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双面巨星》 第1章 跳崖 当飞机进入下降阶段,耳膜开始微微有些蜂鸣的时候,傅辛东发现他身边一直沉沉昏睡的男子终于抬起了头。 “到京北了?”登机后便再没睁开眼睛的男子掀起眼镜揉了揉惺忪的眼角,打了个哈欠,一脸的茫然。 傅辛东下意识朝左右看了看,双人座位上只有自己和刚刚发出疑问的男子,想来那有些慵懒的声音应该问的就是自己。 “没有。” 他简短的回答了一声,目光依旧在前方的小电视上专注地停留。 他登机后找到座位时这个男子已经斜着身子开始睡觉,从他一身颇为青春的打扮上能看出他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男子。只不过他戴着一付几乎遮住了半边脸的大黑框眼镜,抱着胳膊,歪着脑袋靠在弦窗上呼呼大睡,傅辛东始终也没看清这人的长相。 不过,这个一直处于昏睡中的男子有一点让傅辛东莫名觉得好奇的地方,就是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体香。 那香味既不是什么男士香水的味道,也不像是沐浴露或洗发水的清香,而是一种人体自身肌肤天然散发的气味,既有些小婴儿甜甜的奶香,又夹杂着一股迷迭香般淡淡的药草气息。 小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段娱乐新闻,主持人在采访一部玄幻电影《归去来兮》的外景地,从时间看,已经是近一周前的一段采访。 镜头落在一个身穿白衣古装长袍的男子身上,那人身侧打出了字幕提示,“男主角饰演者叶归舟”,傅辛东皱了皱眉,略有些深陷的眼睛眯了起来。 女主持人似乎对于能够采访到当前娱乐圈正当红的头牌小生也十分兴奋,满脸的桃花和红心几乎就要从屏幕上蹦出来一样。被采访的男主角却没有一点外露的情绪,一张有如牙雕般细腻光洁的俊脸透过镜头放射出冷淡而幽远的光芒。 身边的男子坐直了身体,好像也在看电视里的采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辛东听到他嘴里好像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主持人的问题无非都是一些和新戏有关的东西,她问一个,叶归舟就即刻回答一个,平静客套里又带着一份说不出的冷淡,既有见惯场面的红星风范,又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采访的现场不是当前影视剧惯见的人造基地,而是在一个苍松滴翠、碧空如洗的山峰之上,镜头在四周快速的环绕了一圈,群山环绕,云海如潮,竟是个美如仙境的所在。 女主持人对着叶归舟兴奋地问着最后一个问题,“在传说中的人间仙境黄山拍外景戏,还要在最为险峻的天都峰顶吊威亚,您有什么感受?您的粉丝因为这件事已经把微博热搜的前三名都承包了,一致反对您亲自拍这场据说非常危险的戏,不过这场戏过两天就要开拍了,说真的,您紧张吗,对亲自上场这件事有后悔吗?” 镜头里的男子稍稍迟疑了一下,头一次没有即刻给出答案。 山风吹起了他的黑发,挡住了眼睛,他伸出手随意地理了理,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那一刻,在黄山飞往京北的航班上,两个相邻而坐的男子都把注意力落在了小电视里叶归舟那张英俊的脸上,似乎都很想听到他对这个问题给出的答案。 三天前。 凌晨三点,傅辛东从黄山排云宾馆的大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整个排云楼安静得像是一个梦。 他抓了抓零乱的头发,掀开被子,两块鼓涨的胸肌和一排坚硬整齐的腹肌瞬间从松软的被子中闪露出来,巧克力一样健康的肤色和雪白的床单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揉了揉眼睛,两条结实的长腿一伸,踩着拖鞋,两步便走到了窗前。 窗外漆黑如墨,看不到白日环抱的群山,唯有从西海大峡谷那里吹来的落山风,仿佛挟裹着一股山神的怨气,前仆后继地拍在窗上,像是呜咽,又似悲鸣。 傅辛东在那咆哮的风声中彻底清醒了过来,晃了晃头,一阵胀胀的微疼从小腹下传来,他低头看了看壮年男子在清晨时没法避免的生理反应,用手指弹了弹那不甘示弱的勃然大物,低声骂了一句,“操,消停点,你爹今天要爬1800米的山呢,憋着吧你!” 站在马桶前一阵痛快淋漓的爆冲后,傅辛东长出了一口气,在警校养成的良好习惯让他的洗漱在三分钟内快手快脚地顺利完成。