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国师他想做皇夫》 第1章 重生(一) “王爷!王爷啊,王妃她……王妃她薨了啊!”管家哭喊着跪在刚出宫的莫璃轩面前,“小的们根本拦不住她啊!” “轰!”听到消息的莫璃轩,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一下子变得面如死灰,他想从管家脸上看出一丝丝玩笑的成分,勉强扯着嘴角,拉着管家,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倒在雪地里,“不可能,不可能!当年秦子萱给她下毒她都没舍得死,为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她是嫌我离开得久了,想要我回去,对不对我这就回去陪她,我这就回去陪她!我还欠她一个孩子,我得去陪她!她这是在恼我,绝对不可能……” 说着甩开管家,踉踉跄跄地向着宫门外跑去,一不留神还滑倒在了雪地上,尖锐有棱角的青石板划破了他的手掌,滴滴鲜血洒在洁白的雪上,像极了盛开的梅花。 但是莫璃轩此时并不在乎这些,只是麻木地起身,继续向前跑着,就连打湿的衣袍都不管了,立即向着王府奔去。 “驾!”莫璃轩在人烟稀少的街上疾驰着,眼睛通红,就像是被逼到了悬崖的孤狼一样发出着嘶吼,“秦明昭!你若是敢,我就让整个东凌国给你陪葬!” 莫璃轩疾驰在街上,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街上的百姓哭哭啼啼地在准备灵幡和纸钱。“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啦!这可让我们如何是好啊!” “陛下驾崩是好事一桩,总归陛下早登极乐,不用在那些禽兽不如的手下生不如死了!” “陛下,呜呜呜……” 等他赶回去后,王府上哭声一片。他目光呆滞地跪在那具被白布盖着的身躯前,多希望这是一场闹剧,而不是真实的现实。 莫璃轩用膝盖快速移动到那个白布盖着的台子面前,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地而又缓慢地拉下了那块白布。看见那张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莫璃轩内心此刻的悔恨到达了极点,他不知所措地张着手,想要去抚摸一下秦明昭的脸,却又不敢触碰到一点。 “啊……啊、啊……”莫璃轩张大嘴,却发不出一个字的音来,只有短促而又嘶哑的啊声,泪水不断滴落在秦明昭紧闭的眼上,却不见她有任何动静,只是像睡着了一般,闭着眼,一动也不动,像极了精致的艺术品。 “啊啊啊!”莫璃轩终于是哭出了声,撕心裂肺地朝着天空嘶嚎着,伸出手将秦明昭抱在怀中,紧紧地抱着,下颌紧紧地抵着她早已失去温度的额头,“啊啊啊……” 莫璃轩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权力,只能痛哭失声地抱着怀中早已冰冷的人,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脸庞,企图用自己的双手唤回自己爱人的体温,但是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凌幽帝五年冬月廿四,先帝武昭帝秦明昭于摄政王府自刎,年仅二十有五。帝死时,摄政王莫璃轩大悲,肝肠寸断,几欲昏死,幸得太医相救,才得以活命。 凌幽帝五年冬月廿五,前国师顾寒渊被发现咬舌自尽,死于摄政王府地牢,年岁不详。 摄政王府中挂满了缟素,莫璃轩也亲自披麻戴孝,跪在了秦明昭的灵碑前,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的火盆,望着眼前不断焚烧的纸钱,听着耳边悲戚的哭声,以及不知道是不是真心来吊唁的人的劝慰,心死如寂。 “阿昭啊……”莫璃轩紧紧抱着秦明昭仅存的几件衣物,将自己的脸颊靠在了那几个凝固了的鲜血印记之上,“若有来生,你可还愿与我结为夫妻,来世我定不会为了权势江山置你于不顾,你可还愿信我如初陛下啊……子轩,知错了……” 管家垂着头,听着自家主子自从秦明昭走后就一直茶不思饭不想、整天抱着那件衣物的絮絮叨叨,心里五味杂陈。他是主子身边的亲信,自然有资格参观当年那场盛世典礼,当年的主子和秦明昭站在一起,那叫一个郎才女貌,但…… 管家也不好评价这些事情,毕竟都是主子们的事情,他一个奴仆怎么有资格评论呢 只能说,对错参半吧,主子为了北霖国那位的皇位,放弃了帝姬,也算是江山美人不可兼得吧。 秦明昭只是感觉自己在浑浑噩噩地向下沉着,就像是到达了大海深处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睁不开眼。 “秦明昭。” 谁在喊我,是黑白无常来带我投胎了 “秦明昭。” 叫魂叫一次就行了,不嫌烦吗! “秦明昭!”又惊又急的声音终究是唤醒了秦明昭,迫使她睁开了眼,看向了周围。 “这是哪”秦明昭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像是海底一样的环境,四处寻找着到底是那个不负责的鬼差把自己带到了这种鬼地方。 “回头!”一道白光突然出现在了秦明昭眼前,吓得秦明昭连忙做出防御姿势,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白光,“你是……何方妖孽”白光没有废话,直接钻进了秦明昭的脑海中,“行了,别废话,我知道你想回去,有人帮你付了价钱,你回去就可以了。” 秦明昭蒙了:“回去回什么……噗唔!” 紧接着,秦明昭只觉得腹部传来一股大力,像是哪个人隔空给了她一拳一样,逼迫她将毒血吐了出来,“噗!”黑色的血迹瞬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收了回去,“好了,力到病除,以后就不用担心这个毒会蔓延了,啧,这帮人真是心黑啊,连这种毒药都拿得出来,啧啧,这是让你死后都不得安宁啊,心真黑啊,没事啊,以后你就知道是谁给的毒了,走你!” 秦明昭顿时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气浪想着自己席卷而来,强劲的风的袭击让秦明昭不得不闭上了眼,选择躲避。但是那股飓风似乎是认人的,随后就卷起了秦明昭,开始高速旋转。秦明昭在这奇异的旋风中渐渐睡了过去,逐渐地进入到了一个沉睡的状态,任由这股飓风将她带向不知名的去处。 “殿下,殿下你醒醒!” 谁啊,我不应该是陛下吗 “殿下你醒醒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这声音好熟悉啊,好像是……谷雨 秦明昭猛地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两人,“……谷雨清明你们不是……”清明一把抱住秦明昭,“我的殿下啊,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呜呜呜……” 第2章 重生(二) 谷雨也扑过来抱住了秦明昭,“殿下,呜呜呜……你怎么就能起烧了呢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只是去见了夏贵妃,就变成这样了呢呜呜呜……” 秦明昭大脑有些宕机,但是还是从她们的话语中抽丝剥茧地分析出了些东西:现在的她,还是那个帝姬,凌昭帝姬,这次醒来应该是之前见了夏音莲后,回来突然病倒了,然后…… 虽然那次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吃了夏音莲那里不干净的饭菜,导致腹泻,然后起烧,可是……她记得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才十五岁啊,正好是…… 秦明昭猛地推开清明和谷雨,努力压制住自己惊恐和兴奋并存的心情,“现在是什么时候” “午时啊……”谷雨抽着鼻子说道。 “不是!”秦明昭着急地说道,“今年是何人执政,又是何年何月” “文穆帝三十三年五月初三,”虽然清明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甚至伸出了手替秦明昭探着体温,很是疑惑,“这也退烧了呀,怎么还能说胡话呢” 秦明昭这才记起来那个声音在自己昏迷前说过的话。 ——我知道你想回去,有人帮你付了价钱,你回去就可以了。 到底是谁,知道自己想要重来一次,又是谁,替自己付出了的代价,之后又是何方神圣将自己送了回来,还是十年前的时候 疑团重重,头疼。秦明昭不愿意多想,然后又躺了回去,打算继续睡,结果却被谷雨拦住了,“殿下,您得起来走走了,要不然晚上容易梦魇,明日您还要上早朝呢!” 早朝近五年没有上过早朝的秦明昭反应过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在朝堂上看见莫璃轩的日子,也是第一次登上朝堂议事的日子。本来被封帝姬就已经是文穆帝秦弘安破例了,现在上朝更是破例了,毕竟秦明昭是东凌国建朝以来,第三位登上朝堂的帝姬。 至于明日,秦明昭想起来了,上一世的时候有些老家伙就在给自己找茬,还说什么不合礼数之类的。啧,当初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但是后来一想,那些老家伙全是秦明海那个废物身边的幕僚,但是那个时候醒悟过来已经晚了。 上辈子就是因为太过单纯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了,还被莫璃轩那个祸害夺了家产不说,连人也没了!秦明昭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行,朕……孤上街去转转行了吧” 谷雨连忙拿过秦明昭的衣服,“那您也得穿厚一点!虽说现在是夏日,但是您的身体还没好利落,不能着凉!” 秦明昭:……还是这管家婆的脾气。 前世谷雨为了保护她,死在了莫璃轩的刀下,自己当时已经被废了武功,只能眼睁睁地哭着看着谷雨死去,却无能为力。秦明昭又看了看清明,这个前世为了给边防的亲兵送信而被莫璃轩的人杀死在了半道上的小姑娘,心中不由得泛起了酸,一把抱住了抱住了比她稍微高出一点的两个女孩,有些哽咽地说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孤,知道吗曾经的孤,就只有你们了……” 谷雨和清明是皇后赫连玥亲自挑选的良家子女,身手了的,还善解人意,是自秦明昭跟随越凌寒学武就跟在身边的人。她们以为自家主子只是做了噩梦,相视一笑,反手抱住了秦明昭,“好,我们一定会对您不离不弃的,承蒙您不嫌弃!” “好,一言为定。”秦明昭泪眼婆娑地看着曾经为了她自己而付出生命的人,笑意不减。 秦明昭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依旧稚气未脱的自己,熟悉的容貌让秦明昭有了太多的感慨。秦明昭对着镜子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墨色的鬓角,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 谷雨正在给秦明昭挽发髻,不知道自家主子又是想到了什么,“殿下,您笑得好心酸啊。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您连笑都是这么难过奴婢细想着,难道是因为夏贵妃” 秦明昭拿起首饰盒中的一支玉簪递给谷雨,“今日戴些素色的吧,那些华丽的看着眼睛疼。”谷雨接过玉簪,无意间看见了玉簪上的字,“殿下,这个是丞相大人送您的生辰礼啊。” “……是吗”秦明昭微微一愣,“他送的他何时送来的”秦明昭顿时觉得这簪子烫手了。清明这个时候端着热茶走了进来,“您忘了您及笄礼的时候丞相大人拜托自家小厮送来的,您当时还挺高兴了很久,毕竟丞相大人年少有为,又是那般英俊潇洒……” “够了!”秦明昭怒喝一声,打断了清明的话语。清明愣了一下,继而和一众侍女太监跪倒在地,“殿下息怒。”谷雨刚要跪,却被秦明昭拦住了,“都起来吧,是孤的错,与你们无关,起来吧。清明。” 清明起身走了过去,“殿下,”声音中带着些许委屈,“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在您面前提起丞相大人了。”秦明昭深深叹了一息,“无妨,与你们无关。把这只簪子拿去让工匠打磨一下,给四公主送过去。” 前世秦明昭就是因为听信了秦子萱的教唆,才跟那些贵女们为了抢夺莫璃轩的一眼青睐而大打出手,现在想来,到底是自己糊涂,没能看清楚恶人的嘴脸。既然她也喜欢莫璃轩,那就给她好了,自己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到时候把身边这两个管家婆给骂哭了。莫璃轩自己造的孽,怎么能波及到旁人呢秦明昭冷笑着,心中对于莫璃轩的仇恨那是只增不减。 既然老天开眼,不让朕随着黑白无常魂到地府,那就准备接下来承受来自一方帝王的怒火吧!看着镜中专心对付自己发髻的谷雨,秦明昭到底还是收敛了脸上的怒气。 秦明昭伸出手摸了摸清明的脸,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好了,孤知道了,一会上街,有什么喜欢的买就是了,孤给你们掏钱。”清明和谷雨兴奋地从后面一把抱住了秦明昭,“殿下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秦明昭好笑地拍了拍她们的手臂,“好了,我们走吧。” 随后秦明昭带着两个女官,还有两个侍卫,穿着一身墨蓝色宫装,便去了东凌国天都最为繁华的长锦街。那里的小玩意儿应有尽有,还有不少西域和北狄,甚至是远洋来的稀罕物件,不过价格不低就是了。 第3章 偶遇(一) 在这个世界里,有一片名唤鲲鹏的大陆,相传这片大陆是鲲鹏死后留下的遗体化成的。鲲鹏大陆上大体上有四个大国,分别是东凌国,南耀国,北霖国和西海国,其中属东凌国和北霖国军事力量最为强大,当然纷争也是少不了的。在这四个国家周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国家和部落,总体来说,一共十来个左右,部落中最出名的便是北狄和匈奴,一个是以牧群数量大而出名,另一个则是以凶残出了名,经常和北霖国狼狈为奸,打劫一些小国家。 而秦明昭则是东凌国的帝姬,封号凌昭,这是东凌国历史上第三个登上朝堂的帝姬。在东凌国,男女皆可做官,虽然还是偏向男子入仕,但是女子也可以入仕做官,只是偏向宫廷内部罢了。在东凌国皇室里,能够在朝堂议事的公主成为帝姬,并且有资格成为皇位候选人。 大体上来看,东凌国的国风还是偏向平等的。人们可以晚上出来游街玩耍,既有烟柳巷又有勾栏院,不必担心晚上会有宵禁,除非是特殊时刻。东凌国可以说是海商比较发达的地方,这里的商品不仅只有国内的,还有一些远洋来的新鲜玩意,像什么羊毛波斯毯之类的,这里也是很常见的。 秦明昭带着谷雨和清明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个大秦商人面前摆放着的新鲜玩意,黄铜制成的摆件、厚厚的羊毛地毯、珍珠项链之类的,应有尽有。清明眼馋地看着那串珍珠项链,然后将渴望的目光看向了秦明昭,意味很是明显。 秦明昭无奈一笑,看向了那个早就摩拳擦掌准备给她大肆介绍这些东西的大秦商人,“这串珍珠项链,包起来吧。”商人听得懂汉话,当即高兴地拿出了首饰盒子,将那条项链小心地包了起来,用蹩脚的汉话说道:“小姐好眼光!这条项链的珍珠产自我们家乡深海海域,世间独有的!” “怎么卖”秦明昭没心听他瞎鼓吹,直截了当地问道。 “三十两银子。” 秦明昭眼也不眨地将三十两银子递了出去,接过那个盒子塞进了高兴得快要找不到北的清明怀中,“好了,归你了。”之后便带着他们继续向前逛着。 商人呆滞地看着手里的银子,咕哝道:“有钱人……都不带讲价的。” 秦明昭此时不知道的是,自从她来到这个集市,就有人的眼睛离不开她了,即使是身处茶楼,也能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四处逛游的女孩。 “殿下你搁那看什么呢!”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男子端着一个托盘走上来,就看见自家殿下一眨不眨地看着楼下,仿佛下面有什么黄金财宝。 “我妹妹,”太子秦明岚笑了笑,端着茶杯继续看着这个活力四射的小丫头挥金如土,“这丫头估计是之前被坑惨了,出来发泄怨气来了。” 韩麟很是不解,“谁能给她气受……好吧,”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了脸上,“夏贵妃一伙人。” 秦明岚端着茶杯,迎风享受着茶香,“小家伙自是不肯咽下这口气,有仇就当场报了,除非……” 韩麟很是好奇地凑了过去,和秦明岚一起看着那个四处挥霍的帝姬,“除非什么……嗷!殿下你干什么你!”秦明岚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拍在韩麟脸上的手,浑身散发着森然的冷气,咬牙切齿地看着韩麟说道:“那是我妹妹,把你那个目光收一下不行吗!小丫头当场不发作,除非是在酝酿什么坏水。小猫是可爱,可是若是急了,咬起人那可是相当疼。怎么,你想试试大猫给你一爪子” 韩麟瞬间怂地缩回了脑袋,“行行行,我不看了。”谁又能想到面前这个平日里看着温和的太子殿下,居然是个白切黑,还自带妹控属性。韩麟曾经见过某位大皇子因为抢了帝姬殿下的糕点,而被太子殿下狂揍一顿的场景,那画面,美得不敢再想象。 秦明岚看着秦明昭身后仆从手中越来越多的东西,皱起了眉,“怎么不多些人来帮着拿物件韩麟,把账算在太子府上。”之后便迅速起身朝着楼下走去。 韩麟万分无奈地看着那个风风火火跑下去的太子,叫自己身边身手了得的几个护卫帮忙搬走了秦明昭侍卫手里的东西,还伸手摸了摸秦明昭的脑袋,俩兄妹愉快地分享着刚买到的糕点和糖葫芦,一边吃一边谈论着走远了。 独留韩麟一个人在茶楼上吹凉风,略显凄凉。 韩麟:……有妹妹了不起啊!我……没有。 秦明岚用手帕擦去秦明昭嘴边的糕点渣子,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亭亭玉立的妹妹,“出来的时候怎么不多带点人这两个人帮你拿东西,那要是你遇险了怎么办,谁来保护你”秦明昭伸出了拳头晃了晃,“哥,你忘了” 秦明岚愣了一会,失笑连连,不由得伸出手拍了一把秦明昭的脑袋,“小丫头你……你这花拳绣腿的,还不够打上几个回合的。”秦明昭没有反驳,而是瞅准机会,迅速出手! “嘭!” 秦明岚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咬着牙忍着痛看着自家妹妹天真无邪的笑容,只是说了一句,“……好得很,力道很足。”然后就强撑着走到一边,扶着自己的侍卫,吐出了嘴里刚刚才喝下去的茶水,“噗……” 秦明昭有些心虚地拿过随身携带的水壶递了过去,“哥,没事吧”秦明岚嘴角抽搐地接过水壶,望着自己的妹妹,心中有些后怕:这小家伙力道还真是可怕,谁他母亲的知道越凌寒这个不靠谱的是怎么教的,力气这么大! 秦明昭仔细看了看秦明岚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迅速在那几个侍卫手中扒拉出几包天都最大糕点铺——瑞祥阁的点心,塞给秦明岚,“哥……” 秦明岚拍了拍秦明昭的脑袋,“没事,以后,悠着点用力,明白吗”我真怕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你了,被你一拳打死在街头。 秦明昭听出了秦明岚的画外音,尬笑着摸着鼻子走远了,向着下一个小摊子前进,“老板,把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包起来,要两份!” 秦明岚缓过劲后,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嘴角又在抽搐。烟熏鱼、烤羊肉、炸丸子、糖糕……“你府上,”秦明岚不由得有些怀疑秦明昭府上的管家是不是在故意克扣她的膳食,还以什么“纤瘦唯美”的理念给自家小妹洗脑,“那个管家是不是在克扣你的膳食” 第4章 偶遇(二) 秦明昭这才记起来自己府上的那个管家实际上是夏音莲偷偷安插进来的细作,专门向夏音莲报告自己动向的人,自己还被蒙在鼓中。要不然,夏音莲怎么能知道自己具体的出征时间,然后在自己出征前的一个月就开始给自己母亲下毒,最后还让莫璃轩这个混账东西故意将皇后殡天的消息传给自己,还差点将自己留在了北境关隘那里。 “那倒没有,”秦明昭暗下了眼眸,但是表面上却是笑容不减,“就是这个管家与夏音莲身边一个太监的容貌相似,看不惯而已。”秦明岚可不傻,立刻就明白了是为什么,皱起了眉头,“湛卢。” “在。”这是秦明岚身边的一个亲信,身手了的,忠心耿耿。 “去孤的府上,”秦明岚冷下了脸,面若寒霜,“把巨阙带过去,给帝姬当管家,顺带保护帝姬的安全,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秦明昭乐呵呵地拿出了自己的令牌,递给湛卢,“这个给你,方便你替换管家。谷雨,随他去,看看管家长什么样。”湛卢恭敬地接过令牌,带着谷雨离开了。 之后秦明岚带着秦明昭举着零食包,继续逛街。 然而转了没多久,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破口大骂,甚至还有孩童和妇人哭泣的声音。秦明昭和秦明岚对视一眼,走上前去查看,“大娘,这是怎么了”秦明昭好奇地拉了拉一个看热闹妇人的袖子问道。 “小娘子你是不知道啊,”妇人见有人围了过来,就当起了解说,“这个男人啊,是夏力源,听说是贵妃娘娘本家的一个侄儿,不过是庶出的啊,现在贵妃娘娘得了宠,就在这当街撒泼,说什么那个小娘子是他的小妾,跟人私通生了孩子,自己要抓回去审问。这明眼人谁不知道这明摆着是强抢民女,但是报了官,官府也没辙,你看那几个躺在地上嗷嗷叫的,就是被他打倒在地的官兵。哎,皇上眼皮底下还敢闹出这种事情,真是……哎哎哎,小娘子你干什么去!” 秦明昭没有理会大娘的呼喊和秦明岚的阻拦,向后微微退了一步,然后便像是离弦的羽箭一样冲了过去,“咻!” “嘭!” 秦明昭狠狠出拳,打在了夏力源的腹部侧面,直接将夏力源打飞了出去,吓得众人纷纷四散开来,让出了位置,正好让夏力源重重跌在了一堆被他打烂的石头上,痛的像是待宰的猪一般嚎叫不止,“啊……哪个天杀的敢打小爷!不知道小爷是夏家人吗!” 随行的几个仆从赶忙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夏力源。夏力源猛地甩开小厮的搀扶,那一双三角眼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墨兰宫装的女子,“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 秦明昭想起来了,这个夏力源当时靠着夏音莲的耳边风成了天都的一个吏部的从五品主事,为人嚣张跋扈,就喜欢欺压百姓。在秦明昭上朝一年后,才被免职。貌似这次的事情,是被他的父亲,也就是夏音莲的哥哥,夏博源给压了下来。而夏博源本身此人也是吏部尚书,平时就喜欢给秦明岚和秦明昭一派下绊子。 讨厌至极。 秦明昭拍了拍手,眼中满是寒光,冷嘲一笑,“朝廷命官是吧,你应当见过孤这张脸吧,嗯你要是连孤都没见过,那孤就有理由怀疑你,是仗着家族威风来这里鱼肉百姓,冒充朝廷命官的骗子,你要知道,按我东凌律法,你这样的,”秦明昭人畜无害地笑了笑,“是要家族连坐的。” 这下,夏力源彻底清醒了过来,眯着眼看了看面前的人的容貌,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止不住地磕头认罪,“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知错了!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放了下官吧!下官知错了!下官一定改!一定……” “行了,”秦明岚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走了过来,“不知道帝姬殿下听不得你这些废话吗”夏力源颤抖着身躯,颤巍巍地抬起头,小心地打量了说话之人一眼,顿时吓得就像是鹌鹑一样缩在地上,“参见太子殿下!!” 这下可不得了了,周围人闻言,下意识也跟着跪了下去,“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帝姬殿下。”秦明岚摆了摆手,将其中一个老者扶了起来,而秦明昭则将那个哭泣的妇人和她的孩童扶了起来,“好啦,不怕,姐姐在这,不害怕。”秦明昭看着那个哭得像只小兔子的孩子,心中不由得恍惚了起来:若是当年自己的那个孩子没死的话,是不是在她死的时候,也有这般大了,说不定自己还会因为他而不舍的放弃自己的生命……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自己已经重生,而过去的事情早就灰飞烟灭了,只有自己还记得前世的事情,其他人应该都不会有之前的记忆了。 小男孩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姐姐,那个坏叔叔欺负我娘,他说我娘是他小妾,还说我娘是和别人勾搭生的我,姐姐这是不是真的啊” 秦明昭回之以温暖笑容,“当然不是,你是你娘和你爹的心肝宝贝,怎么可能是这个人的孩子呢”然后又看向跪倒在地的妇人,“起来吧,孤今日帮你们讨回公道,但是你要和孤说实话,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地讲给了秦明昭,还不忘抱紧自家的孩子。原来妇人是礼部正五品员外郎林苑的妻子,六年前随着丈夫考中进士后,入住天都,这些年压根就没见过这个什么夏力源,今天只是没带侍卫出来和孩子买点心来了,谁知道…… 秦明昭算是听明白了,夏力源就是看中了人家的美貌,想要霸占为己有,才故意在大街上编排妇人和她的孩子。秦明昭深吸一口气,然后……“清明,去找独孤邺!”清明接过秦明昭递过来的令牌后,小跑着去找了正在巡街的独孤邺。 不多时,一个身穿锁子甲的将军带着军队阔步赶来,“末将来迟,还请帝姬责罚。”秦明昭护着那个妇人和她的孩子,眼神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已经瑟瑟发抖的夏力源,“把这个,还有他身边的家仆,全部给孤押送地牢,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为其辩解!” 第5章 偶遇(三) “是!遵帝姬令!”独孤邺一挥手,众将士纷纷上前,将夏力源等人架了起来,“起来!走!” “快点!惹了帝姬和太子还想着逃做梦!” “全部带走!”独孤邺沉着声音吼道,“一个不留!” 秦明昭拍了拍衣袖上的浮土,回头望着那对母子,“独孤邺,找人把他们送回去。回头去礼部找一个名叫林苑的,如实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情。” “是,殿下。”独孤邺领命,在得到秦明昭的允许后,留下了几个卫兵保护秦明昭和秦明岚的安全,之后便带着大部队赶往了地牢。秦明岚挥了挥手,“都散了吧,散了。轩辕,”秦明岚身后的一个带刀护卫走了出来,“去找京兆尹李大人,让他准备接驾,孤一会去一趟京兆尹府上。” “是,殿下。” 秦明岚本打算回过头去安慰安慰妹妹别害怕,然而等他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心大的秦明昭已经捧着点心准备开吃了。秦明岚恨铁不成钢地一指骨敲在了秦明昭的脑袋上,“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刺客混在里面你怎么办!啊!你你你……气死我了你!” 秦明昭讪笑着,举高了点心包,讨好地说道:“哥你尝尝看,很好吃的。”秦明岚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不吃!你啊!”说完还要伸手去戳秦明昭的脑袋,但是被秦明昭眼疾手快地躲开了,“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秦明岚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无语地望着眼里只有点心的妹妹,“行吧行吧,你吃吧,我去趟京兆尹府上,天色不早了,啊,别在外面晃悠,别碰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了,不好防备。” “知道了,”秦明昭心里暖暖的,也格外酸涩,“就属你啰嗦。”若是自己当时能听进去哪怕是秦明岚的半句劝,最后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惨痛的下场。 随后秦明昭就带着今天收获的战利品准备返回帝姬府,却不成想,在半路被人拦了下来。“殿下,”一个笑眯眯且英俊到妖孽地步的白发男子拦下了她,“算卦吗” 秦明昭看见那张脸,有些恍惚,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好在清明在旁边及时地提醒了她一句,“殿下,这是当今国师顾寒渊,您见过的。”秦明昭这才记起这号人物来。 顾寒渊,当今东凌国国师,当然,要说这家伙是以前的国师也没问题。据东凌国史料记载,这家伙出现那会儿,始祖帝还在为东凌国的建立而南征北战,而这家伙就恰好出现在始祖帝最需要人手出谋划策的时候,在他出现后不久,大概是四年时间,始祖帝建立了东凌国,之后便开始了东凌国的辉煌。 相传,顾寒渊是鲛人一族的皇子,因为某种原因被赶到了陆地上,为了生存按照天意找到了即将登临大统的始祖帝,开始当起了军师兼钦天监,最后东凌国建立后,成了国师,在皇宫东南角还专门为他建立一座国师塔,用于修炼和观测星象。始祖帝后,景惠帝即位,又在天都城内修建了一座国师府,正好和秦明昭的帝姬府隔了半条街。 据史料记载,顾寒渊来到始祖帝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有九百多岁了,根据时间推算下来,这家伙目前应该是一千三百四十岁左右。秦明昭内心腹诽:啧,妥妥的老妖怪。“国师大人可是有要事”秦明昭波澜不惊地看着顾寒渊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若是国师大人只是为了与孤开玩笑,那还是烦请国师大人让条路出来,孤还有急事要办,想要回府了。” 说着就要带着自己的人绕开顾寒渊,回到帝姬府内,但是却再次被顾寒渊拦了下来,“帝姬大人,赏个面子,别这么绝情么,都是同僚,何必呢”秦明昭前世跟顾寒渊是没有多大的交集,倒是后来听说国师失踪了,具体是怎么失踪的谁也不知道。 秦明昭本着和同僚和平共处的心态,“好,那孤就依你。想要给孤看什么,手相还是面相”顾寒渊笑得纯良无害,“若是帝姬大人愿意,臣可以都看。殿下想要先看什么” 秦明昭想了想,“面相吧,孤比较在意脸。” 不知道是不是秦明昭看错了,顾寒渊脸上竟有些隐隐约约的宠溺秦明昭没有在意,只是径直坐在了顾寒渊的算命摊子面前,“劳烦国师大人了。” 顾寒渊仔细地看着秦明昭的脸,心中感慨万千:还好,你回来了,你还是依旧那般美得不可方物,令我着迷。“殿下的面相中显示殿下曾有一劫难,”顾寒渊看了一会,缓缓说道,“只不过现在这个劫难被人用物什挡掉了,殿下的劫难从此销声匿迹了。” 秦明昭挑了挑眉,“什么劫难国师不妨说来看看。” “情劫,”顾寒渊笑容不减,用手边的折扇点了点桌子,“殿下命中注定要遇见一个不能与之共度一生的人,而那个人表面上看似无害,是则对殿下伤害极大。不仅会破坏殿下本该拥有的一切,还会让殿下如坠地狱,不得超生。但是现在有人帮殿下挡住了劫难,殿下此生便不必担忧那个人会出现殿下的姻缘当中了。” 秦明昭在听见“不能与之共度一生”的时候,就暗中握紧了拳头,将指甲掐进了手掌心里,但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那个帮我挡了劫难的人,是何人” 顾寒渊面不改色,笑意不减,“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掩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当然是区区在下,殿下,可要记得感谢臣啊。”秦明昭暗中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眼,“莫名其妙,”之后其身便大踏步离开了这个算命摊子,“国师大人若是觉得无聊,大可以陪本帝姬去兵营练练手,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顾寒渊笑意盈盈地在后面喊,“殿下!你忘了给钱了……”话音刚落,一柄金钗猛地向着顾寒渊袭来,最后狠狠地扎在了顾寒渊面前的桌子上,钗尾还在犹自晃动,显示了其主人的不耐烦和下手之狠。顾寒渊拔下那根金钗,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将那枚金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怀中,“阿昭,还好,你回来了……” 秦明昭没看见的是,顾寒渊虔诚地吻在了那根金钗上,满眼皆是欢喜。 第6章 朝堂(一) 秦明昭回到帝姬府后,连夜写了一份奏折,用来阐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然后弹劾夏力源虽为官却是一个鱼肉百姓的恶官,最后建议将其贬为庶人,逐出天都。 秦明昭停下笔墨的时候,已是三更,打更人的锣声已经绕过了帝姬府,向着前方行进了。秦明昭起身,伸了个懒腰,一回头便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那是以前的自己啊,性格洒脱开朗,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影响到自己,唯一有的就是那个有些碍眼的姐姐和贵妃,其他的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就连嚣张到敢打到他们边关的北霖军,都觉得没那么烦人。 可自从遇见莫璃轩后,烦心事一天比一天多,甚至自己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焦虑一天重过一天,不愉快的情绪直线上升,最后不得不去找自己为最信任的人——莫璃轩去倾诉,从而在无意间将许多他不知道、但这很重要的信息透漏了出去,才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有了可乘之机,才会…… 秦明昭闭上了眼,猛地转过身,不愿意再去细想这件事情,只是收拾好笔墨,将折子藏在了自己玄色的朝服中。“叩叩叩。”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秦明昭下意识书案旁边小几上的长刀抽了出来,厉声喝道,“何人!” “殿下,属下巨阙,是太子殿下派来的,”门外的人声音低沉,恭敬明了,“负责打理殿下府上的事务,此时过来拜见殿下,有所叨扰。” 秦明昭这才记起来自己一回来就将书房门锁了起来,声称谁也不见,想来便是错过了此人的拜见。秦明昭并没有收起长刀,反而是提着刀坐回了太师椅上,“进来吧。” “是,殿下。” 不多时,一个年轻人垂着头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殿下,这是您的令牌。”秦明昭瞥了一眼,“你收着吧,这枚令牌日后你用的到,但是有一点孤要提醒你,你若胆敢用这物件为非作歹或者,”秦明昭面色沉着地甩了甩手腕,“噌!”的一声,长刀深深嵌在了桌面上,“用来和一些孤不并待见的人通风报信,你应该知道会招来什么。” “是,属下定当谨记。” 秦明昭细细打量着面前跪着的这英俊青年,“你这名字,是太子赐的” “回殿下,正是。”巨阙依旧低着头,不肯抬眼对视秦明昭。秦明昭知道,这应该是个忠义之士,“头抬起来,孤看看。”只见巨阙抬起脸的那一刻,秦明昭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心头震惊不已,连握着刀的手也缓缓松了开来,垂在身侧。 这是……当年拼死护着她的人啊!她怎么可以怀疑他! 当年秦明岚身死后,留给了秦明昭几个护卫,虽然还没来得及告知名字,但是秦明昭却按照自己的喜好给他们赐予了名字,而她面前的此人,当年的名字唤作夏至。 当年莫璃轩和秦明海带着人谋反的时候,是夏至带着人拼死拦下了即将闯进大殿的叛军,才得以让秦明昭和谷雨等人有机逃生,虽然后来被叛徒出卖又回到了宫里,但是不得不说,面前此人虽为秦明岚的护卫,却是对她衷心到底。 “……你的名字,有些过分凶煞了,”秦明昭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忍着不让自己眼眶中的泪水滑落,勉强平定了声音和内心的悸动,“以后就叫夏至吧。” 巨阙,不,现在应该名唤夏至了,“谢殿下,这名字,正好与属下生辰之日相对,谢殿下赐名。”秦明昭挥了挥手,“以后你就叫夏至了,这府中有什么不懂事的或者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来问孤。还有,以后不管遇见何事,不准让莫璃轩进入府内,谁都不可私自放其进入府内,包括他身边的任何人!” 夏至有些迷惑,但是对上秦明昭坚定甚至过于冷冰的眼神,他消除了内心的疑惑,反正自家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遵守就可以了,“是,殿下,属下谨记殿下教诲。” “下去吧,孤乏了,让谷雨和清明来一趟寝室。” 说着,便收起长刀,迈开脚步走出了书房。 “恭送殿下。” 回到寝室后的秦明昭泡在了谷雨准备好的浴桶中,看着氤氲升起的雾气,不知在想些什么。谷雨和清明对视一眼,觉得自家主子自从醒来之后就有些许怪异,但是却看不出来有什么很不正常的地方,就只能憋在心里,不敢发问。直到秦明昭起身躺在床榻上,都没问一句,生怕自家主子觉得她们疑神疑鬼。 秦明昭躺倒床榻上,吩咐谷雨剪灭了烛火,就抱着被子翻身睡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了,首先就是这个重生的问题,秦明昭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何方神圣肯花精力来救自己,此人到底是神是鬼,又或者是仙是妖秦明昭想不明白,想了半天,最后烦躁得不行,将被子一卷,沉沉睡去。 却不曾注意,左手的手腕上冒出了一丝丝温和的蓝光,在漆黑的夜中闪耀着,不肯熄灭。 翌日卯时。 秦明昭只觉得自己还没睡够,就被从像春卷一样的被子里给挖了出来,然后强行拉起来洗漱穿衣。“……别管孤,孤要就寝,”被强行拉起来的秦明昭起床气都快溢出这间屋子了,死赖着不愿意放弃被窝,“告假吧,不去了……” 谷雨和清明见惯了赖床的凌昭帝姬,此人明明在战场上叱诧风云,却在自己府上像寻常人家的的小孩一样喜欢赖床。谷雨憋着笑,和清明将秦明昭扶了起来,穿好了里衣,开始穿外衫,“殿下今日可不能赖床,今日是殿下初登朝堂的日子,可不能迟到呢。” 清明也在一旁帮腔,“是呢,殿下今日若是去迟了,皇上指不定会大发脾气呢。”秦明昭闻言,瞬间清醒了过来,“对哦,要挨骂的。算了算了……晌午见过母后回来睡。”之后便伸开手,任由清明她们服侍着穿戴好了上朝时的朝服和玉冠,端起夏至备好的茶水,涮掉口中的薄荷味,便坐上了候在帝姬府门口的马车,驶往了宫殿。 坐在车上准备小憩一会的秦明昭却猛地想起了什么,掀开马车帘子看了看外面,“这是哪条街”坐在前面驾车的夏至看了看,“回殿下,是隆安街。” 第7章 朝堂(二) 秦明昭记得前世的时候就是在这碰上了同行的莫璃轩,然后出于好心带了他一程。秦明昭沉思了一会,“换一条最近的路,绕过这里。”夏至顿了顿,“是,殿下。”之后掉头转向了隆盛街,从那里驾着马块而不急地赶往了皇宫。 就在快要驶出隆盛街的时候,突然马车一晃,竟停了下来。秦明昭坐在马车里差点一头撞在前面的隔板上,“怎么回事” “殿下,”夏至在外面传来疑惑的声音,“是……国师大人拦下了马车您这是……” 秦明昭想到昨天差点被看穿的事情,还有现在在自己还未完全清醒时就差点让自己撞上隔板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地掀开了马车的车帘,眯着眼看见了站在马车前依旧笑意浅浅的国师顾寒渊,“顾寒渊你祖宗!孤招你惹你了!” 顾寒渊笑意不减,走到了秦明昭马车旁边,对于秦明昭的怒火视若无睹,径直走了过来,“殿下,可否允许臣搭个便车臣的马车在半路上坏了轴承,正恐被陛下责罚,却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殿下,殿下可否行个方便” 秦明昭冷哼了一声,上辈子就因为自己载了莫璃轩一程,朝堂上就有人说自己闲话,说一些酸言酸语之类的。虽然避过了莫璃轩,但是秦明昭可不想再经历之前那种像是被癞蛤蟆舔过全身一般的目光了,“孤觉得不可。”顾寒渊似是知道秦明昭在顾虑什么,便很是自觉地坐在了夏至身边,“这样殿下就不用害怕那些人说什么了,就算那些人要说什么,臣一定帮您讨回去,您看如何再说了,您可欠臣一份人情呢。” 秦明昭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昨天的报酬不是给你了吗”然后示意夏至驾车前进,算是默许了顾寒渊这种行为。“非也非也,殿下不若看看臣这张脸,”顾寒渊故意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好让秦明昭看看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一条不长但是绝对醒目的较细伤疤出现在秦明昭眼前,这伤疤看着蛮新,貌似就是昨天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而留下的,“不得不说,殿下的手劲是臣见过的人之中最为强劲的。” “……孤不是故意的。”秦明昭看这伤疤,心里面有些过意不去,便转过了脸不去看顾寒渊,还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用来阻挡顾寒渊炯炯的目光。 “殿下虽是无意,”顾寒渊似是预料到了秦明昭的举动,无所谓地笑了笑,“但是对臣来说,伤害巨大啊……你看看臣这张俊颜,您舍得在上面留下一道哪怕是细小的疤痕吗臣平日里在长锦街上摆摊,可都是靠这张脸吃饭的。您这么一划,今天臣的收益绝对比不上昨日了……”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举起衣袖抹了抹眼角。 秦明昭:“……孤赔给你。”再说了,她怎么知道一代传奇国师为什么会有上街摆摊算命赚钱的批癖好!您老人家的俸禄积攒起来早就富可敌国了成吗! “不行,这嗟来之食臣要不得,”顾寒渊很是硬气地拒绝了秦明昭的赔偿,“臣哪里是钱财可以随便收买的!不成不成。” 夏至觉得自家主子脑袋上的青筋都快冒出来了,但是这里是皇宫重地,主子也不好展开拳脚,只好硬忍着怒火,看国师大人不停作妖。夏至觉着,自家主子有那么点可怜。 确实,马车里的秦明昭都快将马车里放置的茶杯给捏碎了,但因为自身良好的修养和环境的重要性一直提醒着她不能发火,所以现在就算是有天大的火,也只能硬咬着牙憋回肚子里了,“国师大人到底想要怎样” 顾寒渊知道在逗下去,小猫迟早会炸着毛伸出爪子,奶声奶气地嚎叫着给他一巴掌,便见好就收,笑嘻嘻地说道:“不如殿下今天下朝之后带着臣去环翠阁请一顿早膳,这不过分吧” 秦明昭听见“环翠阁”的时候心疼了一瞬,毕竟这家店可是天都有名的茶楼,不但有名在它的餐点上,还有名在它的价钱上,一顿环翠阁的早膳,上不封顶,下至十两银子,这可比昨天街上买的那些小吃贵多了! “还有呢”按照顾寒渊这个尿性,应该不会就此罢休,秦明昭索性想问清楚是否还有别的要求,免得到时候又掉进了他挖的坑里面爬不出来,还白让人寻开心! “那便请殿下带着臣去您的太医那里讨要一瓶玉颜膏,”顾寒渊腆着脸凑到秦明昭的马车车帘那里,笑嘻嘻地说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秦明昭:……你一个大男人用什么玉颜膏!但是由于秦明昭确实犯错在先,只好强压着内心喷涌的怒火,从牙齿缝里面蹦出几个字,“当、然、不、过、分!” 夏至觉着,如果这里准许动用兵械和武力,那么国师大人一定会被帝姬殿下摁在地上来回摩擦,保准很惨的那种。但是主子之间的斗争他可不敢参与,生怕一不小心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神仙打架,扯上他一个凡人做什么 终于马车缓缓停在了明政殿侧殿殿门阶下,按照东凌律规定,不管是皇族还是贵族,抑或是官宦,上朝时的马车只准停在明政殿侧殿阶下。 顾寒渊知道秦明昭的顾虑,只好先行下车,手腕中晃悠着一柄折扇,踏在了明政殿左侧的台阶上,等候着秦明昭。秦明昭之后便在夏至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你且回去吧,下朝后孤去趟鸾凤阁,前些日子病了吓坏了母后,孤去宽慰宽慰她,免得她日后因为此事操之过急,怒急攻心,反倒坏了身体。” “是,殿下。” 之后秦明昭故意绕过顾寒渊,走上了右边的台阶,刚准备抬脚往明政殿走时,却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到让秦明昭恨之入骨的身影踏着坚实的步子缓缓走来,似乎目标就是秦明昭脚下的右侧台阶。秦明昭看着逐渐接近的莫璃轩愣了一秒后,果断收回了脚步,转身下台阶,走向了左侧,正好撞见似笑非笑且莫名在等她的顾寒渊,“殿下这是做什么,后面有狼追着您啊” 秦明昭不着痕迹地想着右侧看了一眼,“狼倒没有,狗有一条。走吧,别误了时辰。”狗男人也算狗!而且比狗还狗! 第8章 朝堂(三) 不远处的莫璃轩也是一脸疑惑,为何这帝姬只是远远地看了自己一眼,就要逃也似地离开难道是因为害羞莫璃轩值千金的大脑此刻正在考虑一个无聊的问题:这凌昭帝姬到底是怎么了 想了半天最后的出了一个实际上脱离现实很远的答案:她害羞了。莫璃轩听闻这帝姬已经到了适嫁的年龄,所以春心萌动也是正常,自己倒可以利用一下这位帝姬的情窦初开,来完成自己的大业。莫璃轩想到这,心情也莫名变得美好了,便快步走上明政殿,位列大臣之中准备上朝了。 秦明昭到达大殿后,被文穆帝身边的大太监安排着站在了自家亲哥秦明岚身边。“昨日的事情,”秦明岚看了一眼秦明昭的袖子,就知道她在里面藏了什么,“我查过了,那个夏力源,是有人花大价钱送上去的。”说着还瞅了瞅一旁不远处正在整理衣领的大皇子。 秦明昭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候交给父皇,这趟浑水我们掺和也就罢了,但是不能太深,免得父皇怀疑你别有用心。” 二人的声音细若蚊蝇,但这交头接耳的模样还是引来了秦明海等人的侧目。“他们在说什么”秦明海看着不远处嘀嘀咕咕的两人,不免有些心烦,总觉得这两人凑在一起没什么好事,即使秦明昭是第一天上朝,可是他和妹妹秦子萱小的时候可没少被这两人联合起来坑。 “殿下不必忧心,”秦明海身边的男人看着那边嘀嘀咕咕的两人,甚是不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介莽夫和一介女流,不必放在心上。”此人乃是秦明海的二舅夏博源,也是当朝吏部尚书。 秦明海冷哼一声,“舅舅怕不是忘了,就在昨日,这两个在你眼中不成气候的,抓了你的庶子,关进了大理寺的地牢。到时候若是这两人参你一本,你倒如何”说完还不忘瞥了秦明昭几眼,尽显蔑视。 秦明昭感受到了秦明海鄙夷的目光,但并不急着发作,只是在想自己上朝开始后,如何隐晦地能将秦明海拉下水。秦明岚用余光瞥了一眼妹妹,就知道这小家伙又开始酝酿坏水了。 “等会上朝的时候别急着上奏折,”秦明岚在一旁提醒道,“先找几个老家伙给你垫背,先让父皇朝着他们撒气去。”秦明昭不由得失笑,“皇兄,心黑的还得是你。” 秦明岚腹黑一笑,“谁敢给你挖坑,我就给谁挖坑!” 还没等秦明昭说什么,便听上方传来大太监高亢尖利的声音:“上朝!!!”紧接着,一道玄黑的身影出现在了朝堂上方的龙椅之上,稳稳地坐在了那里,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微微不妙啊。 这便是文穆帝秦弘安,也就是秦明昭的亲爹。 皇帝出现的一瞬间,所有朝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今天谁也不能触霉头,谁碰谁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明昭和秦明岚随着周围的朝臣一并跪了下去,请着安。 “众爱卿平身。”秦弘安脸色不是很好,但依旧温温和和地抬了抬手,语调平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大太监喊完之后,便有几个老臣提出了几点建议,但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比如现在这位陈尚书提出来的,便是最近礼部新晋官员林苑勤政思敏,应当嘉奖。 秦弘安也没直接答应,而是说了要考察一番。之后秦弘安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秦明昭身上,“阿昭,今日头天上朝,可有本启奏” 秦明昭被点名后,不慌不忙站了出来,“臣有本启奏,臣要弹劾吏部从五品主事夏力源,鱼肉百姓,欺压纯良,当街掠夺人妻,实为可恶,此人已被臣昨日押收至大理寺,等候皇上发落。”之后便将手里的折子通过大太监递了上去。秦弘安闻言,沉下了脸,悄然无声地冷冷瞥了此时身体浑然僵硬的秦明海和夏博源一眼,冷哼一声后翻开了折子,上面的字确实赏心悦目,但是书写的事实却是历历在目,字字泣血。 “阿昭,”秦弘安望着座下的女儿,“那妇人是何人” “回皇上的话,是礼部正五品员外郎林苑之妻。”此言一出,第一个站出来谴责夏力源的便是刚才那位吏部尚书陈宣,“皇上!此等庸官不可留啊!林苑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能让士人们心寒啊皇上!臣恳请皇上,严惩夏力源此辈,以儆效尤!” “臣附议!”这个时候秦明昭的外公——翰国公赫连钰站出来附议道,“此人不除,必将是我朝一大心腹之患!若此人不惩治,必定会使我朝士人寒心啊皇上!” “臣附议!人之妻不可欺,更何况是官宦之妻!” “臣附议!彻查此人官职来历,我朝科举制度虽为开明,但也决不允许此等人物进入朝堂,臣恳请皇上彻查!” 秦弘安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头,“够了,朕知道了。秦明海。”秦明海忙不迭站了出来,“臣在。” “朕命你和大理寺卿彻查此事,若有人敢从中阻拦,张铮,你大可以上报凌昭帝姬,交由帝姬处置。”大理寺卿连忙跪谢皇帝,“是!臣定当不辱皇上嘱托!”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秦弘安抬手揉了揉眉心,“众爱卿可还有本启奏”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发言。 秦弘安抬了抬手,示意大太监可以喊退朝了,于是,“退朝!” “恭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明昭等人跪倒在地,等候着皇帝的离开。直到皇帝离开后,才缓缓起身,向着门外走去,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谈论着国事或者是文章。 秦明昭在踏出大殿门后,便被人拦了下来,正是礼部主事林苑,“下官跪谢帝姬殿下救妻之恩!”秦明昭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林大人不必如此,既是本朝子民,孤便有义务出手相助,夫人可还好” 林苑低着头不敢去看秦明昭,但是态度很是恭敬,“回帝姬的话,内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需要静养,下官代内子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说着又要跪,但是被一旁的人轻轻扶了起来,“你若是再跪,可就是折煞我们帝姬了。” 秦明昭闻言,下意识向旁边闪了几步,“国师也不用心急成这样吧孤一言既出……” 第9章 太医院 “驷马难追,”顾寒渊耸了耸肩,温和地笑笑,“臣知道。殿下,不是说要去看望皇后娘娘吗,可否带臣一道前去最近后宫不是很太平,皇上下令要臣尽快查明真相。” 不提还好,一提秦明昭才记起来,前世后宫最轰动坊间的一桩奇案,说是后宫内出现了流血的神像,只要神像出现的地方,便会莫名消失一些宫人,第二天被发现在了前朝皇贵妃,也就是秦弘安生母自缢的宫殿里,人们都说是凌贵妃来向太后索命了。 现在的太后并不是秦弘安的生母,而是嫡母。她膝下也有两个儿子,只不过现在全部被秦弘安派放到了天都城外,非有诏不得回。就因为此时,太后并不是很待见秦弘安和赫连玥,也就是亲秦明昭的生母,当朝皇后,反倒是格外喜欢夏音莲这个女人。 这两个喜欢使心机的人凑到一起,能有什么正经事情反正秦明昭不相信她们之间没有鬼,要知道,太后此人心机深沉,城府颇深,一般人还玩不过她。 后宫,鸾凤阁。 “儿臣拜见……”秦明昭还没跪下去,就被皇后赫连玥连忙抱起了起来,仔细地瞧着,伸出手来抚摸着秦明昭的脸庞,“几日不见,怎得消瘦了不少你吓死为娘了!你说你……“赫连玥关心则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叹息着将秦明昭抱在了怀中,细细地拍着她的背安慰着,“你个孩子,怎么生病了都不跟为娘说一声!” 秦明昭撒娇地说道:“这不是怕您忧心么,就没敢说,再说了就只是吃了些不净的东西,没什么。”赫连玥皱起了眉头,“不净的东西你府上的管家就是这么怠慢你的来人……” 秦明昭连忙拦下了赫连玥身边即将行动的女官兰溪,“哎兰姨!不用阿娘,就是上次去过夏音莲那里用了膳食,许是那天的梅子不是很好,没事的阿娘。” 赫连玥闻言,顿时了然于心,知道又是那个女人开始作妖了,“以后那里少去!”说罢,芊芊玉指戳在了秦明昭的额头上,宠溺地数落道,“你不知道危险的啊!” 秦明昭一笑而过,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拉着赫连玥说了些家常话,之后便提出要去太医院。“去太医院作甚”赫连玥有些慌张地看着秦明昭,准备招太医过来看看。但是被秦明昭拦下了,说明了缘由。 “……你啊!”颇为无语的赫连玥只能没好气地一指头戳在了秦明昭的额头上,“就是不长记性!知道自己力气异于常人就不能收敛着点赶紧去吧,别落得国师不悦。” “是,”秦明昭嬉皮笑脸地告退了,“儿臣告退。”走出宫门的一瞬间,秦明昭迅速拉下了脸,很是不情愿地瞥向了一旁似笑非笑的顾寒渊,“走吧,事精国师大人。” “殿下,臣乃顾寒渊,并非事精。” “……天底下就找不出来第二个比你事还多的人,你不是事精谁是” “耶……殿下怎么可以如此说臣,臣一向……” “噤声,孤嫌烦。” “是,殿下。” 太医院。 秦明昭找到了经常为自己诊病的太医——赫连安,也就是赫连玥的叛逆二哥,当年不考科举非要来太医院当值,气得他老爹、秦明昭的外祖父赫连钰吹胡子瞪眼,但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家夫人和这个叛逆儿子,只得同意,但是条件就是保证秦明昭和秦明岚,以及赫连玥的安全。 赫连安一脸不解地看着被自家一脸怨气外甥女拽过来的国师大人,“不是,国师大人,您老……还用得着玉颜膏这东西是专门给帝姬和皇后用的,您……” 秦明昭哀怨地看着顾寒渊,“谁知道他老人家今日是什么雅兴,非要来用玉颜膏摆平脸上的疤痕。”赫连安看了看秦明昭,又看了看一脸宠溺看着秦明昭的顾寒渊,顿时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总怀疑这老牛是不是要啃嫩草,“国师大人,您先坐过来,下官为您去取玉颜膏来。殿下您且先坐着,等下官为您诊脉。” 秦明昭也不嫌弃,找了个摇椅坐了下来,开始盘算怎么能把夏音莲和她那个没脑子的女儿拉下水,好解心头之恨。赫连安取来玉颜膏后,在顾寒渊脸上敷衍了事地抹了抹,“好了,国师大人明日再来,这药不能断,几天后便可恢复如初。” 之后便拿着箱子走到了秦明昭旁边坐了下来,“伸手,”赫连安将脉枕拿了出来,“我看看薛太医开的药是否合你的病。”秦明昭乖乖伸手,让赫连安诊脉。 赫连安诊了一会,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才收回手,严肃地看着秦明昭,“阿昭,你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寒凉之物”秦明昭记起来之前在夏音莲那里吃过螃蟹,便说了出来。赫连安冷哼一声,“还真是贼心不死!” 秦明昭立即警惕了起来,“怎么了” “螃蟹寒凉,正好和你之前吃的梨膏相冲,腹泻多半也是这个原因,还有,我诊脉的时候发现你的脉象有时微弱不已,像是中毒的迹象……” “中毒!”这下顾寒渊瞬间不淡定了,绷着脸迅速凑了过来,“到底怎么回事”秦明昭很是奇怪地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寒渊,“国师大人,您惊讶什么,此事跟您好像没有什么吧” 顾寒渊来不及听秦明昭阴阳怪气,眼中的担忧不似伪造,赫连安全都看在眼里,哀叹女大不中里,还没见识到世间的美好就被人盯上了。 “没什么大事,”赫连安收起了脉枕,拿起笔开着药方,“现在只是慢性毒初期,最近可有身体不适” “有些体虚,感到心中不安,还有……”秦明昭一股脑地将自己之前的异状说了出来。赫连安一边听,脸色逐渐加重,良久,才说道:“曼陀罗,不过用量不大,喝些药排出去就好。回府后去看看你的膳房和膳食,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对你用毒。” 秦明昭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前世秦子萱就说过,慢性毒药确实一时不能要了她的命,但是奈何她体内之前就存了慢性毒药,再加上那次秦子萱加进去的那种不知名的毒药,让秦明昭当场毒发,疼得死去活来,还被迫失去了那个惟一能拥有的孩子! 第10章 环翠阁 秦明昭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孤知道了,他们,孤一个也不会放过!”赫连安又拿出一包银针,“这个你收好,带在身上,能保你一命。” 秦明昭也没有推辞,“等孤有空闲了,便着人去师父那里拿些药材来,有什么需要的,便让下人送来府上。”赫连安高兴极了,“这个好,你师父那里的药材可是世间难得,也就是你敢明目张胆地伸手问他要,啊对了,你师父那里的药酒……” “也可,”秦明昭自然知道赫连安是什么意思,“孤应下了。”之后便带着顾寒渊走出了太医院。 “你的身子……” 还没等顾寒渊问什么,便迎面撞上了正要去往御花园的皇帝和莫璃轩,“参见陛下。”秦明昭和顾寒渊一前一后地行礼问安。“起来吧,”秦弘安很是好奇地看着秦明昭手中的药包,“阿昭,这是……难道是薛城林……” “父皇多虑了,这只是赫连大人开的补药,前些日子儿臣身体不适,有些体虚,便找赫连大人开了些补药,回去滋补身体。”丝毫没有提及为何会与顾寒渊在一处。 “那国师大人这是……”莫璃轩看见顾寒渊身处秦明昭身侧,心中莫名有些不爽利,开口询问道,声音中多少带上了些不满,“国师大人还是要与殿下保持些距离,免得被有心人说三道四。” 秦明昭眼中瞬间激起层层杀意,“孤不过是偶遇国师,丞相大人这是何意污蔑孤和国师”莫璃轩后背猛地窜起一阵冷意,连忙躬身行礼赔罪,“臣失言,还请陛下、殿下恕罪。” 秦明昭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寒渊扯了扯袖子,制止了。秦明昭只好将话咽了回去,“儿臣失礼。”秦弘安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摸了摸秦明昭的脑袋,“阿昭,你年岁尚小,朕不会怪罪于你,以后注意就是了。身体一定要注意啊,这时局风云变幻,前几日西海国突然间换了国君,虽说没什么大事,但是朕始终不得安心,北霖国还在对我东凌虎视眈眈,保不准会联合西海、南耀又或者是匈奴来一场酣战。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免得阿玥又要数落朕了。” “是,”秦明昭低眉顺眼,“儿臣知晓。”之后,秦弘安便带着莫璃轩走远了。秦明昭看着远去的莫璃轩,不由得冷哼一声,“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殿下似乎对丞相有些不喜”和秦明昭向着宫外行进的顾寒渊想着刚才秦明昭对待莫璃轩的态度,声音莫名有些雀跃。 “何止不喜,”秦明昭睨了一眼顾寒渊,“孤恨他入骨,恨不得断其骨抽其血啖其肉,将他碎尸万段方才解恨。”奇怪的是,顾寒渊并没有询问秦明昭为何如此仇恨莫璃轩,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殿下还真是爱恨分明,那么殿下对于臣,是何种看法” “很烦人,”秦明昭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顾寒渊,“孤不知哪里得罪了你国师大人,非要如此戏耍孤” 顾寒渊收敛了唇边的微笑,郑重其事地说道:“殿下多虑了,臣不会随意戏耍一个人,更何况是您,臣只是觉得殿下有趣极了,想要与殿下结交,但是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出此下策,纠缠这殿下了。若是殿下觉得厌烦了,臣即刻消失。”说罢,就板着脸,等待着秦明昭的回答。那样子,倒像是受到了委屈还不能说的大狗。 这下轮到秦明昭哑口无言了,说厌烦,其实这个人也并不怎么烦着自己,“也……不必如此,孤只是不理解罢了,国师大人不必如此折煞自己……”之后,便有些别扭地避开了顾寒渊温文尔雅的笑容,“好了,再不走快些,环翠阁该上午膳了。” 顾寒渊笑得一贯宠溺,“好,听殿下的。” 好一招以退为进,不愧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 环翠阁。 秦明昭点了一碗小馄饨后,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望着街上发呆的顾寒渊,“国师大人,回神了。”顾寒渊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殿下,方才臣只觉得街上有些景象十分有趣,一时间失了神,还望殿下勿怪。” 秦明昭只是将店小二递来的菜品单递了过去,“孤掏钱。”顾寒渊有些腹黑地笑了笑,“那臣便自便了。”说完,就点了一堆秦明昭爱吃的糕点,还有一壶暖胃的红茶。 秦明昭愣了一瞬,“你点的这些……”顾寒渊依旧笑意不减,“殿下怎么了,可是要臣换些菜品”秦明昭摇了摇头,“算了,随你。”等点心端上来后,眼神却不自主地瞄上了顾寒渊面前的桃花酥。这个时节桃花早败了,也不知道环翠阁哪里来的桃花。 顾寒渊感受到了某些小家伙灼灼的目光,好笑地将桃花酥推到了秦明昭面前,“殿下,想吃就吃吧,不用顾虑,臣食量不是很大。” 秦明昭闻言,迅速朝着桃花酥出手了,就这小馄饨的汤汁将它送下了肚,然后又将小馄饨挨个送了进去。吃完后,秦明昭还觉得有些不满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多要一点,反倒是顾寒渊要了一堆点心,堆在面前基本上没动几块。 然后,秦明昭就开始盯着面前的点心,那模样像极了盯着主人手里吃食的小奶猫,可爱而不自知。“你……”还没等秦明昭说什么,顾寒渊便将自己面前的几类点心分出一大半,放在了秦明昭面前,还贴心地倒了一杯热茶,“殿下慢用。”之后拿起自己面前的点心,慢慢吃了起来。 秦明昭笑弯了眼,拿起点心就塞进了自己嘴里,像极了冬日屯粮的小松鼠,脸颊鼓鼓的,看起来肉乎乎的,让人禁不住诱惑想要捏上一把。但是顾寒渊知道此时秦明昭心中尚有芥蒂,便只能压下心中旖旎的念头,装作满不在意。 “殿下,”秦明昭听到呼唤抬起了头,满眼疑惑,“可否对臣换个称呼” “……你不愿意叫你国师大人”秦明昭咽下口中的点心渣子,好奇地问道,“那你想让孤怎么称呼你” “臣姓顾名寒渊,字子夙,因是生在夙夜之交,故起字为子夙。殿下不若唤臣子夙”顾寒渊笑眯眯地说道。 “孤觉得不妥,”秦明昭想了想,“孤尚且还未熟识国师大人,等孤何时与国师大人相识较为了解后,再做此打算也不迟。”顾寒渊愣了片刻,继而反应了过来,“是臣唐突了,殿下恕罪。” “无妨。” 第11章 镇国寺 等秦明昭用完早膳后,顾寒渊陪着秦明昭上街四处看着,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秦明昭却不自觉地被一股香味吸引了,抬头望去,却见一个正在卖油炸糖糕的小铺,摊主正在卖力地招揽着过往的客人,“油炸糖糕咯,油炸糖糕!新鲜出炉的油炸糖糕!” 秦明昭摸向自己的荷包,准备拿钱去买几个,却被顾寒渊拦了下来,“殿下,你这身子刚好,莫要贪嘴了,忌油腻。”秦明昭可怜巴巴地望向顾寒渊,惹得顾寒渊顿时脸红心跳,小鹿乱撞,恨不得当场自己掏腰包给她买回来,但是就是因为知道秦明昭的身体状况,才不能惯着她。 “殿下莫不是忘了,刚才在环翠阁殿下也是吃了不少,现在若是再吃这油炸糖糕,怕不是要旧疾复发”秦明昭到底还是顾忌自己的身体,只好悻悻地收回了手,“好吧,孤就闻闻味道。”说着还伸手将那股热气朝着自己扇了几下,小巧的鼻子耸着,不舍地闻着那香甜。 黄金酥脆的表皮里面裹着香甜滚烫的糖汁,一口咬下去,别提有多甜腻了!可是现在秦明昭只能想想,垂涎三尺了。顾寒渊看不下去了,温和但是强硬地拦住了秦明昭望向油炸糖糕的目光,“走吧殿下,您再怎么垂涎,臣也不会放任您去买上几个。” 秦明昭扁了扁嘴,“要你管!”但还是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魂不守舍地向前走着,还要时不时回头看几眼,表达自己的不舍。顾寒渊不由得失笑连连,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说的话老气横秋,但到底内心还是个稚子,喜欢一切新鲜的东西,吃喝玩乐样样不觉得厌烦。 典型的小孩心性。 顾寒渊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这一世不用她经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是极好的。尤其是不用再和那个狼子野心的罪臣产生什么联系,能护着她保持这样的心性,也是一桩好事。 就在两人走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阵檀香包围的镇国寺。镇国寺自始祖帝建朝的时候就存在了,那个时候镇国寺隶属前朝姬氏皇族,始祖帝拿下天都的时候,特地吩咐手下不要惊扰寺中僧人,却不曾想寺中方丈却主动打开庙门恭迎始祖帝驾临,说始祖帝是上天龙子转世的帝皇星,理应取代姬氏。 虽然这说法多多少少有些投机取巧,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相信这庙中的僧人可以禅破前缘,还可以预知未来。这件事情要是放在以前,秦明昭只会嗤之以鼻,但是现在,自己连重生都有了,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秦明昭看着镇国寺的大门,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抬起脚跨进了寺庙的大门,“孤去问问前缘,国师大人可要同行”顾寒渊有些不解,“殿下可是不信臣,偏生要来找这些和尚来问前缘” 秦明昭笑而不语,迎面碰上了匆匆赶来的主持,“参见殿下!参见国师大人!” 秦明昭抬了抬手,“免礼,起来吧。听闻镇国寺有一圣僧,名曰轮生,可参破前缘,孤特此来问问。”主持诚惶诚恐地弯下了腰,“圣僧早就算到殿下即将登门,便特派小僧前来迎接,殿下这边请。国师大人……” 秦明昭回首望了一眼有些不耐烦的顾寒渊,“你找个亭子,让他过去喝些茶,赏着花,等候着就好了。”主持忙不迭地招来几个弟子,带着顾寒渊前往寺中的待客亭,赏芍药去了。 “国师大人,这边请。”顾寒渊不满地盯着主持,最后冷哼一声,拂袖跟着走了。秦明昭不甚在意,只是想见到这传闻中厉害到不行的圣僧轮生。 “圣僧,殿下到了。” 一个温和敦厚的声音传来,声音年轻得倒是出乎秦明昭的意外,“下去吧,殿下,请。” “那便叨饶了,”秦明昭心下警惕地推开了门,看见了那个坐在蒲团上面向着佛祖的僧人,“可是轮生大师”轮生闻言转过了身,柔和地笑着,“正是小僧,殿下,又或者,称为陛下也可。” 秦明昭虎躯一震,但是很快便压下了内心的震惊,“圣僧如此说来,就不怕有心人听后,造谣生事”轮生一笑而过,摇了摇头,“殿下应当知道小僧在说什么,小僧看得出来殿下曾经发生过什么,所以殿下也不必刻意隐藏。想问什么,殿下大可以大大方方地问就是了。殿下,不如先坐下来,如何” “好,”秦明昭也不忸怩,爽快地坐在了轮生的对面,“孤想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孤明明……” “殿下是想问,明明自己已成阴曹地府的魂魄,怎么一睁眼却到了这里”轮生端起茶盏,缓缓饮下一口,“殿下,只是有人不想让您死不瞑目罢了,您本该是遨游天地间的凤凰,却被人囚禁在笼中成了鸟雀,怎能甘心又是枕边人背叛,小僧可不信您能咽下这口恶气。大抵是什么人,不忍心您就这么满腔怨恨离去,便以某样物什为代价换您重生,但是这是何人,小僧却看不破,毕竟窥破天机,可是要遭天谴的。 “小僧只能提醒殿下,莫要重蹈覆辙。殿下,可否让小僧一观您的左手手腕。”秦明昭不明所以,将手腕伸了出来,下一刻自己却愣在了原地,“这是……” 轮生叹了口气,“代价极大啊……殿下可要好好待他,此人付出了永生难以泯灭的代价,来换取殿下重活一世,这便是证据,”轮生指了指秦明昭手腕上那道海蓝色的环印,“小僧不可说那人是何人,但殿下日后便可知道了,虽然小僧说不准时日,但是当你们心意相通之时,此人必会和殿下一样,手腕上方出现此类印记。” 秦明昭不懂,“你说的心意相通,是何意” 轮生神秘地笑了笑,“佛曰,不可言。殿下自己慢慢领悟便好,小僧不便多言。只是殿下谨记,务必远离那位上一世让您如坠地狱的人了,不可再重蹈覆辙。要不然,那位付出的代价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到时就算您有天大的怨气,也不能逆转乾坤了。小僧该说的也就说完了,殿下,请回吧。” “孤知晓,”秦明昭听出了轮生的意思,“那人今生休想再靠近孤半步!多谢圣僧指点迷津,来日必定奉上香火钱,告辞。”说罢,便转身离开了这间静室。 第12章 反击开始 “愿殿下,”轮生敲起了木鱼,“今生圆满,再无殇离,也愿那位,得偿所愿。”随后诵起了佛经,继续潜心修行。 秦明昭走出镇国寺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不远处的护城河石桥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欢声笑语,忍不住自嘲道:“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盛世依旧,只是,重新来过了罢了。” 顾寒渊看着秦明昭萧索的背影,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才能安慰到这个曾经心上千疮百孔的帝姬,“殿下……”秦明昭自嘲着摇了摇头,“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些许这只是一场庄周梦蝶,南柯一梦罢了。孤有些乏了,今日就此别过吧,国师大人。” 随后,秦明昭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向着帝姬府的方向走去了,“国师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今日不宜晚归。”顾寒渊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明昭远去的背影,“殿下,你何时才能真正放下对前世自己的怨念,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何苦强加于自己呢” 顾寒渊苦笑着摇了摇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殿下若是执意强加于自己罪过,那,这份罪过,也算臣一份,是臣无能,没能及时阻止那人怀着不轨接近你。” 但是顾寒渊的悔恨,只有清风听闻,拂过湛蓝色的衣角,似是在叹息,又似在回应。 帝姬府。 秦明昭如愿以偿地抱着被子睡起了回笼觉,来补足精神。谷雨和清明见状,只好放下帷帐,放下窗边的卷帘,让秦明昭能睡得更舒服一点,之后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寝室,关上了门。 “殿下正在歇息,”夏至严肃地盯着面前的仆从们,“谁也不准打扰殿下。” “是。” 于是众人四散而去,各司其职去了。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秦明昭这一觉睡得,其实并不怎么安稳。 秦明昭看着惨死在她面前的夏至,惊恐悲哀到说不出半个字,张着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跪在黎安殿前,颤着手伸向那双还带着坚定忠诚的眼眸,抖如筛糠般地合上了寒露的双眼,还他死后安宁。 漫野的血色刺痛了秦明昭的神经,她缓缓闭上眼,不敢去看这人间惨剧,沙哑不堪的声音苦笑着出口:“莫璃轩,你赢了,朕……给你玉玺,给你皇位,今日就拟旨,只求你……放过我白虎营,还有清明,谷雨已死于你手,寒露和独孤邺的尸身就在这里,求你,”秦明昭转过身,面无人色地跪在了莫璃轩面前,低着头,“放他们一条生路,朕求你,你要什么朕都给你!只求你,放过他们……逝者且留全尸,生者,放他去吧……” 莫璃轩面无表情地睥睨着跪在他面前的秦明昭,看了良久,突然伸出手抱起了秦明昭,“地上凉,别跪坏了身子,我答应就是了,何必这般折辱自己陛下可还记得,自己是这东凌国的陛下为了些不相干的下人,何必如此” 听到这,秦明昭再也忍不住了,聚所有力气于一掌,“啪!” “你没有心,”秦明昭冷冷地瞪着面前温柔似水的人,“你若是有心,朕何至于此!咳咳咳……” 莫璃轩并没有理会秦明昭的这一掌,只是望着死后依旧站立在门口的独孤邺,“你若是不想要你的白虎营变成独孤邺,那就乖乖听话,可好我不逼你了,你安心养身体。”说着,就要去碰秦明昭的小腹。 秦明昭哪里肯,抓起枕边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脖颈,血液顿时喷溅了莫璃轩一脸,“下辈子,”秦明昭嘶哑地笑着,“你别再想能控制住朕,朕就是死,也不会再像这般愚蠢!” “来人!快来人啊……” 紧接着,白光一闪,秦明昭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呼……噩梦啊……”秦明昭伸手拂去额上冷汗,坐着喘了几口气后,接着又狠狠躺了回去,“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呵。” 晌午过后,秦明昭便坐在书房里,看着边关呈上来的战报文书,又拿出了兵书和地图,细细想着一年时候北霖国来犯时的对策,之后一一提笔写下。整理好思路后,秦明昭粗略看了一眼,将大概了然于胸后,将纸笺放在了烛火之上,随后焚之殆尽。 “莫璃轩,咱们的账,该好好算算了。” 随后半个多月的早朝,秦明昭开始有意无意地看向莫璃轩,虽说是微小的举动,但是却被秦明海全看在眼里,连莫璃轩也注意到了这股看似热切的目光。 当他侧过脸细细看去时,却见秦明昭猛地回过头去,似是害羞地躲避开了自己的凝视,低笑一声,心中却已经有了对策。那边的秦明海冷冷一笑,也想到了什么,心情变得格外的好。 顾寒渊依旧时不时地出现在秦明昭眼前,依旧带着那副招牌的微笑,不断地与秦明昭找些话题谈论,一来二去,秦明昭也不怎么反感了,有的时候还能和顾寒渊戏谑上几句。 军营。 下朝后的秦明昭坐在高台上,看着下面演武场上的比拼,“夏至,”夏至闻言走了过来,“你的身手我还没见过,”秦明昭把玩着衣袖上的流苏,“去和独孤邺过过招” 夏至闻言一愣,“殿下,独孤将军身手了的,属下只是一介暗影卫,恐怕是……” “你要是打赢了,”秦明昭嘴角挂着招牌的狐狸微笑,“孤多给你半个月的俸禄,拿去买酒,如何”夏至好酒,她是知道的,以往越凌寒那里拿过来的好酒,七成进了她的肚子,剩下的大部分归于夏至所有了,只是,最后那坛越凌寒酿了十年的好酒,夏至到死都没能喝上一口。 秦明昭压下内心的悸动,眼见夏至动摇,又增加了一个条件,“这样,你若是撑过三招,孤那里的藏酒可不少……” “是,属下领命。”之后,夏至卷起袖子,就朝着台下的独孤邺走了过去,然后和独孤邺说明了来意后,就摆出了架势,准备开打。 独孤邺在台下很是无语地望着台上看戏劲头十足的帝姬殿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卸下自己身上的铠甲后,也摆出了迎战的架势,“一言为定。” “得罪了。”夏至话音未落,脚尖一点就冲向了独孤邺,独孤邺也不甘示弱地迎战,两人瞬间打斗在一处,拳脚相加,虎虎生风。 秦明昭……自然在看台上坐着看热闹,还是不是和身边的谷雨点评两句,“……你看看夏至这一拳的力道,啧,足以打透太子府的那堵影照墙了……” 第13章 白虎营 谷雨:……您这么拱火,太子殿下知道吗 秦明昭看着看着,突然发现独孤邺居然逐渐呈现了下风!顿时来了兴致,“独孤邺,让孤来!”说着,一个翻身跳下了高台,看得谷雨那叫一个心惊肉跳,“殿下当心您的身子骨!!” 秦明昭却没有在乎,趁着独孤邺转身撤离之际,对上了夏至,眼眸中闪着好战一般的兴奋,“来,在孤手下过三招,孤的那些藏酒以后随你挑!” 夏至的眼睛瞬间又亮了一个高度,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攻向了秦明昭,“殿下,得罪了!”秦明昭闪身躲过夏至带风的拳,反手握住了夏至的手腕,向后扯一步,顺着夏至的力度,直接将夏至摔在了地上,但很快就被夏至翻身逃脱了。 “有点意思,”秦明昭体内的好战因子瞬间苏醒,兴致勃勃地盯着夏至,“再来!”夏至沉着脸,迅速出手,“呼!”秦明昭却闪过身,借势抓住夏至的拳头,一记肘腹击,成功将夏至摔在了地上,“第二招了,还差一招。” 夏至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抹掉脸上的尘土,眼神一横,又是打了过来。秦明昭收起玩笑的心思,也迎了上去,拳脚生风,丝毫不带有半点防水的迹象,“嘭!” 秦明昭一闪身,一拳砸在了攻来的夏至肩膀上,而自己也受到了夏氏打在肩膀上的一掌。二人各退半步,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担忧和惺惺相惜,“继续。”秦明昭揉了揉肩膀,继续朝着夏至发起进攻,快速朝着夏至袭去。 趁着夏至防守的功夫,一个鹞子翻身顺势盘在了夏至肩上,来了一记膝锁喉,紧接着整个人向后倒去,将夏至重重甩在了自己背后的场地上,扬起一阵沙尘,自己则迅速起身,做出防备。 夏至痛苦地揉着腰翻身起来,摆了摆手,“殿下不打了,属下认输,承让承让。”然后龇牙咧嘴地一瘸一拐走下练武场。 “好!”不知是何人叫了一声好,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叫好声,“殿下好样的!”“不愧是东凌国的女武神,好!” …… 秦明昭这才发现,自己的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围过来看热闹来了,脸上还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奸笑。“……挺闲啊你们,”秦明昭接过谷雨递来的毛巾拍了拍身上的浮土,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群糙汉子,“既然有空看热闹……独孤邺。” “在。”独孤邺努力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声,偷看着顿时笑容僵在脸上的同僚和下属们。 “让他们带着行军狼去后山,”秦明昭面不改色地吩咐着,极力忽略掉了面前一群大老爷们苦大仇深的样子,“绕山跑十个来回,回来见孤,哪个没跑完,孤让行军狼追着他跑。” “是!” 行军狼,是白虎营中的一大杀器,这是由草原的野狼训练出来的一只狼军队,专门在战场上和铁骑厮杀用的。铁骑防御太高,跟普通骑兵相比,战斗力简直翻了两倍,为了破除北霖国铁骑,高祖特地请教了国师顾寒渊,才得到了这个办法,打退了北霖国铁骑的无数次冲锋。 适合做行军狼的只能是草原上还保留野性的灰狼,发展到现在,已经是第五代狼群了,它们依旧还保留着草原上的野性,杀伤力只高不低,虽然较第一代亲近人类许多,但终归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被咬伤的将士也不在少数。而训练行军狼的将士也有自己的番号,名为狼骑。 秦明昭看着带着行军狼们垂统丧气离开的将士们,嘴角笑意不减,“好好训练,头先回来的,孤请他喝酒。”这下,将士们瞬间撒丫子朝着后山跑去,争先恐后,生怕自己落在了别人后面。 “酒鬼转世吗”秦明昭嬉笑怒骂着这一群“酒囊饭袋”。 就在这时,谷雨却带过来一则让秦明昭不得开心颜的消息。 “殿下,清明在府中传来消息,”谷雨抱着秦明昭饲养的海东青走了过来,“四公主今日要前来访。” 秦明昭记起前世差不多就是在自己委婉表达对莫璃轩的爱意后,秦明海示意秦子萱前来诱导自己,说什么莫璃轩其实对她也有好感,但是碍于某些原因不能明说之类的云云,当时的自己还真能是被冲昏了头脑,下意识就相信了这些鬼话,不仅如此,这还导致秦明岚和她之间的关系被有心人挑拨离间,最终导致了自己选择和秦明岚离心,然后…… 秦明昭不敢再去想那是见到的哥哥,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储君被屠,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北霖国不仅将这一巴掌狠狠打向了东凌国,也打向了她,将她从“等哥哥凯旋归来便去和好”的梦境中彻底敲醒。 秦明昭招了招手,望着壮硕的海冬青乖觉地飞到了自己手边,“明雨,你说,若是有人自己上门找死,你会怎么处理”明雨不愧是秦明昭养了良久的猛禽,通人性,尖利的喙敲了敲秦明昭放置在腰间的长刀,一柄可在阳光之下泛着蓝色幽光的乌金长刀,名唤青魅。 它的意思再明确不过:杀就是了,何必多言 秦明昭满意地摸了摸明雨的脑袋,“行啊,回去后让清明多加些小牛肉。”明雨高兴地长鸣一声,“戾!”之后,秦明昭将谷雨留在了军营中,自己则带着夏至驾车先行回去了。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秦明昭坐在马车内,看着窗外来来往往、一片祥和的百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殿下,”不一会儿,夏至的声音传了过来,“帝姬府到了。”秦明昭掀开马车的门帘,拂开了夏至的手,“无妨,孤自己来。”然后轻松跳下了马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杀气重重地走进了帝姬府,夏至将手里的缰绳交给一旁的小厮后,自己紧跟着秦明昭走进了帝姬府。 “这帝姬府上好东西就是多啊,你看看这些珊瑚,屏风,还有这桌案,”还未进门,便闻其声,带着柔媚的嗓音传到了秦明昭的耳中,“比我那萱兰殿可豪华多了。”表面上是在夸赞帝姬府,实则是在贬低秦明昭大肆挥霍,不知节俭。 “皇姐若是喜欢,”秦明昭前世看不惯秦子萱,今生照样不喜欢这个捧高踩低的姐姐,“那边去求父皇为你置办一座公主府如何,免得皇姐看到孤这里恢宏大气,心生妒忌。” 第14章 请柬 秦子萱脸上的笑容瞬间挂不住了,看着远道而来、逐渐接近的秦明昭,尴尬得直打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呢,姐姐只是心直口快罢了……”之后掩面喝茶,将这件事揭过去了。 在东凌国连小孩都知道,能够在宫外有自己府邸的皇族,都是因为有赫赫战功或者政绩的,就连大皇子秦明海现在还住在皇宫内,而秦明昭和秦明岚则是因为前些年抵抗北霖军入侵立下汗马功劳而被赏赐外宅的,秦明昭的封号也是因为那次战役救下了自己的二皇兄秦明谦而得来的。 在东凌国皇族中,没有外宅的皇子和公主,则会被私下耻笑,嘲笑他们无能。虽然公主需要成为帝姬后才能登临朝政,但是登临朝政后的表现丝毫不逊于男儿,因此,比起公主,帝姬才是更令人敬佩的人。 秦子萱自然知道自己和秦明昭的差距在哪,但是她根本不去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一味地羡慕着秦明昭所拥有的一切,包括皇帝的偏爱和宠溺。虽然内里蛇蝎心肠,但是外表却是裹着糖皮外衣,花言巧语骗取了秦明昭前世的信任,开始灌输一些“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就听吧“的观念。可悲的是,前世的秦明昭居然听信了这人的所有谎言,任由他们毁掉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秦明昭想到这,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语气也略显生硬,“四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孤今日还有些要事,若是皇姐只是来唠些家常话,那还是请回吧。” 秦子萱脸色瞬间扭曲,“孤”这个称呼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而面前这个却在不停地说着,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功绩和地位,惹得她妒火中烧,嫉妒成性,“妹妹说笑了,”秦子萱极力绷住自己内心的妒火和阴毒,“姐姐这次来,是有要事。妹妹觉得丞相大人如何”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秦明昭假心假意地赞叹着莫璃轩,心中却将莫璃轩骂了个狗血淋头,“皇姐怎么看”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英年才俊,”秦子萱饮着茶,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妹妹可想结识七月初七可是乞巧节,妹妹可别错过机会啊。” “那……皇姐何意”秦明昭假装听不出来秦子萱话中有话,便出声询问道。 “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这事,”秦子萱娇笑着,“七月初七母妃要在汀兰殿举办诗会,”说着便将手里的请柬放在了秦明昭的手边,“妹妹可不要要迟到啊。这可是妹妹结识丞相大人不可多得的机会了,妹妹可要把握住啊。” 之后又和秦明昭客套了几句,似有意无意地提及着丞相莫璃轩,秦明昭面上表露出几分感兴趣,实则内心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些好笑。但是秦明昭不仅没有表现出来,还因为秦子萱提供的消息将自己府上的几样珍宝拿了出来,“皇姐看看,可有喜欢的” 红玛瑙手串,翡翠佛像吊坠,珍珠项链……秦子萱看的是满眼欢喜,恨不得全部归为己有,但是面上还是矜持着说:“这怎么好意思!妹妹这是折煞姐姐了……”然而眼神却不自主的瞄着那些奇珍异宝。 “皇姐若是喜欢,”秦明昭面不改色地笑着,“不用在意孤,倒是不甚喜欢这些,给皇姐戴去,也算是为它们添彩了。”秦子萱一边客套着,一边却又招呼自己身边的婢女全部将那些盒子扣了起来,准备带走。 “改日姐姐定送妹妹一些更好的,”秦子萱达到了目的,还捞到不少好处,自然高兴地合不拢嘴,“那姐姐就先行告辞了。”说着福了福身,登上马车,回宫里去了。 秦明昭回了一礼后,目送着马车渐渐离去,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讽刺万分,“还是一样蠢的可爱。”站在秦明昭身边的清明不理解,“殿下,那些东西虽说您不甚喜爱,但是就这么便宜了四公主,是不是有些……” 秦明昭知道自家小管家婆害怕自己吃亏,当下掩唇笑了起来,“清明啊,你可知道那些孤让夏至他们找来的,都是谁送来的吗”清明摇了摇头,毕竟库房这一块一直是谷雨在管,自从夏至来了之后就归于夏至手下了,自己和谷雨负责打理秦明昭的日常生活以及膳房的一切事务,保证秦明昭的膳食安全和日常安全。 “去问问夏至吧,”秦明昭故作高深地端起了茶杯,慢慢饮着茶,“那些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清明满腹狐疑地找到了夏至,“哎,刚才殿下让你拿给四公主的那些玩意儿……” “哦,你说那些珠宝啊,”夏至嗤笑一声,“你可知道那些珠宝上面有什么” 清明听到这里,更是一个头两个大,果断摇了摇头,还不满地抱怨道:“怎么你们都在打哑谜,一个两个的,神神秘秘的,殿下这样也就算了,你也这样!” 经过一个月左右的相处,清明和谷雨也知道了眼前这位看似敦厚老实,实则和殿下是一路人——不动声色间,杀人于无形。殿下看着是个小白兔,外表温和软糯,实则动起真格来,上可弑神下可灭鬼。而夏至也正是这样的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在不动声色间取人性命。 “那些珠宝里面,”夏至知道眼前这位打起人来,他貌似招架不住,于是还是决定不逗她了,实话实说,“参着慢性毒药,那些看似光鲜靓丽的珍珠,实则浸泡过寒冰花,长期佩戴可使女子在不知不觉间滑胎,太医诊脉也只能说是身体过寒导致的。你刚才看见的那些红玛瑙,实则浸泡过曼陀罗,长期佩戴,轻则可致人重病卧床不起,重则生不如死,你说那些东西,殿下要不要留着” “……那这些东西,”清明越听越心惊,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到底是谁送来的,心思这么歹毒!这完全是要……唔!”清明还未说完,便被夏至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嘘,不要打草惊蛇,你只要知道有人对殿下不利就好了,殿下吩咐过,此事不宜声张,她不想把我们全部牵扯进来,你我安心且看殿下如何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即可。” 清明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把拉下夏至的手掌,“也就是说这是……唔!”夏至连忙又把手掌放了回去,“好了好了,知道就好,晚些时候殿下要外出,记得保护好殿下。” 第15章 三生阁(一) “这不用你提醒,”清明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将夏至的手拉了下来,却在一瞬间察觉到夏至手掌上厚厚的老茧,像是常年握剑的人,“你……善使剑” 夏至也不避讳,“算是吧,好了,殿下那边还有要事处理,我去候着了。”说完,便不慌不忙地走开了,只留下一头雾水望着夏至背影的清明,“……为啥不让我说,奇奇怪怪。” 回到书房中的秦明昭用只有秦明岚和她能看懂的符号写了一封密信,装在明雨利爪上边的小信筒,“去太子府。”然后将一个小铃铛挂在了明雨的另一只脚上,然后拍了拍它,目送着它从小窗户离开,飞向了远方。 “好戏,”秦明昭腹黑且神秘一笑,“这才即将开始。这戏台子才刚刚搭起来啊……” 到了黄昏,谷雨带着独孤邺来到了帝姬府,“殿下,独孤将军求见。”秦明昭在书房听见谷雨的传报,停下了手中的笔,“让他进来吧,八成是那帮酒罐子来找孤讨赏了。”谷雨掩唇小声笑了出来,“殿下不知,今日这后山着实热闹,那些狐子兔孙们今日可是遭了大罪,被那些行军狼抓了不少,他们可都嚷嚷着要去三生阁伶仃大醉一番。” 三生阁算得上是天都有头有脸的酒楼,不仅菜品精美价廉,酒水上乘,还有不少美人美男陪伴,甚至在护城河上还有几条画舫,专供达官贵人们在此花天酒地。 秦明昭上一世忙着追捧莫璃轩,那些地方都不曾涉足,倒是听说独孤邺和白虎营的人是天都各大酒楼的常客,甚至连夏至也涉足过那里。重活一世,秦明昭也想去看看那个能被豪门贵族们一夜掷千金的地方。 “殿下,臣此番是来请殿下赴宴的。”独孤邺还是那张厌世脸,虽然长得是令无数女子为之疯狂,但是配上那一脸“你敢过来我就砍死你”的表情,让无数女子为之却步,此表情成功让独孤邺在上一世寡到了秦明昭被逼退位,也就是二十有九的年纪。 不过现在的独孤邺还只是秦明昭身边的副将,不是那个被封为镇国大将军的青年。“赴宴啊……”秦明昭打趣道,戏谑地看着坐在下方的独孤邺,“是来请孤去付钱的吧”独孤邺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殿下说笑了,臣等哪敢问殿下伸手殿下,今夜的三生阁可是热闹满满,聚集了不少对殿下感兴趣的,殿下可愿去见识见识这些人真正的嘴脸” “你就不怕孤一个不满意,”秦明昭似笑非笑着看向独孤邺,“砸了人家三生阁”三生阁表面上是和朝堂无甚联系,但是实际上它的幕后老板却是秦明昭的表哥,也就是当朝太常卿赫连卿。 “额……”独孤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秦明昭歇了打趣独孤邺的心思,“行了,孤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若真是砸了三生阁,怕是第二天早朝赫连卿要与孤大吵一场。谷雨,清明,更衣,去三生阁。” “是,殿下。” 秦明昭换了一身清雅淡素的蓝色广袖,将及腰的长发只用一根同色发带松散的系着,缓缓地随着独孤邺往三生阁走去,身边还跟着清明和谷雨,还有几个暗卫。 就在秦明昭等人即将到达三生阁的时候,一个青色的身影拦下了秦明昭,正如他们见面时那样,笑嘻嘻地问道:“殿下,可是要卜卦” 秦明昭斜眼瞪着面前的人,“顾寒渊,你又要干什么”语气颇为无奈,甚至还有点熟悉到亲昵的味道。毕竟这半个多月,顾寒渊总是以一样的套路出现在秦明昭眼前,每天必问候的一句话便是:“殿下,今日可要算卦”在那之后便是开始正经八百开始给秦明昭算卦,算卦完毕后,再拉着秦明昭东扯西扯,就这样算是成功吸引了秦明昭的注意力。 最后更绝的是,顾寒渊会亲自送秦明昭回到府中,哪怕是秦明昭乘坐着马车,他也会厚着脸皮坐在夏至身边,继续和秦明昭聊一些自己几百年前知道的消息,但是在秦明昭到达府邸后,便会自动离去,不会入府。分寸感把握得极好,久而久之,秦明昭也就不怎么警惕这位突然凑上来的国师了。 只是秦明昭想不明白,为什么顾寒渊看向她的目光,总是有浓稠的哀伤和浓重的悔恨,还有秦明昭从来没在莫璃轩眼中看到过的宠溺秦明昭对此很是不解,难道这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臣卜卦得知,”顾寒渊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殿下今夜会破财,所以臣特地赶来蹭吃蹭喝,殿下可会介意”秦明昭对于此人的厚脸皮已经见怪不怪了,“孤怎会介意毕竟国师大人饭量可是孤见证过的。” 毕竟那天环翠阁的早点,一大半就是秦明昭吃掉的,顾寒渊只是吃了一小部分。秦明昭只是以为顾寒渊是吃得少,但是在后来熟知顾寒渊后,秦明昭才知道顾寒渊实际上是看她吃饭看得入了迷,只是喜欢看着秦明昭像只花栗鼠一样吃东西的样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的秦明昭正带着独孤邺和顾寒渊等人踏进了三生阁,走向了三生阁的码头,登上了早就备好的画舫。其他将士们在画舫上面早就开始相互劝酒了,只是喝的还比较收敛。当看到秦明昭来的那一刻,将士们都开始暗戳戳准备端起酒碟子,要敬秦明昭了。 “参见殿下!” 秦明昭挥了挥手,端起酒碟子,“孤来晚了,自罚三杯,”说着就往嘴里灌了三碟子,“行了,独孤邺,让底下的人上菜吧。” “是,殿下。”独孤邺陪着秦明昭喝下三碟酒后,起身去找了店店小二,准备上菜。随后,店小二手脚麻利地将所有菜品摆在了画舫之上,然后退了下去,画舫这才开始缓缓驶向河中心。 顾寒渊本着“初来乍到,不喝酒不合适”的心态,端起秦明昭手边满着的酒碟子喝了下去,“噗咳咳咳……”却不曾想,一股辛辣直袭向他的喉头,瞬间呛得咳出了眼泪。秦明昭闻声不由得回头奇怪地看了一眼顾寒渊,“顾寒渊,你这是有多不能喝一碟子酒而已,怎么就给你呛成这样了” 第16章 三生阁(二) 顾寒渊有些绷不住脸上的淡定,颤着手放下了手中尚有残余的碟子,“殿下,这酒太烈了,臣这几百年里并未碰过如此浓烈的酒,殿下见笑了。” 秦明昭嗤笑一声,不由分说地嘲讽道:“谷雨都比你能喝。”但是还是拿出了习惯备好的梅花酒,这酒也是越凌寒酿的,味道清醇但不浓烈,比起秦明昭手边十年酿的竹叶青,算得上是白水了。 顾寒渊心安理得地看着秦明昭为他斟酒,丝毫不理会白虎营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这小白脸谁啊!”秦明昭的一个副将不满地死死瞪着顾寒渊,“怎么敢让殿下为他倒酒!” “八成是殿下的相好,”另一个校尉酸溜溜地说着,“我还没有媳妇,殿下就已经有了相好,这世道怎能如此造化弄人!呜……” 好在有个将军眼睛好使,还没酒精上头,“哎!这不是国师大人么!哟,今天什么风给您吹来了!”说着晃晃悠悠地拎着酒碟子走了过来,“国师大人,下官听闻殿下初次出征就是您卜的卦,当时您说殿下虽会大获全胜,但是小有创伤,下官那叫一个不服气,我们殿下什么时候怕过那些黄毛小子!但是后来,殿下真的受伤了!虽然伤口微小,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对您的崇拜!您!料事如神!我……敬您!”说着就率先端起酒碟子喝了个干净。 顾寒渊也随之喝掉了碟子中的酒,“将军谬赞了,本尊不过是察言观色罢了。” 秦明昭听着那将军看似没头没尾的讲述,这才记起来自己十三岁第一次出征的时候确实收到了顾寒渊的卜卦结果,但是当时年少气盛,完全没放在心上,结果就在救走二哥秦明谦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冷箭一下子擦伤了秦明昭的脸颊,留下了不小的疤痕。 后来回朝后,赫连安连夜研制了玉颜膏,才使得秦明昭的脸恢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完全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确有此事,”秦明昭戏谑道,“当时孤还是年少气盛,完全没把国师的卦象放在眼里,上去就是冲锋陷阵,结果却不慎伤了脸,幸得太医赫连安相助,才得以恢复今日的相貌。国师功不可没,”秦明昭端起酒碟子,“孤敬你。” “臣惶恐,”但是顾寒渊脸上却是没有一丁点惶恐的表情,“谢殿下信任。” 酒过三巡,那些人才开始真正闹腾起来,摇骰子的,打马吊的,投壶的,应有尽有。秦明昭看着马吊觉得手痒,当即拉过独孤邺上了牌桌,开始大杀四方。 顾寒渊则坐在原地,宠溺地看着秦明昭在那里笑得开心不已。 就在这时,另一只画舫大摇大摆地靠了过来,还传来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你们的画舫挡路了,让路!”将士们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的画舫已经快要对上秦明昭这里画舫的船侧了,这样下去,必将会撞在一起,而且秦明昭这里的画舫极有可能翻下去。 秦明昭蓦然间冷下了脸,抓着手边的九万就直接打向了那只画舫的船头,让那只画舫瞬间猛地晃了几下,避开了秦明昭的画舫。而那只画舫上面的人也开始惊叫连连,看样子,人还不少。不一会儿,那边便传来几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扬言要和这里出手的人理论理论。 不多时,那只画舫便和秦明昭在护城河中心平行了,只不过人家的船尾对着秦明昭这里的船头,相隔有些远罢了,“哪位大侠身手如此了的,可否出来一见”秦明昭只觉得这个声音很是熟悉,但是却又想不起来是何人。 秦明昭没有回话,那边的人倒是先忍不住了,“我们公子问话呢,你们这边都是哑巴吗!”一听就是仗势欺人的狗奴才,秦明昭二话不说继续将手里的白板打了出去,直击那人脸颊。 只听对面哀嚎一声,传来落水的声音。“叫你嚣张!”其中一个将军放肆大笑了起来,“也不睁开狗眼看看,这里的人是你能惹得起的吗!将士们,给这帮孙子看看,我们是何人!” 瞬间,画舫中的将士们全部露出了身形,齐刷刷的黑色军甲无不彰显着他们的身份——白虎营的将士。这下对面被吓得连呼吸都摒住了,一瞬间,江面上的歌声和笑声都下去了不少,其余画舫上的和岸上的人都聚在一处,看着江面中心的那只载有白虎营的画舫。 “原来是白虎营的将士们,”声音的主人倒是先服了软,“在下失礼在先,就在此赔个不是了。诸位不必理会在下,你们且继续。” 说着就要开走画舫,然而…… “等会,”独孤邺冷着脸起身盯着那只画舫上面站立的人,“我们主上尚未发话,小钱大人怎敢先行离去啊”这么一说,秦明昭算是记起来这人是何人了。 先帝共有四儿三女,其中一儿因叛乱被杀,一女年幼夭折,剩下的还有两个女儿,分别是文穆帝秦弘安的胞妹秦梓楚和现任太后所出的公主秦梓怜。后来秦梓楚因战功被封为岚胜帝姬,嫁与当朝摄政王沈淮安为妻,秦梓怜则嫁给了当朝状元郎,也就是现如今的太傅——钱林洪。 而这个嚣张至极的便是秦梓怜的独子,因为身份显赫,又深得母亲和父亲宠爱,所以行事极其嚣张,虽然只是一个五品吏部主事,但有着公主之子的名头,向来横行霸道。最后则是因为冲撞了莫璃轩而被剥夺官职,赶出了天都,之后便被秦子萱安排的杀手拦在了半路,死无葬身之地。 秦明昭想着,正准备起身去看看这位钱公子,哪知却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独孤将军那就是说,”莫璃轩看向了独孤邺的身后那个始终稳坐如泰山的人,轻松一笑,“参见帝姬殿下!” 这一下,秦明昭是不得不出现了,“还是你看得清啊。”说着起身来到了画舫边上,“小钱大人,孤的画舫,好拦吗”钱荣和吓得脸色瞬间白了几个色调,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帝姬殿下恕罪!下官有眼无珠,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下官一马!” 秦明昭嗤笑一声,摆了摆手,“纨绔子弟孤又不是没见过,犯不着跟你这般见识,倒是你,丞相大人,”秦明昭似笑非笑地看着莫璃轩,“你怎会在此” 第17章 一个故事 莫璃轩倒也是不瞒着,“臣此番前来,是应邀前来,小钱大人今日生辰,特来此祝贺。”秦明昭挑了挑眉,“原来如此,难怪看着歌舞升平的。” 顾寒渊此时也缓缓走了过来,笑意吟吟,“丞相大人,这厢有礼了,”眼中却带着对莫璃轩莫名的敌意,“想必丞相还有的事要忙,殿下,我们便不到叨饶了,如何”秦明昭听出了顾寒渊语气中的排斥与不满,不知道这两人何时有了矛盾,但是理智告诉秦明昭,现下还是不要理会莫璃轩为好,“莫大人,孤便告辞了。” 之后,便朝着白虎营的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坐了下来,“小钱大人,”还没等钱荣和脸色缓和,便听到秦明昭淡淡开口道,“今日孤看在莫大人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之后若敢再犯,”秦明昭脸上的表情看得钱荣和那是冷汗一茬接一茬,“休要怪孤不顾你母亲的脸面!” “是!下官知错!下官知错!” 秦明昭瞥了一眼表情不明的莫璃轩,转身回到了船舱,将自己手里的牌交给了谷雨,“你来吧,孤乏了。”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靠着软垫,不声不响地看着一处发呆,一个人喝着闷酒。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这个时候,顾寒渊端着酒碟子缓缓坐在了秦明昭的身边,见她只是微微别过脸,并不排斥自己的靠近后,微微一笑,“若是殿下愿意,大可以将臣当作废纸篓。” 秦明昭哼笑一声,“堂堂皇一品大国师,为何甘愿当个废纸篓,听孤讲述一些你根本不想听的事情”顾寒渊反问道:“殿下何以见得,臣不愿意洗耳恭听呢” 秦明昭微微一噎,冷哼一声喝干净了碟子中的酒液,沉默了半晌,就在顾寒渊以为秦明昭不会开口的时候,秦明昭有些哽咽地说道:“顾寒渊,你可信,人能知晓前世之事,并起死回生” 顾寒渊愣住了,他没想过他的殿下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臣不知,也许世间真有人可以知晓,殿下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孤不知,这件事究竟是否只是孤的一场梦,”秦明昭借着酒劲,缓缓讲述起了自己的“梦境”,“还是说,这真的是孤的前世记忆……算了,就当是,给你讲个故事好了,故事的开始是一场错误的相遇……” 秦明昭的故事里,也有一个叫秦明昭的帝姬,只是这个帝姬脑子被门夹了,喜欢上了一个只是利用她却对她没有半点真心的人,那人位高权重,深得皇帝器重,也深得帝姬之心。帝姬听从了姐姐的怂恿,在官宦小姐面前和她们大打出手,就是为了能够得到和那人游湖的权利。后来皇帝听说后,罚帝姬去府中抄写经书一年,面壁思过。在此期间,那人时不时地回来看望帝姬,陪她说说话,抄一抄经书。 任谁也没想到,帝姬在此期间将自己哥哥即将在一年后的出征说漏了嘴,最终导致哥哥惨死边疆。帝姬暴怒,带兵报仇,回朝后得到了那人假心假意的安慰,却还将此当做了真心,与他私定终生。然而就在帝姬第二次奉命出征后,他伙同贵妃杀了帝姬的母亲——也就是皇后,导致帝姬差点命丧黄泉,但帝姬到底是命大,捡回了一条命,回朝后由那人的“帮助”除掉了贵妃,将自己的皇兄和皇姐发配到了边境, 最后帝姬登基为帝,那人顺理成章成为了皇夫,手握重权,却在帝姬登基后一年,联合她的皇兄和皇姐发动叛乱,将帝姬囚禁在了皇宫中,任由皇姐折磨,因此失掉了只有四个月大的孩子,皇姐也因此被那人砍掉了左手,那人善心大发,将已经成为废帝的帝姬接到了府中,继续囚禁。但不同的是,他召集天下名医,为帝姬解毒,每天以卑微的方式企图换回帝姬内心对他的那微存的爱意,帝姬表面上答应着,配合治疗,但是背地里却又将那些药一一吐了出来,最后在得知自己还有几个月的事件后,趁着那人被他扶植的新帝诏到宫中的时间,自己放火烧毁了囚禁自己的地方,被活生生闷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她太蠢了,”秦明昭苦笑着,摇晃着手中清澈的酒,“又太单纯,太容易相信一个人,又太容易决绝。本来,没有那个人,她会成为一代明君,名垂千古,愿得一人心,从此白首不相离,可是啊……呵呵,”秦明昭仰头继续灌着酒,“世事无常。” 顾寒渊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眼前这个看似只是讲故事的凌昭帝姬,只能默默地端起秦明昭手边的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碟子烈酒,缓缓咽了下去,“殿下,人活着,不是为了缅怀过去的,殿下要看开些,过去的,那就过去吧。” 秦明昭端起酒碟子和顾寒渊轻轻碰了碰,“英雄所见略同,只是,依旧便宜了那些人,可不好啊……”秦明昭意味深长地望着不远处即将远行的画舫,冷笑一声,“国师可知如何对付毒蛇么” 顾寒渊不知道为何秦明昭提起了毒蛇,“臣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一条毒蛇,无非就是靠着嘴里的毒牙和自身的毒囊猎杀猎物,等到拔了它的毒牙,摘了毒囊,它就什么都不是了,连一条菜花蛇都不如。”秦明昭若有所思地说着,一口闷了碟子里的酒。 就在顾寒渊还在奇怪为何秦明昭要提起毒蛇之事的时候,只听船尾传来一声不小的落地声,“咚!”紧接着,便是传来那些将士的一阵吵嚷,“哎!你谁啊,怎么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就瞎跳!不怕我们殿下给你一脚……哎丞相大人!” “这目测怎么着也得有几丈了吧,丞相大人你就这么……跳过来了!” “哎……我是高了吗,怎么就这么……嗖的一声,过来了” “我滴亲娘嘞,这武功,令人羡慕……” “殿下!丞相大人……嗝,过来了!嗝……” “别喊了,殿下估计被那小子搅得心情甚是不爽,你看殿下的脸,这会儿都是黑的……” 秦明昭循声抬眼望去,只见莫璃轩身着月白色长衫,踏着不轻不重的步子,缓缓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看着秦明昭,“殿下,臣来赔罪,还望殿下,海涵一二。” 第18章 试探 秦明昭正好有一件事情想要验证,当即起身,准备走向船头的那间小屋子,“过来吧,孤有事要问你。”却不料在起身的空挡,一阵眼冒金星,差点摔倒在地,莫璃轩连忙伸手去扶,但…… “殿下当心!”顾寒渊眼疾手快地起身,将秦明昭抱在了怀中,仔细放在了一边,“殿下赎罪,臣谕矩了。” 秦明昭扶着顾寒渊的手,一手撑着头缓缓站了起来,“无妨,清明,去里间备酒。” “是,殿下。” 秦明昭转身便要离开,却被顾寒渊轻轻扯住了衣袖,“殿下,少喝为上。”秦明昭不耐烦地挥开了顾寒渊的手,“顾寒渊你怎么比秦明岚还罗里吧嗦!像个管家婆!” 顾寒渊也不恼,一笑过之,继续坐在原位上,为自己斟酒。 莫璃轩眼见此场景,心中莫名泛起一种像是自己的宝物被抢夺了的烦躁感,眼神犀利地瞪了一眼顾寒渊,便随着秦明昭进入了里间。 里间。 秦明昭有意试探莫璃轩,便吩咐清明将自己喝的烈酒倒给了莫璃轩。毕竟前世的时候,莫璃轩的酒量不是很好,有好几次就被秦明昭喝趴在了桌子上,但也因此得知了不少莫璃轩幼年时的往事,还为此心疼了很久。 但现在细细想来,这家伙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自己幼年时受尽了苦楚,反过头来,就可以来折磨自己呵呵,谁给他的讲的歪理! 秦明昭脸色不变,端起酒碟子,“丞相大人何至于此,孤说了不会追究,便不会追究,看在大人的面子上,孤还是可以网开一面。” 莫璃轩温文尔雅地笑了笑,“那是臣唐突殿下了,臣自罚三杯。”说话间,三碟烈酒下肚,莫璃轩的脸颊瞬间泛起潮红,反观秦明昭,除了眼中有些迷离之外,面上并无改色,甚至还能稳当地端起酒碟子,“丞相大人……” “殿下还是唤臣的名吧,”莫璃轩不知道哪里来的怨气,觉得秦明昭能呼唤顾寒渊的名字,自然也可以唤自己一声“莫璃轩”,“您这么唤,臣觉得别扭。” “……成,”秦明昭为了套出点什么,觉得小小牺牲一下也没什么不合适,冷淡地道,“莫璃轩。”在名字出口的那一刹那,莫璃轩却仿佛听到了另一道声音,那声音也是秦明昭的声音,只是多了几分眷恋和依赖,“阿轩!” 莫璃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自己见到这个起初连对视都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帝姬,自己就像是心中空了一块似的,只想着靠近她,得到她的所有关注,甚至心里有一股邪念,一直在告诉他,这个帝姬是属于自己的,是本该属于他的。但凡升起一丝有利用的念头,就被那个声音狠狠压了下去,“不要妄图她的单纯!你不该!” 莫璃轩皱着眉头努力摒除了杂念,专心致志地欣赏着面前的微醺美人,“殿下可有什么要事与臣商议” “没什么,”秦明昭放下手中的酒碟子,“就是想要问问莫大人,可知蓝色妖姬” 莫璃轩明显愣住了,“殿下,这是人……还是物”秦明昭挑了挑眉,蓝色妖姬是她登基后,西海国送来的贺礼之一,她很喜欢那种妖冶的蓝色,所以专门在御花园中开辟出了一处地,种植这种异花。若非西海国进献,她和莫璃轩还不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颜色非比寻常的花朵。 这也是莫璃轩在成为皇夫后才知道的事情,目前看来,似乎是没有记忆的。秦明昭不放心,只是挑了挑眉,“没什么,只是从一本话本上看来的人名罢了。那……莫大人可知莫昭黎” 莫璃轩更是一头雾水,“可是殿下的友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很真实,秦明昭内心的石头降了一半。莫昭黎,实际上就是秦明昭素未问世的孩子,秦明昭后来被囚禁在王府的时候,莫璃轩为了纪念那个孩子,亲手为他刻了一块灵位,放置在王府中的祠堂,接受供奉,还将她和这个孩子的名字加在了北霖国的族谱中。若是带有记忆,不可能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也是个话本中的人物,”秦明昭随便编了个谎言,圆了过去,“那莫大人可知道寒露” 莫璃轩彻底傻眼了,“寒露……不是节气么” 其实寒露是秦明昭身边和夏至齐名的死士,身手了的,却在那次随着独孤邺一同死在了莫璃轩面前,这也是莫璃轩后来才知道的事情,才知道那天就算身中数箭也要挥刀杀敌的勇士,其实是秦明昭身边的二十四死士之一。 秦明昭现在可以盖棺定论了,这家伙压根就没有之前的记忆, 就算再怎么试探,他也不可能有之前的记忆了。秦明昭心情尚好地端起酒碟子,“莫大人,最近孤只是看话本有些魔怔了,勿怪,勿怪。” 随后,哼起了一支小曲,曲调偏向南边的风格,但是又格外好听。虽然莫璃轩一个字都没听懂,却不妨碍他欣赏美人时,看迷了眼。 突然间就记起了从前看过的一本诗文,其中有首诗写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此句用来形容眼前的佳人,再合适不过了。莫璃轩盯着秦明昭看了半晌,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失态了,连忙干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既然殿下无碍,那,臣便告辞了。”说着踉跄着起身慌张走了出去,,离开了画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但实际上只有莫璃轩自己知道,他才是迷了眼。 殿下对他动没动心他不知都,但是他知道的是,殿下也没有传闻中那般单纯,至少看起来是这样,那双狡黠的双眸,怎么看怎么像几年前上林苑遇见的小赤狐,狡黠灵动,可爱分明。 莫璃轩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带着利用的目的想要接近这个可爱的殿下,但是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不愿意利用了。他面前的殿下太美好了,美好到不忍让人破坏她眼中的那份灵动。 只缘感君一回顾,让我思君朝与暮。 莫璃轩怅然地走在街上,不时地回头看着护城河上那艘画舫,饶是莫璃轩视线再好,也不能够看见画舫上的那位,倒是看见了那个身着蓝衣,挡在殿下面前的那位。 那道身影,着实有些碍眼啊…… 第19章 醉酒 画舫之上。 顾寒渊看着心情大好的秦明昭,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谈论了什么,会让秦明昭如此开心。但是现在他只是一介臣子,不是他家殿下的谁,所以还是不好开口询问,只能现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一笔,低头喝着闷酒,却一时不察,喝得有些上头了。 酒醉的鲛人国师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悄摸摸地将自己喝干净的酒坛子拿了过来,然后…… “顾寒渊,”秦明昭回过神后,瞪大了眼睛瞅着眼前摞起来的酒坛子,“你这是……喝了多少”紧接着顾寒渊酡红的脸颊便告诉了秦明昭真相——这条咸鱼,喝大发了。 “啊……”顾寒渊呆呆地看着眼前有些恍惚但是美得不可方物的秦明昭,笑嘻嘻地起身,步履蹒跚着靠近秦明昭,像个大型犬一样凑到了秦明昭眼前,“殿下……我没有闹事,很乖吧” 秦明昭一脸问号:“你打算闹什么事” “莫璃轩嗝……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啊……殿下一定要远离这个……这个衣冠禽兽,啊,对,禽兽!” 秦明昭内心:……喝大了归喝大了,你这对于一个素来不曾有过交集的人进行人身攻击是什么情况酒后吐真言 “啊对,”秦明昭为了抚慰顾寒渊的情绪,将赖在眼前的力度四两拨千斤,将他放在了自己身边的软垫上面躺着,拿过了里间放着的毯子,“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孤知道。” “殿下知道”顾寒渊睁开迷蒙的眼,呆滞地望了半天,“可你不应该知道啊……还没到时候呢……”声音断断续续,再加上周围吵成一片,有些微醺的秦明昭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看见他的嘴唇在嚅动。 “……不能喝就别喝,”秦明昭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醉到不省人事的顾寒渊,伸手捏着顾寒渊脸上软乎乎的肉肉,来回团,“逞什么英雄啊国师大人!” 好在那些将士也不是酒量都像秦明昭那般结实,最后一个个东倒西歪地睡在了画舫之上。秦明昭叫过艄公,将他们送回到了三生阁那边。恰巧,听闻秦明昭来到三生阁却因公事繁忙未曾来过的赫连卿正站在码头,等候着秦明昭。 “殿下这是喝了多少”赫连卿皱着眉将秦明昭抱了下来,闻着她身上熏天的酒气,不由得担忧地问道,“您这身子骨还没结实到能在护城河上吹风饮酒!杜松!拿披风来!” 秦明昭嘲笑着赫连卿,“卿哥,这立夏还未过,用不着这么小心,行了,叫你的人帮个忙,把他们弄下来,让他们暂且安睡一晚,”说着就将随身的荷包拿了出来,交给了赫连卿,“你若敢拒绝,孤罚你抄书!” 赫连卿头疼地望着眼前的小酒鬼,“行行行……来人,把他们扶下来,送到三楼的厢房里去。”之后便将秦明昭交给了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秦明岚手里。“怎么喝成这样了”秦明岚百思不得其解,不敢相信这小酒鬼是她的妹妹,“这酒还挺烈,估计是军营里拿过来直接喝了。” 秦明昭不满于秦明岚的桎梏,“你撒开!孤自己回去,你且把那条咸鱼送回他府上去。”说着,就抬脚走向了自己的马车,进了马车的车厢,倒头就睡。“咸鱼”秦明岚一脸疑问,“哪来的咸鱼……你还真敢啊。” 当然在看见顾寒渊的那一刹那,秦明岚知道了妹妹口中的咸鱼究竟是何方神圣,不由得一阵头大。人家堂堂皇一品的国师,在你口中,就成了咸鱼人家是鲛人不假,活得久也不假,来自深海更不假,但是你也不能就这么…… 秦明岚不打算跟一个酒鬼计较,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护卫们将顾寒渊带到自己的马车上,送回到国师府去。哪知就在护卫们准备扶着顾寒渊去往马车上的时候,顾寒渊突然站直了身体,却依旧闭着眼睛,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秦明昭的马车那边,坐在了夏至身边,抱着双臂靠着马车便开始酣睡。 夏至:…… 秦明岚:……这是什么操作 赫连卿:我什么也没看到……溜了溜了。 最后,顾寒渊还真是让夏至给送回国师府的。好在国师府就和帝姬府隔了半条街,夏至先将秦明昭送回府中后,将顾寒渊送到了国师府。 帝姬府。 秦明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回到寝室后便开始大吐特吐。清明和谷雨心疼地看着脸色煞白的秦明昭,伸手替秦明昭拍背顺着气,生怕秦明昭呛着自己。 “没事了,”秦明昭摆了摆手,接过茶水漱了漱口,躺回了床榻上,但也彻底醒了酒,“谷雨,派大寒和小寒去查查莫璃轩出现在天都前后的行动轨迹,查查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记得,不要打草惊蛇,一旦察觉有危险就让他们自行撤回来。” “殿下这是……”谷雨不明白。 “我总觉着,”秦明昭只好找了个谎话,眯起了眼,“他像是我在北霖国见过的一个人,虽然并不是八成相像,但是眉眼却还是有些相似之处。” “是,属下领命。” 秦明昭虽然在上辈子被莫璃轩亲口告知自己是北霖国的细作,虽然是个贵族,但是身世惨痛,半生坎坷。但是现在秦明昭怎么看怎么觉着这个人像是前世与她交过手,最后被她斩首了的北霖国二皇子,难不成…… 秦明昭不敢妄下定论,只能先派人着手调查,最后再慢慢顺藤摸瓜,找出莫璃轩究竟是何方神圣。至于现在要做的事情……秦明昭拉过被子将自己卷了起来,团进被子中,闭上了眼,借助着残余的酒精成分,很快进入了沉睡。 想什么想,睡觉!天塌下来也阻拦不了孤蒙头就睡! 梦里的秦明昭也不是很安宁,还是能梦见一个叫莫璃轩的混蛋玩意儿。这次,地点变了,不再是她的黎安殿,而是莫璃轩的摄政王府中的紫金阁。 “今日的汤药,”莫璃轩脸上挂着温和宠溺的笑容,期待地看着眼前的人儿,“我特意嘱咐太医多加了两钱蜂蜜,不会很苦的,你尝尝看,可好” 秦明昭一言不发地避开了莫璃轩伸过来的药匙,浑身写满了抗拒的情绪,拒绝配合莫璃轩一切讨好行为。莫璃轩被拒了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拿过了米粥和糕点,“那……多多少少吃一点,好不好你恨我,我知道,但是你要报复,得先填饱肚子不是么阿昭,多少吃一口,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 第20章 梦境(一) 秦明昭还是麻木着脸,不肯给一丝回应,甚至还闭上了眼,不去看莫璃轩,以示抗拒。莫璃轩讪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碗,神情哀戚地看着秦明昭,深情款款地握紧了秦明昭骨瘦如柴的双手,放在唇边,企图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那双冰凉如水的手。 “阿昭,过几日天都会过来一些名医,他们会为你解毒去毒,会为你调理身体,到时候,你就可以像以前一般习武练武,可以像以前一样千杯不醉,到那时,你还愿不愿意接纳我,重新给我一个家阿昭,三个月了,你和那些婢女说的话,都超过了这三个月来你和我说过的话,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阿昭,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就看我一眼,好不好……” “朕在想,”秦明昭沙哑的声音打断了莫璃轩的深情款款,“那个时候,朕为何没能下狠手,杀了自己,反倒是为了那个留不住的孩子,留下了这条本该被老天爷收走的烂命莫璃轩,若是朕能预料到今日,岂能留你至今,还放任你成为皇夫呵,痴心妄想,朕这条烂命,日后你也休想留得住!咳咳咳……” 莫璃轩默默地放下了秦明昭的双手,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看到秦明昭的脸色之后,还是决定暂且歇了这些心思,叹了一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将满屋子的侍女也带走了。 秦明昭等待着那些人全部远离了自己后,缓缓睁开了眼,嗤笑一声,透过加着栏杆的窗户看向远方湛蓝的天空,“……如果此生未曾遇见你,该有多好”说着,就拿出了前几日偷偷藏在怀中的火折子,在关紧门窗后,点燃了整座紫金阁。 “看过故人终场戏,淡抹最适宜,怕是看破落幕曲,君啊江湖从此离……”秦明昭轻声哼唱着,心情愉悦地将火折子洒在了屋内的各个角落,看着火蛇渐渐四起。 火舌吞没了囚禁着秦明昭的这座牢笼,也吞没了秦明昭的意识,最后任由自己倒在火海中,渐渐失去了所有意识…… “噗呼!”秦明昭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冷汗地坐了起来,双目失神地望着被黑夜笼罩的床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并没有身处火海,“呼……”秦明昭抹去额上的冷汗。 这已经是重生回来之后第十次梦见以前的事情了,差不多将她脑海中对于莫璃轩的记忆全部重演了一遍,像是有谁在提醒她,不要忘记了过去。 “呵,”秦明昭冷嘲热讽道,“用得着你来教孤做事刻骨铭心的仇恨该怎么处理,也用不着你来插手!你若是胆敢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现在孤的梦境,管你是哪路神仙,孤都要弑神!” 说完,戾气重重地又躺了回去,这次倒是一夜好梦,再无半点干扰。 看来适当的威胁,还是可以获得不错效果的,秦明昭心想。 然而,今晚微醺的秦明昭还没有意识到,喝酒这个决定将是她做过最糟糕的决定。 翌日。 秦明昭满头冷汗、脸色惨白地靠在软枕上喝着清明端来的姜糖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秦明昭自嘲道,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却不得不将冬日里取暖用到的手炉拿了出来,煨在被子中,暖着坠痛的小腹。 “殿下您还是少说两句吧!”谷雨又气又急,看着一脸憔悴的秦明昭,“要不是昨夜丞相大人突然造访,您也就不会……” “好了谷雨,”秦明昭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不是他,是孤自己忘了时日,那边还有太医开的药,交给立春去熬了。”所幸因为暑气过高,连着休沐三日,倒是可以避过这段日子。 谷雨只好叹着气告退了,“婢子告退,殿下也该注意着身体啊,您前些年受的伤还没好呢……” 秦明昭闻言后气笑了,“小管家婆……”清明低头小声笑了笑,却换来秦明昭一记白眼,“你也是,笑什么!日后哪位公子娶了你们,还不得被你们给唠叨死” “殿下……” “好了,孤晓得,孤老实躺着就是了。”秦明昭郁闷万分,这一次没防住,居然连自己来月事的日子都忘了。看来还是这重生带来的影响太大了,一个多月了都没能缓过来。 于是,躺着躺着,秦明昭再次进入了梦乡,沉沉睡去。等到谷雨端着熬好的药来到寝室后,才发现秦明昭早已睡得沉沉,不知所以了。 “殿下也该还好歇息几日了,”谷雨轻手轻脚地将药放在了桌上,看着随后走来的清明,“这一个多月殿下就没能睡过几个安稳觉,经常半夜惊醒,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能让殿下哭着惊醒。” “说不定是前些年北霖国那边的战场给殿下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之前也劝过殿下找太医来看看,可殿下……”清明担忧地看着沉沉睡去的秦明昭,“也不知道殿下究竟梦见了什么,哭得那般绝望。” 谷雨摇了摇头,转身拉着清明离开了寝室,随后端走了本来要留给秦明昭的药,准备先让厨房温着,等她醒了之后再服用。 休沐三天,秦明昭整整废了三天,每日的日常不是躺在床上看暗线传来的情报,就是在研究行军图。虽然清明觉得殿下都要把那些东西看出花来了,但是秦明昭还是仔细的看着那些东西,生怕漏下一丁点细节,从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经过前世记忆再一次的洗礼,秦明昭始终还是心有余悸,生怕自己现在做出的任何一种决定,都会回归到以前那种结局。为了避免前世任何一个自己不愿意看见的结果,秦明昭反复研究着那副行军图,以及手里所有的兵书。因为从她的记忆来看,所有事情的下坡路,正是从她哥哥秦明岚战死沙场开始的,虽说距离那场北境之战还有一年之久,但秦明昭坚持早日防范也不为过。 秦明昭紧紧盯着北境的几个关隘,细细思考着前世最先被破除的是哪一个,“山林关……寒镜关……还有这个,枫火关和云崖关,四关关隘,尤以云崖关最为坚实,可为何第一个被破除的,就是云崖关呢”秦明昭想来想去,只有两种结果:第一,秦明岚出征的时候身边有细作,而且再加上自己当时多了一嘴,才会给他们里应外合的机会;第二,秦明岚被云崖关中的城主出卖了,导致了云崖关不战而破。 第21章 怒火 但是以上种种只是秦明昭的猜测,根本不切实际。秦明昭思来想去,找来了自己的暗影卫,也是赫连玥交给她用来保护自己的、一支由三十个杀手组成的卫队。 “你们现在赶去云崖关,山林关,寒镜关还有枫火关,”秦明昭从中挑了二十人,“潜伏在城中就好,查查当任城主以及身边的亲信,虽说那里有驻军扎营安寨,但到底不是自己人,用着不放心。” “殿下,那驻军是否也需要盯梢”为首的弑杀低着头恭敬地问道。 “主要盯着城主那边,”秦明昭看着眼前的兵书若有所思,毕竟当时的云崖关的驻军被秦明岚调去了防守最弱的枫火关,所以问题还是出在云崖关那里,“驻军那边不是紧要的,观察一段时间就好,如果遇到什么人胆敢难暗中阻拦,摸清对方底细,”秦明昭随手将自己桌上的信笺放在了火烛之上,看着它消失殆尽,“若是大皇子一派或者丞相手下的人,那就杀了了事。” 