很,一点不适都没有,听到我问话的时候只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兰姑娘对 丰耀国的一切都不熟悉,我带她在宫里转一转。” 我捏紧了拳头,但仍然保持和蔼地风度,温柔地向兰博夜投视线,兰博夜语气很冷淡,但是态度却并怠慢,认真地回答我道:“多亏丰蔻大人悉心教导和陪伴,我对丰耀帝国更加熟悉,这几日在各大风景名胜、街坊小巷看了看,还去月心湖听了丰耀国最著名的月光小曲,对帝国的风土人情已经有初步了解。” 我咬咬牙,没想到丰蔻还会阳奉阴违这一招,这是对待家奴的方式吗?她有把我的圣旨当回事 吗?她有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没有,没有,统统都没有! 我忍住胸口呼之欲出的怒火,斜了丰蔻一眼:“没想到丰爱卿如此爱岗敬业,实在令我感动……” 虚情假意的话还没有说完整,端着茶点走过来的盼月突然瞧着兰博夜说道:“兰小姐,也有珍珠 兰荷包?” 我一愣,循着盼月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兰博夜腰间挂了一个精致异常的荷包,缎面上所绣的图案竟然很眼熟。 盼月弯腰把那荷包拿起来一看,赞道:“好漂亮。” 兰博夜嘴角松弛了一点,在我看来大概就等同于她在笑,兰博夜说道:“谢谢,但是这并不是我的东西,是丰蔻大人赠予我的。” 赠予? 这个荷包,不是丰蔻视为珍宝的珍珠兰荷包吗? 下令全国搜罗材料耗时一年的珍品,就这样送给身为家奴的兰博夜? 丰蔻还真是,非常慷慨。 “你们都下去,我有要事和丰爱卿商议。”我特意瞄了兰博夜一眼,但是兰博夜并没有看过,她低头跪安之后便随着盼月出去了。 寝殿只剩下我和丰蔻两个人。 丰蔻不明所以,顿了顿问我道:“皇上,有何要事。” 我冷笑:“北国御史上奏说粮仓着火,52城池人畜粮食短缺,这折子你可看过?” 丰蔻微微一笑:“昨日微臣已紧急调运粮食连夜送往北国,三日后所有粮食皆可到达。” 我咬牙:“西国知府上奏战事连年难民流连,东国上奏暴雨倾盆民宅坍塌,南国水稻遭遇洪涝,你可知道?” 丰蔻面不改色:“我已和温大人商议在西国边疆修建难民村,东国驻城将领已带士兵参与重建民宅,南国水稻已派出专员负责抢救,预计今年收成可以保住六成。” “丰蔻大人果然业精于勤,我作为君王也不得不感动。”我沉住气,慢慢说道。 丰蔻看了看我,走近一点道:“就算我不如皇上博学多识,也听得出皇上是在讽刺微臣,皇上有话不妨明说。” 第19章 没有妃子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丰蔻这个人,怎么说呢,实在阴晴不定,难以揣测。 有时候她可以像个暴君一样让你吓到腿肚子抽筋,有时候她又像一朵优哉游哉的云让你看也不见也摸不着。她可以情绪高昂对你微笑,也可以清晰低落黑脸虎你…… 不,不对,应该说,丰蔻只有对着我的时候才会这样变幻莫测。 你知道温尔然和欧仲端他们是怎样形容丰蔻的吗? 卓尔不群,仪态端方,温润如玉,翩翩有礼,晴空万里……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这丰耀帝宫中有两个叫丰蔻的人,一个负责在众臣面前出现,一个负责在我面前出现,然后,两个丰蔻从来没有见过面,否则她们也一定会为对方的存在惊奇不已继而羞愤至死。 有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臣子辅佐,我应该是幸,还是不幸? 其实,如果要不是我暂时没有地方去,我倒宁可把这皇位让给丰蔻,或者任何一个她中意的人选,丰蔻对我从内到外,从上到下,甚至对我的穿着打扮都不满,所以她才会如此这般与我水火不容。 就连我对她如此诚恳而真挚的关怀对她来说,也是讽刺,她亲口说的。 难道她看不出来我是含蓄地提醒她,要注意兰博夜家奴的身份,主奴有别吗? 真是,不识好人心。 我沉住气,看了丰蔻一眼,她正仰着头,站在不远处毫不掩饰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兰博夜跪在她的身边,不得不说,两个人的表情非常一致。 果然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我咬了咬牙,放冷声音对丰蔻说:“我没有讽刺你,也没有挖苦你,我为你兢兢业业的态度感动也不是假话,不过如果要我说的话,我想知道丰爱卿你对家奴的理解是怎样的?” 丰蔻听完我的问话并不意外,她看了兰博夜一眼,扬起嘴角说:“臣府□□有仆役23人,自有管家四品总领负责统一指挥,兰博夜自然也在这23人之列,只不过兰博夜乃皇上御赐,臣不敢怠慢,也不敢大意。” 丰蔻说完这话,眼角明显扬了起来,而我,基本要被她气得被过气去。丰蔻上辈子是狐狸转世的吗,是妲己的后人吗? 一定是的,否则怎么能这么轻易,这么悠哉,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而且,还让我哑口无言。 我,根本就不是丰蔻的对手。 这件事也只能这样不了了之,在会面结束之前,丰蔻竟然厚颜无耻地要求在宫中吃饭,我微笑着答应下来,转身吩咐盼月,如果有巴豆等物,一定要往菜里多放一点。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皇上你不也会吃到巴豆吗?”盼月认真地看着我说,“而且每道菜都有公公试菜,这个法子行不通的。” 我咬着唇,捏着裙摆上的缨络,低落到了极点。 “皇上,其实如果你觉得寂寞,可以招选嫔妃啊。”盼月忽然笑嘻嘻地说道,“皇上就快要登基了,虽然先帝孝期未过皇上还不能正式册立家室,但是选一两个中意的人进宫还是没有问题的。” 招选嫔妃? 虽然我知道盼月是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以免我在给丰蔻放巴豆这件事情上过于执着,但是她无意之间,也给我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只是…… 上一次让几位青年才俊进宫就酿成了惨剧,我还被迫被丰蔻罚到清心阁数豆子,这一次我是断然不敢轻举妄动的。 否则让丰蔻抓住我的把柄,我还有得活吗。所以,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所以当崔德全委婉的把我的想法传达给各位掌事大臣的时候,众位臣子并没有流露出过于惊讶的表情,唏唏嘘嘘一阵之后,右宰相欧仲端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皇上为女儿身,若是选妃,当选男子,可按照祖制,我丰耀国并无男妃……” 男妃? 谁说我要选男妃?找男人进宫来不是正好给丰蔻留下整我的借口吗,我才不会那么傻。 我撇了盼月一眼,盼月心领神会,站出来说道:“皇上并无意让男子进宫,此次选妃所选仍为女子,入宫后做男子装扮即可……”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我咳了一声,说道:“众位爱卿还有疑虑?” 欧仲端支支吾吾了一阵,犹豫半晌终于说道:“皇上深谋远虑臣等实在佩服,只是如此大事,还需监国大人首肯方能成行。” 丰蔻,又是丰蔻。 我不信这么完美的对策还能被她破解。 “你们自去回禀丰爱卿即可,”我挥了挥手,对盼月说,“我累了,回宫吧。” 回宫当然是等着丰蔻来找我理论,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恭候她,保证让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但是我一直等到中午,也没有看到丰蔻的影子,反倒是崔德全急匆匆地跑过来,顾不上下跪就回禀道:“皇上,丰蔻大人正在忙西疆御敌之事,说脱不开身亲自觐见皇上,只托臣转告皇上,皇上所求选妃一事,她应允了。” 应允了?就这么简单?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忽然觉得有点失落,丰蔻就这样答应,总归是让我不爽的。 就好像,你费力设置了一个陷阱,等来的却是一头早就准备自杀的野猪。 虽然殊途同归,但是享受过程的乐趣,却被毫不留情的忽略了。 丰蔻答应得如此轻而易举,难道她看不出来这是我跟她正式开战的第一个信号吗? 还是说,她根本就不屑与我为敌? 我沉住气,尽量摆出谦和的模样,对崔德全说:“既然如此,那么选妃之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崔德全愣了愣,谄笑道:“是是是,皇上也给奴才一个标准如何?” 我看了他一眼。 崔德全解释道:“先帝偏好肤白貌美能歌善舞的女子,不知皇上……” 我想了想,说道:“我当然需要又聪明,又漂亮……”最好能和我同仇敌忾,气死丰蔻的。 崔德全眼珠转了转,说道:“奴才领命,这就去办。” 看崔德全自信满满的背影,我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尽快见到我的妃嫔们了。 第20章 (补)红鸾暗动你也不要轻举妄动 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才算极品? 肤白貌美,身材凹凸,甜娃嗲音? no,no,no, 这些都只是基本配置而已,以后宫的品味来讲,这样的配套未免太山寨了,能进后宫服侍皇上的女人,一定非同凡人。 这样一脚天堂,一脚人间的女人,难道不值得期待吗? 我连做梦都在笑,如果崔德全能给我找来一位神仙姐姐,她只要施展法力,就能牢牢制住不要脸不要良心的丰蔻。 哦呵呵呵呵~ 只是,为何我见她的场合一定要是这大婚洞房? 崔德全谄笑着解释:“皇上,因为皇太后对没有名分就进宫的女子非常反感,所以如今妃嫔入宫都必须先与皇上大婚,之后,才能相见。” 我斜了崔德全一眼,这位总管大人什么时候办事如此胆大心细了,那位传说中早就入山修行的皇太后,居然也成为他拿来敷衍我的说辞。 皇太后修行的清凉山,距离帝宫两百多公里,就算是快马扬鞭,日夜兼程,也需要三天三夜才能往返,而崔德全从找到妃子,到操办婚事,也不过一天一夜,他有什么时间和精力把这点事向皇太后禀告? 且不说女子和女子并不能成婚,就算成婚,我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和真爱风风光光办一场婚礼,然后手拉着手游遍山河度蜜月。 这样的目标,和婚房里那位,等待我给予妃嫔名分的女子,毫无瓜葛。 我叹了一口气,尽管我非常想要找到合适人选助我一臂之力气死丰蔻,但是我可不愿意拿自己的幸福去冒险。 我咬了咬牙,看了看红彤彤的婚房,下定绝心对崔德全说:“你找个地方安置她吧,至于妃嫔的名分,以后再说。” 还没等崔德全反应过来,我就已经闪离他的视线了,走出宫殿,盼月仍然陪在我身边,我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盼月笑嘻嘻地回道:“奴婢今年十八。” 我吁了一口气,十八,再过两年,盼月就该出宫成亲去了,现在她的家人大概已经在到处张罗相亲之事了吧。 忽然很烦闷,我挥了挥手,让盼月和其他随行都先行离开,自己绕过长廊,转到了御花园的湖心亭。 湖心亭我来过两次,一次是中秋赏月,一次是太妃大寿,这雕琢精致的湖心亭虽然不算什么人间仙境,但是对于帝宫来说却算得上最浪漫的去处了,今夜月牙弯弯,夜光朦胧,永寿湖里的荷花期期艾艾的开着,我坐在亭子边上,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似乎有人在清唱…… 落霞间,飞云天,□□褪满园,仲夏荷叶连田田,盈盈现,玉藕莲,烟雨朦朦天上人间…… 烟雨朦朦? 我听得出神,到这一句时才清醒过来,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伴着阴云星月,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雨点虽不大,却非常密实,我身上的薄衫眼看着就湿成了一片,倒霉的事我很没有先见之明地把盼月赶了回去,现在她肯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和映红商量用什么角度看我落汤鸡的模样呢? 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明天我就下旨把她嫁给宫门外那间铁铺老板痴呆邻居的二货公子。 没来由的雨让景色也没了兴致,虽然笛声仍然悠扬,也让我好奇能吹出这种声响的人究竟是谁,但是按照目前的形势看,我是不能再逗留了。 我转身要沿原路返回,刚走过一块假山石,却忽然看见长廊下有两个人影,一坐一站,站者婉约,坐者潇洒,似乎正是方才那伴笛浅唱之人。 只是,那人影,我似乎,有点眼熟。 为了辨明是否是熟悉之人,我连头顶上的雨点都给忘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笛声已戛然而止,而蓦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丰蔻,却像是更猛烈的倾盆大雨一般让我措手不及。 伴随她身边的,正是兰博夜。 还是兰博夜。 莫名地想发火,但是发火这件事,不仅会让我辜负这美好月色,更会辜负我今晚难得放松片刻的好心情,所以,发火,我是不愿的。 然而丰蔻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要让我暴跳如雷了,她看了看我,既不行礼,也不问安,只似笑非笑地说道:“皇上不是应该红鸾暗动吗,怎么有兴致来这里消遣?” 你难道不知道敬爱的皇太后大人有懿旨吗? 更可气的是,兰博夜也帮腔道:“听说你纳妃,恭喜。” 恭喜个毛线,没看见我这浑身湿透样子吗,就算是呆子也猜得出来我现在没有洞房花烛的闲情逸致。 就在我极力保持风度时候,兰博夜忽然说:“我还有针线活没做完,先告辞。” 兰博夜说完就施展凌波微步飞速离开,在我目瞪口呆之际,偌大的,烟雨朦胧的湖心亭,倾时就只剩下我和丰蔻两个人了。 兰博夜这个人,不得不说,你不想见到她的时候她一定在旁边碍事,而需要她的时候她一定不在场。 比如现在,我和丰蔻。 我平时在气场上就远远弱于丰蔻,更别说现在浑身上下湿透,根本就像被她打捞起来的金鱼。 看丰蔻漫不经心若无其事高高挂起的样子,莫非知道我今晚的遭遇了? 我咬牙,丰蔻还真的是,不该知道的统统都知道,真是讨厌透了。 “皇上,现在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丰蔻慢慢走近我,低下头,语气谦和。 我看了看丰蔻,仰面眯起眼睛,沉吟半晌,道:“你管我!” 丰蔻明显愣了愣。 而我,也几乎在同时反思,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丰蔻嘴角微微上扬,又朝我靠近了我一点,我一惊,丰蔻一般露出这个表情就代表我要遭殃。 今天会是什么? 罚我到皇家祠堂给列祖列宗跪上一夜,还是明日三餐都取消,或者…… “你的发簪……”丰蔻忽然抬起手,向我伸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躲,丰蔻的手就已经触到了我的头发,之后感觉发髻轻微动了动。 然后丰蔻的脸就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仍然是那似有似无的微笑,同我共浴烟雨之中。 啊呸! 什么叫共浴烟雨中。 我哆嗦了一下,看了丰蔻一眼,正要说话,丰蔻却一手揽着我的腰,轻而易举地把我带到走廊上。 雨没了。 可是,丰蔻的手为什么还在我腰上? “放开我,”我尽量摆出恶狠狠的态度,丰蔻比我高,我被迫踮起脚尖才能够得上她的高度,“放开。” 丰蔻收起笑,似乎在思考很正经的问题,过了好一阵才偏了偏头问我:“我不放,又怎样?” 你,我捏紧拳头,只要抬起来,就可以正中丰蔻欠扁的脸,但是丰蔻似乎化作了一张无形的蜘蛛网,只是被她搂住腰而已,我就根本无法施展任何动作了。 “丰菀娆,别像个小豹子,”丰蔻忽然出声,声音又轻又淡,“这样一点都不可爱。” 丰蔻说着,伸出指腹,轻轻捏住了我的鼻尖。 第21章 给皇上降温降燥是头等大事 我才不会有丰蔻说的那么可爱! 至少,至少,没有兰博夜可爱。 我拨开丰蔻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用最不屑的语气说道:“不可爱又怎样,我是皇帝,皇帝需要可爱,需要让人喜欢吗?” 明明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很威严,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说出来之后有那么一丝丝酸溜溜莫名其妙地就爬上我的额头,特别是在迎接丰蔻眼神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明显。 好歹今天也是我纳妃,为什么我会丝毫感觉不到喜悦,反而悲从中来呢? 一定是丰蔻笑得太过春风得意,她自有兰博夜彩云伴月,而我,在这大喜之日竟然…… 竟然如此凄惨。 不行,绝对不能让丰蔻看到我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样子,那样子只能徒增她对我的嘲笑与暗讽。 我不再搭理丰蔻,转身就往自己的寝殿方向走。 丰蔻跟在后面问:“皇上要去哪里?” “回宫。”我头也不回。 丰蔻依然不疾不徐:“皇上出行没有带侍卫么?” 我偏头看了丰蔻一眼:“有你还需要什么侍卫?” 丰蔻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听动静,我知道她仍然跟着我,我吁了一口气,说实在的,虽然我实 在讨厌丰蔻讨厌得紧,但是这个时间,掌灯的宫女早已经回去躲雨,御花园和环御花园的路都黑兮兮一片,我一个人就算强装淡定,其实也是心惊胆颤的。 所以丰蔻既然愿意当我的跟班,那就让她遂愿吧。 小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我悄悄看了丰蔻一眼,她丝毫没有找地方躲雨的意思。 “丰……”我还没说完,突然看见前方有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就过来了,等到近前时,才看清楚,她是方才消失的兰博夜,她撑着伞,三两步跳到丰蔻面前道:“大人,我想你需要这个。” 丰蔻接过伞,客气地道谢,紧接着两个人就展开了烟雨朦胧中的窃窃私语。 而我,则被无情地晾在了一边。 兰博夜不愧是乱臣贼子之后,从来都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过,我倒希望她不要把我放在心上,否则哪一天她突然再次萌生杀我的念头怎么办? 如果我死了,一定都是丰蔻造成的孽。 正在我要暴走的时候,丰蔻突然走过来对我说:“皇上,咱们走吧。” 我白了丰蔻一眼:“去哪?” 丰蔻微微一笑,伸手拨开我额前的碎发,对我说:“皇上不是要回寝殿吗,臣陪你回去。” 我看了一眼站在丰蔻身后当背景的兰博夜,兰博夜翘着嘴角朝我招了招手,好奇怪,兰博夜才跟了丰蔻几天就能变阴郁为开朗吗,丰蔻难不成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那为何我看她,还是一如 既往的讨厌呢。 也许丰蔻根本就没有想让我看她顺眼。 哼! 朽木不可雕也! 回寝殿的路忽然变得很漫长,我虽然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路边的花花草草上, 但是丰蔻仍然有足够的能量让我分散注意力到她的身上。 丰蔻的步子很缓慢,也很稳,看上去就像是在雨中漫步,我很怀疑,她真的有送我回寝殿的觉悟吗。 丰蔻这模样,让我想到了我在楼下花园溜泰迪的样子。 悠闲自得,心旷神怡。 唯有泰迪在前面活泼可爱,撒欢卖萌。 所以我在丰蔻眼中,其实和泰迪没有两样吧! 难怪她会要求我,要我保持可爱。 我咬了咬唇,斜了丰蔻一眼,丰蔻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眼神,轻轻转过头,漫不经心地回应了我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我迅速偏过头,说:“没什么。” 丰蔻微微一笑,并没有追问过多。 她今天难得和蔼可亲,既没有暴走,也没有做超过神经允许的事,然而这一切平静都是假象,当我们回到寝殿,看着突然敞开的大门,以及倒在地上的侍卫的时候,丰蔻瞬间就从烟雨蒙蒙的状态切换成刮风闪电,势能堪比变形金刚。 皇帝的新娘,从皇帝的寝殿消失了,这应该是今天的头条新闻。 御林军统领尉迟充,内务府总管崔德全,四品以上教引嬷嬷,顷刻就被从被窝里抓出来,在丰蔻面前跪了一排。 “皇妃去哪了?”丰蔻的声音又冷又清,好像随时都能变成冰柱子杀人。 “臣负责守卫,并……并未发现任何可疑迹象。”尉迟充说。 “奴才一直派人伺候者,皇妃娘娘不可能逃跑啊。”崔德全说。 “皇妃娘娘出身名门,身份高贵,一定是有要事,才……”嬷嬷说。 丰蔻沉吟半晌,说道:“既然都说没有问题,那你们分头去找,找到便罢,找不到……”丰蔻说着,捏碎了手边的玉杯。 三人冷汗沁沁,磕了头就冲出门去了。 一时间,整个皇宫声势浩大,鸡犬不宁,火光冲天,到处都是急冲冲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而作为最大主角的我,本来应该承受最多关注的我,却好整以暇地无所事事起来,没人回禀我, 也没人跟我请罪,我身边剩下的只有捏碎我最喜欢的玉杯的罪魁祸首,丰蔻。 她一个女孩子,江湖气怎么就那么重呢? 捏碎玉杯算什么,有本事,把我的水晶床也弄成粉末啊。 “皇上,微臣办事不利,请皇上降罪。”丰蔻突然出声,走到我面前说道。 我看了丰蔻一眼,她的面色很平静,在我印象中,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跟我这么低声下气吧。 不得不说,哈雷彗星来了。 “你何罪之有。”我坐到桌上,瞄了一眼满桌的饭菜和酒,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思怪罪任何人,因 为我为了这个婚宴,已经在喜娘的吩咐下整整禁食一天。 红艳艳的烤虾,黄灿灿的哈密瓜,绿橙橙的凤尾,在红色帐幔的掩映下显得格外诱人,更别说, 还有一百年陈酿的黄梅酒。 我拿过酒杯斟满一杯,正要喝,丰蔻突然走过来捏住我的手腕:“皇上,合卺酒不可独自喝。” 我看了丰蔻一眼:“我只是喝酒而已,至于这是不是合卺酒、寿头酒,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丰蔻沉默不语,却并不放弃,只气定神闲地再次说道:“如果喝了这酒,会孤独一辈子,皇上愿意冒这样的风险么?” 我沉住气,仰头盯着丰蔻的眼睛:“那你陪我,是不是就可以了?” 丰蔻眼神一愣,我很快倒了另一杯,拉着她坐下道:“喝吧!” 有句话叫什么,如果不想谁在你边上指手画脚,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拖她下水,变成一条船上的蚱蜢,她就没立场嫌弃你这个,嫌弃你那个了。 丰蔻迟疑了一阵,在我的催促下,终于捏着酒杯,和我一同喝下了原本名为合卺的酒。 不愧是百年佳酿,我只喝了一杯,就觉得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我站起身来想要脱衣服,丰蔻抬起头问我:“你要干什么。” “热啊,当然要脱。”我回答,奇怪,只一杯而已,怎么感觉好像已经千杯下腹,燥热难耐了呢? 丰蔻似乎也感觉到异样,走过来把我的酒杯放下道:“这酒太烈,不适合皇上。” 我脱了外衣,只剩轻薄的内衫,轻盈地转过身重新回到桌上,挽起酒樽,丰蔻脸色一沉,跟我来想要拿走,我三两下绕开她,很快又斟了一杯饮下,虽然热得难受,但是逗丰蔻生气着实有趣,一逗就停不下来。 “丰菀娆!”丰蔻终于突破耐心临界点,握住我的手腕命令我放下酒樽,我笑了笑,正要跟她理 论,没想到脚底早已空悬,整个人往后就这样倒在了卧榻上。 这一倒,我就起不来了,因为越来越热,越来越燥,我伸手就解开了里衣的结扣,丰蔻的脸出现在我头顶,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我去给皇上取些水来。” 丰蔻用手沾了水,轻轻洒在我脸上,的确清凉许多,但是比起很快被我温度同化的水来,丰蔻冷冰冰的手很明显更具降温的功效。 江湖救急,我就不管她是不是令我讨厌了。 我伸手捉住丰蔻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捂着,久久不愿松开。 丰蔻就像一块冰玉一样能降温降燥啊。 “把你的身体借我一下。”我看了看丰蔻,她对手触碰我的脸这样的行为并不反感,但实际上这 并不是我提出进一步要求的依据。 我是皇帝,我说什么她就得听什么。 丰蔻果然很听话,俯下身,身子悬在距离我不远的半空,我迫不及待的抬高身子,一下子抱住了她。 果然,很凉快,很舒爽。 只是她身体外面的衣服太碍事。 “你能把衣服脱了吗?”我问道。 丰蔻看了看我,直起身子,问道:“皇上确定要微臣这么做?” 我点头。 丰蔻面无表情,脱掉了外衣,和我一样,只剩下里衣。 我坐起来,重新抱住她。 丰蔻常年那么冷傲,那么冷艳,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她的身体温度就很低啊,你怎么能要求一个体温这么低的人是热情洋溢的性格呢。 我突然发觉,丰蔻就这么冷,也蛮好的,至少我需要她的时候,她能给我降降温。 这大概是她唯一有用的地方了。 第22章 我和丰蔻之间的确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我听过一个传说,喝过桂花酒,吃过桂花糕,再睡桂木床,就会醉进玉皇大帝的仙殿,听西王母抚琴,看嫦娥仙子起舞,如果运气好,还能品尝到千年一开花,万年一结果的仙桃。 所以我特意吩咐崔德全,给我的酒要全部是桂花酒,饮食一定要加上桂花糕,而床,也一定要用千年桂木制作。 可是,我现在为什么见不到玉皇大帝,听不到管弦竹乐,也看不到曼妙舞姿? 明明我的身体已经腾云驾雾,为何我眼前所有一切,什么都没有,唯独有那个我非常不想见到的人。 我现在想不起来她的名字,啊,我怎么会这样健忘。 不,我还记得,我记得她罚我在清风阁看月亮,我记得她不准我吃晚饭,我还记得我终于把她关进了天牢。 关进了天牢。 没错,她已经被我关进天牢,现在应该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才对。 所以,她是越狱出来的!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我的命令跑出来。”我挣扎着坐起来,她的脸在我眼前变得模 糊。 好热。 怎么会这么热。 我扯着衣襟,却被她拦住,她的声音像是从宇宙另一头传过来:“皇上,你再脱会着凉。” 好笨,她真笨,我这个样子,热得五脏六腑都快要冒烟,怎么会着凉? 我把她的手拉过来贴在我脸上,按了按,问道:“凉吗?” 她摇了摇头。 我又把她的手移到锁骨上,压了压,问道:“凉吗?” 她摇了摇头。 我满意地点点头,说:“这里都不是最烫的。” “哪里最烫呢?”她平静地问我。 “当然是……”我拉着她的手,往下滑。 她怎么这么笨啊,当然是肚子最烫啊,都说气沉丹田,丹田不是会聚集最多的热气吗? 当然是丹田最烫。 然而她抽回手,站起身,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道:“皇上醉了,我去准备醒酒汤。” “我没有醉!”我伸手揽住她的大腿,紧紧抱着道,“我还要看玉皇大帝,还要看王母娘娘!” 她的身体忽然抖得很厉害,我抬头看她,然而她的脸被周围的烛火映得一片昏黄,我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当然就不知道她究竟在抖什么。 “你生病了吗?”我仰起头,问道。 她俯下身,然而身-体仍然在抖,我看见她的嘴角上扬,似乎在笑,她伸手抚住我的脸,说道:“玉皇大帝今天没有时间见你,皇上,你难道忘了见玉皇大帝要事先禀告仙官?” 对哦,仙官会带我通传…… 但是,今天不见到玉皇大帝我是不会甘心的,所以,我扭着她的衣袖说道:“不是什么事情都难不到你吗,你去告诉仙官,今天是紧急情况,我想要拜见玉皇大帝,所以通传什么的,下次再补好不好?” 她把我从她的腿上扒下来,顺手扔回床上,我听见床板发出嘭的一声。 奇怪,明明应该很痛啊,但是为什么我也感觉不到痛意呢? “皇上,微臣能力有限,无法请求仙官通融,”她慢慢说道,凑我很近,“不过微臣有另外的法子让皇上见到玉皇大帝。” “是吗是吗,什么法子?”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好像干草遇到雨露。 她微微一笑,伸手拂过我的肩头,轻轻抬高我的下巴,凑着我的唇边道:“皇上,闭上眼睛,剩下的交给微臣。” 我疑惑,她有什么比传说更管用的法子吗?她不会是唬我,然后骗我吧。 我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神难得这么深邃认真,上半年洪水泛滥群臣急议如何治理的时候我也没见她这么认真过,所以,我可以相信她么? 还没等我想好,她伸手就在我眼皮上轻轻一抚,我果然就乖乖闭上了眼睛。 然而,眼前,是一片漆黑。 “哪里有玉皇大帝,你骗我。”我嚷起来,她果然还是想骗我。 我正要睁开眼,却突然觉得脑子里某处忽然抽筋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头两侧一直蔓延到头顶。 又轻,又柔,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牵引着我走上云端,正朝仙宫翩翩而去。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片羽毛一样飘了起来。 “快,快一点,我要听西王母抚琴,看嫦娥跳舞。”我对前方牵引我的手说道。 那双手仿佛听懂我的指令,果然加快了步速,我随着它,觉得身体更加轻盈,简直可以随风而飘。 “你看,那里就是仙殿。”手说。 我抬眼一看,前方云雾缭绕之处果然有一处仙宫,若隐若现之间尽是丝竹阵阵,暗香浮动。 “快带我去啦。”我说道。 手摇了摇说:“还不到火候。” “你要什么火候。” “等一等你就知道了。” “……” 这等一等是什么意思呢,我明明已经觉得跟仙境身心相通相融了,为什么她就是不让我走完这最 后一步呢,我还需要等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她,她的法子半途而废了。 然而我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皮却像是被橡胶树叶子黏住了一般,完全动不了,我伸手想要抓,抓到的却是她冰凉的肩膀。 凉到,我记起了她的名字。 丰蔻。 没错,她的名字是丰蔻。 我怎么会如此愚蠢,相信丰蔻会带我去见玉皇大帝呢,她现在肯定在偷着乐,笑我被她骗得好惨。 然而我的身体却愈发软绵绵,身体任何一处都动弹不得。 丰蔻对我施了什么法术? 这个无礼又放肆的女人,真的觉得我那么好骗吗! 才,才不是…… 我…… 等一下,仙乐似乎离我更近了? 我睁开眼,竟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仙殿,玉皇大帝坐在那云雾缭绕的高高顶端,美丽的仙嫔腾云驾雾绕他而飞。 我惊呆了,这里好美,好安静…… 然而一位飘然而至的仙子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带着面纱,面无表情,嘴里却喃喃动着。 她在说什么? 丰菀娆。 她在叫我的名字? 干嘛? 丰菀娆,你的嘴唇很漂亮,你的眼睛很动人,你的身体……更妙不可言。 什么?我睁大了眼睛,这是仙家该说的话吗?她是不是疯了! 然而,我的惊诧并没有换来她的妥协,她继续说道:“你想知道哪里妙不可言吗,不要动,静静 感受就可以了,只要你不要动,你就能一直留在仙境……” 我才,我才…… 才……才不要。 然而我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听凭仙家的摆布,她只挥舞仙杖,就把我牢牢地扣住了。 四面八方,各种温度的仙气从领口、袖口钻进来,我咬紧了牙关,然而终于在仙子挥舞仙杖指挥 仙气在我周身游走之时大声叫了出来。 “啊!” 我想我的声音足以吵醒玉皇大帝,让他把我踢下南天门了。 丰菀娆,你真是一个蠢货! 我猛地睁开眼睛,窗外已是大亮。 头重得像千斤顶,我捏了捏太阳穴,喊道:“盼月!” 然而盼月没有来。 我无奈,再喊:“映红!” 然而映红也没有来。 这是想要被炒鱿鱼的架势吗? 我伸手掀开被子,正要站起来,却觉得身体凉飕飕的,我低头一看,我全身上下,竟然只着了半 件薄得透明的纱衣。 我只觉得脸在烧,自从知道皇帝睡觉都有人伺候的时候我就决定不再果睡,所以,这连内衣都架空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我吸了一口气,动了动身子,忽然觉得全身都在疼。 这情景,怎么这么熟悉? “你醒了?”空荡荡的房间忽然传来人的声音,我抬头一看,竟是丰蔻。 她只穿着中衣,头发略略梳起扎在身后,手里捧着一碗汤。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往后缩了缩,只觉得这场景非常诡异。 丰蔻把醒酒汤放在我旁边,微微一笑:“那皇上觉得我应该在哪里?” “当然是在你自己的府里。”我咬牙,一种不祥的预感直奔脑门。 丰蔻好整以暇,气定神闲:“难道皇上忘记了,昨晚邀请微臣促膝夜谈?” 怎,怎么可能?! 我跟丰蔻有什么好谈的,一派胡言。 丰蔻凑近我,压低声音,扬起嘴角:“难道让微臣重复皇上昨晚对微臣所说的话吗?皇上说……” “不要听不要听!”我捡起一件外衣胡乱裹在身上,夺门而逃。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昨晚,我和丰蔻之间,的确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第23章 这么不要脸你能伺候好皇上嘛 关于女人和女人究竟能不能发生什么这个问题,我该从何思考呢? 不管是从伦理层面还是技术层面,我都无法想象我和丰蔻待了整整一晚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在丰蔻对我暗示我和她“曾促膝长谈”之后,我更加觉得这将会是困扰我终身的话题。 因为没有目击者,没有第三方证人,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失去意识没有记忆。 所以说,了解事情始末的,唯有丰蔻一人。 一想到这个女人,我全身的毛就竖起来了,我恨死她了,我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就算了,她这样凶残阴险,就算把她做成一道菜,也一定难以下咽。 这一点在我翻开《春闺宝鉴》之后就更加确信,你知道《春闺宝鉴》里面是怎么写的么? 阴与阴亦可调和,一阴偏阳,一阴弱阳,强弱相融,水-乳-交-融也。 我咬紧牙,翻了一页,《春闺宝鉴》果然是本理论加实践的好书,紧接着的第二页就写了阴与阴如何调和。 它这样说道:一阴于上,采集润泽之处,反复数次,可颠鸾倒凤,扭转乾坤…… 扭转乾坤……是见到玉皇大帝的意思么? 我忽然觉得脸上好像快要滴出血来了,和丰蔻促膝长谈的那天晚上,我不仅见到了玉皇大帝,还见到了王母娘娘,更见到了各位仙官、仙童、美酒、仙桃…… 难道丰蔻曾按照书里说的,对我采集润泽之处数次么? 我……我还是…… “皇上一大早就有心情看书么?”门外突然传来人声。 好死不死,是丰蔻。 我赶紧把《春闺宝鉴》藏在帐幔之下,顺手换了本《东周列国》上来,迅速翻了一页。 “你来干什么?”我瞄了丰蔻一眼,冷冷地。 我现在没有必要对丰蔻好言好语,毕竟做了见不得人事的人是她,而且她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按理说她不是应该躲在某处暗暗自责然后抽自己耳光么? 可惜丰蔻脸上白白嫩嫩的,实在不像被抽过的样子。 “我来看看皇上。”丰蔻语气自然,神态自若,好像我是她豢养在勤政殿的泰迪。 我鼓着腮帮子,翻了一页书,慢悠悠地说道:“我很好,不需要你探望,丰爱卿若是有时间,不妨去关心国家大事,百姓疾苦,东河的防洪大堤还没修好呢,你快去监工吧。” “微臣并不需要关心国家大事,国家大事乃皇上之事,微臣只为皇上分忧而已。”丰蔻继续说道。 我说:“国家大事既然有丰爱卿分忧,那我就高枕无忧了,丰爱卿这么繁忙那就退下吧。” 该去哪儿去哪儿!我不想见到你。 然而我的抵触情绪并没有传达给丰蔻,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淡淡地说道:“你们都出去。” 一众宫女太监纷纷低头俯身撤走,那长相扭曲的小太监临出门之后顺手关上了勤政殿的门。 光线立刻就暗了下来,丰蔻在我面前形成一个侧影,窗外透过的光只在她的脸庞上形成一线光斑。 她朝我走过来,看了看我,俯下身单手枕在书桌上,淡淡地问:“皇上,在看什么书?” “《东周列国》。”我忽然觉得有点毛毛的,但是我强忍着不在丰蔻面前表现出来,如果她以为我怕她,那她不是更加嚣张得意。 “噢?”丰蔻的声音忽然有了起伏,更凑近了我一点,“讲的什么故事?” “……”我抬眼看了丰蔻一眼,眯起眼睛问,“你是私塾老师吗?” 丰蔻微微一笑,身子放得更低,忽然伸手扣了扣帐幔之下,发出清脆的两声响之后说道:“或许皇上能为微臣讲解的是这本书。” 我心一紧,丰蔻扣的地方,正是我藏《春闺宝鉴》的地方,难道丰蔻已经发现了。 我伸手捂住丰蔻的手背,咬咬牙说:“桃花夫人的故事没有听过么?” 丰蔻摇摇头。 我继续说道:“桃华夫人名叫息妫,她是蔡国公的妻子,后来被楚王抓去做了侍妾,今天我看到就是这个故事。” 丰蔻扬了扬眉,盯着我偏了偏头,忽而笑起来:“面若桃花,一笑难求的息妫夫人,有谁不知呢?” 我一愣:“你知道干嘛还问我?” 丰蔻说:“我并不知道你知道。” 我沉住气:“因为我在你眼里是个一无所知,好无长处的笨蛋加蠢货。” 丰蔻含笑不语,在我看来却更加阴森恐怖,我宁愿她像平常那样嘲讽我贬低我轻蔑我,也不愿意她像现在这样老神在在,这一般是她在思考更坏方法的前兆。 然而丰蔻并没有出大招,她在听了我所讲的蹩脚的桃花夫人的故事之后继续留在勤政殿,既不看呈上来的折子,也不吩咐掌事太监传召议事大臣,只悠然自得的坐在离我不远的桌子边上,顺手翻看桌面上的书册子。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是一本讲地理的书。 丰蔻对丰耀国熟悉得很,还需要看这种老学究写的东西么? 其实对于丰蔻为什么要看一本无关紧要的书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在乎我什么时候能把藏在桌布下面的《春闺宝鉴》拿出来,如果被丰蔻看见了…… 我就算死一百次,这命也不够她解气的。 “皇上,小心烫!”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毛里毛躁的声音就冲来了,我刚要抬头,却见一股水蒸气从眼底冒了出来,手边蹭着一点热水,盼月慌里慌张的脸出现我面前:“皇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盼月说着就急忙把被汤羹浸透的桌布掀起来,我啊声还没有出来,《春闺宝鉴》已经从桌面上滚下来,非常潇洒地落在地面上了。 我抬头看了丰蔻一眼,她站起身,朝我走过来。 “盼月,我说了谁都不许进来,你没有听到?”丰蔻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扫了盼月一眼。 盼月吓得跪下来:“公主,我并不是故意……只是皇上晨间说想要吃奴婢做的银耳莲子羹,所以奴婢做好就赶紧给皇上送来,没想到……都是奴婢的错,公主责罚奴婢!” 丰蔻顿了顿,看了看我,问道:“是这样么?” 我点头。 丰蔻吁了一口气,对盼月挥手道:“退下吧,不要再进来了。” 盼月行了礼,撩起裙摆很快离开。 勤政殿里顷刻只剩下我和丰蔻。 我若是俯身捡书,丰蔻一定会看到,如果不捡,丰蔻也一定会看到。 唯一的区别是,一个时间短,一个时间长,用几秒权衡利弊,我决定不捡。 丰蔻走到我身边,伸手抬起我的手背,看了看问道:“疼吗?” 我一愣,丰蔻为什么会问我疼不疼? 我是君,她是臣,臣对君表示关心和友爱,在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如果我说不疼,丰蔻是不是会转开心思做别的事?如果我说疼,她会不会出于臣对君的关爱,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被热水亲了一下的手上? 我想了想,咬牙道:“……疼。” 丰蔻看了我一眼,俯下身,忽然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道:“真的么?” “真的很疼。”我一撒谎就会脸红,但是为了躲过丰蔻,我努力让自己相信的确很疼,在顽强意念的作用下,我果然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刚开始只是勉勉强强几滴泪,但是一想到我在丰蔻银威下所遭受的委屈,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决堤而出。 “好疼……呜呜……疼死了……”我撇着嘴,反正四下无人,我可以哭个够。 “丰菀娆,”丰蔻突然转到我面前,对我说道,“昨晚,比这更疼的,你也没喊疼。” 她说了,她说了! 我瞬时冷汗贴背,我以为丰蔻会和我一样对昨晚讳莫如深,但是,居然,果真…… 她竟然这么不,这么不要脸。 我,我绝对不要再理她! “出去!出去!”我气急败坏,操起桌上的折子就往丰蔻身上砸。 然而这些折子对于丰蔻来说就像六月天飘下来的下雨,她在折子雨中纹丝不动,就连挂在嘴角的笑容也纹丝不动。 苍天,快点打雷下来,收了这个无礼至极的女人吧! 第24章 丰蔻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和表情对我做无礼之事的 丰蔻很难得这么听话,在被我砸的五颜六色之后,她果然施施然走了出去,身影轻盈,表情淡然。 着实很难让人相信,她是被那种理由赶出去的。 可是,赶出去又有什么用呢,丰蔻的确对我做了那种事,采撷润泽之处数次…… 我竟然被那个可恶的女人采撷润泽之处数次,不是一次,而是数次! 丰蔻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和表情对我做这种事的,难道,难道她把做这种事当做一件闲暇时的乐趣和爱好吗? 就像命令四国进贡月光锦,只为绣她的荷包。 我咬着牙,忽然看见盼月端着一个小盘子战战兢兢地过来了,讨好似地对我说道:“皇上,奴婢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露水糕,尝一点吧。” 桂花,又是该死的桂花,谁说我喜欢桂花的,我才不要桂花! “我不要吃。”我恶狠狠地看着盼月端着的水晶盘子,好像那个盘子其实是丰蔻变的,正翘着唇尾对我笑。 盼月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看桂花糕,拍了拍头,自顾自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嚼了嚼说道:“可是今天的味道蛮好的啊,油放得刚刚好,只蒸了一刻钟,而且木料都是梨花木,一点烟味都没有……” 我实在受不了盼月这个吃货在我面前瞎晃,一想到她是丰蔻的忠实粉丝,我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皇上,你为什么脸色不好看,”盼月弯下腰看了看我,“大公主说,如果皇上连桂花糕都不肯吃,就是有很烦心的事。” 我斜了盼月一眼:“大公主大公主,她说什么都是你的圣旨,我干脆把你送到丰蔻府做贴身侍女算了。” 盼月一愣,忽然眼睛一亮,抓着我的手臂问:“皇上是说真的么?” 我忍住胸口涌上来的闷气,勉强微笑:“你说呢?” 盼月煞有介事地说:“如果是真的我就会很烦恼啊,我虽然很想去大公主府,但是我也舍不得皇上啊。” 盼月的表情很认真,我只有两个字送给她,脑残。 难道盼月就不怕被丰蔻用采撷润泽之处数次吗? 我冷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如果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她恐怕早就从勤政殿外的城墙一头跳下去了。 “皇上,”盼月忽然凑过来,扯着我的衣袖悄悄地说,“我可以带你去散散心。” 我一惊:“出宫?” 盼月点点头:“城东有一家桂花鸭,城西有一家酱菜馆,城北有一条小河可以捉鱼……” “带我去,带我去!”我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脑中的阴云密布顷刻消散。 盼月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套男装:“这是小六子的衣服,皇上换上跟我走就行。” 出宫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当高高的宫门消失在我身后的时候,我忽然如释重负,虽然我在皇帝的宝座上无所作为,只是丰蔻手掌上的傀儡,但是做傀儡也是很有压力的。 我吁了一口气,丰耀国的市井之色逐渐出现在我面前,盼月贴心地为我讲解每一处景色,正值初夏,不少手艺人都拿着自家的工艺品沿河叫卖,午间日光灿烂,整条街一片熙熙向荣。 我和盼月走到一处阁楼前,正想要买一串糖葫芦,忽然看见前方一片熙熙攘攘,不少人蜂拥前往,我踮起脚尖,却只能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头。 “我们到前面去看看。”我拉着盼月随着人流往前挤,行了三四百米,果然看到一处高高的戏台。 四条红色帐幔从戏台顶端垂直而下,系在戏门前的石狮子上,周围排了一圈敲锣打鼓的戏班子。 我好奇:“这是要唱什么戏?” “不是啦,不是,”盼月急急忙忙小声道,“好像是这家员外郎找女婿。” 我眼睛一亮,这就是传说中的比武招亲么,既然来了这么多人,那说明这家的小姐长得很美啊。 其实要说美人,最美的应该是丰耀帝国里的女人们,上至皇后,下至宫婢,一个比一个闭月羞花,但是审美疲劳是始终绕不开的怪圈,如此这般美丽的仙女们,看久了,竟然也觉得无异于常人。 不过倒是有一个人例外,她自入我的眼开始就不在仙女之列,时至今日,也不过愈发面目可憎而已。 啊呸呸呸! 我怎么出宫了还能想到丰蔻,真是噩梦! 正在出神,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周围的人潮也越发汹涌澎湃,盼月紧紧攥着我的衣袖,嘴里嘟嘟囔囔在说着什么,然而我连一句都听不清,因为周围嘈杂的声音已经快要接近一百分贝。 