他有条不紊地检视着行囊,确定干粮和拍照的用具一应俱全,便轻轻推开房门。 值班的小姑娘正趴在前台打着盹,大概睡得不实,傅辛东走过的脚步虽轻,她却也察觉到了,抬起惺忪的睡眼,揉了揉脸上被硌出的红色印痕,“傅先生又起这么早,今天要去哪座峰啊?” 傅辛东朝她点了下头,脚步不停,“天都。” 话音未落,他的脚已经跨出了排云楼的大门,小姑娘的目光追着他穿着黑色牛仔裤的两条长腿,这个身高应该比185公分还多的高大背影让人没办法不多看几眼。 虽然这会儿没看到他的正脸,女孩的眼前却自动浮现出了傅辛东办理入住时那张阳刚而冷峻的面孔。 那是一张颇具北方男性特点的面孔,棱角分明,脸颊微瘦,五官俊朗而端正,一双半眯起的眼睛在两道浓烈的剑眉之下闪动着沉默而平静的光,配着略有些偏暗的肤色,有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冷漠和帅气。 办理入住的过程中,他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女孩偷偷看了他几眼,记住了这张极具男人味道的脸。 看着傅辛东又像前几天一样早早便出去登山,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住了好几天,每次说话就没超过三个字,这人可真酷!” 她身后的壁板一侧挂着一个景区下发的通知,“从2014年4月1日起,莲花峰进入新一轮的封闭轮休封山期,同时,天都峰向广大游客朋友开放,特此通知! 凌晨三点多钟的山路上冷露如霜。 傅辛东走在寂无一人的山路上,偶尔用小手电晃晃路口的路标,从排云亭经过回音壁,跨过飞来石,一路往天都峰方向走去。 作为一个忙起来会忘记家门朝哪开的公安刑侦大队副队长,傅辛东把自己好不容易在局长那磨来的年假集中休在了这个时间,就是为了能赶在黄山天都峰五年后开放的头一天,一窺它的真颜。 他是一个对大山情有独钟的男人。 从大学时代开始,三十二岁的傅辛东几乎一个人把中国有点名气和没有名气的高山都走遍了。 在他的感觉里,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山峰,或彪悍雄壮,或瑰丽孤独,就像是一个又一个沉默而又深情的男人,充满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是的,被同事戏称为京北警界第一爷们儿的傅辛东傅大队长,在不为人知的私底下,是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 而眼下,这位一向视青山为伴的傅大队,已经把自己最近几年能休的假期都给了同一座山,一座让他莫名就迷了心窃的山,黄山。 一晃五年。 每一年短短的几天假期,他都守在它的身上,或是在莲花峰上轻嗅杜鹃,或是在清凉台前守望云海,又或是在白云庵里小酌一杯清茶,无论身在黄山的何处,总有削薄的雨丝淋在他宽宽的肩膀,有浓如清愁的薄雾萦绕在脸侧,让他看不透,也猜不出,到底这高低错落的七十二峰里,藏着多少幽谷深涧,埋着多少前尘往事。 黄山对于一见钟情的他,却当真未留太多情面。 匆匆五载,每一次他千里迢迢赶来的那几日,每每都是云深雾重,雨大风急,从不轻易给他一个明媚的笑脸,倒像是单单留给他一个难解的谜题。 唯有一次,当他穿过万千条细细的雨丝,穿过扑面而来的弥漫的清雾,正走在始信峰如线的石径之上,忽然之间,一道耀眼的金光穿透了阴霾的云层,那九天之上的骄阳像是仙人的法眼,转瞬间便把笼罩在那七十二峰之巅的所有*全部驱散。 那一刻,整个黄山之上的往来人客无不振臂高呼,便连素来不形于色的傅辛东也张大了双眼。因为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里,他头一次看清了黄山的真容。 就像一个翩翩出世灿若云霞的绝美少年,在掀开面纱的瞬间,给了他一个初阳般美妙绝伦的灿烂笑脸。 傅辛东的心“呯呯”直跳,在那一刹,黄山仿佛幻化成一个多面的美男,神秘而多情,愈发地让他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在山路上半走半爬了将近两个小时,抬头望去,迎客松疏朗绝美的枝桠在前方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已经休养封闭五年之久的天都峰顶已然就在眼前。 他看了看腕上的夜光表,刚刚早上五点,可对于那些真正来黄山寻觅美景的人来说,这个时候,却是守望初阳跃出云海的最佳时刻。 