秦明昭轻描淡写的吩咐震惊了众影卫,面面相觑着,“殿下您这是……”秦明昭睨了一眼弑杀,“怎么,是想说孤和以前不同了是吗弑杀,若你为鱼肉,人为刀俎,你会如何” “那就变鱼肉为刀俎,杀了便是。”弑杀毫不留情地回答道。 “那便是了,”秦明昭懒洋洋地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书案上,“我不杀人,人便杀我。秦明海和夏贵妃一党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不是个傻子的人自然都能看得懂。你们下去吧,孤乏了,记得孤所说的话,胆敢有人阻拦,查清后,交由你们处置,不必上报。” “是!遵令!” 秦明昭在那些影卫走后,依旧坐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中,低头不语地看着手中的兵书,良久,“……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孤倒要看看,你们到底在孤看不见的暗处,干了什么腌臜之事!” “劈里啪啦!” 秦明昭书案上那个青瓷笔筒瞬间粉身碎骨,散落一地,哀鸣着倾诉它的苦楚,可惜无人应答,众生只管冷眼旁观。 翌日,依旧是照例上朝之时,秦明昭冷着脸,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怨念登上了马车,去往了皇宫。 府中的谷雨和清明,还有另几个兼任女官的死士——白露、小满和芒种担忧地看着远去的马车,“殿下今日怕是有没能睡足。” 谷雨忧心忡忡地望着远去的马车,“再加上殿下最近又是月事,脾气简直翻了一番。” “虽说殿下自然不会拿我们撒气,”白露有些幸灾乐祸,“但是那些不长眼凑上去找骂的可就不好受了。” “你还说呢,”芒种像是想起了什么,“上一次殿下来月事的时候,正巧碰上殿下没能睡足,听说那个什么阁老……” “霍阁老。”小满连忙补充道。 “对,就是那个说什么‘牝鸡司晨’之类的,我是不懂,不过立秋说意思是女人只要掌权治国,国家就会灭亡之类的,反正那个霍阁老的意思就是,咱家殿下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安心做一个待嫁娘子,还说‘帝姬上战场已是破格之礼,又何苦在朝堂上有建树呢’,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殿下就冒火了。 “殿下即刻反驳道:‘若是女子掌权能使国家灭亡,那么为何世祖同为女子,彼时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你又作何解释!’这下霍阁老开始吞吞吐吐的说什么世祖那是被迫无奈之类的,结果殿下冷笑一声,继续骂道:‘为人臣子,不想着怎么为国家、君主分忧,却要揪着这些本为功臣之人说些污蔑之语!枉为人臣!如果孤记得不错,你霍家往上数三代皆为女臣!难道你霍家就此败落了还是就此绝迹了!你也是女臣之后,怎能说出如此背弃祖宗,有辱门楣的话语!枉你身为霍家之后,名门之子,说出来的净是些颠倒是非黑白的言论,要你何用!’你听听,咱家殿下就是这么霸气侧漏!”芒种一脸崇拜地道。 小满又补充道:“后来那霍阁老据说是被殿下一番言辞说的羞愧不已,主动请辞阁老之位,告老还乡了。这霍阁老本就看咱家殿下不顺眼,千方百计阻挠殿下登朝,当年陛下封殿下帝姬封号的时候,这老家伙也是千方百计阻挠陛下,结果陛下一气之下罚了霍阁老禁足一月反省自身。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还说呢,”谷雨是跟在秦明昭身边的,自然知道的更多,“那霍阁老的小孙子是青龙营的校尉,当年随着二皇子出征,结果却因为擅自带兵追赶北霖国的残兵余将,被活捉了去,就差杀头了,要不是殿下及时带兵赶到,哪有他们霍家今日的风光……嗷!” 寒露目不斜视地走了开来,“有些话谨言慎行,要是被殿下知道了,你怕是又要挨收拾了。” 谷雨不满地撇了撇嘴,“那也用不着这么狠吧!你看你给我敲得都红了!” “谁让你不长记性,”寒露欠揍的声音逐渐飘远了,“不狠一些你如何记得住小矮子还是先研究研究如何再长高些吧。”谷雨严重怀疑,现在的自己身材比较娇小,就是由于寒露每次下手不轻的脑瓜嘣儿。 “……天塌下来先砸的是你!“谷雨气冲冲地吼了一句后,拂袖便离开了,只留下了几个一脸看热闹表情的女官。 明政殿。 秦明岚瞄了一眼脸色沉得像是锅底一般的妹妹,就知道这些天秦明昭的情绪只好不坏,便甚至乖觉地没有凑上去,反而是站在了一旁,等着看好戏。 莫璃轩看着不远处的秦明昭黑着脸站在那里,就知道今日的帝姬殿下心情十分不美妙,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骂的体无完肤,狗血淋头,自己还是不要去触那个霉头好了。 众朝臣皆不是那三岁小儿,都知道今日帝姬殿下周身气压极低,都不愿意去触霉头,中规中矩地上奏了自己手里的奏章,之后便等待着退朝回家吃饭。然而就在大太监快要宣布退朝的时候,一个户部侍郎站了出来,“臣有本奏!” 秦弘安挥了挥手,“准奏。” 紧接着众朝臣就见了一场什么叫“拿起砖头拍自己脸”的戏码。那侍郎说道:“经臣数夜翻阅文献查阅得知,军费开支已超平常预算,近些年国泰民安,无甚战事,此举属是浪费,臣提议,减少军费拨款!” 第22章 怒火(二) 此言一出,连户部尚书都惊呆了,连忙想要将侍郎拉回来,正准备告罪将侍郎拉回拉的时候,却听前方一阵冷笑,“减少军费拨款好啊,”秦明昭冷着脸看了过去,“那正好将北境边关的将士们换回天都,让黄大人你过去守着城门,可好” 秦明昭周身的朝臣下意识将秦明昭的位置让了处理,好让秦明昭不要殃及池鱼。那侍郎愣了一瞬,“……臣是文臣,怎可能……” “你也知道你是文臣,不是武臣啊,”秦明昭嗤笑道,眼中寒冰更甚,“黄大人乃是当朝正四品朝官,每月能有五十五两的俸禄,我白虎营正四品中郎将每月发俸三十两,将近两倍的差距。俗话说,文官朝内论天下,武将关外镇江山,若是没了武将,你又当如何若是没了武将替你,还有你们这些满朝文臣镇守边关,替陛下分忧,你们如今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满口都是‘重文轻武’的言论!” “可是国库有限啊……”黄侍郎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准备继续说道,“天下还有吃不饱的人啊……” “那便要削了粮草、兵器,还有武将的俸禄,”秦明昭冷笑连连,“给你们文官补窟窿百姓不得安居乐业为何不去考察当地父母官,反倒要从武将这里削减军费!你们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黄潜,孤告诉你,别看现在天都正值酷暑,北境边关可是依旧大雪封山!你不拿粮草,不拿兵器,不给俸禄,不给补给!你让边关将士们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北境边关苦寒之地,试问天下哪个父母能狠得下心让自己的儿郎受苦受累!可若是没有那些受苦受累的东凌儿郎,你黄潜,”秦明昭冷笑着,“只怕早就是敌军座下的亡命魂!还是说,你黄潜,就盼着我东凌国就此灭亡,你好做你的富贵官!” 此言一出,黄潜立即吓得跪伏在地,浑身哆嗦,“陛下!臣绝非是此等之意啊!请陛下明察!请陛下明察!” 秦弘安看着怒气冲天的女儿,只是叹了口气,“阿昭,暂且歇歇怒气,朕来处理。来人,将黄潜贬为盛京游牧副尉,即可出京前往北境边关任职!既然文臣不知武将寒苦,那便去体会一番!什么时候体会彻底了,再回来任职。来人!拉下去,脱去官服,即刻出行!” “是!” 一时间黄潜的哭喊求饶声遍布整个明政殿,“饶命啊陛下!北境边关常年严寒,大雪封山,苦寒之际,岂能是臣这等瘦弱之人可以承受的啊陛下!殿下!殿下臣知错了!臣知错了!求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殿下!殿下……” 一时间,朝堂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开口,生怕得罪了正在气头上的秦明昭和秦弘安,落得一个黄潜一样的下场,那就得不偿失了,就此来看,帝姬殿下还是颇得陛下喜爱的。 就连殿下的名字也是按照皇家男子才能有的“明”字辈来取的名,可见帝姬殿下受宠之深!更别说是让殿下掌管着东凌国四大顶级战力之一的白虎营了。这下,对于削减军费还抱有幻想的人是彻底死心了。 试问:天都气候不好还是天都生活得不好,让他们非得上赶着去北境边关体验生不如死的感受 都说是人怕死,文官当然也怕,可若是连武将都怕死,那么这个朝政,也算是玩完了。就算这个朝政有着令人艳羡的国库财政,无人打仗,照样步步走向灭亡。 “如果众爱卿无事启奏,”秦弘安看出来了女儿的愤懑,叹了一息,挥了挥手,“若是没有那边退朝吧。”说着,大太监高亢尖利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整个明政殿,“退朝!!!”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秦明岚看着迟迟站在原地不肯离开还紧紧攥着拳头的妹妹,皱起了眉头,上前握住了秦明昭的手,“阿昭,怎么了可是……” “应该给他两拳,”秦明昭追悔莫及地说道,“孤怎么没趁着他离开的时候上去给他两拳!这般不识大局,早该罢官辞职回家种田去吧!让人查查最近几年户部这些新官的底细,若是孤记得没错,那黄潜是三年前的进士,虽然文采不及状元郎,但好歹还是能看过去的。但凡有点见识学问,怎可能问出如此蠢笨的问题!” 秦明岚知道今日这人的举动着实惹到了自家小祖宗,哭笑不得地拍着秦明昭的肩膀,“好啦,人已经被发配到边疆了,再说了,你还信不过北境那些大老爷们儿弄不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好啦,今日哥带你散散心,可好不气不气……” 说话间,秦明岚带着秦明昭走出了大殿,向着宫门外走去。意料之中的,依旧有人等待在明政殿的大门处。 “殿下,”顾寒渊依旧笑意满满,变戏法似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消消气,这是东临巷口的那家糖坊新出的桂糖。臣知晓您喜欢那家糖坊的糖果,昨日闲来无事,听闻有了新品,便逛去买了一些,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 秦明昭愣了半晌,迟疑地伸出手接过那包糖,“……国师大人费心了。”当即拆开往嘴里放了一颗,瞬间桂花的味道在口腔中绽放开来,甜腻得仿佛要直入心间,逐渐地抚平了秦明昭心间的怒火和不满,只留下对于糖的喜爱。 “好好吃……”秦明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极了看见小鱼干的猫猫。而大猫则在一旁郁闷地看着,“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有点戒心,就这么吃了” 秦明昭不解,“要不然要怎样”其实不是秦明昭没有戒心,只是秦明昭早就知道这包糖其实没什么问题。经过夏音莲的事情之后,秦明昭找到能工巧匠,为自己打造了一枚戒指,戴在经常用于拿放物品右手的食指上,用来检测拿到的东西是否含有毒物,而且戒指的材质还是拜托越凌寒找来的,据说这材料之前是一些炼金师用来测试材料是否含有毒物的,名唤铟岚。一旦有毒物靠近,即使再过微小,也可以使原本海蓝色的戒指立即变成翡翠色,不过,在外人,看来也只是一枚会变色的琉璃戒指而已,无甚稀奇。 就在刚才秦明昭手上的戒指根本没有变色,所以那些糖根本就没有问题,秦明昭才敢放心地直接扔进嘴里。 第23章 对峙 但是顾寒渊却是不知这些事情,只是以为秦明昭是因为信任他,才会这么做,便内心开心得像是得了奖励的大型犬,笑嘻嘻地凑在秦明昭眼前,之后又冷眼看着质疑自己的秦明岚。 他知道秦明岚不信任自己,但是没关系,自己就算是死,也不可能伤害眼前此人,“臣不会伤害她的,殿下大可放心,”顾寒渊微微摇了摇头,“臣以性命担保,这一辈子,永远不会做出对于帝姬殿下和您不利的事情,但是如果您的行为危害到了帝姬殿下,”顾寒渊的眼神顿时一冷,原本含笑的海蓝色眼眸瞬间充满寒冰,声音低沉地道,“那么臣就是搭上这条命,也会让您付出代价!” 秦明岚冷下了脸,“这世间,唯一不可能对阿昭不利的人,便是孤,国师不觉得你这番话语,有挑拨离间的意味” “不觉得,”顾寒渊丝毫不畏惧秦明岚的审视,“但凡对于帝姬殿下不利的,臣管你是谁!臣这一辈子,只是为了守护帝姬殿下!” “你!” “行了!”秦明昭低声喝道。 所幸三人已经离开了明政殿,正朝着北侧的朱雀门走去,准备像往常一样出宫回家。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足,秦明昭不得不干预起了两人的言语纷争,“现在有些话还为时尚早,国师大人不要把话说得太满,”秦明昭捏了捏眉心,赶在顾寒渊露出委屈之前赶紧补充道,“倒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这是孤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 “……是,殿下。”顾寒渊别过脸,隐去了脸上伪装的伤心和真实的窃喜。这一举动却让秦明昭误以为顾寒渊是受了委屈,只能强行咽下这份不甘,心虚地伸手刮了刮脸颊,“呐,这个给你,你一个大男人就别……委屈了。”秦明昭寻思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将腰间挂着的一个玉坠给了顾寒渊,作为赔礼。 对于秦明昭递过来的东西,顾寒渊自然都喜欢,当下一改“悲伤”,心中狂喜,小心翼翼地接过秦明昭递来的玉坠,欢喜地挂在了腰间,“谢殿下!今日臣便免费送殿下一卦。” 秦明昭闻言瞬间失笑,“你啊……好,孤洗耳恭听。” “殿下今日,”顾寒渊笑得神秘莫测,“会遇见一位意想不到的故人。臣掐指一算,此人今日会在辰时与殿下会见。” “好啊,”秦明昭笑着看着顾寒渊,“若是卦象不准,你就自己去军营加练吧,为期一月。” “臣领命。” 秦明岚看着二人的举动,摸起了下颌思索着,总觉得哪里变得不对了起来,总感觉自己有一种会丢了妹妹的感觉……好奇怪。 秦明岚:难道是我这一个多月没能好好陪着阿昭,才会觉得国师此番是对阿昭图谋不轨国师乃是正人君子,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怀疑!但是这国师却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啊…… 很久之后,秦明岚才发现自己的预感一点也没错,只是自己当时还是太年轻,错过了阻拦的机会。 秦明岚:……一失足成千古恨!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秦明岚带着秦明昭出宫后,顾寒渊识趣地离开了他们,去往了长锦街,摆摊算命去了,依旧还是一卦十文的价格,不准不收钱。 “真不明白为何万贯家财的国师,”秦明岚看着面前门庭若市的卜卦摊子,很是不理解,“非要来此等闹市街头摆摊算命” “许是因为活得够久,”秦明昭轻松笑笑,“才想将人心和人性看的更透彻一些吧。” “也许吧,”秦明岚叹了口气,“据史料记载,四百年间,国师不是在闹市上替人卜卦求卦,就是将自己关在皇宫东南边的国师塔潜心修炼,国师府都是闲置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在你获封帝姬后便搬到了国师府中,住了下来,连国师塔都很少光顾了。” “四百年……”秦明昭突然很好奇,“国师有没有什么知心之人之类的,又或者红颜知己” “没有,”秦明岚摇了摇头,啧了几声,“说来也怪,像他这般英俊潇洒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知心之人但事实就是,除了始祖能和他彻夜长谈之外,其余的几任皇帝在位时,他就没有上过朝堂议过朝事,甚至是连高宗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虽说国师掌管钦天监时日已久,却是在始祖驾崩后,父皇登基前的这段时日,三百多年的日子中没有去过一次。别说红颜知己了,他身边连侍女都没有,府上只有几个据说是四百年前带来的妖精仆从,还都是男子。 “有的时候,真替国师难过,不过百年的时间,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开,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和那些个仆从,继续行走在这世间。那般漫长的寿命,却换不来几个知心之人,他该是有多难过” “是啊,”秦明昭看着眼前什么时候都是对她满脸笑意的银发男子,“冥灵有时亦羡蟪蛄,大椿有时亦慕朝菌,活得再长,终究不还是孤家寡人。” “走吧,”秦明岚伸手揉了揉秦明昭的小脑袋,“你个小孩子家就不要考虑这么多了,走,哥带你去京郊跑马。” “好。” 两人离开后,街道上的一些人互相对了一个眼神后,从原地迅速走了开来。 不远处的茶楼。 莫璃轩端着茶杯,默默望着远去的兄妹俩,细细嗅着茶香,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阿昭,”莫璃轩慢慢唤着,“阿昭为何唤起这个名字时,总有种浓重的伤感和愧疚,这究竟是怎么了……” 莫璃轩看着茶楼之下忙碌的顾寒渊,有了思量,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了楼下,顾寒渊的算命摊前,“国师大人,可否替在下算上一卦价钱无所谓,只求国师出手卜卦。” 顾寒渊连眼都没有抬,“丞相大人请回吧,今日不宜为您卜卦,不然是要遭雷劈的。”语气何等敷衍了事,而且自从他感觉到莫璃轩接近后,脸色就没有之前遇见秦明昭那般好看了。 “国师大人可是在开玩笑,晴空万里,”莫璃轩打定主意不会离开,便说到做到,“何来雷云大人可真是会说笑啊。” 顾寒渊不堪其扰,终是抬了眼,眼中寒冰不减,“莫璃轩,你想干什么”莫璃轩笑意吟吟,“我只是想卜卦而已,怎么,这也不可以” 第24章 散心 顾寒渊瞥了一眼,“想问什么”然后伸手整理着自己的签筒和铜钱,“要问就快点,过期不候。” “我想问,帝姬殿下和我是否是前生的夫妻,为何我在看见殿下的时候,心中莫名喜悦,还有些愧疚”莫璃轩也不避讳,直接问了出来。 “前世的夫妻”顾寒渊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呵呵,莫璃轩,你还真敢想象啊,恕我直言,这卦我算不了,言硕!” “大人!”一个在他身后忙活的小厮慌张跑了过来,“有何吩咐” 顾寒渊冷着脸,目不斜视地瞪着莫璃轩,“收摊,今日生意不做了,打道回府。” “啊……是,大人。”言硕不敢有他言,只好战战兢兢地收拾起了东西,装上了马车,准备离开。顾寒渊冷哼一声,起身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莫璃轩,“奉劝丞相大人一句,以后少做白日梦来迷惑自己,告辞!”说罢拂袖边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留给莫璃轩。 莫璃轩暗中嗤笑不已,“远离帝姬,留给你一个人呵,做梦!”之后也拂袖转身便走,丝毫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 天都西郊。 秦明昭和秦明岚两人带着些许暗卫,骑着马懒散地走在官道上散着步,“话说,这半个多月过去了,大皇子那边……”秦明昭看向秦明岚,嗤笑着,“要不明日早朝……” “就你坏心眼多,”秦明岚也笑了,“秦明海那边怕是没有什么动静了,毕竟这事情他自己也有参与,还怎么查要是查,就算把自己撇清楚,还有夏尚书在其中掺和,不仅如此,据龙泉所查,夏御史也掺了一脚。” 夏博源是吏部尚书,他的哥哥,也就是夏音莲的大哥,夏博岳便是当朝御史。“他们夏家蛇鼠一窝,你又不是没听说过,”秦明昭嗤之以鼻,“一帮废物毒瘤,要他们何用” “夏家也算是三朝老臣了,”秦明岚叹息着,“但却从皇爷爷那一辈开始,子孙骄奢跋扈,嫡子无能庶子掌权,再加上庶子背后的又是个厉害的人物,能使得当时的霖国公宠妾灭妻,闹得夏家一时间口碑急速下滑,惹得皇爷爷不满,贬斥了霖国公,免其职退其位,让他回家赋田去了。” “所以,现在的夏家才会一代不如一代,”秦明昭冷笑着,“出了个女儿也是阴险毒辣之人,成日想着如何荣华富贵一生,用尽手段!” 秦明岚很是好奇为何自家小妹对于夏音莲的态度突然转变了这么多,毕竟在此之前自家妹妹对于夏音莲可是不冷不淡的,连理会的欲望都没有,现在这是怎么了 秦明岚也没为难自己,当场便问了出来,“到底怎么了” “前些年帝姬府设立的时候,”秦明昭也不瞒着,毕竟现在的秦明岚对于她来说,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自己定不会再像前世一般蠢笨,什么事情都瞒着这个亲哥哥,“夏音莲派人送过来一些首饰和珠宝。那一日想拿出来看看,你猜怎么着,”秦明昭冷笑着看着远方,“珠宝周围聚集了不少已经死去多时的鼠辈,身体僵硬,帛布上已经干了的血渍呈现褐色,我心下生疑,便请来了赫连安和天都出了名的珠宝大师来鉴定。 “但是结果却是出乎我的意料,”秦明昭攥紧了手中的缰绳,“你可是夏音莲的心思究竟歹毒到了何种地步!那些珠宝和首饰上面布满了各种能致人于死地但是却会被当作是各种病症发作的毒药,虽说一时半刻无法致人于死地,但是天长地久必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种心思歹毒之人,教我如何不恨” 秦明岚闻言,彻底呆在了当场,“……回帝姬府,赶紧把那些东西处理掉,快!虽然如今不能声张,但是不代表我们便可当作什么都不知晓!”说着就要掉头回城去处理那些东西,“那些东西留下一日,便对你不利一分!快!掉头……” “没事的哥哥,”看着为了保护自己言出行随的哥哥,秦明昭心中感动得一塌糊涂,自己当时怎么就没能好好理解秦明岚的心意,“我已经处理了,真的处理掉了。” “真的”秦明岚狐疑万分,虽然得到了秦明昭的保证,但是还是放心不下,“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回头将赫连安请过来,将你府中那些陈年堆积的东西挨个检查一番,看看都是哪些人送的,有没有问题。一旦有问题立即着手处理查验……” 秦明昭看着护犊子的秦明岚,心中既好笑又觉得心酸不已,当时的自己怎就那般倔强,那般心思愚钝,看不到秦明岚言辞背后的心疼和爱护,反倒是认为哥哥是在阻挠自己,甚至是妨碍自己。 蠢,当真蠢得连现在的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没事哥,”秦明昭伸手拦下了急躁的秦明岚,“左右一时半刻那些东西伤不到我,不如好好散散心,将那些烦心事散一散,回去才能更好的处理那些事情,你说呢” 秦明岚看着胸有成竹的妹妹,再想想这些天妹妹闷声发大财的行为,只好按下了急躁的心情,平复了自己焦急的内心,“也好,那便听你的。” 两人策马来到郊外,欣赏着夏日不多见的美景——高耸的悬崖和飞悬的瀑布,以及漫山遍野的小野花和青嫩的绿草。正值和风轻抚,阳光熹微,正是清晨不可多得的美景。“忙里偷闲,”秦明昭戏谑道,“也就是我们才能干得出来。” 秦明岚拿出随身携带的烟斗,点上一些竹烟——主要有竹叶制成的“烟叶”,虽然比起旱烟叶来讲味道清淡了些,但是对于肺部的危害还是较小的。“是啊……”秦明岚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笑着看着秦明昭,“这和北境边关的风雪比起来,可是亮眼了许多。” “北境啊……”秦明昭迎着缓缓明亮的太阳光芒闭上了眼,轻声地笑了起来,“生平第一次前往北境,一呆就是一年,十三岁到边关,在那里守了一年,也看厌了雪山高原,如今远离边关,不知怎得,竟怀念起北境寒镜关的雪山景色了。” 的确,那里才是最纯净的地方,在那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算计构陷,有的只有一群真性情的将士,还有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雪山峰顶,还有浓烈的烧酒和略带焦味的山鸡和兔子。 第25章 永乐村 “也难怪你那个时候每次写信来,都要骂上几句北霖军,说什么像只缩头乌龟,被打怕了就不敢出来了,等过段时间伤疤好了忘了疼,就又过来了,言辞精确,句句控诉,搞得我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情,”秦明岚像是记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淡笑道,“母后看了都替你着急,说什么都要给你去寄些点心话本,生怕你在那边无聊透顶后,掀了人家边关城。你小时候可没少掀翻秦明海和二哥,也没少掀翻你哥我的书案。” 说到书案秦明昭倒是记起来了,小时候秦明昭总喜欢和自己二哥玩捉迷藏,为了不被发现,就老躲到秦明岚的书案下面,将自己藏在藏得严严实实,等二哥走之后再出来。 只是自己出来的方式有些奇葩,每次等自己起来的时候就忘了自己躲在哥哥的书案下面,然后……“噗!”秦明昭也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得很是开心。 秦明岚看着秦明昭也笑了,笑得更是开心了,“那个时候,母后总是能从我后面拽出一只脸上满是墨的小花猫来,知晓的便明白你是又掀翻墨盒了,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在墨池里打了个滚,弄得满身狼狈。” “你不是也没好到哪去吗,”秦明昭哼了一声,止住了笑声,“那个时候你怕被母后责罚,就慌里慌张的用你的衣袖给我擦脸,搞得兰姨她们以为我与你打架了一般,到头来还是少不了一顿责备。” 秦明岚愣了一瞬,继而开怀大笑起来,连手里的烟斗中的竹烟叶都抖掉了不少,“你啊……记仇记得到底是有些可爱了。行了,走吧,等太阳完全升上来,就该回去了,免得将你变成霍阁老家中的那个跋扈小姐,哈哈哈……” “行了啊你,边关的寒风可不小,那里虽说时常不见阳光,照样能变成霍家小姐那样的黑炭。”秦明昭的皮肤就算是在天都保养了一年之多,虽然皮肤看着白皙了不少,脸颊上却还是泛着一些小麦色,倒是比那些京中闺中小姐看着耀眼了不少。 毕竟那些看着故作柔弱、病病歪歪的女子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这个文武双全、康健平安的妹妹呢秦明岚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些官家小姐,总是喜欢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说穿了,就是嫉妒这个没有自己好看却被谁谁家的公子瞧了正眼,正巧那家公子还是自己心喜的人。 简直无聊透顶了。 就这样两个人带着各自的暗卫,在悬崖边上溜起了马,边走边闲聊着小时的事情。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山脚下,那里有一个小村子,虽说规模不大,但是过的其乐融融,民风淳朴。 “永乐村……”秦明昭看着村口的牌匾陷入了回忆。前世这里可不像此时这般平静,毕竟…… ——来人!将所有人带出来!挨家挨户仔细搜查!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那个女人带着陛下来到了这里,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陛下快走!他们来了,来找人了!这是我家老爷的马匹,您和谷女官从西边走,那里只有一条吊桥,过去之后砍断它就好! ——那你们…… ——快走啊!快啊! ——大胆刁民,居然敢窝藏王爷要找的人,来人!就地格杀! ——不要,不要,不要这么对他们,不要啊…… ——陛下快走,他们追上来了,快走!从西面跑,西面! ——谷雨!!! …… 那时的永乐村,已经被血色所覆盖了。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将逃出来的秦明昭和谷雨等人轮流藏在了自己的家中,为了躲避莫璃轩手下那些狗官的搜索,他们轮流将秦明昭一行人藏在自己家里的地窖中,躲过了多次搜查。 然而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秦明昭在此期间将自己的玉佩、一封写好的信件和长刀交给了清明,又将自己的战马给了她,让她前往北境边关去给大寒和小寒他们报信,离开北境边关,前往南耀国越凌寒那里避难。 就是这一举动,让心血来潮出来亲自搜查的莫璃轩看了个正着,派人在半路上截杀了清明。甚至不惜破坏名誉带着人屠了整个永乐村来找她,只可惜因为谷雨和一众影卫的阻拦才没能让莫璃轩得逞。 虽然最后自己因为他人的出卖,让莫璃轩找到了自己,还被他废去了武功,被押回到了宫中,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囚禁之路。 想到这,秦明昭对于莫璃轩的恨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正打算深呼吸几口气离开这里,却不曾想……“哟,您二位这是……二位可是天都来的贵客”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巧走了出来,拄着拐杖佝偻着腰,仰起头看着他们问道。 秦明岚连忙和秦明昭翻身下马,“老人家,我们只是路过,若有叨扰还请您见谅。”秦明岚拱了拱手说道。老人笑着摆了摆手,“哪有哪有,只是老朽见二位气宇不凡,面相富贵,想必是天都中来的贵人,便冒昧出口打扰了。” 秦明昭记得这位老人,他是永乐村中的长老,辈分不低,至少收留自己的那家人的顶梁柱喊他太公。当年坚持要收留秦明昭一行人的,也是他。据说这位老人是前朝的进士,只是因为倦了官场黑暗,才辞官回到了这里,继续过着早出晚归的日子。 “老朽姓张,”老人行了一礼,“二位看着倒是相似,可是兄妹二人”秦明昭拱了拱手,行了一礼,“老先生好眼力,这位正是小女的兄长,与小女相差了些年岁。”眼前这位可以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着都值得这个礼。 张老笑着摇了摇头,摆了摆手,“二位可要来村中坐一坐,正巧今日村中林长老八十大寿,林家的长媳一大早就在烧鱼了,可要来尝尝” “也好,”秦明昭按下了秦明岚刚要拒绝的手,“但我兄妹二人今日没能那些好礼庆寿,且等我们打些野物来。”说着就拽着秦明岚来到了山林中,准备打一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回去。 山林之中。 “……你也是心大,”秦明岚叹了口气,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弹弓递给了秦明昭,“你就不怕那些人对你不利” 秦明昭将地上的石子捡了起来,放在弹弓之上,拉开了弹弓,对准了一头出现在不远处、正在悠闲散步的山鸡,“嗖!” “咯!”山鸡应声而倒。 第26章 寿宴 “他们不会,”秦明站放下了手臂,只是紧紧盯着远方,搜寻猎物,“我信他们。”要是这些人会害她,早在前世就将自己和谷雨清明等人交给了莫璃轩换赏钱了。当时秦明昭的赏钱可是三百万两黄金,谷雨清明等人则是五百两白银,相比之下,这些钱足够他们富足到后三代。 但是他们没有,只是严严实实地护着他们,躲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搜查。“你看人还是比较准的,”秦明岚泄气了,伸手扒拉着自己的头发,“今日随你,本来就是带着你出来散心的。” 秦明昭笑着回头看着自家哥哥,“哥,多谢了。” “谁叫孤是你哥哥呢”秦明岚指挥着自己的暗卫下河摸鱼,上树掏蛋,甚至是围猎了一只体型不小的鹿。自己和秦明昭也抓到了几只野兔,山鸡,甚至还有一只体型不小的野猪。 半个时辰后,秦明昭和秦明岚带着不菲的贺礼来到了永乐村,迎接他们的依旧是张老,还有一些小孩子和年轻人。 “他们长得好好看啊……”一个扎着冲天揪揪的小女孩痴痴地看着迎面而来的秦明昭和秦明岚,“太公,他们长得也太好看了吧,他们是什么人呐” “天都城来的客人,”张老摸着胡子笑眯眯地说道,“可记得要对人家好一些。”小丫头似懂非懂,之后将自己怀中的莲子递给了秦明昭,“姐姐,吃莲子吗”秦明昭笑着接过,“吃啊。”自己小的时候可没少祸害父皇的那池莲花,花瓣凋谢后,便会和秦明岚秦明谦一起,坐着小船到湖中心去摘莲蓬,剥莲子吃。 秦明岚也伸手拿了一颗莲子吃了起来,“挺好吃的!” 小丫头甜甜地笑了,“这个是东边池塘摘得,可甜了呢!”秦明昭也不白吃人家的莲子,随手将一只不小的兔子送到了女孩怀中,“这是姐姐给你的谢礼,谢谢你的莲子,很甜。” 小丫头愣了几秒,然后高兴地跑了回去,眼睛都是亮的,“娘!娘!有肉啦!娘!” “你小幼时也便是如此,”秦明岚见秦明昭望着那个蹦蹦跳跳抱着兔子走远了的小孩,不由地笑出了声,“二哥那时给了你一小包桂糖,你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二哥给你买糖了。” “……咱能不提了吗,怪丢人的。若非你比我早生了几年,能有你今日揭人旧账的日子” “行行行,你说了算,走吧,张老还在等着呢。” 之后一行人来到了永乐村中,前往林家,帮着林家一家人准备着林老八十大寿的宴席。 林家后厨。 林家长媳和孙媳吃惊地看着处理起野兔丝毫不生疏的秦明昭,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了,“大人您这……” 秦明昭笑了笑,“幼时曾随家师外出游学历练,学会了不少事情。”秦明昭熟练地将整个兔子处理干净,之后配置酱汁,伴着米饭塞进了兔子的肚中,之后将外围刷上了一层蜜,随后便放在了火上开始烤制,这番操作熟练得就连前来帮忙劈柴的暗卫都看傻眼了。 林家孙媳看的一脸艳羡,“大人您真是太厉害了!”秦明昭挥了挥手,“没什么,你若想学我也可教与你。”之后便是真的认真教了她如何制作叫花鸡和烤蛋。 要说为何秦明昭对她如此这般,还得追朔到前世,那个告诉秦明昭西面有吊桥,甚至是将自家的马匹留给他们的妇人身上,那位便是现在的林家孙媳,也就是现在这位看着不过二八年华的新妇。 要是没有她,秦明昭估计早就已经落入莫璃轩的魔爪了。今日这番举动,也算是来报恩了吧。日后若是永乐村有难,她也不介意搭把手来帮忙。 后院空地上劈柴的暗卫们瞪着眼看着那里动作熟练到令人惊异的秦明昭。立冬:“……所以,咱们殿下是什么时候学会进庖厨的” 立秋:“别看我,咱们可是自殿下游历回京以来才到的王府。” 春分:“这事吧,估计得去问寒霜,他可是跟着殿下出生入死。从北境边关回来的。” 血影:“殿下这些事,应该是和越凌寒越大人学的。” 立冬/立秋/春分:“嗯!” 血影看着凑过来的三人,顿时一阵毛骨悚然,“盯着我干什么早些年随着殿下外出游历的可是谷雨和清明,她们说的。” 春分想了想,“也对,寒露毕竟是殿下在北征之前从大皇子手下救出来的死囚,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也难怪。” 立冬:“……哈!这怎么……唔!”立秋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自家弟弟的嘴,“你少说几句,回头给你讲,劈柴!赶紧的。” “哦。”委委屈屈的立冬。 立秋和立冬是一对兄弟,早些年因为被奸人陷害家道中落,被江湖中人带走做了刺客,然而却因为一次任务失败而被卖到了奴隶市场,最后是秦明昭和秦明岚带着人掀了那人的摊子,将他们带回来交给大内侍卫培养,最后成为了秦明昭身边的二十四死士。 虽然现在还没能凑够二十四节气…… 村子中由于秦明昭等人的加入,变得热闹非凡。宴席上,众人觥筹交错,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每个人举着酒杯或者茶杯四处游走,互相搭话闲聊,好生热闹。 秦明昭默默地端着茶杯,和秦明岚端坐在一起,看着那些人们其乐融融的样子,自己也不知不觉笑出了声,“这样的日子,才是百姓们该有的。” “嗯”秦明岚很不理解为何秦明昭此时会来这么一句,“你莫不是又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话本吧说什么哪哪年间,天下动荡不安之类的,我可是也很多次在你的书房搜到了那些不正经的话本,以后少看,免得日后倒是将你伤心伤得彻底。” 毕竟自家妹妹看着那些话本哭成泪人的事情没少干,动不动就抱着话本哭着来找他或者二哥了,还说什么“为何不能在一起”“为何他们不能和解”之类的蠢话,曾经尴尬得秦明岚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妹妹塞进去,让她冷静冷静再出来。 秦明昭冷哼一声,“若非晚生了些时候,你以为你有旧账可以翻”秦明岚依旧不知道何为求生欲,在秦明昭的底线四周来回蹦跶,反复横跳,“可是你哥我就是比你早生些时日啊,要不然怎么会记得你许多你都不记得的事情呢我跟你说啊,你小时候的事情我还记着不少呢,比如bb……” 第27章 遇袭 秦明昭:……叔不可忍,婶更不能忍! “……秦明岚!!!爷揍死你!!!” “嗷!阿昭!你敢……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嗷!别打腿!你这小丫头怎么就专踹人的腿!嘶……阿昭,阿昭咱们有事情好商量,你把手里那个……那个,这叫啥哦哟哟……阿昭我错了!” 一旁看热闹的村民们望着这个凶巴巴的女孩子拿着他们的烧火棍追赶着这个耍嘴皮子的青年,皆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公子这是俺们的烧火棍,打人可疼咧!你以后可得仔细着些,莫要再惹恼了你家姑娘。” 秦明岚讪笑着拦下了继续要打的秦明昭,悄悄凑了过去,“阿昭啊,你给哥留点面子哈,哥回府之后买糖糕给你,如何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大好,你说是吧……我错了错了错了……” 秦明昭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烧火棍,冷哼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吃起了烤制好的兔子和山鸡,“叫你惹我,该。” 秦明岚:“是是是……您大人有大量。” 于是,在这般轻松欢乐的氛围中,秦明昭和秦明岚愉快地度过了自己的午膳,还收获了不少孩童送的小玩意。 晌午过后,秦明岚便带着秦明昭等人告辞了,随后便朝着天都方向快马加鞭赶了回去。 永乐村,厅堂。 “那两个孩子可都不是等闲之辈啊,”林老端着茶盏,缓缓喝了一口,淡笑着说道,“你小子眼光不错,老夫年少时曾有幸见过先帝和当今皇上,虽说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却是终身难忘,刚才那两个孩子,颇有当今皇上的风姿,莫非……” “确实是,”张老摸着胡子,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一看就知道是皇上的孩子,当今皇上膝下唯一能文能武的女儿,当属凌昭帝姬秦明昭,另一个说是同胞哥哥,那便是东宫太子,秦明岚。虽说这二位位高权重,却一点架子没有,实属难得啊。” “那你为何没有说破呢”另一个老人很是迷惑,“见着皇族不行礼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不敬之罪!” “既然他们都不愿意说,”林老放下茶盏,“我们又何必让他们为难呢殿下们不愿意说出来,就是怕惊扰到了我们,既然不愿说,我们又何苦说破呢你啊,还是太过迂腐,你老小子眼光太浅,怪不得你壮年时总是被你家夫人耳提面命,啧,搓衣板都不晓得跪坏了多少。” “你!你你你……欺人太甚,这等事情也要拿出来乱讲!” “哈哈哈哈……” 厅堂内欢声笑语一片,好不热闹,但厅堂内的人却不曾察觉,有几道黑影从他们上方掠了过去,悄无声息。 再说秦明昭和秦明岚此时正在带着自己的一众暗卫朝着天都城赶去,座下马蹄不停,奔驰向前。哪知就在即将走出近郊深林的那一刹那,“咻!” “趴下!”秦明岚连忙伸手将秦明昭的脑袋按了下去,同时另一只手拔出了身侧的长剑,狠狠砍在了袭来的利箭上,“钉!”火花四起,最终羽箭还是被迫改变了方向,之后狠狠钉在了秦明昭身后的树干上,箭尾犹自晃动不已。 “什么人!”血影等人拉住了前进的马匹,抽出了随身佩戴的长剑防御着,厉声喝道,“有贼心没贼胆出来见人是吧!”秦明昭连忙扒开秦明岚的手掌,将自己的长刀拔了出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霎时间,本来被阳光普照的深林一瞬间充满了杀气,无数黑衣人手持长弯刀出现在了秦明岚一行人面前,“奉天主之命,杀了他们(匈奴语)!”随着领头人的一声令下,刺客们纷纷袭来,杀向秦明岚和秦明昭。 立秋等人没有多言,提着兵器将两位皇族护在了身后,严阵以待。一时间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秦明岚和秦明昭迅速翻身下马,杀向了袭来的刺客,“听得出来是哪的人吗!” 秦明昭混迹边关的时间长于秦明岚,自然对于边关那些语言种类了然于胸,“是匈奴语!”秦明昭随手放到一个刺客,眼也不眨地将长刀直接送进那人喉头,当场毙命,“但是拿的不是匈奴人惯用的直刀,他们用的是……嘶!弯刀!” 秦明昭的右臂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这绝对不是匈奴人,”之后愤起将那个刺客贯穿心脏,踢到了一旁,“此时正值水草丰茂之际,他们还忙着牧羊呢,哪有空来此送死!滚开!” 秦明岚一记苏秦负剑拦下了身后袭来的弯刀,“龙泉!轩辕!抓活口!”秦明昭转手将青魅划过一个朝她刺来弯刀的刺客,“哧!”大量血液瞬时飞溅,落在了秦明昭温润的脸上和衣襟上,但她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更加兴奋地挥起了长刀,“找死!” 秦明岚也随后将自己的长剑狠狠扎进另一个刺客腹部,眼神冰冷得和平时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爷判若两人,“你们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啊!”下手之狠更是和平日里温温柔柔抚摸自家妹妹脑袋的举动相差十万八千里! 看着眼前一个个被一剑穿透心脏或者被长刀贯穿喉咙的同伴,一时间刺客们都开始怀疑起了人生,心生胆怯了起来,手上的刀更是拿的晃晃悠悠。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渐渐减少,再看看眼前这几个杀得眼红的几人,他们的内心更是像有一万头羊驼奔过去一般: md,这两人带着区区八个人怎么这么能打!谁能告诉他们这两人究竟是不是东凌国的皇族! 就在秦明昭专心于眼前厮杀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已经倒地的刺客突然暴起,将手中的弯刀狠狠扎进了秦明昭的后背,“哧!”秦明昭没有防备,当即痛意顺着脊骨传至全身,下意识半跪在地,倒抽着冷气,“嘶……竖子!” 立秋眼疾手快地将那人首级砍了下来,和血影就地保护着秦明昭,对付着袭来的刺客。 “阿昭!”秦明岚眼见妹妹受了伤,顿时杀意暴起,当场扔下手中的长剑,双拳紧握,直击领头刺客的面部,“嘭!”那人应声倒地,面部血流不止,秦明岚手上也沾染上了鲜血,然他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快步跑到秦明昭身边,抱起了半跪在地上的秦明昭。 “阿昭,”秦明岚紧张地看着秦明昭,双手小心地抱着她,“阿昭你怎么样” 第28章 救治 “没事,哥,”秦明昭暗自忍住疼痛,望着守护在她身旁的人吼道,“血影,给孤拔下来!” “可是殿下……” “给孤拔下来……嘶!”秦明昭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弯刀已经被血影一把给拔了下来,“……你还真是不手软啊,”秦明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瘫软地靠在了秦明岚怀中,看着身旁有些不知所措的血影,戏谑道,“孤有理由怀疑,你在公报私仇……” “承影,”秦明岚眼神冰冷地看着残余的刺客,语气冰冷森然,“杀!”一声令下,本来互在秦明岚身侧的刺客闻令而动,和血影等人一起杀向了残留的刺客,霎时间,手起剑落,本来就已经吓破胆的刺客们纷纷变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很快被处理赶紧,只留下了之前被秦明岚打得半死不活的首领和几个苟延残喘的刺客。 秦明岚冷着脸抱起秦明昭,“龙泉,彻查永乐村和这些刺客,查查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秦明昭本想制止,但是一想到此次刺杀出现的时间和他们离开永乐村的时间相差无几,就很值得怀疑,那些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被咽了下去,没有再出口。 “……我以为你要拦我,”秦明岚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后扯了开来,将衣服紧紧地系在了秦明昭的身上,止血,“说什么都不会让我彻查,”之后小心翼翼地将秦明昭抱在了自己的马背上,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马匹,“但是为了你,我……” “我知道,”秦明昭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忍住了想要鞭打那些死去刺客的冲动,“但此事太过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暗中调查吧,别伤了他们,查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暗自处理了便是。” 秦明岚叹了一息,“你还真是……我不晓得那些人对你来说是怎样的,但是既然你说了重要,那便听你的。这里距离白虎营最近,我们先回去,让龙泉他们带着人去白虎营,你意下如何” “尚可,”秦明昭此时却觉着身上有些冷了,“我们先回去吧,我有些冷。”秦明岚闻言愣住了,自己明明热的满头大汗,阿昭为何说……此时秦明岚才发现自己妹妹居然此时脸色煞白,唇色依然没了正常人所有的红润,当即慌了神,立即驱马赶往天都,“你们将这些人送往白虎营!立秋立冬,你们随孤来!” “是!” 几人催动座下马蹄,快速向着天都城赶去,直奔皇宫太医院。 天都。 秦明岚进城后,正巧遇上韩麟当值巡街,“韩麟!韩麟!韩麟你给孤过来!吁……”韩麟闻言,连忙迎上去,“参见……” “给孤开道,”秦明岚此时也已经是狼狈不堪,韩麟这才发现自家殿下不知为何满身尘土,还混杂着鲜血,“快!要不然阿昭要撑不住了!!” 韩麟下意识朝着秦明岚怀中看去,这才看见了同样狼狈且脸上溅了不少鲜血的帝姬,瞪大了双眼,立即吩咐随行的御林军从长盛街开道,直通皇宫。 “开道!快给太子殿下开道!帝姬殿下重伤!!!开道!!!” “别睡,别睡!”秦明岚看着怀中意识逐渐模糊起了的秦明昭,内心慌乱不知,暗骂自己没用,“阿昭别睡!驾!阿昭!!!” 几匹快马顺着御林军开辟出的街道快速奔向皇宫,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何事,都围在一起讨论着这阵仗。突然有个眼尖的发现了秦明岚怀中满脸鲜血的秦明昭,大吼起来:“是帝姬殿下!帝姬殿下重伤!” “天哪!究竟是何人胆敢如此妄为!竟然连帝姬殿下都敢去刺杀!” “看殿下的样子,伤得不轻……” “你没听人家说是重伤吗!可怜的殿下,这才多大就要经受这些苦难!可怜啊……” “该死的刺客!一定要将之绳之以法!然后乱棍打死!” “就是!殿下对我们如此之好!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 …… 国师府。 “……额!”顾寒渊靠在池边抵着自己的后背,疼的满身冷汗,抱着自己长约两米的湛蓝鱼尾,蜷缩在自己后院的浴池中,“阿什,阿什!” 小鱼妖听闻自家主上的召唤,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大人您有何吩咐!” 顾寒渊惨白着一张脸,原本冰蓝的瞳孔变得血红不已,“升温!继续升温!”原本正常的双手也变成了利爪,死死地扣住池边。 “可是您会受不了的!” “继续……”顾寒渊喘着粗气,蜷在池边,咬着牙忍者痛苦,“升温!!!” “是!” 小鱼妖不知道自家大人究竟是怎么了,只是知道从大约半个时辰前,大人突然惨叫一声,浑身抽搐着跌倒在地,直喊背疼,然后便吩咐他们开始给后院的浴池升温,越热越好。 但是大人是鲛人,如何受得了炽热的池水,只好缓慢地烧着柴火,开始慢慢加温,却不料大人疼的更厉害了,要求继续加温。小鱼妖不敢反抗,只好乖乖地返回锅炉房,继续加热起了池水。 随着池水温度的上升,顾寒渊的痛苦似乎也得到了缓解,渐渐平复了下来,利爪也缓缓恢复到了正常人的双手,“……这样,你便能没事了……” 快马疾驰进入皇宫的秦明岚此时发现自己妹妹的体温居然渐渐恢复了过来,也没有之前那般寒凉了!他不敢停歇,进入午门后直奔太医院,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太医院,将秦明昭递到了赫连安手中。 赫连安没有询问,而是急忙将自己院子里的所有人赶了出去,只留下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几个医女作为助手,之后便在秦明岚面前拉上了黑色纱帐,开始给秦明昭治伤。 秦明岚看着面前的纱帐,呆滞地望了几秒,这才松了口气,眼前一黑,直直向后倒去,“嘭。”却被闻讯赶来的皇帝紧紧护在怀中,“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明岚见是自家父亲,哭丧着脸看着他,“阿爹……阿昭她……是我没能保护好阿昭……是我的错啊……” “慢慢说,慢慢说,”秦弘安安抚着自家儿子,满眼担忧,“阿昭到底怎么了” “儿臣和阿昭在回来的路上遇袭,阿昭被贼人偷袭,伤势危急,可不知为何……不知为何阿昭身体逐渐寒凉,儿臣不知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阿昭她……” 第29章 各路人马 “无事无事,”秦弘安虽然心中焦急,但也只能尽力安抚着自家儿子,“无事,阿岚,你做得很好,来人,将徐太医给朕传唤来,给太子殿下治伤!” “是!” 秦明岚望着自家父皇,眼前逐渐出现星星点点,但依旧抓着秦弘安的衣袖,喃喃道:“父皇,一定要保住阿昭,一定要……”话音未落,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来人!快宣徐太医!快!!” “是!”这一天的太医院格外喧闹匆忙…… 丞相府。 “什么!”莫璃轩惊得连手上的茶杯都顾不上了,直接扔下茶杯就要冲进宫中,“来人!备马!我要面圣!!”但被管家好说歹说拦了下来,“大人!您这是要做甚啊,殿下此刻还身处太医院,您去了又有何意义再者说,您就算去了,殿下也不能如有神助一般迅速恢复,您听属下一句劝,莫急,莫急。” “可是她……”莫璃轩急得语言都表达不清楚了,“她此刻……算了,”随后颓废地甩开了管家,“我还是不能静下心来,来人!备马!前往镇国寺!我亲自为殿下祈福!” 管家:……前段时间不还是说自己只对殿下的势力感兴趣吗 国师府。 顾寒渊缓解了身上的疼痛感后,便询问起了宫内有何大事发生。小蟹妖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宫内传来消息,帝姬殿下和太子殿下……遇刺了。听闻是伤势极重,两位殿下此时依旧身处太医院,还没有新的消息……” 饶是算到秦明昭有难的顾寒渊,此时心脏也狠狠地颤抖了几下,苦涩、担忧、悔恨在一瞬间涌上心头。“……早知如此,”顾寒渊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刺进肉中,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溅起朵朵血梅,“我就该缠着她……阿布!” “在!”小蟹妖一个激灵,“大人有何吩咐” “备车,我要去看她。” “是……”小蟹妖不理解,为何自家殿下对于一个人类如此上心,明明前几百年那些公主想要凑上来的时候自家大人连见都不想见,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算了,大人的事情又岂能使我等虾兵蟹将能想明白的 傍晚时分,紧闭的房门终于在眼眶红肿的赫连玥和急躁的秦弘安面前打开了,赫连安满脸疲惫地搀扶着徐太医走了出来,“皇上,娘娘,两位殿下已无大碍了。”之后便被仆从扶着去往了另一个院房,稍事休息去了。 赫连玥闻言,松了一口气跌回到了座位上,哭得不能自已,“我的孩儿啊……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秦弘安也松了口气,伸手抱紧了自己泣成泪人的妻子,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啦好啦,无事了阿玥,莫哭,莫哭啊,朕看着心疼啊……哎呦!” 赫连玥红着眼不轻不重地给秦弘安心口锤了一拳,美目中含着怒火和后怕,“你是如何作为人父的!阿岚和阿昭出这么大事情你居然还想瞒我秦弘安!你究竟如何想的!!” 二人身后的众人闻言,顿时汗颜。全天下敢这么直呼陛下名讳的,可能只有这个曾经的文武状元现在的皇后娘娘赫连玥了吧毕竟当年可是听说陛下被皇后娘娘揍得连跪了三天搓衣板,此事还被朝臣当作饭后茶余聊了许久,可见自家娘娘的战斗力是如何强悍了。 顾寒渊站在队列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能看着那房门出着神,“……如此看来,还是……” 云莲殿。 “听说太子和帝姬同时遇刺”夏音莲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儿子,“你不去探望探望,对你的父皇表示一下你与太子兄弟情深,跑到本宫这里来做什么” “夏力源府上那些东西不见了,”秦明海愁苦地看着面前的地板砖,“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不知去了何处,要是这些东西落在他们手里,那……” “莫慌,”夏音莲闻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那些物什你又不曾碰过半点,何来恐慌之说再者说,那些物什中间的书信在夏力源出事后,本宫便打点过了大理寺,二哥已经看着他们处理了个干净,你又何苦慌张阿海,你还是稳不住啊,你要学学那个丫头,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色的稳定世上可没几个人能有啊,你若是没能有那份稳定之气,将来的帝王之位,你又如何坐得稳” “知晓了母妃,那现在”秦明海闻言,终于定下了心绪,困扰了自己多日的问题终是有了答案,便松了一口气。 “现在去看看可怜的太子吧,”夏音莲笑了笑,“也不知如何了呢。切记,莫要轻举妄动,此时若是太子和帝姬出现半点差池,皇上最先怀疑的可就是我们了。” “儿臣知晓,那儿臣告退了,”秦明海起身行了一礼,“儿臣告退。” “你且去吧。” 镇国寺。 莫璃轩虔诚地跪在佛像面前,喃喃着什么。轮生则坐在佛像旁侧的蒲团上,带着一众僧人口中念念有词,诵读着《往生咒》。莫璃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蒲团上三叩九拜,以此来祈求佛祖能保佑秦明昭平安度过此次劫难。 轮生观察了一番莫璃轩,叹着气摇了摇头,“大人若是早些明白这些道理,她何至于此呢”声音很轻,但是莫璃轩却捕捉到了,“圣僧,您说什么”他很是不解。紧接着,他便记起了天都坊间流传着镇国寺圣僧可窥破众生前世今生,能够清楚地看到他们前世发生的事情。 “圣僧,我和帝姬殿下前世……”莫璃轩刚想问出口,却被轮生抬手制止了,“佛祖前面还是莫要谈论此事为好,大人若是想问,便随小僧来吧。” 之后莫璃轩便随着轮生离开了大殿,来到了一间屋子面前,让底下的僧人奉上了两杯香茶。“小僧知晓大人想询问何事,”轮生目光平淡无波地望向莫璃轩,“但此事小僧却是不能细讲,还望大人谅解。” “无妨,”莫璃轩摆了摆手,“你只需告诉我,我和帝姬殿下前生究竟是何种关系便好。” “大人为何如此在意和帝姬殿下前生的关系”轮生很是不解,“看大人的面相,不该如此有过多疑虑啊” “或许是执念缠身,”莫璃轩苦笑连连,“自从面见殿下第一眼起,心中仿佛一直有人在呐喊,‘莫要再伤了她’。在见到殿下与其他人处在一处时,内心酸涩不易,总想着殿下此时应该与我一道,而不是旁人,圣僧,这可是心病” 第30章 梦境(二) 轮生叹着气摇了摇头,“缘分已尽,红线既断,大人还是莫要再强求了。阿弥陀佛,大人又何苦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莫璃轩先是一愣,继而不解地问道,“圣僧这是何意难道说我和帝姬殿下前生真的是……”轮生眼中泛着慈悲和无奈,“大人不必如此咄咄逼问小僧,只需静候一段时日,自会心有答案,到时您再来问询,也不迟。”说罢,便道一声“失礼”,先行离开了,只留下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莫璃轩一人。 “难道,真的是……前尘未了,前缘未尽” 太医院内。 秦明昭昏昏沉沉间,仿佛又看见了过去的自己,还有…… “殿下,可是喜欢这珍宝斋的桃花酥”好熟悉的声音,可就是看不清他的脸庞,记不起来是何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货绝对不是莫璃轩,他才不知道自己喜欢桃花酥,只觉得自己应该喜欢绿豆饼,倒是买了不少这小玩意,前期买的用于下毒,后期自己做的才是用来要讨好自己。 “你怎么知道孤喜欢这里的桃花酥”这是为哥哥报仇后却听到母后死讯的自己,哭得像是只被人欺负了的小兔子,那时的自己日日以泪洗面,刚给哥哥报完仇,却又失去了母后,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还是算了吧,孤,不想吃东西了。” “殿下这是想要饿死自己来赎罪吗” “……” “殿下,有些事情并不是您的错啊殿下,您何苦用此等方式来惩罚自己呢” “怎么不是!要不是因为孤一时不查被有心人离间,哥哥他也不会……”话还未完,秦明昭就要抱着自己开始哭,那人哀叹一声走了过来,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她,“殿下又是何苦为难自己殿下,您没错啊,有错的,是他莫璃轩,与您何干” 可是在那人怀中哭成一团的秦明昭并没能听见他的那一番话,而是尽情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啊啊啊……” 秦明昭只觉得在他怀中自己可以发泄有史以来的所有情绪,却始终未曾看清楚那人的正脸,“他们都是因我而死……都是因为我啊啊啊……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何!我秦明昭可曾做错什么要如此对待我啊!为何啊啊……” 秦明昭崩溃大哭的同时,还在不停抽打着自己的脸,“殿下,殿下!”那人连忙制住她的手,将她紧紧箍在怀中,“无事了殿下,无事了,终将都会过去的殿下,您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你且听臣说,莫璃轩贼心不小,他……” “阿昭!”莫璃轩发狠抢过那人怀中依然哭成泪人的秦明昭,紧紧抱在怀中,“阿昭没事了,我在呢,子轩在呢,昂你给我离她远点!这本不是你该触碰的!” 秦明昭想推开莫璃轩,却发现自己突然被猛地推出了体外,看着莫璃轩抱着哭累的自己渐行渐远,对自己说着那些那些曾认为是铮铮誓言甜言蜜语,然而就她现在看来,眼前的这些不过是曾经的一场笑话,一场葬送了自己所有的笑话! 秦明昭冷笑着看着莫璃轩渐行渐远,“伪君子倒是只会捡些好听的说!不像你啊……”说着便要转过身去看看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就在转身的那一刹,就像是有千万只手死死地缠住了秦明昭,不让他回头去看那人究竟是何等样貌,“放开孤!放开!” “殿下,”似乎又有何人在呼唤自己,“殿下醒醒!殿下!!” 一声戾喝,终究是将秦明昭唤醒了过来,秦明昭猛地睁开眼,正要起身时,却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按了回去,“殿下,您不可!您的伤……”秦明昭这才回忆起了今日发生的一起,才找回了自己被刺的记忆,只好郁闷地叹了口气,“知晓了。” 唤醒秦明昭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整日唠叨着“殿下可要算卦”的国师顾寒渊。“你怎么来了”秦明昭缓过神后,很是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 “臣来赔罪,”顾寒渊脸上隐隐露出了难过和心疼,声音也隐隐沾染上了几分颤抖,“臣今日测算到了殿下会有如此遭遇,却没能即使拦住殿下,罪该万死!”说着就要跪下去,但却被秦明昭止住了动作,“不怪你,”秦明昭皱了皱眉,“若是万事都能提前预知,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孤记得,父皇来过” 得到肯定后,秦明昭倒是记起来自己隐约间倒是听到了自家父皇卑微祈求母后原谅的声音,秦明昭如是想着,自家父皇倒是越来越知晓怎么让母后迅速消火了。“几时了……我去!”秦明昭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孤的衣服……” “谷女官来过,”顾寒渊就很迷惑自家殿下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自己身为外臣,能进来试探就已是格外开恩了,怎么还会为您更衣呢“殿下大可放心。” “谷雨呢”秦明昭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放松了下来,望着身侧的顾寒渊问道。 “谷女官就在外间,可要臣……”顾寒渊刚要起身,却被秦明昭伸手拦了下来,“罢了,她看见我这样,约莫又要嚎上几嗓子了。” 顾寒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殿下未醒时分,谷女官和清女官已经来哭过了,但却被皇后娘娘喝止了。此时正是戌时三刻,殿下可是要起身” 秦明昭愣了三秒,感受到了不妙的感觉,“你……还是把谷雨唤来吧。”顾寒渊眼瞅着秦明昭纠结的小表情,就晓得到底是何事了,忍着笑意,“是,殿下。” 噗,当真可爱,小猫儿一样,奶凶奶凶的。 “不许笑!嘶……” “好好好,臣不笑便是了,殿下当心自己的伤口。” “殿下!!您怎会……”不一会儿,谷雨便嚎着嗓子闯了进来,被秦明昭一个眼神制止了,“婢子知晓了,婢子噤声就是了。”说完还委屈巴巴地看了秦明昭一眼。 “扶孤起来,”秦明昭咬牙忍着背上的伤痛,从牙缝中小声地挤出了几个字,“孤要如厕。” “什么”谷雨还没反应过来,但随后便反应了过来,“是,殿下,哎您的鞋穿好啊!”之后谷雨小心翼翼地扶着秦明昭朝外走着,顾寒渊则擎着一支蜡烛随行,生怕谷雨笨手笨脚摔伤了他家本来伤势较重的殿下。 第31章 谋划 秦明昭用余光瞥见顾寒渊的那一瞬间,脸色瞬间尴尬得红如煮熟的蟹子,“国师大人你……”顾寒渊只是回之以微笑,“殿下当心脚下,太医院地面不如府内平滑,殿下可千万要注意。” “用你说……嗷!”谁知刚说完,秦明昭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物什,脚下一滑就要向前摔去,谷雨大惊,“殿下!” “殿下!”顾寒渊脸色大变,顿时丢下手里的烛火,上前从正面轻轻地抱住了秦明昭,“殿下可还好”秦明昭此刻内心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让自己进去,支支吾吾地不敢看顾寒渊,“孤,孤没事,孤只是……只是天黑眼盲,不曾瞧见罢了……” 顾寒渊只觉得面前的秦明昭此刻很是可爱,便虚环着手,让秦明昭站稳后,自己才去捡起了被自己扔在地上后熄灭了的蜡烛,“哧!”