四条帐幔忽然飘起来遮住了最高处亭台,只听司仪的声音出现在半空中:“有请明家夕颜小姐。” 话音刚落,一位打扮如仙的白衣蒙面女子飘然出现在廊边,清风徐徐,她的衣袂裙裾随风飘扬,尽管此刻正是日上三竿,却让人不免享得片刻清凉。 这样的女子,难道不是人间瑰宝么? 我吸了一口气,这女子尚且这样吸引我,何况周遭那些本就没见过多少美女的凡间男人呢? 只可惜不知今日花落谁家。 “明小姐,我娶定你了!” “你是我老张家的媳妇!” 人群显然为明夕颜起了骚动,不少男子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再看那明小姐,眼眸以下全然遮在面纱中,完全看不见她的表情。 喧哗过后,司仪开始宣布比赛规则,不外乎是毫无新意的斗文斗武,然而几个回合下来,胜负并不明朗,原来,明夕颜小姐想要挑选一位文武双全的夫婿,但参赛之中文采出众的人武艺欠佳,而精武勇猛之人却又白目不识丁,左挑右选,大半天过去,明小姐仍然独居高岭。 明员外据说曾游历四国,是个颇有见识之人,在儿女婚姻大事上也不拘一格,不仅突破传统的媒妁之言,而且对自己定下的规则也敢于打破,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明老员外登高望远,向众人宣布道:“今日胜负难分,此乃天意,然而我决意将小女的婚事定在今日,此是人为,稍后,我会命小女抛绣球,得到绣球之人便是我明家乘龙快婿。” 我不仅疑惑,明老员外就那么迫不及待要把他闺女泼出去?明小姐这么漂亮出众,难道还愁嫁么? “听说明小姐有一位心上人,相思成疾到今年已经十八岁,再这样下去只会成老姑娘,所以明员外才这么着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站在不远处,在为她儿子抢亲呐喊的同时为众人科普。 正好被我听见。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吧,很少有女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尤其是在封建礼教复杂的古代,女子能够为自己争取多一点读书学习长见识的资源已属难得,至于嫁给谁,嫁不嫁,那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点同情明夕颜小姐了,她虽然貌若天仙,但是现在她跟一颗贱卖的大白菜有什么区别呢?而且这菜贩子还是她亲爹。 “皇……小心……啊呀,”盼月的声音被一阵惨叫代替,不用看也知道她被人群压倒了,我无奈地转身想要扶她,刚弯下腰,忽然感觉头被什么砸了一下,我还没来及转头,就听半空中传来司仪熟悉又惊喜八度的声音:“砸到了!砸到了!” 被砸到了,至于这么兴奋么?这人的人品怎么…… 等一下,我转头,手边攥着的是一个红绣球,盼月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用看到牛头马面的语气说道:“这,是,明,家,小姐,的绣球。” 不用说得这么清楚。 事实就是这么简单明了,我被绣球砸到了,这颗绣球究竟是绣球还是秀逗啊,它难道没有看到我是个女人嘛,它难道不知道女人和女人不能成亲吗? 然而绣球是不会回应我的,我看着绣球在我里得意洋洋的模样,忽然觉得额头上在冒汗。 我并不是担心会被赶鸭子上架非要阴阳颠倒地娶明夕颜,而是,我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 成为焦点就意味着暴露身份,暴露身份就意味着惊动丰蔻,惊动丰蔻就意味着我没有好日子过。 我神智清醒,智商正常,我并不想没有好日子过。 然而这一颗绣球击碎了我这个朴实的梦想,当我被明家家丁簇拥着送进明家府邸的时候,我悲伤 地预感到,我即将迎来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不久之后的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因为我毫不犹豫地拒绝娶明小姐为妻,明员外也毫不犹豫地把我告到了衙门,按照明员外的说法,我是间接玷污了明夕颜小姐的清白,按律例,当诛。 好在盼月够机灵,电光石火之间给县太爷塞了一根金灿灿的簪子,我由此从当诛改判为收押。 我真的是丰耀国的皇帝吗? 我居然在自己的国土上被当成流氓关起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而且,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可事实是,我的确穿着囚服坐在枯草堆上一整夜,脑海中不断回想起盼月抓着我衣袖焦急说话的样子,她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呢?” 对啊,为什么不告诉这芝麻绿豆的小官我是丰耀帝国的皇帝呢。 我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努力让所有的血液都回流在大脑,无论我如何努力,我始终无法解决的难题是,我找不到向丰蔻解释的合理的理由。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丰蔻知道我溜出宫来,我甚至能想象到她知道之后堪比死海的脸色,我宁愿挨县太爷几十板子,也不愿让丰蔻把我拎到清心阁。 不,不是清心阁,丰蔻惩罚我的法子花样越来越多,谁知道我在她面前又将承担哪一项实验职能。 所以,不就是四面墙,一扇窗吗,我能熬得过去。 其实,在大牢这种环境,就算给你时间睡觉,你也根本睡不着,身子底下是糙得铬人的草杆子, 手边是硬得像石头的窝窝头,搭配长着青苔的水碗,这就是大牢里的食宿条件,你能安心吃了睡么? 我睁着眼睛,看着月亮从小铁窗中升了又落,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要说不饿是假的,我饿了整整一夜,滴水未沾,滴米未进,脑子一片空白,在清晨狱卒派送早饭时,我终于忍不住望了一眼那淡如清水的白粥。 虽然没有质量也没有卖相,但是它是食物,值得我伸出手。 我一手抓着木栅栏,一边说道:“给我……一碗粥。” 狱卒带着宽大的帽子,帽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走近我,递给我一个东西,我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块白花花的馒头。 “你……”我想说,你真是个好人,然而这后面的字还没出口,狱卒就已经抬起头,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那眉眼,分明是乔装过的兰博夜。 这下,送到嘴边的馒头我不知道是该咽下去还是丢出去了。 正在我犹豫之时,兰博夜蹲在我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草民参见……皇上。” 我忍住气不理她,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噜响起来,兰博夜勉强压住嘴角的笑意,说道:“馒头没有毒,吃吧。” 我瞧了她一眼,不知怎么地,这才几天的功夫,兰博夜就变得和她主子那么神似了,不对,应该说狼狈为奸才对。 等一下,如果狼在这里,那么狈呢? 我顿时冷汗沁沁:“你怎么会在这里?” 兰博夜看了我一眼,奇怪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再这里?” “我不知道你还在做狱卒兼职。”我沉住气。 兰博夜想了想,说道:“这个全凭我高兴,你的皇宫我都能来去自如,何况这小小的大牢呢?” 我咬牙:“既然你哪里都能去,那你到这里干什么?” 兰博夜笑得肆无忌惮:“当然是来看你是怎样被老丈人扔进大牢的,皇上,被亲家如此对待的, 古往今来大概你也是第一人了。” 我把手里的馒头扔回给兰博夜:“不需要你来嘲笑我。”以为给我一个馒头就能任意践踏我的自尊了吗?简直可笑。 兰博夜顿了顿,说道:“要不是受人之托,我才不想空出时间来嘲笑你。” “受人之托,什么人?”我抬起头,兰博夜明显话里有话。 兰博夜无奈地拍了拍头:“我的皇帝陛下,丰菀娆小姐,你还真不是一般迟钝。时时刻刻围绕在你身边,生怕你有什么闪失,生怕你受伤,生怕你难过的人,你想得起来的,有几人?” 我张大嘴巴,愣了半天,我想回答兰博夜的是,我一个都想不起来。 我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 没有人会为我的难过而难过,没有人为我受伤而心疼,没有人会为我生气而宽容,更没有人会时时刻刻记挂我。 第25章 人面桃花(+入v通知)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夜晚。 兰博夜的出现非但没有让我觉得惊喜,反而徒增了我的伤感。 这个世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我若不是皇帝,只是一介平民百姓,有慈爱高堂,有娇俏姐妹,就算没有富贵荣华,想来也会逍遥一生。 然而天不遂人愿,我成为了这个国家最有权力,却又最无力的人。 我身边有一群毕恭毕敬的大臣,我的宫殿里围满了为我的衣食住行操劳的婢女,我的宫殿外有无数普通老百姓勤耕作、纳税赋,为的就是供奉皇家天威浩荡,祈愿来年平安,然而我对所有人来说,不过是一个符号。 一个名为皇帝的符号而已。 在所有人眼中,皇帝没有,也不应该有喜怒哀乐,没有,也不能有私人生活。 皇帝就是天下,而天下最需要的是循环往复,一尘不变。 我看着铁窗外阴云密布下的星光,长叹一声。 然而我的悲伤并没有影响兰博夜的兴致,她重新从篮子里拿出一些酒菜,自顾自地斟上,隔着窗子看我,一边喝酒一边解释:“我没有钥匙,所以不能放你出来。” 我狠狠地剐了她一眼,真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想要干嘛,难道是想在我面前表演如何对酒当歌吗? “我没有指望你会救我,”我冷冷地说,“你来这里是看我的笑话?” 兰博夜连连摇头:“怎么会怎么会。再说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那你的嘴角为什么在上扬! 我忍住怒火,看了看兰博夜:“你打算今天一整晚都待在这里?” 兰博夜不答反问:“有我陪你解闷不好么?” “有你在我只会更郁闷。”我冷冷地回。 兰博夜顾自端着酒壶,坐到铁栅栏边上,好奇地看着我:“我让你很郁闷么?你已经不是我要杀的目标了,你还郁闷什么?” 我真想一口血喷在兰博夜脸上,这个冷血的女人,杀人对她来说跟杀只鸡崽没什么区别吧。 “我不是以会不会被你杀掉作为衡量心情的标准。”我背对着兰博夜,看着窗外说道。 不过……兰博夜突然改变主意不少我倒是一直让我很意外。 虽然问,你为什么不杀我这样的话题显得很傻,但是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反正现在闲得没事,就当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个嘛,”兰博夜听到我的问题后显得很为难,“这应该算是我的秘密,我可以保留吧?” 我看了兰博夜一眼:“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兰博夜眼神忽闪了一下,在确定我很认真之后,兰博夜投降似地说:“我只能告诉你,因为我和别人做了另外的交易。” 我一愣:“一命抵一命?” 兰博夜含笑不语,仰头喝下一杯酒,在我再三催促之下,兰博夜才再次透露一点道:“和性命无关,但是和性命同等重要。” 有什么事,和性命同等重要,还能拿来做交易。 关键是,被交易的人是我啊,而我竟然对此毫不知情?! 我咬牙对兰博夜道:“我不知道就算了,你的主人呢,丰蔻她知不知道?” 兰博夜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她奇怪地看着我,过了好久才意味深长,却又废话一般说道:“你觉得在丰耀国发生的事,有哪一件是长公主不知道的?” 让我吃惊的不是兰博夜打太极的态度,而是她竟然称呼丰蔻为长公主。 我至今还记得丰蔻告诉我,她是如何在我的寝殿外设置了五百米的机关等着兰博夜自投罗网,也 还记得,丰蔻曾在我的寝殿和兰博夜缠斗了整整三天三夜。 而现在,兰博夜竟然没事人一样尊敬地称呼丰蔻为长公主。 在我的记忆里,兰博夜除了调笑般地称呼我为皇帝之外,再没有任何表达敬意的方式。 这着实让我…… 算了,我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兰博夜会不会把我现在境况汇报给丰蔻。 我靠着铁栅栏,看了兰博夜一眼,问道:“你今年有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一间大宅子,一处庄园,或者一官半职什么的?” 兰博夜笑笑:“想收买我?” 我沉住气:“不行么?” 兰博夜摇摇头:“皇上,虽然我只是一个家奴,但是家奴也有家奴的原则,我必须服从我的主人。皇上既然把我赐给长公主,想来应该不会违背初衷。” 我说道:“你本是王侯之后,想要恢复身份,重兴祖业也是可以的。” 兰博夜继续摇头:“不,南郡王府并不是我所期望。” 世界上怎么会有兰博夜这样怎么讲也讲不听的石头?不要自由,不要钱,不要房子,甚至连祖宗都不要了。 之前不是还为了祖宗豁出命去和我不共戴天吗,怎么现在就像被少林寺方丈洗脑了一般清心寡欲? 难道是丰蔻? 丰蔻会对人施展遗忘术么? “皇上,”兰博夜突然凑近我,勾起嘴角道,“有些事,你想躲也躲不了。” “你什么意思?”我听得毛骨悚然,不敢再往下想。 兰博夜潇洒地把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随即抹了抹嘴角,站起身道:“好了,你休息吧,我要走了。” “你去哪儿?”我疑惑,兰博夜果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兰博夜蹲下来,递给我一把折扇,说道:“明天要是见到明家小姐,就把这个交给她,她见了自然会对你网开一面。” 我大惊,然而还未来及得及问清楚,兰博夜已经翩然离开。 我展开手里的折扇,白色扇面上有一只桃花,一匹战马,几片雪花。 除此之外,没有落款,也没有字。 好奇怪,明家小姐会稀罕这件东西么? 死马当活马医,兰博夜如果只是想要戏弄我,应该不会特意扮成狱卒这么无聊。 想到这里,我忽然放心了一点,把折扇放在手边,歪了歪身子就这样睡了过去。 第二天明员外陪着县太爷来探监,随行的还有一位周身素纱的女子,她眼神清冽,如浮光掠影般在我身上一闪便飘过了,她正是把绣球抛给我的明夕颜小姐。 我按照兰博夜吩咐的,趁空隙把折扇递给明夕颜,明夕颜接过去,刚展开看了一个角,便急急地俯下身,凑近我悄声问道:“你从哪里拿到的?” 我看了看明夕颜:“你认识这扇子的主人。” 明夕颜半天没有回话,只捏着扇子来回摩挲,待明员外和县太爷转过来的时候便说道:“父亲,这位公子许是无心,我不愿再追究了。” 明员外睁大眼睛:“那这亲你跟谁结。” 明夕颜平心静气道:“我既然答应了父亲要成亲那就一定会成亲,只是命定之人不是这位公子而已。” 一把折扇真的有这么大功效吗,前一秒还想把我碎尸万段的明员外竟然主动向县太爷赔不是,外加一整箱礼物,总算把这案子了解,而我,也被顺利送出了大牢。而让我最奇怪的是,回宫的路异常顺利,不仅没有侍卫阻拦,连一贯婆婆妈妈的嬷嬷们也不见了踪影。 整座丰耀帝宫,真的觉察到皇帝曾消失一整天吗? 第26章 丰蔻的私事你也敢过问? 皇帝这个职业,虽然对我来说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在我毫无技能的穿越之后,能保障我人身安全以及衣食无忧。丰耀国并不是战乱国,和领邦的关系嘛,据说也好算友好和睦,但是古代君王在皇权的支配下经常丧失理智以及掉落智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个大混战,要陷天下黎民于水火之中也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 如果我成为那水火之中的一员,一命朝阳只需片刻。 所以,就算皇宫中有如此多怪咖和变态,我的性命暂且也是无忧的。 只是,我今天遇到的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最罕见的场景。 整座丰耀帝宫好像刚被大裁员,冷清萧条得不行,我从宫门进来走了大概一公里,侍卫、宫女、嬷嬷、公公,好像都从人间蒸发了。 就连旺财夹着尾巴的样子,我都没有见着。 好在我认路,径直回了自己的寝殿。然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盼月和映红,以及崔德全都不在。 寝殿的大门虚掩着,看上去有点阴森恐怖。 我鼓起勇气推开大门,忽然闻到一阵飘然而来的清香。 正厅的中间摆好了大餐桌,桌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黄橙橙的醉蟹,红彤彤的辣虾,绿油油的菠菜,还有紫晶晶的大葡萄。 简直就是…… 我释然了,大概是她们知道我今天会回来,所以商量着给我来了一个惊喜吧。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我扑到餐桌前,看着满桌琳琅,一下子觉得有点难以下手了。 正当我克服犹豫把手伸向葡萄,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动静,我一惊,抬头望帐幔的方向看了看。 “映红,是你吗?”我提起嗓子,问道。 然而那人影没有回应,我咬了咬牙,又问:“小崔子?” 然而仍然没有回应。 我不由得就气起来,鬼鬼祟祟躲在我寝殿里,大白天的这是要干嘛? 我放下筷子,快步走到帐幔跟前,伸手就把帐幔拨开。 待帐幔落下来之后,我发现,我应该很后悔做了这个动作,因为出现在我面前的,正是我万分不 想要见到的丰蔻大公主。 “请皇上恕罪。”丰蔻语气清淡,嘴角微微上扬,嘴里说着恕罪,我看她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像想要请罪的样子。 何况,她何罪之有,莫不是拐弯抹角提醒我私自出宫是罪过? 不行,不能先露了马脚,丰蔻不一定知道吧,就算知道,我死不承认不就行了? 打定了厚脸皮的注意,我重新坐到餐桌前,摘了一颗葡萄一边剥一边问:“你何罪之有?” 丰蔻走到我面前,顿了顿,不下跪,也不行礼,却好整以暇地坐到我身边,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准确地制止了我剥葡萄的动作,说道:“为了不打扰皇上清静,我已经命令负责驻守和服侍的侍卫婢女统统回避了。” 我咬牙:“以什么理由?” 丰蔻微微一笑:“皇上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所以这就是沿路回来都没有看到宫人的原因么,看来丰蔻十有□□是知道了。 我正要说话,寝殿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一个人影利索地翻进来,径直到了丰蔻跟前,果断地说 道:“她进宫了,就在大东门。” 来者不用猜,也知道是丰蔻的狼狈家奴,兰博夜。 我装作没看见她,兰博夜却并不介意,含笑跟我打招呼:“皇上,又见面了。” 又,又什么又,谁跟你又! 我沉住气:“你怎么在这里?” “啊呀呀,我最怕回答这种问题,”兰博夜微微一笑,把球抛给丰蔻,“皇上,有什么疑问你还是问我的主人吧。” 兰博夜在我的主人几个字上尤其拖长了音调,听得我汗毛倒竖。我的主人?她们两人之间的爱好还真不可向外人道也。 “兰博夜小姐是随我进宫的。”丰蔻悠悠然地回答,顿了顿说道,“不过,比起这件事,似乎有一件事更值得皇上关心。” 我看了丰蔻一眼:“什么事?” 要说我不怕丰蔻,那绝对是地球上最假最假的假话,但是无论怎么样,我不能表现出来我怕她,否则那不是正中她下怀,让她从皮肤舒爽到脚尖吗? 这种灭自己志气长敌人威风的事情我才不会做。 丰蔻淡淡一笑:“有一位叫做明夕颜的小姐候在东门,等待皇上召见呢。” 明夕颜! 我手一抖,指尖的葡萄就这样悄然无声地掉到地上。我回头狠狠望了兰博夜一眼,这个背信弃义的女人,一定是把所有事都告诉丰蔻,才会…… “我不认识她,更不记得我想要召见她。”我沉住气,慢慢说道。 “我出去候着。”兰博夜吃完半只橘子,站起身潇洒地飘出寝殿,顺手带上门。 丰蔻并没有偏头去看兰博夜,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窗外的日光尽情洒在她的脸上,却没有起到任何柔光的效果。 丰蔻的眼神很冷,语气很冷,表情很冷,整个人像是从冰窖里走出来,她眨一眨眼,就能扇起一股凉风,她扯扯嘴角,就能制造一室寒气。 在她面前,我止不住哆嗦。 丰蔻俯□,伸手撑在我的膝盖上,正对着我的眼睛,偏了偏头,声音低沉:“很冷么?” 我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但是丰蔻似乎并没有打算要等我的答案,她伸手揽住我的后脑勺,我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这样歪在丰蔻的肩膀上了。 我的脸贴着丰蔻的耳朵,她冰冷的耳环时有时无地触到我的脸颊,这么近的距离,我闻到丰蔻鬓边的发传来微香。 是珍珠兰的香味,就和她香囊的味道一样。 啊……不对,我怎么会记得丰蔻喜欢什么香,只不过是盼月曾在我面前提了一句,我怎么就能记得到现在。 再说,我对花香过敏,连看到盼月头上戴着假花都会觉得鼻子痒,为什么对珍珠兰就没有任何反应呢? “你知道……知道明夕颜的事了?”我回过神,决定直面现实。兰博夜说得对,在丰耀国发生的事,有哪一件能瞒过丰蔻呢? 丰蔻没有回答,伸手揽住我的腰,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声音清淡:“我不知道的是你为什么想要出宫?” 为什么想出宫? 我有什么好的理由呢,无外乎是觉得无聊,烦闷,想要散散心。 但是,我直觉丰蔻并不想听到这样的答案。 现在气氛非常诡异,丰蔻没有对我的间接默认大发雷霆,也没有径直把我拎到清心阁修理,而是像对待一串刚从葡萄架上摘下来的葡萄一样,把我搂在怀里。 被丰蔻搂着感觉,怎么说呢,不坏,当然也不好。 怎么可能会好? 她听到我快蹦出胸口的心跳声了吗,摸到我滚烫如火的脸蛋儿了吗,被一个女人这么搂着,她知道是什么感觉吗? 为什么,她能这么若无其事? 我扭了扭身子,但是丰蔻没有让我挣脱,就这样维持这个姿势片刻之后,丰蔻才放开我,眼神深邃地看着我,忽然抽身走到门边,顿了顿才说:“我安排了和明家小姐的见面,你换洗完毕后到御花园找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丰蔻就这样闪过门边,没了踪影。 丰蔻前脚刚消失,兰博夜后脚就从门后飘了进来,拿起她刚才离开吃剩下一半的橘子,继续优哉游哉地剥着,顺便抬眼瞧了瞧我:“你穿这样去见明小姐可不行。” 我吁了一口气,转过身:“我干嘛要见她。”方才丰蔻鬓边的香味似乎还萦绕在周围,扰得我有点心烦意乱。 兰博夜笑起来:“皇上,恕臣直言,你既然闯下祸,当然应该负责解决到底。” 我心虚:“你不是有那把很管用的折扇么?” 兰博夜愣了愣,随即摇头:“那不是我的折扇。” “不是你的?”我奇怪。 兰博夜夹起另一半橘子,说道:“明夕颜小姐喜欢的又不是我,拿我的折扇给她有什么用。” 我愣住:“你的意思是,那是明夕颜小姐心上人的折扇?”这么说起来,明老员外的确说过是因为明夕颜小姐相思成疾不肯嫁人,这才一直到十八岁都没有许人家。 但是兰博夜怎么会有明夕颜小姐心上人的折扇? 莫非…… 兰博夜微微一笑:“这还用猜吗,明夕颜小姐喜欢的人是大公主,折扇当然是大公主让我交给你的。” 我蓦然记起了那把折扇的样子,桃花,战马,雪花。 翻译过来就是,她们相识于三月桃花盛开时,离别于冬月雪花飘的季节。 我记得盼月告诉过我,前年春,丰蔻的确带着丰耀*队出征西域平定叛乱,因为叛军汹涌,原计划三个月就完成的作战计划一直拖到冬月才结束。 丰蔻凯旋那天,京城正飘着漫天雪花。 翻年秋,丰耀国五谷丰登,人畜兴旺。 先皇对丰蔻的战功非常满意,而丰蔻只求赏赐几株桃花树,先皇便把自己最喜欢的仙桃送给丰蔻,移栽在丰蔻府后,桃花开得很是灿烂,丰蔻府一向简朴素雅,有了这几株桃花的点缀,越发超凡脱俗,雅致清幽。 “丰蔻和明夕颜小姐,早就认识?”我看了看兰博夜,对自己的结论将信将疑。 兰博夜含笑不语,只做了赶快换衣服的姿势,末了才说道:“你自己去问不就好了?” 我去问? 我有什么立场去问丰蔻的私事?就算我是君,她是臣,她的私生活也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距离发文。。。已经三个月,终于v了,泪,无限感概。。。。昨天熬夜写完第三章就再也睡不着,微微亢奋的状态还是蛮适合上班的,o(n_n)o~ 关于小丰的心态和智商,怎么说呢,想要确定是不是喜欢这个人这件事,真的好困难,对小丰如此,对大丰亦然。 第27章 没有喜欢的人不正常吧 兰博夜对我来说就是一只从盛夏沼泽地上飞过来的蚊子,绕梁而飞,随兴而落,你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却永远找不到她降落的轨迹。 哦,对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让你憋闷气的事情是,她会冷不丁从你看不见地方飞起来,准确迅速利落地把你咬上一口,转瞬之间就可以让你鲜血横流。 自从丰蔻授意兰博夜到大牢中营救我以来,这已经是我第n次被兰博夜下嘴了。 我不仅好奇兰博夜所说的关心我的人存不存在,究竟是谁,同时也气愤她为什么要告诉我丰蔻和明夕颜风花雪月的过去。 还让我背靠铁栅栏对着那把折扇沉吟了整整一晚。 我哪里想得到,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丰蔻和把绣球抛给我的小姐有着那么缠绵悱恻的过去,这种突如其来的百万分之一的巧合让我缓不过神来,直到我在御花园找到正在和明夕颜花前月下的丰蔻时才想到另外一个关键问题。 丰蔻和我一样,都是女人,如何令明夕颜小姐托付终身? 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吧,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除了我之外,无论是丰蔻也好,明夕颜也好,兰博夜也好,都对此熟视无睹呢? 我咬着牙看着丰蔻在距离我不过十米的地方,微笑着轻抚明夕颜的肩膀,表情柔和地说着什么,夜光朦胧,丰蔻好似从月宫降落下来的嫦娥仙子。 我能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丰蔻吗? 崔德全曾告诉我,丰蔻一直单身,从小没有指婚的额驸,年长之后更是拒绝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提亲,刚开始丰蔻还对提亲的人微笑以对,到后来,丰蔻就换了脸,冷如冰霜的态度让任何人都不敢再在她的婚姻问题上置喙。 丰蔻是不需要婚姻的,她不需要额驸和她举案齐眉,也不需要联姻巩固她的地位,在我看来,丰蔻就是石头仙女,爱情和权力打动不了她,她也完全不需要这两样东西去打动。 丰蔻本身,就是强大如同太阳的存在,只有周围人被她烧死的份,绝对没有她被旁人绑架的机会。 所以,丰蔻对待明夕颜如此细水绵长,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或者说,难道明夕颜就是丰蔻不成亲,拒绝所有人的理由? 我忽然觉得有点恐怖,在这丰耀帝宫之中,我认识的人浩浩荡荡,每一个人都待在他们应该在的位置扮演应该扮演的角色,盼月是花痴侍女,崔德全是谄媚总管,欧仲端是严肃白胡子,温尔然是更严肃花胡子…… 芸芸众生中,唯有丰蔻,就像层峦叠嶂一般,从未让我看清楚过。 她的表情有很多种,她的语气也有很多种,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露出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用哪一种语气,在我以为她会毫不介意的时候,她会对我勃然大怒,而在我以为她会怒不可遏的时候,她又如和风细雨一般,若无其事。 我无意以丰蔻为轴心规划我自己的心情,然而丰蔻就有这样的法力,比空气更透明,比夏风更轻薄,从我毫无察觉的间隙,悄然无声地萦绕在我左右。 我只能说,丰蔻对我这个皇帝,其实是非常不满。 那她为什么在我被立为储君的时候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呢,不仅没有不满,反而还派宫人来教导我宫中礼仪,亲自给我定下各种规矩。 如果是傀儡的话,她不是应该希望我更废柴一点更好吗? 也许在傀儡之外,丰蔻对我怀有更加阴暗的目的。 我深吸一口气,咳嗽了一声。在这静谧的御花园,一点点动静也会显得很喧嚣。 丰蔻和明夕颜果然停止了肉麻的互动,转头看向我这边。 明夕颜看看丰蔻,奇怪道:“这位小姐好面熟。” 丰蔻微微一笑,带着明夕颜走到我身边,说道:“两位不久之前见过面。” 明夕颜疑惑地上下打量我,忽然捂住了嘴:“她是……她是……” 丰蔻点点头,说道:“昨日娆妹妹女扮男装扰了你的招亲大会,对不住。” 明夕颜吁了一口气,笑起来:“既然是你的亲戚,那就不用这样客气了,想来娆妹妹也是无心之失。” 我站在夜风中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汗毛倒竖,明明话题的中心是我,然而我连一句话都插不上,或者说,两人根本就没有想让任何人干涉她们之间的谈话。 那丰蔻叫我来干嘛,看着她两卿卿我我,顺便拿我当背景? 只是可恶至极。 我淡淡地说:“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我就不耽误两位赏月的雅兴了。” “今夜乌云密布,无从赏月。”好死不死,丰蔻瞧了我一眼,冒出这一句。 我咬牙:“来人,掌灯!” 话音刚落,守在御花园的婢女就袅娜而至,将御花园的宫灯悉数点了起来,虽是夜晚,这橘色烛光也让五十米范围内顷刻明亮起来。 “没有月亮,赏赏花也是可以的,”我冷冷地说,“这几株合欢已有千年,寓意百年好合,承欢无瑕,两位可以尽情观赏。” 明夕颜闻言,抬头看了看合欢,忽然惊呼:“好漂亮。” 漂亮是肯定的,这几株合欢正值花期,花瓣落下来就像雨一样,浪漫到让人想哭。 明夕颜走到树下,弯腰捡起一朵合欢,顾自赞叹着,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正当口,一阵微风刮过,合欢花竟然如巨幕一般稀稀簌簌飘了下来。 伴着橘色烛光的,粉红花瓣雨就这样飘然而至。 宫女和小公公们也极少见到这场景,一时间都兴奋地仰头伸手接花,几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好像在商量着要把这些花瓣收集起来作纪念。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风吹得很冷吗? 我伸手抚了抚手臂,抬眼的时候丰蔻已经走到我身边了,她看了看我,没什么表情地问:“花瓣雨不是你推荐的么,怎么现在你一点都不感兴趣。” 丰蔻的表情显得很欠扁,我最讨厌她这样若无其事让人看不懂也猜不透的样子,于是冷淡地回答:“小姑娘喜欢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感兴趣。” 丰蔻笑了一下:“既然你都不喜欢,你认为我会喜欢么?” 我看了丰蔻一眼:“你不喜欢,不代表明夕颜小姐不喜欢。” 丰蔻看了看我,顿了顿,却欲言又止。 丰蔻八成是心虚了,我稍微舒坦了一点儿:“只要她喜欢,你接受不就行了。” 丰蔻微微一笑,语气带冰:“明夕颜小姐喜欢,我为什么就要接受?” 这还用说啊? 我瞥了丰蔻一眼:“爱屋及乌,这你都不懂吗?” 丰蔻对我的话置若罔闻,过了好一阵才伸手截住一朵合欢花,俯□正对我的脸,一面漫不经心地把花别到我胸前缨络上,一面沉沉地看着我的眼睛,慢慢道:“微臣没有喜欢的人,皇上难道不知道吗?” 所以丰蔻的意思是,明夕颜其实是块木头吗?还是说,丰蔻根本就当我是一个白痴啊。 我沉住气,摁住丰蔻移到我胸口的手:“有桃花有雪花,你还说不喜欢,不会太残忍吗?” 丰蔻却也不反抗,只定定地看着我,声音低霭:“不喜欢却说喜欢,才是真的残忍。” “明夕颜小姐可是为了你决定终身不嫁。”我说着,恨不得把所有明夕颜倾心丰蔻的证据都统统摆上,看她还怎么抵赖。 丰蔻凑近我耳边,轻声道:“皇上不是正准备娶她么?” 我大惊:“谁说……我要娶她。” 丰蔻嘴角微扬:“皇上妃嫔无数,多一个明夕颜小姐,也不碍事。” “闭嘴!闭嘴!”我气得蹊跷冒烟,顺手就把近在咫尺的丰蔻推开。丰蔻总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把球抛回到我身上。 实际上,我对丰蔻的终身大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想要喜欢明夕颜也好,想要喜欢盼月也好,就算要喜欢随便哪个青楼歌姬也好,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我一时激动,明夕颜往这边看了看,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决定走过来,问道:“有什么事惹娆妹妹不高兴了么?” 有,当然有,就是丰蔻,明夕颜你舍得替我扁她一顿么? 我微微一笑,摇摇头。 明夕颜远远地看了正吩咐宫女打扫御花园的丰蔻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从来看不懂丰蔻大人的心思,本来我已经断了念想,但是今日会面却……” “怎样?”我看了明夕颜一眼,她的神情有点哀伤,语气也有一点抑郁。 明夕颜叹了一口气:“两年前丰蔻大人在西域将我从贼匪手中救下,未曾留下姓名,我以为难遇恩公,没想到后来无意和丰蔻大人相遇,那天她和坐骑都受了伤……” 接下来的故事猜也猜得到了,无外乎明夕颜又救了丰蔻一次,两人从此惺惺相惜。 这就是桃花、战马和雪花的故事。 “那你所说一直相思的人……”我试探着问。 “就是丰蔻大人。”明夕颜很干脆地说着。 还未等我回话,明夕颜又说:“当我知道丰蔻大人是帝国长公主的时候,我很低落,因为凭我的地位,我就算为公主府的侍婢都未必够格,但是丰蔻大人告诉我,她不能接受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一愣,自然而然就接过去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明夕颜抬头望着黑漆漆的星空,幽幽地说道:“丰蔻大人说,她有一个准备喜欢的人。” “准备喜欢?”我奇怪,“什么意思?” 明夕颜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第28章 无法嫁人的因 从天而降的明夕颜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大家闺秀,而对我来说,她更像是从天庭下凡来救苦救难的菩萨姑娘,我几乎想要修一座庙来纪念她了。 因为她告诉了我一件了不得的秘密,而我已经为这个秘密兴奋激动了整整一天。 明夕颜说,丰蔻有一个准备喜欢的人。 准备喜欢,就是说还没有喜欢,或者说,一直喜欢着,准备告白。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庆幸的是我总算跟丰蔻的私生活沾上一点边了。 什么,你说我有窥视癖? 错,大错特错,我绝对不是那种内心阴暗败絮其中的人,我只是想要在和丰蔻的互动中增加一点优势而已。 长期以来,丰蔻对我来说就是一张没有破绽也看不到边角的巨大的网,她收紧网索,我就得匍匐在地,她放开网索,我就必须快步小跑,因为她完美完整完好到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 这让我如何反击呢? 俗话说,人如果没有爱好,癖好,或者嗜好,那么这个人就是没有弱点的,道理大概等同于一个冷血杀手必须隔绝自己的七情六欲以达到杀人不眨眼的功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丰蔻这个人,就是比冷血杀手还要恐怖的存在。 迄今为止,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丰蔻对任何一件东西有过任何执着,就算她钟爱的珍珠兰香囊,不也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送给兰博夜了么。 而除此之外,丰蔻就再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私人爱好。 她不像公主妃嫔那样喜欢珠钗首饰,也不像朝廷命官那样醉心仕途前程,她没有家眷,没有门徒,甚至连要好的朝臣也没有,所以无论你想以哪一方面为支点撬动她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情况有了转机。 因为,丰蔻有一个特别对待的对象。 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但是我至少找到了一个入口。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说别的呢?”我继续问明夕颜。 明夕颜微笑着看了看我,柔声道:“我也很想知道大公主想要的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虽然以我对大公主的了解她一定不会说,但是娆妹妹你是大公主的亲眷,对此也毫不知情么?” “……”我无言以对,明夕颜怎么会知道我在丰蔻的阴影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当然,家丑不可外扬。 明夕颜对我的沉默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道:“能成为大公主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只可惜不是我。” 一定很幸福? 在丰蔻身边,会有幸福可言么? 我正要对明夕颜的话表示质疑,丰蔻突然走过来,看看明夕颜,又看看我,说道:“夕颜今晚可否宿在宫中?” 我瞧了丰蔻一眼,她神色自然,语气平静,说起夕颜两个字来一点也不脸红,她难道不知道这种亲密的称呼会让明夕颜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么? 虽说明夕颜看起来很通情达理的样子,但是听到丰蔻的叫她夕颜的时候,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还是会有那么一点期待的吧。 我叹了一口气,对丰蔻说:“可以,随便哪座宫都可以。” “那就我的行宫吧,”丰蔻干脆地说,“那里幽静也清凉,左右靠近嫔妃寝殿,如果有什么需要也能很快照应。” 明夕颜微微一笑,点点头。 回宫的路上,丰蔻让侍女领着明夕颜在前面走,反而落下脚步和我保持并排,奇怪,这人不是从开始就和明夕颜亲热地难舍难分么,怎么现在肯牺牲宝贵的时间来我身边打转了。 “你不先去行宫收拾收拾么?”我看了丰蔻一眼,丰蔻极少留宿宫里,就算办公再晚也要回自己府上,据说她的解释是宫里太无趣,公务之外她想在有趣的环境里放松,不过今晚是个例外吧,她有明夕颜陪伴,想来也不会无趣。 丰蔻玩着手里的缨络串珠,淡淡地说:“今晚我不宿行宫。” 我一愣:“你不是让明夕颜小姐去你的行宫么?” 丰蔻侧过头来看我:“所以我才不宿在行宫。” 我咬牙,丰蔻这是什么意思呢,明明和明夕颜表现得那么热络,却把她一个人留在行宫过夜,丰蔻不是应该…… 不是应该贴心地陪吃陪喝外加陪睡么? “那客人单独留在不熟悉的宫里,符合礼数么?”我问道。丰蔻在其他人面前永远是彬彬有礼的模样,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实际上是有违她的行为准则的。 我承认我有点八卦,大概是我的八卦神经被明夕颜透露的劲爆消息挑-逗得不停跳动了。 丰蔻蓦地停下来,低头看了我一眼,连头都没有抬就吩咐侍女掌灯往前走,一行宫人鱼贯前进, 只余下丰蔻和我被灯光越留越远。 原本明亮的御花园小道重新陷入黑暗。 我的呼吸不由自主加重了。 实际上,我一点也不畏惧黑暗,比起丰蔻浑身散发的恐怖气息,再黑再深的夜也像白日一样无所谓。 但是丰蔻在一点一点地凑近我,直到把我逼到假山石跟前,她也不肯停下来,我一着急,伸手拦住她,正要说话,却听见她缓慢又低沉的声音:“那又怎么样呢?” 我又气又急,明夕颜明明就是她带进宫来的,现在这死豚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啊。 “我……”明明很有理,我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一般无法发声。 “皇上好像对明夕颜小姐格外上心,”丰蔻声音如冰霜,“如果愿意大可让她顶替逃走的皇妃娘娘入住皇上的后宫。”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她了!”我跳起来,丰蔻为什么这么蛮横不讲理,她在明夕颜面前不是可以扮演好人丰蔻么,为什么在我面前就不行! 丰蔻的脸在夜色中模糊不清,我壮着胆子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她喜欢的明明是你,不要把有的没的都推到我身上。” 话音刚落,忽然感觉丰蔻的手指在我的脸颊上滑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丰蔻已经捏住了我的下巴,轻轻摇了摇,随后就听丰蔻的声音传来:“丰菀娆,我真想掌起灯好好瞧瞧你这没道理的模样,一定很有趣。” “我没道理?你就有道理吗?”我的下巴被丰蔻捏着,声音有点不清,“明明有喜欢的人,却对 明夕颜小姐如此这般,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才让她一直没有嫁人。” “我喜欢的人?”丰蔻的声音忽然变了一个调,她放开我,半晌没有说话。 我舒了一口气,看来明夕颜并没有胡说,按照丰蔻的反应来看,在丰蔻心里,的确有一个了不得的存在。 我忽然想到,如果我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或者她能加入我的阵营,那么对丰蔻来说,将会是钉入心脏的打击。 第29章 已经很暧昧了烦请你不要再让皇上心烦意乱 丰蔻的眼神在微风中显得异常深邃,我很疑惑,就算是在和欧仲端谈论究竟应该用武力还是用联姻的方式平定疆域之乱时,我也从来没有见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所以,我完全读不懂。 或许丰蔻从来没有想让我读懂,我忽然在想,如果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明夕颜,或者其他人,会不会比我站在这里要好一些呢? 至少在夏风习习的夜晚,我不会显得如此风中凌乱。 丰蔻放开我,偏了偏头,忽然扬起嘴角,俯□凑近我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今晚你已经是第五次说喜欢这个词了。” “谢谢你记得这么清楚。”我瞟了丰蔻一眼,丰蔻的聪敏是江山社稷之福,对我来说却正好相反。 丰蔻微微一笑:“皇上对微臣的私人生活很感兴趣么?” “才不是,不说算了,我要回去睡觉。”我看了看前方黑漆漆的花园,徒增勇气。 跟丰蔻比起来,任何可怕都变得像纸老虎。 丰蔻对我的提议没有反应,我走出两步才发现她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奇怪,丰蔻不是一向在没人的时候充当我的侍卫吗,怎么今天这么没有自觉性。 我正要唤她,忽觉脚下一闪,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这样往前扑去。 然而迎接我的并不是冷冰冰的鹅卵石路,而是一个暖呼呼的怀抱。 我抬头,毫无意外,出现在眼前的人是丰蔻。 此刻四下无人,只有我和她两人,能在这么短时间接住我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但是话说回来,丰蔻一直盯着我的么,否则她怎么能及时接住我,可是我刚才转头的时候,她明明没有把眼神放在我身上。 除非丰蔻还长着我看不见的第三只眼。 我试图站起来,但是丰蔻的臂弯实在可恶,她轻巧地圈住我的膝盖和脚踝,我整个人就这样歪在她的怀里,浑身软绵绵的,根本就没有爬起来的可能。 “我都说了,并不是对你的私人生活感兴趣,所以放开我。”我知道丰蔻一定还在想刚才的事,她脸上分明就写着几个大字,丰菀娆是骗子。 看在她没有让我脸着地的份上,给她个温馨提示吧。 丰蔻眯起眼睛,婉然而又低蔼道:“丰菀娆,莫不是你想做我喜欢的人?” 我记得今晚没有月亮,星星若隐若现,阴云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移动,湖鸭、鸣蝉、蝈蝈、鸳鸯,都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响,御花园静悄悄的,好像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于是,我能清楚地听到丰蔻说的每一个字,也能看清楚她的每一个表情。 不对,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眼睛平静如水,她的嘴角似笑非笑,她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她的两只手稳稳地把我抱住怀里。 在这个本来就已经很暧昧的动作下,她居然问我,是不是想做她喜欢的人。 做丰蔻喜欢的人? 如果我是明夕颜,我应该欣喜,然后顺着丰蔻的话,害羞地点头,紧接着把头靠在丰蔻的肩膀上,分享彼此的呼吸和体温…… 卡! 这所有的假设是建立在我是明夕颜的基础上,然而实际上,我既不是痴情的明夕颜,也不是犯花痴的盼月丫头,我只是丰菀娆。 丰菀娆和丰蔻,是不共戴天的。 我吁了一口气,正要义正言辞地回应丰蔻的挑逗,忽然眼前浮现出明夕颜半是痴情,半是哀怨的脸。 她这样说:“能被丰蔻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 幸福,有何幸福可言? 丰蔻会体贴贤惠吗,会洗手煲汤吗,会持家教子吗? 我只记得欧仲端说过,丰蔻曾为修堤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也曾为研究战事连续数月不走出军营一步,至于早出晚归,废寝忘食,那已经是标准配置了。 