山路的尽头便是天都峰顶一片依缓坡而建的青石台,那里也正是欣赏日出的绝佳所在。 傅辛东从背包里掏出矿泉水,一边拧着瓶盖,一边从路口走上石台。 刚刚迈上石阶的脚猛然停住,已经伸到嘴边的矿泉水瓶也停在了半空,傅辛东像是忽然间被谁施了定身的魔法,竟傻傻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似乎已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石阶之上云雾缭绕,仿若隔世。 舒缓的青石台深陷在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之中。斯时,晨星已淡,骄阳未升,一棵青松在云海中若隐若现。青松之下,一个身穿雪白长衣的古装男子长身而立,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冷咧的山风吹得飘飘荡荡,像是翩翩飞舞的蝶。 一缕长发被风吹到了男子的面前,挡住了他玄冰般的双眸,他抬起一只手,雪白的衣袖中五指修长如玉,在额前一荡,拂走零乱的青丝。 继而,似乎有一道幽幽的目光朝傅辛东所在之处掠了过来,这绝然不似尘世的景象让他如堕梦中,在那道冷而淡漠的目光里,他感觉自己的心莫名地跳得飞快。 那男子的目光轻轻一掠,已慢慢转向了前方的云海深处,傅辛东只觉脸热口干,正想把手中的矿泉水喝上一口,却见那如仙人般的男子微微回首,凄然一笑,继而纵身一跃,竟从那身前的万丈悬崖处生生跳了下去。 “啪!” 傅辛东手中的矿泉水瓶掉在了脚下,身体条件反射般朝那悬崖的豁口冲去。 第2章 上善 “咔!太棒啦,收工收工!” 一个有些兴奋的男声不知在四周哪个角落里传了出来。 傅辛东刚刚冲出身去,便听到这一声呼喝,转瞬之间,四周人声如沸,一片嘈杂,方才寂静如仙境的平台之上,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云雾所掩盖。 看着几个大汉一起呼喝着将那个白衣男子慢慢从吊索上解下,傅辛东迅速反应过来,原来是有剧组在这里拍戏。 想到刚才看到古装男子跳崖时自己惊诧冲动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操蛋!” 作为一个刑侦大队的副队长,竟然连现场有这么多的人和机器在工作、运转都没有发现,看见人家演员挂着钢索跳崖还想冲出去救人,自己刚才的脑袋一定是被黄山的山风吹傻了吧? 自觉被山风吹傻的傅队长低头拾起矿泉水瓶,用力瞄了两眼人群中的白衣男子,两个工作人员正在摘除他身上的钢索,他半抬着双臂,微侧的脸始终望着青松下深不可测的万丈悬崖。 不知为何,傅辛东忽然有一点莫名的懊恼,懊恼这些人把自己刚才看到的幻境在一瞬间打得粉碎,在那“咔”地一声里将一个不属于尘世的翩翩少年变回了做戏的艺人。 随着日光的增强,在越来越稀薄的云雾中,白衣男子的脸比方才看得更加清晰。 傅辛东望着他的侧颜,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矿泉水瓶,瓶子的商标上印着一个青年男子英俊的面孔和手写体的签名,这张脸和眼前的白衣男子几无差别,傅辛东轻轻读了出来,“上善矿泉,纯净如我,叶归舟!” 傅辛东平日对娱乐圈几乎没有什么关注,谁是一线巨星,谁是当红小生这些事对他来说基本上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有一点他却知道,能给上善矿泉水这样人尽皆知的牌子做代言,想来这个漂亮得有点离谱的男子,一定是现在很红的明星。 看了看石台一侧的路标,傅辛东的身体在原地顿了顿,终于还是朝一线天方向走去。 如梦如幻、翩然若仙?傅辛东摇了摇头,边走边看着手中瓶子上的广告图案,即便是在为产品做广告,这个叫叶归舟的明星竟也没有露出一丝的笑脸,轻抿的嘴角微微向下,只是用他那双黑水晶般的眸子凝视着前方。 这人看起来有些神经兮兮的,大概做演员的都有点轻微的神经分裂吧。 傅辛东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他下意识便想从叶归舟的脸上找到属于他的那份性格特质。 “操,你丫真是闲,管人家大明星神经不神经呢!” 傅辛东忍不住把瓶里的水咕嘟咕嘟全都灌了下去,一边腹诽着自己一边用力把带着漂亮男明星画像的空瓶子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之后的几天,傅辛东都没有再次登上那个仍然有剧组在拍戏的天都峰,而是在其他比较偏僻的山峰上恣意独行。 