顾寒渊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亮了蜡烛,“殿下,可还好” “尚可。”秦明昭别过脸,小声哼了哼。 谷雨这边便不能理解了,“殿下,您不是有夜视能……唔!” “给孤住口!”恼羞成怒而炸毛的小猫,倒也是憨态可掬。顾寒渊如此想着,内心只觉得充实不已。“殿下,可还是要去西厢房” 秦明昭内心哀叹一声:老脸都丢没了……但面上还是佯装镇定,“去。”最终秦明昭还是举步维艰地到达了西厢房,轻松解决了生理问题后,在一旁备好的水池中借着水泵净了手。 “殿下,那些刺客……”谷雨心中有万般疑惑,但是看自家殿下这种状态,还是暂且将疑问装在心里好了。 “放心,”秦明昭冷笑一声,“他们自有人料理,无需忧心。今夜孤便歇在太医院了,明日早朝怕是……”顾寒渊适时地冒了出来,“殿下大可放心,皇上已然准您与太子殿下待伤势好转过后入朝议事。” “那便好,”秦明昭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谷雨,“谷雨,府上还有些奏折,记得明日送来太医院。”秦明海查案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如再放任他这么隐瞒下去,恐怕,会对秦明岚和自己不利。 虽说秦明海在他们这里一直是“大皇子”之类的称呼,但实际上,秦明海却是和秦明昭一样的等级——正一品亲王,虽然没有封号,但却是实打实存在的亲王。要是真正起了冲突,还是很不好收拾的。这么一想,秦明昭确实头疼不已。 如今自己和秦明岚同时重伤修养,朝堂上不能时时刻刻紧盯着大皇子一党,总觉得不安。秦明昭叹了口气,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让父皇知晓夏力源案件背后的真正主谋。 “是,殿下。” 翌日,巳时。 秦弘安带着赫连玥再次来到了太医院看望两兄妹,只见两个孩子面色凝重地凑在一起,望着桌上的奏折和信笺在说些什么。看见秦弘安他们的时候,秦明昭和秦明岚刚想起身行礼,却被秦弘安立即制止,“免了免了,你们伤还未好完全。你们这是……” “父皇,”秦明岚暗中拦下了即将开口的秦明昭,“儿臣和阿昭在查案子。” “查案子”秦弘安好奇地皱起了眉头,带着赫连玥也坐在了旁边,“查何案子”秦明岚作揖赔罪道:“还请父皇恕罪,儿臣只是觉得夏力源此案太过蹊跷,所以……” 秦弘安摆了摆手,笑得明了,像是提前知道一般,“朕就知道你们这两个孩子按耐不住,明知道夏力源身为秦明海的母族,朕却还将此案交给秦明海去办,你们心中肯定不安,生怕秦明海借此搞什么幺蛾子。朕知晓,只是你们可知晓,朕让他负责此案,对于他来说何尝不知一种考验” 秦明昭闻言,脑子微微一转,瞬间就明白过来了:父皇这是在测试秦明海的忠诚程度!夏力源的案子指定有很大的问题,毕竟身在天都的官员在国法和百姓的桎梏之下,是大概率做不出来此等龌龊事情的,除非此人的官位来之可疑! 假如秦明海查出了什么证据,前提是这些证据与他无关,而是和夏家有牵连,虽然此举赢得了秦弘安的信任,但是却是给了夏家那边敲响了一记警钟,不会再对大皇子像以前一般忠心,多少都会有些防备了,在朝中就会明里暗里便可能会安分下来,不再与太子一党为难;若是秦明海没能查到什么,那些忠心耿耿的朝臣就定会觉得是大皇子在暗中私营舞弊,肯定会都会颇有怨言,甚至猜忌秦明海是否是在暗中做了什么见不得光彩的事情。 那么,那些老臣一定会向秦弘安死谏要彻查此事,难保不准夏家和秦明海要出什么岔子,到时候那可真就是回天无力的地步了。轻则驱逐,重则丧命! 所以,这一招一石二鸟,不,是一石三鸟的计策打得还真是厉害!既考验了秦明海,又给夏家灌了一剂猛药,让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再作妖,甚至是能维持朝堂稳定!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秦明岚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和秦明昭暗中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赞叹,还有一丝丝警惕。 就目前来看,他们还是乖乖地比较好,什么幺蛾子都不要有,有他老人家在,哪个不长眼的龟孙敢闹出半点浪花!这不是成心往枪口上撞吗!但凡长个心眼的应该能看出来吧……不愧是俩白切黑的老爹啊,更胜一筹! “无妨,”看见两个孩子眼中的警惕和紧张,老父亲心中一滞,很是疼痛难过和不安,连忙柔声安抚道,“无妨,你们这也是在为朕分忧,朕知晓,朕知晓。” 相比于秦明海和秦子萱,秦弘安还是更喜爱秦明岚和秦明昭,毕竟都是自己发妻的孩子,怎么不喜欢当年若不是因为后宫那位老给他找茬逼迫他不得不娶了她的外甥女夏音莲,这两个孩子指不定会有多幸福,也不用如此过早地明白那些朝堂权术! 该死的老太婆,关键是,居然还敢给他的阿玥下毒,还得阿玥差点失去生育的能力!还差点失去了阿岚!!但秦弘安又不得不碍于朝臣的言论,只能将此事忍耐下来,将那老妖婆手里的政权全部收了回来,给了一个“太后”的头衔让她在慈莲宫中安度晚年。 当然,这是在她不给他的家人找麻烦或者自己作妖找死的前提之下。 第32章 一家人 “所以你们查到了什么”秦弘安慈祥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完全忽略了自家娘子已然开始释放严重的杀气,甚至杀气已经影响到了窗边啄食的小雀鸟,吓得它急忙飞离这等是非之地,“不要紧,查到什么说什么就是了,为父定不会责怪你们……” “秦弘安!”突然的一声戾喝,吓得秦家三父子差点因此掉下座来,秦明昭被秦明岚立即拉着躲到了一旁,秦弘安更是下意识白了脸,讪笑着看向身边的妻子,“娘子有何吩咐啊啊……疼疼疼……阿玥,阿玥有话好好说,饶了朕的耳朵!你看孩子们还在,是不是啊啊啊……疼疼疼……阿玥为夫错了!!” 赫连玥眯起眼,似笑非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手上则是在暗中使着劲,“夫君,您是没瞧见我的阿岚此时头上还缠着绷带,还是没瞧见我的阿昭此时脸色依旧惨白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如何查案,夫君可是想念本宫放在御书房的那块黄金搓衣板了!” “娘子说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朕还没享受够软香温玉在怀的感受呢!“朕只是……只是例行闻讯,对,例行闻讯,娘子可否高抬贵手,放了为夫一马” 赫连玥冷哼一声,好歹是看在秦明岚和秦明昭的面子上松开了手,然后立即换上慈母的面孔,宠溺和蔼地看着两个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孩子,“阿岚,阿昭,母后熬了些乌骨鸡汤,帮助补身子的,可是要喝些” “阿娘,”秦明昭眼中立即泛起了小星星,满眼期待地看着赫连玥,“可以在鸡汤里放些你做的小馄饨吗”秦明岚闻言,也连忙看向了赫连玥,“阿娘我也要!”眼神无比迫切。 “伤还没好,不许吃!”秦弘安闻言,立即冷下脸来,早知道这两个小兔崽子这么得寸进尺,就不让阿玥给他们煲鸡汤了!自己都没得喝他们居然还敢肖想自家娘子亲手做的鸡汤小馄饨!过分! “自然是可以的,阿娘这就去包,”赫连玥依旧笑意不减,一抬手将秦弘安扒拉到了一边,然后转头恶狠狠地瞪着秦弘安,“过来!和面!” 秦弘安:……我还是这么没有面子,真就是家庭“弟”位。 最终秦弘安还是没有跟去和面,而是留下来跟着秦明岚和秦明昭讨论起了夏力源的案件,毕竟此案牵涉到一个皇子和一个大家世族,不得不慎重对待。 秦弘安:“阿岚可有建议” 秦明岚:“降爵以示办事不力之惩罚,已然半月有余却依旧毫无进展,确实该罚。” 秦弘安:“如此说来也是,自夏力源之案已有半月有余,若是再拖下去,不能给予林苑一个答复,怕是要寒了天下士人的心啊。” 秦明昭:“既然证据在手,明面上可说是办事不力,私下却可警示处置,降级爵位意思意思就行了。现在还不是和夏家与秦明海正面决裂的时候,还需再观察观察,若是夏家此后能安分守己,以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为己任,倒是这一次可以暂且放过他们。不过,在您这里给夏家记上一笔,倒也不错。” 秦弘安:“阿昭说的极是,且看明日秦明海可否给出答案,可若是秦明海明日早朝拿出所谓的证据,又当如何” 秦明昭和秦明岚对视一眼,双双摊手,异口同声地道:“那您看着处理就是了,何苦为难我们呢” 秦弘安:……朕给自己真是找了两个冤家! “不过,”秦明岚腹黑一笑,装似无意地提着建议,“按照他这个查案速度,若是真遇上了什么出人命的案子,凶手此时或许早已逃之夭夭了。所以,”秦明岚端起苦涩的药一饮而尽,面不改色地开始疯狂喝茶,好一会才停止这种猛灌的行为,“效率所在,还是有问题的,父皇何不借此机会,边赏边罚了呢赏罚分明,这不就是您常说的” 秦明昭:……好一招借刀杀人!哥你够狠,真狠! 秦弘安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秦弘安之子,此法与朕无甚出入!好,那为父便按照你说的来做,如何” “但凭父皇吩咐。”秦明岚笑了笑,还伸手摸了摸在一旁有些呆滞的妹妹的脑袋,以示安抚。 秦明昭:我们家这都是什么玩意啊……风好大,我好害怕…… 一个时辰后,赫连玥亲自端着四碗小馄饨走了进来,将两碗大的放在了两个孩子面前,将两碗小的给了自己和秦弘安。秦弘安有些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孩子面前的大碗馄饨,又有些苦涩地看了看自己,正打算哀叹一声动筷子的时候…… “阿爹,给你几个,”秦明昭将碗里的几个小馄饨舀了出来,放进了秦弘安的碗里,“我一个人吃不完的。”秦弘安立即笑得像个得了蜜糖的孩童,“嘿嘿,还是我家阿昭好。”然后又状似无意地看向了秦明岚,但是秦明岚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碗往怀中送了送,生怕秦弘安的筷子伸过来和他抢似的。 秦弘安:……为父要你何用! 一家人坐在太医院吃完了午膳,又聊了些闲话,还聊了聊过段时日六月廿四的赏荷日,那日正巧是荷花诞辰。传说这荷花本是天庭瑶池边上的侍女,一心想来人间游玩,于是便趁着七月初七下凡游玩,却不料错过了南天门闭门的时日,从此被贬为地仙,只能留在人间化为一株荷花,守着一方百姓了。 “到时宫内定会有一场宴席,”赫连玥端着茶杯喝了一小口,望向身旁的两个孩子,“你们可不能缺席。” “这我还是知道的,”秦明岚深知秦弘安是何意,叹着气点了点头,“身为太子和帝姬,必是不能缺席,一旦缺席,那可是给了有心人落下口舌的机会。” “来时朝服就免了,”秦弘安放下手中的筷子,优雅地用手帕抹去了嘴角的油渍,“阿昭你可不能再穿男装入宴席了,虽说我东凌国百姓知你身为帝姬必为女儿身,可那些外来使臣可不知你是帝姬啊,你可还记得之前楼兰使臣来时带来的公主乌缇娜那便是男装闹出来的乌龙啊,为了两国和顺,保险起见,还是换一身吧。” 第33章 后续 秦明昭闻言,这才记起了半年多之前楼兰使臣觐见时,错把她认做了皇子,人家公主还死乞白赖地要嫁给她,吓得她连忙逃离了宴席,还让秦明海好一顿嘲讽,甚至还伤了人家小公主的心。造孽啊! 可话又说回来,宫裙到底不如男装来的便利,可以做好最坏的打算。 “……好。“秦明昭此时也只能暂且答应下来,随后再商议。 秦弘安/赫连玥:我只是想看见一个穿着小裙裙的女儿,怎么就这么难! 等秦弘安夫妇两离开后,秦明昭感觉一只大手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然后轻轻揉了揉,“吓到你了”秦明昭回过身去,对上的依旧是自家哥哥温和的眼神,刻在了骨子里的慈爱在此刻全部展露给了秦明昭,“哥说过,谁给你挖坑,我便挖坑埋了谁。” “我懂,”秦明昭无意识地直起身蹭了蹭秦明岚的手掌,“所以我不怕啊,”秦明昭笑得开心,“我见你这般维护我,自然是开心的啊,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会怕你” “别害怕我,”秦明岚叹着气,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我永远都不可能害你的,相信我,嗯” “嗯。” 在你不知道的时日里,你的失去,是我那一生中最大的痛楚,重活一世,又怎能不信任你 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后,秦明昭小心翼翼地在清明的扶持之下站起了身,“我去走走,一直坐着反倒是不利于养伤。” “你且小心,”秦明岚也被搀扶着起了身,颤颤巍巍地跟在秦明昭身后,“别把伤口绷着了。” “知晓了,你也小心。” 于是两个史诗级别的病号在太医院的这座院子里中相互搀扶着散起了步,“早知会有今日,那日便不会带你去近郊游玩了。”秦明岚颇为自责地说道。 “他们迟早会下手,”伤残一号秦明昭倒是看得透彻,咬着牙缓缓地散着步,“与你有何干就算没有此次近郊游玩,他们也会在下一个时刻对我们动手,你又何苦埋怨自己” “……也有道理,”伤残二号秦明岚想了想,“不过以后还是防范点的好,就算带的人多一些那也没什么,能保障你的安全也可。” “尚可……”秦明昭话音还未落,就听见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殿下!殿下是我!” 随着匆忙的脚步和豪迈的嗓门传来,小院紧闭的门“嘭”的一声被人推了开来,“殿下那些小瘪犊……嗷!”秦明岚想也没想直接将手边的玉佩扯下来砸了过去,“韩麟!少在帝姬面前说粗话!!!” “是是是……”韩麟这才看见院落中还站着一位病美人(),连忙躬身赔罪道,“帝姬殿下勿怪,帝姬殿下勿怪,末将一时嘴快,唐突了殿下的耳朵。”说着将手中的玉佩双手奉还给了秦明岚,赔笑着看着自家殿下。 秦明岚冷哼一声,“赏你了,孤回头再去备几件好的,省得到时候砸你的时候手边没有东西!” “是是是,殿下骂的对,殿下说的是……” 说话间,独孤邺依旧迈着自己那种笔挺的步伐走了过来,“殿下赎罪,臣救驾来迟!”说着就要跪下去,给秦明昭磕头赔罪,幸被秦明昭眼疾手快地扶了起来,“这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对了,那些刺客可有吐露什么” 独孤邺冷着脸起了身,“臣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此事。”秦明昭周身气氛顿时变得莫名寒冷,但是脸上却依旧挂着温温和和、纯良无害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韩麟就瞥了一眼,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心想:不愧是一家人,连生气的时候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可怕…… “说说吧,”秦明昭让清明找来了两把藤椅放在了一起,和秦明岚一起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两个下属,“那些人从嘴里吐出了象牙还是吐出了什么” 韩麟疑惑地看向独孤邺:……你家殿下说的话怎么听着像是在骂人 一脸习以为常的独孤邺回以眼神:就是骂人,你没听错,我家殿下向来含蓄,哪像你,满嘴粗话。 韩麟:……躺着也中枪啊! “那些人与永乐村并无甚关联,”独孤邺拱了拱手,率先说道,“只是恰巧从天都跟着殿下到了永乐村,在殿下即将回程时动手只是为了迷惑殿下查询的方向,引导殿下犯错罢了。这些人也并非是匈奴那边派来的刺客,手里的也并非是匈奴人常用的直刀,但奇怪的是他们的衣服材质却是匈奴人常有的羊毛制衣物。所以属下当时也搞不懂他们是从何方而来的,但后来国师大人亲自到了白虎营解释了一番,臣等才明白。” “国师!”秦明昭惊了,“顾寒渊他又来凑什么热闹!”秦明岚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和不解,“莫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当然是臣算到殿下此番必有劫难,”顾寒渊依旧笑得温柔地走进了小院子,手中还是拿着那把桐木折扇,晃悠地很是不耐烦,“那些刺客大抵是来自北霖国边境一带,虽说与东凌国相差较远,又经过特殊训练,装扮得像是匈奴人一般,但是臣掐指一算,便算出了他们的来历。” “……真有这么神”秦明岚眼中写满了不置信,死死盯着面前依旧逍遥自在的顾寒渊,“你叫孤如何信得这并非是你杜撰”顾寒渊却笑着看向了秦明昭,“殿下曾居边关,应该对于北霖人的习性略知一二吧” “这倒不假,”秦明昭低着头仔细思索了一番,“北霖人敬仰雪山神,所以对于雪莲花极为推崇,甚至是以此作为护身符带在身上,更有甚者便是将雪莲花纹在了身上。在北霖国甚至还有在婴孩出生后满月时,将雪莲花纹印作为赐福纹在身上的习俗。传闻北霖国的皇室便会在每一个新生的皇族身上纹下一种特殊的雪莲花纹印,便于识别。每一位皇族身上的雪莲花纹印,都是用至亲的鲜血和朱砂混合制成的,所以极为独有,一般人模仿不来。” “所以,这才是我要说的,”顾寒渊收起了笑容,换上了一副凝重的神色,“那些杀手虽说身上各处看不出有任何纹印,但是在韩麟韩大人无意间将烈酒当作白水喂给其中一个刺客时,那刺客背后竟是显现出了一朵巨大的血色雪莲花。之后臣根据此人的面相和手相,算出了此人原本来自北霖国。殿下您说,”顾寒渊“唰”的一声打开了扇面,显露出了扇面上几个大字——神机妙算,“这算不算臣卜卦得知的结果” 第34章 商议 秦明岚和秦明昭眼角抽搐地看着顾寒渊扇面上的几个大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人夸赞自己还真是不吝啬啊…… “确实,”秦明昭伸手揉起了自己青筋直冒太阳穴,“所以独孤邺,你们是挨个给他们灌酒了” “是,殿下,经查验,此纹印乃是由鸽子血混合着朱砂等物制成的,在被纹者饮酒或出汗时便会显现。”独孤邺恭敬地说出了后来的结果。 “那这些人……”秦明岚低头摸着下巴思索着,“是北霖国派来谋杀我们的,但是早在一年前阿昭便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怎么还敢来找死呢” “殿下您怕不是忘了,”韩麟摊了摊手,“他们寻死的方式,只有挑衅一种。不断骚扰边关,做出这些下三滥的事情,不是一直都是他们的强项吗” “有没有这种可能,”秦明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肃穆地看着眼前诸位,“他们派出刺客截杀我们,如若他们成功得手,那么东凌国损失的便是储君和一员猛将……” “不是一位储君,”秦明岚打断了她的话,平静地看着她,“是两位。阿昭,你应当记得,你也有继承皇位的权力,所以,他们的目的很有可能是要造成恐慌,动摇民心军心,造成恐慌。你别忘了,正因为边关那一年有你镇守,他们那些北霖军才一丁点便宜都没占到。很难说此举并非打击报复,所以……” “太子殿下,话虽如此,”在秦明昭出事后,一直守在秦明昭身侧的寒露说出了疑惑的地方,“可两位殿下那日的出行行踪完全是出于临时起意,那些人又是如何得知的首先立秋他们不可能叛变,他们的命都是帝姬殿下给予的,所以属下可以排除背叛的可能。” “当然,”秦明岚迎着秦明昭的目光坦然看去,“龙泉和轩辕他们是父皇指派给我的,他们是父皇暗影卫之后,没缘由背叛,我这里,背叛这条也可以排除。” “那就是说……”秦明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独孤邺,请示父皇封城,同时彻查整个天都,尤其是驿站客栈等地。寒露,告诉夏至,派人暗中盯梢客栈和各大世家,让三生阁也参与其内,但凡有人在不合时宜之时逃离,一律送进大理寺审问!” “是!” 秦明岚这才算是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天都进来了不少不该里的人” “不止如此,”顾寒渊摇着折扇望着秦明昭,双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致的想法,“殿下的意思是,应该还有人暗中勾连其中,否则没人指认现在的帝姬殿下是什么样子。” 确实,此时的秦明昭与以前身处边关的秦明昭相比,根本就是判若两人,一个像是边关男儿一般,皮肤黝黑粗糙,个子较矮,一个是绝世倾城美人,皮肤细腻白皙,身材较为修长,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就算北霖军再怎么熟悉秦明昭,熟悉的也只是一年前身处边关,奋勇杀敌抗敌的秦明昭,而不是现在作为帝姬养尊处优的秦明昭。 “……乍一看,”秦明岚摩挲着下颌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妹妹,“确实和前些年有所不同,若非时常伴你身旁的人,他人一时半会还察觉不出来有什么不对,想来一定是有人暗中帮着那些家伙指认你了。” “世家大族见我的人每日虽不及几百几千,但几十人是有了,”秦明昭神色肃穆地看着院落中已然翠绿飘扬的柳树,“他们大多都会些画的功夫,所以……”秦明昭只觉得闷气,不由得抬手揉起了再一次被青筋覆盖的太阳穴,“孤以后出门得记得带个面具遮一下脸,免得到时候又被哪个混球给认出来当街刺杀了。” “噗……不至于不至于,”秦明岚拼命忍着笑意劝说道,“你安心做好你自己便好,其余的事,交给你皇兄我。” 就在这时,有人慌慌张张推门而入,“阿昭!阿昭!完了完了完了……怎得一个没注意睡过了!!!阿昭!”来人一身绛紫色的长袍,长发披散在脑后,一看就是起的晚了没空打理,手上还提着两个食盒,慌慌张张就跑了过来。 “……二哥”秦明昭看清来人面孔的时候愣了一下,“你不是前些时日被父皇派往淮南治理蝗灾了吗!”秦明谦顾不得解释,只是匆匆冲了过来,一下子挤开了站在秦明昭和秦明岚身侧的韩麟,“阿昭你是想急死我啊!!父皇同我说了,你又是出游没带够人手啊你!上次就是这样,人都没带够就一个劲地向前冲,都不晓得好好护着自己啊!你……” 秦明昭有些汗颜,有些尴尬地伸手挠了挠脸颊,别开了她二哥灼灼逼问的目光,“那啥,此乃意外之事,并非是我……”自从那次救下二哥却被敌军伤到了后,她二哥对于自己受伤这件事就变得十分偏激,一旦听说她受伤了或者她没防护好把自己伤了,就会像现在这样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劈头盖脸一顿教训。 顾寒渊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脸尴尬外加无辜的秦明昭好言相劝着自己的二哥消消气,望着望着便不由得笑出了声,“噗……” 却不料被寒露一个眼刀甩了过去,顾寒渊只得悻悻地藏起了自己的笑意,安静地看着眼前拽着二皇子撒娇的秦明昭,心中却早已激动不已: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啊!好像带回去藏起来!!! 秦明谦望着面前脸色苍白了不少的妹妹和弟弟,终是不忍得再多说几句,将手中提来的食盒放在了秦明昭面前的石桌上,“这是我去三生阁带回来的桃花酥和栗子糕,特意让他们少用了半勺油,尝尝看是否味道如一哥记着你就是喜欢这些小玩意。” 秦明昭顿时眼睛一亮,当即毫不客气地掀开盖子,拿了一块出来,塞进了嘴中,迅速咀嚼起来,“好次!谢谢二锅!”秦明岚很是惊诧,“你刚刚才吃下一大碗鸡汤小馄饨!你这会还吃的进去” “为何吃不下”秦明昭端起清明倒来的茶,将嘴里的点心渣子咽了下去,继续朝着下一块点心发起攻击,“孤的胃口分为四格,点心独占一格,馄饨占一格,所以吃得下啊。” 秦明岚不晓得自家妹妹哪里来的歪理,“所以,”他扶着额,甚是无语,“你另外两格是作何用处” 第35章 二皇子 “用来装果茶的,”秦明昭不知从何时起,迷上了谷雨自制的果茶,喝上去酸酸甜甜的,深受秦明昭喜爱,但是由于这些天受伤,被赫连安禁止了,所以很是不开心,“还有用来装其他的。” “……你胃口还是挺好的,”秦明岚只能捂脸,“挺好。” 秦明谦看着如此惹人爱的妹妹,不由得笑出了声,“你啊,”然后如同秦明岚一般伸手揉了揉秦明昭的发心,“慢点吃,这里没人同你抢,你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秦明昭“哦”了一声,将自己的脸从点心盘子里抬了出来,细细地用目光摩挲着她二哥那张时时刻刻充满温柔的脸颊,忆及着往事。前世的他为了帮秦明昭逃脱,带着自己的暗卫和夏至他们一起为秦明昭打开了一道逃生的口子。虽说最后并未同夏至一般战死,却还是因为参与莫璃轩口中所谓的叛乱被抓进了诏狱,因伤势过重不慎身亡。 想到这,秦明昭眼中不由得聚集起了悔恨的泪,一边吃一边默不作声地哭了出来。“阿昭,”秦明谦很害怕看见妹妹的眼泪,毕竟她一哭自己就会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了,“阿昭怎么了这是,这点心不好吃就别吃了,昂等你伤好了二哥给你去买新的可好你别哭,啊……” 秦明岚也凑了过来,轻轻揽着秦明昭的肩膀,拍了几下,“有这么难吃吗,难吃得你都哭出来了。来,别吃了,看你哭的,像个小花猫。”说着还用自己的袖子替秦明昭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不要,”秦明昭含着泪赌气地将所有的点心抱在了怀中,“二哥给我的!”秦明谦松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地摸了摸秦明昭的脑袋,“小丫头,若是不合胃口了,等你伤好后二哥再给你买,乖。” “……我只是记起了秦明海抢我点心,所以难过……”秦明昭只好找了个谎话圆了过去,听的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这都过去许久了,还惦记着呢”秦明岚笑得伤口都在发疼,连忙制住笑意,眼底却依旧含笑,“你啊,说你喜好记仇你还要与我争,小气猫。” “好了阿岚,”秦明谦也乐不可支,“这足以见得大哥当时的行为有多恶劣,才惹得阿昭至今都还在记仇。”秦明谦可不敢随着他们一起说秦明海的名讳,毕竟他的出身远不及秦明海尊贵。秦明海的生母是当朝皇贵妃,而自己的母亲却因生他时难产离开了人世,生前只是一介昭仪,死后也只是被追封为贵妃罢了,虽然此后被养在了皇后膝下,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弟弟妹妹还是有些差距的。可这并不妨碍他宠爱这个活泼灵动,天性直率的妹妹。 “乖,”秦明谦此时见到依旧生龙活虎的秦明昭,心道阿昭定是没有大碍了,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由自主又上手揉了揉秦明昭的软发,“你若是不喜,待到你伤好了,二哥亲自带你去环翠阁买点心。” “……看不出来,”秦明岚此时也顺手摸出了一块点心,放进了嘴中,“赫连卿还是有点本是在身上的,居然连环翠阁的桃花酥秘方都能搞到手,虽然说比起环翠阁相差甚远……” 此时秦明昭看见顾寒渊紧紧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点心(实际是在看秦明昭吃东西),内心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忍痛割爱,将一块桃花酥递到了顾寒渊面前,“孤也不是那般不通情达理,你若是想吃,那就分你一块。” 顾寒渊闻言,在原地呆滞了半晌,随后才反应过来,受宠若惊地接过了秦明昭递来的桃花酥,“……谢殿下赏赐!”能够让喜欢吃独食的猫猫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自己,这该得有多幸运! 顾寒渊满心欢喜地将点心送进了口中,细细地咀嚼着,浑身都是可以看得见的喜悦,更别提笑得都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了。秦明岚和秦明谦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电光火石间,都仔细瞧见了对方眼中对于这位老妖怪国师的戒备,随后便是动作出奇一致地从侧面和正面挡住了顾寒渊看向秦明昭的目光,将那道灼灼的目光死死地挡在了自己身后。 秦明谦:“阿昭快吃,若是凉了会坏肚子的,这些点心只是小份的,你若是分给他人,你自己便不够了。” 秦明岚:“就是,阿昭快些吃,你自己都还不够,怎得还有留给他人的份呢” 明里暗里提醒秦明昭不要理会不相干的人,就比如眼前这个刚刚分走你糕点的国师。 顾寒渊周身的欢愉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来,浑身散发着委屈和不开心,委屈巴巴地望着被两个哥哥包围住的帝姬殿下。 寒露和独孤邺对视一眼,果断动作整齐划一地向后撤退半步,凑在一起小声地彼此交流着自己的发现。 寒露:“总觉着,刚才国师大人的那番表情,像极了白虎营以前那只很亲近殿下的大型犬只,我记得那家伙是只狼狗来着,生性凶悍,但在面对殿下的时候,倒像是只家犬。” 独孤邺:“我见国师大人方才接过殿下递来的点心的时候,和那只本该被称为恶犬的狼狗很是相像啊,就差给大人上一条尾巴用来晃了。” 寒露:“……总觉着大人对于殿下图谋不轨,你看此时的国师大人,像极了那只当时想要扑过来却被殿下推开的恶犬呢……” 独孤邺:“深有同感。不过话说回来,两位殿下应该是有此察觉,故而将帝姬殿下护了起来,你瞧,像极了街角巷口护犊子的大猫。” 寒露:“是呢,看着真像啊。” 此时面前的四人在他们的眼中应该是这样的:一只小奶猫在专心吃东西,两只大猫左右护驾,将小猫保护在自己的包围圈内,而不远处则站着一只想要与小猫愉快玩耍、却被大猫狠狠瞪了过去、正站在原地伤心的大狗。 当然,还漏了一个,那就是一脸状况外、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傻狗。“怎么了这是”韩麟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这二殿下怎得和太子殿下将帝姬殿下围了起来” 寒露:“没什么,只是怕殿下吃点心呛着自己。” 独孤邺:“正是如此。” 韩麟:“哦,我说呢。” 寒露/独孤邺:……怕不是个傻子。 第36章 勘察 不过看着此情此景如此和睦温馨,秦明昭只觉得此时什么都不重要了,就算有再过滔天的恨意,只要家人们围坐在一起,完好无损,就是上天赐予她最大的恩赐了。“二哥,我还想吃。” “等你伤好了二哥随你一起,今日先这样可好” “也好。” 没什么是比家人陪伴更令人感觉美好的事了。 因为此次遇刺,秦明昭和秦明岚在太医院养伤的七天里,全程由禁卫军和御林军看护,外加他们各自的暗卫和守卫全程守护。而在这七天里,也发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首先是秦明海虽说在第三日上朝时上奏折声称找到了为夏力源卖出官位的人,但是并未能找到为夏力源买下官位的人,于是遭到了秦弘安的一顿痛批,说什么“时日之长竟连一个小小蟊贼都抓不到,实属可耻”“朕将重任托付于你,你竟然还不如一介下官”之类的。 反正秦弘安属实火了好一阵,直接当着众臣的面将秦明海骂得狗血喷头,只能跪在地上缄默不语,冷汗直冒。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秦明海办事不力,拖延至极,被当场削去亲王爵位,降为正四品郡王,外加禁朝一月,抄写道经,加以反思。 之后秦弘安将此事顺水推舟交予廷尉,继续和大理寺卿追查下去,并且严令彻查,若有人暗中阻拦,一律按照当朝律法处置。秦明岚闻说这则消息的时候正在太医院和秦明昭两人下着……五子棋,主要是谁都不会,只能瞎玩。“这下应当不会再有人暗中阻拦了,”秦明昭心情尚好地将最后一枚棋子落下,望着对面连输五局的秦明岚,“哥,对不住了。” 秦明岚沉着脸扰乱了棋盘,“还是算了,咳,今日气运不顺,不适宜下棋,咳咳。”然后心虚万分地别过脸,不敢去看自己的妹妹,“话说,你可别小看了那些人暗中出手的能力,若有计划,必定出手,他们向来如此,正所谓明枪易躲……” “暗箭难防,”秦明昭也不恼,只是将自己手边的茶盏端了起来,“老祖宗说这些并无道理,还是小心为上。对了,前些日子我让人着手查了查莫璃轩。” “怎么,你也觉着此人来历过于蹊跷了” “那是,”秦明昭心中暗自冷笑:蹊跷得我想直接扒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虽说此人家境困苦,七岁丧母八岁丧父,属是可怜,但奇怪的是,大寒他们并未查到任何有关莫璃轩祖籍的记载,反倒是听闻老宅那里有百姓出面作证说莫璃轩是跟着父母逃难来的,也无人知晓他们是从何处而来,祖籍何处。” “你这么一说,我倒记起一件事。天境四年,江东曾有过一场大涝灾,许多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不得已才背井离乡,想来应该是那个时候随着父母逃荒而来的,”秦明岚想起了那时的一桩旧事,“彼时你我尚且均还未出世,你若是不说,我还真记不起来有此事。” “可如今已是天境二十五年,短短二十载之间,”秦明昭总觉得不可思议,“竟是连祖籍都无法查询了。虽说此人天赋异禀,于天境十二年间考中状元,彼时不过十四有余。”秦明昭心中暗骂莫璃轩老牛吃嫩草,仗着自己面貌俊俏,却有着和自己相差一轮的年纪,还不停地撩拨前世涉世未深的自己,当真怎么看怎么不爽! 呸!狗男人! 秦明昭越想气越不顺,当下将手边的一枚棋子狠狠拍了一掌,“嘭!”巨响过后,棋子惨兮兮地被嵌进了桌子中,相当亮眼。 “噗……”秦明岚瞥了一眼,下意识将自己刚喝的茶全部喷了出去,“咳咳咳……你就算是嫉妒他人才华,也不能……如此暴躁吧,这好歹是上好的黄梨花木,你就忍心这么糟践” “嫉妒”秦明昭不怒反笑,“我用得着嫉妒一个伪君子呵,孤十三岁提刀纵马,征战沙场,杀敌无数,十四岁驻守边关,打退敌军数百次,同年一篇《论军策》拔得武举文试头筹,我不如他笑话!”没由来的怨气着实让秦明岚见了害怕,无意识地拖着竹椅向后缩了缩,生怕此时的无差别怒火伤到自己。 “呼……”秦明昭发了一通无名火后觉得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言归正传,管他作甚总之,此人来历蹊跷,虽说从吏部记载中看不出半点问题,但我暗中总觉得此人过于诡异。” “我此前也派人查验过,”秦明岚默默地又将竹椅挪了回来,“甚至是将他的老宅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有蹊跷之处的物证。” “巧了不是我也查过了,但还是没有,只是林林总总收到一些乡里乡亲说过莫璃轩身世可怜,虽然做了大官,但家中却是只剩下他独自一人,还未弱冠便成了赫赫有名的丞相。” “他的府上你可曾去过” “……不曾,”秦明昭饮茶的动作微微一滞,继而又恢复了正常,“也不愿。”那个地方,她此生再也不愿踏入半步!因为就在那里,自己度过了生命当中的最后三年,最终将自己葬送在了那场浓烟滚滚的大火中。 秦明岚察觉到秦明昭的情绪变化无常,虽说内心无比好奇,想问一句“为何”,但是看到秦明昭有些惨白的脸色,便打消了即将出口询问的念头,“……也是,私闯住宅并非君子做法,此事暂且放下吧,日后再议,现下最要紧的,是要把你的伤养好了,你伤势较重,且得好好生养。” “嗯。” 有关莫璃轩的话题,就这么被轻巧地避了过去,一个不愿提起,一个就算有心,也是不忍提起。至此,秦明岚只得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来,日后再做问询的打算。 鎏金殿。 “哐啷!” “劈里啪啦!” “轰!” 回到自己殿中后,大皇子秦明海怒不可竭地将自己殿中的瓷瓶玉器挨个砸碎在地上,发泄着心中的怨气,“凭什么,凭什么!”一边扔一边怒吼着,“凭什么秦明昭一介女流都可登临朝事,就算当朝辱骂文官都可以被免责,而我只是因为此等小事就被降爵禁朝!凭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出身吗!啊!父皇如此偏心,究竟是为何!为何!我哪里做的不好了,我哪里做得不如秦明岚了!您事事要求我做到最好,却对那两个毛孩子如此松懈!就连那个贱婢所出的秦明谦您都是如此宠爱!凭什么!” 第37章 大皇子妃 秦明海发泄怒气的同时,宫人们都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不远处悄悄听闻着店内的动静,就连平日里秦明海最宠爱的姬妾都不敢上前安慰,更别说是被夏贵妃强塞给他的皇子妃。 “殿下!”皇子妃看着满目疮痍的大殿,深吸一口气,伴随着宫人们的惊呼冲了进去,“您这是干什么!” “劝人,都不许跟过来!”皇子妃冷静地说道,踏入殿内后,还随手关上了殿门,“去找太医来,一会给殿下包扎伤口。” “……是。” 大皇子妃进入宫殿后,秦明海便察觉到了有外人进入,但是没能抬眼去看,而是恶语相向:“孤不是说了不许进来吗!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搅孤!” 一抬头却瞧见是自己很不待见的妻子,秦明海直接冷哼一声,“滚,孤不想瞧见你的假惺惺。”大皇子妃也不惯着他,快步走上前朝着秦明海的脸颊就是狠狠一耳光,“啪!!” 这一巴掌彻底把秦明海打蒙了,连生气都忘了。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这个被母妃安排来的妻子根本就是没什么存在感,还很懦弱胆小,就连自己的姬妾去说上几句闲话都不会反驳,“……你打我!司马薇,你敢打我!” “打你如何,”司马薇眯起了眼,语气森然地看向秦明海,“就为了这么一件事,你就要把整个宫殿砸个稀巴烂!秦明海,你的气度何在,你的谋略何在,目光何在!” “一件事”秦明海闻言直接笑了出来,随即笑得更加放肆,“哈哈哈……一件事!他秦弘安何时不曾偏心过!就为了这么一件事,他就要禁朝孤一个月!他秦明岚敢保证他和赫连家族没有权钱交易!为何单单只罚我一人!他秦明岚说不定私下做的事情比我更过分百倍千倍!却只是因为他是嫡子,嗯就是因为此竖子是嫡子,就如此宽放!” “那是因为你蠢!”司马薇毫不客气地呵斥道,“蠢到无可救药!若我换做是你,现下根本不敢在此大吵大闹。你是生怕他人看不出你的不满是吗你难道还想让他们参你一本说你骄横任性,根本不服从管教,还甚至胆敢违抗皇命!如若这顶帽子扣下来,你又要如何,光靠这你这一身蛮牛脾气去和满朝文武大臣争个是非黑白!秦明海,若是你还不想就此放弃,那就静下心来,仔细听听那些谋士的建议,收敛你的性子!父皇可不会惯着你,你应当知晓。” 此番言论一出,就像是又一巴掌狠狠打在了秦明海的脸上,将他生生疼醒了。是啊,若是此时一味地发泄情绪,那些宫人又怎么看,又会如何评头论足地说他,最后传到那些士族耳中,又会是另一番说辞。如此一来,不正是给了秦明岚那些人机会来扳倒自己 司马薇一番话彻底打醒了秦明海,他瘫坐在一堆废墟之上,用手撑着头,缓缓地吐着气息,“原来如此……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司马薇冷哼一声,“你可别忘了,我司马一门想来善于谋算精通政术,这就是为何你母妃要我嫁过来,”司马薇俯身望向略微颓败的秦明海,“虽说,先生出爱慕的是我……” “你说什么”秦明海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便下意识地追问道。 “没什么,”司马薇别过脸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总而言之,你现在应当速写一封请罪书,呈于父皇,这般才不至于让父皇生出你是在忤逆的念头。你此时大吵大闹的事,八成已经传到父皇耳朵中了,因此得尽快补救才是。” “也好……嘶!”秦明海本想着撑住地面起身,却忘记了自己周身早已是一片狼藉,碎瓷遍布殿内,一不小心便让那些棱角划破了手掌,血流不止,“孤倒是忘了,此处早已是狼藉一片。” 司马薇此时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丈夫,当下掩唇小声笑了起来,“噗……殿下还是快些起身,太医已候在门外多时了。” “……扶都不扶一把,就只是在一旁看戏司马薇,你是想让孤把你休了,让你也做一回下堂妇” “也可,”司马薇居然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总比每天听你那些麻雀在耳边叽叽喳喳来得轻松,殿下以为呢” 秦明海:……牙尖嘴利! 最后秦明海还是挣扎着自力更生起了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碎瓷片,“孤知晓了,往后,你便不只是孤的妻子,更是孤的谋士。孤自会将那些曾经妨碍过你的鸟雀一一拔除,就当是孤前来诚招你入幕僚之列的诚礼,还望你可以谅解孤以往的鲁莽和冲撞。司马薇,孤生性多疑,此刻便暂且信你一回。” 司马薇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妾身多谢殿下信任。”虽然语气何其敷衍,但眼角还是掩不住自己的开心,瞬时弯成了月牙。司马薇尚未及笄时,便已对秦明海芳心暗许,虽说那是校场上的秦明海被秦明昭打的是满地找牙,但依旧不妨碍司马薇对这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皇子暗许芳心,即使知晓此人有五房姬妾,但是在夏贵妃派人前来求亲的那一刹那,还是答应了下来。 司马薇看着逆光站在殿门那处的丈夫,哀叹一声,她司马一族可不只是精通权术善于谋算,还能窥人命格,看人面向。虽然这等门道比不得那个上可问天下可询地的国师顾寒渊,但是窥探命格这种门道,他们司马家还是可以做到的。 从生辰八字以及出生时的星相来算,秦明海对应的命格仅仅只是一只蛟龙,虽身绕龙气,但依旧不是一只真龙,一旦对上真龙,那便只有俯首称臣的下场。可偏生这只蛟龙并非是寻常蛟龙,而是一只黑蛟龙,天生具有反骨,于真龙命格相冲。换而言之,便是蛟龙与真龙一旦相撞,必有一死。虽说与其他蛟龙相比龙气更胜一筹,但到底并非真龙,因此蛟龙丧生的可能性要高于真龙。 然而这不是说这只黑蛟并非没有登临皇位化为龙的可能,因为司马薇看得出来,这只黑蛟曾有过被他人相助即将化龙的迹象,但最终被真龙的气势所阻拦,未能成功。 只要自己能够测算出这他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司马薇暗中觉着,拉拢此人来逆风翻盘的几率,可从以往的三成到达六成。 现下重要的是要劝秦明海沉心静气,平静下来好好思考今后的对策,如今已是输掉一局,但并不很影响日后翻盘,只要潜心研究,定可助他登临朝堂,成为万人之上! 第38章 首次交锋 国师府。 顾寒渊坐在星象盘前,仔细端详着巨大的星象盘,“嘶……这恐怕是有何变数啊……也对,殿下回来便是最大变数,其余变数如若不相干,便可不用理会,但……秦明海身后怎么突然多了一位……相术师如此看来,殿下回归之路,也并非是一帆风顺啊……” 秦明海被禁足在自己的宫殿内没过两天,秦明昭和秦明岚就顶着还没完全好的伤势上了朝堂,开始议事。没了秦明海,大皇子一党的人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在朝堂上也不敢和太子一党产生什么口角或者意见分歧了。 倒是莫璃轩已经按照秦明昭记忆中的方向开始发展了。先是在朝堂上对着陛下提出了因百姓生活富裕而开始增加官税的意见,虽然这表面上看着是没什么问题,而且貌似是增收国库,但实际上后患无穷。尤其是到了后来,先是江淮地区连年洪涝,秦弘安特派秦明海去处理,但是这家伙却在中饱私囊,私吞了不少赈灾的银两,还和当地的知州共同联合起来继续增收官税,明明秦弘安已然下令免去三年税收,但这几个家伙依旧还在以当地税收的标准征收关官税,而收缴的税却是全部进了秦明海的口袋,导致江淮地区哀鸿遍野,饿殍遍地,一时间有不少人落草为寇四处打家劫舍,干起了自称绿林好汉的勾当。 这也为后来朝廷出兵镇压埋下了不小的隐患,毕竟人多势众,再加上为官府所迫,反抗情绪很激烈。而秦弘安身体的恶化,有一部分也与此有关,虽然后来秦明昭查证了这一切与秦明海有很大关系,也派人抄家查封了。 但是由于莫璃轩私下通风报信,秦明海一早就开始转移财产,因此,秦明海在自己被流放到岭南一带的时候依旧过着奢华风靡的生活,仗着山高皇帝远,依旧我行我素。但那个时候朝廷那个已经因为两次北境之战亏了国库,再加上秦明昭彼时忙于政务,也没时间管理那些破事,所以就派了几个官员过去盯着,倒也没闹出什么大的风浪,但是就是因为这个平静的表象才瞒过了忙碌得莫名其妙的秦明昭。 因为那些钱财存在的关系,秦明海背着秦明昭开始私下培养驻军,甚至是还有了几个营的规模!然而如果不是莫璃轩在秦明昭面前帮着秦明海隐瞒,自己也不会在军队上吃亏! 就在秦弘安询问其他官员关于增税的意见时,有几位老臣本着长远发展提出了抗议,但是户部尚书却觉得此事可行,便力劝秦弘安颁布敕令。 但是就是因为这道增税令,秦明昭深刻地记得,在前世就有一些地方小官吏打着增税的名头开始私受税务,底下百姓怨声载道,但是又由于告状无门,只能被迫忍受,再到后来只能被迫反抗,这也是秦明昭前世为何忙碌的事情。 虽然秦明昭那个时候已经派自己的心腹深入实处降低税收,但是就在已有起色的时候,莫璃轩联合秦明海提前开始准备,最后逼宫,随后导致了那一系列悲剧。 秦明昭忆及此,顿时怒由心生,在几个大臣表示赞成后,直接出列恭请上奏道:“儿臣以为,增税之事绝对不可实施!”此言一出,大臣们议论纷纷,有的赞同有的反对,有的却保有己见,没有出声。 “为何”秦弘安很是好奇为何自己女儿要提出这等意见。 “回陛下,臣以为增税是给了那些小人机会,借此扰乱民心,他们定会见风使舵,趁机搜刮民脂民膏。前朝高祖曾有过增税之事,但后期江北之地却因土地贫瘠未能按时上税,被人参奏一本,加罚半年税收,却因此激怒百姓,导致盗贼一时间泛滥不易,民不聊生,臣恳请陛下,”秦明昭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就此作废此事!” 朝堂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秦弘安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儿,心中哀叹一声:这妮子,到底是朕亲手教出来的,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啊,“那你说说,你有何想法啊” “臣以为,应当降低海商官税,借此打开国门,引进海外商户,以此壮大我东凌海上商贸,宣传我东凌国国威,借此举充盈国库,胜过增税充盈!还请陛下定夺!” 秦弘安一听,来了兴趣,“阿昭你且说说如何。” “回陛下,”秦明昭站在阶下,恭敬地道,“海商贸易繁多,定有利益无数,虽说短期内不能见此成效,但从长远来看,我东凌国应当靠海用海,凭此优势加强国力,既可以充盈国库,还可远扬我国名威,震慑远海,岂不美哉!” 秦弘安闻言,先是愣了三秒,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愧是朕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果真有胆有谋,好!阿岚,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秦明岚连忙出列,接着秦明昭的话语说了下去,“回陛下,儿臣以为此事可行,增设港口海岸,减少赋税,定可为日后充盈国库增强实力做出不小的贡献。若是还能借此机会继续加强海兵建设,将来东凌便可将版图扩展至海外远洋,以此震慑北霖、匈奴等常年与我东凌敌对之势力!至此,我东凌必定为鲲鹏第一强国,再无人胆敢侵犯骚扰,哪怕是北霖,也可毫无畏惧!” “好!说得好!”秦弘安高兴地直拍掌,“好啊,我东凌国有你们二人,当是我朝福分!好,不愧是朕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果然不错!甚好,丞相。” “臣在。”莫璃轩方才望着英姿焕发的秦明昭看迷了眼,此时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恭敬地躬身行礼。 “这两个孩子说的,”秦弘安满意地看着秦明岚与秦明昭,“你可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大可以提出来。” “臣……”莫璃轩闻说自己的计策被打断,只觉得心中有些窝火,但是看到如此英姿的秦明昭,心中又觉得好受了些,只得低下头,承认了他们两兄妹的计划,“无甚异议。” “那好,此事便交由你们二人处理,朝堂六部任由你们差遣,协助你二人,务必要办好此事!” “是!”圣旨一出,此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秦明岚私下与秦明昭相对一眼,皆从双方眼中看到了对于对方的赞赏和夸奖,还有不可言说的默契。 第39章 暗潮汹涌 顾寒渊站在不远处,看着犹如赤狐一般狡黠灵动的帝姬殿下,不由自主弯了弯唇角,笑了起来,“殿下,您还真是,变了良多啊……” 退朝后,秦明昭和秦明岚照常朝着大殿之外走去,准备登上马车前往海衙府司翻查近些年的海商来往着录,但是就在两人即将走出殿外的时候,大太监却从从赶来,拦下了即将离开的秦明岚,“太子殿下,陛下在御书房有请。” 兄妹二人齐齐怔住了,异口同声地问道:“御书房!”大太监忙不迭点了点头,“是,陛下请太子殿下去御书房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还请殿下速速随老奴移步御书房。”秦明岚和秦明昭对视一眼后,抬起手拍了拍秦明昭的脑袋,顺便挡住了秦明昭眼底的疑问和困惑,还有些许戒备,“我去去便回,明日再陪你前往海衙府司。” “嗯。” 随后秦明岚便随着大太监离开了明政殿前,去往了御书房。秦明昭刚准备离开石阶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殿下请留步。” 秦明昭疑惑地回过头去,却看见了满眼温和的莫璃轩快步朝她走来,“殿下,臣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殿……” “殿下!”一道焦急万分的声音从莫璃轩身后传了过来,甚至伴随着那人的脚步,来到了秦明昭身侧,“殿下留步!” 莫璃轩从没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他人打断未完成的话语,还被人莫名其妙截了胡。顾寒渊一脸寒霜的大踏步从莫璃轩身侧掠过,直奔秦明昭,“殿下,臣有要事相商,烦请借殿下一步。”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一般,急不可耐地就要带走秦明昭,压根没有理会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莫璃轩。 秦明昭从未见过如此满面寒霜的顾寒渊,眼底不带一丝笑意,甚至连平日里脸上常挂着的公式化微笑也不见了踪影,瞬间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不得了却不能广而告之的事情,“好,且随孤来三生阁。丞相大人,就此别过,失陪了。” 顾寒渊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冷冷瞥了一眼秦明昭身后表情阴晴不定的莫璃轩,做了个口型:休想!随后便要随着秦明昭离开,却见秦明昭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莫璃轩,“丞相大人,孤知晓你想询问何事,但此事关乎国运,孤也不敢妄言,只能尽力做到最好,所以,”秦明昭随后便恢复了冷酷的面部表情,“还请丞相大人见谅,孤先走一步。” 最后就带着顾寒渊乘坐自己的马车——顾寒渊依旧和夏至坐在一处,离开了皇宫,直奔三生阁去了。 莫璃轩面色阴沉地看着远去的马车,身侧的拳头却是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了起来,“好一个休想啊……顾寒渊,你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三番五次对我施展敌意,究竟是想干什么!” 三生阁。 掌柜见有人来,立马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客官是来……”看清来人后,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反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阿虎,天字号左侧上阁!” 小二手脚麻利地接过掌柜递来的钥匙,带着秦明昭和顾寒渊径直走上了三楼,身后还跟着几个暗卫——夏至,寒露,小寒,大寒,立秋和冬至。 秦明昭和顾寒渊进入房间后,只带上了夏至,其余几人则镇守在门口,以防有什么胆大包天的人敢来偷听主子们谈话。 “究竟是何事,”秦明昭看着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的顾寒渊,心中疑惑不断,“竟让你今日如此失态” “殿下恕罪,”顾寒渊伸手接过夏至递来的茶盏,仰头猛地灌了下去,“只是臣昨夜瞧见了星象变数,心下有些慌张,再加上今日下朝后,臣见殿下命中那道劫难再次凑了上来,顿时慌张了不少,生怕殿下的命格因其靠近而被影响,所以抢先岔开了话题,想将殿下保护起来罢了,殿下勿怪,殿下勿怪。” 秦明昭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顾寒渊那时火急火燎得就像是被什么不祥之物在后追赶一样,执意要带着她离开,甚至不惜将自己发现的星象变数这种可能遭天谴的事都说了出来。可见莫璃轩对于她来说,有多洪水猛兽,不堪一提了。 随后,顾寒渊又提起了今日秦明昭在朝堂上提出的那番有关进一步开辟海上商路的言论,颇为感慨:“今日臣听闻殿下要开通海上商路,便记起了一些往事。臣早些年游历各国时,倒是存了不少各国,甚至是已然覆灭的王朝有关海上商路的文献记载,是关于他们如何开通海上商路,与他国交换商品的文献,上面还有些是关于那些商人在路途中遇到的奇闻轶事。殿下若是需要,臣现在就吩咐府中的下人们将它们全部搬去帝姬府,任您阅览。” 秦明昭摆了摆手,“不急,现下要紧的,是要摸清现在已然开放的海衙府司是否存在问题,现存的这些港口海岸是否需要休整处理之类的,目前尚未到达开辟新海岸港口的地步,顾寒渊,多谢你有这份心了,据你描述,那些文献哪怕只有上一部分,也够我们受益匪浅了。孤替太子殿下和东凌国先谢过你!”说着就要起身行礼,但被顾寒渊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只是这力道或许有些过头了,“殿下不必如此,”顾寒渊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忍住内心的冲动,接着扶起他家殿下的时候一把抱住了两世眷恋已久的人儿,然而仅仅却只有一瞬的时间,顾寒渊便主动放开了连耳朵尖都是红透的秦明昭,“……殿下赎罪,臣唐突了……” “无妨,咳,无妨,孤不在意,”秦明昭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别过脸去,颤抖着手端起了桌上夏至早已备好的茶杯,一口闷了里面还有些滚烫的茶水,“略略略……”很显然,秦明昭被自己蠢到了——不仅烫到了舌头,还在顾寒渊面前出了一回糗。 “殿下!”夏至和顾寒渊都被吓到了,连忙要凑上去查看,却被秦明昭恼羞成怒地挥开了,“不许过来!夏至,去找些冰块来,孤记得前些时日赫连卿说是在地窖里镇了些冰块,略略略……好疼好疼好疼……你去找一些来就好。” “是。”夏至正要动身,却听顾寒渊开口,将自己拦了下来,“无妨,我来便好。” 第40章 变数 之后顾寒渊便抬起手掌,掌心朝上,只见顾寒渊缓缓闭上了眼,低语了一句什么,顿时一团柔和的蓝光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然后走到秦明昭身边,趁着秦明昭还在对那团蓝光发愣的时候,轻轻地将手掌覆在了秦明昭的唇上,“殿下,感觉可好了一些” 随着顾寒渊微微冰凉的大掌覆来,秦明昭只觉得一丝丝凉意顺着他的手掌转移到了自己尚有滚烫刺痛感的舌,逐渐地,那股刺痛感被缓缓平息了下来,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秦明昭感觉到了这股神奇的力量,惊讶地都忘了顾寒渊的手掌还覆在自己的唇上,下意识便是开了口,声音闷闷的:“好神奇!居然不疼了……” 然而就在秦明昭说话的空挡,秦明昭不小心用自己的舌尖扫过了顾寒渊的手掌,顾寒渊瞬间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迅速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地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耳边,这次轮到他别过视线了,“殿下客气了,哈哈、哈哈,臣……本为鲛人,会些雕虫小技罢了,殿下不必客气,哈哈、哈哈……” 那尴尬的小模样,夏至看了都忍不住要发笑,更何况是想来不喜欢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秦明昭,“噗……顾寒渊,你好纯情啊。” 这下顾寒渊不自觉红了脸,“臣自上岸以来,便是独身一人,已然有四百多年了,殿下见笑了。” “不,这很好,”秦明昭笑得很温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真的很好,日后那个能被你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孩,定然很幸福,”秦明昭暗想:若是当年莫璃轩也是如此,自己是不是可以有另一个结局但是转念一想,就算是莫璃轩一心一意又能如何,到底还是乱臣贼子,总有一天是要反水的,还不如今生不见较好,“因为她的男人一心只有她一人,旁人与他来讲又怎能比得上心上人此女,必然好过那些后宅中整日勾心斗角的大家小姐、侯门夫人。” 顾寒渊闻言,侧过脸偷偷看着站在阳光中美艳不可方物的秦明昭,低声地道:“是啊,今生,我必定不会再让她受苦半分了。” 该尴尬的尴尬后,秦明昭还是和顾寒渊坐了下来,准备商讨商讨顾寒渊口中的星象变数是什么。 “所以,你是说,秦明海身后,出现了一介高人”秦明昭听后,只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毕竟按照前世记忆,此人身边那些谋士虽说是有些本事,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莫璃轩那般帮着秦明海逆转,有的甚至还只是些酒囊饭袋,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殿下,”顾寒渊“唰”的一声打开了手边的折扇,为秦明昭轻轻扇风解暑,但秦明昭此时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个,但而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起了前世和现实的变化,“据臣卜卦得知,此人虽为女儿身,但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世间术士,精通算计不说,还有一定逆转秦明海气运的能力。” “女子!”秦明昭这下更惊了,前世秦明海身边女子可是不少,但是秦明海被发配到岭南后那些姬妾望风而逃,还卷走了秦明海在天都为数不多的家产。 可当时秦明海身边还真有一位女子一直陪着,据说是大皇子妃,但是姓甚名谁秦明昭并没有可以打听过。现在想来,确实形迹可疑,“夏至,大皇子妃出身何家” “回殿下,大皇子妃出身源城司马氏。”夏至想了半晌,才想起来这位平时鲜少露面的大皇子妃出身何处,说真的,如果不是秦明昭提起,他还真就忘了秦明海那个花心大萝北、绝世大渣男居然是个有家室的。 当真是白瞎了很早传闻过温柔贤惠的大皇子妃。 “源城司马氏……”秦明昭记起来了,源城司马氏,虽说身处的地带不算很豪华,跟天都相比逊色了不少,但是不能忘记的是,司马氏的祖先,可是整个鲲鹏大陆赫赫有名的权术师司马翎。 相传,在四大国还未形成之前,有一个名叫南周的大朝,曾经横霸天下,盛世八百年不衰,但是在四百年前,由于最后一个皇帝沅哀帝——昏庸无能,残暴苛政,残害百姓,各路贵族纷纷起兵,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战争,群雄割据,其中最有实力拿下天都的当属秦氏家族,也就是后来的东凌国皇族,秦明昭的先祖。 虽然前朝皇帝姬氏气数已尽,但是并不妨碍他的谋士——司马翎出手狠辣,阻挠秦氏家族带兵攻打天都。起初没有顾寒渊支持的秦氏家族一直很难拿下天都,不仅损失惨重,还遭到了其他贵族的攻击,一时间就要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但就在这时,顾寒渊来到了秦氏一边,使出连环计成功使得司马翎失去了沅哀帝的信任,死在了沅哀帝的刀下。最终失去谋士的沅哀帝成功丢掉了天都,失去了性命。自此,南周朝覆灭,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崛起的强国,以及不少趁火打劫的小朝廷。 司马翎死后,司马氏没了依靠,只能在秦氏家族登临朝政的时候投靠东凌国,也算是成为了开国贵族,但是由于司马翎曾经对抗过国师顾寒渊,一直不怎么受人待见,就搬出了天都,来到了源城定居。 不可否认的是,司马氏虽然迁出天都,但是善于权术,精通命格气运的看家本事还是在的。所以依照现在来看,这个大皇子妃,很有可能就是司马氏的嫡系子孙,因为只有司马氏嫡系的子孙才可以习得逆天改命之术,虽然运用此术后折寿二十余年,但是逆天改命后的结果却不容小觑,只要他们寻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看来,这个大皇子妃,”秦明昭无意识地用手指扣着桌沿,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就是现如今存在的最大变数啊,孤就说依照秦明海那个性子,怎么着也会在被贬斥后大发雷霆,去父皇那里闹一场,但现在却是如此安静,只是听说了他被贬斥后在自己的宫殿里大闹了一场之事,其他的一点动静都了无踪影,可见应该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迷津了。” “此等高人,属实臣没想到啊,”顾寒渊有些挫败,“看来臣还是需要多加修习,竟是没能算得此人,属实惭愧,亏于殿下的信任。”说着就要请罪,但被秦明昭迅速出手拦下了。 第41章 题字之谜 “国师何至于此”秦明昭实在不理解顾寒渊怎么对于她总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甚至还要将不属于自己的错往自己身上揽,真是个怪人,“这样也好,既然明了了问题所在,那就好办了。夏至!” “属下在。” “想办法将懂得易容的人手安插在大皇子府,盯着大皇子妃。” “是!” 虽说此法有些卑鄙,但是他们又何尝不曾在自己的院落中按照眼线,自己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秦明昭想到此,便继续心安理得地饮着茶。 顾寒渊看着不甚急于处理的秦明昭,莫名也跟着放松了下来,陪着秦明昭聊着家常,顺便问了问秦明昭的伤势。得到正在好转的答案后,顾寒渊明显地松了口气,继而又谈论着其他琐事,时不时地和秦明昭一同笑了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在一点点地积累,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在进一步改善,秦明昭对于顾寒渊的排斥也一点点地在减少。顾寒渊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有一天也和上一世的莫璃轩一般,与他的殿下坐在微风吹拂的窗前,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猜忌,没有其他利益纠缠地坐在一起聊着闲天。 时而是奇闻轶事,时而是游历经历,时而又是对于一些人不切实际的看法,总之,想怎么说,随他们高兴,在这里他们不像是国师和帝姬,反倒像是一对相识已久的朋友,彼此之间毫无芥蒂。 要知道早在一个月前,他们还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仅仅在一个月后,便可如此舒适地坐在一起聊着天喝着茶,无不惬意。 