你能相信出来如此热爱江山社稷的女人能给人带来幸福么? 反正我是不信。 可是…… 我忽然又想起丰蔻和明夕颜待在一起时候的样子,丰蔻说过对明夕颜并没有喜欢的感情,但是却能够和明夕颜极尽温柔地交谈,就算觉得不便,也会把自己的行宫让给明夕颜。 这样一看,丰蔻似乎又不是那么冷酷无情了。 也许,丰蔻对待心里认为特殊的人是另外一个样子,一个我未曾见过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丰蔻对待喜欢的人,应该不会像对待我这样这么冷酷无情了吧。 回宫的路上,我偷瞄了丰蔻好几次,但是她似乎都只是在专心致志地走路,对我的言行举止完全不在意,直到回到我的寝殿,盼月迎上来说要给她呈上已经泡好的珍珠兰竹叶茶的时候,丰蔻才露出微笑,顺带从鬓间取下一朵玉兰花金钗赏赐给盼月。 然而丰蔻对她在路上对我所说的话却再也没有提过。 那句让我辗转反侧至深更半夜也难以忘记的话,直到天明时我才想清楚,如果成为被丰蔻喜欢的人,对我来说其实是有利的。 怎么说呢,虽然要让我和丰蔻化干戈为玉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比起和丰蔻对峙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脑力来,忍辱负重大概是更好的选择。 丰耀国毕竟是丰蔻的地盘,我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早朝一如既往是欧仲端和温尔然两派大臣吵架,我一面敷衍着回答两派的逼问,一面瞄了丰蔻一眼。 她穿着月白色服饰,站在群臣之首,面色平静,毫无笑意。 那是距离皇座最近的位置,所有大臣都以能靠近君王为荣,而自从丰蔻被允许监国以来,那个位置已经是她的专属了。在我看来,丰蔻虽然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际上,她拥有的权力是我完全不可企及的。 俗话说,臣若功高震主,那必定走向悲剧,但是丰蔻似乎是个例外,因为她从来不会留下任何破绽和把柄,她总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就连敬事房没怎么见过她的小公公也对她赞不绝口。 人品好到这个份上,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好意思对她做什么吧。 我沉了一口气,再抬头的时候,发现丰蔻正往我这边看,我一愣,因为丰蔻的眼神明显是要说什么的。 “大公主,你有何时启奏?”我调整了音调,尽量平易近人。 丰蔻走到跟前,淡淡地说:“有一事,微臣已和众位大人商议过,正在想该不该向皇上启奏。” 我说:“你说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让你咽回去吧。 丰蔻看了欧仲端一眼,欧仲端走上前,说道:“皇上,是关于后宫之事。” “后宫?”我想起来了,“你是在说皇妃么,她不是失踪了吗?” 欧仲端犹豫了一下,继续道:“皇妃娘娘的确不知所踪,但唯今更要紧的是居住在寿仙宫的皇太妃娘娘她……” “她怎么了?”我有不详的预感,我与先皇的嫔妃接触不多,传说几宫太妃、太后都因为我继位,把她们儿子被雷劈死都归咎到我不详上,明面上碍于我的身份而三缄其口,但私底下,这些出生高贵,又饱受先皇隆恩的女人们会对废公主出身的我有什么好感呢? 至少我就从来没有见皇太妃对我笑过,她宫里奉给我的茶不要是凉的就已经很好了。 欧仲端沉默半晌,终于说:“皇太妃娘娘,失踪了。” 相比较我的惊诧而言,丰蔻的表情平静多了,她恐怕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此时她正微微偏着头往我这边看,目光相遇之时她也并没有躲,我琢磨不透丰蔻现在打的什么主意。 一个差点拜堂的明夕颜,一个总会掉链子的兰博夜,一个失踪的皇妃,现在又有一个失踪的皇太妃。 这些人,似乎总是和丰蔻有关联的。 所以,退朝后,我理所当然地把丰蔻留了下来。 丰蔻顾自回到勤政殿等候,我去换了衣服才过来,进门的时候发现丰蔻正坐在小桌子上翻看奏折,身边有一个小丫鬟在伺候,丰蔻看得认真,却也抵不过小丫鬟的款款殷勤,时而端茶送水, 时而嘘寒问暖,就差宽衣解带贴身伺候。 偏偏丰蔻脸皮够厚,照单全收。 我咳嗽了一声,两人总算从二人世界中清醒过来,丰蔻抬头看了看我,并没有起身行礼,反而托腮瞥了我身后随行的侍女一眼,随即朝我微微一笑道:“皇上可是为微臣送来了早膳?” 我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抹笑:“丰爱卿果然好眼力,映红今早做了荷花汤圆,做太多我吃不完,所以带过来给丰爱卿同享。” 丰蔻看着跟前的汤圆,淡然地说:“谢皇上赏赐。” 我坐下来,屏退左右,说道:“早朝时候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丰蔻吃着汤圆,点点头。 我说:“你能找到皇妃好皇太妃么?” 丰蔻咬过一半的汤圆停在汤匙里,她抬头看着我,忽然笑起来:“原来皇上是为了这件事。” “当然……不是这样,”我看了看丰蔻,“我是看丰爱卿你太辛苦,特意吩咐映红给你做的,听说你喜欢清淡的味道,就选了荷花做原料。” 我承认我撒谎并不是正确的行为,也承认我想让丰蔻喜欢上我的念头不怎么光明磊落,但是丰蔻不是也没有吃亏么? 其实这是双赢的买卖。 丰蔻对我殷勤的回答并不感兴趣,她只略略点了点头,说道:“皇上百忙之中还为这样的小事操劳,实在令微臣感动。” 我笑笑:“后宫即是我的家眷,一家人当然要互相关心爱护了。” 丰蔻看了看我,说道:“后宫嫔妃失踪这种事,向来是皇家大忌,就算要找人,也不能大张旗鼓。” “那要怎么找呢?”我不解,古代找人的办法只有用广而告之的人海战术,不大张旗鼓怎么行。 丰蔻沉吟片刻,道:“此事亦不可惊动他人……” “那我亲自去找吧。”我干脆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努力体会被暗恋的感觉,对佘仔来说超有难度的,~~o(>_<)o ~~ 第30章 丰爱卿请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丰蔻的表情在一时之间就起了多种变化,毫无疑问,她对我的提议表示不认可,至少,不想认可。 丰蔻果然眯起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并不需要皇上费心。” “那么你打算让谁去呢?”我看了丰蔻一眼,丰蔻现在的态度多多少少让我有一点不舒服的,虽然我和丰蔻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但是这么明显地被丰蔻否认,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接受。 丰蔻略略沉吟,随即说:“微臣自有安排。” 我不屑:“你的安排无外乎就是兰博夜,你相信她始终胜过相信我么?” 丰蔻眼神闪了闪,旋即微笑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找人这种事,而且所寻人之人乃皇上亲眷,自然要慎之又慎。” “我也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就让我自己去就可以。”我觉得丰蔻始终是不相信我的。 丰蔻看了看我,俯□盯着我的眼睛道:“既然皇上执意如此,那微臣只有遵命了。” 在我的印象中,丰蔻大概是第一次答应我答应得如此爽快,自从我和兰博夜做下杀与被杀的约定之后,丰蔻对我的信任度就急速下降了不可思议的低处,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丰蔻最先做的就是在这些事情上面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对此,我也很苦恼。 因为这种种的误会和不信任,我在丰耀帝宫的处境举步维艰,不仅连盼月和映红都可以胳膊肘往外拐,就连欧仲端温尔然也对我退避三舍,我虽不能完美掌控朝中风云,但是这些人情冷暖我是能够觉察出来的。 半个月后我就要举行登基仪式,无论怎么样,我都不想让这隆重典礼变成一场残缺皇妃和皇太妃的闹剧,我就算是空降来的,也有找存在感的需要! 在简单收拾行李之后,我换上便衣,背上包袱,在月明之时绕过守卫,径直往城外去了。 临行前崔德全递给我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皇太妃的名字,还顺便画了张简笔画。 皇太妃娘家名字叫木云蓉,并不是达官显赫家闺秀的出身,至于如何能入宫做了妃嫔,崔德全只简单解释说,先帝之命。想来这木云蓉也是美艳不可方物,才能让先帝摆脱教条礼仪封她为妃,否则只需要临时召幸即刻,何必冒着被保守派大臣诟病的危险做这大逆不道之事呢? 至于我的皇妃娘娘隋青泱同志,我拿着她的生辰八字和图片,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想象出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一方面是因为单凭毛笔勾勒出来的像素着实让人想象无能,另一方面,我是不相信这样一个出身高贵、身份显赫,年芳16就能继承母亲国夫人封号的贵族大小姐能做出逃婚的事。 她不怕被丰蔻冷笑着推出午门斩首么? 隋青泱的父亲隋文彦告老怀乡后居住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北地,所以崔德全在接隋青泱入宫时才能这么神速,隋家三代为官,最高位时曾官居一品,隋文彦告老还乡后还被先帝赐予每年正月可入宫议事的殊荣。 只是隋青泱出逃的消息恐怕早就传到了隋文彦耳中,如果不出意外,现在的北地早就乱成一锅粥。 我进北地城门时,果然看到守卫在对来往的人严加盘查,城头贴到全是和我手里拿到一样的图片。 无语,如果隋青泱也看到这渣像素的图片,不会乔装打扮改头换面么,这中按图索骥的方法根本就没有实用性嘛! 进程后,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但是一连三天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在这三天时间里我走遍了贵族大小姐常去的场所,园林、寺庙、教坊、戏院……当然也走遍了贵族大小姐不愿意去的地方,比如酒楼、赌场、花鸟市场…… 然而一无所获。 隋青泱从小到大从未出过北地,难道还会背井离乡去流浪么? 在我到达北地第四天的时候,原本清冷的街头忽然变得熙熙攘攘,一对花鼓乐从城东一直走到城西,宣传今晚金粉楼重新开张。 金粉楼,我甚至都不用去打听这是个什么去处,从街上猥琐大叔垂涎三尺的表情就知道那绝对是莺莺燕燕的烟柳之地。 本来打算置若罔闻,但转念一想,青楼,不也是大家闺秀绝对不会涉足的地方么? 我决定扮男装去看看。 金粉楼楼如其名,纸醉金迷、粉纱缭绕,还未及近楼内,阵阵熏香胭脂味道便扑面而来。我正要抬步上台阶,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身体就这么轻飘飘地飘出去了。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脑中也全是混沌嘈杂的声音,周围都是一片黑暗。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团粉色帐幔之中,头仍然很沉重,我摁了摁太阳穴,忽然 听有人高声道:“她醒了!” 紧接着就是门被吱嘎推开的声音。 “哎哟,小美人儿,你可醒了。”迎面而来的中年妇女头戴一串粉色杏花,笑得摇曳多姿。 我大惊:“你是……” 中年妇女笑嘻嘻地说:“叫我李妈妈。” “李妈妈?”我愈发觉得不对,这房间看上去可不像什么正经场所。 果然,李妈妈再次开口道:“这里是金粉楼。” 金粉楼? 我记得我正打算从金粉楼入手查查看有没有隋青泱的消息,怎么会就这样到了金粉楼的房间? “我不记得我……”我捏了捏眉心。 李妈妈笑起来:“姑娘,你别急。我是想跟你做笔交易才会把你请到这里来。” “什么交易。” 李妈妈摇着粉色羽毛扇,优雅地坐在我跟前,说道:“今晚是我金粉楼重新开张的大喜之日,原 本准备了十五个姑娘来助兴,没想到昨晚偷跑了一个,可把我急坏了,还以为今天这张开不成,没想到遇到姑娘你,竟然和我家跑掉那姑娘长得九分相似,所以今天冒昧请姑娘来,就是想请姑娘能帮帮忙,顶上这个缺。” “顶缺?要做什么?” 李妈妈笑容不减:“当然是满足客人的所有要求。” 这个老妖婆是想让我接客?! 我咬牙道:“你逼良为chang,也不怕王法律例处置么?” 李妈妈连连摇头:“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我可是合法买卖,不然官府老爷怎么允许我们重新开张?” 我正要反驳,却看见李妈妈身后站着数十个保镖打扮的人,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手,如果继续这样硬碰硬,我绝对没有什么好处。 “你说是交易,那我能得到什么?”我看着李妈妈,认真说道,“我不想要钱。” 李妈妈笑起来:“看来姑娘是明白人,姑娘想要什么?” 我拿出隋青泱的画像:“我要找她。” 李妈妈只瞄了一眼就道:“我说是谁,原来是隋家大小姐,这几天吵着要找她的人可真不少,十万赏金果然不是小数目。” “你见过?”我问,李妈妈的笑容颇有深意,或许知道隋青泱的线索也未可知。 李妈妈笑道:“想要得到消息,姑娘你也得付出一点诚意让我看看。” 我咬牙:“我答应你去顶缺。” 于是我就被李妈妈以空蝉小姐的名号送上十五人的展示台,台下客人根据姑娘们的身材,容貌,或者才艺出价,最高者即可捧得美人归。 我身边的姑娘们统一带着白色面纱,有的起舞,有的画画,台上不断有人喊着姑娘的名字扔些碎 银子或者锭银上来,李妈妈则在旁边心花怒放地数钱。 我刻意坐在偏僻的角落,只摇着扇子,始终未听见有人叫空蝉的名字。 我吁了一口气,最好今晚没有一个人会叫我的名字。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台上的姑娘接连被领走九位之后,突然有客人发现我,大喊着“空蝉”, 一边扔上来一串玉珠。 我一惊,玉珠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的绣花鞋上。 我咬牙不理,并没有按照李妈妈吩咐的如果有客人送礼物上来就要马上进行才艺展示,古琴就放在我手边,我装作没有看见。 客人并不死心,再次抛上来一根金条。 我往台下瞟了一眼,拼命掷金的是一只衣着锦绣的猪头,见我无动于衷,他抹了把额前的汗,气急败坏地朝李妈妈喊道:“老鸨!你家的姑娘是不是石头做的!” 李妈妈赶紧跑过来打圆场:“哎呀,这位客官,你消消气,空蝉她今天……” “我不管!我就要她唱歌!”猪头开始咆哮。 李妈妈又是赔笑又是道歉,一面擦着冷汗一面暗暗朝我递眼色,意思大概是不管我怎么样至少敷衍一下。 我正要说话,忽听人群中有人发出爽快地笑声,继而道:“你出的钱不够,空蝉姑娘自然不愿意献艺。” 猪头愤然跃身叉腰道:“我的钱不够?我出五百金!够不够!” “够够够!”李妈妈眉开眼笑。 那人慢慢踱出人群,施施然道:“我出五千金,买空蝉姑娘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噢~~~~~现在收藏君已经远远超过了评论君,凝噎。。。花花神马的。。。 第31章 无处可逃且毫不温馨的onenigh 不能不承认,当被台下的客人点名,并且竞相抛洒财物以求展现才艺的感觉是有那么一些刺激的,虽然我从来不喜欢也不愿流连烟花柳巷,但是这种位列于坏女孩之列的刺激感却着实让我感到不一样。 当然,这些感觉悉数来自于我觉察到被买一晚存在很大的风险之前。 不管我是不是真的空蝉,若是被买下,这一晚,在表面斜风细雨实际张牙舞爪的李妈妈面前,我是绝对没有逃脱的机会的。 所以,当我在人群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五千金而鼎沸的同时,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哀伤。趁乱逃出去个大概是我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然而李妈妈已经抢先从看台上跳了下去,准确无误地找到那位要出五千金的土豪金主,乐不可支道:“哎呀呀,公子好眼力,空蝉姑娘可是我们这里最高贵、最美丽的小主儿,我敢打包票,就算是皇宫里的贵妃娘娘,也不及她美貌的十分之一。” 我冷汗沁沁,因为那隐藏在嘈杂人群和光线中的公子显然已经动心了,他按照李妈妈的安排和指引,慢悠悠地从人群的最后面走到最前面,同时毫不介意地昂着头打量我。 目光对视之间,我忽然觉得,这位公子,有点眼熟。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公子朝李妈妈道:“如此甚好,那就烦请准备一间上房送空蝉姑娘去休息。” 李妈妈心领神会:“保证不会打扰二位良宵。” 我想要逃,不是因为有所谓的良宵等待我,也不是因为李妈妈已经命令了四五个壮汉挟我无法动弹,只因为我认出来,那位出五千金的公子,正是出宫前与我争执不下的大公主,我最不想见到的梦魇,丰蔻。 与我朝最威严、最权势、最智慧的大公主在这种场合碰面,想死的大概不止我一人。 我甚至能想象出来,丰蔻现在流血并穿孔的内心是如此满目疮痍。 我不禁为丰蔻感到可悲可叹,遇上我,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李妈妈准备的上房着实很sq,粉色和大红色构成了房间的大部分基调,连烛火的灯芯也被粉色月纱灯罩覆盖起来,房间里到处都是醉情迷乱的气氛。 我被打手们干脆利落地扔在床上,顺便被蒙住眼睛,捆缚住了手脚,所以现在我正以一个夸张,而且匪夷所思的大字型躺在床榻之前,想到不久之后要见到和我共度良宵的丰蔻,我忽然想咬舌自尽。 不久之后,门果然开了,一片欢歌笑语飘进来,关上门,随即缓缓进屋。 尽管眼前一片模糊,我还是选择闭上了眼睛。 然而她并没有朝我走来,反而停在屏风的那一面,似乎是在饮茶,大概身边还有不少女人。 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说道:“公子,空蝉姑娘虽然美丽可人,但是我也色艺双全呐,为什么不带我一起看星星赏月亮呢?” “对啊,花园里的牡丹正红,也很漂亮。” “城外有温泉美酒,一同郊游如何。” “还是饮酒作赋方不负今夜月色呢……” 姑娘们叽叽喳喳,如果百花齐放。 我恶从中来,赏月?赏赏你的节操再说吧,真不知廉耻! 却听那公子说道:“无妨,你也美得让我心动。” 心动?动什么动啊?我被绑在这里动弹不得,你还有心思和美女谈笑风生? 丰蔻,我,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咬牙扭了一下,努力绷直脚尖触碰到床帐旁边的烛台,烛台晃了几下,砸到床杆边上发出嘭的一声。 然而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并没有为这一声响动停下来,说话声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我手臂腿脚已经酸软,实在不适合再次制造声音。 所以,屏风那边的人真的是丰蔻么? 或许是我方才在人群中心慌意乱,并没有看得真切呢? 丰蔻并不答应我私自出宫,尽管后来勉强同意,却也不情不愿,她一向对我轻蔑有加,又怎么可能舍得亲自出来找我,最多派兰博夜随机保护我罢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我从潜意识里就没有想过想让人来救我的,就算有,也绝对不是丰蔻。 那为什么,我会把一个把一个不相干的人看成丰蔻呢? 有人讲,你最想见到谁,谁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可是,可是我并不想见到丰蔻啊,可恶……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那面的莺莺燕燕终于飘然离去,屋子里沉静了一会儿,忽然一阵有温度的空气飘到我跟前,顿了顿,那空气慢慢悠悠地,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说道:“空蝉姑娘的姿势真是折煞在下了。” 这声音,如果不是丰蔻,我就把头切下来给她踢! 考虑到我现在的样子并不适合发火,我咬了咬牙,偏过头去。 笑吧,笑吧,总有笑够的时候,笑完了你还不敢放我么? 然而我退一步求平安的心愿并没有顺利成为现实,丰蔻在掩藏不住地对我露出微笑之后,好整以暇地靠近我,低头看了我一会儿,认真地说:“现在你双眼被蒙住,四肢被绑住,你说从哪里开始解救比较好呢?” “你,才不要你救!”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会儿手好酸,腰好痛,我明明是要想要丰蔻把我放下来的,可是为什么冲出嗓子的就是这句分量十足的原子弹呢? “哦?”丰蔻的声调明显提高了好几度,她顿了顿,翘着手指在我脸颊上划了划,忽然伸手摘下蒙在我眼睛上的面纱,“那么今晚一整晚你都保持这个样子如何,空蝉小姐?”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丰蔻,她还是那么让人讨厌,一如既往。 “你若是不想救我,跟来干嘛?”我咬牙切齿,丰蔻若不是跟踪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在这里,又怎么可能刚好就那么巧就出了五千金买下我。 敢情她躲在背后看得正酣畅淋漓啊。 “你既然不相信我就不要答应我,既然答应我就不要跟踪我,最基本的尊重你懂不懂啊?”我终于忍不住,新仇旧账一起算,冒着被砍成肉酱的危险冲丰蔻喊道。 丰蔻眯起眼睛,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微扬嘴角:“丰菀娆,你什么时候能收收你的爪子,你这样胡乱抓人,只会让自己受伤。” 好没有自知之明,丰氏利爪下抓卑鄙小人,上抓无礼恶臣,你正是个中翘楚,不抓你抓谁? “不需要你提醒,我清楚明白得很。”我冷冷地瞟了丰蔻一眼,虽然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很没有威慑力。 丰蔻单手撑在我肩旁,不久之前还和我保持了大约一尺的垂直高度,这会儿却把手臂放平,几乎就要和我平行而卧了。 丰蔻呼吸之间的气息就在我耳边晃来当去,我想躲,挣了两下,反而靠丰蔻更近,飘飘荡荡的身体没节操地朝丰蔻怀里砸去。 毫无意外,触到的是丰蔻没什么肉的胸。 对了,忘记说,今天丰蔻做了男装打扮,长发挽成了成年男子常用的马尾髻,束上碧玉镶金冠,身着暗灰压云纹长袍,再加上眉目自然而然的清秀俊逸,整个人像极了流浪江湖结交侠士的富家公子。 只可惜,丰蔻辜负了她的装扮,她现在的角色,根本就是一个幸灾乐祸的弄臣。 听,她这样说:“皇上龙体躺过这张床,改日价格逾万两也不止,至于这屋里的帐幔、纱绸、屏风,都会成为金粉楼的无价之宝。” 这是夸人的话么? 我只能说,丰蔻损人的功夫,绝对比她治国更厉害,而且当对象是我的时候,她的功力能够自动增强数倍。 我已经亲身体验过,屡试不爽。 所以,对于我接下来要渡过的这一夜,我已经不抱任何温馨的幻想了。 现在我虽然身在宫外,丰蔻却像长了眼睛的网,再次让我无处可逃。 作者有话要说:吃完饭码好字,眨眼就到现在啦,唯一剩下没做的事大概就只有睡觉了。码字三年多,忽然想起以前只看文不码字的日子,看到半夜也不会觉得累,还能一口气看完一整本。但是现在就算码短短一章都会觉得好辛苦,而且连续好几个小时就对着这三千个字,审美疲劳简直就翻倍啊。。。为了压住想封笔的念头,佘仔想到的办法就是开新坑。。。但又知道这是不对的,旧坑还没填完,肿么可以继续再开新坑,好矛盾 第三十二章 爱卿,睡地板去 我想了又想,始终觉得,无法向丰寇解释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尤其是,我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尊严向丰寇说明,我是被拐带到这里的。 还在丰寇并没有过多纠结我的经历,她把我带到一间客栈简单洗漱和整理之后,便让我休息。 “今晚上睡这里?”我环顾四周,很难想象,丰寇居然愿意纡尊降贵住在这种地方。 不是没有卧具,只是,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因为整个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便只剩一张椅子,除此之外,便空无一物。 至于这张床,我从坐上去开始就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在坐上去的瞬间,我听到了吱嘎的声音。 我很怀疑如果我挪动一下,这床就会立马分解成一堆木头栅子。 然而丰寇的解释是,我久未出宫,体重有所增加,这样的床支撑清贫的农家少女是足够的。 支撑我这样的皇室血脉,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才不需要这种辱没人格的解释! 好歹,我也是在皇宫锦衣玉食了那么久,就算没有习惯真丝软床的奢华,也不至于还能住惯这种…… 这种可以把支教大学生都吓跑的房间吧。 “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我看着丰寇,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激动,因为我只要一喘气,就能听见床底板发出的吱嘎声。 丰寇擦了擦手,微微一笑:“这已经是上房了,陛下。” “那我们不能换一家客栈吗?”我沉住气。 丰寇深不可测地笑了笑,走到我跟前,微微弯下腰,直视我的鼻梁:“可以是可以,只是,我忘带钱了。” “什么?!”我睁大了眼睛。 你能相信身为堂堂摄政长公主和当今皇帝会因为没有钱而只能卧具在一个不入流的小客栈吗? 这种鬼话丰寇都说得出来,她真以为我的智商被外星人融掉了。 但眼下,丰寇似乎是唯一一个我能依靠的人。 我还不想在我的智商问题上和她辩得你死我活,若是她脾气上来,把我撒手不管了可怎么办。 “我们可以到最近的县衙,求助。”我耐心地向丰寇建议,她大概不知道,有困难,找警察。 如今,有困难,找县衙也是同样的道理。 丰寇嘴角上扬:“最近的县衙距离我们有二十公里,步行的话,单程需要七天,当然,我是说在 不吃不喝不休息的情况下。” 我咬牙:“为什么要步行,你没带马来吗?” 丰寇说:“我放下说没有钱,却能住客栈,你认为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你!你!”我不蠢,丰寇这话的意思难道是…… “没错,”丰寇依然云淡风轻,“我把马卖了,为了让皇上不至于风餐露宿。” “算你狠!”我把鞋子扔出老远,顾自翻身睡去。 这床板虽然硬,被褥也是粗布制的,却还算干净。 阖眼片刻,忽然想起来,我若睡了这床,那丰寇睡哪里? 然而我现在正在赌气,根本就不愿意和丰寇说话,更不愿意看到她那张欠扁的脸。 所以我决定不转身。 可是不转身的话,我完全不知道丰寇在做什么。 因为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就好像,丰寇从来没有来过。 我刚才和丰寇的对话,不会完全是我的幻想吧? 我惊坐,翻身起来,周围没有人。 “丰寇!”我喊了一声。 静悄悄的,没有人。 忽然没来由地有点紧张,丰寇干嘛这么悄无声息就走了,她难道只是为了把握从青楼带出来寻开 心吗? 好吧,已经让她看到我这幅模样了,开心够了还要作弄我吗? 我咬牙,明知道以丰寇的功夫,她绝对不会出什么事。 可是眼前却不自禁地想象种种意外。 遇到黑心人肉店家、沙漠悍匪、前朝叛臣…… 种种可能让丰寇瞬间离开我的原因,只片刻之内,便统统在我脑海里过了一遍。 我掀开被子跳下床,不顾一切打开门。 却跟来人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起来了?” 面前的人影黑乎乎地,声音却熟悉透了。 是丰寇,是她。 我悬起的心之哐当一声落了地。 我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我刚才,是在紧张丰寇。 不似皇帝对臣子的关心,也不似妹妹对姐姐的关心。 而是…… 而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是什么吵醒你了么?”丰寇闪身进屋,看了屋子里一眼,又看看我单薄的沐浴在冷风瑟瑟发抖 的身子。 我摇头,转身想回床上。 后背却蓦地被抱住。 又暖又软,只一瞬间,就让我的心融化了。 然而也只有一瞬。 丰寇难道真的以为,用这种假装温情的把戏就能抵消掉我的怒火吗? 虽然我没有打算让自己像个管家婆一样揪着她问大半夜不睡觉去哪里了,却也没有打算让自己的怒气平息。 丰寇好死不死地,把我骗来这鸟不拉屎的原始人客栈,然后又疑似擅自离开。 根本就不可饶恕! 我挣脱她的怀抱,冷冷道:“你以为我就这么好作弄么?” 丰寇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我并不是擅自离开,只是蜡烛用完了……” “谁在乎你要不要离开啊,”我挥了挥手,“只是想提醒你,把门锁好。” 丰寇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拿了几根蜡烛出来,看了看我道:“你还不睡么?” “你不是也没睡么?”我说。 “我不睡是因为没有床,你不睡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丰寇一本正经地坐着,将五指微弯,在膝盖跟前交叉。 我一愣:“没有床?” 丰寇点点头:“这里只有一张床。” 我意识哑然,丰寇这意思,难道是在提醒我,我潜意识里觉得两个人能睡同一张床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 我,几时,想过,要和她,同床,共枕! 我咬牙恶狠狠道:“丰爱卿,听闻你行军时坚持与士兵同吃同住,想来已经很有经验。这房间,比你那行军的营房如何?” 丰寇若有所思:“自是好太多。” 我笑笑:“既然如此,我就赐你就地睡下。好好享用,无需谢恩。” 第33章 不要以为在野外就可以肆无忌惮,逆臣 古书有云:君子不拘小节。 我虽然算不得君子,可毕竟是一国之君,道德和节操还是不能丢的,所以,在看到丰寇果真如我所赏赐的那样乖乖睡在地板上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了。 凭心而论,丰寇对我并不算坏。 她不仅教导我如何做皇帝,还三番四次极为不情愿的救了我,她对我做过的最坏的事,大概就是带我去仙宫了。 我咬咬牙,起床坐下,窗户开着,窗外明月皎皎,甚是好看。 丰寇就这样睡在地板上,身上只薄薄盖了一层毯子,我走到她身边蹲下,轻轻碰了碰丰寇的肩膀,丰寇一动也不动。 睡着了? 撇撇嘴,正要返回床上,忽然觉得丰寇的身子有一点烫。我吓了一跳,把丰寇整个人翻过来,一摸额头,竟是滚烫滚烫的。 发烧了? 怎么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生病啊。 我一着急,赶紧摇晃着丰寇,丰寇却纹丝不动。 遭了,莫不是烧糊涂了。 古代医药技术不发达,发烧可是会没命的啊。 我点着了灯,发现丰寇的脸红彤彤的,她平日里从不着脂粉,脸蛋非常白皙清澈,看上去更加冷冰冰,但是现在飞了两抹红晕,竟然有点…… 有点妩媚了…… 我忽然想到那日不经意间看到的丰寇的背,那么美,那么亮,仿佛从华清池中才沐浴过的杨贵妃。 然而我知道把丰寇比作杨贵妃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丰寇怎么可能是杨贵妃那种嗲声嗲气能把人迷死的性格。 真是白长了这么漂亮的脸蛋儿。 我不自禁用手刮了一下丰寇的脸蛋,仍是那么烫。 我咬了咬牙,尽管很不想搭理丰寇,但是眼下能照顾她的似乎只有我了。 匆匆找店家要了脸盆毛巾,把丰寇扶上床之后,用凉毛巾给她额头敷上,忙活了大半宿,店小二 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姑娘,要不给你请个大夫?” 我镇定地把毛巾放下:“有大夫可以请为什么不早说!” 店小二忍住笑:“我看这位姑娘进店来的时候好好地,没累着也没病着,你照顾她大半夜,不仅没有好,反而更加重了,我原本以为不用请大夫,这会儿看再不请,怕是要出人命了。” 敢情绕了这么大的弯,是在嘲笑我根本不会照顾病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湿帕子又捏出些水来,对店小二道:“告诉我怎么走,我去请大夫。” 店小二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现在天黑路滑,有大夫的村子距离这里有三四公里,路上都长了霜,晚上还有野狼和熊,姑娘你身单体薄,只怕是有去无回。” 啊呸! 我一甩帕子:“人命关天,我自己会小心,你把路线告诉我。” 怎么说呢,当走到店家所说的这条阴森恐怖的小路上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点后悔,我倒不是怕有去无回,而是怕在翘辫子之前,就被野狼什么的给叼走□□,半生不死的,才是最难熬。 那我到底是那根神经不对,非要打肿脸充胖子给丰寇请大夫,如果丰寇到天亮时候自动恢复,而我就这样丧身狼牙,丰寇在这小林子找到我尸骨的时候,会不会笑得背过气去。 如果我连死法都会被丰寇嘲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行,我绝对不能这么没骨气的死掉,我一定要坚持给丰寇请到大夫,然后让她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一定要这样。 “嗷唔……”林子里空荡荡的,我听到这个声音也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该继续走还是该停下来,腿一直在颤抖,我根本控制不了它。 就算是颤抖,也只能往前颤抖,我顺手抓了身边的一根棍子,咬牙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临行前店家给了我火捻子,但是我怕引来狼的注意,所以一直没有敢用,路边好多荆棘和锯齿草,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就那么暗戳戳地划拉我,刚开始还没有知觉,走出一段后才觉得手背和脸蛋都生疼。 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咦,前面怎么好像踩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我低头一摸,借着月光,好像是只兔子。 我摸了摸兔子,它一动不动的趴着,身体有点发冷。 许是同病相怜,我竟起了恻隐之心,决定带它一起走,就算它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现在怀里有个温暖的东西终归是好的。 我把兔崽子捧在怀里,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耳边有什么东西呼啸着来了。 林子深处,绿黝黝的眼神在跳动。 是狼! 那两点绿色飞速向我奔来,随着它靠近,绿色越来越多,我心一凉,扔下棍子,转身就跑。 芨芨草啊、铁离子啊,就算能把我划拉成两半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无论怎么样也比被狼吞掉强啊。 然而我的两只脚终是快不过狼的四蹄,在一处小山堡前,我终于精疲力竭了,身子就这么不听使唤地扑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但脑子仍是清醒的,我惊恐地看着即将要扑上来的狼,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只要再有那么一口,我就要和这个世界说拜拜。 也罢,本来我早就应该夭折,只不过运气比别人好了那么一点点,才穿越到这里做了皇帝,也算是够了。 我咬牙闭上了眼睛,本以为心如明镜,不知怎么地,眼前竟然出现了丰寇的模样。 是提醒下辈子不要忘记这个冤家吗? 一阵血腥味忽然扑鼻而来,我心一洌,完了,那畜生一定是咬到我的脚,接下来它就会啃我的身体了吧。 不,不要…… 我忽然觉得不对,如果被狼咬到了,为什么我会不觉得痛呢? 我睁开眼,面前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我身边躺了一只毛茸茸的物体,我伸手摸了一下,全是血。 狼死了。 我赶紧吹燃火捻子,发现面前站着的人,竟是丰寇。 她面色有点白,斜着眼睛看着我,一言不发。 “你……”我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霎间,委屈、愤怒、激动、感叹、悲怆,什么都有,这所有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迫使我上前,伸手就推了丰寇一把。 没想到丰寇皱了皱眉,就这么倒下去了。 “喂,你怎么了,倒下去干什么!”我吓了一跳,跃到丰寇面前,伸手一摸,她的身体还是那么烫,好像才从油锅里出来。 丰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勉强支撑着坐起来,才道:“我想要问你,生更半夜不睡觉,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我心一紧,我能说我是来给丰寇找大夫的吗? 不,不行,我不想这么说,虽然狼是丰寇杀死的,但是…… 我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必须要傲娇才能恢复得过来。 我硬着脖子:“我想散步不行吗?” 丰寇的样子很严肃,可是又有一点像在忍住笑,上下扫了我一圈,伸手在我脸上划过:“我可没有见过有人散步把自己散得一脸伤,还被狼追着跑。” 我低头不语,不知怎么地,被丰寇这么讽刺我竟然没什么感觉了,难道是因为长期浸润在丰寇的yin威之下,我的脸皮越来越厚,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吗? 不,不行,我可不能自甘堕落。 我才没有,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很享受这个皎洁的月光和清新的空气吗? 然而我张嘴,说出来的却是:“你还在发烧,不能省点力气吗?” 怎么听,也像是,当家的,为了这个家,你就不能多爱惜自己一点吗。 我相信丰寇也领会了这层意思,因为她竟然不顾烧得红扑扑的脸,似笑非笑地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伸手对我道:“如果你照顾我,我就省力气。” 厚颜无耻! 我决定不理她,转身就往回走。 第34章 折磨折磨,不要停 “丰菀娆!”丰蔻在身后叫我,她的声音听起来细若游丝,“你要去哪里?” 我头也不回,但是却停了下来,我知道要丰蔻以平常的速度赶上我一定很困难,这一段路太黑,虽然丰蔻战斗力已经无限趋于零,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果然我不说话,丰蔻就赶上来了,她一手搭在我肩膀上,又很有耐心地问了一遍:“你要到哪里去?” “深更半夜的,自然是回去睡觉。”我看着远处,觉得看不见的地方很可怕,好像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一个个张牙舞爪想要我把生吞活剥。 实际上,现在更让我害怕的是丰蔻。 我和丰蔻,自从我成为皇帝开始,便是水火不容的,我说好的奏章,她一定会给我指出不好的一二三四,我说不好的,她更会义正言辞地跟我解释其中的合情理之处,丰蔻唯一遵守的原则便是不会在群臣面前公然顶撞我,而只会塑造一个彬彬有礼的贤臣形象。 如此一来,所有的大臣,包括挑剔的温尔然,严厉的欧仲端,都会放心大胆地把我放在丰蔻身边,并且遵从丰蔻的意思如圣旨。 然而,没有人知道在私底下,我实际上是浸润在丰蔻的yin威之下根本毫无翻身可能的。 丰蔻在给丰耀国上下塑造了花好月圆的景象之后,额外给我塑造了一间暗黑色的牢笼,并且在这牢笼中对我百般折磨和蹂躏。 按理说,我对她应该恨之入骨,逮着机会就该把她踢进十八层地狱,再放进油锅三百六十度翻炸,如此,方能解我心头怒火。 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发展,我现在应该果断地把我身后这具病躯就地扔下,这样才符合我的风格和气质。 但是,当丰蔻窝在我身边,不断喘着热气的时候,我竟然完全没有把她抛下的念头。 难道丰蔻对我来说已经成为随影随行的习惯,我不管是出于本心还是无心,都摆脱不了了吗? 丰蔻自然是不知道我这些心思的,她顿了顿,说道:“如今北地并不算太平,你独自一人若是出了意外,我便是丰耀国的罪臣了。我且送你回宫,剩下的事我自然会做完。” 剩下的事? 剩下的寻找皇妃的事? 我咬咬牙:“我找我的皇妃,是我的家事,就不劳烦爱卿你了。” 丰蔻愣了愣,随即恢复平静,淡淡地说:“臣不敢。臣只是担忧皇上的安危。” “你还知道我是皇上?”我听到丰蔻一口一个皇上的唤我,只觉得莫名地不爽,“那请你听从皇上的旨意,不要再随便忤逆了!” 我的声音有点严厉,或许在丰蔻听来算不得什么,但是于我来说,却是有重要意义的。 我是第一次对丰蔻大声,而且是在她生病的时候。 虽然这样很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是我…… 但是我讨厌丰蔻到现在还想替我安排这个,安排那个。她越是做得多,我就会越愧疚,就越不忍心把我积怨多年的怨愤发泄到她身上。 丰蔻一直扮演着坏人角色,她干嘛想重新在我面前做出好人的样子。 丰菀娆啊丰菀娆,一定是你糊涂了!怎么能轻易相信丰蔻呢,她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改变不了她的本质,你难道忘了她把你弄到清心阁去数豆子吗? 正常人会让人做数豆子这种极其变态又不可理喻的事吗? 我咬着牙,冷脸看着丰蔻,丰蔻微微一笑,拱手道:“谨遵皇上旨意。” 我瞧了丰蔻一眼,她的脸色依然红扑扑的,现在天寒露重,没走多久,她又咳了起来。 真正虚弱得像只兔子。 由于我的坚持,最后我和丰蔻终于到了店小二所说的那家医馆,凌晨起风的时候,我敲响了门。 说也奇怪,这家医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左右都没有人烟,难道方圆几里的人都要跋山涉水来求医? 只怕还没走到,人都要翘辫子了。 “谁?”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后出现,盈盈亮亮的。 我愣了愣,正要说话,丰蔻突然捂住我的嘴,低了低声音道:“姑娘,我路过贵地,不甚感染风寒,请姑娘不吝赐药,助我前行。” 女子听了声音,拉响了门栓道,抬高了灯,浅浅说道:“大夫上山采药,还未归。” 她全身着素色青衣裳,脸上蒙着面纱,看上去娴雅极了。 我看着丰蔻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冷笑,伸手按住门板,道:“不妨事,我们可以等大夫回来。” 青衣女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丰蔻就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我紧随其后,觉得气氛有点怪。 这家医馆看着并不陈旧,甚至不少摆设都是新的,丰蔻在医馆里缓缓绕了一圈,停在诊台上,随手翻着大夫的诊疗记录,道:“大夫新进搬来的?” 青衣女子声音有点飘,半晌才道:“大夫在邻近几个村子都有看诊,有好几处医馆。” 丰蔻微微一笑,看了青衣女子一眼:“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青衣女子犹豫一阵,说道:“我叫梅瑛。” 丰蔻走到青衣女子跟前,道:“医者救人济世,最为大道无私,姑娘却以纱巾遮面,不知何故。” 梅瑛一慌,迅速转身摁住面纱道:“我自幼有烧伤,不敢以此容貌示人。” 丰蔻却不依,只循着梅瑛后退的步子跟上去,直到把梅瑛逼到墙角,梅瑛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丰蔻,丰蔻顾自一笑,道:“姑娘虽然只露出双眼,却仍然美貌动人,实在让人不敢相信姑娘的面容有恙。” 梅瑛一把推开丰蔻,朝门外奔去,才打开门,却又猛地退了回来,回身盯着丰蔻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我一愣,朝门缝外看去,似有三五个人影,正团团围住门边。而窗外,也同样如此。 丰蔻什么时候派了人来? 丰蔻微微一笑,端起手边的茶放在嘴边,只闻了闻,道:“虽是好茶,只可惜放错了地方。” 梅瑛早已浑身颤抖,却仍然平静了声音道:“我乃守法良民,亦未有害于任何人,姑娘却有备而来,难道不怕苍天王法不容么?” 丰蔻冷笑:“丰耀国自开国励精图治,历代君王皆英明神武,体恤民情,七千国土内亦无作奸犯科之人,然今日在这房间里,却匿有叛君叛国之罪人,姑娘既如此深明大义,岂知我亦有不得不动手的理由!” 我听丰蔻说完,忽觉梅瑛的样子有点眼熟,正此时,梅瑛摘下了面纱,伸手从腰间抽出蚕丝剑,不由分手就朝丰蔻刺去。 我一惊,丰蔻现在烧得不轻,自从进门起就没有一刻停下来,一会儿讲大道理,一会儿玩深沉,而这梅瑛来势汹汹,颇为凶狠,丰蔻还有力气应对她吗? 来不及多想,我拎起手边的瓦罐,直直地瞄准梅瑛砸去,梅瑛手疾眼快,扬剑就把瓦罐劈开,转身要朝我来,丰蔻却早已腾起身,飞身一脚将梅瑛手中的剑踹飞。 梅瑛没了剑,又要抽脚边的匕首,丰蔻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只用力一拐,梅瑛吃痛,叫了一声,丰蔻反手叫梅瑛绕了一圈,顺势将梅瑛的腰裾解下来将梅瑛结结实实捆了起来,顺手扔在地上。 “你!”梅瑛杏眼圆睁,“你究竟是谁?” 丰蔻站在梅瑛面前,居高临下地微微地一笑:“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不过我觉得你最好问躲在屏风后的那位,她应该最清楚我是谁。” 梅瑛咬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丰蔻蹲下来,贴近梅瑛,伸手就握住梅瑛受伤的手腕,再一用力,梅瑛就忍不住叫起来。 声音凄厉,甚是凄惨。 