虽然,他本次黄山之行的本意便是要好好赏玩这已封闭五年的天都绝顶,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间便莫名地想要离那个地方远一点。 而此时,飞机上的傅辛东和邻座的男子都把目光凝结在屏幕上那个准备回答最后一个问题的男子脸上,他一直没有表情的俊脸竟然浮现出一丝微笑,“有什么好紧张的,剧组的安全工作肯定做得非常到位啊,再说,”他顿了顿,笑容慢慢从脸上淡去,目光在身旁环视了一下,“这样美如仙界的地方,就是真得掉了下去,我想我也会没有任何遗憾的!” 屏幕上的主持人“啊!”地娇呼了一声,“不要啊,那我们这些影迷会疯掉的,你可不许吓我们喔!” 傅辛东皱起了两道浓浓的眉毛,叶归舟的这句话倒是和之前那些客套的回答截然不同,让他颇有些意外。他身边的男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动了动身体,长长的腿不经意地贴到了傅辛东的大腿上。 傅辛东心里跳了一下,下意识想把自己的腿移开一点,可是那男生身生淡淡的体香渗到他的鼻子里,竟仿佛是武侠小说中描写的迷香散,莫名就勾去了侠客的魂。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移开自己结实强壮的大腿,而是在老僧入定般的静坐中用肌肉的张力去感受着对方身体的弹性与温度。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动,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空。 傅辛东的目光在那如墨的夜色中扫了一眼,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他忽然想起昨夜老局长那个颇有些不同寻常的电话来。 局长的来电很短,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沉默,让电话这端的傅辛东感觉有些莫名的紧张。 那三分之二的通话时间里,老局长告诉他京北市发生了一起杀人案。经推测,案件发生在几天前的3月28号夜里,凶手非常变态,将死者杀死后还割掉了对方的生殖器。 老局长在一阵沉默后告诉傅辛东,死者是市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退休领导,案件的负面影响很大,罪犯手法凶残,犯罪痕迹几不可查,让他这个刑侦副队长火速返回。 傅辛东把目光又随意地投射到电视屏幕上,脑海里却在一个个过着市里那些退休后的老领导的脸。 电视上打出了一个娱乐集锦节目,标题是“当今娱乐圈最为相似的五张面孔。”节目从第五名开始播放,那是两个从脸型到五官像是同一条流水线出产的女明星,节目组给出的相似度是百分之七十。 傅辛东有一眼无一眼地瞄着屏幕,播到第一名的时候,两个明星的照片还没有露面,节目组用极大的黑体字反复打出两者的相似度为百分之九十五。 傅辛东感觉身边的男子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收回了一直与自己贴在一起的腿,目光似乎被这个即将揭晓的第一名吸引住了。 画面出现了两个男子的照片,左边的是刚刚接受过访的叶归舟,他的照片被节目组打上了“叶归舟—歌影双栖巨星”的字样。 右边的照片让傅辛东怔住了,冷眼看去,他以为节目组放错了照片,因为那明明还是叶归舟的那张脸。 不过那照片上打着“洛兮—影视新人王”几个字。 “洛兮、洛兮…”傅辛东下意识在嘴里叫了两声,他感觉身边的男子莫名地看了自己一眼。 “哥们儿,借个光呗,尿急啊!” 身边的男子解开安全带,站起了身,两条裹在修身牛仔裤里的长腿笔直地立在傅辛东的眼前。 原来他看自己的意思是想要出去方便,傅辛东看了看自己完全顶在前面座椅上的长腿,根本没办法让出位置让他过去,便低头去解安全带。 这个男子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一股奇怪的慵懒,听起来倒像在和谁撒娇一样,从一个男人嘴里发出来,偏偏又完全不让人觉得讨厌。 傅辛东刚刚解开安全带,还没来得急站起身,飞机忽然间在空中巨烈地晃动了一下,机身瞬间发生了将近九十度的倾斜。 整个机舱立即便被乘客的尖叫声覆盖,傅辛东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男子的身体已经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的黑框眼镜在巨烈的摇晃中不知掉到了哪里,他整个人在跌跌撞撞中下意识抱住了身前唯一能抱住的、可以不让他跌倒的人,傅辛东。 