夏至看着顾寒渊手中从开始就没能停下、为自家殿下扇风的扇子,很是怀疑地皱起了眉头。他怎么瞧着,国师大人这副折扇上面的字迹,很像是他家殿下的难不成,是殿下帮忙题的字不对啊,以前跟随太子殿下见国师大人的时候,手中一直就是这柄折扇,并未有过什么变化。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未曾见识过帝姬殿下的笔迹,所以不曾怀疑过国师大人折扇扇面上的字究竟是何人所题。但是现下一看,这不就是殿下平日里的笔迹么!只是那几个大字看着略带几分威严谨慎和束缚,并未像如今殿下的字迹一般,潇洒恢弘,却又不失威严杀气,阔气十足。 难不成,是我看错了夏至内心深刻地自我怀疑着,但是碍于现在殿下和国师大人之间美好的气氛,又不忍打乱,只好在一旁看着,默默思索着一会要如何委婉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可就算夏至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这几个大字的由来,其实很有来头。虽然“神机妙算”确实是秦明昭亲手所题,但里面的故事,他是打死也不会知道的。 晌午过后,秦明昭和顾寒渊自三生阁分别后,各自赶往了自己需要工作的地点——天都海衙府司和长盛街的街口算命摊。 顾寒渊看着不断远去的马车,笑容始终未减半分,“夏侍卫,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本尊可是早就注意到了你那充满疑问的眼神了,很是强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顾寒渊含笑转过身,注视着尴尬挠头企图蒙混过关的夏至,“本尊说的,可对” “属下有一事不明,”夏至见瞒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您这折扇上的字,可是殿下亲手所题” “正是,”令夏至意外的是,顾寒渊竟然丝毫没有想要隐瞒的心思,反倒是……觉得很值得炫耀夏至看不明白顾寒渊浑身散发出来的炫耀气息和自豪气息,究竟是从何而来,“这四字‘神机妙算’正是殿下亲手所赐,夏侍卫好眼力,不亏是殿下身边的得力干将,派你来保护本尊,本尊心中也能安稳了。” 由于秦明昭此前遭遇过刺杀,封城查验后又没能查到什么有用的讯息,所以她还是担心此前那些刺客的余党依旧潜伏在天都城内,只不过是有一些人庇护,才使得独孤邺他们难觅影踪。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寒露和血影他们还在暗中追查此事,不必太过担心这些人能够逃脱,让他们高枕无忧。但是说到底,敌暗我明,终究还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秦明昭不能预测下一个遇刺的是不是顾寒渊或者赫连卿,又或者是赫连钰,但是总归提前防范,还是没坏处的。 所以为了应对突发状况,秦明昭将自己现有的二十死士和暗影卫分批次安排在了这些人的身边,以放备不时之需。顾寒渊则是最后一个得知秦明昭意图的人,但是接受的倒是不一般的快。 夏至很是迷惑,为何国师大人在听到殿下说还是在意他的时候,国师大人会如此高兴,甚至是……有了几丝兴奋夏至不理解,立秋也不是很理解。两人只能对视一眼,相顾无言,陪着顾寒渊走到长盛街,开始摆摊算命。 不得不说的是,顾寒渊的生意,今日那叫一个红火。可能是由于他身边多了两尊门神,一左一右,长的都十分俊美,所以前来求问桃花签的闺中女子较多。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路过此处的时候,都要停下来先驻足一番三人的美貌,然后再扭捏着上前,低声细语地求问着姻缘,或者桃花运势。 顾寒渊向来对于钱,那是来者不拒。但是如果这钱来路不净,就算是送到他手边,他一个子儿也不会碰,不仅如此,还会免费送那人一卦,算得此人何时倒霉,何时见血之类的。顾寒渊望着面前箱子中不断堆积的铜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夏至和立秋见此景,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赫连卿经常手持的扇子上那只笑眯眯的招财猫,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财迷样。 顾寒渊收钱正收的手软时,一锭银子伴随着一个比较急切的声音出现在了他面前,“大师,一锭银子,烦劳您帮我算算,我师妹身在何方,这是她的生辰八字和物件。” 顾寒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灰头土脸,身上透着风尘仆仆之意的青年,此刻正急切且充满希望地看着他,“大师,我求求您了,我一路问来,身上已然没了多少盘缠钱财,这是我仅剩的一点盘缠,您……” 第42章 春花与二狗 “莫急莫急,本尊暂且先看看。”顾寒渊及时出声打断了他,仔细地端详着来人的面向,心中逐渐有了思量,之后又低头看了看青年递来的生辰八字,仔细掐指一算,这八字的主人竟是身处帝姬府! 顾寒渊顿感虎躯一震,又连忙更深入地算了算。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生辰八字的主人,竟是他家殿下身边的小满女官,这可不得了啊。他怎么记得,这小满女官的师兄也是…… 顾寒渊像是猛地记起了什么一般,突然抬头死死地望着面前灰头土脸的青年,“夏侍卫,烦劳您拿条沾了水的毛巾来,给这位公子净净脸。” “是,大人。”没一会儿,夏至就拿来了一条沾着水的毛巾,递给了青年,“擦擦吧。” 青年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瞬间红透了脸,准备行礼,却被顾寒渊抬手拦了下来,“不必,你此刻便当我是风水先生就好。” “谢大人!”青年连忙将脸上的尘土拭了个干净,露出了自己原本清秀的面庞。这一下子便看呆了顾寒渊,瞬间一个记忆中的名字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并且迅速脱口而出:“惊蛰!” 这下不光是青年愣住了,就连夏至和立秋也呆住了。顾寒渊却是笑得更欢了,连忙将青年的一锭银子还了回去,“无事无事,就当是自言自语,不必理会。那什么,夏侍卫,烦劳你跑趟帝姬府,且寻小满女官来一趟。” “小满”夏至有些疑惑不解,“可是有要事” “这位公子所寻得的师妹,”顾寒渊摇着折扇,将自己的笑容藏在折扇之后,心中满是替秦明昭欢喜的欢喜,“正是帝姬殿下府上的小满女官。” 这下就连夏至也惊了,立秋……他本来就情绪正常,比起夏至这个较为面瘫的老前辈,在听到顾寒渊要寻小满的那一刻就惊了,所以可以不予理会。 青年听闻顾寒渊吩咐夏至要去找的是小满,顿时慌张地摆了摆手,“不是不是,大师,不,大人,我家师妹名唤春花,不是小满!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 顾寒渊嘴角抽了抽,春花,还真是贴地气啊,果然还是自家殿下起名更是完美,比起什么春花秋花,小满还是更好听些,“无妨,这位公子先别着急,等小满女官来了,您再做决定也不迟。” 青年只好讪笑着继续等了下来。 没过一会,夏至带着小满匆匆赶来,“大人,小满到了。”小满一脸懵地朝着顾寒渊行着礼,“小满见过国师大人。”随后抬头不经意间,看见了青年惊讶万分的脸,顿时欢喜地惊呼道:“二狗师兄!你怎么在这!” 这下不说是顾寒渊了,就连夏至和立秋也抽了抽嘴角,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开始偷笑,“噗……”顾寒渊嘴角抽搐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师兄妹,一个是春花,一个叫二狗,现在取名字都是这么随意的吗难道是应了那句话,名字越贱的越好养活 兄妹俩见面就开始抱头痛哭,越说越兴奋。当青年问及小满为何会身处帝姬府后,小满脸上的喜悦一下子就淡了下来,缓缓别过了对视的眼神。就在青年要进一步追问的时候,夏至及时制止了他,“这位……二狗兄弟,咱们可否换一处说话,顺便将你身上的尘土也去一去。” 青年想了想,又看了看身边欲言又止满脸不情愿的师妹,也只好同意,“好,烦劳几位大人寻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 三生阁门前。 青年瞪大了眼,望着面前豪华恢弘的建筑,只觉得惊奇,“这这这……这是我等能进入的吗”立秋看着他一脸没见识的样子,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走吧,不愧是师兄妹啊,来到三生阁前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请吧。” 于是乎,青年颤颤巍巍地被立秋扶了进去。 进入房间后,在青年三番五次地询问下,小满终于是哭了出来,躲在师兄怀中嚎啕大哭,怎么劝都劝不好的那种。青年只好将目光转向了立秋。 立秋叹了口气,虽然他是来得比小满要晚,但是却也是知道些事情,毕竟小满在成为秦明昭身边的女官之前,是秦子萱身边的一个下等侍女。 “小曼三年前接到了自己母亲的信笺,说是要回家照顾母亲,师父同意后就连夜赶回了巴陵的家中,怎么会来天都”青年很是疑惑,一边安抚着哭哭啼啼的小满,一边询问着坐在对面的立秋。 “那是因为小满回家后,不只是奔丧,”立秋摩挲着茶杯,缓缓道出了原因,“这是殿下查到的,小满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好询问,经过小满许可后才调查了她的过去。 “小满本是巴陵郡下香村的人,家中有两个兄长和一个弟弟,生活也算过去的。在八岁后,一次偶然机会拜在江湖人称‘白老怪’的剑客门下,传承了他老人家的衣钵。三年前,小满家中来信,说是小满母亲病重,想要见女儿最后一眼。小满彼时也没察觉到任何不对,便揣着盘缠赶回家了。 “但是迎接小满的不是病重的母亲,而是早已躺在黄土当中的母亲。后来经过我们打听才知道,原来小满的母亲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病逝了,但是由于小满父亲早已另觅新欢,便没有理会。但就在两个月前,小满父亲的家财所剩无几,很快便打上了小满的注意,一边给小满写信说她母亲病重,一边用五十两银子将小满卖给了当地的富绅做小妾。 “随后小满的父亲才勉强给小满的母亲换了一块风水好一些的墓地。小满回去后还没来得及哭丧,就被父亲一顿花言巧语骗得饮下了蒙汗药,着了道,被送到了那个富绅家中,准备完婚。 “所幸小满习得武功,还有些抵抗力,所以趁着夜色逃了出来,却碰上了人伢子,又被捉了起来带到了天都,卖给了宫中的四公主,做了下等丫鬟,整日受尽折磨。 “后来帝姬殿下偶然间发现四公主在欺压小满,便将小满从宫中带了出来,带到了府上,交给了谷女官和清女官照顾。后来殿下才发现了小满会武功的事情,便在征得小满许可后,殿下赐名小满,和我们一样,成为了守护帝姬府的死士。” 青年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抽噎的女孩,“春花,原来你竟然经历了这么多!怪师兄没能早点发现不对,早一点找到你啊……” 第43章 海衙府司 小满呜咽着摇了摇头,“师兄不怪你,不怪你……呜呜呜……是我太傻了,那般轻易便相信了那家人,呜哇哇……” “师妹,呜呜呜……”两人又是抱头痛哭了好一阵。立秋看着据说是身手完全不输于小满的青年,心中渐渐有了思量。 此时天都海衙府司。 秦明昭正蹙着眉头翻查着近些年来海衙府司与海商打交道的账本记录,以及来往记录。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秦明昭就查出了许多问题。一些海商带来的货物根本没经过官府的手查验,或者明码标价,就直接被人在港口截胡了,而且数量还不小。 秦明昭不由得伸出手指一一核验起来,大概是从三年前开始,东凌国对于海商的重视程度逐渐没有以前那般强烈了,一些任职在海衙府司的,官虽不大但胆子却不小的官员就开始明里暗里地截胡,将那些自己看上眼的或者对自己升官升迁有利可图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地搬到了自己的兜里,甚至是对朝廷瞒报。 这一查可给秦明昭气坏了,“谷雨,笔墨伺候。” “是!”谷雨眼疾手快地找来了纸墨笔砚,放在了秦明昭面前,一边给秦明昭磨墨,一边偷偷打量着秦明昭的脸色。直觉告诉她,现在的殿下真的很生气。 其实在东凌国对于贪官污吏的惩罚很是严重,轻则抄家罢官,重则满门抄斩,惩罚力度还是很严厉的。许是近些年皇上将目光转移到了北境边关,时时刻刻提防着北霖国再次来犯,所以便很少关注海商这方面了,这才给了那些贪官污吏新的思路,以此来贪墨敛财。 可偏偏今日殿下重提开拓海上贸易,给他们来了一记措手不及的回马枪,引得他们自己乱了阵脚,所以才会在销毁证据的时候被秦明昭抓了个正着,仔细地查看起了账本。 “独孤邺。”独孤邺是秦明昭来到海衙府司之后,为了镇场子特意找过来的,现在正好派上了大用场 “臣在。” 秦明昭指着现在此时跪在外面、被白虎营将士控制住的那些个官吏,“把他们给孤送到大理寺,让他们将该说的全都说明白,孤大可保他们一家平安,但前提是将自己这些年吞掉的全部吐出来,送于何人,又是收了何人赠礼,全部问出来!” “是!”独孤邺穿着白虎营的黑玄甲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执行秦明昭的命令去了。 没一会,院子中央便传来数声撕心裂肺的求饶声,还有不少的咒骂声,秦明昭统统没有理会,只是专心写着自己的奏折。 但是显然吵闹声出乎了秦明昭的忍受程度,在秦明昭捏断了第三只笔后,彻底爆发了自己忍了许久以来的怒气,“噌!”顺手拔出自己卸下放在身侧的青魅,直接冲了出去。 “来人!”秦明昭沉着脸冷喝道,“如若他们再在这里大吵大闹,便将他们押往诏狱,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为其求情!” 这下那些官吏下意识乖乖地闭上了嘴,被压着前往了大理寺,但是并没有用以往的囚车押送,而是徒步走到大理寺,游街示众。 这比坐上囚车还能压垮他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能将自己的罪行全部交代。 秦明昭看着满院只留下了几个还在跪着的小官,这些都是目前暂时清廉的官吏,虽然才华不及状元郎,但是依旧算得上是才华横溢,但是因为不愿意同那些蛀虫同流合污,才被排挤在外,幸而躲过一劫。 “你,”秦明昭执着长刀指了指那个正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身影,“过来,叙述这些人是从何时开始私吞海商带来的货物的,看你这样子,入职应该也有五六年了。” “是,”那个小官得到赦令后站起了身,恭敬地回答道,“下官来此已有五年有余,他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还是略知一二的。” “那就写下来,”秦明昭带着小官进入之前待的那所房子,将自己手边的纸张分给了他一半,让他坐在内室中,“把你略知的一二,全部写下来,等孤奏请皇帝,便将他们其中一位的官职赋予你。” “可是殿下……”小官惊了,刚想分辨什么,却被秦明昭一个眼神制止了。随后秦明昭便赶回了自己的座位,继续自己的事情。 “别问为何,”秦明昭拿起新的毛笔,沾了沾墨,开始书写她的信笺,“你一个文人在这淤泥地里边儿能够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已是珍贵难得,再加上孤方才见识过你的文笔了,虽说不及同年状元郎惊艳世人,但坐上那几个泼皮无赖的位置,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明昭头也不抬地解释道,“相比于那几个蛀虫,孤更是信任你能够但此大任,将来东凌国的海商商贸,也是国库收入的一大部分,又怎能容忍这些蛀虫在此啃噬国之经济命脉” “是,谢殿下栽培,也谢殿下信任。”小官或许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他,激动地两眼泪汪汪,说着就要跪下来谢恩,但被秦明昭以眼神制止了。 “你若是想要谢恩,就把你手头的工作给孤做好了,那才叫报恩于国,不愧国家。” “是!”小官中气十足地答应了一声,紧接着提笔便开始诉讼那几人的贪赃枉法行为,下笔如有神,连停顿都不带停顿的。估计是那几人的罪行罄竹难书,才会让这个小官干劲十足,埋头就是写。 秦明昭让谷雨拉上了内室的隔音帘后,便继续着手于自己的事情,将之前查到的和现在查到的一一上报给秦弘安,甚至是边查边写,把能查到的基本上都写了进去,甚至有的还做了特殊记号,想让秦弘安注意到这几人的行为实属是可以满门抄斩了。 不过最后的判定还要看秦弘安是个什么心情,如果心情好了,顶多是个发配南疆,与边民为伍,永不得入京;如果心情不好,那就是所谓的“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想想都觉得不是很好受。 但如果这些人考虑将自己和背后的那些人供出来,她倒是可以视情况求情。虽说罪以致死,但是由于及时地交代,说不定秦弘安还会看在她求情的份上,换他们免于一死。 不过现在,秦明昭可不想去想那么多,毕竟自己手上还有案子要查,所以没有闲工夫去想以后如何。 第44章 海衙府司(二) 秦明昭将手边的这一本账本翻完后,手上积累的、赘述罪行的纸张就超过了十几张!可见这些人这几年来究竟是有多嚣张,在天子脚下,就敢如此。那么可想而知,远离皇城根儿的地方,是个什么情况。 秦明昭停下笔,摸着下巴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决意提笔再写一封奏折上书皇帝,请求他派遣朝中最是刚正不阿的几个户部官员和大理寺官员查处剩余现存的六个海衙府司,分别位于淮北,淮南,江南,南疆海域,泰和城,东辽海域六个地点,这几个地点虽说不如天都看管严苛,但是照此来看,天都的管辖之下都有如此猖狂之徒,可想而知那六个海衙府司得成什么样子。 “怎么了这是,”秦明昭还在思索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以疑惑地问道,“我怎么来的路上,看见了许多被押送大理寺的官员” 秦明昭侧过身看了看刚从御书房赶过来的秦明岚,微不可闻地叹着气,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秦明岚,“你看看吧,这是他们还未来得及处理掉的账本,上面记载着他们是何时开始扣押货物和私藏货物的。你且看完就晓得为何他们被押送大理寺了。” 秦明岚不明所以地接过秦明昭递来的一大沓纸张,但是在看过几张后,秦明岚皱起了眉头,加速了阅读的速度,最终脸色阴云密布,“嘭”的一拳砸向了身边的门框,上面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凹痕。 “这帮无耻之徒,蛀虫!”秦明岚的脸色变得很是可怕,如同暴风降临一般,“他们胆敢!此乃天子脚下,他们便敢如此放肆,可想而知其他六个海衙府司的腐败程度!不行阿昭,此事必须我们亲自去解决,否则根本根除不了。” “不可,”秦明昭迅速出声反对,“如若他们其他等人收到风声,提前销毁证据,你又当如何我已经写了奏折,请求父皇派遣能人志士前往其他六个海衙府司,处理这些事宜。我们现在若是贸然出天都,大概天都才会真的不平静起来。” 秦明岚瞬间想到了之前那桩刺杀案,悻悻地闭上了嘴,但是心头却是由衷地佩服起了自己的妹妹,深思熟虑,能提前考虑到各种情况,看来,自己和父皇想的也不无道理。 “……这位是”秦明岚叹了口气,抬眼时不经意间瞥见了不远处埋头奋笔疾书的小官,“他没有参与那些事情” “并未,”秦明昭指了指自己手边的账本和官吏志,“我翻过了,此人是六年前的进士,虽说文采值得人品味,但是由于为人过于正直,再来的时候得罪了不少蛀虫,再加上又不愿意同流合污,所以一直被排挤在外,这些年没能升过一官半职,总的来说,还是靠得住的。” “可还有笔墨纸砚”秦明岚将手中的纸张放在了秦明昭手边,随后一撩衣摆,坐在了秦明昭的对面,准备帮着秦明昭翻查账本。 “有,”秦明昭虽然不晓得哥哥要干什么,还是吩咐谷雨再拿一沓纸过来,递给了秦明岚,又将自己手边一支狼毫递给了他,“你要作甚” “上书父皇,暗中彻查百官,既然海衙府司是这个德行,他们中间应该也是可以揪出来不少这般无耻之徒。”秦明岚想了想,还是沾了沾墨,打算提笔,但是被秦明昭突然出手拦了下来。 “别写,”秦明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容我想想。”紧接着秦明昭开始回忆起前世,前世的时候貌似秦明岚也写过类似的奏折,虽说不是现在,但是距离现在也差不了多久。 奏折呈上去没多久,秦弘安便答应了秦明岚的要求,开始彻查百官,但是不知道为何,居然只是查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官职贪污案,就连他们最为怀疑的夏家居然安全地撇了过去。 这让秦明岚感到恼火,便上书请求搜查夏家,但是当时由于自己不在朝堂,被罚在镇国寺抄书,所以大皇子一党便开始攻讦秦明岚居心叵测,甚至还被安上了公报私仇的名声。 虽然秦弘安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并不妨碍秦弘安产生怀疑。毕竟是一国之君,有多疑之心当然是必不可免的,所以秦弘安对于秦明岚的宠爱在那段时间确实有所下降。 后来,秦明岚又因为扯上一桩通敌案,百口莫辩。正巧在此时,北霖国举兵侵犯北境,莫璃轩上书请求皇帝要太子出征,虽说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偏偏要挑选太子,但是秦明岚当时急于求证自己的清白,便应下了,带兵前往北境抗敌。 后来……后来的事情,便是秦明昭人生的一大转折点。秦明岚战死沙场,虽然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是尸体却被北霖国那帮杂碎分了尸,挂在城门上炫耀战绩!该死的,如若此次能够陪着秦明岚上战场,她一定砍下他们主帅的头做花瓮! 秦明昭不愿意再回忆起那段黑暗的记忆,便使劲摇了摇头,将前世的记忆暂且驱逐出了字迹的脑海,“此时要紧的是海衙府司,其余的暂且先放一放。”秦明昭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闭着眼叙说着自己的理由。 秦明岚不是很理解,还是想问为何,但是被秦明昭抬手制止了,“出来说。”随后看了一眼内室,秦明岚会意,用眼神吩咐了轩辕,让他仔细着那个小官,自己便随着秦明昭来到了室外。 秦明昭带着秦明岚寻到了海衙府司的小花园里,那里僻静,适合说一些秘密。秦明昭看着秦明岚,心中纠结了许久,还是没能将自己心中深藏已久的秘密说出来,只是另捡了一些理由说与秦明岚。 “父皇身边的人不能完全信任,”秦明昭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了烟斗,点了些竹烟,缓缓地抽起了来,“所以断然不敢冒此风险。” “你是怕……”秦明岚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妹妹为何要阻拦自己了,“打草惊蛇,让他们提前处理证据” “是,”秦明昭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靠在假山上,放松着自己,但是右手始终放在青魅的刀柄上,左手持着烟斗,嘴中缓缓吐着烟圈,看似慵懒实则警惕万分,眼中波光运转,警惕十足,“说不上那些人中就有夏家或者其他家族的人,那些贵族的手段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想想之前被你处理掉的那个管家,那就是个例子。” 第45章 隐瞒 秦明岚沉默地看着秦明昭,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懂事了,懂事得让他心疼。明明只是还不过二八的年华,操的心却比他还多,事事都能为他考虑清楚,分清楚利害。 “……阿昭啊,”秦明岚心疼地伸出手抚摸上秦明昭的发心,“你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要为我这个废柴哥哥考虑良多,我真的……” 秦明昭顿了顿,拿下嘴边的细长烟斗,“哥,我曾经做过一场梦,很真实的梦,”秦明昭将自己的前世,当作一场偶然的梦,讲给了秦明岚,“就在一个多月前我病着的时候,我梦见了你被人诬陷,为自证清白上了战场,却是再也没能回来了……” 随后,秦明昭一边吞吐着云雾,一边给将自己的“梦境”讲给了秦明岚,当然省去了莫璃轩的那一部分。她不想再让这个名字玷污了秦明岚的耳朵,所以故意隐去了莫璃轩的那一部分。 “……梦是反的,阿昭,”秦明岚听后,只是心疼地抱紧了自己的傻妹妹,“真的是反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秦明昭只是默默将自己的脑袋埋在秦明岚怀中,一言不发。她倒是希望那些只是自己做过的梦境,但是轮生的答案,还有那些时不时地提醒自己的梦境,以及因为下雨还在隐隐作痛的琵琶骨,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所谓的“梦境”曾经存在过,根本不是梦境。 但同时,她又产生了些许疑问:到底是什么人,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打着什么目的,才让自己得以重生,去改变自己原本的命运轨迹 秦明昭想不通,也不愿意多想,瞥了一眼自己左手腕,反正到时候这个人会自己出来的,不是吗那自己还纠结个什么劲,管他。 秦明岚虽然劝说自己的妹妹不要信那些歪门邪道,但还是听从了妹妹的意见,没有再将那份奏折写下去,反倒是存起了这个心思,等海衙府司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去解决那些人也不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吗 不出所料,秦明昭早上呈递的奏折,下午就被秦弘安连带着秦明岚叫道了御书房议事。 御书房内,气氛很是低压。 父子三人团团坐,但是谁也没有开口,只是目光神色严肃地盯着桌上的那三份奏折和一沓账本。秦明昭顶着低气压暗中坐直了身体,顺便拉了拉秦明岚的袖子,暗示他也坐好。秦明岚不敢此时造次,便也之前了身体,坐得板直。 秦弘安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账本,只是问了一句,“人呢” “大理寺,”秦明昭乖巧地说道,丝毫没有平日里那份杀意和威严,“单独关着,没有任何人接触。” “嗯,甚好,”秦弘安的脸色终于是缓和了一些,“他们怎么处理了” “让他们自己招供,”秦明岚在秦明昭的示意之下接了话,“儿臣去看过了,他们被单独隔开,互相不可能串通。由于大理寺卿承诺过了,写满一张纸给一杯茶,写满十张便给饭吃,有不少人已经在老实交代了,还有些在互相告发。此事正在查。” “也好,”秦弘安点了点头,彻底缓和了脸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能及时止损,也算是大功一件,不愧是阿玥和朕亲自教导出来的。那么,阿昭可是想着让人去查查其他的六个海衙府司” “是,”秦明昭认真地说道,“如若要展开海商,必定得先处理掉这些蛀虫,否则如若放任他们啃噬,定会招来祸患,不如提早防范,引以为戒,也好让刑部照此颁布法令,以防再犯。” “阿岚怎么看” “杀鸡儆猴便是最好的处理方式,”秦明岚拿起了秦明昭书写的罪证,“这些就是最好的例子,正好那他们开刀,既能起到杀鸡儆猴的目的,也能敲山震虎。” “也对,”秦弘安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些证据,“如若身后没有人给他们掌台子,他们也不敢如此在天子脚下放肆。算了,这些杂七八糟的事情暂且不提,朕这里还有一样东西,你们且看看。”随后便翻出了一本折子,递给了秦明岚。 秦明岚接过后,将另一头递给了秦明昭,二人异口同声读出了奏折上的字,“请罪折”秦明岚和秦明昭迅速对视一眼,就知道这份折子是哪里来的了。 “秦明海!”秦明昭惊了,这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吗现在居然连请罪折都能写得出来了!按照以往秦明海的性子,不应该是要闹到父皇面前质问的吗 毕竟秦明海可是比谁都要在意父皇对于自己的评价,正是因为他是庶出,再加上又是夏音莲的孩子,性格和夏音莲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如出一辙,幼时经常为了自己口中所谓的利益和秦明岚他们大打出手,再加上做事急躁,不考虑后果,所以得到的正面评价可以说是比秦明谦还要少得可怜。 虽然如此,但是他依然很是在意父皇的评价,甚至是不惜让夏音莲背后操纵,让自己至少可以做出一件在父皇眼中可以称得上是“比秦明岚还要出色”的事情。 就比如,眼前这个。秦明昭记得,自己在前世被罚抄佛经的时候,母后求过情,但是自己那个时候死鸭子嘴硬,始终坚持自己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使用手段很正常,所以就没写过请罪折,直到后来被放出来的时候也没有。 秦明昭现在想起来这些事,都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好,真的是蠢到让人当枪使都不知道,还傻乐呵呵地凑上去,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 “所以,这本折子,真是自己写的”秦明岚提出了疑惑,他怎么看怎么觉着这本折子上的言语措辞根本就不像是秦明海那个脑袋能想出来的。 “儿臣也觉得过于蹊跷,”秦明昭仔细浏览着那份奏折,并将上面一些措辞指了出来,“这个,于心有愧,倒不像是他说出来的话。毕竟这件事情与他逃不了干系。” “据夏力源亲口招供,”秦明岚看着秦明昭撇开了眼,不愿再看,便将那份奏折起身双手奉还给了秦弘安,“此事确与大皇子有关,出银子的夏博源,给出谋划策的可是大皇子,拿钱办事的是吏部的侍郎,大皇子已经将侍郎推了出去定罪,父皇,让大理寺卿他们绕开大皇子吧。” 第46章 惊蛰 “此话怎讲”秦弘安很是不解。 “不让开大皇子,”秦明昭接着解释道,“怎么能将他背后的势力逐渐分离呢大皇子现在风光是靠着母族,虽然夏家现如今不如以前那般风光,但依旧还是错综复杂,树大根深,不好动摇,只有将他们一点点和大皇子分离,才好处置。夏家毒瘤朝廷已久,不能再拖了,父皇。” “确实是这般,”秦弘安仔细思考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绕开大皇子秦明海,专门查处夏家,“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海衙府司的事情,朕明日便会给你们答复。” “谢父皇,儿臣告退!”两人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去。“咣当。”御书房的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上了,秦明昭和秦明岚的脸色不算轻松,同时叹了口气,以最快速度走出了宫门。 长盛街上,两人带着侍卫和暗卫缓缓散着步。 秦明昭:“得给外祖他们敲警钟了,赫连家有些子弟看着也不怎么省心。君心难测,先为君后为父,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秦明岚:“说起来,赫连家其实最容易招猜忌,毕竟一门之内出了一个国公,两个大将军,一个状元皇后,外加咱们两个,足以说得上是树大招风了。” “所以才要提醒外祖他们,专心那些不省心的玩意儿。” “嗯,这件事情我来说,你专心海衙府司那边,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我们还是需要出远门。” “晓得了。” 走着走着,两人便来到了长盛街北口的一个摊子那里,依旧还是传来了熟悉的问询声,“殿下,可是要来算上一卦”依旧还是那个笑眯眯的国师顾寒渊,熟悉的银发,熟悉的语气,还有熟悉的…… “小满怎么在这!”秦明昭定睛一看,自家女官什么时候坐在隔壁的茶铺子里面喝茶来了!随后立即看向站在顾寒渊身后不经意别过视线不敢对视的夏至,“夏至,老实交代。” “……殿下,”夏至尬笑着挠了挠脸颊,“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秦明岚不知道夏至怎么到了帝姬府上,反而话变多了起来,明明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就是个闷罐子,问三句答一句的那种,“孤倒不晓得原来你如此多言。” “……”夏至:莫名被两任主子给嫌弃了是什么感受 隔壁茶铺。 秦明昭瞪大了双眼,不置信地看着小满身边坐着的那位据夏至交代说名唤二狗的青年,心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哪里是二狗啊,这分明是前世后期和寒露死扛莫璃轩火力的惊蛰啊!人如其名,别看长得清秀阳光,实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惊蛰给秦明昭留下印象的时候是在前世第二次与北霖国的战争,当时秦明昭满腔愤怒,誓要砍下对面主帅的头来祭奠秦明岚,于是在那段时间秦明昭周身围绕着众人皆避的低气压,除了谷雨和清明,就连夏至也是极难靠近。 随后,就在秦明昭第二日准备出发征讨的时候,受伤的惊蛰和立秋相互搀扶着出现在了军营门前,手上还提着一个不断滴血的布袋子,虽说狼狈不已,但眼神中依旧充满了阵阵杀气。 秦明昭看那个形状,就知道里面装着的一定是谁的首级,还未来得及打开这个布袋子,就听探子来报,说昨夜北霖军军营被袭,主帅莫名被摘了脑袋,北霖军大乱不已,今日闭门不战。众人这才意识到,那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的,便是敌军主帅的头颅。 当时秦明昭以为是立秋和惊蛰一起拿下的,但是后来经过仔细询问后才得知,那个主帅,是惊蛰一个人拿下的,而立秋只是负责外围警戒,虽然最后还是惊动了守卫,但是不妨碍惊蛰和立秋机敏,逃了出来。 至此,秦明昭对于惊蛰的印象便不再是路人模样,而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震惊的奇葩。秦明昭看着眼前还略微青涩的惊蛰,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什么,这位……二狗公子,此番前来,可是要带着小满回师门” 青年被问及的时候,眼神黯淡了下来,“师门已经不在了,师父和青城派掌门比剑,结果丢掉了性命,还被他抢走了尸体和剑谱;大师兄前往青城派要讨个公道,结果也没能平安回来,反倒是被废了武功,打成了重伤。 “我们师兄弟四人自觉没有能力为师父报仇,索性关了山门谢绝他人来访,最后各自散去了。临走前,三师弟特意嘱托我要找到春花……小满师妹,所以……” “所以你便一路寻到了天都”秦明岚惊奇地瞪大了眼,“公子师承何处” “澄山白老怪门下第二弟子,取名二狗,”青年拱了拱手说道,“让殿下见笑了。” “澄山……”秦明昭在心中默默比划了一下东凌国的地形图,大概想了一下澄山和天都之间的距离,“到天都,少说也得一千八百里,你就这么一路问过来的” 青年有些羞涩,憨憨地挠了挠头,“殿下,其实不止这些距离,为了寻小满,还特意赶去了一趟巴陵郡,结果确实得到了小满已经不在那里的消息,索性就找些靠谱的算命先生,一路测算,才找到了这里。” 算命先生……秦明昭听后直捂脸,还是和前世一样的老实啊,怎得如此单纯呢这孩子毕竟不是每个算命先生和风水先生都像是顾寒渊那般神通广大,童叟无欺,你这到底是花了多少冤枉钱啊! 青年觉察到了秦明昭有些担忧和幽怨的眼神,仿佛知道秦明昭在想什么,便连连摆手,“殿下,我只找了三次算命先生就找到这里了!” 秦明昭:……果然是傻孩子啊。 秦明岚:是的,傻孩子。 秦明昭叹了一息,揭过了这个话题:“这暂且不提,接下来的时日你如何打算” “本来打算这找到师妹了,就带着她先回去祭拜师父的,”提起往后,青年有些蔫巴了,很明显地有些局促不安,“至于以后,小的还真没想过要怎么办才好。原想着是带着师妹浪迹天涯,惩恶扬善,在江湖上闯荡一番,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去报仇。但是现如今……” 青年有些沉默了,看着小满的眼神有些犹豫。 “怎么着”秦明岚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公子不是已然寻到了师妹么,接下来打算如何是要浪迹天涯,等时机报仇,还是……” 第47章 小心思 “现如今,小满已是殿下身边的死士,”青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笑了笑,略微有些心酸,但却透漏着些许欣慰和羡慕,“不可随意离开,再说了,她现在好歹还有个家,若是随了我,那就真的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了。 “小满幼年时父亲纳妾,妾室一直挤兑她们母女,过的不算如意,所以小满一直都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家,只有她和母亲的家。可现在母亲已不在人世,她又好不容易再找到了一个家,我又何苦再将小满的家破坏呢” “师兄……”这番话说得小满眼泪满眶,紧紧地握住了青年的手臂,眼中满是哀求和期待,“你就不能也留下来吗” “可殿下……”青年刚想说殿下不会同意,便听那边的秦明昭慢慢悠悠来了一句,“好啊,留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既然师出同门,那武功也不会差咯” “……不敢当不敢当,”青年连忙红着脸摆手,“殿下谬赞了,小的这武功还不如师妹精湛。”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秦明昭又笑得像只赤狐一般,秦明岚觉着要是自己妹妹身后有一条尾巴,此时定会晃悠个不停,“要不,孤找个人给你试试水” “……啊”这下轮到青年呆滞了。 长盛街一家武馆。 秦明昭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看着面前场地上站着的几人——青年和夏至,还有立秋和寒露。一旁坐着的秦明岚疑惑地问道:“寒露和夏至算是府上身手上好的,用他们来试水,会不会大材小用” “不会,”秦明昭目光坚定,眼中精光闪过,“我信他可以。”一个可以悄无声息潜进敌军大帐,还能将武功不俗的主帅给摘了脑袋,拿下他的脑袋,这实力虽说不及越凌寒,但是对付夏至足够了。 “殿下,要来点冰糕么”顾寒渊依旧笑着,手中端着一个装有几块散发着丝丝凉气的糕点的盘子,将它递在秦明昭眼下,“这是珍宝斋的冰糕,可要来一块” “好……”秦明昭伸手去拿,但下一秒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顿在了原地。前些时日,自己的梦里就曾出现过一个给过自己珍宝斋桃花酥的男人,那人的面容她始终没能看清楚过,但是声音…… “你在说一遍珍宝斋,孤想听听。“面对秦明昭提出来的奇怪要求,顾寒渊并未觉着为难,依照秦明昭的吩咐重复了一遍,“珍宝斋。殿下为何执着于臣所念的珍宝斋呢” “……没什么,”秦明昭听后并未觉出几分熟悉,只好将心中的疑惑先压在心底,叹了一息,将目光转回了场地,看着打得不分上下的夏至和青年,“只是想起了些不知名的梦境罢了。” “是么”顾寒渊低声反问道,轻声笑了笑,继而恢复了原本音量,“殿下,吃点冰糕。” “好,劳烦国师了。” “殿下不是说过不再叫我国师了” “……多谢顾大人体恤。” 秦明岚翻着死鱼眼,死死地瞪着秦明昭左侧的顾寒渊,语气恶劣,“顾大国师今日是不打算做生意了,时日还这般早,便这般急着收摊,究竟是为何” “殿下说笑了,”顾寒渊笑着将秦明岚的敌意四两拨千斤拨了过去,“臣只是今日赚够了钱数,提早收摊而已,没有什么原因,正巧赶上帝姬殿下路过,说要来此地,臣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 秦明岚不死心,继续问道:“为何要来凑热闹” “喜欢凑热闹罢了。”尤其喜欢有帝姬殿下作陪的热闹。顾寒渊在一旁照旧给秦明昭扇着风,笑容不减。 “你……”秦明岚只觉得自己狠狠的出拳打在了一坨棉花上,丝毫不起什么作用,反倒是下了自己面子。 “哥,”秦明昭看得正起劲,只觉得身边的人像是两只嗡嗡不停的小蜜蜂,当即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拿起顾寒渊递过来的冰糕就塞在了秦明岚还要说什么的嘴里,“噤声。” 秦明岚:……妹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胳膊肘朝外拐啊!这咸鱼,不是,这家伙对你那叫一个别有用心,你现在居然还敢来说我吵! 秦明昭此时只在注意场地上打得已经渐渐分出输赢的两人,完全忽略了秦明岚略带哀怨的目光,以及顾寒渊计谋得逞的小得意。顾寒渊眼见他家殿下丝毫不在意秦明岚的目光,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由得轻声笑了笑,嗫嚅道:“有些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殿下……” 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后,习惯性上挑的眉毛;提到桃花酥眼里会放出亮光;吃完点心后拍掉手上的点心渣……这些小动作,她从来没有变过,即使是现在,也依旧还保留着。 顾寒渊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扇风的那只手扇的更起劲了,用余光瞥着他的殿下满心欢喜地一边看着前方,一边吃着冰糕,像是只屯粮的小花栗鼠,憨态可掬,可爱万分。 当然,这些小心思要藏好,至少在他家殿下正式认可自己之前,要藏好自己的小心思,不可让殿下心存惧意,从而疏远自己,给了那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忆及此,顾寒渊不由得记起了今日早朝后叫住了帝姬殿下的莫璃轩,眼中不由得带上了点点杀气。今日的丞相大人格外招人讨厌,不,应该说每日的丞相大人都格外招人讨厌。 尤其是那在大殿上偷看他家殿下的眼神,气得顾寒渊恨不得当场抛弃什么劳什子礼数教义,冲过去将莫璃轩的那双眼睛给扣出来扔在地上踩几脚。 当初就是摆出这副深情不已的模样,才骗得他家殿下交心又交肺,很不将自己的心脏掏出来给他看看。这等竖子,殿下何曾亏待过他,他却那般回报自己心里念念不忘的殿下!还要在殿下面前装什么好人! 当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不识抬举! 顾寒渊越想越生气,以至于手中端着的盘子上随即爬上了些许冰霜,瞬间蔓延到了整个盘身,倒是给秦明昭吓了一跳,“哎呀妈呀盘子结冰了!” 顾寒渊连忙收回自己散发出来的怨念和被怨念所影响的灵力,“可是伤到殿下了我看看……”说着,便丢开了布满寒霜的盘子,将秦明昭的手指牵了起来,细细检查着,看是否留有伤痕,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一个正在散发怒意的太子。 秦明岚:……你当我,是眼瞎的 第48章 妒意 秦明昭感触到微量的温度后,顿时红了脸,下意识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别过目光,“你这是……怎得了” “殿下恕罪,”顾寒渊看到没有伤到秦明昭后,松了口气,万分抱歉地说道,“臣只是想起了过去,有些伤神……”随即便开始自责了起来:自己怎能只顾着散发怨气,而忘了自己身边的殿下呢! 秦明昭不知道顾寒渊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他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是好不到哪去,心想了半晌,将藏在袖子里的桂糖拿了出来,递给了顾寒渊一颗,“给,这是二哥买的桂糖。” “殿下”顾寒渊虽说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谢殿下体恤。” “母后说过,”秦明昭拨弄着手上的纸包,目光定格在前面已然胜利的青年身上,“要是心情难过的时候,就吃点甜的,心情准能好很多。孤见你垂着头,定是记起了不好的回忆。孤虽不晓得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是孤总觉得不该放任你继续难过,就想安慰安慰你。” “殿下……”顾寒渊心中感动得不像样子,刚想热泪盈眶地道谢,却被秦明岚阴恻恻的声音打断了这气氛。 “孤心情也不是很美妙,”秦明岚盯着秦明昭手中的糖包,企图用眼神告诉妹妹自己的想法,“阿昭,要不要……呜!” 秦明昭并没有惯着他,只是面不改色的抄起两块桂糖,直接塞在了秦明岚的嘴中,“秦明岚,孤怀疑,你在没事找事。”随后便将糖纸包收了起来,大步走向不断给夏至和寒露赔礼的青年。 “既然通过考核了,”秦明昭又换上自己往日那副类似于独孤邺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又不尽相同的神色,“那便留下来好了。” “谢殿下!”青年激动地跪拜在地,给秦明昭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并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布袋子恭恭敬敬地呈给了秦明昭,“家师有交代,若是遇见贵人,大可将此剑谱送于贵人。今日二狗有幸得殿下的赏识与知遇之恩,二狗无以为报,只有誓死守卫殿下,以报答殿下!” 秦明昭拿过布袋,又将青年扶起身来,“这本剑谱,”秦明昭又将布袋放回了他的手中,“既是你师父留下的,就好好留着便是了,何必送予他人免得到时连个念想都没有。” “可殿下……” “孤不习剑,”秦明昭露出了自己腰侧的长刀,展示给了青年,“孤,更善使刀。所以你那本剑谱还是留给你和小满更好,说不定什么时间还能研究出新的招式。” “谢殿下!” 就这样,帝姬府中再次多了一位死士,名列二十四死士之一,名唤惊蛰,也就是后来人称“默狼”的将军。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的惊蛰,才是个刚进入帝姬府的“侍卫”,还需要经过训练。 于是乎,在确定了青年取名为惊蛰后,秦明昭“毫不客气”地将人丢进了白虎营中,美其名曰:锻炼。 “既然入了我帝姬府,就得先经过训练啊,”秦明昭笑得很是和善,至少在顾寒渊看起来是这样,但是在其他人看来,这位殿下不知为何,背后总是散发这些奇奇怪怪的黑气,“你可以问问小满啊。” 惊蛰僵硬地转过头,眼神中带着恳切得到否定答案的眼神,但是只见小满摇了摇头,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惊蛰瞬间眼中失去了光亮,被幸灾乐祸的立秋拖走了,“走吧,小满救不了你的。” “立秋哥……” 众人看着那哀怨的惊蛰,顿时笑成了一团。秦明昭站在顾寒渊身边,笑得正是开心。顾寒渊看着他家殿下如此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也如他人一般,温良清爽,给人一种很是包容宠溺的感觉。 宠溺 秦明昭心头一惊,自己怎会觉出来这种感觉,可能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吧,毕竟顾寒渊都可以算得上是她祖宗了。 然而在这里欢声笑语一片的人,谁也没能发现,就在不远处的街上,有人透过武馆的窗户,死死地看着秦明昭和她身边的那个银发男子,默默地捏紧了拳头,“顾寒渊……” “主子,”管家胆战心惊地出声提醒道,“这里是长盛街,不是丞相府。” 莫璃轩此时眼内只有秦明昭和顾寒渊的身影,看见他们站在一处的时候顿时都忘记了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成海,”莫璃轩阴恻恻地说道,“你说,我要是当街杀了顾寒渊,带着帝姬回去,会怎么样” “主子您……” “闹着玩的,”莫璃轩收回了自己外溢的情绪,笑眯眯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管家成海,将手中的药包和布帛一股脑地丢给了成海,“我去去就回,看个热闹,别等我。” 说罢,便迈开长腿走向了武馆,浑身弥漫着漫天的杀气和凶狠。成海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着,“这叫什么看热闹,分明是去砸场子了!”但因为还有要事在身,便带着手上的东西急匆匆地赶回了丞相府。 然而就在成海离开之后,房顶上猛地掠过两个黑影,速度快到几乎让人难以识别。“哎!”一个人突然指着房顶说道,“有人刚刚过去了!” 众人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屋顶,“哪有什么人,怕不是眼晕了吧!” “些许是中了暑气,眼晕了吧。” “就是,散了散了,大白天的还能见鬼不成” 那人依旧不是很服气,“可我明明看见……”有人跑过去了啊。 武馆。 秦明昭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好了,小满,随孤回帝姬府吧。夏至,去找马车,寒露,你送顾大人回府。”随后看向秦明岚,“哥,要走了。” “好,”秦明岚将荷包中的几锭碎银放在掌柜手中,便准备带着秦明昭离开了,“我们回去……” “二位殿下这是要走了不再多聊一会了” 伴随着一声轻笑,莫璃轩背着光,似笑非笑着缓缓走进了武馆,望向面前的众人,“殿下好雅兴,看的臣都忍不住想要来掺和一脚了。” 秦明昭望着眼前的人,下意识瞪大了眼,蓦地记起了当时的场景: 前世,莫璃轩也是这般,似笑非笑着,背着光,带着沾满鲜血的长剑闯进了她藏身的客栈,饶有兴致地看着尤如困兽一般缩在床脚的她,他的脚边赫然是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的谷雨,“陛下,别来无恙啊。” 第49章 应激 “别过来……”秦明昭下意识苍白着脸色,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开始蜷缩,连自己的指甲掐进掌心都丝毫感觉不到,身体也开始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向后退去,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别过来……朕不准你靠近……你别过来……” “殿下!” 顾寒渊率先发现了秦明昭的异常,瞬间转身挡住了秦明昭的视线,双手急忙捧住秦明昭的脸颊,“殿下,深呼吸,深呼吸!别怕,别怕……” 在微凉温度和温柔语言的安慰下,秦明昭渐渐回过了神,视线也变得清晰了起来,“……顾寒渊”声音还是带着些小颤音,心有余悸。 “臣在……” “你给孤滚!”秦明岚终是忍无可忍,一巴掌将顾寒渊推离了秦明昭,脸色很是难看,“撒开你的爪子!”说着就伸手覆盖上了顾寒渊碰过的地方,轻轻揉了揉,然后温和地问道,“没事吧” 秦明昭不想被秦明岚瞧出异样,便摇了摇头,努力压下心头的强烈不适,颤着声率先走了出去,“丞相大人,今日孤身体不适,便先告辞了。”秦明昭路过莫璃轩的时候匆匆丢下一句,便紧握着秦明岚的手臂,带着小满和一众暗卫,率先离开了这里。 秦明岚察觉到了秦明昭的异样,但为了不显现出这种异样,便带着秦明昭踏上了她自己的马车,“走,去太子府,孤那里还有些文献要给帝姬殿下过过眼。” “是,殿下。”夏至应道,驾着车驶往了和帝姬府左侧隔着一条街的太子府。 马车走后,顾寒渊和莫璃轩都像是示威般地钉在了原地,冷冰地看着对方,眼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和杀意。 “……她怎么了”莫璃轩沉默了一瞬,才别过了脸,看向武馆门口,率先开口缓缓问道。 “是因为她看见了你,”顾寒渊脸色不复面对秦明昭时那般温和,而是寒冰满面,语气森然,“你的每次出现,殿下都万分排斥,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感觉莫璃轩,我说过了,你休想。” “这句话同样还给你,”莫璃轩也是满面寒霜地回瞪着顾寒渊,“你也休想。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就算你近水楼台又如何,近水楼台可未必先得月啊国师大人。” “若是让你近水楼台,”顾寒渊毫不客气地反讽道,“怕是这月终究会因你而黯淡无光,奉劝你一句,切莫试图和我这个老妖怪为敌,”顾寒渊冷笑着靠近莫璃轩,微微弯腰耳语道,“你该知道,我能看透命格,丞、相、大、人。” 随后,顾寒渊只是拍了拍莫璃轩的肩膀,“寒露,我们走。” “是,大人。”寒露右手始终握着剑柄,目不斜视地跟着顾寒渊离开了这家武馆。 莫璃轩转过身,眯起眼望着远去的背影,“寒露……原来殿下口中的寒露,便是你啊。”莫璃轩想不明白,为何秦明昭那晚要在他面前提起来寒露这个名字,还有什么……莫昭黎,这又是何许人物 不过值得他注意的,只有顾寒渊对待秦明昭的态度:既然这么宝贝,这么爱护,又为何不敢让殿下知道他自己的小心思 怪人。 离开武馆后,秦明昭一言不发地坐在马车上,蜷缩在秦明岚的怀中,瑟瑟发抖。“阿昭你……”秦明岚不明白为何秦明昭在见到莫璃轩后,怎会变成这般模样,“夏至,去太子府,要快,随后派人去趟太医院,找舅父过来看看。” “是,殿下!” 秦明岚坐在马车中抱紧了浑身颤抖的秦明昭,低声细语地安慰道:“没事了阿昭,我们去太子府,没事了,没事了。不怕,哥哥在这呢,啊……” 但秦明昭只是攥紧了秦明岚的衣襟,仍旧抖个不停,口齿不清地喃喃道,“让他不要过来……让他不要过来,不要……我不要见他,我不见……他已经杀了谷雨,还杀了清明,寒露,惊蛰……” 秦明岚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现在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知道,现在的秦明昭身上存在着巨大的秘密,宁肯将自己缩起来,也不肯告诉他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阿昭不怕,哥哥在这呢,阿昭,不要怕,不要怕……” 伴随着秦明岚温暖的怀抱,和不断安慰的言语,秦明昭终究是停下了自言自语,渐渐放松了紧绷着的身体,将自己埋进秦明岚的怀中,昏昏欲睡。 “没事,”秦明岚看着想睡但又撑着不睡的妹妹,心中如有千万根钢针滚过,酸涩又痛苦,随后便将秦明昭像小时候一般抱了起来,放在自己怀中,将自己的外衫裹在秦明昭身上,“睡一会就到了,没事,睡吧,哥哥在呢……” 秦明昭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靠着秦明岚的肩膀沉沉睡去,不出十息的时间,秦明岚的耳边传来缓慢悠长的呼吸声,昭示着秦明昭此时已然睡得沉熟。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秦明岚看着怀中脸色依旧煞白的妹妹,心中疑惑万分,“阿昭,究竟是什么,使得你变成了这般模样,又是为何,你宁肯将这些事情烂在肚子里,也不肯告诉我” 太子府,云岚阁。 “怎么样了”待赫连安诊脉结束后,秦明岚这才敢开口询问秦明昭的情况,“舅父,阿昭她……”但是刚出口的问题被赫连安伸手打断了。他回首看了看躺在床榻上面熟睡的秦明昭,指了指门外。 秦明岚会意,“好,孤知晓了。”随后便跟着赫连安来到了外室,将内室的门关了起来,并吩咐被调过来的谷雨和清明,还有小满,照顾好秦明昭。 外室。 “阿昭她到底是……”秦明岚此刻最关心的,还是秦明昭的状况,他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只是见到了不请自来的莫璃轩,便成了这般模样,甚至是低烧了起来! “如若这真的和莫璃轩有关……”秦明岚默默攥紧了拳头,眉目间染上寒冰,面色冷如寒霜,“孤不介意以他的血为药引,以还阿昭清净!” 赫连安看着一提到和秦明昭有关话题就暴走的秦明岚,嗤笑着叹了口气,“那个时候还说不喜欢妹妹呢,这不也挺在乎的吗小的时候非要牵着你母后的手,说什么都想要个弟弟。阿昭出生后你还嫌弃阿昭好小来着,现在一看,”赫连安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亲爹。” 第50章 梦魇 秦明岚:“……这种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提它做什么” 赫连安:“自然是为了笑你啊,明明是长兄,却要操着老父亲的心,啧。赫连枫当日要是有你一半上心,怎会看不住偷溜进我家府苑的某位陛下” 秦明岚依稀记得他家母后提过,自家老爹当年为了一睹美人风姿,不惜翻了人国公府的墙,摔断了腿,还直接压坏了娘养了三年的蝴蝶兰。 但随后的转折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自家娘亲不仅没有嫌弃翻墙摔断腿的亲爹,也没有追究那盆花,反倒是芳心暗许,最后竟然答应了前来提请的父皇!甚至是为了父皇,穿甲披铠,带兵杀向了其前来侵扰边境的南耀国! 这属实是秦明岚没想到的,不过现在的重点似乎已经跑偏了呢…… “说正经的,”秦明岚捏了捏眉心,伸出手敲了敲桌面,“你要是再敢顾左右而言他,孤就将你丢出去喂行军狼。” “喂喂喂,”赫连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我好歹是你舅父,你就是这么对待你舅父的再说了,行军狼好像不归你管哦” “……你若是再敢多一句嘴,”秦明岚指了指紧关着门的内室,“将那位爷吵醒了你就知道归不归孤管了。” “行行行……”赫连安败下阵来,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真是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娘儿三个!阿昭没有大碍,只是受惊了,再加上吹了邪风,发热了而已。” “但为何会如此,”秦明岚不理解,“她就只是看见了一人而已,怎会如此!孤要去见他问个明白!” “我的太子殿下,”赫连安端起茶呷了一小口,“烦劳您冷静一些,我可没说这些惊吓是不是人造成的。据我观察和诊脉,阿昭在看见那人后,许是想起了些什么,才会变成你所描述的那个样子。不过你放心,阿昭这种症状要不了多久便会自愈,不必担忧。” “……真就没事了” “我开了些安神的药,”赫连安将手中的药单递给了秦明岚,“你且看看。我看阿昭的脉象,近日来怕是没睡过几次安稳觉,喝些药稳一稳心神,说不定能好得更快些。你啊,还是先操心你的事情吧。” “对了,既然你来了,那就先说与你好了,”秦明岚将药方交予夏至,嘱咐他等下随着赫连安去太医院取药,“回头告诉大舅父,让他仔细着些赫连家的那些不安分的主儿,要是让父皇知晓哪个仗势欺了人,那可就不是一句话能够带过的事了。” “……知晓了,”赫连安隐隐能猜到他的大外甥说这话的目的何在,也知道现在朝中的局势确实开始翻涌了起来,估计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朝着夏家出手了,“我会说的,你们也要保护好你们自己,你娘那边不用太过操心,她的膳食我每天都让人试过了。”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秦明岚记起了秦明昭曾说过的那个“梦境”,“你要仔细着些夏音莲,那可不是什么善茬,发起疯来可没人会知晓能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来。” “行,知晓了,”赫连安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腰肢,“我这就回去了,阿昭那边我施过针了,一时半会儿或许醒不来,你让人注意这些,若是梦魇住了,切记不要唤醒,让她自己醒来就好。” “好,知晓了。舅父,孤送你。” “太子殿下留步吧,等下阿昭要是开闹了,你可得仔细着些。” “知晓了。” 随后,秦明岚将赫连安送出了太子府,目送着他乘上自己的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远去了。 马车上。 “殿下可是有什么大碍”负责守护赫连安的春分忧心忡忡地开口问道,“可是要紧” “放心,”赫连安叹了口气,收拾好了自己的药箱,“你家殿下福大命大,当年在号称‘北境边关之狱’的枫火关都能毫发无伤,区区梦魇能算得了什么且看你家殿下如何面对那些宵小就是了。” “是。” 云岚阁,卧房内。 “不准过来……滚……滚!我没有允许你过来,没有!你就该去死……” “我不回去……我不会回去你放开我!” “不要!” 伴随着一声惊叫,秦明昭满身冷汗地从床榻上坐起,粗重地喘息着看着眼前黑黢黢的一片,房间内的燃香并不是她自己所熟悉的沉楠香,也不是自己最近点的鸢尾,倒像是男子常用的……龙涎香。 秦明昭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便听房门口传来熟悉无比的声音,“阿昭,阿昭你醒了没有我方才听见你的声音了,阿昭,阿昭你没事吧阿昭你若是无事了,将门打开,哥让小厨房烧了些清淡的,你先垫垫肚子,一会要喝药的。” 秦明昭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虽说自己在太子府建成后,来此住过几个月,但是到底是幼年时的事情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淡忘了也是合情合理的。 “哥,”秦明昭发觉自己身上还是冷汗淋漓,便随手拽过了床榻上的薄褥,披裹在了身上,起身去给秦明岚开了房间门,“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秦明岚带着秦明昭贴身的女官走了进来,吩咐他们将屋内重新点上烛火,让整间屋子瞬间亮堂了起来。随后秦明岚又看着她们将手中的托盘挨个放在了秦明昭面前的小桌案上,“你们先下去吧。” “是,殿下。”女官们鱼贯退出,将门缓缓合上,把空间留给了兄妹俩个。 “方才赫连安来看过了,”秦明岚脸色不是很好看,甚至有些灰败和不安,秦明昭眼尖的发现他为自己乘粥时候,手上还有薄薄的一层汗珠,“说你是受了惊,又吹了邪风,所以起烧了。他给你开了些安神的药,我已经吩咐小厨房去熬了,一会就能好,先吃点东西。” “……好。”秦明昭惊诧于秦明岚此时镇定到什么都不打算问的心情,默默接过了秦明岚递来的瓷碗,颤着手缓缓将碗中的清粥咽了下去,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生怕秦明岚问起,而自己又恰好不知道怎么回答。 “……阿昭,若是那人……使得你记起了不好的事情,”秦明岚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了口,吞吞吐吐地说道,“要是你觉得合适的话,哥就上书父皇,请求他将我们的位置调转,这样你就看不见莫璃轩了,你看……” 第51章 问询 “无事了,哥,”秦明昭心中被秦明岚笨拙表达关心的方式暖的一塌糊涂,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瓷碗,将手搭在了秦明岚快要将手指拧成麻花的手上,一一解开了那些纠缠在一起的“麻花”,“没必要。” “可你……” “无妨,这些事情……”秦明昭挑着眉,饶有兴趣地看着秦明岚手上新添的几道伤口,“哥,我倒不晓得你,这么喜欢……自虐就这么喜欢将自己的指甲掐进肉中,嗯你说你这事有过多少次了” “先不说我了,说你,”秦明岚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又给秦明昭面前的瓷碟中夹了几块糕点,“尝尝,你家女官做的。” “谷雨做的”秦明昭深知自家那几个女官的手艺,除了谷雨这个从小生跟在厨娘身边长大的,其余几个不给她炸庖厨就不错了。 “是,”秦明岚叹了口气,“你可知你今日的举动,差点让我错杀大臣” “是吗”秦明昭有些意外,自己印象中的秦明岚虽说会有情绪激动的时候,但是这般直白粗暴的举动,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你下次可得稳着些自己,还有,莫璃轩跟那些事情没有关系。” 秦明昭口中的那些事情,指的就是自己八岁离宫,到十二岁还家那四年之间,跟随自己的师父越凌寒游历鲲鹏大陆所见到的各种事情,有的温暖人心,有的却黑暗不已,甚至是有段时日让秦明昭对叫花鸡产生了生理反应——一听见就吐。 秦明岚知道,自己妹妹第一次动手杀人不是在十三岁上战场那一年,而是跟着越凌寒游历大陆的时候。那年的秦明昭才仅仅是个十一岁的小毛丫头,连青魅都还是拿不稳,但是就在有一天晚上,秦明昭却稳稳地拿起了青魅,杀掉了企图掳走她的贼人。 “阿昭,”秦明岚虽然很想找到越凌寒,将那人打到半死,但是奈何自己没有这个实力,他伸出手,缓缓地摸了摸秦明昭的发心,“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好不好哥很害怕,生怕哪一日醒过来,就看不到你了。” “……我能去哪”秦明昭半安慰半开玩笑地说道,“东凌国这么大还不够我呆的再者说,我又能去哪,东凌国是我家啊,我又不是浪迹天涯的游子,不舍得归家。哥,阿昭我啊,可慵懒呢。” “是啊,”秦明岚见此,悬着的心也是放下了,伸手亲昵地刮了刮秦明昭的鼻尖,“我家小懒猫,是个恋家的猫儿,才不舍得离开自己金贵的猫窝呢。” “嘿嘿嘿……” “好了,快吃,一会要凉了。等下清明便会将安神药端过来,记得喝了啊。” “……你先说苦不苦” “我让他多加了两千蜂蜜,你若是还觉得苦,一会儿我找些梅干来。” “好啊!” …… 太子府这边温馨暖意,而另一边…… 丞相府。 “自己处理。”莫璃轩没好气地将一卷绷带扔给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在男人接过绷带的瞬间,又将药包猛地呼在了男人脸上,惹得男人痛呼一声,“艹……莫璃轩你丫……行行行,我噤声。” 男人见莫璃轩又摆出了平日里那副能冻死人的模样,只好乖乖地将要出口的骂声咽回到了肚子里,“得,大爷啊,今日又是哪家不长眼的惹了你啊要不要小的出手给您料理了” “得了吧,”莫璃轩哼笑一声,“是嫌自己活够了,想获得大理寺一日游,顺便在人家大殿的柱子上题字‘淮恩到此一游’” “哈……这倒不至于,这倒不至于……不是,莫璃轩,你这个小人怎就如此爱翻旧账!我不过是在人家云荡山庄大殿的柱子上写了大侠到此一游吗,至于记到现在吗!” 莫璃轩淡淡地将自己剑穗上戴着的流苏拆了个稀碎,“若不是江湖上人称‘白狐公子’的越凌寒带着自己的徒弟拆了那座大殿,你的佳作就不会问世。这可是变相让你长了脸,不好吗” “……好个屁,”男人咬着牙暗骂道,“你还真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将我一纸书信招来,就只为了给她保驾护航!你丫真是……恶劣至极!” “怎得,为未来的主人出点力,”莫璃轩笑着晃了晃手中被拆得稀碎的流苏,“难道不应该淮恩,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目光短浅啊。” “拜你所赐,”男人没好气地指了指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那一道深入骨的刀疤,“只是偶尔打个头阵,你家殿下就差点没给我砍死!日后但凡我听见秦明昭仨字,我就犯憷。” “那是你自己没能耐,”莫璃轩悠哉游哉地扔掉流苏,端起茶盏喝起了茶,甚至还吹了吹茶叶末,“赖她做甚再者说,让你打头阵的可不是我,而是那人,你又何苦为难我呢” “你们一脉相承,”男人没好气地抱怨道,将莫璃轩扔过来的绷带,将自己带来的金创药洒在绷带上,随后换下了自己精壮的腰腹上已然渗血了的绷带,“都是一个鬼样。” “他可以为了江山舍了美人,而我不可……”就在莫璃轩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几帧画面。 跪地哭泣的众人,火舌高涨的火盆和火塘,一片缟素的灵堂,还有……一口用上好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椁,而里面躺着的人脸上一片死寂,正是他放在心上的殿下——秦明昭。 “……怎么会……”莫璃轩心下一惊,顿时手上的茶盏翻滚而下,将微烫的茶水全部泼洒在了他的腿上,但是他却丝毫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只有几张屏风的前方。 男人不明所以,“哎,你不是还有话说,怎得卡壳了果然,你们还真是一脉相承啊,啧,也不晓得以后倒霉的是哪家女子,啧啧……” “……荒唐至极,”莫璃轩猛地起身大跨步走出了内室,“这件事情简直就是荒唐至极!来人!备马!” “不是夜半三更的,你要作甚!喂!莫璃轩!”男人见叫不住一心想要跑出去的莫璃轩,只好耸了耸肩,继续给自己换药,嘴里还骂骂咧咧,“真不晓得你脖子上顶的是何物!前几个月还叫我盯紧帝姬,这才短短几日,猛然倒戈变卦,说让我去守着帝姬呵。” 第52章 切磋武艺 镇国寺。 莫璃轩没来及换衣,便骑着马来到了镇国寺门口,刚欲上前叩门询问,却见寺门缓缓从内打开,迎面走来的竟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人,“轮生不在,回去吧。” “……顾寒渊,”莫璃轩周身顿时爆发出常人难以忍受的阵阵杀气,直逼顾寒渊,“你个老咸鱼,你叫我回去我便回去你是何人,胆敢命令我!” “东凌国开国国师,这个身份可是足够”顾寒渊似讥似讽地看着台阶下方杀气四溢的莫璃轩,“再者,这镇国寺,可不是你随意散发杀气的地方,若叨扰了佛祖清净,那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你。” “顾寒渊!”莫璃轩气得嘴唇直打哆嗦,手已紧紧纂成了拳,“你究竟想作甚你明说!但如若让我离开她,绝不可能!” “呵,”顾寒渊瞬间变了脸色,又换上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甚至还带上了厌恶和不满,“你还有脸说这话莫璃轩,这个世上谁都有资格靠近殿下,可唯独你!你最没有这等资格,这世上亏欠殿下最重的人,便是你。” “何来如此一说!”莫璃轩不善地眯起了眼,咬牙切齿地看着站在台阶上方冷冷睥睨他的顾寒渊,“我从未曾做出过伤害殿下的半点事宜!你休要血口喷人!” “呵,”顾寒渊缓缓走下台阶,大掌一挥,将自己身上的墨兰广袖变成了短打,“我血口喷人莫璃轩,不如咱们打个赌,若是后日你记起了有关的事情,休要在干涉我与殿下之间的事,管好你自己,如何” “我为何要听从你的意见,”莫璃轩觉察到了顾寒渊释放出来的信号,将自己的马匹拴在镇国寺门口的老桐树下,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了早已肌肉紧绷,青筋暴起的手臂,摆出了架势,“我与你,可还没有那般熟稔!” “你可以不听我的,”顾寒渊当着莫璃轩的面,将自己腰间的玉坠小心翼翼拿了下来,“自然,按照我们鲛人族的惯例,用实力说话便是硬道理。” 眼尖的莫璃轩一眼辨认出了那个玉坠曾经属于何人,毕竟他曾不止一次看见过那人上朝听政无聊时把玩那枚玉坠,“……这物件,似乎不是属于你的。”语气间蓦地充满了不小的戾气,直冲顾寒渊。 顾寒渊淡然一笑,“我晓得,毕竟这是殿下为了抚慰我,特、地赏、赐、的。”此时的顾寒渊,活像是拿到新玩具而向同伴使劲炫耀的小孩,幼稚无比。 但这无疑对于莫璃轩是一场巨大的刺激和挑衅,“顾寒渊,今日,本官必亲自卸下你那惹人厌烦的下颌!”话音刚落,莫璃轩就如同离膛的子弹一般直冲向顾寒渊,拳风直冲顾寒渊的门面。 顾寒渊猛地收敛笑意,两腿成马步,向后弯腰一闪,躲过了莫璃轩的第一拳,反手一击将莫璃轩掀翻在自己的身后,随之迅速转身向后闪去,“莫大人,我劝你还是省省,甭认为我顾寒渊只是一介文臣,无甚实力,但你别忘了,始祖帝开国之初,我便是存在过的,如若没有半点傍身之技,岂能活至如今!” 随后,右脚后撤,蹬地发力,迅速对上起身冲过来的莫璃轩,与他狠狠厮打起来。“嘭!”莫璃轩趁着顾寒渊对着自己门面防御不及之时,狠狠打在了顾寒渊的脸上,但同时,自己的腹部也挨了顾寒渊的一掌,“唔!” 两人同时遭受重创,迅速同时后撤,拉开了距离,继续对峙。 顾寒渊伸手抹去了嘴角渗出的鲜血,死死地盯着对面眼中凶光毕露的莫璃轩,原本冰蓝的眼眸瞬间变得猩红,“莫璃轩,你欠下的债可远远不止殿下一家!” 说话间,顾寒渊调动周身灵力,瞬间闪现出现在了莫璃轩背后,趁着莫璃轩还未缓过神时,一记肘击狠狠袭来,直将莫璃轩打趴在地,口吐鲜血,“噗……” “你给我记住了,”顾寒渊双手显现成爪形,单手将莫璃轩拎了起来,面对着自己,逼迫他直视自己猩红的眼瞳,“以后莫要再接近我的殿下,你啊,就算是死在殿下眼前,殿下也绝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莫璃轩喉头发出窒息的嗬嗬声,发出嘶哑断续的声音,“顾寒渊……你以为,即使没了我……你……又能如何!”伴随着最后一声戾喝,莫璃轩猛然出拳,狠狠一脚踹在了在了顾寒渊的心口,痛的顾寒渊下意识松开了手,并迅速向后闪去,躲开了莫璃轩接下来的攻击。 “咳咳咳……老咸鱼还挺灵活,”莫璃轩毫不客气地嘲讽着,“也不知晓这几百年究竟是吸了多少女儿家的精气!咳咳咳……” “构陷诬赖很有意思啊莫大人,”顾寒渊脸上挂着似笑非笑地神情,双手结印,开始聚集灵气,“莫不是大人嫉妒我可伴殿下左右,妄图用此等低劣之语离间我与殿下呵,果然,莫大人还是这等幼儿之心,区区流言,你以为殿下真会听信” 莫璃轩的脸色骤然再降一个温度,“老咸鱼,今日若不能打烂你那张只讲非人言的嘴,我莫璃轩仨字就此倒着写一月!”说着,带着伤势的莫璃轩再次朝着顾寒渊发动了进攻,招招毙命,拳拳生风。 顾寒渊冷笑一声,提拳对上疯了一般的莫璃轩,“好啊,我可等着莫大人倒写这三字!相对的,”顾寒渊接下莫璃轩的一掌,“如若我今日没能将你卸你一只手臂,他日我定登门谢罪!” 两人瞬间打作一团,一个目标在脸,一个目标在手,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一时间难以辨认谁是处于下风,谁是暂居上风。 镇国寺内。 “大师,两位大人他们又打起来了,”前来报告战况的小僧满脸愁容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佛门面前可见不得血啊。这两位大人已经打了近半个时辰了,这这这……” “让他们打,”轮生只是淡淡地重复着此前的话语,“等他们打够了,自会离开。解悟,你可知两位大人为何大打出手” “小僧听着,似乎是为了某位女子,”小僧脸色蓦地一红,尴尬地挠着头汇报道,“小僧也不知……究竟是何等风采的女子,能引得这两位天之骄子大打出手难不成,是这天都第一美人,桓国公府上的大千金宁安然” 第53章 不算偶遇的偶遇 “你难不成没能听清,他们二位共同提起之人”轮生眼含笑意地仰望着佛祖,虔诚地拜了三拜,随后起身转向小僧,“三墙之隔,我尚能听明了。啊,佛祖勿怪,佛祖勿怪,弟子也只是好奇罢了,并未有何等心思。” 小僧很是好奇自家大师是如何听见的,但是瞧见轮生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又打消了这等念头,说了一声告退,便离开了轮生所在的隔间,回到大殿诵经去了。 轮生静默了许久,突然笑出了声,笑得很是开心,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你等到今日才离开,便是为了看这等热闹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为了看热闹,等了有少说十日了吧” 突然,空荡的室内响起一道慵懒戏谑的声音,“看热闹怎得了,本尊还不能来看看了本尊只是好奇,究竟是何等女子值得他上心至今,甚至是付出如此代价,换来她的重生。啧,痴情种。 “如今一见那女子,倒是别有性子,是本尊赏识的性格,敢爱敢恨,潇洒自如,偶尔带着些腹黑,也是蛮好的。至少能在这诡谲云涌的地方活得自在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况且这丫头气运加身,叠加两世国运,当真是……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本尊且要看看,这小子要怎得才能抱得美人归,哈哈哈……” “……顽劣如你,”轮生摇着头叹息道,双手合十在佛像面前鞠了一躬,“行了,快些启程吧,要是被门外那人识破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放心,”那声音顿了顿,“他顶多就是将本尊揍一顿罢了,又不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可他上次差点掀了你那本就不富裕的洞府,还卷走了好些东西,你不担心” “……得得得,上辈子欠他的,走了,往后你也要小心,北霖国那帮杂碎准备前往苗疆寻黑蛊师了,难保不准要对着她下手,一旦察觉什么不对,就立即去找那小子,他鬼点子一箩筐。” “好,快些走吧,我听着就要散了,”轮生重新坐回了佛像前的蒲团,翻开了诵读到一半的经书,又开始翻阅起来,“若是被发现了,你保不准还要挨一顿。” “得,就数你啰嗦,”声音很是没好气地抱怨道,“真不晓得你当初是怎么想的,非要等着那件事完成才肯还俗。呵,当真无趣。” 猛然间,室内的温度回升了几点,轮生便知晓,那人已经离开了,露出了丁点笑意,“顽劣如你啊……这么些年了,还是这般喜好看热闹,哪天倒真是将你自个儿搭进去了,你还笑得出来” 秦明昭因为受惊加上应激,当晚便住在了太子府,便于秦明岚照看,也能让他放下心来。 翌日,太子府。 秦明昭收拾整齐后,又穿上了从帝姬府专门拿过来的朝服,“哥,你这屏风倒是好看,”秦明昭站在屏风内侧,观察着面前的几扇屏风,“像是天都那个画师出手的《松鹤祥瑞图》。” “是啊,”秦明岚的声音从外侧传来,带着些许愉悦和欢欣,“这幅屏风是他在生辰宴上送来的,别看此人画技高超,但实际上却是个酒鬼,嗜酒成性,也难得他有这心了。” “这倒是不错的,你若是有喜欢的了,大可以找他去作画了,”秦明昭戏谑道,“说实在的,你觉得今日上朝,父皇会说些什么” “十有八九离不开海衙府司,”秦明岚在外不停地拨弄着刚刚端上来、还冒着热气的几碟小笼包,“弄好了没有,弄好了就过来把早膳用了,省得你到时下朝了又不愿意吃饭了。” 秦明岚深知自己的妹妹有这个毛病,一旦错过早膳时间,如非特殊情况,一定会草草了事,回府后啃几口点心,喝一杯热茶就算是了事了,从来没有正经八百地解决过早膳。 “哦好。”换好朝服的秦明昭从屏风背后绕了出来,端坐在了秦明岚身侧,净过手后便开始用早膳了,“……谷雨做的汤包”秦明昭咬了一口,便察觉出来这是谁的手艺了,“难为她起这么早还要忙活早膳了。” “这么一相比较,”秦明岚打趣道,“你家女官可是比轩辕他们贤惠多了。” “谷雨和清明手艺再好,也没有你身边那几位杀人手稳,”秦明昭面不改色地说道,“她们几个首先是女官,必要的时候,才会成为死士,夏至他们也是同样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秦明昭饮着热茶缓缓说道,“我不会动用他们每一位。” “……好了,”秦明岚眼见气氛低沉,便开口插过了话题,“先用早膳吧,不然早朝赶不上了。” “好。” 等用过早膳,秦明昭便和秦明岚乘坐上自己的马车,快而不急地前往了皇宫。就在两辆马车路过昌隆街的时候,突然秦明昭的马车停了下来,而正坐在马车中打瞌睡的秦明昭差点被惯性甩得一头磕在马车壁上。 “怎么回事”被惊醒的秦明昭此刻很是不高兴地问道。 “殿下……”夏至看着眼前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您还是自己来看吧,属下……属下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您交代了。” 秦明昭没好气地掀开马车帘子,“究竟是……顾寒渊!”秦明昭惊异地瞪大了眼,上下打量着拦住她马车的那个人,“你这是……被谁给揍了!来人……” “殿下,”顾寒渊的嘴角挂着淤青,所以原本看起来暖意融融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倒是那么滑稽和难堪,“臣无事,就……只是当时没能看清,跌倒了罢了。” “……你跌到什么地方了,”很显然,秦明昭并不相信顾寒渊这番说辞,“能将你脸上的青紫均匀分布还有,你的嘴角是跌倒在他人的拳头上了” 顾寒渊愣住了,听到秦明昭这么一问,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秦明昭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殿下,可否允许臣搭个便车先,臣的马车昨夜留在了镇国寺,今日又为时过早,不便叨扰,所以今日臣测算到殿下将由此经过,便厚着脸皮前来请求殿下,行个方便了。” 秦明昭看着鼻青脸肿的顾寒渊,一时间居然有些怜悯和愤懑,“上来吧。“随后便放下了门帘,等待着顾寒渊。顾寒渊连忙喜滋滋地凑了上去,坐在了夏至身边,刚想开口道谢,却听马车中传出秦明昭冷淡的声音。 第54章 误打误撞 “你觉得你顶着这般容貌坐在那里,是想昭示众臣,你这脸是我秦明昭打得” 顾寒渊微微一愣,还没等他开口,就见秦明昭无可奈何地将门帘掀了起来,“过来坐吧,省得那些个老臣认为你这脸,是我秦明昭下狠手,才成了这般模样。” “……谢殿下体恤!”顾寒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的有一天,可以和自己的殿下坐在一起,听着殿下对他的关心和询问。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坐在夏至身边,已经算是秦明昭最大的让步了,哪承想,居然还有这等待遇! 看来,日后得时不时地当着殿下的面,卖个惨了…… 打定主意的顾寒渊并不打算直接告诉秦明昭自己的脸是被谁揍成这样的,而是选择别过脸,美其名曰:“这样不会吓到殿下,臣也能心安理得些。” “……”对于此等歪理,秦明昭表示,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得叹息一声,开始在自己手边的小箱子中不停的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秦明昭便找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顾寒渊。 “这是赫连安重新研制的玉颜膏,”秦明昭对上顾寒渊不解的眼神,淡淡地解释道,“不仅能祛除疤痕,还能以最快速度平复你脸上的淤青,早晚各一次,能好得快些。对了,这药膏,还可止疼,你若是忍不了了,大可以涂上一层。” 秦明昭对上顾寒渊炽热的眼神,不由自主别过脸,以此来掩饰自己红透的耳尖和微红的脸颊,“别多想了,孤只是觉着,你为孤卜卦良久,除了首次问孤讨要了卦钱之外,孤好像没在给过你卦钱,所以,这是补偿,也是出于好心的赏赐……” “殿下……”顾寒渊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在殿下心中占据着如此的地位,突然感动得一塌糊涂,“谢殿下赐药!”说着就要在动荡的马车中行大礼。 秦明昭慌乱地挥手示意顾寒渊不必行此大礼,“行了,你这是想再给自己磕出个好歹,好让自己的额角看上去更对称”确实,顾寒渊的左额角已然布满青紫淤血,望上去绝不像是单纯跌倒造成的。 但是秦明昭并不打算询问,毕竟这是顾寒渊自己的私事,如若自己愿意,岂能随便闻讯,这岂不是显得她秦明昭很没有礼数所以,处于礼数,秦明昭也只是提醒了一句:“顾寒渊,以后走路看路。” “谨遵殿下指教,”顾寒渊笑嘻嘻地将玉颜膏用小木板挖出来抹在脸上,火辣的刺痛感顿时被安抚了下去,顾寒渊不由得再次感叹赫连安真是位不可多得的奇才,“臣谨记在心。” 毕竟他现在脸上的这些伤大可以拿自己的灵气去修补,虽说修补的速度并没有以前一般立竿见影,但是“一日不见如变模样”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为了日后能够及时救下秦明昭,他不愿意动用自己现在已是来之不易的灵气。 昨日换装已然是破例动用,毕竟那套衣服,是他前世唯一和秦明昭有联系的证据,他不想破坏那唯一可以证明他和秦明昭曾经有过交集的证物。 那件衣服上面曾经沾满了秦明昭悔恨的泪水,和他不甘和仇恨的血液。顾寒渊用余光望着一旁不住打盹的秦明昭,面色温柔,眼中带着不住的宠溺和后怕,用鲛语喃喃道,“阿昭,我终于,是把你找回来了。” 驶入皇宫后,秦明昭猛然醒了过来,掀开马车的门帘查看了一下马车外的情景,“夏至,停车。” “是,殿下。”夏至缓缓将马车停了下来,正好停在了距离明政殿偏殿不远处的宫墙下。 “下来吧,”秦明昭率先走下了马车,深呼吸一阵,转身望向被夏至扶下马车的顾寒渊,“走几步便到了。夏至,随后去明政殿侧殿等候。” “是,殿下。” 顾寒渊随着秦明昭快而不急地行走在宫墙之下,伴随着响起的第一声铜钟声,秦明昭和顾寒渊来到了石阶之下,遇到了对着顾寒渊直释放冷气的秦明岚,“走吧。”秦明岚只是冷冷地看了顾寒渊一眼,并未再说什么。 随后便带着秦明昭朝着明政殿走去,顾寒渊紧随其后。本来秦明岚还在好奇顾寒渊这一脸狼狈相是谁弄的,但是在行进到半途中,瞧见了一人,立即明白过来了。 “丞相大人您这是……”一群文官随着莫璃轩的移动而移动着,不停地问询着莫璃轩的伤势。莫璃轩此时的模样与他平日里风度翩翩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鼻青脸肿,嘴角淤青不说,就连一只眼睛都变成了熊猫眼。 “您这……这究竟是何人所为啊!如此大胆!” “何人敢打当朝正一品大官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丞相大人可是需要去太医院瞧瞧,您这脸色可不太好啊。” …… 莫璃轩又不能说实话,只好讪笑着应对,“各位大人,各位大人,我这没事,纯属是自己没小心跌了一跤罢了,无妨无妨。” 当秦明岚三人悄然路过他们的时候,所有官员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瞧见了跟在秦明昭身后同样鼻青脸肿的顾寒渊,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纷纷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乖乖闭起嘴,默默跟在秦明昭等人身后,鱼贯而入地进入了明政殿,按照位置站好。 丞相大人和国师大人脸上的伤是哪来的,这还用问吗,答案已经很显然了不是吗 明显得,明政殿的氛围诡异地寂静凝滞,百官都闭紧了自己的嘴巴,还时不时地用自己的余光去瞥着站在两边前排的两位重量级大臣,此刻这两位的脸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一般,不忍直视。 就连随后赶来上朝的秦弘安在见到自己的两位重臣的时候也都吓了一大跳,幸有身旁的大太监扶着,才不至于跌下龙椅。秦弘安也识趣地没有过多询问,只是照例开始早朝。 得到秦弘安的许可后,大太监打开了手中明黄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海衙府司贪污一案,为祸朝廷足足三年之久,幸得太子与帝姬明察秋毫,将贼人全数拿下,以还朝堂清净,今日特此上次黄金万两,海绸帛布五十匹,钦此!” “儿臣接旨。”秦明岚带着秦明昭出列接了旨意,随后叩首谢恩,接过圣旨后便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第55章 互坑 随后大太监又拿出另一道旨意,高盛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五品主事林苑品行兼优,勤恳为国,加之刚正不阿,特此封为三品礼部右侍郎,钦此!” 林苑诚惶诚恐上前谢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便是有事启奏的大臣们慷慨激昂地发表着自己的言论,或多或少都避开了党派之争,毕竟皇帝现在正值壮年,若是言论过于激烈或者有什么倾向,那迟早是要被打入诏狱吃牢饭的。 如同往常一样,在那些老臣发表完自己的见解和看法后,便安分地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经过霍阁老与户部侍郎,已经鲜有不长眼的要去挑战秦明昭的底线了。 就在众臣以为今日早朝就要这么平静结束的时候,便听上方传来了秦弘安关切和疑惑的询问声,“顾爱卿,你这脸……” “回皇上的话,”顾寒渊面不改色地说道,恭敬地行着礼,“臣昨夜无心睡眠,便起身驾车来到了镇国寺,想要与轮生大师探讨一些佛经注论,却未料灯火昏暗不明,臣的眼睛向来对于灯火晦暗的地方不如拥有夜视之人来的便利,所以在跨过镇国寺门槛之时,不慎被绊倒在地,伤了脸,还请陛下莫怪。” 秦弘安了然地点了点头,“哦,原始如此,那么,”随后秦弘安又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莫璃轩,“莫爱卿,你这又是何等状况啊” “回陛下,”莫璃轩扯着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看得出来是微笑的表情,恭敬地行了一礼,“臣昨夜亦是无心睡眠,在思量一事未果后便策马寻到镇国寺,欲寻轮生大师解惑答疑,却不想遇上了同来询问的顾大人。 “本欲同顾大人一同入内,却不成想与顾大人入门时,顾大人因眼不能夜视磕到了门框,顺便,将臣也一并拉了下去,所以,”莫璃轩大言不惭地扯着谎话,“臣因顾大人一时不查,慌乱中扯中了臣的衣袖,致使臣一并跌到了镇国寺的青石板上,所以……” 秦弘安算是明白了:就是两个睡不着的人,都想去镇国寺找轮生大师,一个想要论经据典,一个想要解惑。没成想两人碰到了一起,然后同时绊倒在了镇国寺的门槛上面。 “看来这镇国寺的四周,”秦弘安摸着下颌思索到,“得安些烛火才是,免得朕的爱卿们想要深夜拜访时,皆被这门槛绊倒在地。如若无人瞧见还好,若是被人瞧见了,岂不是贻笑大方,如若被有心人利用,恐怕是谣言四起,说我东凌国无人了。” “呵……”顾寒渊听完莫璃轩所谓的“解释”后,当众嗤笑,“丞相大人莫不是忘了,率先绊倒的人,可是丞相大人,虽说臣的眼睛向来不适应暗处,但是莫大人扯住臣袖子的那一刹那,臣还是感觉的到的。” “哦”莫璃轩毫不客气地反讽到,“顾大人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实属正常,怎得还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为了自己开脱,反倒诬陷起我了呢顾大人莫不是年事已高,记性也不大好了” 顾寒渊沉了脸,就要开口反讽回去,却被站在右后侧的人扯了扯袖子,“顾大人,方才殿下嘱托下官对您交代两句,殿下说让您少说两句,切莫动气。这件事殿下自会处理,您不必与莫大人一般见识。” 顾寒渊听见身后那人的低语,才冷哼一声,别过脸不再与莫璃轩对抗。秦弘安瞧了一回热闹,也心满意足了,担心下更多的反倒是好奇:明明这两人平日里交谈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怎会在同一时间前往镇国寺,还同时绊倒在了门槛后 奇怪,属实奇怪。 秦弘安决定下朝后,前去鸾凤阁将这件事说与阿玥听,就当是茶后饭余的谈资罢了。能得美人一笑,坑自己的臣子又有何伤大雅之处呢 莫璃轩不是没注意到顾寒渊身后的小动作,虽然自己听不清楚他们交谈了什么,但是却瞥到顾寒渊再不与自己争吵后,佯装不刻意地回首瞥了一眼站在他最右侧后边的那人,而顾寒渊脸上委屈和求抚慰的神情瞬时出卖了那人的身份。 帝姬秦明昭,只有秦明昭才可以让顾寒渊露出如此小伏低的表情。 莫璃轩的心口顿时燃起万千妒火,死死地盯着那边尽管落于下风,但是却得到了他想要而得不到的青睐的安抚,心中恼怒不已。尽管莫璃轩的理智警告自己自己不可再做出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举动和产生不符的想法,但他就是忍不住。 越想积压下自己不满的情绪,莫璃轩越觉着自己心中烦闷不安,总觉得这来自于秦明昭的青睐和安抚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转眼间却是被他人收入囊中,顿时心中烦闷的情绪再度上升一个级别,甚至产生了想要当庭杀了顾寒渊的冲动。 但是,莫璃轩终究是莫璃轩,是东凌国的丞相,也是秦明昭记忆当中的那个无心之人。很快,他便将这种愤怒强行压制了下来,依旧维持着自己清冷不失优雅的人设。 若不是刚才微小的情绪波动被秦明昭和秦明岚等武艺高强的人察觉,还会以为刚才瞬间变脸的丞相大人只是自己的幻觉。 “殿下……”独孤邺低声地提醒道。 “孤知道。”独孤邺按照官品级别,就站在秦明昭身后左侧,所以小声的提醒秦明昭还是可以听见的。但现在秦明昭很是疑惑,明明前世莫璃轩从来不轻易将自己真实的情绪向外宣泄,今日这是怎得了 秦明昭寻不得答案,只好先将内心的疑问压制了下来,专心想着下朝了要如何安抚方才转过身满眼委屈的大狗狗。秦明昭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得了,竟会如此在意顾寒渊是否吃亏。 许是报复心理作祟,秦明昭不愿意看见莫璃轩好过,但是也不愿意看见这段时日帮了自己不少的人在他手上吃亏。秦明昭哀叹一声,心道:自己怎么越来越喜欢管闲事了呢明明上辈子…… 算了,上辈子那是被迫不能管闲事,可能这一辈子没有人束着了,便想着管一管这闲事,看看是种什么滋味。啧,秦明昭不由得感到头疼,心中哀叹自己变了。 随后,秦弘安宣布退朝,大臣们纷纷暗中争先恐后地退出了明政殿,生怕自己落于他人身后,尤其害怕落在坠在人群之后、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位重臣之后。那两位发起火来,可不是什么善茬。 第56章 安抚 秦明昭大致观察了一下,有些大臣嘴角在莫名地抽动着,许是憋不住笑了,想要找个地方赶紧笑出声来,免得自己憋不住了,在莫璃轩或者顾寒渊面前出了丑。 还有些大臣面露神秘的神色,在退出大殿后便聚在一处开始嘀咕着什么。 “你看顾大人和莫大人这般针锋相对,莫不是有了什么矛盾吧” “看着也像,你看看两位大人脸上的伤痕,哪像是跌倒所致,分明就是……” “好了好了,出宫再说,没看到方才莫大人那能杀人的眼光都落在顾大人身上了么!” “不过说来也怪,顾大人分明是想反驳,怎得一下子哑了火,还别过了目光” “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走了走了……” “噗……”听到这,秦明昭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趴在前方秦明谦的后背上彻底笑开了,“哈哈哈……二哥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不知为何,看见莫璃轩吃瘪那模样,我就格外开心,哈哈哈……” 秦明谦怕秦明昭笑着笑着不看路,将自己也摔一跤,就连忙停下了脚步,任由秦明昭靠着自己的后背发泄自己的笑意,自己也被秦明昭浑身轻松的气氛感染了,笑着道:“好了,莫大人还在,阿昭收敛些。” “……噗,”正劝说着秦明昭,秦明谦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也忍不住了,也靠在他肩膀上开始哄笑,“哈哈哈哈……不行,二哥,我也忍不住了哈哈哈……瞧见顾寒渊那脸了吗哈哈哈哈……像极了尘寰那家伙家中的色板,哈哈哈哈……” 秦明岚不说还好,一说秦明昭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哈哈……色板,哈哈哈……哥你别说了,忍不住了哈哈哈……” 三人笑作一团,正有说有笑的时候,秦明昭身后突然传来两道阴森森的声音,刹那间止住了秦明昭翻涌上来的笑意。那声音,对于秦明昭来说,活像是刚从阿鼻地狱杀出来的修罗传来的死亡呼唤。 “殿下,臣的脸好笑吗” “殿下,臣吃瘪的模样好笑吗” 秦明昭脸上僵着笑意转过身,讪笑着看向前来秋后算账的两人,“额……孤这是无心之举,还请丞相大人勿怪,勿怪哈……”随后看向一脸委屈瞅着自己的顾寒渊,瞬间收敛起了笑意,将自己的队友卖了出去。 “是太子说的,”秦明昭毫不客气地将罪魁祸首“卖”给了顾寒渊,“他说你的脸色像是色板,煞是好看。”秦明岚的笑意也僵在了脸上,“……阿昭,你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绝妙啊。” “好了,”秦明谦及时出声打断了自家妹妹打算继续卖队友的行为,“阿昭,别为难你哥哥了,嗯乖,二哥这里还有些糖糕,要不要来几块” 许是小时为了哄好时不时就被抢走糕点和玩具的秦明昭,秦明谦养成了总喜欢在身上带些小玩意和点心的习惯,就是为了在阿昭被大哥欺负后,能及时地止住阿昭的金豆豆。 “要的!”秦明昭对于二哥给的糕点想来不会拒绝,毕竟能随时给自己糕点吃的,小时除了母后就是她贤惠的二哥了,“二哥你真好,嘿嘿……” 顾寒渊见有点吃的就忘记了自己的殿下,心中很是不爽,阴恻恻地考虑着自己应该怎样潜移默化地取代二殿下在自家殿下心中的位置。 “好次……”秦明昭心满意足地啃着秦明谦递过来的糖糕,顺手分给了秦明岚几块,“哥,给你,二哥你也吃。” “好,”秦明谦慈爱地摸了摸秦明昭的脑袋,“谢谢阿昭了。”几人漫步着走到了明政殿的偏殿,秦明澜刚想询问顾寒渊如何出宫的时候,就见顾寒渊轻车熟路地跟着秦明昭走到了她的马车里。 这一幕,不仅看呆了秦明岚,还看呆了莫璃轩。 “什么情况啊……”秦明岚惊得差点爆粗口,快步走上前愤懑地掀开门帘,朝着顾寒渊低吼道,“你给孤下来!帝姬殿下的马车是你能坐上去的!” 顾寒渊刚想辩解什么,却见秦明昭伸手对着秦明岚随意地摆了几下,“行了,你跟伤残计较什么,快去吧,啊,快去,今日轮到你去海衙府司当值了,快去,快去。” 秦明岚:……不是,你是我亲妹妹,怎么还带胳膊肘朝外拐啊!他刚想争辩几句,却见另一个脑袋不置信地凑了过来,“你个老咸鱼你……无耻!” 莫璃轩红着眼低声骂道,指着顾寒渊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你你你……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你给我下来!”说着就要伸手去扯顾寒渊的衣摆,想要将他拽下来。 “啪!” 莫璃轩的手背上顿时出现一道鲜红的印记,痛得他下意识收回了手,还松开了掀着马车门帘的手。秦明昭冷冰冰地将顾寒渊手中的扇子还给了顾寒渊,“丞相大人莫要逾矩了,国师大人是孤带进皇宫的,自然会有孤带出去,大人不必忧心。” 就这样,秦明昭撇下一脸蒙的秦明岚,还有满眼悲哀的莫璃轩,以及始终状况外的秦明谦,带着顾寒渊,乘着马车离开了皇宫,丝毫没有任何解释和留恋。 马车上。 “谢殿下替臣解围。”顾寒渊暖意融融地笑着,朝着秦明昭拱了拱手。 “无妨,”秦明昭心情愉悦地摆了摆手,笑着瞧着顾寒渊,“说起来,孤还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能使得你在镇国寺门口和莫璃轩动起了手” “……殿下看出来啦”顾寒渊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想要讪笑几声却不慎扯到了淤青的嘴角,瞬间变成了将笑不笑的表情,那般矛盾的模样惹得秦明昭不禁莞尔一笑。 “孤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秦明昭难得地没有回怼他,“怎得统领白虎营那些油头滑脑的兵将可比你难猜多了。从见到莫璃轩的那一刻我就知晓了,如非强制外力所致,怎会留下如此深重的淤青” 顾寒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殿下,臣昨夜是过激了些,跟莫大人动了手,但臣不后悔,臣绝不会因为对莫大人出手而感到后悔,反倒是后悔没能多揍几拳。” “出了何事”秦明昭还是很好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昨夜不知为何,莫璃轩要找上轮生,正巧那时我正巧见过轮生,轮生与我皆测算出莫璃轩要来拜访,但轮生说为时已晚,便托我将他打发了,谁知我只是扯谎说了轮生不在,他开口便骂我老咸鱼……” 第57章 悸动 顾寒渊逐字逐句地将原本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却丝毫没有提及他所说过那些与自家殿下有关的话语,只是曲折地交代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难怪方才莫璃轩张口就来了一句‘老咸鱼’,”秦明昭有些啼笑皆非,“难怪,哈哈哈……噗,孤并未有意取笑你,只是他似乎说的,都是事实。” 确实,这么一看,顾寒渊,性别男,年龄一千三百四十多岁,还是个深海鲛人,所以……叫老咸鱼,好像确实有点侮辱人啊。秦明昭连忙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确实过分了,该打。” “对吧,”顾寒渊有些气鼓鼓,“殿下都未这般折辱过臣,他有什么资格!” 秦明昭笑着望着生闷气的顾寒渊,“那……你想不想听听孤那时大殿上本来让薛大人传的话语或许说完,你的心情能好些。” “臣洗耳恭听!”顾寒渊立即收起烦闷的表情,换上一副欣喜不已的面孔来,“殿下请讲。” “孤那时说啊,让你少说两句,不要与一只疯狗一般见识,疯狗上前咬过你几口,难不成你还要咬回去,是想和那疯狗互称同类所以,”秦明昭好整以暇地瞧着脸色有些潮红的顾寒渊,“还生气么” “谢殿下宽慰,”顾寒渊笑得像是冬日灿烂盛放的梅花,夏日绚丽绽开的夏槐,怎么看怎么觉着很是舒心,“臣只觉得殿下的话语如同冬日暖阳,夏日冰凉,春日好雨,秋日果香一般,沁入人心!” “属你能吹,”秦明昭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张嘴除了拍马屁,怒怼莫璃轩之外,还会作甚” “只要殿下需要,”顾寒渊瞧着面前笑靥如花的秦明昭,心情也不由得变得美好了起来,就连脸上的伤痕都可以忽略,“臣可以吹捧殿下一生!” “得了,就是孤埋入黄土了,你这张嘴还是能将人吹的天花乱坠。” 但是这次,顾寒渊并没有接话,只是眼神复杂且欲言又止地看着秦明昭,眼中像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是到嘴边的,只有一句,“殿下说笑了。” 直觉告诉秦明昭,顾寒渊在隐瞒什么,他想告诉自己,却又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明说。但秦明昭不会好奇,毕竟这是顾寒渊的隐私,只有在他愿意且可以的时候,她才愿意倾听,其余的,她不愿意多问。 “好了,”很快,车子来到了长盛街街口,秦明昭吩咐夏至将马车停了下来,“你的算命摊子今日还是先歇业好了,顶着这般的面庞,想来估摸着就连街上的地痞都会畏惧三分。” 秦明昭戏谑道,顺手将自己方才摸出来的几个瓷瓶递给了顾寒渊,“这个给你,你拿着,这是玉颜膏,好好用上一月有余,便会起效。” 顾寒渊攥着那些尚有那人掌心余温的瓷瓶,心中百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终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请求:“殿下,臣……可否抱抱您” “嗯为何” “臣……臣只觉得殿下的一切足以治愈世间一切,”顾寒渊微红着脸颊,“所以,想要厚着脸讨得殿下一方拥抱,以此缓解心中烦闷。” “……好。”秦明昭看在顾寒渊帮了自己良多,又是伤残的份上,张开手,“孤准了。” 秦明昭本以为顾寒渊会让自己抱,没成想,顾寒渊大臂一展,将秦明昭结结实实地抱在了怀中,还伸手轻抚着自己的三千青丝。 “殿下,臣愿您远离是非,长乐无忧,一生无病无疾,安然百年……” 顾寒渊压低了声音,用着秦明昭听不懂的鲛语缓缓说道。秦明昭只觉得脸上滚烫万分,像是只煮熟了的螃蟹一般,呆傻地任由顾寒渊抱了个满怀。 “……好了!”等秦明昭缓过神后,慌张地一把推开顾寒渊,连忙将自己红透了的脸颊转到了一边,尽量有着缓和无波澜的语气说道,“你还有伤在身,切莫乱动了,赶紧收拾收拾摊子回去吧……” “好,”秦明昭没有看见,此时的顾寒渊眼中温柔地像是一片广袤的大海,风平浪静,星空点缀,温柔得足以溺死每一个陷入其中的人,“谢殿下,不计较臣的无礼之举。” 也谢殿下,圆了臣从来未曾敢过的念想。 顾寒渊离开后,秦明昭连忙伸出手使劲拍打着自己红烫的脸颊,“啊啊啊……秦明昭你冷静一点!不过是礼节性的拥抱,你脸红个什么劲啊啊啊啊……好了,不想了,不想了……” 随后,秦明昭命令夏至驱车赶回家中,开始研究海衙府司现存的那些海商资料。接下来,就是需要考虑一件事情了: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那些毒瘤一网打尽,一个不留了。 镇国寺。 莫璃轩还是来到了镇国寺,叩响了紧闭的寺门。守门的小僧见是昨晚在门前大打出手的丞相大人,倒是吓了一大跳,但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大人,这边请,大师已在厢房等候。” 轮生是个妙人,这是莫璃轩最清楚的事情,自己每一次的到访他都可以提前知晓,就连自己解不了开的疑问,轮生都能迎刃而解,这不得不让他本来带着的怀疑态度,渐渐烟消云散了。 来到厢房内,轮生还是一如往常一般,诵读着面前的经书,敲打着木鱼。见有人前来,也是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经书和木鱼,虔诚地朝着面前的佛祖叩首三拜,“大人,请。” 轮生转过身,恭敬地用手掌示意了莫璃轩就坐。莫璃轩微微拱了拱手,“大师,叨扰了,还请见谅。” “无妨,”轮生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大人此次前来,定是来询问您昨夜不经意间看见的那几幅画面的吧” “……不错,”莫璃轩也不打算瞒着轮生,毕竟这个世上可以为他答疑解惑的,无非是那个神级神棍顾寒渊和面前的轮生了。他不想亏欠那个老咸鱼人情,只好前来麻烦轮生了,“还请大师明示。” “没有什么好说的,”轮生叹着气,摇了摇头,“车到山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您又何苦纠结于此呢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大人不必忧心。” “可是我看见……”莫璃轩不明白,为何会让他看见那般没有生气的秦明昭,就像是……已然魂归故里,驾鹤西去的模样。也对,但凡是脑子正常的人,怎会轻易地让自己躺在棺材里还仍由他人将自己摆放在灵堂之上 第58章 刨根问底 更何况东凌国本就存在着许多乱离怪说,很多东西都是比较讲究的,岂能容认在这些生死攸关的事情上面犯忌讳当然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向来更为在意这些事情的皇家。 “……大人,”轮生也不好再与莫璃轩说些什么了,只能捡了些话语,说与他听了,“您不必忧心,您看见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只是幻景罢了,不必放在心上。等时候到了,您自然什么都会知晓了。” “可是……我和殿下……”莫璃轩尚不死心,还是想追问。 “殿下前世今生的姻缘线,”轮生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开了口,“小僧也不是很能看得懂,所以,还请大人恕小僧功德微薄,对此事无能为力。” “……那便罢了,”莫璃轩颓废地泄了气,挺直的脊梁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让大师苦恼了,得罪了。”说罢,便朝着轮生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轮生只是笑笑,并未做出什么回应。 莫璃轩在镇国寺饮完一杯茶后,提出了别离,随后便拿着轮生递来开过光的佛珠,“这个大人且拿着,这物件能在危急时刻帮大人抵挡一劫,虽小僧道行疏浅,参不破天机,但总归有些防范,还是好的。” “谢过大师!”莫璃轩神情恭敬地拱了拱手,微弓着腰,“恕在下这几日叨扰了,还请大师勿怪。” “无妨,大人莫急,一切皆有定数,只是为时尚早罢了。” “谢大师指点迷津,有劳了,在下就此别过,告辞了。” “大人慢走,小僧暂且不送了。解参,送大人。” “是,师父。” 海衙府司。 “这个拿去大理寺,”秦明岚头也不抬地将手中的账本递给了身边的龙泉,“让张铮给孤问清楚了,这些东西从何而来,又到了何处。” “是,殿下!” 秦明昭从对面的案几上扬起了脸,“他们这下,应该是免不了要被满门抄斩了。” “是啊,按照东凌律法,全国上下禁运和禁用这种东西,真不晓得这些海商脖颈上顶的都是些什么,东凌律法在他们进港时就写的明明白白,严禁这些东西运进我东凌国,当真是……” “地方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啊,”秦明昭冷哼一声嘲讽道,“敢把乌石胆带到天都,还真是所谓的富贵险中求啊。立冬。” “在,”立冬也是秦明昭身边的死士,“殿下有何吩咐” “让轩镜司带上太医,去那些还在大理寺中关押的官员家中搜寻乌石胆,一旦查出三斗之上,满门关押。” “是,殿下!”立冬带着秦明昭的手谕前往了轩镜司。 “此事已然上报父皇,就看父皇如何处置了。” “让父皇派人去解决好了,”秦明昭放下手中的笔,捏了捏有些胀痛的眉心,“海衙府司就此牵扯出来的案子数量已然超乎了之前的预料,本以为这些蛀虫再怎么猖狂,也不会明着来这些事,谁知却成了这般情况,嘶……” “你先歇一歇去,”秦明岚看出了妹妹的疲惫,便主动将秦明昭面前的账本和文书都拿了过去,“去院子里走走,也算是暂且放松了。你走后不久,父皇召我去了御书房,说了其他六处海衙府司之事。” “父皇准备如何处理”秦明昭很好奇这件事情自己父皇会如何处理。 “父皇的意思是,让你留守天都,”秦明岚拿出怀中的一封信来,递给秦明昭,“我和二哥带着几个老臣去处理,这几位老臣你且看看有何不妥。” 秦明昭接过信封,将里面的信笺取了出来,细细地看着,“……赵怀天,许海德,张子谦,容翰乾,再加上你和二哥,”秦明昭抬起脸,望向秦明岚的眼神中含着不解,“可为何父皇宁愿将启用容翰乾,也不愿我随着你们前去” “毕竟这一去没有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秦明岚扳着手指给秦明昭解释道,“你看,今日已是六月十五,还有几天便是六月廿四了。父皇说,再有几日便有使臣要到访了。” “所以,父皇的意思是,”秦明昭似乎明白了自家父皇的用意,“让我留下来,是为了镇场子可人家使臣到访,人家不哭不闹不上吊的,要我作甚” “这便是你最近没能好好打听消息了,你难道不知道么,”秦明岚故意卖了个关子,“有些你熟悉的‘老友’,就要上门拜访了,这时候也就只有你,能镇得住这场子了。” 秦明昭听的一头雾水,“我的老友哥,你怕不是看了什么坊间话本,真就以为越凌寒那个时候带着我广交友啊呵,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就他们也配等等……” 秦明昭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如果父皇口中的老友,并非是我所理解的那样,那岂不是……”那岂不是证明,这次上门的,怕不是什么善茬了。 “我家阿昭就是天资聪慧,”秦明岚笑得一脸纯良无害,但是在秦明昭看来,这便是默认自己所说的答案了,“有些事,并非要我过多提醒呢。” 秦明昭迅速将那四年之间和越凌寒遇见过的人都统统过了一遍脑,但丝毫没有任何头绪。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越凌寒入江湖就如同一滴溅入油锅的水滴,不需要很久便能闹得整个江湖热闹非凡。 据秦明昭粗略估计,在那四年之间,越凌寒便与许多地方结了仇家,其中还包括被他们联手剿灭的云荡山庄。“所以,”秦明昭最终决定放弃思索了,“来者何人” “柔然和北滇,”秦明岚缓缓说道,眼中神色也不再如同方才那般放松,“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都不简单,所以父皇才欲将你留下来,只因在我们几人当中,唯有你,和他们打过深切的交道。” “行了,我晓得了,”秦明昭此时只觉得烦闷不已,这件事依然超出了她所能知晓的记忆范围了,让她感觉有些捉襟见肘,“我出去走走,散散心。” “你且去吧,这些先交予我。” 秦明昭起身拍了拍酸软的腿,颇为烦躁地拨拉着自己头发,口中喃喃着什么走了出去,顺手还摸出了放在自己怀中的细长烟斗,溜达到了海衙府司的后院,仔细思考着接下来对策。 后院。 “北境边关那边,他们查得如何了”秦明昭坐在假山上,看着不远处沉在天边的斜阳,缓缓地问着身边一位暗影卫。 第59章 关心则乱 “殿下,那边暂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可是需要属下催促一番” “不用,区区一月有余,狐狸尚且还晓得藏着掖着,怎会轻易将自己的尾巴露出来再者父皇近几日有意敦促北境边关加强防范,巡察严厉,他们怎会在此节骨眼上真正闹出事,那不是将自己往人家刀口上送么。” “是,殿下,那……” “让他们盯紧了,一旦有动向了,就八百里加急送来。” “是,殿下!”暗影卫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只留下秦明昭一人坐在假山上,缓慢地吐着烟圈。 秦明昭知晓自己回来后如若改变轨迹,必定会为日后带来变动,又或者能知晓前世被封闭之时的事情,但是她没料到,在自己还未被罚抄佛经之前,会有使团来东凌国拜访。 在前世的这个时候,秦明昭一颗心已然扑到了莫璃轩身上,不断地混迹于天都闺眷之中,只是为了打听到有关莫璃轩的一切。不仅如此,后来在乞巧节前,还为了能和莫璃轩一同游湖,对旁的闺眷大打出手,不仅伤了人,还…… 想起那些糟心的记忆,秦明昭就恨不得将那个自己拉到现在来狠狠打一顿。“按理来说,影响范围不应该这么广啊……”秦明昭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别人推波助澜” 虽然自己已然知晓,自己重生后,事情定不会顺着自己的记忆来发展,但应该也得和记忆中的是八九不离十才对,怎么一下子就出了这么多变数先是大皇子妃,后是古怪的莫璃轩,再接着就是这次的两个使团。 奇怪,当真奇怪。 秦明昭坐在假山上默默吐着烟圈,脑海中的线索混乱如麻。 事情,终究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想范围,看来还是自己将后果想的过于简单了啊…… 国师府。 顾寒渊看着面前不停旋转的罗盘,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嘶……柔然和北滇来得到是迅速,但问题是,镇守天都的,竟然是……帝姬殿下!” 顾寒渊看着占卜出来的结果大惊失色,“镇守天都的居然是帝姬殿下……果然,客座星相自东北与西南而来,煞气正盛,大凶之兆,以此看来,当真是来者不善,如若与殿下碰上……要遭!寒露!寒露随我去帝姬府!” 顾寒渊匆匆丢下一句,连外衫都没能来得及穿便跑了出去,直奔帝姬府。“大人!大人您的外衫啊大人!”苦了跟在顾寒渊身后不停喊着的小妖。 顾寒渊白着脸一路冲到帝姬府门前,“夏至!夏至!”守门的侍卫不认得顾寒渊,还以为他是什么前来寻仇之人,连忙就要拔剑将他拦在门外,却被赶过来的寒露亮出的身份牌止住了动作,“寒大人。” “这是国师,有要事求见帝姬殿下。”寒露收起身份牌,对着几位侍卫解释道。 还没等侍卫开口说什么,被顾寒渊大声呼喊的夏至闻声赶了过来,“何人在门前……国师大人!”夏至吃惊地看着面前披头散发、脸上依旧淤青未散,甚至是衣衫不整的顾寒渊,“您这是……” “殿下呢”顾寒渊来不及解释,便匆忙出声询问道,“殿下此时身处何处” “殿下此时应该尚未离开海衙府司,”夏至看着天边想了想,“大人若是着急……” “快,”顾寒渊白着脸喘着粗气说道,“将殿下带回来,快!” “这是……出什么事了”夏至被顾寒渊强烈的语气吓得不轻,连忙出声询问道,“难不成是殿下要有血光之灾” “你说何人有血光之灾!”一道烦躁的声音传到了众人耳边,“你就不能盼着点孤好!” 众人循声望去,是秦明昭带着身后抱着许多文献的血影回来了。“……顾寒渊”秦明昭狠狠剜了夏至一眼后,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脸色惨白,甚至狼狈不堪的顾寒渊,“你这是……” “殿下,”顾寒渊惨白着脸猛地上前抓住秦明昭的衣服,眼中带着秦明昭从未在那双眼中看见过的的焦躁和不安,“此番使臣来者不善,您不能……唔!” 秦明昭眼疾手快地将顾寒渊的嘴用手中的栗子糕给堵上了,扯着顾寒渊的衣服来到府内,“有什么事情,进门再说,此处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随后便将顾寒渊带进了府内,还吩咐府中的下人将国师收拾的体面些,免得顾寒渊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会吓到府中那些胆小的人的。 待顾寒渊以最快速度收拾好后,便跟随着谷雨来到了秦明昭的书房,“殿下,国师大人到了。” “行,”秦明昭将手边的文献放了下来,“你们先下去吧。”随后就看顾寒渊急冲冲地走了过来,“殿下,臣观星象盘,发现此次客座星相携带煞气,还未靠近就使得东方紫徽宫已然暗淡了不少,就证明此次使臣前来,天都城内定不会太平。” “所以,你是不想孤留在天都了”秦明昭挑着眉问道。 “那是必然!殿下乃是万金之躯,怎能任由这些个心怀鬼胎之徒接近殿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啊殿下,且臣发现,那些使臣靠近天都一分,您如今的命格就凶险一分,您……” 顾寒渊对上秦明昭眼神的那一刹,瞬间卡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劝他的殿下不要留守天都了。 “殿下您,”顾寒渊不置信地望着坐在那里、眼中含笑的秦明昭,“真的不打算离开天都,去避开这等风口浪尖么” “不。你可知,若是孤也随着他们离开了,前往海衙府司查案办事,”秦明昭亲自为顾寒渊斟了一杯茶后,娓娓道来自己的不愿意离开的原因,“那么天都,可真就危险了。 “假若那些使臣当真来者不善,恰巧此时孤不在天都守着,二哥和哥两人出门远任,秦明海那个草包怕不是真的会联合使臣篡权夺位啊。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秦明海不会如此蠢笨,但一旦出现不太平了,又有何人能够安抚得住这天都万万百姓 “父皇显然是知晓的,东凌国能够安稳至今,无非是靠着以几人为中心维持的。首先是父皇,百姓最为依仗;其次便是太子秦明岚,这是储君,不至于东凌国后继无人;再者便是你顾寒渊,预测国势吉凶,还是得靠你;最后,便是孤。” 第60章 敌意 “虽说孤手染鲜血无数,封神一战更是座下白骨累累,”秦明昭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可到底,孤是保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当家破人亡之辈首要防线。 “世人皆知,人生来怕死,文臣武将都是如此,可若是连武将都贪生怕死了,你觉着,这国,还有得救么” 这一番肺腑之言听的顾寒渊振聋发聩,如遭当头棒喝一般瞬间清醒,“原来……殿下竟是如此深明大义!是臣,鼠目寸光,未能考虑如此深远,臣有罪!” 说这便要下跪请罪,但被秦明昭迅速止住了动作,对着他摇了摇头,“此番孤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些使臣,既然你提出来他们来者不善了,不如便帮着孤一同应对,如何” “臣定当万死不辞,”顾寒渊起身朝着秦明昭深深地行了一礼,“臣定当竭尽全力,保殿下万无一失,以报殿下之恩情!” “好了,”秦明昭不太适应此时如此赤胆忠诚的顾寒渊,便挥了挥手叫他起身,“过来坐吧,难得你有这份心了。顾寒渊,你可用过晚膳了” “并未,臣本欲测算星相后再去用膳的,没成想,却看到了那般结果,臣心系殿下安危,便急匆匆地冲了出来。却不成想,让殿下看了一出笑话。”顾寒渊难为情地别过目光,脸色羞赧。 “无妨,”秦明昭倒是挺欣赏这般忠诚之士的,就算是知晓自己为人如何,却还要特地跑来,劝她出城以此保命,“孤倒是很少见到如你这般的人了。” “殿下谬赞了,”顾寒渊此时也松缓了心情,脸上重新带上了笑意,“臣……算了,臣如今说什么,都已然敌不过殿下。殿下放心,臣就是死,也会护殿下周全……” “不至于此,”秦明昭猛地出声打断了他,“顾寒渊,孤要你活着,你和夏至他们都是同样的,哪怕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莫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我的,这本就不值得你们如此为我这般……” 顾寒渊望着眼中莫名出现恐惧的秦明昭,对此只能默默在心中说一句:不可能。但他很敏感地抓住了他家殿下在此时的自称,竟是对着他改变了,这是不是说明,他的殿下,要朝着自己迈开步伐了 顾寒渊原本以为,他今晚会和他的殿下共度晚膳,但实际上…… “阿昭解释解释,”秦明岚用一双死鱼眼鄙夷地看着对面端坐着的顾寒渊,“这老……国师大人怎会在此”原本存在舌尖上的“老咸鱼”三个字,最终还是因自身教养所在,被秦明岚咽了下去。 “阿昭,”秦明谦不动声色地落座在了顾寒渊右侧,将秦明昭平日里用的碗筷摆在了自己的右手边,“来坐着吧,你和阿岚忙活一天了,该歇歇了。” “哦好,”秦明昭将谷雨端来的桂花圆子酿端了过来,“今日暑气有些繁盛,所以我让厨房做了清凉解暑的。” “好,”秦明岚恭敬不如从命,端过一碗放在了秦明谦手边,另一碗端给了秦明昭,随后才是给自己的,“你那碗先放一时半会,前些日子赫连安让我且看着些你,寒凉之物莫要贪吃。” “嗯。” 秦明昭循着自己的碗筷位置,坐在了秦明谦右手边,丝毫没有注意到秦明谦和秦明岚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狠狠瞪了顾寒渊一眼。顾寒渊很是无辜地摊了摊手,只好拿碗筷,等待晚膳。 不一会儿,谷雨便带着端着托盘的夏至等人来到了房间内,将做好的菜品一一呈了上来,“殿下,今日是糖醋鱼,东坡肘子,还有几位殿下爱吃的毛血旺,以及牛肉羹。” 随后又端来了几碗米饭,放在秦明昭等人的面前,“你们先退下吧。”秦明岚挥了挥手,女官和侍卫们便鱼贯而出,只留下了房中的四人。 “现在,国师大人可以讲讲为何在此了么”秦明谦看似人畜无害,实则背地里和秦明岚是一类人,表面温文尔雅,叫人怎么都不相信这其实最擅长背后谈笑风生之间致人于死地。 就比如现在,虽然在他人看来,秦明谦只是问了一个很正常的问题,当然,这个时候需要忽略掉秦明谦暗藏在桌下的拳头。 “二哥……”秦明昭很是无奈地叹着气,“顾寒渊只是算到了不太好的事情,过来提醒一声罢了,你们这又是何苦” “究竟是什么事,能劳烦国师大驾来此”秦明岚也是阴阳怪气地继续问着问题,“您不是平时除了摆摊就无事可做了么” 顾寒渊自然也不是痴傻儿,自然可以感知到两位殿下对他的深深防备和敌意。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挑了挑眉,“客座星相携带煞气直奔东方紫徽宫,紫徽宫星相随着客座星相的逼近暗淡了不少,所以,臣斗胆猜测,这些使臣来者不善,如若帝姬殿下留守天都,十有八九会有血光之灾。” “什么!”秦明岚当即拍案而起,“他们胆敢……真是无法无天了,当我东凌国众将士是死的!” “阿岚,”秦明谦连忙隔着秦明昭伸手将秦明岚拉着坐了下来,“这还有顾大人在呢,你这是做甚” “可是……” “无妨,”秦明昭夹起一块鱼肉,放在秦明岚的碗中,“哥你不必担心这些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堂堂东凌国坐拥百万雄师,难不成要怕这几个不轨之徒掀起波澜放心,他们既然来了,那就好好招待一番再走,以尽我东凌地主之谊。” 看着秦明昭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秦明岚心中的恐怒也渐渐消褪了下来,将被自己拍进桌中的筷子重新拿了出来,拿过秦明昭递来的手帕细细擦拭了一番。 “若是他们胆敢造次,”秦明谦仔细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方才开口道,“我想,父皇应当不会介意你将白虎营或者青龙营拿出来用一用。” “……也倒是,”秦明昭深知自家父皇护犊子到了什么程度,若是真的出现了什么对她或者秦明岚他们不利的事情,父皇真的恐怕会当场下令让青龙营就地剿灭那些使团吧,“父皇向来护短。” “你向来警惕,这没什么害处,”秦明谦不着痕迹拦下了顾寒渊夹给秦明昭的血块,放进了自己面前的瓷碟中,“但你不可过度警惕,这反倒会打草惊蛇,适当装装傻,也没什么坏处。” “知晓了二哥。” 第61章 密谋 其实他们五兄妹当中,论武艺,秦明昭和秦明岚不相上下,而秦明谦则略逊于两人,比起只有三脚猫功夫的秦明海和草包一个的秦子萱,已经算是极好的。 可若是论谋略,就算是重活一世的秦明昭也赶不上只活了一世的秦明谦,虽说秦明谦出身比较特殊,但是却是难得一见的谋略鬼才。虽说被秦明昭解救围困之境纯属意外,但是后来秦明昭在短时间内击溃北霖军的战略,便是秦明谦想出来的。 仅凭着这一场仗,便足以见得秦明谦究竟有多深藏不漏了。 用过晚膳后,秦明昭询问了关于今夜启程的事宜。“二哥要去哪里”秦明昭一面为秦明谦和秦明岚沏茶,一面询问道,看看是否还有自己可以帮到的地方。 “父皇派遣我前往淮南之境,”秦明谦道谢后,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茶,“随行的有几个吏部和户部小官,还有阿昭你身边的立春,小暑和处暑,父皇又加派了一支两百人的御林军随行保护。” “哥你呢”秦明昭又问道。 “我我被父皇派往东辽海域了,确实我们一个赛一个远。不过我与二哥一般,随行的人中也有一队御林军,应该是林卓彦为首统领的那一支御林军。” “御林军啊……”秦明昭眯起眼点了点桌面,“御林军中眼线众多,难保不准有什么人混迹其中,等下你随我来,我去白虎营为你调一支骑兵随行。” “可这般是否欠妥”秦明谦很是在意这件事情给秦明昭带来的影响,毕竟白虎营虽说是归于秦明昭掌管,但是真正的主掌者,还得是父皇。 “二哥,白虎营虽说隶属于东凌国,但是掌控权还是属于阿昭的,”秦明岚把玩着自己腰间的一枚玉佩,向着秦明谦解释道,“虎符是父皇亲手赐给阿昭的,换句话说,以后阿昭调动白虎营只需与父皇通报一声即可。” 秦明昭对上秦明谦的眼眸点了点头,“哥说的不错,白虎营那边你们不需过多操心,我这就上书启奏父皇。” 随后便快步离开了厢房,前往书房去写奏折了。 这下,厢房中只剩下秦明谦两兄弟和顾寒渊了。三人相顾无言了一阵,你看看他,我看看你的沉默了好一阵。最终还是秦明谦率先开了口,“国师,孤暂且先问问,您……寓意何在” “殿下指什么”顾寒渊也不含糊,直接挑明了两位殿下心中的疑惑,“是指我靠近帝姬殿下是何用意,还是指我今日焦急跑来究竟是出于和目的” “……都有,”秦明岚承认,自己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跟眼前这个老咸鱼坐下来谈话,只好暂且先压着情绪,不满地道,“如若孤没记错的话,国师大人您似乎之前……就没怎么接触过阿昭,怎会近些时日来不断地要靠近” “依殿下来看,臣应是怀着何等心思接近帝姬殿下的,殿下不妨说说,”顾寒渊不着痕迹地又将皮球踢回给了兄弟二人,自己则端着秦明昭先前备好的茶水喝了起来,“在您看来,臣究竟是何等心思” “自然是图谋不轨,心怀鬼胎,”秦明岚承认,在面对每一个企图靠近自己妹妹的男性时,自己总会生成“这人是来拱白菜的”之类的心思,“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护着殿下,保她此生无虞。世间纷繁复杂,各路人马心怀鬼胎,欲要截杀殿下命格。臣身为殿下命格之中的护法星相,”顾寒渊只想将真正的原因解释给自己的帝姬殿下,于是便将秦明昭的命格拉出来做了解释,“怎能不出现在殿下周身,以护殿下无虞” “这么一说……”秦明谦对于星相周易之说向来沉迷不已,对顾寒渊的话也是半信半疑,“倒是也能解释的通。