我浑身发毛,忽然觉得丰蔻让我数豆子真的是便宜我了,她那个时候还没有生病,完全有力气把我的手脚全部折一遍。 “住手!”屏风后果然传来声音。 随后一位同样带着面纱的黄衫女人施施然走了出来,她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却格外平静。 丰蔻果然住了手,起身看着面前的女人,一言不发。 “没事吧?”黄衫女人看着梅瑛,关心地抚摸她的背脊。 梅瑛忍着痛,摇了摇头。 黄衫女子这才站起来,看着丰蔻,沉了沉气,还未出声,丰蔻便朝拱手道:“太妃,夜已深,请随臣回宫。” 太妃?皇太妃? 我惊讶得无以复加,眼前这黄衫女子,竟是皇太妃? 然而皇太妃接下来的举动让我吃惊到下巴都掉到了地上,她直直地在丰蔻面前跪下,眼泪唰地就流了出来。 第35章 妃妃之间不可说 皇太妃,名木云蓉,人称“桃花妃子”。她是传说中占据先帝宠爱长达十二年的传奇嫔妃,在嫔妃这个职业生涯,木云蓉算是站在足以睥睨众生的顶端。 虽然她距离皇后仅一步之遥,但她所获得尊荣远远超过皇后数倍。 据宦官统计,先帝自登基以来,在皇后宫殿过夜的次数不超过十次,而临幸桃花妃子寝殿的统计木牍已经堆到了屋顶,在后宫,女人们比拼的不仅仅是地位,还有全权掌握在帝王手中的,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真情。 从这点上来说,木云蓉无疑是赢家。 当然,有关木云蓉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在她失踪后向崔德全追问来的,我没有到木云蓉所居住的桃花殿去过,更没有见过木云蓉本人,所以她的姿容是如何倾国倾城,我在她跪在丰寇面前的时候才算是一睹真像。 怎么说呢,如果说这世界上有各式美人,娇俏可人也好,妩媚妖娆也好,都各有人赏,那么木云蓉就是那种无论是谁见了都会情不自禁说她美的妃子,她面如桃花,熠熠生辉,往那里一跪,整个人就像是从树梢上飘落下来的花瓣,那么美,那么柔。 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略略带着泪光,眼角和眼眉的弧度优雅又风流,仿佛在画师笔下刻意修饰过一样,简直就是我见犹怜,美不胜收。 这样美的一张脸,竟让我忘记了她是偷跑出皇宫的罪臣。 没错,木云蓉是罪臣。 所以木云蓉现在才要泪眼婆娑的跪在丰蔻脚下,扯着丰蔻的衣裙求她。 其实我很好奇,丰蔻一向是铁面无私的,较真起来连我这个皇帝她都不放在眼里,那么对于处在她长辈地位,又是这么美的木云蓉妃,她会怎么样处置呢? 事实证明,丰蔻就是丰蔻,先帝对她放心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她连看都没有看木云蓉一眼。 木云蓉的楚楚可怜在她眼中恐怕还不如这房间的一盏茶杯更让人值得注意。 “太妃娘娘,就算你有苦衷,你也没有道理擅自出宫,何况……”丰蔻盯着木云蓉,脸色沉得可怕,“你藏匿与这医馆之内,并不像是随意而为之。” 丰蔻虽然一口一个太妃地唤着木云蓉,但是我知道丰蔻现在的愤怒值一定是达到顶峰的,丰蔻在宫里就跟我说过,她绝对不想要一个皇妃和皇太妃都缺席的登基大典。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丰蔻其实恼怒的并不是木云蓉的胆大妄为,而是她们的行为间接影响到我了呢? 不知怎么地,虽然觉得可能有点荒谬,但是我更愿意相信这个答案。 木云蓉泣不成声,只声泪俱下地道歉,终于让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梅瑶开口了:“够了,不要再求她!” 这个声音够犀利,甚至让丰蔻都皱了眉头。 对了,我有告诉过你,我从进门开始就觉得梅瑶有一点眼熟吗? 没错,不止是眼熟,在她被丰蔻打下面纱的那刻,我惊奇地发现,原来梅瑶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从我的大婚上跑掉的妃子。 简单来说,就是我丰菀娆的老婆,隋青泱。 这两人如何会凑在一起,简直就是本朝最大的历史谜题。 丰蔻显然对此谜题也很有兴趣,她抬头看了看随青泱:“你?还忘了你。你挟持皇太妃在这荒郊野岭,罪名嘛……” “有什么罪我都承担!”隋青泱咬唇道,“云蓉都是听我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丰蔻眯起眼睛,走到隋青泱跟前,强硬地捏着她的下巴把她头抬起来,一字一顿道:“隋青泱,你可知你是皇上之妃嫔,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可知你的家族亦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隋青泱道:“我只知道,若我不这么做,云蓉就会死在宫里!她已经行尸走肉了20年,为什么不能得到自由!” 我刚开始只是惊诧于隋青泱的叛逆,但是隋青泱左一个云蓉,右一个云蓉的叫着,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没错,有点诡异。 我必须要叫母妃的人,为什么隋青泱有勇气直唤她名讳,还一口一个亲昵叫法? 丰蔻愈发使劲,隋青泱双手被绑,无法挣脱,疼得眼角都翘了起来,然而却一声不吭,强硬得不行。 木云蓉看不下去,哭着爬过来求道:“大公主,我知你礼法严明,这次的事是我做得不妥,看在我与你共处宫中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青泱吧。” 丰蔻翘了木云蓉一眼,冷冷道:“放她?” 木云蓉点头:“是。” 丰蔻冷笑一声:“皇律三十二条,条条都要她死,不知太妃娘娘觉得,我可以用什么理由放她?” 木云蓉泪如雨下,咬唇道:“我一生为你父皇尽忠,没有诞育子嗣的功劳,也有照顾他的苦劳,如今他已仙去,我乞求你给我最后幸福的机会,这样够不够?” 丰蔻似是听出端倪,却仍不松口,只淡淡道:“继续。” 木云蓉面色苍白,似是非常为难,在短短沉吟后坚定地说:“我爱小泱,愿意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你若要杀,便杀我好了,我无怨无悔。” 好吧,我的下巴再次掉在了地板上,不,已经砸穿地板,直击地心了。 皇太妃居然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妃子。 再看我的妃子那一脸生死纠缠的模样,显然这并不是单相思。 木云蓉和隋青泱,早就是情意缠绵,誓定终身了吧。 我并不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虽然在新婚当夜新娘子就携带了别的女人逃跑这种事让我非常丢脸,但是我脾气好,不会计较。 只是,我很疑惑,木云蓉怎会和隋青泱相爱? 再看丰蔻,却一脸云淡风轻,丝毫不为所动。 她是不懂木云蓉在说什么呢,还是觉得木云蓉所说的爱,不是她能理解的一种呢? “所以,你们早就计划好要私奔?”丰蔻看了看木云蓉,又看看隋青泱。 木云蓉犹豫片刻,终于点了头。 隋青泱愤恨道:“我一直在等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说完远远地瞧了我一眼,又道: “我只知道丰天元是没人心的冷酷君王,没想到他的女儿竟也是如此,还未登基便要强行选妃。她若选了妃,云蓉今后只怕就不得不殉葬了。所以,我才……” “你错了。”我忍不住道,“我并不是要选妃……” 我其实只是想找个人进宫来气气丰蔻。 隋青泱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选,看她面对丰蔻的模样,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遇强则强,铁骨铮铮。 只可惜,她还是败给丰蔻了。 我突然不寒而栗,隋青泱精心准备了这么久,还未逃出北地疆域便被丰蔻轻而易举地找了出来,如果我逃,丰蔻岂不是连找都不用找,就能逼我自己回宫? 第36章 丫头片子就该娶丫头片子 在这个充满诡异气氛的时刻,我忽然想起了因为被雷劈而驾鹤西去的丰天元老皇帝。 其实他一点也不老,要不是因为那场天火,他应该还栩栩如生地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那么当政的就不会是丰蔻,我也不会被丰蔻如此顺理成章的欺压,也不会被卷入木云蓉和隋青泱的事情中。 怎么说呢,说到木云蓉,我有点同情她。 如果说她喜欢的人是隋青泱,那她在宫里生活的这么多年岂不是痛苦得难以言喻?但是据崔德全所说,他从未见桃花妃面露愁容,无论何时,木云蓉总是温婉端庄,笑不露齿,绝对不会把她和敢逃出宫联系在一起。 木云蓉如此隐忍,等的就是这一天吧,只可惜她遇到的是丰蔻。 只能说,人倒霉 了喝水都能塞牙缝。 在我看来,在这个甚至连地图都没有标注的荒郊野岭把毫无线索的两人找出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是丰蔻做到了,而且还做得一箭双雕,完美无瑕。 我无法揣度丰蔻此时的想法,只觉得她愈发阴测测的,你记得吗,她会因为一本《春-闺-宝鉴》就跟我结下梁子,被她称作罪臣的两位妃子,恐怕只有凌迟处死才能洗刷皇律被藐视的耻辱。 “大公主,若不能两全,请你饶过青泱,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木云蓉坚定地说着,眼睛里泪花泛泛。 丰蔻看了看木云蓉,又看看隋青泱,忽然把视线转向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会儿,说道:“说起来,这应该算是皇上的家务事?” 听到丰蔻这么一说,隋青泱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在看向我的时候,我觉得她的眼神有一点…… 惊恐? 就算是被丰蔻死死掐住威胁到生命的时候隋青泱也没有露出这样的眼神。 “皇……皇上?”隋青泱的声音全是不可置信,“皇上是女人?” 木云蓉在一旁轻声道:“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皇上,但是新皇的确是个女孩子,青泱,你……” 丰蔻冷然一笑:“太妃娘娘,大概隋小姐还未曾告诉你她是如何混进宫来。” 木云蓉有一点疑惑,朝隋青泱看了看,隋青泱咬咬唇,始终不说一句话。 我站起身,对木云蓉道:“太妃,隋青泱是我娶进宫的妃子,如果说有罪,她也算一个。” “荒唐!”隋青泱未等木云蓉反应过来便喊道,“你身为女子,竟然要娶女子为妃,岂不是荒唐!” “你,”我咬牙,“若我娶妃荒唐,那你拐带太妃出逃,难道就符合礼仪规范了吗?” 隋青泱简直就是恶魔一般的人物,木云蓉这样美好的女子怎么落入如此魔爪? 隋青泱盯着我,眼睛像是要把我吞掉,说道:“我爱云蓉,云蓉也爱我,我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你这黄毛丫头懂得的。你想娶我,做梦!” 隋青泱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吃了我,我忽然觉得,没把这种女人娶进宫简直就是我的福气。 什么温柔端方,知书达礼,崔德全看到的其实是隋青泱的亲娘吗? 我被隋青泱气得不轻,然而当我回头的时候,却看丰蔻没啥表情的站在一边,似乎是在看好戏,似乎又完全不在乎。 “丰蔻!”我走到她身边,唤了她一声。 “什么事?”丰蔻瞧了我一眼,趾高气昂。 好吧,这下子我在丰蔻那里的把柄又多了一个,想当初可是我跟她斗智斗勇好几个回头才取得了选妃的机会,结果竟然选来这样一个妃子。 丰蔻只怕早把牙笑进了肚子。 我斜了一眼在不远处依偎成一团的木云蓉和隋青泱,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丰蔻懒懒地回答:“我已经说了,这是皇上的家事,我是外臣,不便插手。” “你……”这下轮到我哑口无言了。 丰蔻说的没错,木云蓉是我的庶母,而隋青泱是我的妃嫔,这两个女人,都是我的家眷。 “你想见死不救吗?”我咬咬牙,终于说出口,虽然语气仍然强硬,但是丰蔻至少能听出来我在向她求救。 丰蔻微微一笑,俯下身,凑到我的耳边道:“皇上想怎么样呢?太妃娘娘可罚,亦可不罚,至于皇妃娘娘,她回宫后还可服侍皇上,将功抵过……” “谁要她回去!谁稀罕她回去!”我被丰蔻吓得不轻,也气得不轻。 丰蔻斜着眼角看我:“皇上为了娶皇妃娘娘,可是费了不少心力,岂可说不娶就不娶,就算你不想娶,也得给众臣一个交待。皇上认为,能从温欧二相那里蒙混过关么?” 我急急道:“我不管,总之我不要再见到她。” 丰蔻摆出了然的表情,做了个杀的动作。 “不,不是这样,”我连忙拦住她,低头想了想,“我,我想放了她们。” 丰蔻饶有兴致,问道:“放她们?” 我点点头:“先皇已经仙去,桃花妃的确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宫里,既然隋青泱能够照顾她,就让她们远走高飞吧。” 丰蔻微微一笑,伸手过来,我看了她一眼,不解道:“干嘛?” 丰蔻不说话,顾自拉过我到窗边:“没想到皇上如此宅心仁厚,臣自愧不如。既然如此。” “才不是,我只是……”我回头的时候,吃了一惊,把不忍心三个字咽了回去。 因为屋子里除了我和丰蔻,已经空无一人。 原本木云蓉和隋青泱相互依偎的地方,只留下一把被丰蔻折弯的剑。 “人呢?”我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一无所获。 正当时,门外的侍卫敲门进来禀告道:“丰大人,她们朝西去了。” 丰蔻走到门边,往西的方向看了看,冷冷道:“不过是声东击西的做法,她们不会往西走,往西南方向追。” “是。”侍卫悄然隐匿在黑暗中。 木云蓉和隋青泱就这样逃了? 我不敢相信,她们竟然能在丰蔻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逃走。 “你故意的是吗?”我转身质问丰寇,越想她邀请我窗边就越可疑,怎么看也怎么像故意制造机会让她们跑。 丰蔻笑了一下,整了整衣裙,向我拱手道:“禀告皇上,罪臣木云蓉、隋青泱已殁与逃亡途中,还望皇上息怒。”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丰蔻已经决定放她们走了。 往西走,是大海。 凭借隋青泱的能力,只要不再遇到丰蔻,她应该能带着木云蓉过上平静生活。 不知怎么地,我大大地吁了一口气。 似乎是没立场地为木云蓉和隋青泱暗暗捏一把汗,似乎又是,察觉到丰蔻原来也会心软,于是有那么一丝欣慰。 好怪,丰蔻是软还是硬关我什么事啊! 何况想要放走她们的人是我,谁知道哪天丰蔻心情不好又跟我讲祖训繁旧账呢?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快点想办法。 第37章 丰蔻是恶魔没错,还是纯黑 丰耀国近来发生了两件大事,怎么说呢,似乎都与我有关。 一是皇太妃木云蓉殁了,另一个是新入宫的皇妃隋青泱也殁了。 关于两位皇宫女眷的画像和告示在皇宫和府衙贴得到处都是,不知是哪位画师画来的,这两幅图把两人画得格外美。 一个温仪端方,一个眉目生姿。 加之颇为抒情的祭奠词,你可以想象到其后的结果,上到温欧二相,下至黎民百姓,无不为这两位女子哀叹。 不外乎红颜薄命,豆蔻难留之类。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言辞传来传去便罢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有流言说新皇命硬,不仅克妻、克庶母,而且联系道不久之前的那场天火,便说我克父、克兄……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仿佛只要被我瞪一眼,就会马上翘辫子。 如今,就连负责谏言的言官见了我都要绕道走,若是实在躲不过,便跪伏在地怎么也不肯起来。 等我走远了回头看,才看见他一溜烟小跑,逃之夭夭。 气死我了! 我也是受害者好吗? 我也是很无辜好吗? 你能想到皇太妃和皇妃娘娘竟然会私通这种八百年也遇不到的事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吗?你又能想到一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监国大公主丰蔻竟然就这样优哉游哉地将两个罪魁祸首放虎归山吗? 我闭眼都能到那两个不要脸的女人现在在干什么! “云蓉,我给你做了木瓜银耳汤。” “不要太辛苦,来试试我给你做的新衣服……” 恬不知耻! 我咬牙,现在她两多半躲在我看不见的天涯海角你侬我侬,若是侥幸看到张贴在大街小巷的告示,一定会笑得花枝乱颤。 “皇上,尚衣局送来了登基时候穿的衣服,请皇上尽快试穿。”盼月小心翼翼地送来衣服,自从我回宫之后盼月就是这幅战战兢兢的模样。 我瞄了那礼服一样,又厚又重,挑起来看了看便放下道:“如此厚重不堪,是欺负我身体单薄吗?” 盼月赶紧把礼服接过来,又递给我冠帽:“奴婢马上去改,皇上试试帽子?” 我戴了一下,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还被衮冕绊了脚。 “你究竟有没有用心做!”我一把把帽子摘下来,扔在地上。 盼月吓得跪下求我恕罪,我冷笑一声,提起裙子扬长而去。 刚走出宫门,一个小太监迎面就将水扑在我身上,看清是我后一脸错愕,随即变成惊恐,立马跪下来在地上缩成一团。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我只是在洒水扬灰……” 我咬紧牙,好吧,这整座帝宫都在和我作对。 尤其是…… 脚底忽地一滑,我一惊,身体不由自主就往前倾倒,眼看着就要着地,腹部却被轻巧地托住了。 尤其是,还让我在这个女人面前出丑。 没错,接住我的女人就是我朝最英明神武,最风姿刹爽的丰蔻公主。 其实我已经记不清我究竟是第多少次在丰蔻面前出丑了,因为次数已经多到我可以在被她接住之后仍然厚着脸皮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见过皇上,”丰蔻恭敬地向我行礼,自言自语地瞧了地上一眼,“不知是谁在这里放了香蕉皮……” “丰爱卿今日很悠闲啊,还有时间关心宫里的清洁卫生。”我刻意用了半冷不热的语气。 丰蔻看了看我,仍是恭敬有礼的模样:“多托皇上的福,国泰民安,微臣自然可偷得半日清闲。” “哦?是吗?”我顺势坐在旁边的石凳子上,“听说河东水患仍然猖獗,每日皆有报难民增加,不知丰爱卿所说的国泰民安从何而来?” 丰蔻微微一笑:“天灾*再所难免,河东疾水患已久,想要彻底根治非朝夕之功。臣一来治水,二来疏导难民,难民数目虽然增长,却皆已妥善安置,想来三五年后,水患定能有所缓解,皇上不必忧心。” 忧心? 笑话,我为什么要忧心。 我自己吃得饱,穿得暖,没人敢跟我唱反调,没人敢对我不恭敬,我为什么要忧心。 “倒是皇上……”丰蔻朝我走过来,俯下身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多日不上朝,也不批阅奏章,不知皇上意欲何为?” 要我批阅奏章? 我只想冷笑,丰蔻难道不知道她每天丑时就起床,独自一人便能批阅完当日的所有奏章吗? 而我睡到不卯时根本就无法清醒,起床看到奏章上便尽是丰蔻惹人厌弃的笔迹。 睡到卯时的人要如何丑时就能清醒的人竞争?! 然而就算我有一肚子怨气,我也是不屑对丰蔻说的。 没错,就是不屑。 “正如你所说,天下国泰民安,万事如意,那些奏章,想来也不外乎歌功颂德之类,我看或是不看,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嚼着四月兰的叶子,瞧着丰蔻的样子。 丰蔻低头沉吟片刻,露出为难的样子:“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对皇上讲。” “赐你无罪,说吧。”我最瞧不上故作神秘了,干嘛不能正大光明了。 丰蔻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停了半晌才对我说:“微臣今早方接到飞鸽传书,太后正从清凉寺起驾,想来后日便能回宫了。” 皇,皇太后? 我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皇太后素来威名远扬,早就听闻她为人严厉威仪,不止下人,就连群臣在她面前呼吸也是要万般小心。 据说,在先帝上任之前,她已连续废掉了三个太子,好不容易才让她最喜爱的小儿子登上太子位,没想到就这样无疾而终。 盛传皇太后伤心过度而决定远赴清凉寺终身陪侍青灯古佛,现在怎么会突然要回宫? 而且来势汹汹,根本就措手不及。 看到我吃惊的样子,丰蔻似乎很满意,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崔德全的声音:“皇上,皇上,欧仲端丞相有要事求见。” 话音刚落,欧仲端就一路小跑,跑到我跟前的时候腿忽地一软坐到了地上:“皇上,臣,臣有要事禀告。” “说吧。”我已经预感不是什么好事了。 欧仲端沙哑着声音道:“皇太后,太后她……” “要回宫了。”我看了丰蔻一眼,她正看着欧仲端,一脸“幸好我给你打了预防针”的表情。 欧仲端连连点头:“想来太后是打算恭贺皇上登基之喜,皇上务必早做打算。” 我瞪了欧仲端一眼,他的意思其实可以直接翻译成,丰菀娆你这个水货,若是不赶紧在脑子里填点东西,小心被皇太后ko。 “皇上,有一件事我想你或许知道,”丰蔻忽然凑到我耳边,轻声道,“你的母亲睦贵妃,曾因为争宠划伤了皇太后的脸……” 你,说,什,么? 然而,我无法装作听不见,丰蔻告诉我的这个消息,无疑是让我准备好鲜花,祭奠自己即将被皇太后践踏的灵魂。 或许还有*。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竭力保持平静对丰蔻道:“多谢丰爱卿提醒。” 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说我命硬?给我滚出来! 第38章 随便去女子闺房真的好么 两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只有天知道这两日我是如何渡过的。 宫里的众人无不为皇太后的到来欢欣鼓舞,尚发局的忙着裁制新衣裳、花坊的连夜给风信子加温催花,礼部更是忙得人仰马翻,尚书大人每日都要检查皇太后的故居不下十遍,总是反反复复地念叨着皇太后不喜欢叶子破损的花,换!不喜欢颜色晦暗的床幔,换!不喜欢鹅蛋脸的丫鬟伺候,换! 对于皇太后为什么不喜欢鹅蛋脸,我旁敲侧击地问过礼部尚书大人,他的回答非常没有情商:“因为皇上您的生母睦贵妃是鹅蛋脸,皇太后曾有云:鹅蛋脸祸害天下。” “放肆!”我大怒。 礼部尚书面不改色地跪下来,一滴冷汗却从他额头上悄然滑落:“微臣只是实话实话,请皇上明察。” “都是陈年往事,你让我如何明察?”我绞着帽子上的璎珞,斜眼瞧着他。 礼部尚书仰起头,盯着我看了看,从衣袖里拿出一面镜子,直接置于头顶,垂首道:“陛下便是最好的明证。” “什么?”我弯腰凑在镜子跟前看了看,看到的只有自己的脸。 什么意思? 难道…… 没错,镜子里面的丰菀娆的的确确是标准的鹅蛋脸,下巴略尖,看上去的确…… “所以,尚书大人的意思是,我不会让皇太后欢心了,是吗?”我冷冷地看着礼部尚书。 他硬拗着脖子,不敢再说话。 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省得我还要费劲心思作出她喜欢的样子。 “来人!”我喊道,“顾尚书今日操劳过度,呕心沥血,送他回去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劳烦顾尚书进宫!” “是,皇上,”崔德全迈着细碎的小步子踱到我跟前,一边暗示侍卫赶紧把顾尚书拖下去,一边又问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去把宫里所有有风信子的地方,全部换成腊梅!床幔都换成枣红色!还有,”我扯过崔德全的帽子,附在他耳边了冷冷道,“所有不是鹅蛋脸的宫女,不许出现在大殿上!” “是!”崔德全诚惶诚恐,猫着腰离开了。 不喜欢鹅蛋脸?我偏要东殿有鹅蛋脸,西殿也有鹅蛋脸,到处都有鹅蛋脸! 气死你! 做好这些布置,我大步踏出勤政殿,顿时觉得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不就是个年过半百,步履蹒跚的老妇人吗? 谁怕谁! 勤政殿的风光我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好好欣赏过了,皇宫中的景致虽然枯燥乏味,但是用来散散心还是可以的,我从回宫以来更觉得宫内比荒郊野外要好得多,对于能够活着回来,我其实是心存感激的。 不过丰蔻就没有我这么惬意了,听说她的风寒连续几日都没有好,太医换了好几副方子都无济于事,丰蔻平时工作又很繁忙,索性就停了所有的诊治工作,现在已经是春暖花开,丰蔻却还穿着棉裙,还得带着裘毛披肩。 丰蔻的战斗力突然减弱,让我觉得这宫中顿时少了一道紧箍咒,我不仅可以走出勤政殿,就连离勤政殿更远的地方也可以在白日里大摇大摆的自由出入了。 比如御花园。 御花园这个地方,向来是恩怨情仇的高发地,当然如果像今天这样,风和日丽,风平浪静的话,你也可以自主主张拨起一点浪来。 我抬眼就看到有个翠绿色的人影在湖边亭亭玉立,看她那冷若冰霜连飞鸟都不敢靠近的样子,这帝宫中除了兰博夜还能有谁。 当然,你可以好奇为什么我认为她是兰博夜而不是丰蔻,原因很简单,丰蔻只会对着我冷若冰霜,她对除了我之外的人,绝对是非常、异常、绝对很nice。 哪怕她面对的仅仅是无头衔无样貌无身材最低等的小宫女。 而兰博夜正好相反,她除了面对丰蔻是显得是个正常人,其余时间一概在修仙。 “你在这里干嘛?”我走到兰博夜身边,顺便捡起湖边的小石子往湖中心抛去。 兰博夜镇静地看着前方,盯着被我打出的水花,冷冷道:“虽然我很不想说,但是有一点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在钓鱼。” 我一愣,再看兰博夜,手上果然有个青绿色的小枝条,上面拴着麻线。 “大好的春光,你钓什么鱼啊。”我对贸贸然打扰了兰博夜有点心虚。 虽然兰博夜现在已经不再扮演那个执意要杀我的角色了,但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心血来潮再重温杀手旧梦,在帝宫这种沉闷又无趣的地方,别说是兰博夜,就算是我也想打打鸟,宰宰鸡,消磨消磨内心激情的退却。 “我想做莲子鱼汤,你说我应不应该钓鱼。”兰博夜面部表情,撤回放在我身上的冰冷眼神,重新盯着水池子了。 “想吃鱼还不简单,我的御膳房随时都可以做,要我请你喝酒吗?”我笑着问,忽然想到一个值得我思考的问题,兰博夜是丰蔻的家奴,不可能单独进宫,但是我在宫里游荡了半日,连见也没有见过丰蔻的影子。 这不科学。 我预感丰蔻在酝酿什么阴谋,兰博夜常贴身陪侍左右,一定知道些什么。 “酒嘛,还不错,只是我不爱吃皇宫里进贡的鱼,”兰博夜慢悠悠地说,“还是这新鲜钓起来的和我胃口一些。” “这还不简单,”我利索地脱了鞋袜,把裙摆扎起来,噗通一下就从岸上跃进了水里,“抓鱼更快吧!” 于是在兰博夜目瞪口呆之际,我已经就着杨柳枝把鱼赶到了岸边,一面不忘催促她:“快点快点,需要两个人一起把手。” 兰博夜想了想,也照着我的样子,弄好鞋袜后便下了水。 初春池里的水还不曾涨起来,而鱼饿了一冬,早就急不可耐地蹦出水面,再加上兰博夜非常利落,三两下就抓住了好几条。 “好厉害,你这技能不去做渔夫真的可惜了,”我蹦到兰博夜跟前,拍着她的肩膀。 兰博夜一边准备上岸,一边看了我一眼,随手就把所有的鱼都放了,只留下一条不大不小的。 “干嘛要放走?”我不解,看着被放走的鱼儿欢快地在我脚边游来游去。兰博夜还是有那么点悲天悯鱼的情怀嘛,难怪丰蔻可以感化她。 兰博夜慢条斯理地拧着裙边的水:“鱼太多,我吃不完,当然要放走。” 我无语。 杀手的思维是常人所不能触及的禁区,我还是和兰博夜保持简单纯洁的点头之交就好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我故意放缓语调。 兰博夜看了我一眼:“你是问我大公主到哪里去了吗?” 我一时语塞,好歹看在我陪你捉鱼的份上,含蓄点不行吗。 于是我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我才不想表现得那么关心丰蔻的行踪去向呢,她不就是窝在床上擤鼻涕吗,想都不用想。 “噢,她进宫了,你不知道?”兰博夜用力从裙子上拧出一道水。 “我……” 说实话,我有一点惊讶,因为我怎么能不知道丰蔻进宫呢,她哪次进宫不是先到我殿里去折磨我玩弄我,然后再去做她该做的事。 只是今天怎么不一样了? “有疑问就问嘛,”兰博夜突然笑了一下,“你不想知道大公主去哪里了吗?” “不想,管我什么事!”我冷笑,说罢转身想走,兰博夜今天虽然比较亲民,但是怎么一点都不可爱呢。 “她在明夕颜小姐那里。”兰博夜忽然在我背后说。 不知怎地,我就停了下来,回过头问了兰博夜一句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话:“她去干什么?” 兰博夜自然也回了一句她自己都觉得不妥的话:“你亲自去查探一二不就清楚了。” 那语气,那神态,那口吻,仿佛在向我预示,即将开始的,是一场捉-奸大战。 第39章 皇上还是需要骨气的 其实对我来说,我一点也不在意丰蔻的去向,更不在意丰蔻是病了还是健康着,这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对于丰蔻为什么会到明夕颜的住处去这一点,我觉得非常好奇。 丰蔻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的人不是明夕颜,而且明夕颜不也云淡风轻地看淡了并不是丰蔻喜欢的人这个事实吗? 那么这两个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继续来往的呢? 如果是我,至少也会觉得有点尴尬,暂时不会见面吧。 “别愣着了,想去就去。”兰博夜推了我一把。 我没理她:“谁说我想去的?” 兰博夜镇静地说:“难道要你的脑门上写着‘我想去看明夕颜的房间究竟在发生什么’我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你……”我被兰博夜的花噎了回去。 不知怎么地,兰博夜虽然说话很尖酸刻薄,但是她好像知道不少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只是这些事情究竟是什么,她不会讲,就算我逼问她也不会讲。 “懒得理你。”我转身离开。 兰博夜好整以暇地跟在我后面,我回头瞪她:“干嘛跟着我,不需要你跟。” “皇上,”兰博夜拱手道,“近日御花园的侍卫因为调整作息无法履职,你一个人走会很危险。” 我环视了御花园一圈,这整个园子除了花就是草,最危险的恐怕就是兰博夜了吧。 “我都说了不需要你跟。”我觉得更加奇怪了,兰博夜什么时候像橡皮糖一样爱粘着我了,她不是经常对我爱理不睬,视我为空气么,而且她刚才称呼我为皇上? “皇上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兰博夜尾随我身后,幽灵一般道,“但是我也有我应尽的职责。” “什么?”我停下脚步,“什么职责,你对我有职责?”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只听命于丰蔻啊。 兰博夜一下子捂住嘴,做出懊恼的模样,我走到她面前,伸手就把她拎着的鱼夺回来。 兰博夜惊呼了一声:“哎,我的鱼……” “是我的鱼。”我冷笑着,掷地有声,“除非你告诉我实话,否则,别说莲子鱼汤,就算是鱼骨头你也尝不到。” 兰博夜低头想了一会儿,终于说:“其实是大公主吩咐我在御花园守着,因为近日御花园没有侍卫,她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想到御花园玩,又说你不喜欢被跟着,所以……” “所以让你在这里陪我?”我看着兰博夜的认真的样子,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兰博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兰博夜点点头,看了看我的表情,顺势从我手中把鱼顺了回去。 我沉默半晌,忽然觉得丰蔻真够混蛋的,她怎么就知道我会到御花园来,皇宫这么大,她难道能在每一处都安插自己的眼线吗! 兰博夜在我沉思的间隙想要离开。 “站住!”我低声道,兰博夜果然乖乖地停在了我身前,这个喊停就停的功能也是丰蔻不久之前才赋予的吗? “什么事?”兰博夜镇静异常。 我把多日来的疑虑倒了出来:“之前大公主在北地找到我,还让……” “还让二妃离开是吧。”兰博夜很干脆地说着,把鱼往肩上一扬。 “你……你怎么知道?”我虽然觉得兰博夜应该不会完全不知情,但是没有想到兰博夜竟然知道这么多。 “这么说吧,大公主早就查到了她们二人的行踪,是皇上执意要亲自去寻,大公主才命令我们按兵不动,”兰博夜说道,“皇上也看到了,二妃她……” 又是丰蔻! 为什么我的生活里全是丰蔻,她为什么就像一个全能的神仙一样能看透我的一举一动,然后就像排兵布阵一样在我周围放下一个又一个侍卫、坏人、逆臣、忠臣。 我其实是在打rpg游戏吗? 丰蔻想把我养成什么系的皇帝呢? 在我怀揣着这些半是疑虑半是怒火的情绪来到丰蔻的行宫的时候,看到的是这一幕,明夕颜正把洗好的枇杷喂给丰蔻吃。 不是整个喂,是用小勺从枇杷肉上舀下来一小点,送到丰蔻嘴边。 再看两个人的环境,周围有花有树,还有明夕颜养的一只波斯犬应景地来回奔跑,简直就是其乐融融,乐不思蜀。 “明小姐真漂亮,”兰博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比隋青泱小姐还要漂亮。” 兰博夜不说还好,一说我也觉得,此时此刻的明夕颜,美若天仙下凡。 她虽然只着了简简单单的白色绢纱,头发也是普通的流云髻,但总耐不住眉目清秀,顾盼生姿,而且明夕颜本来就是大家小姐,一举一动无不凸显她的家世背景还有良好的涵养。 “的确挺美。”我远远站着,颇为感叹。 兰博夜瞧了我一眼,眼睛里藏着我读不懂的东西:“尤其在有对比的情况下……” “什么对比?”我不解。 然而兰博夜的眼神很好地解决了我的疑惑,我顺着她的眼神低头,看到了自己光着的脚,挽成奇怪形状的裙子,还有不知所踪的鞋。 我咬了咬牙,如果现在这个样子进去,不被丰蔻压在手掌心捏成肉丸子才怪呢。 虽然很想当面抨击丰蔻竟然让明夕颜喂食这种不文明的行为,但是现在我自己的风险更大一些,所以我决定悄悄溜走。 “恭送皇上!”兰博夜居然玩阴的,早不说话,晚不说话,就在这一瞬间居然对我显得无比恭敬? 她其实就是想让丰蔻和明夕颜看到我这副样子吧。 我的脑中忽然燃起了深深的怨念,而就在这一瞬间,一个许久不曾出现的词在我眼前长出翅膀飞了起来。 自卑。 没错,就是自卑。 我是皇帝,我拥有权力,拥有天下,拥有财富,然而,我所不能拥有的,却是人心。 院中丰蔻和明夕颜已然听到了兰博夜的声音,两人便站起来往外走了。 丰蔻见到我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而明夕颜直接很干脆地笑出声,在被丰蔻看了一眼之后,明夕颜转过身去,捂嘴笑了一会儿才重新转身,向我下跪行礼。 “皇上怎么会到这里来?”丰蔻满脸疑惑,往兰博夜的方向看了看,兰博夜只给了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我随便逛逛而已。”我开口道,同时让明夕颜起身。 丰蔻才说了两句话就咳了起来,明夕颜赶紧示意丫鬟端上一杯,柔声对丰蔻道:“公主,这梨汤最是清热润肺,你喝了吧。” 这,根本就是秀恩爱好吧! 在我被隋青泱毫不留情的抛弃之后,丰蔻竟然带着明夕颜在我面前秀恩爱? 好,好狠的心! 我咬牙,转身就走。 什么明夕颜,什么大公主,统统见鬼去吧! “丰菀娆!”丰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看都不想看她。 然而丰蔻还是三两步赶上了我,一把摁住我的肩膀,问道:“听说你把礼部尚书禁足了?” “是我,怎样?”我冷冷道,丰蔻不是在明夕颜的温柔乡待得很好吗,居然还有闲心关心政事,好生让我感动。 丰蔻顿了顿,说道:“你可知礼部尚书最知晓皇太后的喜好,这一切布置从来都是由他……” “从现在开始不是了,”我面色如霜,“我固然要尊称皇太后为母后,但皇太后却也要尊重我是皇帝,这帝宫,是我丰菀娆的帝宫,谁都不能插手干涉!” 我发誓,我的脑子并没有我的语言那么器宇轩昂,正气凌然。 但是我就这么说了,而且是当着我朝最有权势的大公主丰蔻的面说的。 突然有点后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我看到丰蔻脸上浮起一抹笑,含义不明。 第41章 小心我袭击你 皇太后的出现对宫里所有人都是一个不小的刺激,有的渴望借此机会攀附皇太后的高枝平步青云,有的则希望皇太后能给后宫和前庭都带来一股新风。 对此,我嗤之以鼻。 这半老的妇人不被摧枯拉朽便罢了,还想带来一股新风? 痴人说梦。 所以当丰耀帝国所有朝臣和妃嫔出现在宫门外迎接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紧张,我瞧了站在我身边的丰蔻一眼,她面上的表情倒是很严肃,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便笑也没笑过。 不对,不仅是没笑,她就算连普通的表情也完全没有。 扑克脸一样。 我坐在十六人抬的轿碾上,和丰蔻的距离有点远,我摘下头上的珠花,轻轻朝她抛去。 丰蔻现在正专心致志地等着皇太后,恐怕顾不上我突然使出的暗器吧。 然而,丰蔻连头都没有偏,就把我的珠花接住了。 “皇上有事要吩咐微臣?”丰蔻双眼直视前方,并不看我,淡淡地问道。 我趴在轿撵边上,百无聊赖地问:“皇太后什么时候才来?” “太后老人家身体抱恙,路途多有停顿,请皇上稍安勿躁。” “是要停顿多久?” “……大概比预计的时间要晚到两个时辰。” “那我为什么现在就要在这里等?” “因为你是皇帝。” “可是我饿……” “……” 丰蔻终于转过头来看我,我的腿坐得都有点发麻了,不知道丰蔻就这么站着感觉怎么样,她风寒才好,本来应该休养着,但丰蔻坚持要亲自参加迎接大典。 我冲她招招手:“过来和我坐。” 丰蔻脸色沉了一沉:“皇上所坐的是九龙至尊的轿撵,岂能允许我同乘?” 丰蔻几时变得如此恪守陈规了,真不像她。 “如果你不过来坐,我就找宰相大人,噢,宰相大人也不会允许,那我就找盼月好了,小崔子也可以。”我托着腮,斜眼看着丰蔻。 丰蔻冷冷地撇了我一眼,终于对身边侍卫吩咐几句,便朝我的位置走过来了,不过她并没有坐到里面来,而是靠车门站着,伸手递了一个鳄梨给我。 “你怎么会带着这个?”我惊讶之余更多是喜悦,此刻一个小小的鳄梨对我来说也如同红烧肉一般珍贵。 丰蔻神秘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回答,只顿了顿道:“快吃。” 我拿衣角擦了擦,张嘴就咬了一口,果然汁液饱满,清爽可口,不知不觉几口下去,鳄梨已经只剩核了。 丰蔻脸上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我吃得开心,便也管不了许多。但当没多时我肚子开始隐隐作痛时,我才想起来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曾从丰蔻手中拿了野果吃,当时的味道,我是终身难忘的,在那之后,我便下定决定,无论丰蔻给我的什么东西,我连碰都不会再碰了。 显然,我今天被鳄梨的美味所吸引,忘记了用牺牲味觉换来的教训,更可悲的是,今天我受累的并不是舌头,而是肠胃。 在我第n次如厕归来之后,丰蔻终于一脸歉意地告诉我,那颗鳄梨她是偶然从树下拾得,在给我之前并没有清洗过。 我使劲把宫中的花草树木都想了一遍,最终确定,帝宫里根本就没有鳄梨树。 所以,丰蔻竟然把一颗来历不明的鳄梨拿给我吃? 但按照目前的情形看,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究丰蔻的责任了,因为我几乎是爬着迎接太后的,自始至终,我只看到太后纤细的玉足而已。 “皇上,切勿行此大礼,哀家担不起。”太后在跨过宫门之前,忽然转身对我说。 我正要咬牙说我才不是给你行大礼,却听丰蔻在我身边对太后道:“皇上思念太后已久,今日得见,自然喜不自胜。” “哦?”太后说话声带笑,“虽然和皇上是第一次相见,可现在看来,却是亲切得很呢。” 丰蔻这个狐颜媚骨的佞臣,怎么能把我腿软到智能趴下说成是对这个老妖妇行大礼呢? 你…… 我使劲伸了伸腿,又伸了伸手,然而我最终只是比刚才多挪动了半寸位置而已。 那动作,大概在旱地里游泳差不多。 丰蔻俯下身,伸手揽住我的腰,一把便把我整个人抱了起来,微微一笑道:“皇上,晚上迎接太后的晚宴你也要出席才行。” 我连反驳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恶狠狠地等着她,当然丰蔻对这种无声的反抗是完全不加理会的。 我回到宫里,太医给我开了些方子,还没等药煎好喝上,丰蔻就来请我去太后宫里吃饭了。 “只怕太后的宴席上全是鳄梨。”我冷冰冰地嘲讽丰蔻。 丰蔻不卑不亢,只扬起嘴角,凑到我耳边轻声道:“皇上不是曾放豪言,在这帝宫中唯己独尊么,怎地眼下连为太后接风都不敢去了?” 我腾地一下就坐起来:“谁说不敢!” 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敢! 当然,在我意识到这其实是丰蔻的激将法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但为时已晚,我已经踏出寝宫,被崔德全扶上了轿撵,直奔皇太后的洗玉宫。 皇太后在清凉山修行已久,平日里诵经打坐,因此宴席上的食物也统统都是素食。崔德全别出心裁为皇太后献上了一道菜,是用蟹爪莲和木棉花蕊制成的,味道淡雅清香,吃起来也没有花瓣的苦涩感。 皇太后对这道菜赞不绝口,但是只吃了两片花瓣,就轻轻拭了拭嘴角,放下了筷子。 崔德全一脸紧张,问皇太后道:“太后是否觉得饭菜不合胃口?” 我正喝着小米粥,一勺接一勺不曾停过,盼月凑到我耳朵跟前,小声道:“皇上,太后放筷子,你就不能再吃了。” “什……”我把最后一口小米粥咽下,果然就有宫女走来清理我跟前的餐具了。 我好不容易能喝点粥,这是干什么! 我瞪了收我餐具的宫女一眼,眨眼就看到坐在我不远处的丰蔻,她拿着一瓣橘子,边吃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丰蔻不是在吃橘子嘛!”我转过身,对盼月低沉道。 盼月解释道:“吃餐后水果是可以的……要不,皇上我给你拿一个梨?” 梨梨梨,就知道梨!再吃梨我就跟你姓! 我白了盼月一眼,气恨道:“不吃了!” “皇上也用好了么?”太后朝我盈盈笑着,眼波流转。 我忍住腹部不适,勉强笑着点了点头,暗暗把太后眼角的雀斑狠狠嘲笑了一遍。 直到今晚吃饭的时候我才看清太后的容貌,她完全没有老妇人的姿态,若说年纪,绝对不到三十五,考虑到太后刻意用了庄重威严的装扮和款式沉稳的首饰,我把对她估计的年纪又往下压了五岁。 太后的模样,不得不说,是非常雍容华贵的。 和逃逸的桃花妃不同,太后宛如一湾秋水,温柔沉静,大气华贵,举手投足威仪凌然,让人不可逼视。 虽年轻,却毫无轻率浮躁之态。 “我虽食了仅三分,却觉得有八分饱了,”太后笑着,“许是这屋子里枣色的帐幔耀眼,竟改变了用膳的心情呢。” 太后说着,眼中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光,方向是崔德全。 崔德全紧张得腿肚子都在哆嗦,张嘴就是一连串奴才奴才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抖出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了。 “崔总管,哀家并没有责怪你,你这是做什么,”太后和蔼地起身,走到崔德全跟前,“起来吧。” 崔德全仍匍匐在地上颤抖不止。 房间里的气氛很诡异,我扫了众人一圈,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尤其是丰蔻,自顾自地斜睨了我一眼,便专注自己新买的玉佩了。 我想起来了,这枣红色的帐幔,是我要人在太后宫里布置的。 还有这满屋子的鹅蛋脸宫女,不都是我的旨意吗。 太后果然很小气。 我起身道:“这些帐幔都是我的意思,太后不要责怪他。”末了把崔德全伸手拉了起来,他一把年纪了,还动不动就跪,也不怕骨头碎掉。 “是皇上的意思?”太后眯起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点头:“我觉得太后回宫是喜事,不宜用太过冷清的颜色,所以便吩咐他们用了枣红色。” 太后了然一笑:“这么说,这屋子里的宫女,也都是皇上安排的?” “所以太后见到我才会觉得亲切啊,”我厚着脸皮笑,“这些宫女都是跟我长相相似的,太后应该不会嫌弃她们吧?” 话音刚落,整个洗玉宫就陷入了一片沉默,太后就连微笑都凝固在脸上了。 我猜,她现在的笑一定是饱含泪水的。 “哀家累了,皇上请回宫休息吧。”太后拂袖而起,转身就离开了宴会厅。 只留下我和满桌的菜。 我吁了一口气,对盼月道:“把小米粥、馒头和烧鸡都拿到我跟前来!” 盼月犹豫片刻,还是按照我的吩咐把这些吃食都拿到了我跟前,同时对我说:“皇上,那是素鸡,不是烧鸡,这一桌都是素食。” “可以啦,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我饿死了。”我干劲满满道,不知为什么,太后翻脸之后我的肚子竟然不痛了,好像恢复活力一般觉得饥肠辘辘。 在忙着喂饱自己的同时,我抬眼便看到丰蔻好整以暇地托腮看着我,她玩弄着手里的橘子,似吃又似不吃。 “干嘛!没见过人吃东西?”我不爽。 丰蔻微微一笑:“丰菀娆,你胆子不小。” “什么意思?”我不解。 丰蔻扬起嘴角:“祝贺你,如愿以偿得罪了皇太后。” 第41章 我不喜欢,菊花 丰蔻的惯用手法是恐吓加威胁,对此我已经习以为常,至于她为何这样做的目的,我却是不知道的。 谁能对内心阴暗的人有什么过高的期待呢? 从太后宫里回来后,我顾自回到宫里,在踏进寝宫的同时,丰蔻拉住我的胳膊,问道:“皇上要就寝了么?” 我白了她一眼:“已是深夜了,我不就寝难道要出去猎食么?” 丰蔻想了想,露出一抹深邃的微笑:“有时候微臣真的很敬佩皇上,就算泰山压顶,皇上亦可无动于衷。”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皇上请就寝,微臣还有要事在身,告退。”丰蔻三言两语完毕,便闪出了寝殿。 留下我一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泰山压顶,什么是泰山,泰山在哪里? 丰蔻就这样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本不想搭理她夜半三更发神经,却不由得失眠了,辗转反侧到天明都无法入睡。 也许丰蔻所说的泰山,是指太后。 皇太后,闺名万俟白玉,生于丰耀帝国最有名望的万俟家族,曾祖母万俟红蕾就被开国皇帝赐予“首尊国妇”的尊贵称号,其后祖母、母亲皆承袭此尊号,一直沿袭到万俟白玉,在承袭封号的当年,便由宰相大人力荐,成为了先皇的妻子,丰耀帝国正统皇后。 当然,史书上没有记载的是,先皇因为宠爱某个地位卑微的妃子而不愿意立后,被宰相大人请入宫的术师千方百计说服之后,观星决定娶万俟家族的长女为后。 这些流言蜚语,皆来自崔德全的大脑,我听完后,发现自己的兴趣积聚在那个深受皇上宠爱的妃子身上,于是问道:“到底是哪个妃子,这么让皇上着迷?” 崔德全支吾片刻,终于还是说道:“是皇上您的生母,睦贵妃。睦贵妃出生寒微,又来自民间,入宫已是禁忌,先皇还独宠睦贵妃,自然……” “可是你之前告诉我,先皇最宠爱的是桃花妃。” “皇上宠爱桃花妃是在睦贵妃被打入冷宫之后,此前最宠爱的是睦贵妃,说起来也奇怪,自从太后入宫为后,这后宫里的局面,就像是翻天覆地了一般……” 崔德全自言自语地说着,好似不明所以,实则早就透心清楚。 身份地位低下的妃子独占皇恩,不就是后宫里的活靶子么。 我瞧了瞧远处泛白的天空,对崔德全道:“我要上朝。” 崔德全对我的决定非常惊奇,别说崔德全,就算是满朝文武百官,对我上朝,也是非常不解的。 所以,当我出现在朝堂上,崔德全宣布上朝的时候,庄严的大殿出现了片刻沉默,丰蔻位列群臣之首,似乎也是不知所措。 我微笑道:“近日我身体……” 话来没说完,大殿外就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太后驾到……” 万俟白玉的排场显然是比我要大的,她现在来这里走什么秀! “太后,皇上正在早朝……”崔德全适时出声提醒。 太后径直走到我身边,完全不理崔德全,只对我道:“皇上尚未登基,对皇家礼仪教术尚不清楚,哀家深感有愧,从清凉寺回宫后,自觉责任重大,还请皇上允许哀家陪同皇上一同上朝。” 太后说着,竟直直拱手,向我下拜。 我瞠目结舌,万俟白玉这招也太狠毒,她是想学习慈禧垂帘听政么? 我瞬间想到的,是被投入井中的珍妃,抑或是被囚禁起来,抑郁而终的同治皇帝。 我会成为这二人中的一位么? “启禀太后,”众臣之一人的声音忽然响起,“皇上尚未登基,太后之尊位实则为虚,故太后陪同皇上听政尚早,请太后斟酌。” 是丰蔻? 我抬眼望去,丰蔻站了出来,恭敬地向万俟白玉进言。 万俟白玉看了丰蔻一眼,笑道:“那么大公主认为,哀家何时听政合适呢?” 丰蔻微微一笑:“合适之时,微臣自会启奏太后。” 丰蔻言毕,其余朝官纷纷相继谏言,所言与丰蔻不相上下。 “请太后三思,听政为时尚早!” “皇上并无失德之处,请太后对皇上拭目以待……” 一时间,我似乎又成了一代英明君主,这些人,难道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每日堆如山高的奏折,有哪一本是我批的,那一道道诏令,有哪一条是我亲自发布的? 没有,统统没有。 太后就算说要告拜祖先庙要撤了我这个皇帝,恐怕也是合情合理的。 丰蔻让所有的大臣跟着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目的是为了羞辱我么? 在众臣前所未有的一致反对下,万俟白玉只得悻悻而回。我史无前例地坐满了整个早朝时间,并且参与讨论了所有政事。 只是我的意见,仍然被丰蔻轻描淡写地忽略掉了。 两个时辰之后,众朝臣依次告退,偌大的朝堂一下子就显得空旷起来,我从龙椅上站起来,盯着这陌生的空间,忽然觉得实在是非常陌生。 “皇上,退朝了。”丰蔻在我背后说,“让微臣送你……” “丰蔻,”我打断她,“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 “微臣不敢放肆。”丰蔻的声音很冷静。 我沉默片刻,忽然说:“我不想当皇帝。” “为什么?” “不知道。” “那就等皇上想到为什么之后再说这个话题,”丰蔻很干脆地回道,随即走到我面前,突然牵起我的手,“皇上该回宫了,现在是午膳时间。” “今天,谢谢你。”走到回宫的鹅卵石路上的时候,我突然停下来,说了一句看似我并不会说的话,对丰蔻。 丰蔻看了看我:“谢我什么?” “帮我把太后赶回去了啊。”我说到这个的时候,情绪莫名有点上扬,顺手就摘了旁边的雏菊,递到丰蔻跟前,“这个送你。” 丰蔻愣了一下:“什么……?” “谢礼啊。”我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是不想欠丰蔻人情。 丰蔻沉默片刻,接过那朵雏菊,说:“我不喜欢菊花。” “你不喜欢……”我吸了一口气,对丰蔻说,“不喜欢也得接着!这是……是我赐给你的!” “是皇上赐的,还是丰菀娆赐的?”丰蔻笑起来,微风吹过,她耳边的碎发轻舞飞扬,把晚晨的光线都打碎在了她的脸颊上。 “是……”我不明所以,仰头问丰蔻,“这两个,有什么区别?” 丰蔻道:“是皇上赐的,我就接,如果是丰菀娆赐的,我自然会还给她。” 第42章 是皇上,还是丰菀娆 可是丰蔻知道,我此刻想回答的是,这是丰菀娆赐给你的花吗? “为什么?!”我不忿。 “因为丰菀娆曾把我做的诗从窗户扔出去,这样无礼又傲慢的人,我断然不会接受她的礼物。”丰蔻回答得一本正经。 我咬了咬牙,低头缓缓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丰蔻并没有把我的细若蚊蝇放过,紧接着追问道。 “总之就是对不起。”我把雏菊塞到丰蔻手里,顾自跑开了。 居然会紧张? 不就是一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野花,我为什么会紧张? 为什么会心跳加速? 为什么会口干舌燥? 为什么? “皇上,明夕颜小姐求见。”我刚奔回寝殿,盼月就在门前等着我了。 我抬眼就瞧见明夕颜跪在走廊上,仪态端庄,姿态婀娜。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要这样?”我走到她跟前,想扶她起来,她却不依。 “我想求皇上一件事。”明夕颜语气轻柔,却韧性十足。 我便不再扶她,问道:“什么事?” 明夕颜捏着裙摆,说道:“请皇上准丰蔻大人一日假,我……” 丰蔻? 我一愣:“你要让她放假做什么?” 明夕颜说:“明天是我的生诞,我想和丰蔻大人到城外河堤放风筝。” 放风筝? 明夕颜说,要和丰蔻去放风筝? 丰蔻那么拧巴的人,怎么可能答应明夕颜去放风筝。别说我同意,就算我求丰蔻去,丰蔻也不会去吧。 连收我的花都那么勉强,还放风筝呢? “你们在说什么?”丰蔻的声音由远及近,看了看我,又看看跪着的明夕颜。 “明夕颜小姐请你明天去放风筝。”我马上说道,瞧着丰蔻的眼神。 “放风筝?”丰蔻看了看明夕颜。 明夕颜紧张得抿着嘴,隔了好一阵才说:“我担心耽误公主您的政务,所以一直不敢请求您,明天……” “我知道是你的生诞,”丰蔻的声音忽然柔和,伸手把明夕颜扶起来,“正好我也想放松放松,河东边的河堤宽敞又安静,还可以在画舫上休息,明日便一同去吧。” 什么? 我没听错吧? 一同去? 要游船,要放风筝,是不是还要醉卧一处啊? 看着她们这么你侬我侬就讨厌,显得我那么多余,可是这是在我的寝殿啊。 我转身离开,还没走几步就被盼月拦住:“皇上,你可不能走。” “为什么?”我奇怪地看着盼月。 盼月俯在我耳边道:“难道皇上还看不出来那明夕颜小姐的心思么,她想把大公主占为己有。” 就算明夕颜想强要了丰蔻,我也没意见! 我没好气地说:“那又怎样?” 盼月气愤地说:“大公主一向是以皇上为重的,岂可轻易被他人夺了去。那明夕颜小姐,表面文静柔弱,楚楚可怜,却是一朵没安好心的野花呢!” 野花? 我忽然意识到盼月所说的,有一点脱轨了,丰蔻尚未嫁娶,哪里存在什么野花家花,就算是她想要左拥右抱,建一个和皇上一模一样的后宫,恐怕也没人敢有意见。 以丰蔻的威望和功绩,她就算要我的半壁江山,只怕也是合乎情理的。 何况,只是一个明夕颜。 一个丰蔻并不喜欢的明夕颜。 可是,如果丰蔻连不喜欢的明夕颜都可以迁就,那么对不能迁就的我,是不是就是讨厌了呢? 我咬牙,仔细回想了一翻丰蔻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感觉到丰蔻讨厌我。 所以,其实丰蔻是喜欢明夕颜的,只是碍于某种不可名状的理由,才拒绝明夕颜? 我忽然觉得丰蔻实在是既可恶,又狡猾。 真真是讨厌死了! “盼月,最近大公主有没有送来什么东西?”我站在寝殿中央,环顾四周道。 盼月想了想,道:“有啊,诺,东海的珍珠链子,南山的人参……” “统统给我扔出去!”我毫不犹豫。 盼月愣了愣,还是照办了,盼月和映红,又叫来了几个小公公,几人合力才把东西扔完,末了,盼月捧着一盆珍珠兰过来道:“皇上,这是大公主带过来的珍珠兰,是不是也要扔掉。” “珍珠兰?”我疑惑地捏了捏珍珠兰的叶子,“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盼月道:“是前几日,奴婢私底下告诉大公主皇上近日睡得不好,大公主就送了珍珠兰过来,说放在皇上寝殿的窗台上,入夜兰花绽放,再又微风拂来,便有助于安睡了。” 我一愣,难怪这几日总有暗香拂来,辗转反侧之际,似乎也能静下心来了。 可是一想到丰蔻问我那句,你是皇上,还是丰菀娆,我的心情就晦暗下来了。 丰蔻对我的关心和细致,仅仅因为我是皇上,而她,自认为是尽忠的臣子吧。 “皇上,这盆珍珠兰……”盼月抚摸着珍珠兰绿油油的叶子,脸上尽是依依不舍。 “扔了。”我背过脸,拿过一本史传,闷闷地翻着。 盼月噢了一声,捧着珍珠兰要出去。 “等一下,”我抬头,看了看珍珠兰上开着的细碎小花,“把它扔在花园,有土和水的地方。” “是。” 这样,我的寝殿里关于丰蔻的一切痕迹,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安心地和明夕颜放风筝去吧! “皇上,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要不要奴婢陪你下棋?”盼月扔完珍珠兰,回来问我。 我摇摇头。 盼月自告奋勇:“那我让小安子过来给你变戏法?” “他的戏法我都会变了。”我翻了个身,更觉得烦闷。 盼月摇着手指,想了又想:“皇上,难不成你也想去放风筝?” “不去不去不去!”我把盼月轰出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在房间里一直待到傍晚,直到太阳没了踪影,才听到有人敲门。 我回了一声:“别来烦我。” 本以为敲门声会停止,没想到一直锲而不舍,我耐不住那声音,起身开了门:“什么事!” 没想到出现在门外的是丰蔻。 “怎么是你?”我现在看到丰蔻就心烦。 更要命的是她手里竟然拿着一只风筝,一只风筝! “要不要一起?”丰蔻笑笑,扬了扬手里的风筝。 “不必了。”我冷着脸,啪地把门关上,没想到丰蔻更加眼疾手快,在门关上的瞬间把门摁住。 “你在生什么气?”丰蔻看了看我,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我沉住气:“我只是不想去玩风筝,这也不行吗?” 丰蔻一脸遗憾:“是吗,那算了。” 说罢转身就走。 留下我手扶着门把手,关也不是,开也不是,望着丰蔻的背影只能气得跺脚。 不,不能跺脚。 这只脚只能狠狠地,狠狠地踩到丰蔻身上才行。 第43章 折翼天使上不起 退了早朝,我便在屋子前面的青瓷大缸里给我养的几尾锦鲤喂食,不知怎么地,这几尾锦鲤自从昨晚开始便不怎么吃食了,只躲在水草后面恹恹地浮着,动也不动。 “好奇怪,不是最爱吃玉米团子么?”我拿起水草拨了拨锦鲤,愁云惨淡。 盼月把洗好的翠提放在我跟前,低头俯身看了看,说:“前几天有一尾锦鲤身上长了黑斑,明夕颜小姐说自己可以救它,就带走了。说也奇怪,剩下的几只竟然也不爱吃了。” “什么?”我低头数了数,锦鲤果然少了一条。 明夕颜竟然…… 或许是见我脸色不佳,盼月便继续道:“因为明夕颜小姐是大公主的客人,我也不敢拦着,只是明夕颜小姐怎地越来越……先是皇上的锦鲤,这又把大公主约出去了,就算是过生诞,劳烦大公主陪也真是……” 我算是听出来了,盼月这丫头根本就是在火上加油。 “就算不是明夕颜的生日,大公主也不必时时在我宫里候着的。”我忍不住出声对盼月道,盼月一直倾慕丰蔻,如今眼红在丰蔻面前颇为得宠的明夕颜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 “奴婢才没有闲心管明夕颜还是大公主呢,”盼月颇为气愤,一下子坐到我跟前,“我是看皇上你闷闷不乐,替你焦心!” “我哪有闷闷不乐。”我瞧了锦鲤透明的鱼尾一眼,“只不过是宫里待得太无聊了而已。” “可奴婢觉得,皇上自从北地回来之后,就心事重重的,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盼月面露犹疑神色,想了想终于还是说道。 “我哪有什么心事。”我听盼月说得玄乎,心下却是一动。在北地,我亲眼目睹一向公正严明的丰蔻放走了我朝第一要犯,而我至今不知道丰蔻为何要这样做。 丰耀帝国有那么多可怜的妇孺,若是犯了法,丰蔻也不会留情,只是为什么对木云蓉和隋青泱会如此不同呢? 难道丰蔻…… 也是喜欢女人的么? 想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我忽然心绪一动,似乎所有的说不通在此刻都说得通了。 因为喜欢女人,才会对女人格外怜惜,多一份常人不懂的情怀,也正是因为喜欢女人,才会明白两个女人坚守在一起的不易和艰辛。 丰蔻从木云蓉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以才…… 这么说起来,丰蔻对明夕颜的特别,根本就不是一时兴起,根本就是…… 根本就是在接受明夕颜的追求,等着慢慢被明夕颜感化,然后爱上她吧! “皇上难道不是担心大公主以后就只跟明夕颜小姐好,不再顾及你了么?”盼月语出惊人,把我的思维拉了回来。 我突然发现,在这一点上,我跟盼月竟然如此一致,虽然我们的出发点不同,但似乎都是建立在担心丰蔻离开的基础之上的。 丰蔻虽然对我苛责,又严厉,但是没有丰蔻在,我只怕会像脱离了大树的叶子,很快就随风飘零,特别是在皇太后横行帝宫的情况下。 “丰蔻是我的大臣,自然只能全心全意为我服务,”我抓起盼月,“跟我走。” “去哪儿?” “带你去钓鱼!” 匆匆准备好物件,我便带着盼月和映红往东边的河堤去了,那边的堤坝近日风平浪静,适合放风筝,也适合垂钓。 既然丰蔻愿意陪明夕颜放风筝,那我让盼月陪我钓鱼咯。 顺带一提,我们主仆一行三人偷偷离开皇宫的时候,被兰博夜发现了,事实上,她一直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对此我已习以为常,在驾车出宫门的同时,我朝城墙上挥了挥手:“你要一起来吗?” 兰博夜抱肘立在墙头,十分高冷地没有理我。 切,看都看见她了,还装什么隐形人啊。 来到河堤,周围清风飞扬,水波粼粼,确是休闲的好地方,只是远远望去,并无放风筝之人,我正在疑惑,却听盼月喜兹兹道:“小姐,船准备好了,咱们上去吧?” 没见着丰蔻和明夕颜让我觉得好生奇怪,但一赌气,还是上了船,没见着就没见着,我还不想见到那两人亲亲我我呢。 船行驶到河泊中央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兰博夜还跟着呢,她这么尽忠职守,莫不是会游泳跟来? 我回头看看,身后并没有兰博夜的影子。 怎么这些人都不按计划行事呢? 我兀自哀伤。 盼月帮我把鱼饵和鱼线放好,我趴在船沿边上,眼睛却一点也没有盯着水里,只往河岸边上看,心不在焉的想,到底什么时候丰蔻才会和明夕颜牵着风筝线在我面前出现,好让她们看看我一脸不屑的样子。可是一直到我钓上来五六条鱼,河堤上也一个人都没有。 我恹恹地收了线:“把船停回去吧。” 盼月点点头,转身到舱里吩咐船家,等了好一阵都没上来,我又让映红去看看,没想到映红也没了动静。 船舱里还传来什么摔碎的声音。 我放下鱼竿,走到船舱边,刚要说话,忽见被一双手揽了过去,那手劲又粗又笨,绝对不可能是盼月或者映红。 “这三个妞不错嘛。”黑漆漆的船舱里冒出几个男人的声音。 我一惊:“你是谁?” 事实证明我问的是废话,能在青天白日绑架了我和丫鬟的,除了劫匪,还能有什么人。 没有法制真是寸步难行。 我咬牙,这帮人若是冲着我来,未免也太大胆了些,不外乎就算计着我们是几位大家小姐,想谋点钱财。 果然,当我说出可以给出五百两赎金后,为首的绑匪宋大甲眼睛都亮了。 “不行,”宋大甲在转了两圈眼珠之后,反悔道,“我要一千两。” 我正要答应,忽然想到另外一个办法,便微微一笑,对宋大甲道:“有个法子,能让你赚到五千两,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事实证明,所有的绑匪,都是上辈子折翼的天使,当宋大甲在船舷上摆出凶神恶煞的poss之后,兰博夜很快现身在河堤上,观望一阵后果断入水游来,踏上甲板就踢翻所有绑匪,宋大甲被兰博夜扣在船尾,疼得直哼哼。 “你怎么这么没用!”我忍不住踹了宋大甲一脚。 兰博夜斜过来一个眼神:“看来我不用问你是不是没事了。” “我当然没事。”我气恨地看着兰博夜,“你不是没跟来吗,现在凑什么热闹。” 兰博夜奇怪地看着我,隔了好一阵才说:“你在戏弄我?” 我推开她:“我才没有功夫戏弄你。” 兰博夜无奈:“那我是不是应该见死不救呢?” 我没理她,把她推到船舱边上道:“你自己来的?” 兰博夜点头:“是啊。” “我的意思是……”我咬了咬牙,“你家主人不是……在放风筝么,怎么没见人影?” 第44章 不准离开我 兰博夜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扯着嘴角笑起来:“原来你想问的是这个。” “丰菀娆,虽说你是主子,但大公主也是人,你总不能一直盯着人家不放吧,”兰博夜拧着衣脚,很快挤出一股水来,“何况今日大公主跟你告过假。” “谁说要盯着她不放。”我闷闷地说。 兰博夜看着我,微微一笑:“那怎么办呢,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差不多,大公主和明夕颜小姐的确在河堤上放风筝,但是具体在哪里,我也没有千里眼、顺风耳,请小姐恕奴才无能。” “你无能,就退下,不要干扰我的计划!”我拿出绳子把兰博夜绑了几圈仍在一边,扯了外褂递给宋大甲,“把这个升到桅杆上,要放在迎风那一面。” 宋大甲被逼无奈,只得照做。 时近中午,我的金粉色外褂在桅杆上闪闪发光,宋大甲不停变换着方向,在沿着河堤行驶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终于看到一叶小舟从远而来。 “来,来者何人!”宋大甲的声音有点颤抖,他被兰博夜揍得不轻,现在又要被我逼装出凶神恶煞,真是考验演技。 “敢问阁下,桅杆上挂的是何物?”一个女声静静问道,声线平稳又低沉。 我不由得一喜,是丰蔻?! 宋大甲见来的是女子,竟放心许多,或许是想到我说的五千两仍有可能兑现,便壮着胆子对丰蔻道:“你既认识此物,自然知晓何人在我手中!速速交出五千两,我便将人交还予你。” 因为我在船舱之中,舱外具体发生何事我并不清楚。但没多会儿,宋大甲就把我带了出去,直直地挂在甲板前得围杆上,说道:“诺,没骗你吧。” 我当时出现在丰蔻面前的模样,怎么形容呢,头发湿漉漉,衣衫凌乱不堪,嘴唇被海风吹得发紫,鞋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光着一只脚,还挂着水草。 我这副样子算不算狼狈? 你只要看到丰蔻那从惊异转化成愤怒的眼神就知道了。 要丰蔻制服一个宋大甲是非常容易的,然而宋大甲还有两个兄弟,或是想着宋大甲这个大哥今日受够了窝囊气,其中一个小弟趁丰蔻揪住宋大甲的时候竟拿起了短弓。 喂喂喂! 我的计划可不包括这么凶残不人道的武器! “小心!”我为了维护计划的完整性,拼了力气冲上去,直直地挡在丰蔻跟前。 “你干什么!”丰蔻显然没有预料到我的行动,身子偏了偏,果然躲开了短箭。 然而由于我的双手被绑住,自身力道失控,我把丰蔻撞下了甲板,自己也跟着一并掉进河渠。 扑通! 扑面而来的河水又冷又黑,我像灌了水泥的麻袋一般不断下沉。 我忘了告诉丰蔻,我不会游泳。 我意识疏离地数着数,数到五十的时候,已经觉得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我甚至看到鱼在我身边游来游去。 快要死了吗? 不……我还没有找到丰蔻…… 她在哪儿? 模糊中,有人抓住我的手,抱着我的腰,慢慢从冰冷的河水中给我送来温度,那个人在吻我。 从她的唇边,我好像回到了陆地上。 “啊!”我猛地睁开眼睛,咳嗽着吐出一口又一口水。 “小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是盼月的声音。 我只觉得冷得哆嗦,映红拿了好厚的毯子给我披着还是冷。 “丰蔻呢?”我记得我和丰蔻和我一起掉进了水里。 盼月拍着我的背,给我喂了几口热水:“大公主没事,她把小姐救起来之后就在甲板上待着了,明夕颜小姐在照顾她。” 我一听就来气:“明夕颜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照顾人?你还不去伺候着!” “是,小姐你别生气,我这就去。”盼月说着就起身,刚撩开船舱上的帘子就愣住了。 “大公主……” 我一愣,抬头看了丰蔻一眼,丰蔻没什么表情,披着衣衫说道:“你出去吧。” 盼月鞠躬走了。 丰蔻走到我身边,上下瞧了我一瞧,问:“你没事么?” 我摇摇头。 丰蔻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揽住我,我还未反应过来,就跌入了丰蔻怀里。 她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却能贴近了感受到皮肤的温度。 我很没出息地没有从丰蔻的怀里挣脱,反而以她不会觉察的放松姿态,陷进她胸前。 “没事就好。”丰蔻忽然抱紧我,紧紧地将我环在她双臂之间,仿佛她一放松,我就会从她面前飞走。 “只要我不看着你,你就一定会出事么?”丰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声音仍是平静沉稳的,然而我却感觉到了其中微妙的温度。 丰蔻没有盘问我,没有责怪我,她,在担心我。 那种感觉就好像,就算是我闯了天下第一的大祸,在她怀里,我也能被原谅。 我才不需要丰蔻的担心呢。 她要是担心我,就该一刻不离地陪着我,就该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我。 都是因为她厚脸皮要跟着明夕颜来放风筝,我才会跑到河堤来找她,还会因为要帮她挡短箭才会掉下海里。 她分明就是,黄鼠狼问候鸡仔,假惺惺。 大脑中盘旋的念头全都是丰蔻的种种不堪,然而眼泪却流了出来。 从眼角,直直地顺着鼻梁,蜿蜒到嘴角,直让我尝到咸咸的味道。 “你哭什么?冷吗?”丰蔻觉察到我的异状,低头看我。 不,我并不知道我是为什么哭,我本来完全不可以不必哭,我不是成功地找到丰蔻,还让她和被我买通的黑渔家对峙了吗,一切都在我的掌控当中。 我应该笑啊。 然而事实是,我哭得更凶了,不仅嚎啕大哭,还拽着丰蔻的衣裙擦鼻涕。 在此过程中,丰蔻始终一动不动,任由我发挥。 等我哭得累了,才拽着丰蔻的衣袖,呜呜咽咽地说道:“以后,不准,准和明,明夕颜,去,放风,风筝。” 不要再问我为什么,不准就是不准,这是皇帝的命令。 违者,杀无赦。 第45章 不可以不可以 就像一部剧中有实力派和偶像派之分,总有在实力大戏中出糗的倒霉蛋,也总有在无厘头戏剧中用力过猛的白痴,无论是哪一种,事实证明,这些都是用错力气的白痴。 在我向丰蔻说出那样的话之后,我忽然感觉到丰蔻在笑,仍然含义不明。 要读懂丰蔻的笑,真的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就像现在,她为什么笑,在笑谁,要笑多久,这些,我统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刚才所说的话,触动了不知道她的哪根神经。她要笑得这么开怀。开怀,而不是开心,因为我根本分辨不出来丰蔻究竟是喜,还是怒。 何况我刚才那翻话,若是正戳中她想要接受明夕颜的心思,从而拆穿她不喜欢明夕颜的谎言,她若是恼羞成怒,先以笑面虎的姿态让我放松警惕,也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为了防止丰蔻对我伸出毒爪,我把哭泣的时间又延长了,虽然最开始那一声,的确是发自肺腑。 丰蔻果然没有在我哭泣的时候说什么,但是当我的哭声停下来之后,丰蔻毫不留情地开口道:“昨日明夕颜小姐向你请求时,你不是答应得很爽快么?怎么现在又不是那般爽快的模样?” “我说了不准问我,你听不懂吗。”下船之前,我狠狠地瞪了丰蔻一眼,她本来就不可爱,今天做的事,说的话,统统不可爱,再盯着我看,就更加不可爱了。 只可惜丰蔻没有这种自知之明,反而一把拉住我,我身子都被她扯得顿了顿,径直停在甲板上。 “你的脸……”丰蔻用眼神在我脸上扫了一遍,声音飘忽。 我一愣:“怎么了?” 丰蔻无奈,拂起袖子在我脸上轻轻扫了扫,一字一顿,及其认真道:“你的脸上,全是鼻涕和干掉的眼泪,看上去,很丑。” 不知丰蔻是不是找打,刻意拖长了那个丑字。 偏偏岸边上不远处就是站着明夕颜,她今日装扮更为精致典雅,远远望去,仿佛遗世的仙女。 我打开丰蔻的手:“你以为谁都如明夕颜那样美丽动人么?情人眼里出西施,除了明夕颜以外的人自然都很丑。” 丰蔻也不恼,瞧也没瞧被我挂在嘴边的明夕颜,只微微一笑:“皇上虽是九五之尊,在微臣心中,却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你敢轻薄我?”不知怎么地,丰蔻的话就像是阳春三月从青川中泼溅到我脸上的水,灼得我的脸发烫。奇怪,往日里那些文人雅士也曾称赞我的姿容,我却觉得太过附庸风雅,听过只如流水过隙般不留痕迹,怎地换成丰蔻之后,这感觉就有些不同了。 丰蔻果真很狡猾,就算说着如此轻薄的语言,却也不能让我抓着她的把柄发火。 发火是不能了,可也总不能做出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哼音之后,我就昂着头就走。丰蔻对我的要求并没有提出质疑,就当她答应了。 但在迈开脚的瞬间,我忽然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若是丰蔻下次不带明夕颜放风筝,带她去游湖什么的怎么办? “小姐,你刚才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这样对大公主说话呢。”盼月搀扶着我,附在我身边咬耳朵,“我听说几年前有位大臣在先帝面前斥责大公主干扰圣听,让大公主不准再干预朝政,没多久就听说那位大臣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朝服和朝帽都扔在了后花园。” 我不禁无语,盼月举这个例子未免太极端,明夕颜能够和争权夺位放在一起一概而论吗,更何况,我毕竟是皇帝,丰蔻再不爽我,也不能对我明下杀手。她不是一代贤臣么,总得有贤臣的风度才行。 “皇上!”明夕颜远远地看见我就开始招手,她的声音随风飘来。 我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忽然油然而生罪恶感,我明知道明夕颜喜欢丰蔻,却硬生生地对丰蔻说不准再和明夕颜放风筝,我是不是个坏人? “你的脸色不太好,”丰蔻陪我朝明夕颜站着的位置走去,一边慢慢悠悠地说,“你刚才说的,我都记住了,皇命不敢有违,微臣今后自当谨言慎行,还请皇上不要再气坏了身子。” “我才没有气坏!”我恶恨恨地说,真是讨厌极了丰蔻这张没事人的脸。 丰蔻微微一笑,对我道:“那微臣可否理解为,皇上在为微臣担心。” “我才没有担心!” “是吗?”丰蔻云淡风轻地看了我一眼,“明夕颜小姐还约我过几日共赏海棠,或是划桨采菱,微臣应下来的话,皇上也不会有异议吧?” “你,”我一下子停住脚,丰蔻为什么此时此刻像极了流氓,“你既然不喜欢明夕颜,干嘛成天要答应她做这个做那个。” “只是赏赏花而已,还请皇上明示,微臣的行为究竟有哪里不妥?”丰蔻气定神闲。 “哪里都不妥!”我想到丰蔻带着明夕颜赏花的场景,不由得牙痒,脱口而出。 “那么微臣与温大人下棋也是不妥了?” “不,不是。” “那么为什么和温大人可以,和明小姐就不可以呢?” 我差点要被丰蔻的强词夺理气得吐血,她到底是在装傻,还是根本就是那么没心没肺? 不,不可能,丰蔻怎么可能没心没肺,先皇会赌上丰耀帝国的江山托付给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吗? 连我都不会做的事,先皇怎么会做? 我决定不再兜圈子,低头想了想,便干脆问道:“我问你,你当初在北地,为什么要放走木云蓉?” 丰蔻想了想,扬起嘴角:“如果微臣没有记错,要放人的意思,似乎来自皇上你的旨意。” “你……”我一时语塞,事实的确是我也心软,可丰蔻如此这般,分明就是挑衅。 冷静,冷静,丰菀娆,你需要冷静。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就算是我同意的,你也没反对对不对,你没反对自然有你的理由,我要听你的理由。” 丰蔻恭敬地回答:“微臣的理由只有一个。” 我一喜:“什么?”丰蔻难得这么快就妥协。 “遵从皇上的旨意。”丰蔻的表情很认真。 我彻底脱力,看来再被丰蔻牵着走只会陪着她打太极,这可不是我今天千辛万苦奔出宫外一头栽进投入青川河又扑腾了半天想要的结果。 “丰蔻,”我站定了,伸手拉住丰蔻的衣袖,严肃道,“你是不是喜欢明夕颜,不敢承认?” 丰蔻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你真这么想?” 丰蔻不止表情变得奇怪,连声音都有点奇怪了,她俯下身,在靠近我鼻尖的位置停下来,眼神熠熠地看着我:“还是说,你其实害怕我会喜欢明夕颜?” “我……”我自觉丰蔻已经开始放肆地欺负我,“你,你喜欢谁都可以,就是不准喜欢明夕颜!” “我看你挺喜欢她的,没想到心眼这么小。”丰蔻把拇指和食指竖起来,比出了一厘米的长度,大概是暗示我的心眼只有一厘米那么长。 “我是不讨厌明夕颜小姐,可是跟你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喜欢。” “喔,有什么不一样?” “就像木云蓉和隋青泱那样!”我跺脚,“你要是喜欢上明夕颜小姐,也会像她们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到时候,我就得……” 丰蔻的眼神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平静问道:“就得怎样?” “我不想张榜向天下公告,丰蔻殁了。”我说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心里一下子就酸起来。虽然丰蔻总在我身边欺负我,戏弄我,可是比起要背着罪名远远地离开丰耀帝宫,前者似乎也能接受了。 丰蔻能很轻易地宣布隋青泱和木云蓉因病仙逝来保存皇家颜面,我却不能同样轻易地宣布丰蔻和明夕颜步了后尘。 或许丰蔻身上就是有我所没有的帝王之气。 这是与生俱来的缺失。 “我若是殁了,谁来陪你玩绑匪和小姐的游戏。”丰蔻突然出声,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她的长发在微风中飘扬。 “你知道了?”我有点惊奇,丰蔻看出来我早就买通了宋大甲么? 丰蔻不置可否,只平静道:“无论何时,我永远是你的臣下,除了丰耀帝宫,我哪里都不会去。” 哪里都不会去。 听到丰蔻这样说,我应该高兴吗? 可是我高兴不起来,因为丰蔻说,她永远是我的臣下。 这是事实啊,我在伤感什么呢? 第48章 私生活vs一辈子 丰蔻说的话总让我有不好的联想,我甚至根本就不想问她究竟想说什么,因为我觉得,无论丰蔻说什么,我都应付不过来。 丰蔻比我聪明,比我能干,比我会想问题,比我会说话,有她在身边,是喜,也是忧。 “如果我不想问这个,那我想问什么?”我有点慌,只能把球抛给丰蔻,虽然我知道这样做的下场一般是死得更惨。 没想到,丰蔻并没有妖魔化,反而露出淡雅的微笑,拂了拂我的头发,凑在我耳边轻声道:“你若是想要问我是不是喜欢女人,就明着问我,何必拐弯抹角。”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丰蔻这样讲后,我的脸,腾的就红了。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当丰蔻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这样硬生生地暴露在丰蔻面前了。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我是想窥探丰蔻的内心。 “你想喜欢就喜欢什么好了,这是你的自由。”我的心扑腾着跳了几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压抑不住这股心慌。 “我的自由?”丰蔻语调上扬,看了看我的脸,“身为丰耀帝国监国大公主,若是言行有违纲常,岂不落人以口实?” 原来丰蔻担心的是这个? “你是担心被人非议,所以才……无法对明夕颜小姐敞开心扉的么?”我忽然感觉我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久之前我还费尽心机的揣测丰蔻喜欢的人究竟是谁,没想到,丰蔻耍了个这么厉害的障眼法,不仅欺骗了明夕颜,还欺骗了我。 不是应该对丰蔻这种毫不忌惮的欺君行为严加惩罚吗? 为什么我现在只觉得有点无力,头和脚都沉甸甸的呢? 丰蔻的背影在我面前显得挺拔又威严,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听不见她的声音,那种感觉就好像…… 丰蔻马上就要离开我了。 虽然丰蔻保证过不会离开丰耀帝宫,但是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好奇怪,离开丰蔻的束缚我不是应该高兴么,怎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那你对明夕颜……就不用这么含蓄了吧,”我稳了稳心神,说道,“你如果……” “没有如果,”丰蔻很快打断我,瞧了我一眼,俯下身对我说道,“皇上,我可不会像你一般,高兴了就选个妃子,不高兴就把妃子放走,我喜欢上的人,我会牢牢把她攥在手心,不喜欢的人,我不会跟她纠缠不清,所以,皇上请对微臣的私生活放一百个心。” 我一时情急:“我才没有不放心,你就是打算跟旺财过一辈子,我也半点异议都没有!” 丰蔻瞥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在皇上的心里,还有一辈子这个概念?” “少看不起人了。”我反击。 丰蔻望了望天,朝我偏了偏头:“你不是一向今朝有酒今朝醉么,看你说一辈子这三个字,我还以为是一种用品。” “你!”我被丰蔻噎得够呛,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丰蔻仍然不依不饶,竟然不要脸地问我:“若是我真的和谁定好了要过一辈子,你会怎么想?” 怎么想? 当然是…… 当然是什么呢? 我看着丰蔻询问的眼神,竟然想不到答案。 我几时,会对丰蔻如此犹豫不决了? 不开心。 于是一直到下午面见皇太后的时候,我仍是这闷闷不乐的模样,皇太后看戏兴致正浓,却在戏演到一半时停了下来,微笑着唤过崔德全:“小崔子,你这差事当得是愈发好了!” 崔德全不明就里,看着皇太后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些纳闷,但他毕竟是有见识的老公公,低头就跪下来:“奴才惶恐,还请皇太后明示。” 万俟玉笑容不减:“主子有心事,你却不闻不问,你说,你该不该死?” 崔德全抬头看了看我,忽然意识到这行为有违礼数,立刻又低下头,伏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奴才有罪,奴才该死。” 太后这个人真是小心眼,不就是我没给她捧的戏子鼓掌吗,就来拿我的下人撒气。 真是一点都不矜持。 “起来吧!”我看了趴成一片纸的崔德全一眼,“回宫去把我的狐领氅取过来,天冷了。” “是!”崔德全诚惶诚恐的站起来,转身想要走。 “皇上,”皇太后突然提高了声音,“就这样让这样不称心的奴才无视天威走掉么?” 皇太后语气带冰,崔德全的脚抬起来又放下,在原地左右动弹不得,已经被吓得说不出一句话。 对万俟白玉,我只有两个字,无语! 你见过在帝宫中左右逢源的崔德全几时像这样怕过人,就差没打个地洞钻进地底去。 “奴才是不是无视天威,自然要我说了才算,”我微微一笑,学着皇太后皮笑肉不笑的优雅,“太后还是安心听戏,不要让这些事分了神。来人,奏乐!” 皇太后脸色一下子由白转青,猛咳了好几下,丫鬟实施丫鬟适时奉上茶水,皇太后喝了一口才慢慢平静下来,顿了顿,冷笑着问礼官道:“皇上可是魔障了,竟然连哀家的好言相劝也听不进去。曹卿家,你说这如何是好?” 曹俊,是万俟白玉钦点入宫陪侍的礼官,才进宫两个月而已,却已然有了军机大臣的做派。 这也就是传说中的佞臣,对这种人,我是极端厌恶的。 长了一副面首脸,却觉得自己能指点江山,激昂天下,简直就是丰耀国的笑话。 曹俊显然没有察觉我的厌恶,反而得意洋洋地朝皇太后献言道:“皇上与太后生隙乃国之不幸,皇上登基在即,在这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出纰漏,微臣建议皇上至宗庙观星夜读,以思念社稷为重。” 曹俊说着,斜眼瞄了我一眼,眼中尽是我读不懂的风sao。 万俟白玉听完曹俊的回禀,脸上顿时绽放光芒,盈盈笑道:“曹卿家的谏言果然中肯,胥公公,请皇上摆驾吧。” 什么观星夜读,根本就是闭门思过。 万俟白玉话音未落,欧仲端就走上前来,还未说话就被万俟白玉呵斥回去:“欧卿家,本宫的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可怜的白胡子老爷爷,就这样硬生生地把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万俟白玉挑着眼睛看我,似乎是在向我宣示她对我的绝对权威。又似乎是在玩味地看着我,想要知道我接下来的反应。 而我的反应就是,朝原本丰蔻应该待的位置看了一眼,她说自己不喜欢听戏,就向太后告了假在军机房处理政务,奇怪的是,连兰博夜也没有跟来。 不是向来没有丰蔻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兰博夜么,怎么她两商量好了似的,一个都不出现?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让丰蔻在这种场合出现,看见我被万俟白玉欺负,她也只会对我露出嘲讽的微笑。 看了只会更加抑郁。 位于北边的祠堂到了晚上非常寒冷,我穿着中午的单衣,到了子夜就被冻得浑身哆嗦,周围除了侍卫,一个丫鬟也没有,别说热水,就算是水杯也没有一个。 在视线范围内的,只有冷冰冰的石碑而已。 第47章 有你在就不冰冷了 就算闭着眼睛,我也能想象得到万俟白玉对我如今的处境是怎样暗自窃喜的,不,应该欢喜得光明正大。 虽然万俟白玉膝下并没有子嗣,就算弄死我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可是上了年纪的妇女的心思一向难以揣度,谁知道她会不会是个喜欢玩弄小女孩的大变态呢? 想到这个就不寒而栗,倒不是因为怕她。 只是觉得这偌大的丰耀帝国,看似固若金汤,威震四方,却连它的帝王都保护不了,何况在这帝宫城墙之外的弱势百姓。 岂不同样如履薄冰,水深火热? 我靠着石柱一直眯着眼睛到后半夜,却一直没有睡着,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才有一个小宫女送早餐给我,顺带还拿了一条薄毯。 “皇上,这个给你暖身子用的,”小宫女身体抖得厉害,“清晨天凉,皇上当心。” 我瞧了她一眼,她的手腕上有一条一条的淤紫,看起来甚是可怜,我问道:“谁打你的?” 小宫女愣了愣,随即很快摇头:“不,……是奴婢不小心摔伤的,请皇上不要怪罪……” 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是在撒谎,我摆摆手,转了个身:“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小宫女跪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听见她攥着衣裙踟蹰的声音,更觉得心烦。 “下去吧。”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一愣,是她么? 然而我并不想转过头去用现在的样子面对她,她知道我被皇太后罚,知道我在祠堂了挨饿受冻一整晚,知道我跟这些冰冷的石柱子墓碑在一起,却…… 直到现在才来。 现在来看我冰冷又没有生气的脸,还有呆滞的眼神么? 丰蔻,真是坏心眼到家了。 “你还在这里?”丰蔻气定神闲地开口,说的话让我有些意料不到。 “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我翻过身,坐起来看着她。 丰蔻脸上的表情被晨光分隔成一块一块的,眼睛深邃而沉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丰蔻本来单膝蹲着,这会儿突然曲下另一条腿,用和我平行的位置坐在我旁边,对我说道:“我以为你会又跑出去。” “跑到哪里去?”我看了丰蔻一眼,“不管我跑到哪里去,你不是都会把我抓回来么?” 丰蔻偏头看了看我,忽然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说:“不是每一次,我都有时间去找你。” “我才没有要你找。”我赌气地说,不知道怎么地,听到丰蔻这样说,竟然让我觉得有点不高兴。 丰蔻向来盯我盯得很紧,我无论走到哪里,她不是都会找到我,然后不分青红皂地把我抓回来责罚么? 没时间是什么意思? “没时间是什么意思?”我这么想着,竟然脱口而出。 然而我意识到这样问并不妥当,我一下子捂住嘴,偏过头。 丰蔻看了看我,忽然说道:“皇上,你难道不记得,以前只要在宫里受到一点委屈,你就会跑出去,然后藏得无影无踪。” “那又怎么样?”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丰耀帝宫真是够了,难道要让人适应这种压抑一辈子么? “你可知道,你身负皇命,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你仍是丰菀娆?”丰蔻站起来,看着眼前历代皇帝的灵位,慢慢说道,语气很平静。 “你……”我无言以对。 丰蔻转身走向我,俯下身看着我的眼睛,慢慢说道:“皇上可知东郊巷子有一处老宅,前几日突然修葺一新,搬进了大批仆妇杂役?” “然后呢?”我不明所以,难道丰蔻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研究巷子外面的老宅? 丰蔻说:“老宅的主子是一位十三岁的少年,身世不明,籍贯不明……” 所以这是一位被拐卖的可怜少年么?我忍不住打断丰蔻:“你究竟想说什么?” 丰蔻认真地看着我,说道:“这位少年曾有过两位深夜访客,而两次,正好都是皇太后出宫的时候。” 我一惊:“皇太后去探访他?他是谁?” 丰蔻淡淡一笑:“你关心么?” 我拽住丰蔻的衣袖:“我为什么不关心?” “要你陷入无休止的麻烦,做不想做的事,你也无所谓?”丰蔻任由我拉着,淡淡地问。 我咬牙:“少瞧不起人,我才不是那个软弱到只会沉迷于酒色的丰菀娆,更不是那个一天到晚只会逃跑的丰菀娆!” 丰蔻忽然莞尔一笑,歪了歪头,靠我更近,眼神中的深邃一扫而空,转而替代上的尽是我看不懂的符号。 “真的么?”丰蔻认真的问,一字一顿。 我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丰蔻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竟然觉得心里一下敞亮了许多,我不喜欢看到丰蔻对我冷笑,也不喜欢丰蔻对我冷言冷语,更不喜欢丰蔻给我说教,但是却很喜欢看到丰蔻对我露出类似于…… 满意的表情。 我希望得到丰蔻的认同,也希望得到丰蔻的赞赏,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可以和丰蔻并驾齐驱,而不是永远只能屈居于她之下的没用鬼。 “你不怕么?”丰蔻看着我的眼睛,继续问。 我一把捉住丰蔻的手腕:“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丰蔻一愣,低头看了看我的手,半晌没说话,我意识到非-礼勿摸,一下缩回手。 祠堂里突然很安静。 比只有我的一整夜都要安静。 该死,我怎么会对丰蔻动手动脚的。 难道我忘记了我和她…… “那个老宅里的少年,你调查清楚了吗?”我沉默片刻,问道。 丰蔻说:“目前还没有眉目,不过大概可以猜得出来。” “怎么猜?” “当然是跟万俟白玉脱不了关系。” “可是皇太后跟男子深更半夜见面,不会落人口实吗?” 丰蔻微微一笑:“自然会,可是有一种可能,能让这种口实不翼而飞。” “是什么?” 丰蔻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石柱石碑,幽然说道:“他是先皇的私生子。” “什么?!”我大惊。 丰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吃惊,她是皇太后,这种招数早就烂熟于心。” “如果真是私生子,她接下来会怎么做?”我看着丰蔻。 丰蔻说:“阻止你登基,然后让私生子做皇帝。” “绝对不可以!”我说道。 丰蔻瞧了我一眼:“你不是一直不想当皇帝么,怎么有人接替你还不高兴么?” “我……我……”我一口气憋在胸口,“虽然我不想当皇帝,但是只能我主动放弃,万俟白玉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绝对不允许。” 丰蔻饶有兴趣地俯下身,挽了挽了我因为在石柱上蹭而凌乱的发丝:“我很想看看,你会怎样不允许。” 第48章 她是我的,谁敢动她 我是皇帝,至少现在还是,而且在将来不知道长短的一段时间内,我也还顶着皇帝这个头衔,我虽然不如丰蔻那么运筹帷幄,但是对我来说,我也有必须要维护的尊严和…… 在丰蔻心中的形象。 其实,我在丰蔻那里,并没有什么形象可言吧。 在确定这个事实的时候,兰博夜正在我身边蹲着,她啃着一直酸不溜秋的苹果,对我来说酸得要掉牙的苹果,她竟然还可以面不改色的咽下去。 “你不酸吗?”我忍不住问。 兰博夜白了我一眼:“你试试三天三夜连草都没得吃的感觉就知道了。” 我说:“你好歹也是王爷家的郡主,怎么会这么惨?” 兰博夜沉默半晌,张了张嘴,我以为她要恶狠狠地回我这个可能触及她内心伤痛的问题,没想到 兰博夜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用更清淡的语调对我道:“蹲点守则第一条,不要聊天!” 切! 我暗自不屑,我和兰博夜现在距离疑似万俟白玉私生子大宅足足有五百米,怎么可能被发现,除非那小子是顺风耳。 “说不定他就是顺风耳,千里眼。”兰博夜紧紧盯着远处那灯光微弱的宅子,好似我肚里的虫。 我说道:“不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厉害,你这么紧张干嘛。” 兰博夜说:“我一点都不厉害,丰蔻小姐才是真正厉害。” 兰博夜好端端地提起丰蔻,让我浑身一颤:“关她什么事?” 兰博夜看了我一眼,奇怪地问:“你对丰蔻小姐是什么感觉?” 我斜了兰博夜一夜:“什么什么感觉?” 兰博夜别过头去:“丰蔻小姐如此维护你的皇位,你没有一点儿感觉么?” 我愣了愣:“你在说什么?” 兰博夜说:“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问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知道的我不知道。”跟杀手讲话就是费劲,明明就是很简单的 事,总能被他们绕好几个弯,让你如腾云驾雾。 兰博夜叹了口气:“我不多嘴了。” 你…… 我一口气被活生生地噎回去,顷刻就做出一个决定,以后坚决不跟兰博夜这种无聊的人类聊天。 那天晚上,我和兰博夜一直蹲守到凌晨,然而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没有任何人进,也没有任何人出。 甚至连送菜和打扫的佣人也没有发现。 我觉得奇怪,难道这个私生子在自家宅院种了蔬菜和大米,然后垃圾什么的,也自己挖坑埋了。 兰博夜看了看我:“你回去睡吧,我继续盯着。” “不,”我摇摇头,“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你有没有发现,在大宅面前只有少数几个守卫,其他的人都没有出现?” “对啊,他们很擅长隐藏踪迹。” “我觉得还有别的通道。”我看着大宅周围种得有些歪扭的树,“你看那些树,跟周围的都不太 一样,树干在风里还会轻微颤……” “……” “对了,地道,他们一定有地道!” 我捏住兰博夜的胳膊:“只要找到地道通往哪里,就可以发现他们在干什么!” 兰博夜悠悠然站起来:“这都能被你想到,你也不是笨得没救嘛。” 我正在为自己的发现高兴,这句话就当兰博夜在夸我好了。 时近傍晚的时候,兰博夜带回来消息,说在京郊外的宅子里发现一些商贾打扮的人,人数不多,但是却有大批货物,能隐约闻到硝火的气味。 “你看到他们的主人了吗?”我问道。 兰博夜想了想,道:“有一个人影,看得很模糊,但是看得出来其他几个人都在保护他,样子什 么都没有看清楚,不过……” 兰博夜把一个麻袋扔在地上,对我扬扬眉:“我带回来这个,对你可能有用。” 麻袋在地上蠕动,兰博夜手起刀落,一下子把麻袋劈成两半,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哆嗦着钻出来,惊恐地看着四周。 “鬼鬼祟祟,以下犯上,你说,这种人我该怎么处置?”我看着这人,气定神闲地向兰博夜递眼色。 兰博夜会意:“当然要凌迟处死,最不济也要灌一杯鹤顶红。” 我笑了起来,自然而然阴测测的:“一样一样来,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瞧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曹二,祖上,祖上没啥……”曹二恨不得把额头贴在地上,气息微弱。 “你有没有祖上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家的血脉非常有可能断在你手里,”我看了看曹二,面露可惜。 果然曹二的瞳孔明显放大。 兰博夜不愧曾是暗杀部队的头头,几下虚虚实实地摔打就把曹二吓得半死,很快如实招出他和二十个人受雇于在地道中搬运火药,然而他只在地道来回传送,并未曾见到是谁提供火药,也不知是谁接手。 仅凭这一点证据,是完全没有能摔到万俟白玉脸上的底气的,我正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盼月突然跑进来,说道:“皇太后来了。” 话音刚落,万俟白玉就迈了进来,看了看我微笑道:“听说皇上从祠堂出来之后身体欠佳,哀家心里颇为不安,特意带了燕窝来……” 万俟白玉说着,眼神却悉数落在兰博夜身上:“这位是……?” “我奴隶,”我一边让盼月收下燕窝,一边轻描淡写对兰博夜道,“回去吧。” 兰博夜淡淡地对我道了安,退了下去。 “这一碗燕窝,想必费了太后不少心力,”我说道,“真让我感动。” 万俟白玉不动声色一笑:“燕窝虽好,但皇帝未必敢喝。” “哦?”我挑眉,“何出此言?” 事实是,我的确不敢喝,不过不是因为我胆子小,而是你万俟白玉太狡诈了好么。 万俟白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盈盈一笑道:“正如这大好江山,锦绣尤佳,却并非为皇上所量身定制,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用最大的耐心同万俟白玉沟通,这个女人走火入魔了么? 万俟白玉微微一笑:“皇上以为,若非丰蔻大公主鼎力相助,这江山该如何?” “大公主身为人臣,已向父王发誓终身辅佐帝国,太后有什么疑问么?” “哀家岂敢,只不过听说大公主当初为皇上能继承皇位,费尽了心思,其中是否有不合法度之处,恐怕只有皇上能定夺。”万俟白玉悠悠然说着,好像在谈论她待会儿马上要试戴的一件首饰。 然而,她所说的内容,却并非那般云淡风轻。 “你在说什么?”我听到万俟白玉说起丰蔻,有点不安。 万俟白玉微微一笑,凑到我耳边:“距离都城一百里,有一处军火库,箱上皆刻有珍珠兰印记,朝野皆知普天之下唯有丰蔻大公主最爱珍珠兰。” “你……”我盯着万俟白玉,明明知道这个女人有诡计,却不知如何反驳。 难道她此番处心积虑,并非针对我,而是针对丰蔻? 万俟白玉说着,她随身的小太监就突然高声道:“欧大人,温大人到,萧大人叩见皇上!” 万俟白玉眉毛一扬,手一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就冒了出来,俯身道:“草民叩见皇上,各位大人!” 万俟白玉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来人絮叨道:“我和同村几个有手艺的兄弟前不久得到一个活,说有金主要出大价钱制造一批火-药,我们加点工时,已经造了三十多箱。” 欧仲端大惊:“在京畿重地,竟有如此不法狂徒,你们究竟受何人指使?” “草民不……知,不知,只是以这珍珠兰手帕为信物,用火药交换银两……”来人支支吾吾 道,“我就见过买主一次,看起来很尊贵,是个女人,腰间陪着珍珠兰的玉佩,那天是月圆,我记得很清楚。” 我咬牙,万俟白玉这个贱人,摆明了是要陷丰蔻于不义,这个罪名,一旦定下来就是叛国,丰蔻怎么担当得起! “住口!”我怒不可遏,抬眼看着诸位大臣,“难道你们都要听信这贱民胡说八道么?” 迄今为止没有人敢说出丰蔻的名字,皆是因为忌惮丰蔻的威严,然而面前的这许多人,对珍珠兰所暗指的是谁,却是心知肚明的。 “皇上,你有所不知,不过丰蔻大公主对皇室不敬,这并非第一次,”万俟白玉翘着嘴角笑着,“想当年先帝……” “先帝当年要让你陪葬,你哭哭啼啼拒绝地时候可想过有今天?” 丰蔻的声音突然出现的时候,我的书房顿时冷下来八度,然而我的心跳却突然加快了,因为直觉告诉我,丰蔻不应该来。 这个,傻瓜。 “你……”万俟白玉脸上一阵清白,“乱臣贼子,也敢对哀家无礼。” 丰蔻微微一笑:“太后过奖了,觊觎皇位这种事,向来落不到我头上,只怕是有人相求而不得,如疯狗狂吠引人围观罢了。” 万俟白玉脸色一洌,手指着趴在地上的人对众位大臣道:“安稳为国之根基,丰蔻如今权倾朝野,想要皇位,岂非轻而易举,私藏火药一事,不可不查!” 温尔然沉默片刻,对丰蔻道:“丰大人,对京郊外有火药箱刻有你所特有珍珠兰一事,你作何解释?” 丰蔻说道:“温大人既然生疑,当然需要彻查一番,我们还是眼见为实。” 温尔然点头:“丰大人通情达理,自是国家之福……” “来人,”万俟白玉突然道,“把丰蔻拿下。” 话音刚落,禁卫军就纷纷冲了进来,将丰蔻围在半圈中。 丰蔻面不改色,只微笑道:“太后何必如此心急?” 万俟白玉哼了一声:“现在不限制你的人身自由,难道还要等你去销毁证据不成?带走!” “住手!”我奔到丰蔻跟前,“都给我退下,谁敢动丰蔻一根汗毛,我马上赐他死!” 许是我从未发火,这一下把禁卫军都给吓到了,虽说他们都是万俟白玉的亲信,可这一来,却也不敢再上前分毫。 “皇上难道要纵容此等……”万俟白玉贼心不死。 “太后,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论罪也不迟,”我不想再看这个贱人一眼,只道,“在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会让丰蔻禁足,不得擅自离宫。”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拉着丰蔻,径直走出了书房。 走在漆黑的小路上,我已经想好了,要把丰蔻囚禁在我的寝宫。 只有这个地方,谁都不敢乱来。 除了我。 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当万俟白玉说丰蔻曾对先帝不敬之时,为什么欧大人或者温大人都没有提出异议,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像是达成了默契。 难道丰蔻真的对先帝做过什么? 丰蔻不是万年贤臣么,怎么会做那种不符合她身份和价值观的事? 然而,一直到寝宫,丰蔻也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只是任由我拉着,手温润而柔软。 第49章 亲了丰蔻有什么好处? 丰蔻出乎意料的顺从,却蓦然让我的心跳加快,我甚至不敢松开攥着她的手,只要我一松开,从掌心顺过来的风应该很快就出卖我,因为我紧张得整个掌心都湿润了。 被汗浸湿的。 虽然我面对丰蔻的时候什么情绪都有,紧张、害怕、逃避,特别是她针对我欺负我的时候,我就怕的要命,浑身都会抖索,有时候甚至觉得真的会死在这个对任何人都温润端方,对我却心狠手辣的女人手里。 就算我被她压制到现在,脑海中出现了想要杀掉她的念头,我都不会有任何一丝犹豫,也不会有任何一丝疑问,然而我却无法解释我现在所有的情绪。 紧张,却不是曾有过的紧张,心跳得快要蹦出胸口,却不是害怕。 是什么呢…… “皇上,你的寝宫到了。”丰蔻从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蓦地把我从脑海中拽了出来。 我一下回过神,下意识就松开丰蔻的手,丰蔻也只是微微一笑,歪了歪头,似乎在等我开门。 “皇上不是后悔了吧?”丰蔻的语气云淡风轻。 “才,才不是,”我的声音稍微有一点抖,我发誓,绝对不是因为害怕。 何况现在全皇宫的人都想要丰蔻的命,我怎么还会怕丰蔻呢,只要我对她有一点不满,我就把她扔出去让万俟白玉捡个漏,万俟白玉那女人,如果落到她手里,不是凌迟处死也是五马分尸。 丰蔻对此应该很清楚,所以她…… “反抗皇太后的滋味如何?”丰蔻微微笑着,很自来熟地坐在了凳子上,顺手拿过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还是一如既往地放肆。 我视若无睹,径直走过去坐到我自己位置上,掸了掸裙子上的灰:“我对她并没有敌意,根本没有任何想要她死的意思,然而她对我似乎不是这样,我只能顺势而为。” “噢?”丰蔻的语调略有上扬,稍微停顿片刻,忽而莞尔道,“皇上既然如此看得开,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我一惊,抬眼看到丰蔻在用手绢擦手,就是刚才我牵过的那一只,我记得,当时我的掌心都是汗。 我的掌心都湿了,丰蔻的掌心还会干着吗? 我忍无可忍:“丰蔻!你懂什么知恩图报吗?” 丰蔻嘴角扬起来:“皇上为了救我,不惜和皇太后对抗,微臣自然不敢忘。” 丰蔻的言辞很谦恭,然而我听不出一丝感恩。 简直就是白眼狼,她其实是觉得我在多管闲事吧。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要丰蔻死,最后栽跟头的也只会是天下人,而绝对不是站在天下人对面的丰蔻。 不知为何,我对丰蔻就是有如此执念。 所以在这种执念的牵引下才会越来越觉得自己可笑。 干嘛要多管闲事,干嘛要对丰蔻心软? 她当初不是逼我数豆子默书关禁闭,就差把我裤子脱下来打屁屁了吗,我干嘛要跟个抖m一样对她不离不弃啊。 不要理我,我的心在颤…… “丰菀娆,”丰蔻突然从不远处走过来,到我面前就弯下腰,瞧了我一眼,顿了顿说道,“让你担心了么?” 我一愣,抬头正好碰着丰蔻的目光,丰蔻的目光深邃又复杂,竟全然没有平日里我所熟悉的神色。 “我……没,不,才……”我盯着丰蔻好看的眼睛,忽然语无伦次,伴随语无伦次的,还有心跳加剧。 剧烈得会把胸腔撞开。 好可怕,这个女人好可怕。 我甩开丰蔻转身就走,三两步离开小厅,一直跑到卧榻上我才停下来,却把自己累得直喘气。 这喘气声也让我心烦,索性甩了鞋把自己扔到床上,拉过被子从头盖到脚,直到整个世界都沉寂下来,我才觉得刚才那样强烈的感觉慢慢平复了下来。 果然,不能够在丰蔻身边久呆,只要时间一长,一定会被那个传染上奇怪的情绪。 一定是这样。 一整天的心力交瘁让我很快睡过去,恍惚间竟然见到早已消失在天涯海角的隋青泱和木云蓉,她们两人互相喂食的画面让我不忍直视,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了好几眼。 莫非我在羡慕她们?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喜欢过女人。 “你有,只是你没发觉而已,直到你意识到你有喜欢的人。”木云蓉突然转过身,冲我微笑。 “什么?!”我睁大了眼睛。 “小泱说你有,你就有,”隋青泱径直走过来抓住我的脸,捏着我的脸颊说道,“不许反驳。” “乱说什么,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我打开隋青泱的手,一下子跳起来,然而隋青泱和木云蓉却已经没有了踪影。 我喘着气,忽然意识到我是在做梦,剧烈的心跳逐渐平复了不少,然而一抬手,我就摸到身边有个物体。 软软的,热热的。 我心一沉,掀开被子,我的床上竟然还睡了一个人! “喂!”我伸手要推她,却蓦然发现,睡在我床上的人,是丰蔻。 她稍微靠着床沿边侧身躺着,乌黑的长发悉数散下来,覆盖了大半个身子。 丰蔻的身线本来就很清瘦,现在看上去就更加软弱无力了,其实这只是我的幻觉,丰蔻就算缩成灰尘那么大,也会是颗威力无穷的原子。 然而这种幻想却在此刻占据了我的整个脑海,柔弱的丰蔻对我而言,在某种程度上…… 非常具有吸引力。 至于是哪方面的吸引力,我觉得需要认真探索一下才能确定。 虽然这个想法极其冒险,对我而言无异于蚊虫扑火,然而我却似中了蛊似的想要尝试。 我轻轻扳过丰蔻肩膀,只稍微用了一点力,丰蔻整个人就翻了过来,变成了仰面朝上的姿势。 平衡的呼吸表明她的确睡着了。 如果连丰蔻睡着之后我都不敢下手,我还当什么皇帝! 咬咬牙,我绕过丰蔻的肩膀,整个人以趴着的姿势立于丰蔻上方,我突然发现,从这个角度欣赏丰蔻的话,非常美。 就像格林童话里的,睡美人。 不,丰蔻比睡美人还要美。 她就像一块浸泡在温泉中的羊脂白玉,高贵美丽,又一尘不染。 不知为什么,原本对丰蔻所有的复杂情绪,在看到丰蔻这般模样之后竟然统统烟消云散了,此刻脑海中留下的只有丰蔻这张美到没天理的脸。 果然人美的话,无论有多胡来都会被原谅吗? 真是…… 我才不会原谅她呢。 我伸手轻轻拨了拨丰蔻耳鬓的垂发,又凉又滑,丰蔻安稳地睡着,睫毛随着呼吸起伏慢慢颤动。 嘴唇透着冷冷的粉色,微微张开了一点,好像在说…… 来亲我。 没错,丰蔻这幅样子就是在说,来亲我。 我的脑海中现在什么都没有,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一直在怂恿我去亲丰蔻。 亲丰蔻有什么好处么? 报仇?泄愤?吓吓她? 还是…… 不,都不是,我并不想这样。 我…… 我是真的想要亲她…… 想要亲她…… 然而我脑袋的浆糊在丰蔻睁开眼睛的瞬间被点燃了,我的脸在一秒钟被烧到岩浆的温度。 下意识,我直起身子就要离开,然而腰背上却被覆住了。 丰蔻伸手环过我,把我重新拉到她跟前,没有一丝犹豫就扣住我的后脑,强行凑近了我的嘴唇。 “你在皇太后面前带我走的时候我就想这样做了。”丰蔻低声说着,扫视着我烫得出血的脸颊。 “什……” “想吻我么?”丰蔻的声音极细极底,却仍是我平日里所熟悉的那沉稳温和。 “我……”我说不出话,脑袋转不过来,身体僵硬得一动都不能动。 “可是我想吻你,娆娆。”丰蔻的声音忽然随着光线黯了下去,搂着我后脑的手忽然用了力,我整个人就歪倒在丰蔻胸前了。 嘴唇也准确无误地被丰蔻咬住,在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瘫软在丰蔻怀里无法动弹了。 第50章 睡了丰蔻这种事,我会随意说嘛? 和丰蔻睡这种事,我会随意乱说吗? 我敢说吗? 私以为,只要我敢泄露一个字,丰蔻绝对会把我灭口,因为时至今日,她从未在清醒的时候对睡了我这种事做任何解释。 比如,不挑爱慕她的明夕颜小姐去睡,也不挑府邸里如花似玉的丫鬟去睡,为什么要睡在我的榻上,还要对讨厌的我做那些、那些…… “陛下,澡水是不是太热?”盼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担心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我吓得差点滑倒在浴桶里:“你干嘛突然出现?” “我负责给你保持澡水热度,当然要时不时进来看看,”盼月不以为然地咧嘴笑,“陛下脸好红,我就猜想是不是我用的热水太多。” “我脸红?”我摸了摸脸颊,是有点烫,奇怪,我…… “哎?”盼月突然凑过来,眼睛黏在我肩胛上,“这是什么?” 盼月的手指同时伸了过来,细细的手指甲在我肩胛上戳了一下:“红红的,是被蚊子咬了吗?” 蚊子?这个季节哪有蚊子,还有啊,盼月你们焚的香能熏死一头牛,哪有蚊子敢…… 不对! 我忽然反应过来,哪有什么蚊子,那分明就是丰蔻…… 该死!那个厚脸皮的女人! “出去出去!”我一下屈身把自己埋在水里,这下子真的能感觉得到脸在烧。 “每次丰蔻大人留宿之后陛下就奇奇怪怪的。”盼月嘟嘟囔囔地留下这句话,转身出去了。 又是丰蔻,她到底想要怎样? 我不得不承认,丰蔻的嘴唇是很软的,皮肤是很嫩滑的,就连胸部的触感,都是一流的。 什么,你问我这些经验从哪里来?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阅人无数,在前世也从未和女生断背过,当然更不可能随意去摸女生的胸,所以,有关于和丰蔻的对比,当然是参照我自己的身材来做出结论的。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磁力让我放不开,然而丰蔻却可以一直在上面流连。 这是为什么? 丰蔻为什么,会喜欢对我这种事? 莫非,她真的喜欢我? 但是,怎么看,都不会把丰蔻和喜欢我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丰蔻从未对我说过喜欢,从未对我特别,也从未对我有额外的关心,就在今天早上,她还逼着浑身酸软的我去上朝。 如果喜欢我,不是应该体贴地让我睡一整天,剩余的事交给她就好了吗? 显然,丰蔻没有这样的耐心。 因为忤逆皇太后万俟白玉的意思,还诬赖她跟陌生男子有染,据说万俟白玉在自己宫里活活哭了一整晚,那哭声,穿透了整个丰耀帝宫,我说,就连先皇驾崩你也没哭得这么声嘶力竭啊。 鉴于她的哭声实在不怎么悦耳,我给她请了戏班子到她的宫里,戏子们卖力讨她欢笑,不过我觉得她是笑不出来的。 因为她这次的对手是丰蔻,对抗拥有整个丰耀帝宫的丰蔻,万俟白玉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领便当只是早晚的事。 只是做便当的过程会非常辛苦,而且,还是我和丰蔻两个人做。 在勤政殿,温尔然在向我禀告郊外男子藏军火一案的调查进展,我听得兴趣缺缺,丰蔻虽然不便出面插手此事,但是她还是可以当当参谋。 而且我也在万俟白玉面前放下了大话,七日之内就要破解此案,然而现在所有涉事人跑的跑,死得死,留下的口供没有一句对丰蔻有利。 “真的有人会相信丰蔻想要用军火撬开帝宫的大门吗?”我终于忍不住,在一筹莫展的大臣面前出声了。 温尔然和众臣面面相觑一番,顿了顿道:“微臣自然是不相信的……” “陛下!”军机大臣鲁晨站起来义愤填膺道,“微臣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丰耀国多年来根基深沉,国力雄厚,然决不可犯蚁穴溃堤之失误,丰蔻大人若是心胸坦荡,自然不怕被查。” “荒谬!”温尔然起身反驳道,“丰蔻大人清者自清,鲁大人这番话,实在莽撞!” 鲁晨冷笑一声:“我是实话实说。” 温尔然不甘示弱:“我看有忤逆之心的人另有其人,或许就在这勤政殿安坐,但绝对不会是丰蔻大人。” “你!血口喷人!”鲁晨气得胡子飞起来。 “你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 “我哪里不可理喻!” …… 看到没,这就是我的工作日常,这些饱读诗书征战沙场的朝臣们,吵起架来气势如虹,丝毫不亚于要上天的情侣。 不就是撕x,说实话,我现在也很想撕,撕丰蔻。 她从进勤政殿开始就一直岁月静好地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一本折子,不知道折子上写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竟然看得目不转睛,连正眼都没有朝我这边送过一眼。 有没有搞错? 难为我大清早还在那里yy丰蔻到底喜不喜欢我,感情是自作多情啊,她根本就,根本就没有…… 没有把我当一回事。 不当一回事,还睡我?说明什么? 大写的py py! 丰菀娆啊丰菀娆,你竟然,竟然,被丰蔻当做泄yu的工具,还一整晚,还不止一次?! 你的神经是有多大条才会被丰蔻蒙蔽至今? “陛下,看来我不适合出现在这里,请容许微臣告退。”丰蔻突然起身,对我躬身道。 “哦?你想去哪儿?”我抬起头,忍住心里的火气。 虽然官方的标准回答是,爱卿为何执意离开,然而我一出口就暴露了自己的怨妇气场。 丰蔻瞧了我一眼,并不回答,顿了顿才说:“不知。” 我冷笑一声:“也是,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找个可心的地方好好待着吧。” 什么的,根本就是想去找明夕颜喝酒看桃花。 丰蔻看着我,眉毛一扬,欲说还休的模样让我火更大。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要走就赶紧走,你在这里于事无补。” 没想到丰蔻点点头,真的行了礼就出去了。 我差点吐血,别的事也没见丰蔻这么听话啊。 第51章 我已经喜欢上丰蔻了 丰蔻走出去之后,我的情绪虽然逐渐平静下来,但是对于丰蔻不在场的朝会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 我根本,根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 匆匆打发了众位大臣,我来到御花园,竟然看到丰蔻独自在湖边赏花,正式初夏,荷叶连田,看上去甚是美丽。 丰蔻似乎也和这种美景连在一起,看上去恬静又优雅,不知怎么的,今天丰蔻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气质,就好像她做再多错事,哪怕她连一句道歉的话都不说,我也能毫不犹豫地原谅她。 人长得好看简直可以开挂。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沉不住气,拽着丰蔻身边的桃花枝问道,这个季节桃花已经差不多谢了,毛乎乎的小桃子跃跃欲出。 丰蔻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皇上这么早就讨论弯国事了?” 张嘴国事,闭嘴国事,你怎么不去嫁给国事? 我翻了个白眼:“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是这一会儿就说得完的吗?” “的确非一时之功,但总要有人去做。”丰蔻淡淡地说道。 我忍不住问:“就算非要有人去做,为什么非要是我?” 丰蔻连看都不看我,只盯着眼前大片的绿色道:“你想说什么?” “丰蔻!”我扳过丰蔻的肩膀,仰头看着她道,“我不是做皇帝的料,你知道的吧?你不可能不 知道吧,我根本就没有做皇帝的才能,也没有当皇帝的野心,我只会依靠你,给你添麻烦,让你收拾我的烂摊子,还让你因为我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我……” 丰蔻收回视线放在我身上:“然后?” 我说:“我可以,不当这个皇帝吗?” 对啊,只要不当皇帝,我就可以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可以到宫外潇洒地旅游,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可以…… 可以对丰蔻的阴晴不定眼不见心不烦。 “你真的不想当皇帝么?”丰蔻沉默半晌,突然出声道。 我点头。 丰蔻说:“然而这并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你可以决定不是吗?”我抓着丰蔻的袖子,“谁当皇帝不是你说一句话的事。” “皇帝必须由皇室血脉来当。” “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人是皇家子嗣吧,你再找找?” “没有了,”丰蔻顿了顿,瞧了我一眼,“除非你诞下子嗣。” “自古就有传贤不传嫡,我现在还是皇帝,可以决定传给谁吧?” 丰蔻沉默好一阵,忽然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跟我来。” 丰蔻带我到的地方是祠堂,从前都是我被她罚的时候才会过来,她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今天是数豆子,还是打屁股?”我沉下心,不知道丰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不是问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当皇帝么?”丰蔻顾自说着,走到祠堂高处,纵身从先帝的牌位下拿出一块锦布。 全是灰尘和蜘蛛网,丰蔻拂袖扫过,将锦布摊在我面前。 “这是……?”我打开来看,粗略扫了几个字,一下子呆住。 薄薄的锦布上写着:废公主丰菀娆纯孝温良,体貌端庄,赐与火嘞国太子大婚,封忠国夫人。 “火嘞国太子是谁?”我问丰蔻,“这份诏书是什么时候?” 丰蔻缓缓说道:“你不必知道,他已经死了。” 我一愣:“死了?” 丰蔻说:“先帝赐给你的是冥婚。” “什么?!”我吓得后退好几步,丰菀娆虽然不受待见,但是哪有父亲给女儿安排这样的婚事? “丰菀娆,”丰蔻看了看我,凑近我说道,“你的母妃原本深受先帝宠爱,然而在一场战事中不幸被敌军所虏,后来怀胎十月生了你。先帝始终不相信你的血统,视你为异族,只不过你母妃苦苦哀求,才报得你周全。” “所以这份婚书,是说,我的周全也没有了么?”我愈发心凉。 “你贵为公主,嫁人是迟早的事,但是我……”丰蔻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桌案的手捏紧雕花,“我不想让你遭受那样的命运。” 我从未见过丰蔻如此无助的模样,她的脸上全是复杂难懂的表情,我甚至连想象都无法做到,丰蔻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屡次谏言都无法让先帝改变心意,有一日,我忽然意识到,只要先帝还在,你就不可能被善待,就算这次他回心转意收回这个婚约,下次的厄运,你也难逃。”丰蔻缓缓说着,她脸廓在烛台的映照下清晰可见。 清晰到,我不知道是该靠近她,还是远离她。 “之后的事你能猜到么?”丰蔻忽然走近我,“你为什么突然做了皇帝?” “我,我……”我的眼睛被丰蔻的视线吸附住,根本无法动弹。 “先皇不是暴毙,皇子也并非被雷击身亡,”丰蔻静静地说,“是我杀了先皇,再杀了皇子。” 我惊得全身都在抖:“你杀了他们?” 丰蔻看了看我:“怕了?” 我使劲摇头,一把抓住丰蔻:“你为了让我当皇帝,所以才做了这些事,对不对?” 丰蔻没说话。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我突然大声道。那个冰雪聪明的丰蔻,为什么会做这种事,还是为了我这个笨蛋! 丰蔻忽然扬嘴角笑了笑:“你还记得多年前在元心流那里么?” 我,当然不记得。 “那天是元宵灯会,我正在元心流下游赏灯,忽然有一盏从上游飘下来,造型很别致,我一时兴起就捞起来,”丰蔻的声音很缓,也很细,“读到你写的诗。” 顿了顿,丰蔻道:“那是我读过的最美的诗。” 我愣住,丰蔻现在的模样,淡淡的温柔掺杂着细不可说的美,似乎在回忆一件人生中最重要的事,而这件事,只与丰菀娆有关。 所,所以,丰蔻是在表白么? 在我晃神之季,丰蔻忽然轻轻拉过我的手腕拥我入怀,随即紧紧搂着我道:“我想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护你周全,我做的事,都与你无关。”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丰蔻所说、所做,都是想要护我周全么? 丰蔻的身世和我相似,所以,这算是同病相怜么? 丰蔻想要保护我…… 可是,可是我,已经喜欢上她了啊! 第52章 动情以后 警报! 我正遭遇穿越以来的最大危机! 丰蔻这个心口不一的家伙,说着什么惩罚我,却又好像在爱护我,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抖s。虽然她现在说得动情又有理,她说着是为了我才动手解决那些讨人厌的皇帝皇子,可是,为什么我读不出一点感动呢? 按理说,接下来应该上演我趴到丰蔻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的戏码,可是为什么,丰蔻就是这样,让我无法接近呢? 她的脸,依然好看得天妒人忿,就算生气,就算说着要杀人这种我完全无法想象得到的字眼,可她的美丽仍然不减丝毫,只要再多看一眼,我就会情不自禁流口水,现在她又说着这么让人感性又煽情的话,可是我为什么对近在眼前的丰蔻,觉得抓不到呢? 我伸手抓住丰蔻的衣襟,仰头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你原本可以不说,你不说,我就不会问,也不会知道。 丰蔻的视线原本稍微往上抬,听见我许久之后的声音,才收回视线,闭了闭眼,说道:“你害怕了么?” “我怎么可能会害怕!”我脱口而出。我可是看完德州电锯杀人狂全集的人,怎么会被这一小小的宫廷杀戮吓到。 丰蔻看了看我:“那你的手为什么在抖?” “咦?”我低头一看,攥着丰蔻衣袖的手竟然真的,在微微颤抖。这是我的手吗?关键时候尽给我丢脸!简直…… “不,我不是害怕,我没有……”我一下忘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赶快回应丰蔻的质疑。 丰蔻笑起来:“我若是你,也会害怕的,不必勉强。” “我才没有,”我用力甩开丰蔻的衣袖,大声道,“你爱杀谁便杀谁,你看谁不顺眼就是谁,这整个国家都是你的,所有人的人命都是你的,你想让谁死,谁就得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早就知道,你为什么要特别在意我的感受?” “想杀谁就杀谁?”丰蔻眼神深邃,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好几遍。 我一时激动,竟然把心里藏着的话全部说出来了,我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有逻辑有条理,能说出这些话的人,是我吗? 丰蔻冷然一笑:“没错,整个丰耀帝国都是我的。” 丰蔻说着这话的时候,慢慢朝我走过来,步履稳健,搭在肩上的长发轻微飘起,整个面庞都是根本无法揣度的气势。 我不由得往后退,没几步就贴在柱子上了。 丰蔻仍然步步紧逼,直到我,无路可退。 “所以,你不怕吗?”丰蔻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和刚才向我讲述黑暗经历的模样,截然不同。 我怕吗? 我怎么会不怕? 我从见到丰蔻第一眼开始就没有不怕的时候,她可以任意惩罚我,看我不爽就把我扔进大牢,心情好就把我捉去暖床,我无时无刻不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天底下还有比我更惨更可怜的人了吗? 至于眼前的丰蔻,她让我知道,她真的会动手杀人,她看不惯老皇帝,杀了,看不惯皇子,杀了,然而此前,她还是为众人所称颂的最优臣子,她的心机和城府,瞒过了欧仲端温尔然,瞒过了丰耀帝国的所有人。 大家都在赞美这位德才兼备高贵端方的帝国长公主,然而我此刻得知,她是如此腹黑冷酷想怎么就怎么样的女人。 丰蔻把她自己完完全全暴露给我,是想给我敲警钟么?是想告诉我,不要再做无所谓的挣扎,乖乖躺在她的手掌心看她心情决定抚摸我还是□□我? 如果丰蔻再对我用刑,再批评我,再冤枉我,还有谁会相信我吗? 更要命的是…… 就算我知道丰蔻是这样的人,就算我知道她对于我的风险有多大,就算我知道我的命就捏在她的手里…… 然而我却无法讨厌她。 我害怕她,却喜欢她,喜欢她,却想推开她。 靠近她会让我颤抖,亲吻她会让我丧失所有的勇气,就连听到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会没有勇气再听下去。 丰蔻,丰蔻,我该怎么办。 我不想看到你,不想你接近我,然而我不想你消失,更不想看到你身边有别的女人。 “丰菀娆,”丰蔻忽地低下头,轻扣起我的下巴,“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别无所求。” 我抬眼看着丰蔻:“这是什么意思?” 丰蔻说道:“身在皇室,诸多身不由己,我所做的事问心无愧,只是不愿意单纯的你受到波及罢了。多年以前,你曾不经意给我希望,让我看到在这皇宫里还有存有善念的人,让我能够有勇气继续生存下去。不过……除此之外,我并无非分之想。” 什么?什么非分之想? 难道我是一脸想让丰蔻有非分之想的样子? “别做梦了!”我一把推开丰蔻,盯着丰蔻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才!不!会!喜欢上你!” 丰蔻微微一笑,放开我,在距离我半臂之外的地方站定:“那就好。” 然而我说谎了。 我喜欢丰蔻,喜欢她对我冷笑的样子,喜欢她一言不发要惩罚我的样子,就连她推开我拒绝我的样子,我也那么喜欢。 我一定是病入膏肓了。 事实是,我真的病了。 撇下丰蔻独自回到寝宫,我就觉得浑身发冷,盼月熬了姜汤,仍是恶寒不散。为了不让丰蔻知道我生病的事,我咬着牙不要找御医。 只是感冒而已,我能抗过去。 “陛下,你这样下去会出大乱子的。”盼月趴在床边忧心忡忡,“要不,咱们不看御医,找丰蔻大人来看看你?” “丰爱卿不是御医,要她何用?”我咬牙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我死了也要化成灰让丰蔻找不着。 “可是这样下去,万一有个闪失,我会被抓住慎刑司!”盼月的声音满是哭腔。 “哭什么哭!”我一把掀开被子,走到书桌前,“磨墨!” 盼月擦着眼泪给我磨墨:“陛下,你是烧坏脑子了么,我可是第一次见你抓笔。” 我顾不上鄙视盼月,匆匆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盼月凑过来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如果我死了,赦免你的死罪,你不必受罚。”我吁了一口气,拿过章来盖上,然后递给盼月,“收好。” 盼月噗通一声跪下:“陛下万寿无疆。” 我才没有功夫和盼月主仆情深,我想了想,对盼月道:“平时,皇帝都要读些什么书?” 盼月抬头瞧了瞧我:“书阁里的书,按古礼,陛下都是要一一看到的。” “还等什么,”我一下子站起身,“带我去。” 然而身体却噗通一声歪在椅子上,头晕得像排山倒海。 盼月赶紧扶住我:“陛下,等你病好了再去也不迟啊。” 怎么会不迟? 我咬咬牙,我才不要再在丰蔻面前战战兢兢,才不要再对她唯命是从,才不要再为她熬尽脑汁。 我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皇帝,让丰蔻吓得连夜逃出丰耀帝宫。 从今以后,有丰菀娆在的地方,绝对没丰蔻什么事儿! 第53章 爱她就要生吞了她 距离我走进书阁第一天开始闭关,已经有数月了。我并不是不上朝,只不过近一段时间来风调雨顺,大臣们更安于喝喝茶,打打鸟,没什么要事上奏,我只需要在朝堂上露露脸就行了。 一切都很好。 除了会偶尔碰见丰蔻之外。 这样想起来,自从那日在祠堂之后,丰蔻便再也没有入宫见我,有要事也只是循着众位大臣的惯例写奏折,不外乎增减一两厘的赋税罢了,都是无关痛痒的事。 丰蔻大概也只是想要刷个存在感,至少我在朝堂上见到她的时候,她依然是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想看她的表情。 丰蔻是哭还是笑,关我什么事。 不得不说,在书阁的学习让我获益匪浅,我逐渐了解丰耀帝国的基本概况,四季谷水是否丰沛,东西境是涝还是旱,百姓是否安居乐业,苛捐杂税是否超出承受范围。 治国如治家,除了边疆浩劫让我有点看不懂之外,其余事项我处理起来愈发得心应手。再不济,还有温宰相和欧宰相,有两位忠心耿耿的老臣的辅佐,虽然比不上丰蔻那么干脆利落有效率,但 总归是能派上用场的。 不过,温尔然觉得奇怪,那日便问道:“皇上,怎么近日不见丰蔻大人来与你协商国事,莫非……” 我眼都不抬,只盯着手边的奏章:“怎么,有哪一条国策规定我必须和丰蔻一起商量国事么?” “不不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温尔然连忙道,“只是最近丰蔻大人向我交代想要告假之事,我正思量当讲不当讲。” 我冷笑:“我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暴君,这点小事为何不能讲?” 温尔然便道:“如此老臣便放心了,丰大人说想要回祖宅一趟,看看农田看看牛羊,暂且离开朝堂几日。” “正好风调雨顺没什么事,让她去吧。”我淡然回道。丰蔻又在搞什么鬼,她从小就长在宫里,哪有什么祖宅?请假就请假,撒个谎都编不圆。 “丰爱卿为国事操心多年,着实辛苦,这次就让丰爱卿好好欣赏田园风光吧,对了,”我放下笔,想了想道,“传我旨意,赐丰蔻黄金万两,男女仆从各五百。” 温尔然瞧了我一眼,拱手道:“恕老臣直言,丰蔻大人恐怕不会接受皇上的盛情。” “为何?” “丰蔻大人向来不喜欢声势浩大,此次告假实为一己之势而已,故皇上……” 我装作听不见的样子:“我的旨意你也要违抗么?” 声音低沉,冷冽而不失力度。皇室的威严,其实一点儿也不难学。 温尔然或许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丰菀娆,于是不再有异议,领命而去。 温尔然前脚刚走,盼月就端着汤盅进来了,她掀开盖,小心地用扇子吹凉了递到我跟前,然后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放下笔,想揉揉眉心,手刚放在额头,盼月的双手就放在我的太阳穴上,柔声道:“皇上让我来吧。” “嗯?”我正奇怪盼月怎么如此主动,却听她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皇上近来辛苦,这天麻鸽子汤最治头疼,一定要多喝一些才好。”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从来不吃宠物,盼月又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不过喜月也这么觉得,我们想了又看,看了又想,发现两个人想的竟然一样。” 我无奈:“你们到底想了什么?” 盼月噗呲一笑,把着我的肩膀晃到我的身旁道:“皇上是不是恋爱了?” “什么?!” “因为恋爱中的女人最有魅力啊,”盼月振振有词道,“皇上最近勤于朝政,专心忙国事的样子好迷人。” 我看了看盼月:“你知不知道,多嘴的女人最不迷人?” 盼月吐了吐舌头,乖乖退下:“我还以为你最近知道龙沛国的太子要来履行婚约的事呢。” “龙沛国的太子,和谁履行婚约?”我隐约听过这个太子,却不知婚约一事。 盼月疑惑道:“皇上,你和慕容思太子的婚约是先皇定下的,你和太子从前见过一次,只是后来因为你和皇太妃进了冷宫,太子才没有再来过丰耀国,不过他时常会托人来打听你的消息。近来许是因为听说皇上已从冷宫出来,即将要登基,所以想要重拾往日情分吧。” 慕容思? 翻了几件旧信件,竟然真的发现了慕容思这个名字。 慕容思大概一年会来信十多封左右,其间言辞恳切,情真意切,与绝大多数的情场浪子并不相同。 只是他与我有婚约一事,为何始终没有人提过? 或许盼月说得对,我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根本没有人会想到我还有出来的一天,而且是以唯一继承人的身份走出冷宫,当上皇帝。 这一切,都是因为丰蔻。 丰蔻宛如我的再生父母,是她给了我新的生命,让我不必再在这皇宫里忍气吞声,看人脸色。 我咬牙,这些既定的过往就像埋在我心头的刺,我欠丰蔻越多,就越让我感到气恼,我无法接受丰蔻对我的恩惠,无法接受丰蔻对我的好,我宁可她现在就来夺位和我争得你死我活。 这样,我就不用面对我喜欢她的事实了。 虽然见不到丰蔻,许久未和丰蔻说过话,但是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丰蔻的模样,栩栩如生得好像我在亲手捏雕像。就连她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也能在脑海里自动拆成不同的字眼,然后再自由排列组合,编排成新的,我没有听过,她也从未说过的语句。 从未想过,暗恋会是这般滋味。 又有谁想得到,曾不可一世的丰菀娆,也会被拖下水,陷入这泥沼中不得脱身呢? 偏偏那人,是对她有无限恩惠的丰蔻。 慕容思请求访问丰耀国的文书还未呈至我手上,皇太后万俟白玉已经自作主张同意了,这种礼仪邦交的事,她来处理也无可厚非。 但是万俟白玉的司马昭之心,谁看不出来? 慕容思的欢迎宴会很快大张旗鼓地开了起来,万俟白玉大约和慕容思相熟,席间不断让各位大臣为慕容思劝酒,按照礼数,慕容思与我不可同席,但万俟白玉硬是把慕容思搬到了和我相邻的位置,酒过三巡,慕容思微微动容,侧头对我道:“菀娆,多年不见,你仍是这般美貌生姿。” 我并不看慕容思,只道:“慕容太子过誉了。国事繁重,已无往日青春姿态。” 慕容思微微一笑:“陛下以女子之身打理国事,着实让我佩服,我从龙沛一路前往丰耀国,沿途也只听百姓诉说陛□□恤民情,是个好君王。” “你日后继承大统,想必不会比我差。”我淡然笑道,举起一杯酒顾自饮掉。 慕容思又道:“丰耀帝国向来民富国强,当朝的却是两位女性,想来丰耀国也是人杰地灵,令我羡慕。” “两位女性?”我看着慕容思,忽然想到他说的是丰蔻。 慕容思点头:“昨日到驿馆时,正巧遇上丰蔻大人告假外出,久闻丰蔻大人英名,便闲聊了片刻。” 丰蔻,又是丰蔻! 似乎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丰蔻,都会谈论丰蔻,就算我早就把丰蔻关进心里,也总会有人把她拎出来在我脑中翻江倒海。 “丰蔻大人嘱咐我,要好好照看你。”慕容思笑得淡然,嘴角流露不经意的从容。 “照看我?”我看着慕容思,“什么意思?” 慕容思于是说:“菀娆陛下,我和你有婚约,是六国皆知的事,我多年来陪伴在你身边,书信不断,我对你的情谊应该不用证明了吧。如今,你已贵为丰耀国皇帝,我不久之后也将继承龙沛国皇位,我们两国联姻,情中生利,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么?” “我问的是,丰蔻要你照看我,这是什么意思?”我沉住气,问慕容思,手中的杯子已经被我攥得嘎吱作响。 慕容思顿了顿道:“丰蔻大人已经默许了婚约的有效性。” 我腾地站起来:“温爱卿!” 温尔然正被慕容思带来的侍妾围得团团转,听到我的声音一哆嗦,赶紧拱手道:“陛下有何事吩咐老臣?” “丰蔻告假去了哪里!” 温尔然支支吾吾:“这,这……” “不说就定你欺君之罪,满门抄斩!”我拂袖离袖,径直走下宴台。 温尔然噗通一声跪下:“皇上恕罪!丰大人去了西郊园林,距离京城百里有余。” “崔德全,备马!”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不把丰蔻粉身碎骨,难解我心头之恨! 第54章 咬死丰蔻吧 不得不说,丰蔻是丰耀帝国最会过日子的人,我以为丰蔻向来只会专注于朝堂之事,没想到,她打理起院子来,也是这么得心应手。 虽然这一整处院落并没有写上丰蔻的大名,但是通过各处造型的细节,我能感觉得到,这就是丰蔻自己精心打造的地方。 特别是那一丛又一丛,在树荫下开得繁茂又美丽的珍珠兰。 淡淡的幽香,宛如丰蔻身上特有的味道,在不经意间沁人心脾,却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一如丰蔻这个可恨,又让我不得不咽下满腔怨气的模样。 单看这院子的构造,若是在这里徜徉游玩,大概也是不错的,有花有树,就连宅子的边角,也修葺得非常精致细腻,与皇宫里那些讲究等级和排场的装饰大为不同。 没想到丰蔻也有这样的情调。 不过,我对丰蔻仅存的一点好感就在我听到屋里传来的丝竹之声后消失得当然无存。 “哎呀,丰大人,那边那位可爱的小姐也是你的客人吗?”一个娇俏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边,我抬眼一看,一个穿着粉色纱衣,胸前白晃晃的女子正半倚在门边,朝院子里望着,她手里的鼓和头上的珠钗都在明晃晃地晃着,一如上扬的嘴角那般娇柔顽皮。 敢情丰蔻把我赐给她的奴婢全部都带过来了,真是物尽其用啊! “谁?”丰蔻随即出现在粉衣女子身后,一下子就看到站在院子门口的我,丰蔻的神情稍微停滞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过来,站在院门前微微一笑:“原来是你。” 哦,忘了说,我之所以现在还能忍住不把丰蔻的头发揪下来,是因为丰蔻和我之间还挡着一道栅栏门。 而且看样子,丰蔻并不打算给我开门。 “很惊讶么?”我仰起头,眼神从丰蔻身上扫过。 这好像是自从祠堂一别之后,我和丰蔻第一次面对面说话。不知怎么地,出了皇宫之后,对丰蔻的心防似乎没有那么深了,就连我为什么来找她也差点想不起来。 “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接待龙沛国太子,怎么会有空在这穷山恶水,不会是路过吧?”丰蔻似笑非笑,双手搭在栅栏上,小半身子微微探出来,凑近了一点。 呵呵呵,真是谢谢她提醒,让我想起来为什么来。 我盯着丰蔻,说道:“你为什么总要插手我的事?那个慕容思,什么婚约,你问过我答不答应了吗?你凭什么随便替我做主。” 丰蔻想了想,又沉吟片刻,正要说话,一粉色身影却蓦地扑上来趴在她的肩膀上,侧着身子笑盈盈道:“来了客人就进来坐嘛,这么可爱的小姐,别怠慢了人家。” 粉衣女子俨然女主人的姿态,利落地打开了栅栏门,顺便伸手就亲昵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我一偏头躲开,瞥眼就看见丰蔻嘴角藏不住的笑。 笑笑笑,笑你个大头鬼啊! 不过我很快发现,我的一肚子火跟这里是格格不入的,因为整个屋子都是吟诗作画的少女,每个人都神采飞扬熠熠生辉,且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恍惚之间,竟会觉得误入了仙境。 丰蔻真是好会享受,一个告假就跑到了这神仙窝里。 所以她顾着自己享受然后把我推给慕容思到底安的什么心! “喝什么茶?”丰蔻突然站到我身后,轻描淡写地问道。 我看了丰蔻一眼,冷然一笑:“借一步说话。” 丰蔻愣了愣:“什么?” 我已经朝后院迈了步,末了朝丰蔻瞥了一眼道:“你不会以为我过来只是为了找你喝茶这么简单吧!” 我在后院站定的时候听到丰蔻跟在身后的脚步,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住,半晌未开口,似乎在等。 此刻正是晨间阳光最和煦之时,风在耳边吹,云在头顶飘,远处隐约有鸟语,近处飘逸似有若无的花香。 丝竹之乐仿佛与这环境融为一体,轻飘飘地在脚底徜徉,骚刮着裙底空隙。 “陛下,你偷跑出来的事,皇太后知道么?”丰蔻问道,语气平静淡然,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真是不要脸,你知道你是始作俑者吗,你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你吗?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样,”我冷然道,“我是皇帝,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是皇太后,也不能干涉我。” 丰蔻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她看了看我,还未说话,我就走近她:“包括你。别说是我的婚姻大事,就算是谁该加官进爵,谁该罢黜免职,都由我自己做主。” “原来陛下这数月来勤于政事,还闭关看书,是为了这些?”丰蔻颇有深意的说道,“看到陛下对政事越发熟稔,臣颇感欣慰。” 欣慰,欣慰你个鬼啊! 我跑这么远是来看看你到底是用什么心情帮我定下我和慕容思的婚约,才不是为了听你的欣慰。 丰蔻继续道:“不过陛下不可过于劳累,于内,温尔然和欧仲端两位大臣都是得力的辅佐。” 谁辅佐我要你管! 丰蔻又说:“于外,请陛下原谅微臣多事。龙沛国和丰耀国时代交好,但近年来邦交微弱,需加之火候才可得以稳固,况且慕容思……” 丰蔻这个蠢货! 我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捉住丰蔻的锦带把她拉向我,下一秒狠狠地倾身咬住了她的唇。 丰蔻的嘴唇清冷清冷的,仿佛这满院子的光都不能让她温暖,好像一朵冰封在雪原的茉莉花,让人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的温度送给她。 然而,我一想到这多日来的怨愤与委屈,狠下心,一下子加大了唇齿间的力度。 顷刻,血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然而丰蔻纹丝不动,就好像,她生来就是个雕塑。 “你在干什么?”许久之后,丰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浅,像一阵风在我耳边划过。 我一把推开丰蔻,这才觉得自己的心噗通着跳得很快。 我居然咬了丰蔻,我居然敢咬丰蔻! 这一定不是真的。 第55章 心动过速无法自持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会不会有人信我? 我一定是被怒火冲晕了头脑,才会做出这种事,可是就算我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对丰蔻下此狠手啊。 丰蔻如果追究起来,我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我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丰蔻千万不要追究,千万不要计较,就当是此地蚊虫繁盛,不小心被咬了一口。 然而,事与愿违。 丰蔻拖着我的手,径直把我拽回屋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然后,丰蔻面对着那雕花精致的木门,半晌才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我问道:“丰菀娆,你是不是疯了?” 丰蔻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抬手轻拭嘴角的血迹,不过由于我咬得太狠了,她擦掉一点,又会冒出一点。 我从怀里拿出手绢,强装镇定地递给丰蔻。 丰蔻没有接,我便随手掷到她怀中,然后看着她。 丰蔻盯着我,大约以为我会向往日那般惊惧而手足无措,天知道我有多想趴在地上哭泣,可是我没有,我看着丰蔻的脸,看着她的模样,看着她气到发白的嘴唇,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最后,竟然真的不害怕了。 丰蔻再凶残也好,我毕竟是丰耀帝国的皇帝,无论从地位还是权力,我都远胜过丰蔻的。 所以,在心理对阵上,我就不能输。 这样的我,对丰蔻来说或许非常陌生,她所熟悉的丰菀娆绝对不是这样的,所以,她会怎样做呢? “你还是这样蛮不讲理。”丰蔻过了许久,终于从嘴里吐出这句话。 我回答道:“只是稍微发泄一下怒气罢了,毕竟我和你,不是单纯的君主与臣下的关系。” 丰蔻在我对面坐下来,瞧了我一眼:“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特殊的关系? 宽衣解带算不算,耳鬓厮磨算不算,缱绻辗转算不算? 丰蔻难道把和我在醉和不醉时候做的事统统都忘记了吗?她忘记了是怎么亲我,怎么带我去见天神,怎么在耳边哄我让我不能反抗她么? 事实证明,丰蔻的确忘记了。 古代人的节操也是会掉的,而且掉得不要不要的,丰蔻这样的言行,显然就是一枚大写加粗的渣啊。 不过关于同床共枕这件事,我有向盼月了解过,主题是,丰耀皇宫里的人对节操和下限这种事都看得比较淡吗? 盼月一向言语模糊,不过,我总算听出了一二三。 在帝宫里,但凡有身份地位的人,要是看上哪位宫女奴婢,是可以随时带上床,并且不负任何责任的。以往先帝独霸宫里的女眷,其他公卿贵胄不敢随意下手,不过因为如今我是女人,所以宫里的女眷,似乎一下子又成公开的猎物了。 至于丰蔻,由于她是宫里权势最高的人,所以,她也不例外,可以染指宫内任何女眷。 包括我。 想到丰蔻对我做过的事,我的心就如打水的桶,时而上扬,时而下沉,沉到最底端的时候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许久之后,就静若深潭。 我突然发现,虽然丰蔻对我来说仍是阿尔卑斯山一般的存在,我已可以把这座山当做背景,而不是从天际降落下来的沉重压力。 “我们始终是君主和臣下的关系,不够特殊么?”我扬了扬嘴角,掸了掸衣袖上的灰。 丰蔻说:“我看不出来你这是一个君主的所为。” 我微微一笑:“世界上最特殊的关系就是君主与臣下,君主可以要臣下三更死,臣下便活不到五更。古有韩子清割肉俸主,时代臣下皆以此为忠臣典范,你作为群臣之首,不会不知道吧。” 丰蔻沉默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要我做这样的臣下?” “你不是发过誓,要一辈子侍奉在我左右么?”我走到丰蔻身边,直视她的眼睛道,“我看不出来一丝一毫,你想要忤逆我的意思。” 丰蔻冷然道:“我的确不会。” “很好,”我笑起来,“那你听好,从今日开始,你不用再上朝,也不用再关心任何国家大事。你的办公地点改成我的安泰殿。” “容臣提醒,那是陛下的寝宫。”丰蔻尽量按捺语气里可能透出的任何一丝负面情绪。 “没错,你负责掌控我的饮食起居,”我瞧了丰蔻一眼,“我想见的人,你帮我带来,我不想见的人,你就帮我赶出去。” 丰蔻看了我一眼,眯起眼睛:“皇上确定需要我做这些事?” “没错,”我看了看丰蔻,“我觉得我们君臣之间需要更多了解和交流,为了……” “什么?” “为了帝宫的和平。” 不得不说,丰蔻果然是最佳臣下的典范,自从我下了诏书要丰蔻调任安泰殿伴君,丰蔻果真就放下了手上所有的军国大事,专心致志地帮我选茶叶、选食物,铺床和整理书桌也会偶尔来一次。 做得比盼月摇红等任何人都要好。 我就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这句话放在丰蔻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我仍然心存疑惑,丰蔻真的甘心被我这样差遣吗?虽然她明确表示不会篡位□□,对江山大统也没什么兴趣,但是并不代表她要忍辱负重到这种程度。 “站住。”我终于出声,在丰蔻替我研好墨就准备退下的时候。 丰蔻回头看我:“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我看了看丰蔻,上下打量了她一圈,问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丰蔻微微一笑:“臣只是在想,皇上所用的歙砚过硬,墨汁容易粘黏,不若端砚能让字形神态飞扬。” 我低头一看,我在折子上的字笔锋有余,而韧性不足,果然…… 我咬了咬唇:“你管得太多了。” “如果真要臣说,”丰蔻忽然折返回来,在靠近我一臂之外的地方停下来,微微弯下身子,“陛下的嘴角……” 丰蔻说着就伸出手,在我唇边捻了捻,压低着声音道:“沾到墨了。” 我一愣,下意识就打开丰蔻的手,看了丰蔻几秒,扔下笔就转身跑开。 我的心跳得好快,呼吸好乱,越乱我越想跑得更远,中途还撞翻了端着鸡汤的盼月。 “皇上你……” 走廊下闲逛的、聊天的、执勤的宫女太监扑通扑通地跪了一地,我跑到哪里,他们就跪到哪里。 一直跑到御花园最西侧的池子边上无路可走,我才停了下来。 弯下腰,水面就是我的影子。 面前的人面红耳赤,头上的坠饰随着呼吸不停晃动,好像被这水纹打翻了一圈又一圈。 似乎已经忘记了的喜欢丰蔻的事实,就在刚才,被丰蔻突然拉近的距离拉了回来。 丰蔻的语气,丰蔻的动作,丰蔻的模样,就像烙铁一样刻在我的脑海中,我必须把她关在心底最深处的牢笼,才能忘记爱而不得的事实。 丰菀娆几时这样狼狈过? 第56章 无法停止 说到气场,我作为皇帝,也是不得不佩服丰蔻的,毕竟她曾在丰耀国的帝宫里如此辉煌过,哪怕她现在只是在我身边打打杂,对她来说好像也如在朝堂运筹帷幄一般谈笑羽扇间。她送来的茶水我甚至不敢喝。 盼月和摇红更是躲得远远的,有丰蔻在的地方,她们基本销声匿迹。 于是我下了朝,便总能看见丰蔻在我的书房一角随意靠着,手里捧着一本书,长发从肩膀一直吹到腰部以下,适时,窗外透出正午的日光,斜斜地从丰蔻的脖颈穿透而下,真是一副美不胜收的风景。 “今日没什么要事?”丰蔻并未抬头,只专注地把目光放在她的书上,轻轻翻过一页,空气里只有她头上唯一一串金钗随之晃动的摩擦声。 我席地而坐,双手撑在身后,故作镇定地说:“有啊,很多事,总要一项一项地解决。” 丰蔻似笑非笑:“果真如此?” 我一扬眉:“当然。” 丰蔻若有所思:“既然如此,那么皇上为何不允许皇太后想要回母家归宁呢?”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丰蔻略略一扯嘴角我就知道我问了一个蠢问题,就算丰蔻不在朝堂,这又哪里有她不知道的事呢? “万俟白玉早有预谋,就算不是归宁,她也会找别的借口,我总不能放虎归山。”我说着,瞟了一眼丰蔻。 丰蔻沉默片刻,只道:“陛下说得极是。” 说完便甩过来一张绢巾:“那请陛下也顺便处理一下这件东西。” 我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首诗,丰耀国的文字我虽已大概懂了,但仍然不够熟悉,便不自觉念出了声:“丰呦如茹,宛若惊鸿,娆婷频嗤,我自抱怀,爱有久长……” 署名是……慕容思…… 那个龙沛国的太子。 我吓得手一抖,绢巾就飞了出去,正好飘回丰蔻脚边。 “这也算是外交书信了,”丰蔻看了看我,眼神里藏着光,但仍给我一点笑,“陛下就这么扔了,于理不合。” “外交书信自然有礼部去应付,为什么要交给我。”我这才注意到丰蔻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她的裙摆下面露出大约半只脚,好看极了。 现在可不是注意丰蔻脚的时候,丰菀娆! “外交书信也分公私,陛下的私人信件礼部是不敢过问的,”丰蔻想了想又道,“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 “可是如果不拆开看的话,怎么会知道是我的信,还是别人的信?” “用这上等压银丝线的绢巾,又用上了檀山香墨,自然不是一般信件,倒是陛下,为何如此惊讶?”丰蔻微微一笑,抖开绢巾准备看。 天啊,那个藏头诗可是不要脸的表白啊,要是被丰蔻看到,我…… “等……”我一下子扑上去要从丰蔻手里夺过绢巾,丰蔻却轻巧地一转身,我便扑了空,然而身体的惯性已经驱使我往前扑倒。我下意识地抓住丰蔻的衣襟,丰蔻措不及防,被拉倒一同倒在了地上。 怎么形容现在这诡异的姿势呢。 虽然是我主动扑上去制止丰蔻的,但是由于丰蔻灵活又机智地转身,丰蔻顺其自然地压在了我身上。 丰蔻的长发有一大半扫在我的肩膀两侧,她的眼神里也透露出微微的诧异,然而她却没有移开目光,她看了看我的眼睛,眼神又往下垂到嘴唇。 我此刻的模样在丰蔻眼里,大概是一样的,窗外的光从丰蔻的发隙之间照射过来,影子细细碎碎地洒在我脸上,丰蔻身上的珍珠兰香味,似乎也被这星光牵引而出,似有若无地飘散在我身边。 “这绢巾里有什么秘密么?”丰蔻看着我,声音细微却又清晰。 并没有什么秘密,我心里这样回答着,不过我却不想开口,好像只要我说了什么,就会破坏这一切。 尤其是就在我正上方的丰蔻的脸。 不得不说,丰蔻实在是太美了,如果她面无表情,就会有淡淡的冷淡感,如果她微微一笑,就会像一副突然被神笔唤醒了的仕女图,她一颦一笑都美不胜收。 就连垂在耳边的头发,也如天鹅羽毛一般细腻柔滑。 我伸手让丰蔻的发丝在我指间穿过,她对我玩弄她头发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地说道:“你不疼吗?” 疼,怎么会不疼?腰都快要摔断了。 不过,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疼,秀色不仅可餐,还是治疗伤痛的良药。 我稍微抬起身,放在丰蔻发髻旁的手轻轻一拽,丰蔻的整个身体就完整地覆盖在我身上了。由于在书房只需要着简单的衣服,所以我可以很轻易地感受到丰蔻的胸前的柔软。 只是就算我和她现在的距离为零,她脸上的表情仍是冷冷淡淡的,丝毫不慌乱,不想逃,却也不想不逃。 我一咬牙,一翻身就把丰蔻推到一边,顺势交换了压与被压的姿势。 幸好丰蔻毫无防备,她就这样毫无反抗地躺到了我身下,其实按照丰蔻的武力,推开我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或许是丰蔻还没回过神让我有机可趁。 “你怎么了?”丰蔻抬起眼睛看我,并不生气。 “你不是竭心尽力让我当皇帝吗?我当了,”我忍住内心的慌乱,“所以,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想怎样就怎样。” “那你现在想怎样?”丰蔻的眼神定定的。 “不许说话,不许动,”我伸手摁住丰蔻的胸口,“把眼睛闭上。” 丰蔻看着我,并不动,只问道:“这是皇帝的命令?” “是,”我看着丰蔻的眼睛,“你没有权利说不。” 丰蔻沉默片刻,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和丰蔻的平静如斯的心跳比起来,我的心跳比盛夏的冰雹还要杂乱无章,我无法看清丰蔻的表情,但是在这静谧而又绝对安全的环境里,我只想做一件事。 拨开丰蔻脸颊的碎发,我低头吻了上去。 就算动用皇帝的权利也好,我也想要丰蔻在这一时刻完完全全属于我。我才不管丰蔻内心戏是怎样,她勉强也好,不愿意也好,我统统不管,谁让我是皇帝?我可以霸王硬上弓,可以想怎样就怎样。 我第一次感觉到做皇帝真好,竟然是在我把丰蔻压在身下的这一刻。 我想像她对待我那样解开她的衣带,想穿过衣带去找藏着布料下的柔软,想让她发出我未曾听到过的声音。 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然而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促使我伸出手,去做让我紧张到爆,却无法停止下来的事。 第57章 色即是忍 做,还是不做,这是一个问题。 就好像现在,丰蔻像一截树枝一样任我压着,我该不要再想这么多直接压上去呢,还是非常霸气的挥挥衣袖扬长而去? 如果选择前者,那我会成为史上最色皇帝,在大白天,自己的偏殿,无缘无故对着自己的臣下发qing,没错,丰蔻始终是我的大臣,她可不是能随时随地满足皇帝x需求的侍妾设定啊! 要是选择后面那个,那我就可以展现我的清高、傲娇、不屑一顾以及对丰蔻一直以来对我蔑视最直接的反击,这是保存我尊严和气节的最好时机。 然而,现在对我来说最大的的人是我自己,丰蔻,则完美地充当了□□的角色。 丰蔻毫不反抗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美,非常可爱,非常……可口,而对我来说,丰蔻现在的模样就好像从未被任何人品尝过,就好像她从一出生就属于我,甚至从今天开始的以后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完全属于我。 虽然我知道这很大部分源自于我心神不定而导致的幻想,但是这仍然不妨碍我无法克制想要去验证这种幻想的真实性。 但是,丰蔻能够完全属于我的机率能有几成呢? 如果我只要丰蔻的身体属于我的话,是很容易做得到的吧,只要我命令,用皇帝的命令压制丰蔻,只是出于对帝国的忠诚,丰蔻也会接受的吧。 可是我要的仅仅是这个吗? 不,我想要的不仅是丰蔻的身体,还有身体之外的某些东西,我一并都想要。 我想要丰蔻的眼睛里只有我的倒影,我想要她转身想要看到的人只有我,我想要她嘴里温柔喊出的只有我的名字。 “你很为难么?”丰蔻忽然把头侧了侧,睁开眼睛道,“皇上在犹豫什么?” “你……”我咬了咬唇,丰蔻这么看着我的时候,我更加手足无措,她的眼神好像一把云做的刀刃,不经意飘过却能狠狠拉上一刀。 “皇上这么优柔寡断,在军国大事上又如何杀伐果决呢?”丰蔻的声音好像漂浮在云端,不过对于我来说,却像盛夏从天上砸下来的冰雹。 我真是恨死这个女人了,然而她脸上还挂着让我看不下去的微笑。 简直就是对我极大的蔑视。 “你能不能……” 然而我的声音去直接被堵在半路,因为丰蔻抬起手,一把拢过我的脖颈,只稍微一抬身就吻住了我的嘴角。 丰蔻的嘴唇柔软无比,原本无知无息的心跳似乎在这一刻平静了下来,不止平静,就连周围时间的流转,似乎也一并被我忽略了。 我转而咬住丰蔻若即若离的嘴唇,肆意吸吮着那一片丰泽与柔软,美中不足的是,丰蔻的肌肤始终那么凉,让我不自觉产生想要让她暖和一些的念头。 正好丰蔻也没有躲开,我便加大了唇齿间的力度。 丰蔻任由我追捕她的唇,无论我用力还是放缓了速度只是挑逗,丰蔻只任由我摆布着,既不躲闪又不后退,却也并不迎合。 她越是这样消极却又不反抗的态度,越让我觉得很牙痒。 丰蔻当我是什么? 一个饥渴而得不到满足的皇帝? 太可笑了,后宫三千,我怎么能让丰蔻对我产生这种印象? 她一定会把我从头到脚狠狠奚落一遍,就如同她第一次对我做的那样。 我突然怀念起那个跟我仅有一天缘分的皇妃隋青棠,她如果还在宫里,至少能给我做个挡箭牌,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让我在丰蔻面前受尽了委屈,百转千回。 然而这些委屈的确是我一个人的委屈,因丰蔻而起,却与她毫无关系。 丰蔻或许是觉察到了我的游离,稍微疏离了我一点,眼神平和的看着我,却并不说话。我不知道该继续,还是停下来,稍微一抬手指,却感觉到碰到了丰蔻的指尖。 对平时来说很寻常的动作,此刻却极尽暧昧。 至少在我心里如此。 我和丰蔻同时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唯一不同的是我还穿着鞋袜,而丰蔻的脚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她的脚很凉。 已过炙夏,初秋淡寒渐渐袭来。 我缩回手,重新覆在她半面脚背上,问道:“你冷吗?” 丰蔻似乎愣了一下,还未回答,却忽地转过头,我顺着她的目光一看,这才发现大门外婢女捧着的金盘砸到了地上,盘子里盛着的无花果争先恐后地滚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皇太后万俟白玉和几个贴身婢女出现在我的偏殿入口,脸上全是惊恐。 此刻倒映入她们眼帘的景象应该是我正捧着丰蔻的脚,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yin靡有多yin靡。 “放……放肆!大,大胆!”万俟白玉气急败坏,脸上红透,我觉得她今天大概是脂粉擦太多了。 万俟白玉从来没有生这么大的气,天晓得是不是她晚饭吃太多了没地方发泄才来找茬,然而偏殿 里的宫女太监已经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太后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并不想起身,只抬眼瞧了瞧万俟白玉。 万俟白玉冷笑:“我若不是想着给皇上送上新贡的无花果,也不会瞧见这不堪入目的事。” “不堪入目你还盯着看?”我撇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 万俟白玉咬牙:“皇上,你贵为一国之君,却放任臣子做出这种事,你可知历代亡朝之君都曾做出令人匪夷所思之事,这……” “你是说我要做亡国之君?”我冷冷一笑,语气里的客气消失殆尽,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对这个女人有好脸色。 万俟白玉脸色一僵:“不,我不是……” “不是就好,”我起身,顺便朝丰蔻伸出手,“我乏了,还请太后回去休息,多谢太后送来的无花果,盼月,仔细收好。” 万俟白玉狠狠瞪了整个屋子一眼,脸上尽是不甘心,然而我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没多会儿,一干老臣就聚集到了偏殿外,万俟白玉的心腹礼部尚书秦君跪在门口大声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不用他喊我也知道他要来。 “真是越来越放肆!”我起身,“偏殿你也敢闯,身为礼部尚书,你可知罪!” 秦君一愣:“臣是着急……” 我说:“你着急就能觊越礼法?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臣知罪,皇上,臣……”秦君很快被禁卫军拖了下去,惨叫声随即在前花园响起。 万俟白玉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只见她抬手就拔掉了头发上的珠钗,哭道:“我身为当朝太后,竟无法辅佐皇上,我有罪,请皇上赐我死罪!” 我大喜,太好了,你快去死一死。 然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皇上怎么可能赐死太后,万俟白玉很明显是在逼我,抑或,是在逼丰蔻。 崔德全悄悄在我耳边说:“皇上怎样戏弄嫔妃都可以,但是丰蔻大人是要臣,于祖制不合,太后有理由怀疑丰蔻大人谋私□□,甚至……” “怎样?”我问道。 崔德全犹豫片刻:“虽后宫不得干政,但在特殊情况下,太后可认定叛国行为,防止纂权夺位。” 崔德全说着,眼神往丰蔻扫了一眼。 我这个时候才有空往丰蔻那里望了望,丰蔻连衣服都懒得理,只微微扬着嘴角,抱肘靠在书架的一角,身上布料凌乱不堪,神态慵懒却又美艳不可方物,看上去,像极了祸国殃民的妖妃。 只差眉间一点红。 即便在这人仰马翻的时刻,我脑海中即刻浮现出的,也是刚才我触到丰蔻衣料下那一处柔软。 丰蔻并非妖妃,而我这yin君,或许是当定了。 第58章 能别盯着皇上的荷尔蒙吗 我一向知道,丰菀娆的风流脾性,对于丰耀帝国的一众大臣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心情好了就把满朝的青年才俊召集到公主大殿饮酒作赋,心情不好就乔装打扮潜入民间到酒肆厮混几天几夜,一方面碍于其母妃的面子朝臣并不敢议论,另一方面也总有妄想攀附公主这个皇家身份和皇族沾点亲带点故,风流有了土壤,就这样生生不息了。 有了这个前提和基础,目前殿外跪着的大臣们对于万万没想到我会把魔爪伸向丰蔻,只用了不到十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从痛哭流涕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转而变为沉着冷静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或许,在思考,如果风流成性荷尔蒙分泌过多的皇帝突发奇想要宠幸自己,他们该接受呢还是拒绝呢? 再想想连丰蔻都拒绝不了,这一帮满嘴之乎者也的朝臣们恐怕要为自己的贞操捏一把汗了。 然而我感兴趣的人只有丰蔻而已。 “陛下,还是先想办法平息皇太后的怒火吧。”崔德全小声提醒道,我才注意到万俟白玉已经满脸是泪,瘫坐在一边很久了。 我冷笑一声,爱演戏就演个够,我才不想管你。 “皇太后以身作则,恪尽职守,是宗庙诸位祖先的福分,崔公公你就不要担心了。”我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慢慢说道。 万俟白玉见我无动于衷,哀嚎一声,晕了过去。 宫女太监慌忙想要扶她,却被我一声喝住:“都给我退下!皇帝家务事,不需要外臣在场。” 宫女们缩了手脚,怯怯地低头退了出去。 于是整个大厅里只剩装晕倒在地上的万俟白玉,崔德全,还有一门槛之隔,百十米开外的顿足捶胸的大臣。 对了,还若无其事倚在柱子边上,手里就差一杯茶的丰蔻。 为什么皇帝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所有人发现,而且成为此时此刻全天下最值得关注的事,没有灾民需要救济了吗,没有赋税需要被征讨了吗,边境的安危解除了吗,这群人为什么成天都在关心皇帝想要和谁滚床单?! “如果皇上的婚事已经得到解决,三宫六院井然有序,他们就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了,届时一切后宫事务全交由皇后处理,外臣不得插手。”崔德全冒着被我瞪回去的风险,如此建议道。 我想了想:“所以才有了我的第一位妃子隋青棠?” 崔德全尴尬一笑:“那只是个意外,毕竟选中宫正室要更加谨慎,礼部也会更加用心挑选。” 没错,妃子可以选,皇后也可以选,想要漂亮的有才华的有权势的,我统统都可以得到,经过一轮又一轮选拔,站在在我身边的一定是全国最漂亮最有才华最有权势的女人。 然而,此刻我觉得世界上最美丽最聪明的女人,只有丰蔻而已。 崔德全又说:“太后虽然暂时不省人事,但是醒来之后还会追究此事的。鉴于皇上和丰蔻大人的关系,这事并不会不了了之。何况,太后对此前幼子被抓获一事仍耿耿于怀,奴才听说,太后兄长万俟建康将军所驻守的水波国,国相和万俟将军往来甚密……” 我看了崔德全一眼:“什么意思?” 崔德全顿了顿:“皇上如今已经登基,虽是万人之上,却已众矢之的,丰蔻大人若是得到皇上过度关注,定会屡次遭受诸多不白之冤。” 我一愣,崔德全说得没有错,自从我开始保护丰蔻开始,丰蔻就愈发遭受万俟白玉的黑手,一方面是因为丰蔻树大招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我不懂克制,太急于求成,丰蔻也不必遭受这一切。 “我自有定夺。”我顿了顿,“我今晚在偏殿睡,传我旨意,今天的事到底为止,好好安置太后,还有……”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崔德全凑上前。 “送丰蔻大人回宫。”我一脚迈出大殿门槛,身影消失前看了丰蔻一眼。 丰菀娆,你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在这样胡闹下去,丰蔻一定会被你害死。 回偏殿的路上,满脑子都是这种念头,一路黑漆漆望不到尽头,我命小太监沿途把盏,顿时明亮如昼。 然而我却希望这条路上仍是伸手不见五指,我脚会打滑,腰会闪,然后丰蔻就会像从前那样从我看不见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然后牵着我的手一直走到寝殿。 丰蔻出现在我身边时总是能护我周全,然而我对她,却无异于灾难。 偏殿比寝殿要安静,但我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天刚亮的时候,我就唤来盼月:“昨夜丰蔻怎么样了?” 盼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陛下吩咐把丰大人送回家,应该是安全到家了吧。” “什么应该,”我无奈,“把兰博夜叫来。” 兰博夜进宫的时候一脸很闲的样子,一坐下来就扒了一串葡萄开吃,让我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活生生噎在喉咙里。 “干嘛?我还要去钓鱼,有事快说。”她斜眼看了看我。 我对兰博夜说道:“的确有件事要拜托你,丰蔻最近麻烦事一堆,我需要加派人手到长公主府保护她的安全,希望你肩负起统领的责任。” 兰博夜看了我半天:“你想要保护丰蔻?” “不,”我顿了顿,“是你要保护丰蔻。” 兰博夜连连摇头:“真搞不懂你们,这个想要我另一个,另一个想要我保护这个,能不这么折腾吗?” 我咬牙:“这是皇帝的命令,你听还是不听。” 兰博夜耸肩:“听听听,抗旨不尊就会被杀头,我可不傻,不过……”兰博夜顿了顿,凑到我耳边,“什么算是不安全?如果有姑娘心心念念缠着长公主,每天送花到公主府,还悄悄潜进长公主的房间……你说我是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还是把她抓起来严刑拷问呢?” “你……”我的脸色一定是通红的,“给我出去!” 兰博夜哈哈大笑离开,我却被气得跳脚。 连兰博夜都看出来我对丰蔻的感情,难道丰蔻看不出来吗? 不过,丰蔻看不看得出来又怎样?她很明确表示过,对我并不是那种喜欢。 曾经没有过,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凡事有因果,唯感情之事,不能强求。 第59章 皇上和偷窥狂之间只差一张纸 现在的我对于丰蔻来说,就好像一条摆在砧板上的鲶鱼,任由宰割。 当我想到这个比喻的时候,盼月正端着她的拿手好菜,松鼠桂鱼上来。我一向是很爱吃,经常连哄带骗让盼月做给我吃,但是今天…… “陛下,鱼不好吃吗?”盼月凑过来,看了看鱼,又看看我,盘子里的鱼已经被我翻转了好几圈,好好的整块肉都被剁碎成了肉糜,然而却连一口都没有吃进肚子。 现在的我,就好像这块肉。 丰蔻回到自己府里已经快要一整夜了,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而我这边,万俟白玉跳着脚要跟我拼个你死我说,大臣言辞间含沙射影,我做为丰耀帝国第一位女皇帝个人形象受到严重质疑。 这么多内外交困的事,丰蔻竟然,竟然可以完全置身事外。 我突然觉得是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明明是我让丰蔻回家可以不用理会朝堂之事的,但是到现在,我又非常希望她能在身边陪着我。 “盼月,”我放下筷子,为了装作镇定的样子,从旁边拿过一杯茶,“快要入秋了,你有没有把应季的起居用品都准备好?” 盼月觉得奇怪:“我会准备好,陛下你是有什么想要的么?你以前可从来不会操心这些事。” 我瞪了她一眼:“我当然不用操心,只是你要是有什么疏漏,我当然只能自己去弥补了。” 盼月不解:“我漏了什么?” 我说:“大公主府里的生活起居,你照顾到了吗?” 盼月一歪头:“陛下,这就不是奴婢的问题了,你瞧,大公主府里也有那么多下人,她们虽比不上宫里的万里挑一,那也是个个出众的,别说生活起居了,就算大公主有各种各样别人想不到的癖好,奴婢相信大公主府里的能人们也都能一一满足了,再说……” “什么?”我瞧了盼月一眼,这小丫头愈发地能说会道,嘴皮子薄得跟绑了翅膀似的。 盼月犹豫片刻:“前一阵子,我给大公主府的小翠送做好的芝麻咸饼,在门口就遇到明夕颜小姐,她带了好几个奴婢去,每个奴婢手里都拿着东西……” 盼月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然而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你少多管闲事了。 我咬咬牙,没错,就算没有大公主府里奴婢都落跑完了,丰蔻也饿不死,她还有明夕颜照管着呢。 “哦,是吗?”我从凳子上走下,竭力维持自己面部表情不要过于波动,走了几步才说,“既然这样,那就叫明夕颜过来吧,让我问问看她都给大公主带了什么好东西,怎么不多给我一份。” 明夕颜很快在午后入宫,她一向是明艳动人,款款温情,如瀑布般的长发从头顶一直垂坠到脚踝,看上去就忍不住想要好好的抚摸一把。 “陛下召我进宫,所为何事呢?”明夕颜态度温婉,在落座谢恩后,缓缓开口。 我让盼月送上茶:“这两天进贡的雪芽不错,想邀请你一起喝。” 明夕颜看了看碗中的茶,微微一笑:“陛下难得雅兴,如今确是炮制雪芽的时节,陛下若是喜欢,我明日就差人把我家乡的冰玉雪芽献上。” 我用茶盖轻轻飘着水面上多余的茶沫:“所以之前你送给大公主的,也是这种茶咯?” 明夕颜微微一愣:“大公主已经向陛下提过了么?” 我一口茶水差点呛在喉咙里出不来,我能告诉明夕颜我是费尽心思打探丰蔻的一举一动毫无收获所幸有盼月帮我偷窥才能得知一二吗? 当然不能! 我放好茶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只要嘴角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对方就不知道你到底在说是,还是不是。 这个时候拿来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明夕颜显然以为我是表示肯定,很快淡淡一笑道:“不过大公主把茶叶返还给我了,原本以为我大公主不喜欢,不过现在看来,大公主她还是在意的。” 她才没有在意你的茶! 我无言,这简直就是我今天给自己挖的第二个坑,我干嘛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算丰蔻收下了明夕颜的茶,就算明夕颜衣不解带在丰蔻身边伺候,我也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在丰耀帝国,除了不能要帝位,任何人任何东西对丰蔻来说都是唾手可得。 “不过,我也知道眼下这个时候去打扰大公主是不对的,”明夕颜幽幽然地说,“她还有那么事要忙。” “她没有休息么?”我觉得奇怪,丰蔻不是说要在府里待一阵子,不想多问世事吗,她还有什么事要忙。 明夕颜摇头:“大公主没有明说,不过我上次到她府里,看到她袖子里滑落一封……” “一封什么?”我看了看明夕颜,忽然有不祥的预感。 明夕颜犹豫片刻,忽然起身到我面前跪下:“我有一事相求,恳请陛下一定要应允我。” 明夕颜话音未落,已经抓着我的裙摆哭了起来。 我虽然对明夕颜的心思很复杂,但是看到她在我面前哭还是很不是滋味,本想把她哄好了回凳子上坐着,但是她根本不肯动,只拽着我一个劲哭。 “我是一国之君,不能随便应下什么,不过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恕你无罪。”我只能做出这种程度的让步了。 明夕颜咬了咬唇,这才说道:“是战书,从大公主袖子里落出来的东西是战书。” “战书?”我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明夕颜说:“末尾有玉玺字样,想来也不是普通的战书,否则大公主也不会收到袖子里,如果皇上也不知道的话,大公主定然在自己琢磨此事,此事必定万般险恶。” 我愣了半天,谁这么大胆子给丰蔻发战书? 怎么能给丰蔻发呢? 丰蔻是丰耀帝国的皇帝吗?是继承人吗?是唯一的皇子吗? 丰蔻,有什么立场去接这个战书啊? 我顾不上明夕颜,拿了兰博夜给我的口哨就往丰蔻的公主府去了。 丰蔻出入皇宫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来去自如,但是我,如果不是丰蔻主动邀请我,我要进公主府基本没有可能。 还好我想到了这一步,和兰博夜约定好了,只要我说响这个口哨,她就会来给我开门。 口哨响三声,兰博夜出现在墙头,低头看着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还敢来?” 我仰头道:“我有急事要见丰蔻。” 兰博夜说:“她不在。” 说完兰博夜就要翻身回去。 我捡起一块土胚就扔到兰博夜身上:“少啰嗦,给我开门!” 兰博夜疼得皱眉:“你怎么还是老样子。都说了丰蔻不在了,你想进来干嘛?” “她晚上总要回家吧,我就在府里等她。” 兰博夜无奈,只好下来,拦腰就把我抱住,纵身一跃就翻上了墙头,把我放在靠近墙头的位置说道:“看在你是皇帝的份上,我不能不听你的,不过大公主做为我的主人,我也不能违抗她的命令,你们一个说要进来,一个说不准任何人擅自闯入,只好委屈你了,带你到这里,我两边都好做人。” 兰博夜说着就往下一跳,留着我在三米高的墙头气得只叫,然而这回手边没有东西让我扔她了。 这扇门其实是丰蔻家的后门,往来的奴婢和侍卫都不多,但是我再这么不上不下的,迟早会被发现,可是我能像兰博夜那么潇洒地往下跳么? 当然不能,除非我想下半生都躺在龙椅上。 正当我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墙似乎有动静,我抬眼一看,竟然是丰蔻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两个奴婢。 我此刻恨不得自己会隐身术,缩骨功,或者干脆变成一只蝴蝶飞走。 就是不要让我这个样子见到丰蔻。 然而天从不遂人愿,丰蔻或许想看天边的云,或许正巧有一丝风吹过她的脸颊,她抬头,正好用四十五度角和我对视了。 那一秒钟,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出现了许久未见的讶异,下一秒,那抹让我无法释怀的似笑非笑的笑容就重新出现在她嘴角。 “丰菀娆,你在玩什么?” 丰蔻走到我的正下方,仰头认真地问我,仿佛她在逗一只错过了盛夏的秋蝉。 第60章 丰蔻的温柔不可阻挡 我很想告诉丰蔻,我没有在玩,我很担心你,担心你到一听到一条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冲到你跟前来,只想确定你在我视线范围内还完好无损。 即便你所向披靡,根本不需要我。 “我在这里看风景,”我动了动腿,把身体朝院子里侧了一点儿,装作看风景的样子,“你种的海棠很美啊。” “海棠已经结果,并不能赏花,不知陛下所说的美从何来。”丰蔻气定神闲,专业拆台一百年。 我一时凝噎:“你塘里的荷景也是极美的。” “荷塘早已是枯叶,臣已经命人将淤泥尽数除去,陛下所说的全是夏日的景色。”丰蔻不紧不慢,并不理会我所说的种种理由和借口。 这个人的脑子是木鱼做的吗?难道非要逼我说我是为你而来你就开心了,我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做出这种事? 我已经看到丰蔻身后的小奴婢在窃窃私语了,按道理,她们是不可以抬头直视皇帝的,然而,以现在的角度,我都快要看到她们的眼睫毛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丰蔻你看你教出来的丫鬟,一个比一个讨人厌。 “我爱怎么样做,你管得着么?”我看都不看丰蔻一眼,咬了咬牙,闭眼就往下方一跳,墙头不过两米,下面还是草坪。 我就不信我这么倒霉会摔死。 但是前提是我要准确地摔在墙内侧的草坪上。 然而天总是不遂人愿,我在收回腿的时候,身体毫不预兆地倾斜,墙内院子的桂花树以180度的角度远离我而去,迎面而来的是丰蔻面前的青石板路,我差点要哭出来,为了丰蔻,我肯定要被咯得疼上三天了。 但是迎接着我的却不是火辣辣的疼痛,丰蔻一秒都没有犹豫,紧走一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另一手紧跟其后想要揽住我。 摔在丰蔻身上肯定要比摔在石子上要好,但是我,但是我…… 突然,不想让丰蔻救我。 我一把甩开丰蔻的手,丰蔻明显愣了一下,却再次拉住已经扑向地面的我,不过丰蔻始终对抗不了地心引力,她被我拉得站不稳,和我一起摔到了石子板上。 准确地说,丰蔻完美地压在了我身上。 和丰蔻离开那么久,突如其来的亲近接触让我的心一下子腾了起来,丰蔻的脸就在距离我那么近的地方,她的眼睛仍然那么好看,她的脸蛋儿依然完美无瑕,还有她从两鬓间垂落下来的头发,悉数落到我的脸颊和耳朵边,就好像丰蔻伸出手在抚摸我。 光天化日之下,我的脑中竟然全是这种yin邪的念头,我的脸唰地就红了。我不敢再想,不敢看丰蔻的眼睛,要是被丰蔻知道了我的想法,她一定饶不了我。 周围奴婢一片惊呼,赶紧跑过来要扶丰蔻,不过丰蔻却摆摆手示意没事,顾自站起来,这才把我拉起来,问我:“你有没有事?” 其实我想说我的大腿疼得根本动不了,脚踝好像也骨折了,不过我咬着牙说:“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身体却一动不动,这个鬼话,骗骗没主见的小宫女就算了,想骗丰蔻,那是基本没有可能的。 丰蔻根本就没有在等我的回答,只走过来一把把我抱起来,就朝院子走过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丰蔻朝后面说道:“我要带皇上到花园去疗伤,把治跌打损伤的药拿过来。” 丰蔻果然把我抱到了她的后花园,我这才发现,丰蔻在这一片种满了山茶和刺梅,地面上全是大片大片盛开的珍珠兰,花丛中有一处十尺见方的池子,其间雾气氤氲好似仙境,我觉得奇怪,丰蔻把我放在一处石阶上,这才说道:“这一处温泉是我从别处引来的,常年温热,很适合治疗跌伤。” 丰蔻说着就蹲下来解我的鞋袜,我连连往后挪:“谁说我跌伤了?我没有事。” “哦?是吗,那你站起来走走看。”丰蔻一点也不在意我在胡说八道。 “你……”我看了看丰蔻,竟无言以对。 “丰菀娆,”丰蔻突然直起身子,看着我的脸,伸手到我额角边,语气放缓了道,“你疼得额上都是汗。” 我有没有说过,我最讨厌丰蔻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只要她这么说,我就百分之百不能反驳她,不,是我根本不想反驳。 不管她说什么,只要她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我的心就会化掉。 不,不行,丰菀娆,你不能这么没出息,不能这么软弱,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被丰蔻只言片语就哄得找不到北? 何况,丰蔻并没有哄我,她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我的确疼得厉害。 丰蔻看了看我,说道:“这个温泉有硫磺,对治疗这种骨痛很有帮助。” 丰蔻说着,帮我脱了鞋袜,又把我的脚放进温泉里,顿了顿,问道:“有没有好点?” 我沉默不语,摇了摇头,就算现在疼得钻心,我所关心也并不是自己。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丰蔻坐在我身边,雾气把她的脸衬托得更加纯白洁净,声音却仍然很有穿透力。 “我听说,你接到一封战书,是怎么回事?”我终于问了出来,并且不打算向丰蔻解释我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 丰蔻微微一笑:“怎么了?你很关心这个嘛。” 我说:“丰耀国之大,我作为君王,有什么不能管的么?” 丰蔻笑意不减:“既然你知道你是君王,那么就应该以大局为重。” “什么大局?” 丰蔻说:“你知道东边的疆界线为什么是一条虚线么?” 我一愣:“什么意思?” 丰蔻说:“丰耀帝国和东边的云来国有一条争议疆界线,那是一条河流,每年洗霞镇的渔民在河里捕鱼,为了避免双方争斗,约定十年就较量一次,谁赢了这条河就归谁。” “都给他们,”我不愿意见到战争,尤其是会把丰蔻牵扯进去的战争,“我们再去找别的河就好了啊,或者让原来那些渔民做别的事,西宫不是要重新修了吗,我让他们来修宫殿。” 丰蔻微微一笑:“丰菀娆,这是一个君王该说的话吗?” “你都叫我丰菀娆,怎么指望我会说一个君王会说的话?”我不忍说出口,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我觉得危险,我就不想让丰蔻去面对。 “可我非去不可,”丰蔻站起来,看着雾气之外的远处,“我的母亲就葬在洗霞镇的河边,我不会让她落入别国之手。” 我一愣,丰蔻的母亲?父皇从未提过丰蔻的母亲啊,丰蔻怎么会知道。 此时的丰蔻,就如同缠绕在我身边的阵阵雾气,我看不清,也摸不透,她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呢? 我这么不了解她,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不知道她选择到哪里去,不知道她准备做什么,不知道她因为何事而喜悲,我所喜欢的丰蔻,好像仅仅是丰蔻本身的十分之一那么多。 不,大概只有百分之一。 就连她要为了去世的母亲接受邻国的十年之约,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 她会拼尽全力吗,会奋不顾身吗? 