阿岚你说呢” “顾寒渊,”秦明岚没有在意自家哥哥的说辞,而是死死地瞪着面前的顾寒渊,就如同夜间草原上的野狼一般,死盯着自己对面的对手,只要顾寒渊有任何冒犯阿昭的地方,他定能以最快速度了结了这老咸鱼!“你可敢以性命起誓,终生不会危害阿昭” “何止是性命,”顾寒渊丝毫没有退缩和犹豫,直截了当地说道,“臣还要以臣的命格起誓,终生绝不背叛殿下,若有半句虚言,立即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永生堕入阿鼻地狱,沦为十方恶鬼,永不得超生!” 见顾寒渊能发得如此毒誓,秦明岚彻底高兴不起来了,虽说他已然知晓这咸鱼确实不会背叛阿昭,但难过的是,自己的妹妹终究还是要接触这条不知活了多久的咸鱼。 怎么看怎么觉着这家伙除了对阿昭的忠心和忠诚之外,还有别的心思在里面…… 秦明谦眼见气氛开始向着尴尬滑去,变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咳咳,既然国师大人都这么说了,阿岚,”秦明谦暗中伸手拽了拽秦明岚的袖口,示意他说点什么,“你意下如何” “……既然你都发毒誓到了这等地步,”秦明岚知晓他们这种替人看风水、窥迫天道的人最重视的便是自己的命格,也就半推半就相信了顾寒渊,“那,孤便信你一回。” “承蒙殿下信任,”顾寒渊起身朝着两人行了一礼,“臣定当拼尽全力,护帝姬殿下此生无虞。”也定会帮着殿下,报仇雪恨,手刃仇敌。 “行了,”秦明谦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既然话都到了这等地步,那孤和太子便也不藏着掖着了。方才你也听见了,今夜孤与太子便要启程前往另外的几处海衙府司,所以想要拜托你……” 秦明谦诚恳地望着顾寒渊,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舍,“帮我们,照顾好阿昭。那些使臣此时前来拜访,多多少少都带着些不怀好意,天都城定不会很太平。但,恳请你,尽量让这些恶意,远离阿昭。 “阿昭与我们不同,东凌国大可无我秦明谦,但是不能缺了阿昭,”秦明谦恳切地请求道,“所以,孤求你,定要护好阿昭。” “臣,谨记殿下之命,”顾寒渊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记大礼,“臣定当竭尽全力,为殿下排遣万难!” 秦明岚看着眼前的人,终是妥协了,将自己怀中的一块令牌拿了出来,递给了顾寒渊,“必要的时候,拿着这块令牌去寻韩麟,有些事情若由他出面,便能轻松许多。” “……是,多谢殿下。” 第62章 微妙之变 秦明岚和秦明谦起身,朝着顾寒渊还了一礼。这便相当于是一份契约的生成,即在秦明岚他们不在天都的时候,暗中守护秦明昭的担子,便落在了顾寒渊身上。 于是,在秦明昭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顾寒渊和秦明岚、秦明谦暂时达成了和平协定,而这和平的关键点,便是秦明昭的安危问题。 当秦明昭再次拿着奏折走进来时,意外地发现弥漫在空气中的火药味已然消散得差不多了,就连本该存在在秦明岚和顾寒渊之间的气氛冰点也消失殆尽了。 这令秦明昭很是迷惑:自己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本就剑拔弩张的三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在玩叶子戏! 秦明昭是越发看不懂这三人之间的氛围了。 “你们这是……转性了”秦明昭将奏折交予身侧跟随的夏至,要他即刻进宫将奏折呈给皇帝,随后自己坐在了秦明岚身边,观战了起来,“方才不还想着怎么刁难国师,现今又是怎得了” “没怎得,”秦明岚着急将手中的牌打出去,便随意敷衍了几句,“只是问了些话罢了。顾寒渊你手中那张文钱是我的,拿来!” “哎哎哎……阿岚你这是怎么回事,我这十万贯在这放着呢!” “不是顾寒渊你这……” “殿下,臣承让了。”顾寒渊笑意盈盈地将自己手中的暗牌亮了出来,比在座的两人手中的暗牌都要大上几分。 “……你玩赖的吧!”秦明岚瞪大了眼,不置信地看着面前显露出来的暗牌,“万万贯的牌怎么又在你这!” “上一局便是如此,这局开始之时我还特地多洗了几番……”秦明谦最终还是认命地接受了现实,面前这个,是真的能掐会算,就连打个牌也是完全敌不过。 既然如此,便是说明秦明昭命格的事情确实不是他在开玩笑的,既然身为护法,那护卫周身也是必然的结果,就算多加阻拦,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还不如现在就接受好了。 秦明岚接受不了自己盘盘皆输的现实,当即交出了手中剩余的牌,往那边一瘫,就开始摆烂,“不打了,再打今夜怕是走不了了。日后定不可能与你一同打牌了,欺人太甚!” “承让,承让。”顾寒渊笑意不减,将自己手中的牌交了出去。 “也是,若是我与你今夜一心想着翻盘,哪怕是到了第二日天明,你我二人也没有这等机会,”秦明谦笑笑,并不打算戳破秦明岚的小心思,“毕竟国师大人‘神机妙算’这个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秦明昭很是好奇自家哥哥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败局,让他现在对与顾寒渊打叶子戏这件事如此抗拒,“你这是……输了多久” 秦明岚有气无力地举起了自己的食指。 “一局就让你如此颓废!哥,你这也太废……”还没等秦明昭吐槽完毕,秦明岚便开口打断了秦明昭。 “不,这岂是区区一局便能击垮我秦明岚的事你猜如何,自打你离开后,我与二哥手有些痒,说要打几局叶子戏,便带上了国师大人,可谁知……” 秦明岚摇头叹着气,不愿意再提起自己的败绩,只能拿过自己放在一旁的手帕,蒙在了自己的脸上。 “谁知,自我二人开局之后,”秦明谦接过了话,脸上露出无奈至极的神情,“便是节节败退,几乎没有赢的地步,若非顾大人手下留情,怕是要输得更难看了。” “……” 顾寒渊还是那副表情,笑着致歉道:“几位殿下客气,客气了,承让啊,承让。” 虽说顾寒渊这表情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但秦明昭总觉得,他这么做,却是有意为之,像是在打击报复一般。 细思极恐。 大约几刻钟头过后,夏至拿着秦明昭的奏折匆匆赶了回来,“殿下,奏折。” 秦明昭连忙接过,与秦明谦等人一同翻了起来。对于自己的提议,秦弘安大笔一挥,写了“准”字,顺带还嘱托了几句秦明昭留守天都的时候要注意的事情。 “看来父皇特意叫我留守天都,”秦明昭将奏折递给了一旁的夏至,示意他将这份奏折拿回到书房中去,“还是颇有深意的。” “此话怎讲”毕竟秦明岚可是真的没能看懂秦弘安的那几句嘱托,“难不成父皇也知晓此次使团必定是别有目的” “正是,”秦明昭回想着那几句嘱托,“其一,父皇说尽量让我避免在宫廷之外与他们接触,也就是他写的‘如非宫宴,切莫赴之’。 “其二,那些使臣是带着公主前来的,所以才会调开你们,留我镇守,”秦明昭继续解释道,“正因为你们现在一没有妾室二没有正妃,才会遭人惦记。况且如若到时那些家伙一同算计,迟早要出事,这便是第二句‘有女远来,不予理会即可’。 “总结起来就是这几句话罢了,”秦明昭拿过桌上放着的小点心,一把塞进了嘴中,将小点心全部咽下去后,才开了口,“父皇说路上或许不是很太平,叫你们自己小心。” “殿下,嘴角。”顾寒渊瞧着唇边皆是点心渣的秦明昭,下意识伸出手去,将她唇边的点心渣用自己的拇指抹去了一部分。这一举动着实没让在场的众人想到,尤其是秦明昭,瞬间红着脸愣在了当场。 “啊……你大可不必……”秦明昭红着晚霞一般的脸颊,支支吾吾地说道。然而就在顾寒渊打算继续帮着秦明昭抚去点心渣的时候,秦明岚瞬间出手将秦明昭的脸掰了过来,面向了自己。 “尚可,”秦明岚从怀中拿出手帕,将秦明昭嘴角残留的点心渣擦了个干净,一边擦一边说教道,“多大的人了,还像是只奶猫一般吃的满脸都是,也不晓得被他人瞧见是个什么说头……” 只是……这手劲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在帮忙,倒像是在……清理某些人指尖擦过留下的痕迹 秦明昭被秦明岚捏住了脸颊,不能动弹,只能任由秦明岚拿着沾了些茶水的帕子将自己遗留在脸上和嘴角边上的点心渣子擦去,“哥你轻些,要被你蹭破了!” “阿岚,”秦明谦也在一旁说道,“你这般用力,阿昭的唇角会破皮的!女儿家哪个不是细皮嫩肉的,你且轻些!”但是秦明岚却恍若未闻,只是一味地清理着秦明昭被顾寒渊触碰过的地方。 第63章 作死 果不其然,等秦明岚收回手后,秦明昭只觉得自己唇角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下意识伸手摸去,才发现指尖上似乎出现了点点血丝,似乎是…… “秦、明、岚!!!” 秦明昭怒不可竭地大吼一声,就将腰间的长刀直接拔了出来,朝着感觉大事不妙就要逃走的秦明岚砍去! “劈里啪啦!” 顾寒渊和秦明谦不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梨花木案几被他的殿下一刀直接拦腰斩断,两人都惊得瞬间瞪大了眼,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相视一眼,尴尬一笑,不了了之。 果然他的殿下,当真是天生神力 而就在他和秦明谦愣着的空当,秦明昭已然提着长刀将被秦明岚关上的门扉一刀斩断,冲了出去,誓要将秦明岚按在地上摩擦。 “啊啊啊……杀人啦!夏至!寒露!大小寒!救命啊!!” “你给孤站住!今日孤定要将你松筋扩骨!!!” “二哥!二哥救我!二哥……嗷!阿昭你别打脸!嗷!” “你给孤站住!今日定要将你变成顾寒渊那样!!” 顾寒渊闻言,默默摸了摸自己还有些淤青的脸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嘶……”秦明谦坐在一旁,也瞅着顾寒渊的脸,心中不由得开始默默祈祷自家妹妹可以下手轻一点。 院落中,两兄妹挥刀舞剑打得不可开交,还能时不时地听见秦明昭的怒吼和秦明岚的哀嚎,响彻云霄。 屋内,顾寒渊和秦明谦再次尴尬对视,尬笑着。“挺有精神气的,”秦明谦打着哈哈强行解释道,“阿岚打小就是如此,总喜欢惹恼阿昭,然后被阿昭一顿教训。” “哈哈、哈哈,挺好的,”顾寒渊也附和道,“太子殿下和帝姬殿下感情很好啊,哈哈、哈哈。” 随后又是一阵令人尴尬到能用脚趾抠出一个三室两厅的沉默,顾寒渊终究还是心系秦明昭,便起身走到了院落中的安全地带,瞧着那边打得火热的两人。 顾寒渊感觉得出来,他家殿下除了恼羞成怒,更多的则是肆意的开心,还有自由。若非那人,他的殿下定是从始至终都会是这般“肆意妄为”,心境纯良,那该有多好。 殿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说自己想说的话,不用去管他人的评头论足,不用在意他人猜忌怀疑的目光,只要自己活的自在,那便是最好的。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在前世,殿下仅仅是为了那般混蛋的一个人,活得越发的不像顾寒渊记忆中的那个秦明昭了。拘束,矜持,过分在意……殿下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记忆中最为讨厌的模样。 顾寒渊已然忘却了自己在得知莫璃轩的阴谋后是一种什么心情,但他却深刻地记得,自己想要赶往帝姬府却在半途被截杀的心情,是那般的无助与绝望。 那般滋味,真的好比那热锅上被炙烤的蚂蚁,明知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要大难临头,却始终无能为力,只能一步步看着自己和身边的人被高温和火焰蚕食,吞没,最后变为一捧灰烬。 那种绝望和无措,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待秦明昭将秦明岚按在地上好一顿摩擦后,秦明岚喜提一张顾寒渊的同款妆容,甚至效果更胜一筹。同时,也该到了秦明谦他们出行的时间了。 “嘶……”眼眶中满含着泪水的秦明岚捂着红肿的下颌,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帝姬府门前早已备好的马车中,从窗口的帘子中露出一双眼来,可怜巴巴地望着马车身侧的秦明昭。 “阿昭,”秦明岚吸了吸鼻子,委屈不已,“哥知错了,日后可否下手轻些哥这身子骨比不得独孤邺那般抗揍……” “知道自己不抗揍还这般作,赖谁”秦明昭毫不买账,冷哼一声便嘲讽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得很啊秦明岚。我且说好,你若是胆敢在东辽海域去惹那不长眼的海匪……” 秦明岚小心翼翼地问道,“会如何” “还会如何”秦明昭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回应道,“自然是出兵剿匪了,顺便给你收尸!” 秦明岚:……嘤,妹妹好可怕。 不过秦明岚倒是因此记得了,不会轻易去招惹那些草菅人命、嗜杀成性的海匪。不是说朝廷对此无能为力,而是现在还不适宜出手整治。 毕竟那些海匪,很有可能和海衙府司有勾连之事,不可轻举妄动,造成更大损失罢了。 最终,马车晃晃悠悠驶向了城郊的白虎营,去挑选合适的人选护着秦明谦两兄弟赶路了。 顾寒渊站在帝姬府门前,望着远去的马车和马匹,心中不由得生出感慨:这般场景又是重演了,但却是不同于以往。 前世,也是这般场景。不过马车中坐着的是秦明昭,骑马护航的是秦明岚。帝姬殿下因为顾及到莫璃轩不喜欢她这般张扬,也不喜欢她那般肆意,所以自从爱慕莫璃轩开始,秦明昭便换乘了马车。 前世,秦明昭放下和秦明岚之间的冷战,亲自送了秦明岚出天都,赴往北境边关,前去抗敌。但是这一见,便成了阴阳两隔的最后一面。 而现在,坐马车的成了秦明岚,乘着马的反倒成了秦明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殿下的这一世,完全是为自己而活的。自殿下从朝政事以来,殿下不再压抑着自己的天性,不再隐藏自己的真实一面,反倒是活得比过去轻松多了。 顾寒渊很喜欢这般模样的帝姬殿下。 “国师大人,”寒露斜眼目光看向一脸痴汉相的顾寒渊,语气十分无奈,“您可是想在帝姬府前,化为一尊望妻石,好让殿下回来后大吃一惊” “咳,切莫胡言乱语,”顾寒渊猛地回过神来,收敛了自己火热的目光,用拳掩唇轻咳一声,以此掩饰尴尬,“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夏至。” “属下在。”夏至在顾寒渊身侧行了一礼。 “告诫府中众人,今日之事莫要再议论,”顾寒渊板起了脸,严肃地道,“你们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近日来千万留意天都中打探帝姬殿下消息的人,必要之时,大可记下他们的容貌,交予国师府。” “是,属下谨记大人吩咐。” “先且告辞了,留步。” “恭送国师大人,慢走不送了。” 而就在帝姬府隔壁墙头上的阴影中…… “啧,老咸鱼当真是阴魂不散啊……” “……你不是整天跟个登徒子一般,趴人墙角。比的这敢于登门拜访的老咸鱼,也就比那烂泥强些。” 第64章 穷追不舍 “……什么意思” “你还能扶上墙。” “……淮恩,你且能安好至今,属实匪夷所思。” “倒是你,”淮恩没好气地一脚踹在了某人的腿上,“堂堂东凌国正一品的大官,学着梁上君子翻墙。这事要是传出去,不知得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嘘!”莫璃轩眼见顾寒渊便要离开,急忙拉着身旁的淮恩藏了下去,以免被发现。 两人屏息凝神地听着墙外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正怕被顾寒渊身侧的寒露发现有人藏在这里。寒露可不是顾寒渊,徒有一身武艺而没有其他技能傍身。 脚步声越走越近,近得仿佛就在耳边。莫璃轩头一次感到了紧张,自己当年考科举之时都未曾有这般紧张。两人大气都不敢出,身体死死地贴着墙根,缩藏在阴影中,心中碎碎念着,想着要顾寒渊赶紧过去才好。 顾寒渊带着寒露和自己随行的小妖阿什往回走,在路过一片矮墙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侧着耳朵细细地听着什么。而突然停止在自己藏身之处外侧的脚步声,则是将某些人吓得都快要将胸腔中的心脏蹦出来了。 “大人……”阿什刚要上前询问些什么,却被寒露伸手拦下了下来,将别在腰间的长剑缓缓抽了出来,自己则护在顾寒渊身前,以示戒备。 顾寒渊听了一会,随后又拿出手指又掐又算了一会,猛地了出了声,“噗……有点意思。寒露,把剑收起来吧。”顾寒渊乐不可支地让寒露收起了防备的长剑。 “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寒露问道。 “倒也不是发现了什么,”顾寒渊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像是故意说给谁听的一般,“无妨,此处并无何物,走吧。”随后自己率先迈开脚步,朝着国师府的方向赶去。 只是……寒露瞧着顾寒渊仿佛轻快了不少的步伐,心中若有所思:这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要不然,怎会突兀地变成这般模样 而在墙根阴影下藏着的两人,心中悬着的石头顿时落了地。淮恩准备长出一口气时,被莫璃轩及时捂住了嘴,朝着他摇了摇头,生怕他们这一呼吸,就彻底暴露了。 等到脚步声彻底销声匿迹了,莫璃轩才松开捂在淮恩嘴上的手掌,然而……“仙人板板,你丫的手刚摸过墙头!”淮恩低吼着直接一记肘击敲在了莫璃轩肩头,痛的莫璃轩差点惊呼出声。 “嘶……手劲如此之大,你是想谋害朝廷命官” “大人,若我想谋害您,”淮恩冷笑一声,“我便回将您大卸八块,分别丢进城郊枯井中,随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任谁也不会晓得此事是何人所为,您可是想试试” “……算了,”莫璃轩不打算贫嘴,翻了个白眼后,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起身,却不料听见了一个粗重的呼吸声,正对着他们的背后,“何处来……” 就在莫璃轩转身的那一刹那,声音瞬间卡壳,眼睛瞪得像是铜铃,死死地盯着出现在他和淮恩背后的……“这玩意是哪来的!”被莫璃轩拉着转身后的淮恩也吓了一大跳。 “不慌,”莫璃轩吞咽着唾沫,缓缓地向后撤了几步,然后,又用慢动作扯住了淮恩的衣领,“慢慢来。”随后…… “跑!”莫璃轩一声低吼,便带着淮恩窜上墙头,翻了过去后便开始狂奔。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两只体型硕大的犬只随即紧跟着两人,猛追不舍,一路嚎叫。 “哪来的这东西!!!”淮恩一边跑一边开始爆粗口,“我了个亲娘啊&%#%……” 莫璃轩也不晓得现下该如何应对了,往日朝堂上的沉着冷静,完完全全被喂给了身后那两只穷追不舍的狗。淮恩边跑边指着房梁,“要不要上去” “你若想被御林军扎成刺猬你便去!”莫璃轩低吼一声,喘着气骂道,“你没听见吗,巡夜的御林军正朝着此处而来!” “那这怎么办!”淮恩扭过头看了看始终穷追不舍跟在他们身后的两只大狗,雪白锋利的牙齿在黑夜中写的格外耀眼,吓得淮恩不由得又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见招拆招,”莫璃轩四处寻找着可以暂时避过风头的地方,突然间,他瞧见了双子桥,“走!” 双子桥是坐落在护城河上的名桥之一,与城北侧的红鸾桥齐名,传闻说踏过双子桥百次,便可向着双子神——春神和秋神许下自己的愿望,十成十地灵验。 莫璃轩眼见身后两只疯狗依旧在追,便心一横,拉着淮恩直接落进了水中,暂时躲在了桥下。两只大狗对着桥使劲吼了几声,见没有什么动静再有,便悻悻地喷了几次鼻息,转悠了一阵,便离开了。 莫璃轩和淮恩不敢大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逆着河道来到了长盛街附近,湿漉漉地从河中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避过夜训的御林军,回到了丞相府。 丞相府。 “阿嚏!”淮恩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不由自主地打着冷颤,“嘚嘚嘚嘚……以后嘚嘚嘚……再也不随着你做这缺德事了……嘚嘚嘚嘚……” 莫璃轩端过成海递来的烈酒,仰头一口闷了下去,瞬间暖意从喉头奔向四肢,“呼……玄乎,我记得我们前去之时并未发现那家院落中存在犬类,怎得……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淮恩很不理解莫璃轩的脑洞此刻到了哪里,“难不成是有人瞧见了我们,有意放了出来扯吧,难不成是你家殿下发现了,特意放出来的狗我可是知晓你家殿下是养了狗的。” “没道理啊,”莫璃轩此时也是想不明白了,“秦明昭怎会知晓我们藏身在那地方莫要瞎猜了,估计是我们运气不佳,来时并未遇上那两只狗。” “可这也太邪乎了,”淮恩将湿衣服换了下来,将自己蜷缩在成海拿来的软毛毯中,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烈酒,缓和着身体的温度,“谁晓得你家殿下究竟发现了没有” “我若是知晓,还用得着问你”莫璃轩冷着脸冷笑一声,没有再去理会淮恩,将自己的湿衣裳换了下来,丢给了一旁候着的澄海,“拿套干净的来。” “是,大人。” 莫璃轩将自己收拾妥当后,转身进了书房,打算将自己今夜的所见所闻写下来,顺便将有用的讯息传给那个地方。 第65章 启程 但就在莫璃轩摆好纸墨笔砚,方才提笔写了几个字,便突然觉得脑海中一阵刺痛,钻心刻骨的疼让他瞬间丢掉了手中的笔,“额!嘶……”笔尖上的墨水洇开,毁坏了纸张,不偏不倚将那“太子殿下”几个字,染得一团黑了。 莫璃轩强忍着疼痛将那张纸团成一团,扔进了成海拿来的火盆中。 火舌瞬间窜起,吞没了那张废纸,烧成了灰烬。 随着那张纸燃烧殆尽,莫璃轩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疼痛也缓缓减弱了下来,最后趋于平静。“这到底是怎得了,”缓和下来的莫璃轩不由得发出了疑问,“前些日子都没能出现这种事情。” 最后莫璃轩想了一通,还是将原因归结于自己方才落过水,一时间没能缓过来罢了,随后他便暂且放下了手中的笔和纸,吹掉书房的灯,回卧房休息去了。 天都东郊。 “今夜启程,何时能到”秦明昭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秦明岚,微微叹了一息,“虽说此次外派与你们而言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事,但到底风险尚存,不可掉以轻心。” “知晓了,大约七日后便能到了,”秦明岚接过包袱,伸手揉了揉他家阿昭的脑袋,“你在天都也要护好自己,一旦出现任何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去找父皇和母后,或是那个老……顾寒渊,一个人不要硬撑,乖。” “嗯,晓得了,你们路上千万小心,指不定会有什么人泄露此番消息,切莫大意。” “好,你且回去吧阿昭,明日还有早朝,不要迟了。”秦明谦和秦明岚朝着秦明昭挥了挥手,随后便坐着马车离开了秦明昭的视线范围。 “夏至。”待两位哥哥走后,秦明昭瞬间冷下了脸,冷声唤道。 “属下在。”夏至恭敬上前。 “传讯,若有人蓄意谋害朝廷命官和两位殿下,”秦明昭冷着声音,意有所指地敲了敲身侧的刀柄,“留个活口就成。” “是,殿下。”夏至明白,家人对于此时的帝姬殿下来说,就是她不可触碰的逆鳞。古语有云,龙之逆鳞,触之者死。这句话放在秦家人身上,一点也不为过。当然,那个没什么用处的大皇子除外。 但此时的夏至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自己的脸会因为自己的这一番言论被打的啪啪响,不但响,而且疼。 此时距离天都城五百里开外的地方——渊林城,某家驿站内。 “南木希哥哥,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一个身穿柔然服饰的少女好奇地仰起头问着自己身边英俊潇洒、面容硬朗的男子,“这东凌国当真有比阿丽雅姐姐还要厉害的女子” 男子只是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头发,“阿莲雅,等我们到了东凌国天都,你自然便能知晓。早些年间,你阿哥我可是有幸听闻了那位殿下的传说。 “传闻,这位殿下出生自带异彩,出生之时红烈如火的云霞照亮了整个天都,像极了天神下凡时的模样。人们纷纷传说,这位殿下乃是天神转世,定会为东凌国带来繁荣昌盛。 “果不其然,这位殿下十三岁时便率兵击退了前来侵犯的北霖国敌军,还将东凌国北境的几个边关治理的井井有条,直到现在北霖国也依然不敢轻易靠近那些边关之城。 “更有甚者,说这位殿下便是战神转世,任何人等不得藐视违抗,”男子耸着肩笑了笑,亲自为妹妹掖好被角,“自然,有些只是坊间传说罢了,当不得真。至于这为殿下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妙人,等随后我们到了天都,便能一睹为快了。好了,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嗯,好!”阿莲雅很是听话地闭上了眼,南木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愿长生天护佑你左右。”随后便熄了灯,轻手轻脚地走出了自己妹妹的房间。 “殿下。”等南木希走下楼梯后,身边的亲兵便来报告了。 “何事”南木希的脸色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本存于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换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 “据探子来报,今日东凌国近郊发现几支出城的队伍,但具体是何人,暗卫们现今也不是很清楚。”那人垂着头,恭敬地奏报着。 “暂且不必理会,”南木希捏了捏眉心,深叹一息,“如今我们有求于人,他人之事,莫要再插手为好。传我命令,将暗卫全数撤回,一个不许留下。” “是,殿下。”随后亲兵便在南木希的示意之下,离开了这里。 南木希担忧且忧愁地望着楼上那个紧闭的房门,若非到了这等地步,谁又会拿自己的亲妹妹,来换取他国的支持呢要不是隆赫兰这个混球玩意,自己和阿莲雅本就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幸亏长生天有眼,将隆赫兰的狗命收了回去,要不然草原又要遭受一次血的洗礼了。即使是苏鲁锭上神,或许也难以接受这种血流成河、伏尸百万的场面吧。 南木希如今的心境就如同陷入两难的困兽一般,向前多走一步或者向后多退一步,都会给柔然和它的子民带来不可预估的灾难。南木希现在只奢求着东凌上国可以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长生天保佑,愿我柔然长盛不衰,历经千般磨难,依旧雄立于草原之上,称霸一方。” 另一处距离天都八百里的地方——涵悦城,城内某家客栈。 “圣女大人,”一个面如枯树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到了一个身穿苗疆服饰、身戴种种银饰的少女面前,“如今可还有什么是老朽可以办到的了” “幻老,”被称为圣女的少女观察着面前不断被什么东西撞击的小盒子,“您说,这小东西,当真可祝我北滇国强大就凭着未及指甲盖大小的小东西,便真能祝我北滇拿下中原版图” “那是自然,”面容狰狞的老人笑得阴森,炽热地打量着那个小盒子,仿佛里面装着的便是他得心肝宝贝,“有了这小玩意,我们何愁不能称霸中原,掌管天下!有了它,我五斓教又可称霸中原,重回那只属于我们的宝座! “六年前,若非那人投机取巧得知了我教的密谋,如今的天下,必将是圣女和王上的天下!都怪那人多管闲事,毁坏了教主的大计,致使教主现如今只能蜷缩在那方阴影之下活着! 第66章 示威 “我幻金发誓,若要再次遇到那人和他徒儿,必定要赶尽杀绝!以绝后患!”老者脸色阴沉地狠狠将拐杖顿在了地面上,瞬间实木制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绝非小可的坑洞来。 圣女望着那方小盒子,突然轻声一笑,“好啊,我北滇的强盛之计,便从这东凌国起始吧,咯咯咯……”房间内布满了银铃般诡异的笑声,惊得路过这房间的店小二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店小二搓了搓发麻的手臂,端着一个空托盘准备下楼。正准备下楼梯时,突然发觉自己的脖颈后一阵痛痒难耐,于是便伸手去抓痒,但是挠着挠着却感觉手心一片湿滑。 店小二觉得不对,连忙将手放在眼前看了起来。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将店小二吓当场离世。刺眼的血红出现在店小二的手上,指甲缝中还残留着点点模糊的血肉。 “啊啊啊……”店小二被吓得当场失声尖叫了起来,连忙屁滚尿流地向楼下跑去,却不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瞬间像是皮球一样滚下了楼梯。 “哎呦我的亲娘哎……”等店小二感受到背后刺骨的疼痛后,哀声叫嚷了起来,“什么东西,可摔死……啊啊啊……”店小二瞬间惊得瞪大了眼睛,尖叫着重新跌了回去,手脚并用着连连向后退去。 “啊!杀人啦!杀人啦!!!” 原本空无一物的楼梯上,顿时多出了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来,有的是被刺穿了心脏,有的是被拧断了脖颈……各种死法,千奇百怪,可偏生这些人,都是店小二十分熟悉之人。 “掌柜的……小枝子……燕儿……”店小二惊恐得发现这些人都是与自己在半个时辰前说说笑笑的人,可如今只是顷刻间的功夫,便都成了一具具只有沉默的尸体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店小二不置信地喃喃道,手脚并用地连忙爬到一个被洞穿了心脏的女子面前,颤抖的手将女子紧紧抱在怀中,“燕儿,燕儿你醒醒啊燕子!燕儿啊……” “啊!”店小二瞬间崩溃万分,就连后脖颈上的伤口什么时候开始化为血水都不晓得了,只知道,自己最后看见的光景,便是一个捧着小木盒的年轻女子,最后感受到的,便是已然痛到模糊的感觉。 最终,店小二消失了,只留下了一滩不明的血水。客栈也从热闹万分,变得如今一般死寂沉沉,只留下了那几个永远也不会再开口说一句话的人了。 一行黑影在浓重的黑色夜幕笼罩之下,驾着马车缓缓离开了这个现如今已是死气缭绕的客栈。马车上拴着的铃铛,在马车的行进过程中,叮当作响,在黑夜的映衬之下,显得诡异万分。 “咯咯咯……这,便是送您的第一份大礼啊,东凌国的帝姬殿下啊,您可喜欢这份大礼咯咯咯……” 翌日。 众朝臣在上朝之时,惊奇地发现今日的帝姬殿下身边貌似少了几位重要人物。当众臣们还在猜测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去了何处的时候,早朝在悠扬的钟声中开始了。 “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每日的过场走过后,有事启奏的大臣们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等阁老一类的老臣发表完每日见解后,鸿胪寺太常卿杜越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准。”秦弘安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殿。 “柔然使团与北滇使团不日便要抵达天都,敢问陛下要如何接待远道而来之客” 此话一出,众臣议论纷纷,但由于大殿主座上的并没有发话,所以只是敢小声地议论一番。 “这柔然怎得要来我东凌了”兵部尚书皱着眉小声询问道。 “前些日子,还听说他们那边谢尔布可汗被自己的弟弟隆赫兰篡权了,但很快这隆赫兰便被一道天雷击中,当场就毙命了。于是塞外草原各部开始纷争不已,都为了能坐上这可汗宝座。”长史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压着声音讲了出来。 “后来不是小可汗南木希即位了吗,那些长老觉得她年轻气盛,处理不好柔然的大事,便要密谋除掉这小可汗。谁知这小可汗反手来了一记瓮中捉鳖,将那几个谋反的长老赶尽杀绝。 “但正是因为这个,其他部落觉得此人太过心狠手辣,表面上迎合这小可汗,其实私底下都在密谋着如何谋反。啧,估计此番前来,是来求助的。”大司寇补充道。 “不过我怎么听说,他们柔然来时便带着柔然的公主难不成……”长史很是疑惑,便将这疑问讲了出来。 “嘶……难怪今日早朝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都没出现,大皇子殿下正好被陛下发了抄写佛经,闭门思过。如今看来,他们的目的似乎是要落空了。”大司空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说道。 “但你别忘了,帝姬殿下还在啊!”长史补充道。 这么一说,那一片的大臣们纷纷沉默了,不约而同地望着前方貌似背影萧索的帝姬殿下,“要是……他们小可汗看上我们帝姬殿下了,该如何是好” “……不如,帮一把其他部落”兵部尚书提议道。 “此意甚好,若如到时小可汗胆敢提出要帝姬殿下和亲,我们便向陛下请旨,其他部落也有可塑之才,不必仅限于眼前此人。” “对,就这么办!” 秦明昭:……各位大人,不必如此,真的大可不必…… 独孤邺听见自家殿下微不可闻你的叹息,便身体微微前倾问道,“殿下,可是要末将……” “不必,”秦明昭微微笑道,“他们说得没错,孤也是此等想法,如若他小可汗胆敢朝着孤下手,孤不介意让东凌国版图上多添一块!” 独孤邺:……殿下,其实你也大可不必啊…… 站在更前方的顾寒渊听着身后大臣们的议论纷纷,脸色变得阴冷可怕,甚至是有些狠戾可怖。“尔等宵小,胆敢……” “肃静!”见底下的大臣们讨论得差不多了,秦弘安便咳了几声,出声制止了他们的议论,“众爱卿,不必多虑。杜越,陈宣。” “臣在。” 鸿胪寺太常卿与礼部尚书同时出列,列于阶下。 “你二人照我朝律法安排便是,该到何地便是何地。” “臣遵旨。” “独孤邺。” 见秦弘安点到了自己,独孤邺收敛神识,列于阶下,“末将在。” 第67章 老狐狸 “使团进城,必定要保证使团的安危,如有异动,立即与韩麟前往天都东郊,寻人处理。”秦弘安话中有话,独孤邺自然是听懂了。 “末将遵旨!” 天都东郊,那里只有一支军队在驻扎,那便是秦明昭的白虎营。秦弘安的言下之意再简洁不过了: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就去找帝姬处理。你们拿不准的主意,也交给帝姬。 十分标准的处(shuai)理(guo)模式。 秦明昭听了只想呵呵一笑,表示早已习惯秦弘安的这种做法了。独孤邺退回队列之时还看了秦明昭一眼,表示同情,“殿下辛苦,有劳殿下担这一回了。” “你们哪次捅了篓子,”秦明昭轻笑一声,戏谑地说道,“不是孤担着的无妨,皇上此等行为早以维持多年,不必介怀于心。”这等本性难移的习惯,找个时间去母后那里告一状,就能好很多了。 不知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的秦弘安还在龙椅上慈爱地看着站在阶下的女儿。本来这等差事是要交给秦明谦去处理的,但很不凑巧,秦明谦与秦明岚前去查案了。 如今自己的废物大儿子还在面壁思过,不得出面,所以,就只好找上阿昭了。秦弘安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真是省了自己的力气,又锻炼了阿昭啊。 秦明昭:呵呵,我可谢谢您啊…… 顾寒渊回过脸瞥了一眼他家殿下,脸色不是一般的阴沉,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为陛下点蜡烛了。秦明昭冷哼一声,决定在下朝后立即赶往鸾凤阁,找母后告状去。 毕竟对付这坑女儿的父皇,只有母后治得住他。 “皇上,今日未见太子殿下与二殿下,可是两位殿下身体抱恙,不能出府”此时,太子太傅站了出来,有些担忧地问道。 “爱卿多虑了,”秦弘安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阿岚与阿谦只是有要事在身,带着今日缺席的几位爱卿,出城去办差了。众爱卿不必多虑,太子和二皇子只是有要事在身,需得先行办理,便在昨夜启程离开了。” 这下,众朝臣才反应过来。皇帝这是来了一招先斩后奏啊,在百官尚不知情的时候,将两位殿下连同几位大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了天都城。看来此案必定重要万分,才会采取此等方式。 不得不说,他们到底是格局小了。论玩心眼,这赢家还得是皇帝这一大家子。老的老谋深算,小的滑头滑脑,任凭他们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晓得人家一家子究竟在想什么。 眼见无人再奏报,秦弘安挥了挥手,示意大太监可以退朝了。 “退朝!”随着大太监高亢的声音,秦弘安在百官恭敬的声音中离开了明政殿。随后,百官也跟着走的走散的散,仿佛看起来,太子和二皇子等人离京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毫无影响。 “殿下,”顾寒渊缓缓来到秦明昭身侧,依旧还是之前那般慢于秦明昭半步的姿态,“昨夜臣夜观星象,推敲算卦了许久,发现客座星相带来的煞气凶兆,对东方紫徽宫的干扰是愈来愈浓了。可是需要臣提醒陛下注意防范” “父皇怕是早就知晓了,”秦明昭一想到方才在大殿上,秦弘安坑了自己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何必担心那个老狐狸要说这世上何人能算计得过他,唯有母后。你在这担心个什么劲,走了!” 顾寒渊闻言,顿时不知道是该附和,还是该如何。敢将九五至尊的天子形容成老奸巨猾的狐狸,这世上怕是只有皇后娘娘和眼前的殿下敢如此这般了。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顾寒渊跟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家殿下的路线并不是朝着明政殿偏殿,而是通往了后宫。 “告状去,”秦明昭快而不急地朝着鸾凤阁走去,“你可要一同前往” “也好,”顾寒渊想了片刻,便应了下来,“臣正好测算了近些日子娘娘的气运,前去告知一番。” “……你没事干算我娘的气运作甚” “以防万一么,太子殿下临走时有过交代,必要之时可为娘娘和殿下算上一卦,趋利避害。” “……倒是难为你了,下次你大可不必理会他。不如来说说,你都算到了什么” “殿下真的要听可天机不可泄露啊……”顾寒渊边走便掰着手指,在算些什么。 “难不成过会儿面见了我娘,你也是要这般说辞”秦明昭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那倒不必,臣只是觉得……”走着走着,顾寒渊率先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秦明昭很是奇怪,“怎得了,莫不是哪里……” “殿下,”顾寒渊突然换上一副面色凝重的神色来,看向秦明昭,“过会儿面见皇后娘娘之时,切莫冲动,完事皆要小心。” “哈”秦明昭听得一头雾水,“你这是……算到何事了” “……夏贵妃在鸾凤阁,”顾寒渊深吸一气,面色凝重地望着秦明昭说道,“所以,殿下才要心平气和地去鸾凤阁……哎哎哎,殿下您这是要去作甚!殿下!” 听见“夏贵妃在鸾凤阁”几个字后,秦明昭瞬间收起了残存在脸上的笑意,手握刀柄便急冲冲地冲向了鸾凤阁,丝毫不理会顾寒渊在身后如何呼唤,如何劝阻叫她冷静。 冷静呵,开什么玩笑! 秦明昭此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和燃烧,面对那等蛇蝎心肠,杀母仇人,教她如何冷静的下来!秦明昭冷着脸冲到了鸾凤阁门前,还未等宫人通报,便沉着脸走进了大殿。 “母后,”秦明昭假装没有看见坐在赫连玥下方位置上的夏音莲,径直走向了赫连玥,“二哥和哥昨夜离京之事,您可是知晓的” 虽然秦明昭的语调平缓,声音沉着冷静,但是带来的杀气确实不容忽视的。这浓厚的杀气惊得夏音莲差点丢掉手中的茶盏,在皇后面前失仪。 刚想开口说秦明昭怎得这般不懂规矩之时,却被秦明昭不经意间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僵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不敢放肆,只好打着哈哈说道:“殿下这来了,怎得也不通报一声” 秦明昭本就憋着火,当场就想回一句“与你何干,这乃是我母后居所,与你何干”,但被提早察觉到女儿情绪反常的赫连玥伸手安抚了下来。 第68章 安抚 “乖,阿昭,”赫连玥温柔地伸出手来扶了扶秦明昭因为走的急,而被动作连带着歪了的玉冠,“怎么,阿岚走时未曾与你说” 秦明昭其实很想告秦弘安的小黑状,但碍于眼前此等棘手人物,只好暂时将这口锅推给了秦明岚,“二哥倒是来过,但只是匆匆在阿昭那里扒了几口饭,便离开了,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好啦,不委屈,”赫连玥如何看不懂秦明昭的小心思,但她并不戳穿,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抱住了估计是急着赶来保护自己的女儿,“乖阿昭,等阿岚回天都了,母后帮你教训他,如何” “好,”秦明昭呼之欲出的杀意和暴戾,渐渐被赫连玥给安抚了下来,秦明昭伏在赫连玥的双膝上,颇为委屈地望着赫连玥,“母后,哥哥可曾与你细说他何日归来” “这倒没有,”赫连玥仔细想了想自家不省心的两个臭小子出门前说过的话,“你二哥也未曾说过,无妨,不急。”随着赫连玥无声的安抚,秦明昭这才将自己浑身的杀戮气息放归于平和。 只是那眼神,始终含着如同深山之中山君一般的狠戾和警惕,当然,这只是针对夏音莲。夏音莲被这般目光看的心虚不已,心中不断疯狂回忆自己做过的事情,疯狂猜想到底是何事被这位阎王爷知晓,拿捏在了手中。 “阿昭,”赫连玥呼唤自己身边的女官兰溪,专门上了一壶果茶,“你且尝尝看,这是你兰姨做的果茶。”秦明昭虽然信得过自家母后,但是母后以外的人,哪怕是陪着母后多年的兰溪,她也有了戒心。 秦明昭应下后,不动声色地将果茶晃出一些,滴在了右手的戒指上面,又借着吹散茶盅热气的空当,观察着手上的戒指,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后,便小口小口地抿着热茶。 “殿下今日,”夏音莲那厢方才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考虑了一番,这厢就打定主意来探探秦明昭的口风了,“这太子殿下和二殿下都离京了,如今又是说有使团前来,那朝堂上若是只有殿下你,可曾应付的过来” “夏贵妃,”秦明昭顿时冷下了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表面上只是嘘寒问暖、担心不已,实际上便是在变相打听秦明海的夏音莲,“父皇明令,后宫不得干政,这您是知晓的。” “殿下说笑了,本宫不过是担忧殿下身子骨罢了,”夏音莲此时脸上的笑容就快挂不住了,但是碍于眼前境况,只得强忍着发作的心境,笑脸相迎,“怎得便成了干政了殿下真是会说笑啊。” “哦,”秦明昭没有理会这番解释,“还真是有劳夏贵妃了,可话说回来,夏贵妃可是有点小看孤了。北境边关那些,可不必使团好应付啊,可孤,”秦明昭的嘲讽皆是写在了言语中,“不也好好的” 夏音莲瞬间有一种被四两拨千斤了的感觉,不管自己如何出击,都会如同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一般,丝毫不起作用。 夏音莲不由得起了怀疑:这小丫头以前可不是这般不好说话,几乎蠢得都能看透她在想什么,可如今这是怎得了忆及此,夏音莲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恐惧感。 若是当真被这丫头察觉到了或者知晓了什么,她和阿海、阿萱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为今之计,只有暂且蛰伏罢了,反正接下来的那些使团也够他们折腾一阵子了。 夏音莲没有讨到有用的消息,现如今又是连皇帝的影都没见着,反倒得了这黄毛丫头一顿嘲讽,心下自然是不舒服到了极点,当即便提出了要离开。 赫连玥也没拦着,只是不轻不重、不咸不淡地嘱咐了几句,叫她好生照顾好自己,切莫劳累,便让宫人将她和她的宫女送出去了。 “你今日的气场,着实吓人了些。” 等夏音莲走后,赫连玥才将自己方才想到的说出了口,亲昵地点了点秦明昭的额头,“你个小丫头,今日怎得这般上火,嗯可是夏音莲” “母后猜得不错,”秦明昭见夏音莲离开,便将赫连玥所言的“吓人的气场”彻底收敛了起来,如同一只收敛了所有锋利爪牙的猫猫,彻底摊在了自家母亲的怀中,“那天杀的……嗷!” 赫连玥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手,“阿昭,切莫随着你两个哥哥满口粗话,你哥哥说就说了,你可不许。” “好好好……”秦明昭害怕自己的额头再次“遭难”,便赔笑着说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记得了。不过那夏贵妃着实不是什么好人,母后得防着些。”前些时日自己的病也与她有关。 但这话,秦明昭并不打算说出来,说了反倒会惹得自家母后忧心忡忡,为自己打抱不平去,这反倒是留给了对方太多破绽,不好防患于未然。 “你当你母后与你一般,”赫连玥嗤笑一声拧上了秦明昭的鼻尖,疼得秦明昭哀嚎一声,“像个傻乎乎的奶猫儿我早就知道此人心术不正,不必操心。 “赫连安亲自查验膳食和用品,你的人也在这里戒备警惕,不碍事的阿昭,”赫连玥见自家女儿被欺负得有了小珍珠,连忙讪笑着伸手摸着她的脸颊安抚着,“好啦好啦,不用过于担心,国事为重,嗯” 秦明昭本想说一句:去他的国事。但是一想到方才额头的“劫难”,将那句话在嘴中转悠了一圈,又紧着咽了下去,“……说起来国事,”秦明昭打定主意,很不客气地将秦弘安给卖了出去,“母后,我要告状!” “怎得了,”赫连玥望着一脸控诉的秦明昭,就晓得是谁在作妖了,“可是你父皇有为难你了” “耶母后你是如何知晓的” “傻丫头,你的眼睛里和脸上写着呢。你啊,近些时日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害得我还以为你是得了什么怪病,表达不出来自己的喜怒了。现如今一看,才晓得你是为了何事。” 赫连玥颇为心疼地摸了摸秦明昭的发心,“苦不苦啊,你若是长久这般将自己绷下去,有朝一日定会忘了该如何去笑了。阿昭啊,你在我们这里,不必绷着自己啊。” “母后……”秦明昭心中顿时酸涩不已,自己前世还没来得及尽孝,自己的母后便已饮恨西去,这让她怎得不对夏音莲心生怨恨,“父皇他将使团的事情都推诿与我!” 第69章 家庭弟位 鸾凤阁外。 夏音莲脸色阴沉难看地边走边骂道:“这小丫头到底是开了什么窍,如今竟是这般不好骗了!现如今想从她那边打听打听阿海的消息都不成!当真是秦弘安一手教出来的,一模一样! “本以为她是真的心机单纯,却没想到那是大智若愚!明摆着便是扮猪吃老虎!气死本宫了!到底是本宫小看他们兄妹了,一个心怀城府,一个大智若愚,怕是日后十个阿海都是斗不过一个的!” “娘娘,”她身边的大宫女忧心地劝说道,“隔墙有耳,您这又是何苦呢,这可是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了他人手中啊!” “呵,说了又能如何!”夏音莲此时被气得早已失去了“理智”二字,阴森一笑,“她秦明昭就算再受宠又能如何,将来还不是得乖乖嫁人,相夫教子!况且年已过十五,早已是可以出嫁的年龄!” 想到这,夏音莲心中顿时冒出了一个念头:自己何不寻一位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世家公子,叫他将那秦明昭团团哄住,让那丫头非他不可,这不就是一举两得吗! 既控制住了秦明昭这一大利器,又将秦明岚最得力的手足砍掉了一只,当真是皆大欢喜! 想到这,夏音莲不由得记起了自家儿子被软禁前,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秦明昭似是瞧上了当朝丞相莫璃轩,当下心中便有了算计。 若是这莫璃轩可以为阿海所用,那么日后,阿海便有足够的实力与那两位正统储君相争!夏音莲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内心,“云莲,附耳过来。” 大宫女云莲不明所以,将耳朵附过去,听着夏音莲的交代,脸上的担忧即刻变了,“是,婢子记下了。”随后便扶着夏音莲赶回到了月莲宫。 而就在这主仆二人离开后,她们原本站立之处的不远处,一处灌木丛疯狂抖动了一阵,随后,便有几人从中走了出来。“呼……终是走了,”秦弘安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番有些僵硬的身子骨,“申观海。” “老奴在。”一个太监恭敬地走上前,等候着帝王的旨意。 “叫人传朕旨意,夏音莲出言不逊,诋毁帝姬,禁足三月,扣除俸禄一年,加罚《东凌律法》一遍。” “是。”大太监随后便安排了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太监,前去传旨了,自己则继续跟着皇帝前行。 秦弘安继续迈开脚步朝着鸾凤阁走去,心中欣喜不已,打算将自己在早朝上的英(shuai)雄事迹讲与爱妻听。正朝着鸾凤阁走去时,却不料遇见了一位打死也想不到的人。 “国师”秦弘安心下疑惑,便上前询问了一番,“国师怎得在此处莫不是来拜见皇后的” 但是看着顾寒渊衣襟处的朝露,便晓得此人在此站了许久,显然并不是来拜见皇后的。秦弘安疑惑地看着顾寒渊,希冀他能给予自己一个说法。 “陛下,”顾寒渊见是秦弘安,便朝着秦弘安行了一礼,“臣本是前来拜见皇后娘娘的,奈何……” “奈何什么”秦弘安不解地挑了挑眉头,“难不成皇后宫中还有你不愿意见到的人” “并非不愿意,”顾寒渊生怕这话让自家殿下听到,又要和自己闹别扭,连忙否认到,“陛下多虑了,只是……”顾寒渊含糊了一阵,“臣不愿意前去触霉头罢了。” 秦弘安心下更是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他也觉得不能去触霉头。要知道,面前此人可是正百八经的六朝元老!自东凌国开国便是闻名天下的存在,究竟是何人 顾寒渊也不好直说,只是意有所指地道:“陛下今日,可能会有不顺,还请陛下日后……”顾寒渊认真思考了一番,才继续说道,“三思而后行。” 秦弘安: 秦弘安随后还是随着顾寒渊一同前往了鸾凤阁,刚要上前叫宫人们通报一声时,便听殿中传来一个响亮且带着哭腔的声音。 “父皇他将使团的事情都推诿与我!还说什么如有异动,立即与韩麟前往天都东郊,寻人处理。这不就是明摆着坑我吗!” 秦弘安伸出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抬起的那只脚也不晓得是不是该放下去了。顾寒渊在一侧也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早就说了三思而后行,现在好了,大殿内的两位祖宗现在都被你惹毛了。 饶是顾寒渊见过可爱一面的秦明昭,现在一想到大殿中,自家猫猫正在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家父皇的“恶行”,就忍不住想要将那只猫猫团在怀中,惹得更为炸毛才是最好。 但这仅限于想想,一旦这想法败露了,自己可能便会如同莫璃轩一般被嫌弃了。顾寒渊忆及此,便收敛了心思,默默朝着一旁挪了几步,等着看热闹。 果不其然,又听大殿内传来皇后娘娘心疼的安抚,“好啦好啦,莫哭莫哭,阿昭莫哭,母后给你撑腰啊,乖!” 秦弘安只觉得背后汗毛倒立,下一秒就要拔腿开溜,却听身边的大太监很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陛下,您在此徘徊许久了,可是要老奴通报一声” 秦弘安:……朕可谢谢您哎! 既然有人开口了,秦弘安也不好意思再在这里游荡了,只好同意了通报。于是…… “皇上驾到!” 秦明昭刚想起身,便被赫连玥一把拉住了,“无妨,你且躺着,看母后给你处理。”饶是来告状的秦明昭,此时也不得不为自家父皇在心中上了几炷香。 我就不参与了,您老还是自求多福吧。 正想着,秦弘安便带着顾寒渊犹如被什么东西拖住脚步一般,慢吞吞地来到了赫连玥面前,讪笑着看着自家娘子和躺在小榻上生闷气的女儿,“阿玥,你别听阿昭瞎说,朕哪有……” 死到临头还想着甩锅! 秦明昭被自家老爹这极其不道德的一招给惊到了,瞬间起了身,打算理论几句。但看到顾寒渊的那一刹,还是觉得给自家父皇在外人面前留下些面子。 可这一幕看在赫连玥眼中便不是这般了:秦弘安不仅知错不改,还想着继续推锅!反倒是给阿昭委屈得不敢反驳,这要是放在平时,自家阿昭早就炸毛了! “秦、弘、安!”赫连玥冷着脸一字一顿地呼唤着秦弘安的全名,吓得秦弘安瞬间条件反射,直接双膝跪了地上,“夫人息怒!为夫知错了!” 第70章 独处 顾寒渊一脸了然地看着面前的皇帝,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一般,随后便将身子转了过去,望着上方的秦明昭,无声地道:殿下可是要暂避 秦明昭眼见此时的气氛已然不适合再呆下去了,于是便起身朝着赫连玥与秦弘安行了一礼,便告退了。之后便随着顾寒渊一道,悄摸摸地出了鸾凤阁。 就在他们离开后,大殿内响起了赫连玥怒不可竭的声音和秦弘安讨饶的哀嚎。 “秦弘安!你个为老不尊的!我生的女儿是让你用来坑的,啊!你给我过来!不准跑!” “阿玥,阿玥你先消消气……嗷!消消气消消气啊阿玥……嗷!我这也不是为了锻炼阿昭么,如今阿岚和阿谦不在朝堂,只能由阿昭来担着了……” “要你何用!啊!阿昭尚且年未满二八,你就如此将重担压在她身上!你你你……站住!” …… 今日的鸾凤阁,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宫墙中道。 “你似乎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秦明昭惊讶于顾寒渊的沉着冷静和看似是习以为常的表情。 “臣得知时日不算早了,”顾寒渊含笑着望着他的殿下,“早在太子殿下出生之时便是知晓的。” 这么一说,秦明昭倒是明白了这份习以为常是从何而来的了。毕竟自己是这个家中最小的,不知道很正常。更何况,秦明海出生之时,自己的父皇尚且还只是太子,并未登基为帝。 而自己有比秦明海小了整整八岁,就连秦子萱也比自己大出一岁来。至于为何夏音莲的两个孩子都比她和秦明岚要大出些许,这还得“归功”于太后老人家。 太后不知从何处寻来得子秘药,让仅仅侍寝过几次的夏音莲便得了“儿女双全”,只是身子骨大不如从前罢了。但这些在夏音莲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她已经有了和皇后抗争的筹码,才不理会这些小事情。 呵,当真…… 想到这些后宫秘闻,秦明昭只觉得那些人当真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心中厌弃至极。 “殿下怎得脸色不是很好,”顾寒渊瞧见秦明昭脸色黑了下来,顿时心中开始疯狂自省是不是自己哪里说的不合适之类的,“可是臣……” “与你无关,”秦明昭捏着眉心叹了一息,“无妨,走吧,今日哥哥他们不在,便只能劳烦你随我去海衙府司了。” “谨遵殿下命。” “也难怪你能见怪不怪,”秦明昭主动转移这话题,将话题又扯了回来,“你可知我第一次得知父皇竟是惧内时,心中是何等想法” “臣斗胆猜测,定是震惊大过惊奇。”顾寒渊见自家殿下恢复了脸色,也不愿意多问,便随着她的话继续说道。 “……顾寒渊,你是孤肚子里的蛔虫怎得知晓的如此清楚”秦明昭愣了一瞬,继而佯装震惊地戏谑道,“你啊,当真是不愧于你扇面上那四个字。” “多谢殿下夸赞,臣受之有愧。不过,日后臣为殿下排忧解难,还是可以办到的。殿下尽管吩咐就是了,臣定当不会推辞。” “是么那边有劳国师了,孤先且谢过了。如此烦劳你,孤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殿下若是觉得心中有愧,不如请臣喝酒,如何臣听闻,越凌寒越先生酿酒的手艺当真一绝,不知臣是否有此荣幸,能浅酌几杯否” “……你们一个个都怎得打起这主意来了你可知夏至与你是一般的心思,上回比武还说着要以此为奖赏……”提起自己师父的酿酒手艺,秦明昭便想到了不久前的一件事,便拿了出来,说与他听了。 顾寒渊听的万分认真,陪着秦明昭亦步亦趋地离开了皇宫,前往海衙府司。只是很奇怪的是,顾寒渊在经过一处时,突然上前几步,由秦明昭左侧转到了右侧,将她挡着严严实实。 “怎得了”秦明昭万分不解,不明白顾寒渊此举究竟是何意,便疑惑地问出了声。 “殿下莫看,”顾寒渊睨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人,“容易脏了您的尊眼。”顾寒渊没有料到,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碰上这个人!顾寒渊冷哼一声,张开了右侧的广袖,挡住了秦明昭追究的目光。 当真是……这究竟是何人阴魂不散! 秦明昭心下起了疑,执意要看一眼究竟是何事。“莫不是……”秦明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霎时间红着脸,躲在顾寒渊的袖子后小声问道,“宫人们……那我们还是快走吧。” 说罢,将那宽大的袖子挡在自己面前,就要扯着顾寒渊离开。那害羞的小模样,不禁逗笑了顾寒渊。面前的佳人此时不像是那小奶猫了,而是像一只急红了眼的小兔子。 煞是可爱。 顾寒渊看着秦明昭红透了的脸颊,就晓得自家殿下究竟想歪到了何处,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殿下,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随后便小幅度地移开了袖子,“臣挡住的,是莫璃轩。” 莫璃轩 秦明昭还未反应过来,便顺着顾寒渊挡住的地方望了过去。只见莫璃轩独自立在静水湖边,百无聊赖地接过身边宦官手中的鱼食,不停地投喂着湖中的锦鲤。 “他怎么在这”秦明昭顿时警觉了起来,“这时候不应该去往丞相府了吗,怎会在这里逗留” “所以,臣才将他挡了起来,”顾寒渊仔细地解释着自己的意图,“免得再次刺激到殿下您。殿下可知,上次那般,确实将臣吓得不轻。” 秦明昭想起了上次遇见莫璃轩是的情景,不由得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什么……当时只因孤一时眼中不清不明,看岔了罢了。当它只是意外便好,不必挂念在心上。” “恕臣拒绝,”顾寒渊一改常态,“殿下那般状态,臣怎敢在放任那心怀鬼胎之人接近殿下殿下千金之躯,岂有再次坐于垂堂的道理” 顾寒渊心下叹道:终是为你乱了神识,当真他说的不错,遇上与你有关的一切,不是我乱了神,便是我失了分寸。 “那……我们走”秦明昭见解释不清那件事只是因为自己一时眼瘸看岔了,只好迅速转移话题,“走吧走吧,明日请你喝酒,如何” “那臣要擅自做主再加几日,且,”顾寒渊见“奸”计得逞,笑得更是开心了,“日子臣来定,如何” 第71章 妒火再起 “……得得得,”秦明昭是怕了这个牛皮糖了,“随你便好,真不晓得你这一招究竟是和谁学的,打蛇随棍,当真……厉害。” 记得方才自己母后的几指骨,秦明昭终是没能将那句粗口说出来,倒是压了回去,消化掉了。 “多谢殿下体恤,臣感激不尽。” 顾寒渊才不敢告诉自己的殿下,这一招宛如牛皮糖,可是师从那位鸾凤阁跪搓衣板的。 “殿下,今夜,似有故人拜访。” “嗯”秦明昭被这话给整懵了,“夜半三更的,哪会有什么故人来访,莫不是北境亡魂前来找孤偿命了” “殿下说笑了,”顾寒渊被这番话逗乐了,自家殿下还真是无时无刻喜欢这般说辞,“这世间何来的冤魂可以近身殿下殿下莫不是忘了,臣卜算过的殿下之命格气运” “哦”秦明昭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个说法,“不妨说来听听,这么些年,孤倒是未曾有耳闻。” “殿下身上的龙之气运,”顾寒渊意有所指,“可是那些寻常恶鬼可以接近的只有那些个不想着要去投胎了,觉得自己游荡腻歪了的,才会赶着来送死罢。就算有,臣在此,何人胆敢放肆” “你还真是……神乎其神啊。” “殿下谬赞了。” 两人有说有笑着渐渐走远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原本在那湖边百无聊赖、用喂鱼打发时间的莫璃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猛然间将身侧的栏杆捏得粉碎。 “好得很啊……”莫璃轩脸色阴沉地喃喃道,“好你个老咸鱼,近水楼台先得月,竟是这般得法!当真……可恨之极!当初就不该放任你接近我的殿下!该死的!” 莫璃轩一气之下,竟是直接将手边的栏杆彻底拆除了,扔进了锦鲤聚集的湖中,引得那些呆头呆脑、只晓得吃的锦鲤四散而逃,也吓得守在他身边的宦官哆嗦得不敢出声,生怕自己说错话,惹到了这位阎王爷,受伤的终究还是自己。 “……这个拿着,”莫璃轩或是意识到了自己可是太凶悍,吓到他人了,便拿出自己身上的几粒金豆子,交予宦官,“就当是本官的赔偿了。” 本以为自己深处地狱的宦官下意识便来到了天堂,高兴得都忘了方才莫璃轩发怒的模样,喜笑颜开地接过了那几枚金豆子,“谢大人赏赐!谢大人赏赐!” 随后便在莫璃轩挥挥手的时候,火速离开了现场,生怕此人临时反悔,将自己的金豆子再拿回去。 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倒也是个识时务的。 莫璃轩心中正想着,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娇媚婉转的声音,“莫大人,本宫来迟了。”莫璃轩猛地心间涌起一股反感,皱着眉缓缓转过了身,同时向后撤出了半步,精准地避开了某人伸来的手。 “殿下自重,”莫璃轩眉眼中难掩厌恶,“臣毕竟是外男,殿下还是不要肆意妄为的好。” 秦子萱闻言,只好讪讪地收回了自己涂满丹寇的手,“大人言重了,这怎的算是肆意妄为,不过是瞧见大人失了神,想要唤过大人的神识罢了。” “那么,殿下唤臣,”莫璃轩也不打算同她客套,直截了当地开门见山了,“究竟是所为何事如果是些闲话,那就恕臣不奉陪了。” “大人何必如此心急,本宫还什么都没说呢,”秦子萱娇笑着缓步凑近,“若是大人得知了本宫接下里要说的事,与本宫那好妹妹有关呢大人也是不想理会” “……告辞,”莫璃轩内心挣扎了一阵,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毕竟他可是知晓夏音莲母女俩的“威名”,再者说,他家殿下的事情,为何要从别人口中得知“殿下留步。” 秦子萱见莫璃轩毫不留情便要走,气得差点咬碎自己的一口银牙,“你站住!就不怕本宫一声喊叫,将你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莫璃轩闻言,顿时杀心四起,冷冷转过身,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一般看着她,“殿下,方才风声过大,可否请您,”莫璃轩冷漠着一张脸,将自己腰侧的长剑猛地亮出了鞘,“再重复一次” 秦子萱哪里见过这等杀意,当场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直到抵到了湖边的栏杆,才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喘着粗气,调整这呼吸,不敢直视面前杀意浓厚之人。 秦子萱自小都是长在深宫大宅,何曾见过如此杀意重厚之人,就算是见过有杀意的,又有哪一个可以比得过她!现如今却是到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地步,这叫她如何不怕。 “大人何至于此,”秦子萱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都是在颤抖的,可见这等杀意带给她的恐惧有多深,“本宫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何至于此” “开玩笑”莫璃轩心中本就打翻了醋坛子一般妒火中烧,如今再被这般威胁,心中哪里还有忍耐可言,当即便拔出了长剑,对准了着如花似玉的公主,“还请殿下日后,定要自重,免得哪天因此而死,反倒还要怪罪在他人头上!” 说罢,莫璃轩便收起了长剑,准备朝着宫外走去。 “你可知,秦明昭应下了本宫母后七月初七在汀兰殿举办的诗会,”蓦地便听到身后的人开了口,“意要结识青年才俊,或是为了今后大事考虑。” 见莫璃轩停下了脚步,秦子萱便知道自己赌对了,同时心中也生出汹涌的妒火来,恨不得将秦明昭就此千刀万剐,好让自己替而代之!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莫璃轩终是在秦明昭有关的事情上,败下阵来,此时的理智就如同绊脚石一般,阻碍着自己,倒不如爽快一些,将其丢掉来得痛快,“何必拐弯抹角” “如此看来,”秦子萱强忍着心中的妒意,努力维持着自己微翘的嘴角,“大人可是心系本宫那好妹妹了本宫还真是……”秦子萱微不可察地冷笑了一声,声音也带了几分阴阳怪气,“羡慕她好福气啊。” 莫璃轩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但是为了秦子萱接下来的话语,还是暂且忍了下来,“有话直说。” “好,本宫就不纠缠了,”秦子萱挑着眉将话终是说了明白,“七月初七,汀兰殿,恭候大人大驾光临。啊,差点忘了,本宫那妹妹可是害羞,怕是没能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她呀……”秦子萱娇笑着说道,“可是心系大人呢!” 第72章 乌石胆 “轰!” 此言如同一枚炸弹一般,直接炸在了莫璃轩的心底,“不可能,”莫璃轩当即否认到,毕竟联合之前秦明昭的举动来看,并非是眼前这人所讲的一般,“殿下若是心系我,又怎会拒我于千里之外” “咯咯咯……”秦子萱知道这人上钩了,便继续巧舌如簧地劝说道,“大人还真是直白,我们女儿家啊,何曾将自己心思如同你们男儿一般,写在了脸上她同我说过,只是不愿讲与你听罢了。啊呀,这应是叫,欲擒故纵。” 很显然,莫璃轩他信了,“好,本官届时一定到场。” “那边有劳大人捧场了,本宫告辞了。” “谢公主美意,”莫璃轩面不改色地道着谢,“本官也告退了。” 倘若这话传到了秦明昭耳中,也只能甘拜下风了。必竟这般颠倒黑白的话,她可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可如今,却叫这不存在理智的莫璃轩莫大人听信了去,也不知是福是祸。 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当然这些事情,秦明昭乃至顾寒渊可是一点也不知。现如今的两人,正坐在海衙府司,一个翻阅文献,一个记载,氛围好不和谐。 今日已是秦明昭来此整理文献的第九天,现如今需要整理的文件,已经比前些日子少了许多。“今日这些全部整理完,就可以暂且告一段落了。”秦明昭记录完方才顾寒渊找出啦的一部分文献,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 “殿下可是手腕酸痛”顾寒渊注意到了秦明昭揉手腕的动作,皱起了眉头,在手上聚拢了一小团灵气,将自己的修长宽厚的手掌覆在了秦明昭的右手腕处,将灵气渡了过去,缓解了痛楚。 “你这……”秦明昭总觉得使唤顾寒渊来到这海衙府司已是很过意不去,如今又是动用了他的灵力,心中更是万分在意,“何必如此,孤回头过几遍温水便能好很多,你这又是何苦” 顾寒渊没有答话,只是笑笑掩饰了过去,继续低头翻看起了文献,丝毫没有想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那是因为你值得,殿下,我所用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值得我这般付出。 “……殿下,”顾寒渊翻看着文献,翻着翻着,便察觉到了不对,“这里怎得记载着乌石胆是作为药物使用的可乌石胆此物过于歹毒,伤人不浅不说,还会危害其家人及后代,怎得……” “不急,”秦明昭接过那本文献,细细地翻阅了起来,“我且看看。乌石胆本原意就是要作为药物使用的,可这药物毒性过于强烈,本身的杀伤力也大过了治疗力度,自然被当作了毒物处置了。” 乌石胆,产自于海乌国的名为“毒美人”花,此花毒性及烈,实为火毒一种,相传误食毒美人之人,最长敌不过三日,便会一命呜呼。死时全身溃烂,并无完好之处;呼吸堵塞,大多死于窒息。 可恐怖之处便是在这里,全身溃烂并非是毒物所致,而是人的指甲。正因为人会全身瘙痒不止,便会不自主地伸手去挠痒。 可此时的皮肤早已不是以前正常的一般,早已变得脆弱不堪,稍有不慎便回血流不止,伤口不能愈合。最后,便是上述那种惨状。而乌石胆虽然没有毒美人这般激烈,但被下了乌石胆之人,也会变得六亲不认,杀戮不止! 虽然乌石胆有其药用价值,但到底是一种能致人于死地的毒物,稍有不慎或者用量过多,皆会导致不可挽回的惨案。 早在三十多年前,东凌国天都发生过一起至今都令人闻风丧胆,避之不谈的惨案。 本应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南淮王世子,就因在治疗过程中,多服用了半钱乌石胆,仅在一夜之间,将包括自己的妻儿、双亲等在内的家中八十口人,全部斩杀殆尽! 哪怕是自己年仅三岁的幼儿,也不曾放过!这是何等的恐惧与悲哀! 当即先帝便下令,彻底消除乌石胆,何人胆敢在家中留有三石以上的乌石胆,便满门流放,罚没家产,永不得回归天都;若是超过三斗,那便是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死罪! 所以,这便是为何东凌国要彻底杜绝乌石胆这种毒物的原因。 “原来如此,”顾寒渊心中哀叹:人类当真是世间最为危险的生物,“臣明白了。那么前些时日被关押进大理寺的那些家眷,也是因为这个” “明白就好,”秦明昭将这个记录了下来,准备回头用明雨去给已经踏上路途的秦明岚和秦明谦送去,“东凌刑法从不会用在无辜之人的身上,你且得记得这番话。” “臣记得了,谢殿下赐教。” “好了,继续吧,今日还盼着早些回去呢。” “是,殿下。” 黄昏时分,秦明昭带着顾寒渊在三生阁简简单单吃了些东西后,便散着步赶回了帝姬府和国师府。“殿下今夜,还是加强些防守为好。” 顾寒渊始终不放心秦明昭,最终还是出声提醒着。经过上一次的永乐村,顾寒渊已经对“故人来访”这几个字产生了较为严重的心理阴影,生怕自家殿下在遇到上次一般的险情。 “好,听你的,”秦明昭知道他忧心自己,也没有再说什么,“你那边也要保护好自己,使团进城前,定会有什么动作。如若来者不善,便是给你我二人下马威;如若没那等心思,便是打听你我二人有关的一切,切莫大意。” “臣记得了,”顾寒渊朝着秦明昭行了一礼,“谢殿下指点一二。天色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嗯,这便告辞了。” “好。” 随后两人便在巷口分别,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府邸。 帝姬府。 “夏至,”夏至恭敬地等候在一旁,等待秦明昭的指令,“安排下去,今夜孤所在的晨曦阁房顶上,每隔三步便设置一台机弩,地下每个五步便安排一名侍卫给孤守着,一旦有什么人胆敢进入,生擒。”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出半炷香,秦明昭的寝室房梁上便加满了军用机弩,就连门口的守卫也换成了暗影卫和二十四死士,守备森严到连一只苍蝇也别想进来。 秦明昭抬起眼望着逐渐昏沉的天空,心中默默祈祷着:别如同之前那般出岔子,就很好了,管他来者何人。 第73章 故人到访 是夜。 今夜的帝姬府从表面看起来与往常的夜晚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今夜的晨曦阁,守卫森严,寒光不时浮现在房屋周围。秦明昭丝毫没有睡意,之身站在黑暗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秦明昭喃喃自语道,猛然笑出了声,“秦明昭啊秦明昭,你怎得也如同世间痴男怨女一般,吟诵起了这般诗句” 想当年,莫璃轩亲自抚琴奏歌为她庆生,她是那般开心,丝毫没能注意到这份祝福之下带来的虚伪和阴毒。也就是在那次只有他们二人的生辰宴上,她喝下了带有烈日红的酒,自此埋下了毒种。 此后,他便亲自去买了环翠阁的绿豆饼,在其中加入了曼陀罗,隔三岔五地就送到了她的嘴边。那时她的体内早就有了曼陀罗,这番刺激之下,精神越发的差了起来。 关键是自己还将那太医的话信以为真,现在想来,那个太医恐怕是早已被莫璃轩捏在了手中,才敢肆无忌惮地哄骗帝王!偏生她当初还因莫璃轩关心自己,而格外高兴。 如今看来,当真是蠢到不自知!被人下了毒,还被人骗得团团转!若不是那次毒发,自己终是起了疑心,还不知道自己最后竟是被毒死的。 秦明昭扳着手指粗略地算了一下,那几年内,自己确实不知道吃了多少带毒物的东西,但总归下来,至少有四种毒物。 首先便是夏音莲埋下的曼陀罗,之后便是莫璃轩喂的烈日红。其次便是秦子萱带来的蚀骨花,以及最后莫璃轩亲自喂的那种不知名的烈毒。 这些毒药放到此时,随便哪一种拿出来,都是了可以分分钟要了人性命的东西,可自己当时却如同木偶戏中的傀儡一般,任人摆布,任人戏弄! 秦明昭已然不晓得自己当初是靠着什么撑过了那最后的三年,仇恨爱情还是什么别的。她已经不记得了,仿佛这些事情距离她已然很久远了,只有那场解脱的大火,还是历历在目,铭刻在心。 当时的自己恐怕也没能料到,堂堂一代帝王,居然最后是在火场中活活闷死的,当真……又好笑,又可怜。一代帝王,居然不能以另一种更为体面的方式离开这个世间,真是……悲哀至极。 秦明昭缓缓蹲坐下来,背靠着微微寒凉的墙壁,看着黑暗中和前世并无二致的房间,轻笑一声,“既然回来了,又何必对着以前伤春悲秋,记仇过后,慢慢报就是了,何苦回忆过去,倒是为难自己。” 一阵困意袭来,秦明昭下意识跟着这股困意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又接连眨了好几次眼,才将困意稍稍褪去。秦明昭有些疑惑,此时早已过了子时,怕是再没有人来了吧 正打算起身去收拾收拾自己,准备入睡时,秦明昭猛然听见了屋外的院墙上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和瓦片接触声,顿时困意全无,当即将身侧的长刀拔了出来,警惕戒备了起来。 与此同时,院落中传来了夏至冰冷的声音,“放箭!不得让他靠近主上的晨曦阁!” 顿时漫天箭雨朝着同一个地方而去,肃杀而迅猛,照这个架势,非得把那人扎成刺猬不可。但很奇怪的是,对面那人却大呼小叫着躲过了所有的箭雨,还大骂夏至不厚道。 “你个龟孙!哪有你这么玩的!这不把人变成刺猬才怪!你丫当真是过分!还好小爷机灵,以前经历过这些,要不然非得被你扎成筛子!” 夏至冷着脸,望着那方狼狈的身影,“何人胆敢夜闯帝姬府!下来一见!”当即便随着全体暗影卫严阵以待,毕竟照现下此人的状况来看,武功只高不低。 “见小爷”黑衣人愣了一瞬,冷笑着现了身,“你怕是没这个资格,叫你们主子出来赔罪!快点!你们都把小爷准备好见人的衣服刮破了,叫小爷怎么见人!尤其是你,你个冰块脸!” “你……”夏至被气得不轻,当即就要冲上去与那人理论,但很快便被一只纤纤玉手给拦住了,“……殿下!”夏至猛地转过身去,却看见了提着长刀、脸色阴沉的帝姬殿下,就要将秦明昭推进屋内。 “殿下此人……” “孤知晓,”秦明昭心中顿起腹诽,就说这声音怎得如此嚣张,嚣张得很是熟悉,结果一出门,就看见此人大剌剌地蹲在自己房梁上,和夏至叫嚣着什么,“孤来,此人孤认得。” 话音刚落,秦明昭往后稍稍退了半步,随后猛地起跳,踩着院落中的石墩,一跃飞到了房梁上,“怎么着,”秦明昭飞身上去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笑容僵在脸上的黑衣人,“这不就见到了”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黑衣人是个俊俏的青年,长得很是天都闺中女子爱慕的模样,但现下,这张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师父也没说,你这……该不会是,偷来的……嗷!” 秦明昭面不改色地一刀背甩在了青年的腰腹,“这天下名唤秦明昭的又有几个像你师妹这般杀伐决断、名扬天下的秦明昭,又有几个” “是是是,你最厉害,”青年捂着吃痛的腰腹,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冷气,“几年不见,下手还是这般狠戾,当真是看错你了,还以为你同三师兄一般,好酒好菜招待一番,哪知竟是……哼。” 青年傲娇地哼了一声,将背后背着的长刀也缓缓拔了出来,“既然你和你的手下都这般不客气,那师兄我也就不客气了!”如同秦明昭的长刀一般,这柄刀在月光下也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不过和秦明昭刀刃不同的是,这柄刀在月光下竟是泛着诡异的梅红色,似是被血液浸染过的一般。 此刀名唤“赤魈”,与秦明昭手中的“青魅”皆是出自于江湖上有名的锻刀师——翎鹤之手。当年翎鹤打造了威震江湖的八柄鬼刀,分别以带鬼之字为其命名。 秦明昭和青年手上拿着的,便是当年这八柄鬼刀之二,排行分别是第二和第五。 “来,”青年十分嚣张地说道,“作为你的同门师兄,让你三招不过分吧”随后便将手中的刀转为了防御姿态,以防备秦明昭的攻势。 “那是自然,”秦明昭深知此人的狂妄,打蛇随棍,“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74章 五师兄瑞麟 话音未落,秦明昭便提着青魅,一点房屋青瓦,朝着青年就杀了过去,“看招!” 顿时火花四起,两柄在江湖上盛名并驱的名刀在黑夜的映衬之下相互碰撞,溅起星星火花,可见双方都是毫无保留。“刺啦!”两刀相互交错着,向着两边退去。月光下,刀刃上寒光阵阵,谁也不让。 “你这丫头,”青年笑着,称赞道,“几年不见,身手见好啊。” “等师兄何时前往北境边关走上一遭,”秦明昭嘴角噙笑,话语间却丝毫不见恭维,“就知道孤何时身手如此之好了。” “哟,”青年诧异地挑起了眉头,“倒是没注意过,你这小丫头说话竟是这般文邹邹,啧,不愧是号称文武双全的东凌战神。行啊,这么些年一直瞒着师兄我,你也真是能耐。” “那还不是你笨……遭!”秦明昭下意识伸手格挡住了青年突如其来的攻击,“师兄你丫下黑手啊!”秦明昭毫不客气地抬脚便踹,直接将还没反应过来的青年踹地差点跌下房檐。 “我还是喜欢这般的你,”青年毫不客气地放肆笑着,“豪爽!以前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的时候你可没少说这粗话,今日这是怎得了,有人说你了” “不然呢”秦明昭心下记恨,腹黑一笑过后,便提刀便刺,虽然所及之处并非要害,但是若是承上一招,也得躺个几天,青年不敢大意,只好认认真真地与秦明昭过起了手,“随你一般,满口粗话” “铛!”青红两色在月光下相撞,两方分毫不让,皆是凶狠地瞪视着对方,迸发出凶狠的杀意。这一幕看得屋檐下方的夏至是一脸懵,“这究竟……是几个意思” “……我见过他!”终于,看着那人的脸思索了半晌的清明惊呼着叫出了声,“他是殿下的五师兄,叫什么来着……叫……叫瑞麟!” 这么一提,谷雨也终于是将几年前那个颓废的青年和眼前朝气蓬勃的人联系了起来,“对,确实是他,此人性格乖张,经常和越大人对着干,因此没少挨骂。” 房檐上。 “哎,你家的那谁,”青年喘着粗气,接连接下了秦明昭的杀招,“怎得净翻小爷……嘿!黑历史……” “还不是因为,”反观秦明中,对于青年的攻势向来游刃有余,应对有方,丝毫未见其呼吸紊乱,“你就只剩黑历史了啊师兄!” 当啷一声脆响过后,赤魈被青魅打回了刀鞘,青年彻底输了。“行啊,几年不见,耐力强了不少,”瑞麟抹掉脸上的汗水,喘着气平稳着呼吸说道,“这么说,你真的如同传闻中一般,十三岁入沙场” “你说呢”秦明昭将自己右臂的袖子卷了起来,出现在皎月之下和瑞麟眼前的,赫然是一道看一眼便能道尽战场凶险的疤痕,蜿蜒曲折地盘踞在秦明昭右侧的手臂,伸延至肩膀。 瑞麟见此,惊异地瞪大了双眼,“你这!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干的!”秦明昭知晓,这位是师兄就是这般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的难听,实则内心比谁都担心,“小爷去砍了他!” “砍什么砍,”秦明昭白了瑞麟一眼,“下来吧你,免得那边那位忍不住要冲过来给你一拳。”瑞麟下意识顺着秦明昭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下意识就要起身抽刀。 隔了大约半条街的距离,有人一袭黑衣,沉着脸站在房梁上冷冰冰的注视着他,手中拿着一柄折扇,似有意无意地在摇晃着。瑞麟想不通,这世间怎有比他师父越凌寒还要妖孽百倍的男人! 一袭银发不说,光是那五官,笑起来绝对比得上自家师妹的倾城一笑,可就是看着那张脸,他就有说不出的恐惧和敬畏,仿佛是那天生的杀神,此刻就只是需要一眼,就可以杀人于千里之外。 可怕! “你看什么呢”秦明昭很不理解,一个大男人怎么也盯着那妖孽国师看了许久,下意识会过头去,看到的却是满脸笑意、温暖如阳一般的顾寒渊,“走了,国师值得你看这么久” “国、国、国师!”瑞麟被惊呆了,当即指着与方才判若两人的顾寒渊,“这家伙方才的眼神都快赶上大师兄了!还只是个国师师妹你这是存心那你师兄开涮呢吧!” “骗你有何用”秦明昭很是不耐烦,朝着顾寒渊比了一个“安好”的手势后,率先跃下了房梁,“你若不信,找人问问便是。” 瑞麟不信邪,也随着秦明昭跳下房梁,随手拉过夏至问道,“你们帝姬府隔壁,是哪户人家就是隔了半条街的那个。” “那里啊,”夏至顿了顿,“怎得了” “那家伙眼神如此凶悍,”瑞麟开始绞尽脑汁掩饰自己被吓到了的事实,“恐怕对于小师妹来说以一种威胁。眼神如人,这般凶悍,定不是什么好鸟!” “……隔了半条街的隔壁,乃是我东凌国国师府邸,”夏至很不理解,分明就是自己被吓到了,反倒要找个借口来掩饰,“不可如此诋毁。” “啥”瑞麟惊了,“真是……国师!可那人眼神丝毫不逊色于小师妹满含杀意的模样……” “那是因为你对殿下出手了,”一旁的立秋插嘴解释道,“一般对于殿下出手的人,在国师大人看来,都是威胁。国师大人对于帝姬殿下极为上心,若是殿下在你手上出了什么意外,你便可不愁风水宝地。” “……”瑞麟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呆滞地望着墙,仿佛在透过墙壁看着那所府邸,“这么凶残的吗,看一眼都不行!我瑞麟好歹是你们殿下的师兄啊!” “他连殿下的亲哥哥都敢瞪,何况是你”夏至适时地出口嘲讽着,“你不过只是个师兄,怎得能与我们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相比国师大人见二皇子殿下和太子殿下好歹还能笑一笑,你呵。” 嘲讽之意尽在不言之中。 这给瑞麟被气得那叫一个脸色多变,都快赶上莫璃轩那几日的“调色盘”了,“不是,那也是这国师大人的问题,为何偏生瞪我不瞪你们” “行了,”快要进书房准备掌灯的秦明昭回首发现瑞麟还在原地站着,和夏至理论着什么,当下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还在那傻站着作甚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坐下来不能说” 第75章 惨案 “好好好,”瑞麟总算是理解了为何自家师妹看过去时,那国师就将凶悍的眼光收了回去,敢情是……算了,这是小师妹应该知晓,便不说了,“来了来了。” 书房内。 秦明昭唤过清明烫了一壶酒,又吩咐厨房端了些凉菜,“你且尝尝看,师父酿的。” “哦”瑞麟很是惊奇,端过一盅品了起来。酒入喉间,温烫的酒液划过喉头,沁入心扉,“好酒!”一阵醇香从胃中翻了起来,瑞麟感觉喉间瞬间涌起阵阵火辣,“咳咳,师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烈酒。” “那是因为他晓得我们几个都是这般喜好烈酒,所以特意酿的,”秦明昭也端起一盅仰头喝了下去,瞬间火辣滚烫的感觉涌上心头,烫得秦明昭心头暖意融融,“前些时日,师父又派人送了些。” “师父对你还是最好的,”瑞麟酸唧唧地说道,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早些年随着师父游历的时候哪有你这般舒畅,有客栈或者驿站的时候就带你去,没有便寻一处人家借宿一晚,啧。” “是挺好,”秦明昭笑笑并不反驳,“可我也是你们当中最早动手杀人的,不是吗”一提到这,瑞麟不由自主地抿起了嘴,垂下了头,“你们游历之时,尚且年过二六,我呢不过八岁。” “……是啊,”瑞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失神地道,“我们动手之时早已年过十四,可你却……唉,到底是师兄们无能,没能在那时察觉到这件事。” “无妨,不怪你们。”秦明昭早些年随着越凌寒游历各国的时候,身边不仅有五师兄瑞麟,还有大师兄寒霆月,以及她身边的两个女官,一行六人就这样在外漂泊了四年之久。 在秦明昭十一岁那年,正巧来到了云荡山庄的地盘上。越凌寒心下警惕,便带着他们歇在了客栈里,派了寒霆月和瑞麟守夜。可能是他们年岁尚小,觉得这云荡山庄身为江湖第一大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便放松了警惕。 可这一放松,便是给了有心人机会。当夜,预谋已久的一些人动了手,先是以做客为由支开了越凌寒,又趁机迷晕了守在房门口的两人,紧接着便是入内搜寻秦明昭。 但随后的事情却是让他们措手不及,秦明昭晃晃悠悠地提起长刀青魅,开始反击。虽然青魅过于沉重,但秦明昭拿起它反击起来丝毫不含糊,当即将那些人打得节节败退。 最后,趁着那些人失神的空当,上手便是了结了一个,随后秦明昭像是获得了什么秘笈一般,开始提刀疯狂杀戮,将那些对她和两个女官图谋不轨的人一一斩杀殆尽! 等到瑞麟等人醒来一看,只发现了房间内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而本应该被他们保护在手掌心里的师妹,浑身血迹,双眼泛红地提着刀立在窗边,站在月光之下,冷淡地看着远方。 那场景,简直不要太过于刺激。现在想想,师父当年凭借一己之力,毁灭云荡山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种肮脏之地,留着也只会继续为祸世间,倒不如铲除了来得痛快。 瑞麟端详着面前这个此时正一脸平静地沏茶的师妹,“阿昭,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还望你千万要忍住。” “何事”秦明昭沏茶的手一顿,霎时间觉得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等候着瑞麟,“莫不是,你又和谁结仇了,或是祸害了哪家门派的后山花草” “不是……”瑞麟不晓得自家师妹怎得这般喜欢翻旧账,“你怎得和你三师兄一样喜欢翻旧账!此事与你有关,”瑞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你可知北滇国” “怎会不知”秦明昭很是奇怪,不明白瑞麟为何无端提起了即将来访的北滇国,“过些时日,你若是还在天都,就能瞧见他们的使团了。” “不能让他们进城!”不晓得是不是这句话刺激到了瑞麟,他猛地丢下酒杯起身喊道,“绝对不能!” “怎得这般反应”秦明昭不理解,连连伸手示意他坐下来说话,“慢慢说,这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且慢慢说。” “涵悦城一家客栈一夜之间灭门了,”瑞麟坐下后,缓缓说出了几天之前的一桩惨案,“我和四师姐去瞧过了,死状凄惨,怕是……生前经受了非人一般的折磨。” “那这和北滇有什么关系” “你别急,听我说,”瑞麟皱起了眉头,很是烦躁地抓了自己的头发,“你也知晓,四师姐就喜欢捣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就比如蛊虫,这方面她懂得自然是多于我们。 “等我和四师姐前去查看过后,四师姐说这些人都是被中了蛊毒,而且毒性绝对不低于绝情蛊。就比如其中一个店小二,便是被蛊虫变成了一滩血水。 “有个姑娘中了剜心蛊,这种蛊何其痛苦,竟是能让人活生生将自己的心脏剜出来!四师姐查看过后,将他们身上藏着的蛊虫一一带了出来,不过皆已是僵硬之躯。 “我打听过了,这家客栈当夜只接待了一家客人,”瑞麟将从那家客栈掌柜的身上找出来的金币拿给了秦明昭,“只有北滇国人,而且据隔壁那家青楼的老鸨交代,那几位身上穿的衣服五彩斑斓,倒像是什么教众的衣服,有男有女,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 “所以我斗胆猜测,这个老头,便是五斓教的那个长老。毕竟五斓教可是北滇的国教,虽说不是什么好鸟,但因为炼出的蛊毒非毒即狠,被北滇国奉为神教。 “这神教向来与我们不和,而且你也知晓,这北滇国国君向来狼子野心,不安好意,所以此番应该是向着东凌国示威。师父得知这些消息后,飞鸽传书叫我前来寻你,但可没说你现如今是何等身份。 “不过,你可得小心,这些人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即便那北滇国皇子是个废物,也不可掉以轻心,他们擅长的,便是这巫蛊之术。” “听闻过,”秦明昭记得,上辈子身上最后一种毒素,即是出自于北滇国,但是出自于谁手,秦明昭到现在都未曾知晓,毕竟那种毒物,她连名字都未曾得知,怎得查得到“所以,他们是在向我示威了” “可以这般理解,”瑞麟端过秦明昭斟满的酒杯,“总之有个防范总是没错的,他们这般狡猾,你可得小心。” “知晓了。” 第76章 对策 瑞麟和秦明昭在书房一直聊到三更天,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话题。离别这么些年,瑞麟倒是存了一肚子的话想与秦明昭分享,毕竟自己不是她这般天生贵胄,拘束在这四方的城中。 他可是天生的游侠之命,走到哪,行侠仗义到哪。“什么时候打算安定下来”秦明昭提出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总得有个家啊,总是这般游荡也不成气候。” “这事……”瑞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朝着秦明昭挥了挥手,“这事你还是甭操心了。师兄走了,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了,记得拉响炽翎响,师兄保准看得到。” 随后挥了挥手,在漫天星光中,踩着房檐离开了帝姬府。当真是潇洒入骨,倜傥成性。秦明昭无声笑笑,继而出声问道:“国师大人还打算蹲多久的墙角” “殿下发觉了”不远处的阴影处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翩翩公子,手持折扇,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般无奈,“臣疏忽了,殿下这般机敏,怎可能察觉不到臣的存在。” “偷听我们谈话,很有意思”秦明昭挑了挑眉头,并不着急问罪,“说说吧,听到后,有何感想。” “殿下年少时,竟有如此经历,”顾寒渊饶有趣味地望着秦明昭随时戴在腰间的佩刀,“没成想殿下竟在江湖上盛名至此,当然,臣并非是说那位名唤秦明昭的帝姬殿下,而是那名唤赫连明昭的刀客。” “你都听见了” “殿下可是要治罪”顾寒渊戏谑的眼神就是打定了秦明昭不会定罪自己的主意,一时间让秦明昭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那殿下可要好好与臣说道说道,这该如何定罪” “……那便罚你写出了对策来,”秦明昭发觉自己对于这牛皮糖的忍耐程度是越来越高了,竟是到现在都不曾生气,当真是熟悉至极了,“看看怎得处理这帮来者不善的北滇使者。” “殿下莫急,容臣今夜寻个策略,明朝定会双手呈于殿下。”顾寒渊堪堪行了一礼,便快步循着原路离开了帝姬府——翻墙。只不过,秦明昭瞧着这步伐,似乎……有些着急 “国师大人既做得这梁上君子,怎得做不得光明正大”秦明昭打趣着顾寒渊。此言一出,正在翻墙的顾寒渊下意识脚下一滑,差点当即翻下墙头去,摔一个脸着地。 “哈哈哈……慢走啊顾大人。” 秦明昭目送着顾寒渊略有些着急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脸上的笑容彻底垮了下来,瞬间变得寒冷,冷到夏至以为自己方才出现了幻觉,“殿下您……” “去找赫连安来,就说孤突发急症,需要治疗。” “是。” 半个时辰后,赫连安带着药箱急冲冲来到了帝姬府,还没等问什么,便被一脸严肃的谷雨和清明请到了书房。因此,书房的灯彻夜长眠了一整晚,直到黎明乍现,赫连安才匆匆离开了帝姬府。 一如来时那般匆忙。虽然帝姬府的下人们和侍卫们不知道自家主子和太医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看离开的太医脸色忧心忡忡,便晓得应该不是何等好事。 秦明昭也是彻夜未眠,此刻正用谷雨递来的热毛巾敷着略微有些红肿的双眼,声音沙哑得也如同参杂了沙尘一般,“几时了”清明连忙递上漱口水,“殿下,寅时三刻了。” “备车,上早朝。” “可如今距离早朝还有一个时辰啊,”谷雨很是震惊,毕竟自家殿下很少如同今夜这般彻夜未眠,可见今夜瑞麟带来的消息何其震惊殿下,“殿下何不趁着这功夫小睡一番” “……孤怎能睡得着,”秦明昭很是烦心地将脸上的毛巾一把扯下,扔在了手边的热水盆中,“区区弹丸之地,也敢打这等注意,当真是活腻歪了!” 随后秦明昭用指哨唤来了不知在哪里栖息的明雨,“唳!”宽大的翅膀在风中翱翔了一阵,随后乖乖地落在了秦明昭伸出来的手臂上,亲昵地蹭了蹭秦明昭伸来的手指,“唳!” “乖,”秦明昭温和地笑着抚着明雨的小脑袋,“又要烦劳你了。”随后秦明昭便将自己昨夜写好的密信装在了明雨脚边的一个小竹筒中,又将一块不知名的香料凑在了明雨面前,“去寻他。” “唳!”明雨猛地从秦明昭手臂上弹起,朝着天空冲了出去,展开了自己宽大的羽翼,朝着远方的天边翱翔而去,身影越走越远。 “立秋。” “属下在。”立秋就在屋外候着,听到自家主子的呼唤,便赶忙来到了秦明昭身侧,单膝跪地,听候指令。 “前往三生阁,”秦明昭脸色不见好转,依旧阴沉烦闷,“去找赫连卿,叫他们准备些能识别和控制蛊毒的物什,别问缘由,让他照备便是。” “是,属下领命。” 秦明昭挥挥手,“谷雨清明,小满芒种,白露小雪,更衣。” “是,殿下。” 之后秦明昭穿戴好朝服和玉冠,踏上了等候在门口的马车,前往了国师府。夏至很好奇,为何今日就直接到了国师府,而不是皇宫,难不成是因为离上朝还有些时日,要与国师商讨些什么 夏至虽心存疑惑,但是却是毕恭毕敬地将马车驶向了国师府。然而就在夏至到达国师府门口之时,却见顾寒渊早就拿这些文献等候在了府门前。 “殿下,到了,”夏至回首轻轻叩了叩马车车壁,提醒着秦明昭,“可是要请国师大人上马车” “顾寒渊,”秦明昭掀开车帘,“你且上来说话。” “是,殿下。”顾寒渊毫不含糊地带着手里的文献坐上了秦明昭的马车,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在了马车内的小案几上。 “去皇宫。”秦明昭接着车内的烛光,翻看着顾寒渊来带的文献。顾寒渊则在一旁帮忙解释,“这些都是许久年前臣游历各国时所得到的,殿下若是有何不懂,臣便可解答。” 秦明昭并未理会,而是认真地看着手上的文献,“……这里记载的榕越年间,名为‘幻海’的城邦之国因蛊术灭国,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顾寒渊回忆起了这段历史,“臣还曾到过那里,帮着他们驱散蛊术,但到底最终因为道行尚浅,没能敌过那术士,反倒是差点损害了自己。” “那你……”秦明昭猛地抬起眼,“这世上竟有比你还要长生之人!你可有中招” 第77章 身世 “谢殿下关心,”顾寒渊瞧见秦明昭这紧张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笑容充斥着温暖,“臣并无大碍。虽说鲛人一族因为天神降下天罚,覆灭了大部海中部族,但还是有少数陆上部族活下来。 “他们可不像是海中部族一般温顺,虽说都是为鲛人,他们的心性可远比海中鲛人复杂。他们的祖先便是因为在海中犯了错被逐出海中部族的人,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十分仇恨海中部族。 “所以那次臣所遇到的,便是陆上部族的人,虽然臣不晓得他是如何习得南滇国巫术和蛊术的,但他的年岁,绝对不会在臣之下,当时臣也只有九百岁,若按鲛人年岁来看,不过是个楞头小子。 “鲛人一千岁才会凝聚出一颗鲛珠,这物什自带鲛人的灵气,若是被人类服的,便可长生不老,驱除万毒,甚至是永葆青春。而对于鲛人而言,这物什便是长生的秘诀。一旦失去鲛珠,便是代表着失去了长生的资格,最多还有三百年的寿命。 “那鲛人手上已然有了两个鲛珠,”顾寒渊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噙笑,言语间染上几分笑意,“殿下说说,我这毛头小子,怎得敌得过这等青壮年” 秦明昭闻言,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噗……原来我们无所不能的国师大人,竟然也会有栽跟头的一天啊,噗哈哈哈……” 顾寒渊瞧着满脸笑意的秦明昭,也不恼,反倒是伸手护住了秦明昭乱晃的脑袋,免得她碰到马车壁上,随后很是宠溺地说道:“殿下,您这是在夸臣,还是在损臣” “哈哈哈……自然,是在夸你了,”秦明昭自觉不妥,便逐渐收敛了笑意,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好了,孤也不是故意的,就只是觉得此事,嗯,太过有纪念意义。可孤还是有疑问。 “殿下请问,臣洗耳恭听。” “你方才说,鲛人只有被犯了错,才会被驱逐到陆上,那你呢”秦明昭记起了史料中有关顾寒渊的记载,“孤记得你似乎就是说自己是被放逐过来的,那你……犯了什么罪” 秦明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寒渊的脸色,瞧见有那么一丝不对,便立即说道:“抱歉你还是别……” “殿下,”顾寒渊突然出声打断了秦明昭想要收回成命的话语,“介意给臣一个环抱吗”秦明昭心想:完了呀,这肯定戳到痛处了!这就算是补偿好了。 随后便伸开手臂,任由顾寒渊将她抱了个满怀,“你抱吧,左右不过是孤提及你的伤心事罢了,就当是补偿你了。”秦明昭此时不由得嫌弃自己嘴快,竟是又惹起了顾寒渊的伤心事! “臣之所以被放逐,是因为臣有一位和大皇子一般的哥哥,同父异母,长我三岁,”顾寒渊紧紧地抱着秦明昭,缓缓诉说道,“臣自出生便有大祭司预言,说臣是天降贵胄,适为王者。 “可我哥哥不愿意,从小便是与我作对,事事都想要置我于死地,想要除掉我这个天生贵胄,好让自己的皇位坐上去很是顺理成章。 “臣出身较为卑微,是妃子所出,并非是那嫡出,所以朝中有很多人瞧不得臣高他们一人,所以,在父皇驾崩之时,哥哥联合那些个大臣,给了一个杀兄弑父的莫须有罪名,将我逐出了海域。 “随后在我被逐出海域后,他又联合皇后,杀了我的母妃,”顾寒渊长出着气,伸手摩挲着秦明昭的发心,缓解着内心翻涌起来的痛楚,“一夜之间,我失去了母亲,家人,还有属于我的一切。 “那时我便恨上了我那哥哥,誓要报仇。因为我自小被大祭司教导,会的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所以才会再后来寻到始祖帝面前,当起了谋士。那时我便得知了天罚的存在,但是我并没有说出去。 “天罚降临的时候,我就坐在海边,静静地看着两人合抱一般粗壮地闪电击到海中,引起滔天巨浪,听着他们的惨叫,心中只觉得无比痛快。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悲伤,还有罪恶感,”顾寒渊松开怀抱,将秦明昭从自己怀中放了出来,悲悯地笑着摸了摸秦明昭的脸颊,拂去秦明昭眼角不慎滑落的泪珠,“臣这么些年一直帮着东凌国,实际上便是在赎罪。 “臣不该以一己之私,覆灭了整个族群,整个海域鲛人部族,便只剩臣一人了,”顾寒渊温柔地抹去秦明昭不由自主滑落的泪水,“殿下何故落泪臣不值得殿下为臣落泪啊……”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因为遇见了你,才会猛然藏起自己的爪牙,温柔以待,生怕伤到了你。我本就是深渊中攀爬出来的恶鬼,遇见你已是三生有幸,却在奢望得到更多,想要这黑暗的色彩沾染上属于你的白色。 可我不能,也不忍,我会用我的黑暗,守护你的白色。 前往皇宫的路上,秦明昭很没出息地在顾寒渊面前落了泪,“孤这不是难过,这是同情,”秦明昭拉过顾寒渊的袖子一通乱抹,将自己脸上的泪水统统抹去,仰起脸倔强地瞧着顾寒渊,“这是同情。” “是是是,”顾寒渊万分宠爱地笑着,捏着自己的袖子将秦明昭脸上的泪痕一一擦去,“殿下最是心软,臣千错万错,不该引得殿下落泪,嗯” “嗯,”秦明昭闷声闷气地应道,“那你且说说,这北滇国使臣要如何处置” “以臣之见,晾着他们便是,”顾寒渊坏心眼地提议道,“既然他们并不把陛下和殿下放在眼中,那便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即可。招待他们用普通驿站即可,至于柔然,看他们如何表现了。” “……你可真是心黑。” “殿下过奖了,臣也只对他人心黑,对于殿下可是一片赤诚之心。他们拜见之时,一定要佩刀相见,殿下切莫忘记了,殿下是这东凌国唯二可以带刀入朝之人。届时,陛下的安危,可就要靠殿下了。” “好,孤记得了。” “至于蛊毒,殿下不必畏惧这些旁门左道,”顾寒渊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天,“臣早在这天都城布下了大阵,专门针对的便是这等歪门邪道,殿下放心,臣有九成把握,护着天都城不受蛊毒之害。” “那剩下的一成,又该如何”秦明昭提出了疑问,“孤要的是十成,这剩下的一成,你要如何” 第78章 呵护 “那就需要殿下配合了,”顾寒渊不紧不慢地解释着这最后一成应该如何,“臣的大阵到底还是有疏漏地方的,殿下需派人手,看着他们即可。当然,臣会帮着殿下躲过他们的耳目。” “……好,也只能如此了,”秦明昭率先伸出了手,“既然国师都这般说了,孤也现如今也只能选择相信国师了,那么,孤秦明昭今日于国师顾寒渊击掌为盟,定护天都及东凌国安稳度过。” “好,”顾寒渊也伸出手,和秦明昭的手掌在空中轻击三下,盟约成立,“臣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守护这殿下所在的东凌国。”你在乎的,即便是我拼了命,也要护着周全! 早朝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只是那几位老臣在那里高谈阔论,发表着自己的意见。秦明昭和顾寒渊等人则是依旧站在原地,听候着。“哈欠……”这已经是秦明昭掩唇打得第三个哈欠了,虽然幅度很小,但是也足够引起身后人的注意。 “殿下……”独孤邺小心翼翼地将袖子中藏着的薄荷叶递给了秦明昭一些,“这是臣用来避免打盹的,您先用上一些。”秦明昭也不含糊,悄然地接过薄荷叶,趁着秦弘安的目光不在自己那里时连忙塞在了嘴中,咀嚼了几下。 一股清凉入脑的感觉顿时在舌尖上炸裂开来,从此处传导至身体的四面八方,就连肺部也是感觉到了透心凉的感觉。秦明昭瞬间从打盹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打起了精神。 好在这早朝并没有持续很久,就在秦明昭咽下薄荷叶子没多久,秦弘安便宣布了退朝。秦明昭紧绷的神经才算是缓和了下来,整个人周身的气质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了下来,昏昏欲睡。 “殿下可是困了”走在秦明昭身侧的顾寒渊很是害怕他的殿下随时睡过去,“殿下这是……一整夜没睡” “嗯……”秦明昭迷蒙着眼,“差不多吧,就是在找你的时候睡了一小会……哈欠。”可顾寒渊知晓,自己的府邸距离秦明昭的帝姬府不过半条街的距离,怎能抵得过 顾寒渊瞧着眼前秦明昭这般状态,心中测算着昨夜听到动静的时间,那人离开也不过是丑时一刻,可随后而来的还有一人,竟是与殿下彻夜长谈,直至黎明。 顾寒渊虽然未见此人,但是掐指一算,还是可以知道的。 当朝太医总署官,秦明昭的舅父,赫连安。 想来殿下必定是为了那蛊毒之事才会忧心至今,顾寒渊心下更是烦躁不已,自己的殿下自己都舍不得欺负,他们一介番邦之地,凭何欺他殿下至此! “殿下,今日歇歇,”顾寒渊不由分说地拽起秦明昭的袖子走到了夏至等候的地方,将秦明昭半抱半推地塞进了马车中,“不去海衙府司了,一日不去,它也不会就此坍塌。” 随后自己自觉地坐在了夏至身边,“回府,让你家殿下且睡着。” 夏至看不明白顾寒渊这一脸寒霜究竟来自于何处,但是碍于威压,只得驾车出了皇宫,直奔帝姬府。 “顾寒渊……”殊不知,不远处的莫璃轩将这一切都收在了眼底,手上青筋暴起,紧攥成拳,“你当真好得很啊!好得很!真当我莫璃轩是死的!”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被捏得粉碎的玉件,随后一阵微风吹过,带走了这个可怜得被波及到的粉尘。 帝姬府。 夏至驾着马车到达了帝姬府后,正准备唤过守门的守卫们将谷雨和清明唤来,却不料顾寒渊抢先一步掀开了门帘,走进去小心翼翼地将秦明昭抱了出来,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帝姬府。 这一操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拖延的痕迹,彷佛是熟练了许久一般。看的夏至和一众守卫们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恐惊动了正在熟睡的秦明昭,引来不必要的惩罚。 秦明昭半梦半醒间只觉有人抱着自己,本应警惕到瞬间醒来,但由于此人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很是熟悉,熟悉到彻底放松了警戒心,便在那人怀中像只猫儿一般拱了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继续睡了。 “阿渊……” 一声低语,让方才就要跨过门槛的顾寒渊差点将绊倒在那处,将怀中的人儿给丢出去。心有余悸的顾寒渊连忙低头去看,却见怀中的人睡得正熟,丝毫没有被影响到。 “……是我糊涂了,”顾寒渊被这一声“阿渊”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愣在原地愣了许久,才猛然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望着怀中的人,继续朝前走着,完全忽略了帝姬府中被震惊的一干人等,“总以为你还能记起来些什么,到底是我糊涂了。” 那是我亲手取走的,我怎会不记得当初只是为了让你不再受困扰,要过的很好,才狠下心亲手取走了那段记忆,可现如今才发觉,这竟是给自己挖下的坑。 顾寒渊哭笑不得,将秦明昭又往上抱了抱,避开了清明和谷雨一等女官的手,“别摔了她,本尊亲自来。殿下的寝室在何处”看这架势,是想要亲力亲为啊。 这一幕,直接给谷雨和清明等人看傻了。虽然他们看得出来这国师对待自家殿下确实不同于常人,也或许存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国师竟会如此大胆! “……晨曦阁,”小满麻木地指了指秦明昭平日里休憩之地,满脑子都是“我发现了国师的秘密他会不会杀我们灭口”之类的想法,“大人这边。” 顾寒渊只是冷静地点了点头,将秦明昭抱得紧紧,送进了晨曦阁,就在谷雨和清明,以及夏至等人做好了冲进去生擒要关门的顾寒渊时,顾寒渊竟是规规矩矩地退了出来!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等下无论何人前来,都要拒之门外,”顾寒渊走到像是缺氧的鲤鱼一般张大嘴巴的夏至面前,“记得,不得让任何人前来打扰殿下安眠,若有违者执意要进,便着人来国师府,本尊亲自处理。” “……是,”夏至呆愣地应道,“国师大人。” “还有,”顾寒渊别过目光,竟是罕见的红透了脸,轻咳了几声,“莫要将此事告知殿下,若是殿下问起,便说是谷雨等人的功劳,切莫透露真实。” “……是,大人。”虽然夏至隐约觉得国师大人此番是为了保命,但是瞧着这国师大人的脸色……似乎并非只是保命罢了。 第79章 暗处 夏至看不明白,但是很是识趣地并未多嘴,只是吩咐了他人要守口如瓶。 毕竟这两面的大佬,谁也得罪不起。 目送走了顾寒渊,夏至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接下来便是全员面面相觑,决定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至于有天是谁喝高了,说露了嘴,此事暂且不提。 国师府。 顾寒渊冷着一张脸,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还没等阿什和阿布等人上前询问,便冷冰冰地开口问道:“那几个人呢” “地牢里,”阿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下意识脸色变得惨白,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大人可是要提审” “他们该交代的,不都已经交代完了么”顾寒渊轻哂一声,“难不成还有没能交代清楚的行了,准备东西,本尊要开始布阵了。那些人手上可是沾满了鲜血,即使是反噬,那也是他们背后的主子。” “可是大人,您真的打算帮着帝姬建立那等大阵”阿什很是担忧地问道,“这可是会折寿的!您……” “折寿”顾寒渊很是诧异,愣了半晌才恍然大悟,“你这是近来又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话本,竟是连反噬都知晓的明明白白,”顾寒渊毫不客气地将折扇敲在了这呆头鱼脑袋上,“少看些没用的。” “啊”阿什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挨打,虽然大人这一折扇打上去并不疼,“可是大人……” “少看那些没用的,”顾寒渊又是重复了一遍,冷声解释道,“你家大人福大命大,当年咬舌自尽都没弄死自己,这怕什么。这等阵图不至于反噬,要反噬,也该反噬的是那些个心术不正的蛊术士。” “大人,您要的东西已经备好了,”阿布是一只海马精,较于阿什这个呆头鱼还是很精明的,“寒侍卫已经在地牢等候了,那几人也被关在地牢内,听候发落 “好,”顾寒渊冷笑着走向了地牢,“他们不仁在先,就别怪本尊不义在后!等仪式结束了,便着人将那些个不知死活敢来挑衅殿下的,扔到白虎营。” “是,大人。” 地牢内。 “你个小人有本事你放了我们!”一个黑衣人破口大骂着面前的顾寒渊,恨不得冲过去掐死他,但由于手上的枷锁限制,也就是能在原地怨毒地盯着顾寒渊,继续骂道,“你就该不得好死!” 顾寒渊并没有理会此人的破口大骂,而是似笑非笑着端详着面前的几个被锁链限制了自由的黑衣人,“本尊很是好奇,究竟是北霖国哪个不怕死的,派你们来的本尊记得,殿下的名声在你们北霖,可是足以治小儿夜啼的良药。 “本尊就纳闷了,”顾寒渊的笑容温柔不再有,反倒是泛着阵阵寒意,诡异到让人毛骨悚然,“怎么就是学不乖呢,明明那年被我东凌国帝姬打得落花流水,还损失了好几处营寨,甚至是丧失了一位将军。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了打算故技重施 “也不晓得你们这君主究竟是智商脱了轨还是脑子进了水,敢让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潜伏在我东凌国,对我们两位殿下痛下杀手,当真是能耐啊。”顾寒渊湛蓝色的眼眸不善地眯了起来。 “呸!”黑衣人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大祸临头,还是一副“死到临头不知悔改”的模样,啐了顾寒渊一口,“要不是有人从中阻拦,你以为你的劳什子殿下能活多久!” “哦”顾寒渊来了兴趣,毕竟给他们从中作梗这事,可真不是自己或者秦明昭的手笔,毕竟他和他的殿下连他们藏在哪里都很不清楚,莫非……“说来听听,怎得阻拦你了” “要不是你们派人在月德楼截杀我们,”黑衣人脸色阴沉地破口大骂着,“我们怎会暴露行踪,被尔等宵小擒获!呸!别以为你们手上又能干净到哪去!还不是如同我们一般沾染着鲜血!” “啪,啪,啪。”顾寒渊听到这,忍不住鼓起了掌,看得寒露是不明所以,“没成想,居然还有人能看得出来我顾寒渊绝非善类啊,当真可喜可贺呢,”顾寒渊似笑非笑着起身看向地牢中那些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不过这月德楼并非出自于殿下与我之手,寒露” “属下及同僚只是奉命搜查城内各大客栈驿站,”寒露冷冰冰地眼神望着那些黑衣人,宛如在看几只跳梁小丑一般,充满讽刺和讥嘲,“并未得知尔等藏身于此,若非国师大人出手,我等恐还被蒙在鼓中,不得半点讯息。” “你!”黑衣人惊怒,“尔等竖子!敢做不敢当!尔等殿下定会为你们……唔!”猛地一身寒光闪过,一柄匕首直直地刺进了那人的臂膀上,深入骨肉,疼得那人下意识开始痛苦地嚎叫了起来,“啊!” “本尊说了,”在黑衣人的惨叫声和其他黑衣人惊恐的眼光中,顾寒渊不紧不慢地打开牢门,拿过寒露递来的玉碗,神色淡然地用其接下了黑衣人伤口处流下的血液,“任何人等,不得诋毁殿下。我尚且没有资格评论她半句,你们怎敢对她说半个不字!” 黑衣人惊恐万分地看着面前这个明明貌若天神的男子,与他说出来的话语和他现在手上的动作根本就是云泥之别,“疯子,你就是个疯子!疯子!啊啊啊……” 顾寒渊并未理会那人的嚎叫与咒骂,只是专心着手上的动作,“阿什,寒露,将他们每人各取一满碗鲜血,备用。”阿什和寒露两人点头称是,丝毫没有察觉到顾寒渊的脸色变了又变。 顾寒渊将手中的玉碗放在了地牢内的木桌上,拿过早已备好的朱砂混了进去,又加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被磨成粉末的龟甲,一个不知是何物的黑色粉末…… 将它们混在一起后,顾寒渊才是将一旁搁置的狼毫笔拿了起来,沾了沾早已变成黑色的粘液,在面前的黄纸上写着什么。地牢内惨叫声一片,唯有顾寒渊端坐在那里,丝毫不受影响。 手下的笔行云流水一般,很快写满了一张桌面般大小的黄纸,随后顾寒渊面不改色地换了另一个玉碗,重复着方才的动作,只是少加了那些黑色粉末,改加为绿色粉末了,随后便是写满一张相同大小的黄纸,搁置一旁。 继而是另一个玉碗,加入了金色粉末,继续写着那些寒露和阿什都看不懂的文字。 第80章 布阵 随后是赤色和蓝色,等写满那两张黄纸后,顾寒渊才停下手,将那些黄纸在空中抖了抖,扇去多余的水分后,叠着装进了袖中,“将他们送到白虎营,”顾寒渊面容如寒冰地淡淡道,“剩下之事,交予独孤将军处置。” “是,大人,”寒露回首看了几眼早已昏死在地牢中的那些个黑衣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谨遵指令。”还好这位妖孽国师是向着殿下的,否则他们是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可怕至极。 顾寒渊走出地牢后,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将那些黄纸从袖口中一一拿出,摆放在了面前,随后又拿起星盘和罗盘,观察了半晌过后,端过从地牢内端来的玉碗,用指尖沾染血,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随后只见几道金光闪过,黄纸腾空而起,在空中漂浮了一阵后,猛地朝着屋外飞去,速度何其迅猛。五张黄纸分别朝着五处方向飞去,在那之后便是牢牢地融入了那些地方的一些物件。 霎时间,天都城上空出现了无数条人们难以用肉眼察觉到的丝线,笼罩在整个天都城上空,继而猛地又深入地下,在地上闪烁着微弱的银光,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天都城方圆百里的毒害虫蛇顿时发出了痛苦的惨叫,纷纷从藏身的地方现身了出来,慌不择路地逃跑着,最后暴露在看不见的大阵之下,化成了灰烬。 这一幕着实吓到了看见这些虫子死于非命的人们,纷纷都在猜测究竟是出了什么怪事,但是后来仔细定睛一看,这些死去的虫子无非都是些害虫毒蛇,顿时放下心来,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而在距离天都城不远的一处小县城…… “怎么回事!”五斓教的一些教众惊呼道,发现自己手中的蛊虫在顷刻间化为了一滩血水,死之前还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惨叫声,“这究竟是何人在施法,能将这等圣级蛊虫置于死地!” 圣女也脸色晦暗地看着面前不在有动静的小木盒,颤抖着双手,猛地打开了面前的小木盒。不出所料,里面的物什早已化成了灰烬,死于非命了。 “究竟是何等高人!”幻金体内种有金蚕蛊,方才也感受到了体内金蚕蛊的疯狂挣扎和铭心刻骨的痛楚,此刻正喘着粗气感受着体内金蚕蛊的生存状况,但出乎意料的,幻金并未探测到金蚕蛊的一线生机。 五斓教和北滇国众人的脸色此刻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就连他们打算进贡给东凌国皇帝的“圣品”也因为这一古怪的现象,变成了一滩血水! “该死的,”北滇国王子脸色阴沉地望着面前被血水浸透的木箱子,“这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底!可使蛊虫顷刻之间均是死于非命!” “会不会是……东凌国国师”一旁的亲信将信将疑地小声问道,“听闻这国师来历非凡,庇佑东凌国已久,或许……” “如何可能!”王子猛地打断了亲信的话语,脸色阴沉狰狞不堪,“他怎得知北滇国与五斓教随身带着蛊毒!我们这一路上除了那个客栈,根本没有施展蛊术的机会!他如何得知!” “可若是那客栈之事被人知晓了呢”亲信不死心地问道。 “知晓又能如何,”王子冷笑道,“种在他们身上的蛊虫早已化成血水融入他们骨肉,何人得知是我们出的手笑话!就算东凌国那些个官兵再怎得怀疑,也看不出来是蛊术所为!” 亲信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碍于此时主子的脸色,并没有再多嘴,只是行了一礼,便先退下了。 天都,镇国寺。 大阵成型发动的一瞬间,轮生停下了手中翻书的动作,抬起脸望着屋顶,“……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这等迅猛强烈的大阵都敢拿出来。你可是教导了一个好徒儿啊……” “这兔崽子!”猛然间,那道神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些许赞许和哭笑不得,“真真是随了本尊的性子,见不得心爱之人吃的半点亏,好样的兔崽子!” “噗……”轮生闻言,率先笑了出来,“佛祖勿怪,佛祖勿怪,此人想来狂妄不自知,还望佛祖勿怪。你何时能收起这等厚颜无耻的言论,实诚一些” “等你还俗,”声音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再管我也不迟!哼。天罚此事又错不在你,你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那敢问,”轮生挑了挑眉,“天罚此事也错不在你,更错不在顾寒渊那孩子,你们又何必为难自己一个自愿在海域深处镇守三百年,一个庇佑东凌国至今,都只为了赎罪,这又是为何” “这、这是、这是为了以后,”声音不甘示弱地狡辩着,但是已然带上了些许尴尬和逃避,“你莫要再说了。” “终究只是我们将此等错误归咎于我们自己,为难自己罢了,”轮生朝着佛像虔诚地拜了三拜,“终究是我等拿着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罢了。除却我们有良知此等解释,又有何说辞” “……也是,”声音败下阵来,乖乖地承认了,“当年的浩劫之难本尊与顾寒渊并非没有得知,只是……皆出于私心,没有告知那些人,让他们提前避难罢了。 “顾寒渊深受顾清渊折磨这本尊如何不知,那些老臣也是冥顽不灵,一并跟着那顾清渊欺压顾寒渊。于情于理,那个地方已经不再是顾寒渊的家了,毁了也就毁了……” “那么你呢”轮生猛地问道,“那么你呢,难道那个地方对你来说,就是家了”轮生的语气间罕见地带上了几分愤懑不满,“他们……罢了,身为出家人,并不该心胸狭隘看待此事。” “阿生,”声音无何奈何地叹了一声,“是我连累了你,害你白白镇守佛门这么些年,是我的错……这么些年,我们也该赎罪赎够了,也该放下了。再者说了,顾寒渊庇佑东凌国可不仅仅为了赎罪啊,你可别被这小子骗了。” “我如何不知”轮生笑着回答道,“他看向那人的眼神,炽热明亮,意图昭然若是,怎会看不明白那般眼神,我曾见过。” “在我身上”声音顿时来了劲头,戏谑地问道,“还说你不在意,这不记得很清楚吗啧啧啧……嗷!”轮生红着耳朵收回了将手边砚台扔出去的手。 第81章 闭门羹 “咳咳,莫要胡言乱语,佛门重地,岂能容你这般污染”轮生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身上顿时多了些平日里压根见不到的情绪:羞愤,气急败坏,还有……欢喜,“你若再敢胡说……” “好好好,”声音连连告饶,“怕了你了怕了你了,啧,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可爱,啧……走了,北滇国那些个蛊术士想必此时定在大发雷霆,我且看着去,免得狗急跳墙,闹出什么乱子来。” 顿时,室内的温度恢复了不少,清凉的感觉不复存在,轮生便晓得此人又是急匆匆地离开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急躁的毛病何时能改,唉……还说不在乎呢,跑得飞快,生怕晚了一步似的。” 口是心非。 帝姬府前。 莫璃轩已然没了来时的好心情,冰冷的目光扫视着面前拦路的管家,“本官说了,本官可以等,又不会打搅殿下休眠,你这又是何故拦着本官!” “小的在来时,殿下就已交代,”夏至皮笑肉不笑着打量着面前的莫璃轩,“莫大人不得入内,哪怕是在府内等候,抑或是大人身边的任何一人。” “为何!”莫璃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以为不让自己入府乃是顾寒渊那个老咸鱼的命令,却不曾想,竟是秦明昭设下的禁令。顾寒渊尚能来去自如,自己却只能被拦在门口,苦苦哀求。 凭什么! 莫璃轩心中妒火中烧,此刻压根就不想顾及什么礼义廉耻,就想带着成海和淮恩硬闯,将秦明昭抢出来,囚在自己身边,哪也不能去! 但是残存的理智还是让莫璃轩拼命忍住了想要杀了眼前此人的手和脑子,“……那本官等在府门前等,”莫璃轩打定主意就要入府,索性衣摆一撩,当即坐在了马车边沿,“总不过分吧” “……不过分,”夏至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他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这般胡搅蛮缠的人!不对,是第二次,第一次胡搅蛮缠着差点让他家殿下动手、血溅当场的,不就是国师大人吗 夏至:……我怎么净能遇见个这些玩意 眼见烈日愈来愈高,夏至也不好让这当朝一品丞相暴露在烈阳之下,随后便吩咐下人们拿来了宽大的遮阳伞和小竹桌,又拿出了些竹凳,亲自倒了几杯凉茶放置在那里,也算是尽了待客之道。 莫璃轩也不恼,很是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现实,拉着淮恩坐在了小竹凳上,喝起了凉茶,等候着府内的那位据说拥有深厚起床气的殿下。 成海不明白,自家殿下何时这般委屈求全过,就连大皇子都没曾放在眼中过,如今为了帝姬殿下,这倒是头一次。“大人……”成海刚要凑上前劝说,却被莫璃轩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成海瞬间明白了,这世间除非是大人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人敢强迫他家大人做事。明白过后,索性也站在了遮阳伞下,尽职尽责地守卫着莫璃轩。 帝姬府内,晨曦阁。 秦明昭躺在重重叠叠的床帐内,睡得正熟,却不料屋内传来一阵啜泣声,打断了秦明昭的美梦。“何人胆敢在此喧哗!”被搅了睡眠的秦明昭二话不说便伸出手去,打算将身边的长刀抽出来防身备用。 毕竟自己的卧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在自己睡眠的时候,女官们肯定不会进来打搅。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并非帝姬府上之人,且,来者不算善。 然而秦明昭伸出的手却是摸了个空,下意识朝自己的手边望去,却只是看见了……“白色的帐子”秦明昭迷惑了,自己房间内明明安装的是黑色的帐子,何时被换成了白色 秦明昭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赤脚下了床榻,拨开床帐,朝着发出啜泣声的那处缓缓摸了过去。“何人胆敢叨扰……”孤字还未出口,秦明昭便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 白色的灵幡随风飘扬,众人身披缟素,跪在灵堂中,朝着一个方向,或在痛哭失声,或在嚎啕大哭,或是小声啜泣,或者……便是像灵堂正前方摆放的棺材下方,跪着的那人一般。 面容呆滞,眼神无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沉的死气,还有满心的绝望与后悔。秦明昭不晓得那人是谁,但是却下意识地不想勿靠近,只想着远离。 本身梦见这种事情都是在预警着身体的主人要小心某些事情,虽然搞不清楚到底是在预警什么,但秦明昭绝不是不信的人。秦明昭小心翼翼地朝着四周打量过去,却见灵台上摆着的,赫然是…… “……吾妻秦明昭之位,夫莫璃轩所立……”秦明昭瞪大眼睛读着上面的几列文字,顿时感觉周身的血液像是被慢慢冰封一般,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和支撑,下意识跌坐在了地面上,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孤的灵堂是了,我……” 没错,这里应该就是自己前世的灵堂。秦明昭不晓得为什么会梦见这个,但直觉告诉自己,这绝对是一个警示,至于警示什么,得等自己醒了再说。 秦明昭打定主意要离开,便硬撑着起了身,慌张地在四周找了出路,除了靠近棺材的那处之外。“唰!”秦明昭掀开面前的纱帐,见到的却还是如同方才一般的灵堂。 这已经是第五次见到同样的情景了,秦明昭不知道这到底是要自己如何,才能走出这里,但现在看来,自己必须得回去,才能找到答案。 没办法,秦明昭只好硬着头皮又回到了灵堂中央,看着跪倒在地的众人,愣是没见到一个三分熟悉的人。及此,秦明昭只好将目光转到了灵堂正前方跪着的那几人,抬脚轻轻地靠了过去,以免被发现。 等走到前方,秦明昭大着胆子朝着棺材里看了一眼,便是愣在了当场。她不知道,居然会有人在她死后,亲手为她穿上失去的龙袍,带上玉冠,甚至是将青魅也放在了其中,打算一并下葬。 只是,脸上消瘦的部分依旧,青紫的嘴唇在口脂的作用下显得那般活生生,手腕上狰狞的疤痕也是依旧……貌似什么都没变,但是貌似却又是什么都变了。 秦明昭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总觉得很是诡异,但是确实格外令人舒畅,并非像之前那般令人窒息。“你这也算是……”秦明昭俯下身,与过去的自己紧贴着额头,缓缓呢喃道,“解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