这些,我统统不知道。 所以,我还有什么立场来探听丰蔻的口风,并且试图阻止她答应这场不可避免的战事呢? 丰菀娆,你真是没用啊! 第61章 你的全部都是属于皇帝的 其实,要是论不屈不挠,我是不会输给丰蔻的,自从我在冷宫醒来的第一个惊魂未定的夜晚,我就自动上线了不会当机模式,即便被冷宫里的野猫吓得跳脚,被丰蔻罚跪在书阁整夜数豆子,被皇太后罚待在祠堂整夜喝风,做为丰耀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奇女子,我什么时候退缩过呢? 丰蔻当然不会明白我的决心,也不会明白我有多么认真,我是铁了心不想让她冒险,除此之外,我也并不想要发动战争。 虽然明为争一条河流,但是我曾查看过云来国的地图,云来国国境内有数条河流,与丰耀国接壤的那一条,每年能产出的鱼虾数量还不及国内的千分之一,但这条河却总在夏涝之时淹没周围的村庄农田,丰耀帝国每年花费上万两用在治理河堤和安抚周围村民,收入和花费严重不成正比,我就不相信,云来国会大动干戈来抢这么一条河流。 一定有比河流更重要的事。 当我把欧仲端和温尔然叫过来商讨此事,把我的想法悉数说出来的时候,欧仲端犹豫片刻,说道:“臣也知云来国向来蠢蠢欲动,若是轻易发动战事,定会让他们钻了空子。如今国库并不充盈,军事训练也有怠惫,万一打起来,老臣担心战火会蔓延越过边界河,到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丰耀帝国国力向来居于周围国之首,难道如今国力衰退了?”我觉得奇怪,欧仲端话里有话,明显是在说这个。 温尔然支支吾吾,说道:“较之先皇,确有衰退一二的迹象,一来地方拖欠税赋,二来军队疏于训练,三是朝堂之内人心惶惶……” “此话怎讲?” 温尔然说:“如今帝宫内形成以皇上、太后以及长公主为基础的三方势力,众位大臣都在观望,关于皇嗣一事也是议论纷纷。” “所以你们二位也是在观望咯?”我看了一眼两位白胡子老爷爷。 欧仲端和温尔然一愣,随即一声噗通跪到在地:“老臣对皇上忠心不二,日月可鉴!” 其实我只是逗一逗两位老爷爷,我当然知道,就算全部朝臣都有二心,这两位老爷爷也不会背叛我,对于丰氏皇族的家规祖训,他们记得比我还要牢,就算我逃走了,他们也还会在这帝宫里坚守。 所以他们所说的这几件事,都不是捕风捉影。 万俟白玉本来就对我不满,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虽然她千方百计找来的冒名私生子已经被我扼杀在摇篮中,但是我相信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卷土重来。 而丰蔻,看起来像是铁了心要应战。 虽然我知道丰蔻不会乱来,也不是第一次出征,但是这一次却不同,她带着感情应战,一定会被感情迷了头脑,若是她看不到眼前的陷阱,看不到潜在的风险,这一仗,不就是去送死吗? 我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了。 一直到退朝,我都闷闷不乐,并不是丰蔻没有上朝,她若是上朝,估计我会更加郁闷。 盼月早就做好了甜汤等我,见我只喝了一点,就问道:“皇上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我摇了摇头:“甜汤很好喝。” 盼月不解:“都快凉了,你一口都还没有喝呢?” 我对盼月的控诉置若罔闻:“你说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丰蔻听进去我的劝告呢?” 盼月看了我一眼:“皇上,据我所知,从来都是大公主劝别人有谁能劝得动大公主?” “可我是皇上。”我扔下汤匙,我当然知道盼月说的是实情,可是我现在是丰耀帝国的唯一统治者。 盼月叹了口气,走过来说道:“虽然奴婢不知道皇上所烦恼的是什么事,但是皇上你要知道,你 是丰耀帝国唯一地位高过大公主的人了,如果劝不听,那就用皇帝的命令啊。” 皇帝的命令? 我能对丰蔻用皇帝的命令? 如果丰蔻不听,那就是抗旨? 抗旨,可是要杀头的啊……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丰蔻死。 “如果到时候群臣要以国法处置怎么办?”我看了看盼月,觉得她的点子漏洞百出,但是似乎也有可行之处。 盼月不在乎地说:“以前先皇执意要给皇妃的兄长加官进爵的时候,也不顾群臣的反对啊,听说还有个大臣因为这个一头撞死在柱子上。所以说,国法再大,也大不过皇上。” 盼月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能命令丰蔻不去应战吗? 就算我下了圣旨,丰蔻十有□□要抗旨,如果这么对抗起来,我要怎么办? 直接把丰蔻投入大牢吗?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的话,我就会省心很多了,把丰蔻关起来,不让她出门,不让她调动兵马,不让她关心国事,每日只用看云看山看风景。 但是这样做的话,丰蔻会开心吗? 我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摇红突然跑过来说:“丰蔻大人求见陛下。” 我一惊,丰蔻今天并没有上朝,突然跑过来难道是要恳求我下旨同意她出战么? 不行,我还没想好要到底要怎样做。 “说我睡了,不见。”我这么说着,心里其实惶恐得很。 果然,通传只是给我一点薄面而已,丰蔻没等摇红去告诉她我临时编撰的那个拙劣借口,就已经自己走进来了。 丰蔻脸上尽是云淡风轻,但是我却看到了暴风雨的前兆。 发动这场风暴的并不是雷公电母,而是存在于脑海中的我自己,我臆想着我大胆地驳斥了丰蔻想要出兵的请求,在丰蔻无视我的驳斥仍然要固执己见被我一声令下投入大牢,她愤怒地发动亲信劫狱最终和我拼了个你死我活,我和丰蔻各自倒在血泊里怨愤地喊着对方的名字,死不瞑目。 然而,丰蔻走近我,只扬了扬手,掸了掸我刘海上的灰尘,说道:“丰菀娆,你知道母亲对我有多么重要吗?” 不知道,在我心里你最重要!可我出口的却是:“真的吗?有多重要” 但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丰蔻走近我,伸手想要牵我,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用脚趾头都知道丰蔻在打什么主意,可是看着丰蔻伸过来的手,我就举白旗了,我根本无法拒绝她。 于是丰蔻闯进我的寝宫,把我带到了帝国里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 四面是墙,一颗老树就这么耷拉在墙头,丰蔻一手揽着我的腰,双脚凌空轻轻一跃,就带着我立在这高墙之上了。 “你看,”丰蔻伸手指向远方,“在那个山的尽头就是我母亲长眠的地方,我每次都可以从这里眺望到。” 没事别爬这么高,很危险的,我瞄了一眼丰蔻,她的表情很平静,很淡定,甚至有一丝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忧郁。 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忧郁版本的丰蔻上线,简直就是丰菀娆的荣幸啊。 可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明白丰蔻的意思,她是想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不……不,不行……”我低下头,若是抬头看着丰蔻的脸,我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什么?”丰蔻并没有懂我的意思。 “你不可以去和云来国打仗,绝对不行!”我咬唇说完这几个字,听到自己的声音透过鼓膜传到 脑海中,忽然有了可以抬头和丰蔻直视的勇气。 我相信说着这种话的我,一定是熠熠生辉的。 第62章 你担心我? 我仔细想了一下,我反抗丰蔻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其实反抗当时只需要头脑一热,可是反抗之后的后果肯定是由我一个人全部承担,丰蔻只要微微一皱眉,甚至连眉头都不用皱,只要伸出一根指头,轻轻点我一下,我就会被她压制得万劫不复。 更何况,这一次我要反对的是丰蔻最想要做成的事,这跟不听丰蔻的话不看书,不好好批奏折,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如果丰蔻不爽了,一定会立刻ko我,而我连回血的机会都没有。 “理由呢?”丰蔻意料之外地没有发火,只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平静如湖。 “因为我们现在打不过云来国,我不想看到那么多百姓和士兵因为一场无谓的战争而弄到家破人亡。”我鼓起勇气,嘴里蹦出的字完全是勇气驱使,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丰蔻微微一笑:“为国捐躯是他们的荣幸。” “他们不是为国捐躯,是为了你的冲动捐躯,”我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么多人因为你一个人而受伤,你于心何忍。” “丰菀娆,”丰蔻眯起眼睛,用有史以来最认真的眼神注视着我,“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 “我,我……”我觉得喉咙有点哽塞,还有点发痒,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有点着凉。 我很想告诉丰蔻,我其实对其他的生死并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她而已。 可是,在丰蔻挟持我到了树上之后,我还能如此露骨地表达对她的关怀吗,显然不行,我可不能这么没有骨气。 “我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会这么做。”丰蔻看了我一眼,语气冷了八度。 我看着丰蔻,觉得丰蔻真是坏透了。 她一定是知道我没有办法阻止她,所以才这么嚣张,虽然我喜欢她,可是被她这样拿捏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就好像,我是她手里的泥娃娃。 想捏成扁的,就捏成扁的,想捏成方的,就捏成方的,一个不高兴不捏了,就把我搓成一团泥一把仍在墙上。 我看到丰蔻的脸上浮起一丝欲说还休的表情,我忍不住想要搂住她,然而丰蔻并没有给我这种机会,她只看了我一眼,袖子一扬就跳下去,完全不顾我还在墙头上摇摇欲坠。 “那么我们就看是谁占上风,我不会用皇帝的圣旨命令你。”我用脚尖绷住墙头,这么说着,然而丰蔻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她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但是这已经是丰蔻给我的最高级别的抗议。 丰蔻从来没有这么对过我,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只会和她闹别扭的丰菀娆,那么说不定她会对我耐心更多一点。可是现在,我开始懂如何用皇帝的权利,并且不得不背上那么一点皇帝的义务,我和丰蔻之间真正浮现君臣关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和丰蔻之间的关系也会出现微妙得变化,不管我愿不愿意,也不管丰蔻愿不愿意。 在丰蔻把我扔在墙头,我自己蹭破了胳膊和膝盖好不容易回到寝宫之后,盼月拿过药水帮我涂,半是责备半是心疼地问:“大公主再对陛下怎样苛刻,也不会这么对你,可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盼月照顾得倒是很仔细,一时间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是丰蔻的粉丝,全然站在我这边,我一下子很感动,这么长时间的主仆之情看来也并不是一张白纸。 然而盼月并没有让我这份感动延续太久。 “如果大公主对陛下你不再眷顾的话,对我们这些奴婢就更加不会和颜悦色了,我那么喜欢大公主的微笑,这下可怎么办才好?”盼月唉声叹气,仿佛被扣了一个月,不,三个月的薪水。 我的白眼立刻就冒了出来。 不过盼月说的是实情,丰蔻的确不会像以前那样眷顾我了。 “盼月,你家老母亲现在怎么样了?”我看了看盼月,突然想起来盼月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家人。 盼月一愣:“她还在家乡,等着我能回去嫁人。” 我瞧了盼月一眼:“给你许了人家?” 盼月的脸腾的红了,只咬着唇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陛下这么问,奴婢也不能 不如实回禀,家里确实说好了亲事……” 喂喂喂,你前一秒才在花痴丰蔻啊,你画风转变得这么快,这样子真的好吗? “家里人都盼着你回去?”我问道。 盼月说:“是啊,一家人团聚总是好的,虽然说宫里什么都不缺,吃的用的都比家里好,但是和家人在一起,就算吃穿都很平淡也没有关系。” 盼月今年十□□,距离出宫,还有六七年。 她走了,还有新的宫女会添加进来,但是对我来说,这宫里,只有一个丰蔻。 不,全世界,也只有一个丰蔻。 丰蔻想要的,不就是远在云来国境的母亲能有一片安息的土地么? 我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立刻叫来礼部大臣,如此吩咐一番,礼部大臣领旨而去。 云来国境的小村庄,在十天之后迎来一个大消息,一处老宅被整栋搬迁,移往数十里外的帝都。 礼部和工部翻出了数年前修缮帝宫所用的大船,讲老宅整体移至船上,顺着江流顺利来到帝宫外,按照我的吩咐,停歇数日之后将择黄道吉日搬入皇家园陵。 没错,这处老宅,正是丰蔻所说的她的母亲长眠之处。 而丰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老宅到达帝都的第三天,我下令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外传,而丰蔻正专心练兵和整顿兵器,自然对此是毫无察觉的。 不过,只要事情传入帝宫,丰蔻就会立刻知道,果然,这天在我吃完早饭没有多久,还没来及上朝,丰蔻就再次不等通传就闯了进来。 “丰菀娆!”丰蔻的声音第一次让我觉得危险值上升到最高。 “什么事?”我竭力保持淡定,让宫女太监都退下。 “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你说的又是什么?” 丰蔻走近我,仔细看着我:“我没有想到你有这胆量,竟然把那块墓地迁到帝宫来,你好大的能耐。” 丰蔻说得好仔细,我就当她太感动了,一时忘记了自己在我面前的形象一惯是冷漠而毫不在乎的。 “我知道啊,是我的旨意,你的母亲劳苦功高,进入皇家园陵理所应当。”我事先想好了说辞,于是脱口而出。 其实,我并不知道丰蔻对这件事会怎样反应,她可能会喜欢,也可能暴怒,可能再也不理我,可能一气之下反了丰耀帝国,然而这都没有关系,只要她不要用这样的理由去出兵,那么我的目的就到达了。 比起丰蔻恨我,气我,我宁愿她平安无事。 “谁要你,多管闲事。”丰蔻的声音,仍然很平静,但是她的眼神一点也不符合她的语气,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我的样子,完全被她的心气扭曲了。 “你的所有事在我眼里都不是闲事。”我的头脑突然变得很清醒,心里想到什么,嘴上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那你知道你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吗?”丰蔻逼近我,看着我的眼神要喷出火来。 要说不害怕,那一定是假话,因为丰蔻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至少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这么生气。 就算她现在想徒手劈了我,我也无处可逃。 “不,不知道!”我大声回道,“我只知道这样做你就会清醒,不会带着那么多人去送命,不会 让丰耀帝国陷入险境,不会让我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你担心我?”丰蔻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 我一时有点恍惚。 丰蔻想怎样?难道又想以柔克刚? 不,丰菀娆,你要淡定,千万不能被丰蔻的□□所迷惑。这只是一个反问句而已,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我,我只是出于皇帝对大臣的,最基本的,毫无杂念的,关怀而已。”我这么说着,快要被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谎言蠢哭。 我对丰蔻,何止是杂念,根本就是邪念。 第63章 皇帝的惩罚 然而丰蔻大概是不知道我的心思的,即便知道,她也会当做不知道的样子一笔带过,可是丰蔻在最生气的时候也始终没有对我怎样,她是仍然忌惮我做为皇帝的权威,还是有那么一丝喜欢我呢? 哪怕只有一点点。 “丰蔻,你……”我这么想着,忽然就这样说出了口。 丰蔻看了看我:“我什么?” 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喜欢我,连你自己都没有发觉? 可是话到嘴边,我又完全说不出口了,本来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对我而言,却犹如千斤顶一般。 “丰菀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丰蔻的脸色越来越沉,“我的母亲没有任何进入皇家园陵的资格,你这么做,会让所有的大臣争相效仿,到时候你该怎么收场?” “你都可以任性,为什么我不行?”我挺直了腰看着丰蔻,“就因为你是丰蔻,而我是丰菀娆吗?” 事实证明,像这样子和丰蔻谈话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因为丰蔻太擅长打太极,而我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半是矫情半是别扭,两个人各自争执自己认为对的立场,根本不肯放松,据盼月后来讲,我和丰蔻在屋子里争论的时间长达…… 她们吃完了一桌本来做给我当夜宵的糕点,桂花马蹄糕,桂花水晶糕,桂花酥饼,桂花莲丸。 当我夺门而出的时候,盼月和摇红正在争最后一块桂花水晶糕,整个空气里弥散着浓浓的桂花味。 原来桂花开了,现在已经是盛夏之后的秋天。 四季已然轮转,然而我还是喜欢着丰蔻,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我喜欢她生气的样子,高兴的样子,就连她和吵架时候恨不得撕掉我的样子,我都喜欢。 如果我对她的喜欢,能够像绽开的桂花那么炽热,又能如桂花开过不留痕迹那样,该多么好。 但是我不是桂花,丰蔻也不是,我和丰蔻的分歧很快被放大一百倍传到了各位大臣耳朵里,因为我没有子嗣,所以朝堂上权力斗争焦点之一的皇位继承问题,很自然落在丰蔻是否会取而代之等等荒诞无稽的主题上。 在那一个月,新皇强制干涉大公主家事导致两人分崩离析的传言甚嚣尘上,好像下一秒丰蔻就要一个箭步冲上来把我从龙椅上拎起来扔出去,或者我大笔一挥,下令收了丰蔻的全部兵权。 可惜,这两个版本的故事都没有发生,更日常的版本是这样的: “丰爱卿,你觉得伤兵抚恤银两发放应该由谁来监督?”我看着兵部尚书呈上来的折子,问道。 丰蔻头也不抬,慢慢吐出两个字:“随便。” 语毕,在座的军机要臣大气也不敢出,个个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只有温尔然佯装突染风寒,连咳好几声。 我沉住气:“随便是谁?七十六位大臣里有谁的名字是随便吗?温爱卿,你告诉我。” 温尔然赶紧摆手:“陛下,老臣,老臣不知。” 丰蔻微微一笑:“臣以为陛下见多识广,足智多谋,应该明白臣的心意。” 我咬牙,丰蔻嘴里吐出多少个字,就有多少个字在讽刺我。 根本无法愉快研究国事! 退朝,退朝,退朝退朝! 我的本能告诉我应该这样做,但是我的理智又告诉我,不能走,如果就这么任性的离开,那就是对丰蔻挑衅赤果果的认输。 哪怕让丰蔻生气也好,就这么离开,背影太凄凉了。 “大公主的心意,我是不明白的,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言,我们君臣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看着丰蔻,用尽全力在脸上挤出一抹笑。 丰蔻翻着折子,翻了两页抬头看我,嘴角一扬:“陛下,臣在想屋檐下那两颗珍珠兰,今年冬天应该可以开十瓣蕊。” 我终于拂袖离去。 我的理智,始终敌不过丰蔻如此嚣张的挑衅。 不得不说,丰蔻非常成功,退朝之后,我气得连晚饭都没有吃,虽然盼月做的糯米鹅在桌上等了我整整一个时辰。 半夜饿得睡不着的时候,隐约看到床边有个人影,我一惊,还没翻身起来,来人就伸了食指搭在我唇边:“是我。” 兰博夜的声音又轻又细,我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你想吓死人啊?”我打开她的手,恨屋及乌,我现在看兰博夜也不顺眼。 兰博夜懒得说话,伸手把我一揽,径直跃窗而去。 “喂,你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又急又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寝宫的屋檐在我身后越离越远。 这个时候我很想和御林军侍卫谈一谈,皇帝的寝宫什么时候成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兰博夜一直把我扛到另一处屋子,停在窗檐下,打开窗户就我扔了进去,顺带扔了一句话:“希望你能尽快解决问题。” “喂?!” 我站起来扑向窗边,然而兰博夜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关死了窗,我一转身,却看到丰蔻一脸见到鬼的表情。 这里是丰蔻的书房。 丰蔻穿着月色的睡衣,长发如瀑,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坐在距离我三四米远的地方。 虽然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是简单打扮的丰蔻,好美。 丰蔻在我被扔进来的那一瞬间应该就看到了兰博夜,所以丝毫不惊讶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你要公报私仇吗?”我也穿着睡衣,衣衫不整,用这个样子质问丰蔻实在是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丰蔻微微一笑:“说起来,这里是我的私宅,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是陛下深夜造访,也着实不合礼数。” 访什么访,谁想不睡觉来访你啊! “明明是你看管不好你的手下,竟敢夜闯我的寝宫。”我的用词颇具权威,但是语气却…… 都怪丰蔻被烛光辉映得五颜六色的脸,她好像下凡沐浴的仙女。 “我不知情。”丰蔻不咸不淡地这么说着,不自觉地把手里的书翻过了一页。 我走近丰蔻,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和我直视:“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丰蔻丝毫不闪躲,眼睛里连一点起伏都没有,只一偏头档开我的手,淡淡地说:“我训诫不力,让皇上受惊了,我这就叫人送皇上回去。” 丰蔻正欲起身,我按住丰蔻的肩膀,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趴在她近胸口的位置,把她牢牢地摁在了地上。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勇气敢这样对待丰蔻,也许是月色太迷人,也许晚饭没有吃导致大脑低血压,但是当我摁住丰蔻,看到她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影子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压在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 “丰蔻,你是不是看我着急的样子很得意?”我凑近了一点儿,距离近到我可以听到丰蔻眼睫毛被风吹动的声音。 丰蔻并不会挣扎,但也没有坐以待毙,她试图用变换角度来对抗我的攻击,但是这是徒劳的,只要我压住她的胸口,除非她发力把我打开,否则她只能以这种姿势和我对话。 我突然想到兰博夜那句话,你最好和她解决问题。 我和丰蔻之间确实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但是兰博夜大概想不到我会以什么方式解决。 丰蔻,或许也不知道。 不过很快她应该就会懂,在我用力咬住她的锁骨,她发出吃痛的吸气声的时候。 第64章 都是风流惹的祸 丰蔻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我所熟悉的云淡风轻,但是她不自觉发出的声音却告诉我,她其并没有那么若无其事,我看着丰蔻,她的眼睛里面映出来欲说还休的神色,让我觉得有一点…… 沉醉。【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其实我一直觉得红颜祸水这个词是居心叵测的人编纂出来的无稽之谈,可是直到看到丰蔻,我才明白,我现在的心情,许久之前已经有人体会过了。 她的容貌仿佛楔子一样刻在你心上的罅隙里,她每一皱眉,一微笑,你就能感受到她在牵动你心尖,让你情不自禁地为她颤抖,为她魂牵梦萦。 我忽然觉得,自从爱上丰蔻,我也是有做诗人的天赋的。 就算这些诗不能流芳百世,若能让丰蔻看到,她一定会…… 一定会嘲笑我吧。 我这么想着,既为自己内心的悸动感到隐隐的欢喜,又为自己的患得患失感到淡淡的忧伤,我抬头看了看天,天还没有下雨,我的心里却已经下起了暴雨。 然而丰蔻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一下子让我…… “丰菀娆,你魔障了吗?” 丰蔻抬眼轻飘飘地看了我一下,嘴唇泛着轻微的光,可我内心的暴雨已经化成了一场龙卷风。 语言对丰蔻来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她太需要强势版的丰菀娆上线对她造成一万点的伤害才会懂,我到底是谁。 “如果这样就算魔障的话,那接下来的事,你该怎么想?”我一边说着,一边扒开丰蔻的衣襟,丰蔻雪白雪白的脖颈就这样展露在我面前了。 我自从进宫以来,见过无数奇珍异宝,单是玉石就见识过了成百上千件,然而没有一样有丰蔻的肌肤这样的白皙和光洁,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和丰蔻的肌肤玩上一整天。 “你想要做什么?”丰蔻冷眼看着我,声音清清冷冷的。 我张嘴咬住丰蔻脖颈的柔嫩处,似蜜糖一般的甜腻在嘴角弥散开来,然而这份甜蜜中又带着情不自禁的邪恶。 我好想就这样把丰蔻撕扯开,用力□□她的头发和肩膀,让她痛到难以自拔却又无力挣脱,直到 她哭着向我求饶,如果我心情好,那么会考虑放过她,如果正巧赶上我心情不好,那么就不会停。 正巧我今天的心情一点也不好,所以我伸向丰蔻的魔爪,根本就停不下来。 衣料下面就是那如冰似玉的肌肤,趁着丰蔻的衣领整个耷下来,我伸手抚上丰蔻的肩头,在触在她肌肤的一刻,好像被电到,却没有电流带来的疼痛的感觉,只有阵阵被电起来而导致的阵阵心悸和心跳。 不行,我现在是在发泄怒火,怎么能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碰到丰蔻就激动得想要飞天呢? “你让兰博夜把我从寝宫劫持过来,你知道你们犯了大不敬的罪吗?”我竭力按压住乱跳的心律,用最符合我身份的语气说着。 “我没有做这种事,你要怪罪,就命令禁卫军去追拿兰博夜,我不会阻拦。”丰蔻这么说着,条理非常清晰,逻辑异常严密。 看来我的蠢蠢欲动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后果,反而让她…… 加强了思想警戒。 “她是你的侍卫,她出了错,你觉得你能逃脱干系吗?”我一向不会这么严苛,但是这会儿我忽然觉得我的思维有点向丰蔻靠拢,和她在一起时间久了,不自觉就会用丰蔻式的思维考虑事情,丰蔻大概完全想不到有一天会用她教我的东西,反过来用在她身上吧。 “那你准备杀了我吗?”丰蔻这么说着,并不看我,她的头发已经尽数凌乱在肩膀上了,“大不敬可诛。”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我撩起丰蔻乱在脸颊的发丝,“我想不想杀,想什么时候杀,想怎么样杀,都看我心情。” 丰蔻抬眼看我:“我从来不知道陛下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我微微一笑:“不是你告诉我,做皇帝需要肩负责任,也会享受无上的权利吗?我现在只是……” “如果你闲得无聊,可以去看奏折,可以去后宫胡闹,要不然再召集几个民间的能人异士陪你,何必到我这里来浪费时间。”丰蔻语气很清冷。 “我都说过了,不需要你教我。”我靠近丰蔻的耳廓,故意放慢呼吸的频率,让所有的气息都在丰蔻耳边游走。 丰蔻闭了闭眼睛,头往旁边偏了偏,似乎在躲我,可是我一偏头就截到了丰蔻的退路,我抚了抚 丰蔻额前的头发:“既然你做出了这种事,那就要承受这种后果。” 丰蔻抬眼看我,眼底竟是我看不懂的波纹起伏:“什么后果?” 丰蔻问我,什么后果。 这简直就是对我赤果果的挑衅,难道丰蔻一点也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甚至就算知道,她也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可是,如果丰蔻知道我内心真正在想什么,她还会如此淡定么? 我决定,先给丰蔻一点提示。 我一侧头,就咬住丰蔻的耳廓,一路浅浅咬下来,丰蔻动了动身体,原本已经凌乱的衣衫更加乱七八糟。 我伸手向下,一下就解开丰蔻的衣襟,丰蔻的正面就全部暴露在空气中了。 丰蔻伸手就要推开我,我粘着她让她无法用力,丰蔻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失了刚才的淡然,声音低沉,又有点生气:“丰菀娆,不得无礼!” 我看着丰蔻,她白皙的脸颊因为刚才的挣扎有一点点泛红,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忘了,丰蔻绝对不是可以任我摆布的小鸡,她固然会忌惮我作为皇帝的权威,但是如果她冲破这层忌惮,我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不过,我一点也不怕。 我压住丰蔻搭在地板上的手背:“无礼又怎样?” 丰蔻冷冷说道:“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不是你的面首,也不是那些等着你宠信的文人骚客。” 我一愣,我的面首? 我差点忘了,要说起风流史,在这偌大的丰耀帝宫,恐怕没有人能比得过丰菀娆。 难道丰蔻,是在吃醋? 还是说,丰蔻一直以来对我的忽冷忽热,都是因为我曾经的放任不羁? 第65章 被吞噬的我 如果丰蔻真的有可能吃醋,或者为这件事担忧的话,我该……该解释一下吗? “我,我没有面首。” 我咬了咬牙,但是这句话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丰蔻只用看起来有点诡异的微笑看了我一眼,接着我的话头说道:“东苑的黎公子,张公子,西苑的苏榜眼,还有被召进宫的三位风流才子,还有被你选进宫的隋贵妃……” “停,停!”我大叫起来,“你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了?” 丰蔻看了看我说:“丰菀娆,你觉得丰耀帝宫是什么地方,这些事我需要监视才能知道?” “谢谢你替我数数,不过我现在对他们都不感兴趣。”我心有点虚,因为在丰蔻帮我数数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真的有这么多个,她嘴里的面首,我的确和他们喜笑颜开,但是,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事。 不过,这对丰蔻来说,这并不是一件能够接受的事。 “如果那也叫不感兴趣,臣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才是感兴趣,”丰蔻不咸不淡地说着,看不出她的心思,“如果陛下玩弄够了其他人,觉得臣也是可以成为面首之一,那你就错了。” 看到丰蔻这笃定的样子,我觉得,我无论怎样解释,都无法打消她的念头。 还不如,不解释。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有没有面首,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咬牙,从嘴里说出丰蔻并不想要的答案。 也说不定,丰蔻就等着我这样说,她挖的坑,我永远看不懂。 “丰菀娆,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这么胡闹。” 丰蔻的语音又沉又重,落进我的耳朵里,就好像,我和丰蔻从未相识。 虽然丰蔻现在占下风的身体让我很着迷,甚至有一丝觉得如果错过了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丰蔻觉得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从我还是公主身份的时候就开始这么想,直到现在,我当了皇帝,水性杨花的品德更有了生长的土壤,怎么看,都是我的错,所以我在丰蔻那里落下的心情,根本就不会有回应吧。 如果要问那天晚上最后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连丰蔻的头发都没有碰着,更别说其他的在我脑海里闪现了无数遍的场景,打住,那只是幻想。所以丰蔻很有礼貌地把自己的书房腾出来让给我,并且告诉我可以使用宅院的任何一个房间,使唤任何一个仆役。 “那你去哪里。”我趴在窗棱上,丰蔻披了一件外衣就要走出了房间,只留下背影给我。 “赏月。” 丰蔻的声音比此时从耳边吹过的风还要冷,我抬头看了看丰蔻,丰蔻头顶上的一片乌云非常醒目。 赏月?当我是瞎的吗? 丰蔻找借口也找得这么不用心,真让我心碎。 之后的结果就是,我一整晚都没有睡着,也不想回宫,就在四周都充满着丰蔻气息的书房里睁眼到了天亮,等到兰博夜送我回宫的时候,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间,我顶着两个熊猫眼出现在众臣面前,虽然碍于皇帝的威严没有人敢议论,但是我明显看到那几抹若隐若现的掺杂了怀疑、讥笑以及猜测的眼神。 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丰蔻,虽然她只看了我一眼,但是她的眼神却任何人都要丰富有内涵得多。 然而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想过多追究,算上第一次向丰蔻袒露心迹,我已经被丰蔻拒绝了了不止一次了。 可奇怪的是,我深受打击之后,对丰蔻的喜欢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只是我不想再靠近她。 离她越近,我的缺点就暴露得越明显,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云来国对丰耀帝国的野心并没有因为我千方百计制止丰蔻出兵而熄灭,反而越演越烈了,云来国在周围四国中公然散布丰耀帝国不守信诺的风言风语,并且鼓动丰耀帝国边境上的渔牧民投奔云来国。 虽然打算休养生息和减少赋税来让丰耀帝国重新焕发生气,但是对云来国明里暗里的挑衅,我不能坐视不理。 还击会给丰蔻出兵的机会,退缩会给国民嘲笑我的机会。 偏偏丰蔻不会理解我,而我那隐藏在千山万水中的国民,也并不会给我机会解释。 我简直两面不是人。 这种煎熬的状态终于在一个深夜终结,云来国出其不意的用小规模的骑兵进攻了丰耀帝国的边境,并且一鼓作气,拿下了数个边境小城。 在这种情况下,丰耀帝国再按兵不动,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不过我仍然没有让丰蔻出兵,只是让左卫将军胥虚带了一只先遣队过去扎好了营地,我不知丰蔻的深浅,若她仍然想着要和云来国较量一番,我是决计收不住这只弦的。 所以,让无关痛痒的大将军表示一下出兵的意愿,就是一举两得了。 然而我的沾沾自喜没有撑过一天,在胥虚带兵安营扎寨的第三天,就有探子来报,说胥虚带去的五千人马,全部被云来国俘获了,连老马都被扛上车一并拉走。 “好狠的心,”我咬牙,“这是一定要开战的意思?” 温尔然说道:“我看云来国是不达目的不死心,虽然我国无心应战,但是被云来国如此侮辱,陛下若不有所作为,只怕是被天下所耻笑。” 天下是谁?可以吃吗? 我目前只看到丰蔻敢耻笑我。 “丰爱卿,你怎么看?”我转头看向丰蔻,这个狡猾的女人,在我侧目的时候还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当我正脸转向她的时候,她竟然立刻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臣以为,还是看陛下的意思。”丰蔻这么说着,身体往后一靠,样子非常悠闲。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你是说是打还是和都无所谓了?” “不都是陛下一句话么?” 丰蔻这么说着,好像一切真的和她无关。 我现在,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咽,谁让当初丰蔻想要出兵的时候被我用乾坤大挪移给制止了,现在火烧眉毛,丰蔻也不会再帮我救火了。 女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呢? “可以还击,但是不能扩大战事,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就同意恢复你的兵权。”我终于说出口,现在我有求于丰蔻,不能不低声下气。 丰蔻微微一笑,走到我跟前,伸出手。 “什么?”我仰头。 “兵符。” 丰蔻如愿以偿,然而在五天之后,我也得到了让我欣慰的消息,丰蔻不仅把胥虚将军及其人马救了回来,还把云来国派来的骑兵全部俘获。 在之后的一个月内,云来国先后派了数千甚至上万骑兵想要重现活捉胥虚的奇迹,然后丰蔻带领的人数不多的先遣队犹如一只食人花,对方来多少就能吃下多少。 我看着地图,听着探子的回报,心里一边落下一块大石,一边又忐忑不安。 丰蔻是如此优秀而高贵,宛如天上的太阳,她的光芒可以拯救苍生,然而我却想将这个人占为己有。 我的私心,大概会如一团火焰,把我整个人吞噬。 第66章 回答我,喜欢我吗 丰蔻的捷报频传,我简直都有点不好意思继续夸她了。看小说到 按照丰耀帝国的传统,边境有战事之时,如果打了胜仗,就要由皇帝颁发象征奖励的皇榜,贴在大街小巷,一连贴三天。 本来这并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但是丰蔻最近打的胜仗实在太多了,她的战绩和她的头像,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一直贴在城墙高处供黎明百姓瞻仰。 我是不知道大家对丰蔻如此逆天的战绩有什么想要说的,但是我知道,丰蔻每次让画师带回来的画像都是不一样的。 有时候是扎着头发,有的时候穿着战衣,有的时候穿着文官的素袍,造型各异,其实我很想提醒丰蔻,这不是开演唱会让你上打歌照,不用造型每日一换吧,但是这句话我始终说不出口,因为丰蔻最近的一张画像,比第一张画像,要消瘦很多。 打仗是件很累的事吧,听说丰蔻不止要在后方制定作战策略,还会亲自上阵杀敌。 拼了脑力拼体力,不瘦才怪了。 “而且啊,军营里可不比宫里,大公主最爱吃兰花酿圆子,那里哪吃得到这个,还有,那荒郊野外的,大公主素来喜爱的蚕丝被也是没有的。”盼月在我盯着丰蔻的画像出神的时候,突然凑到我跟前。 盼月也喜欢丰蔻,对丰蔻的衣食住行习惯比我要了解得多,听到她说这些,我的心忽然打起了千千结。。 很想马上叫丰蔻收兵回来,什么都不要再管了,尽情吃兰花酿圆子,尽情躺在蚕丝上打滚,什么大好江山,哪里比得上丰蔻重要? 但是这念头很快被我否定。 丰菀娆啊丰菀娆,你真是没有出息,居然会为这种事儿女情长,要是被丰蔻知道,一定会狠狠嘲笑你,然后重新思考下一任皇帝的人选。 我咬了咬牙,终于决定让左右丞相代劳战事发布一事,我不想再看到丰蔻的画像胡思乱想。 写好圣旨之后,我搁下笔准备睡觉,碰到床杆的时候忽然想到盼月说的,丰蔻在荒郊野外,根本无法睡到蚕丝被。 也是哦,想想那些石头、木头和土,丰蔻这个人一向不讲究形式,一定会和普通将领同吃同住,睡在石头上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睡在石头上,是什么感觉? 我瞄了一下寝宫里摆放着的西域进贡的水晶原石,这不是大好的原料么? 然而等躺在水晶石上,我才知道,我连十几秒都坚持不了,这石头又冷又硬,睡在上面简直就是 酷刑,丰蔻每天晚上都这样睡,不消瘦才奇怪。 我回到床上的时候,捏紧被角半天不能入睡。 于理,我是皇帝,不能因私忘公,于情,我不忍心丰蔻…… 俗话说,心软是大敌,对我来说尤其如此,所以当我便衣出现在军营的时候,丰蔻足足愣了一分钟。 连向我行礼都忘记了。 “你带了禁卫军?”丰蔻屏退了左右,沉声问。 我摇头。 “那么有近侍?”丰蔻继续问道。 我再摇头。 丰蔻把手里的书简重重忘桌子上一放,走过来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丰菀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解开披风,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丰蔻手里说道:“我来给你送这个。” 想也不用想,当丰蔻看到一盒完整的,还冒着热气的兰花酿圆子的时候,露出了比一炷香时间灭掉敌方一万人马还要吃惊的表情。 “放在怀里,所以还没有冷。”我说道,在丰蔻瞳孔里的我被夜风吹得脸颊泛红,褪下皇帝的华服,我只是那个普通的丰菀娆。 粗布衣服,简单的发髻和木钗,独自偷跑出宫,偷了禁卫军一匹快马,连夜赶到丰蔻驻扎的营地,没有告诉丞相,也没有告诉盼月。 如果等天亮她们发现皇帝不见了,一定会翻天的。 不过我并不在乎,现在我眼睛里只有丰蔻和兰花酿圆子。 丰蔻脸上的神情很复杂,就好像开启了一座不属于自己的宝山,遍地都是金银财宝,然而她什么都不想拿。 丰蔻停顿了片刻,转身走到书桌上,提笔疾书,寥寥数字之后找来一名近侍,如此吩咐一番才让 他离去。 想也不用想,丰蔻是向温尔然交代我的行踪。 军帐里的烛火比宫里的要明亮许多,只是仍然非常冷,据说是不能让云来国发现我军驻扎的地点,所以入夜不能燃篝火。 丰蔻的床果然是铺在石头上的。 “丰菀娆,你今晚不能回去了。”丰蔻严肃地说,“你没有被云来国发现是万幸。” 我笑起来,丰蔻竟然没有赶我走,看来兰花酿圆子果然是撬动她的利器。 “好,那我今晚睡在哪里?”我这么问着,却早已经知道了答案,皇帝向来要用最好的,住最好的,而在这整个营地里,唯有主帅丰蔻的军帐是最好的。 丰蔻的床也是最好的。 当我躺上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石头床冷得寒彻骨,我钻进被子,抱紧自己之后仍然在发抖。 不过经过一整夜的奔波之后,我的确累得不行,丰蔻还在烛光下看着什么,我顾不上她,眼睛就这样合上了。 梦里出现一团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干干的木柴,我坐在篝火面前,周身暖的不得了。 好暖好暖…… 就好像,丰蔻她…… 丰蔻? 我一下子惊醒,发现军帐的烛火已经熄灭了,伸手一碰,在我身边睡着的人是丰蔻。 “你冷么?”许是发觉我醒了,丰蔻突然出声,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睡着刚醒,好像是一直没有睡着。 我摇头,手却不自觉捏紧自己,不冷才怪了,我就差吐白气。这温度,升十堆篝火都不够。 丰蔻突然伸手从背后环住我,把我往她的怀里揽了揽:“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我一愣,何止是好一点,丰蔻的体温和柔软都紧贴在我背后了。 “这样好吗?”我顿了顿才出声。 “什么?” 我把身体和丰蔻拉开了一点距离:“你不是一向要同甘共苦吗,其他将领和士兵都是自己睡,你却……” 丰蔻支起大半个身子:“我什么?” 我继续说:“你有人□□。” 丰蔻看了看我:“所以你的意思是,让你每个大帐都走一圈?” “你……” 然而我的回答被丰蔻突然贴上来的嘴唇封存住了,丰蔻的吻克制却温柔,在这片黑暗中仿佛突然腾起的炽热火焰,然而却并没有燃烧我。 想到丰蔻此前对我的冷淡,我伸手推开她。 然而丰蔻却没有给我继续推开她的机会,她扣住我的手腕把我压在身下,方才克制的吻好像决堤的洪水,在我身上四散蔓延开来。 “丰,丰蔻,啊……”我失声,反应过来的时候,低吟已经溜了出来。我想逃,扭动着身体,然而这点抵抗在丰蔻眼里形同于无,她扣着我的手并没有用力,却足以让我无法自由动弹。 想要保持理智是件很难的事,可是我毕竟是丰菀娆。我在和丰蔻拉开一点距离的时候,说道:“你,你是不是很寂寞……” 寂寞到连之前一直推开的丰菀娆也要搂进怀里。 丰蔻并不回答,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却慢慢抬了身子俯到我耳边,咬着我的耳朵,沉声问道:“丰菀娆,你喜欢我吗?” “丰蔻……” “回答我,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