不可抗力之下,两个根本不受控制的身体保持着一个奇妙而尴尬的姿势。那个男生的两条长腿刚巧骑在了傅辛东的大腿上面,双手紧紧搂着傅辛东的脖子,两个人的脸近得几乎能数得清对方的睫毛。 傅辛东的两只手也下意识地抱住了俯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感觉自己的瞳孔和嘴角都在慢慢地变大,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和更加浓郁的男人体香让他在一刹那短暂地失去了清醒。 他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的嘴里低低地发出来,却好像根本不受自己大脑的支配,“你是...叶归舟?” 一个清脆的男声从眼前的男子口中传了过来,还是带着那份奇特的慵懒,也是低低的,几不可闻,“不,我叫洛兮。” “各位乘客请注意,我们的飞机正在穿过一段强气流区,发生了较大幅度的颠簸,请各位乘客不要离开座位,系好安全带,这期间飞机洗手间暂停使用,谢谢大家配合。”乘务员沉着而甜美的声音和渐渐减弱的晃动让机舱内的气氛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傅辛东直直地看着身前男子的脸。 这张脸,和三天前天都峰顶漫天云雾之中,曾经带给他梦幻般震撼的那张脸,看起来似乎一模一样。 可是那张脸的主人,应该是叶归舟吧? 怔怔之间,眼前这个叫洛兮的男子轻轻咳了一声,两个人似乎都觉得这看起来亲密无间的姿势有些尴尬。洛兮松开了紧搂着对方脖子的双手,有些错愕地低头看了眼傅辛东和自己身体亲密无间的部位,似乎有什么东西横在那里,他的眼睛眨了眨,忽然咧开嘴笑了。 傅辛东被他笑得有些莫名的紧张,尽管此时此刻他习惯分析判断的大脑正在告诉自己一个刚刚得出的答案。 这个慌乱中紧紧抱住自己的男子看起来惊人的漂亮。光洁的肌肤,一双乌黑的眼睛镶嵌在两道疏朗的修眉之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澈和明亮。高而微翘的鼻梁下,是两片微润的、不薄不厚的嘴唇。 他确实像娱乐节目中说的那样,和矿泉水广告照片中的叶归舟有着惊人的相似,但是傅辛东却敏锐地发现了他们的脸有着一个特殊的区别。 叶归舟的嘴角总是向下轻抿着,仿佛永远带着一股神经质般的冷漠和孤傲,而眼前这个朝自己灿然一笑的男子,嘴角向上微微翘着,却有着一份青涩少年般的单纯和俏皮。 “不好意思了哥们儿,我刚才好像压到……总之对不起了,包涵包涵!”洛兮一边说一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那说了半截又忽然咽回去的话让傅辛东不自禁地皱起了浓浓的眉毛。 见到邻座男人一副狐疑的神情,洛兮的嘴角又不自觉地向上翘了翘,忽然把脸俯了过来,压低了声音。他嘴里的热气一下子喷到傅辛东的耳朵里,让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哥们儿,我刚才是不是压到你的蛋了,嘿嘿,老疼了吧?” 傅辛东微微把脸移开了一些,脸上已经恢复到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棕红色的东西,伸到了洛兮的眼前。 洛兮看到他一声不吭地把平摊的手掌伸过来,愣了一下,当看到手掌上的东西时,他瞬间咧开了上翘的嘴角,轻声笑了起来。 那是一颗已经摩挲得十分光滑的胡桃核,估计它的主人在闲暇时经常地把玩,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一个圆圆的蛋。 洛兮伸出右手轻轻弹了下桃核,一根修长的手指刮到了托着桃核的掌心。 傅辛东面无表情地把桃核放回了裤袋,手掌里似乎还能感觉到对方手指触碰时一闪而过的那抹微凉。 洛兮弯下腰去,抬起身时已经把找到的大黑框眼镜又戴在了脸上。 飞机在加速降落,乘务员已经在向大家播报京北市的地面温度,北方4月的气温很低,傅辛东见洛兮不知在哪里掏出一个口罩,戴在了脸上。 这个样子的他,让傅辛东忽然想起他也是娱乐圈的一员,似乎还顶着个“新人王”的名头,又和叶归舟长得那么像,想来在公众场合,还是要尽量低调些的。 他莫名就觉得自己和他的座位之间像是凭空多出来一道看不见的空隙,戴着口罩和眼镜的洛兮和俯在他耳边低低说话的洛兮忽然间像变成了两个人。 这感觉让他有一些不爽,插在裤袋里的手下意识把那枚桃核握得更紧。 飞机落地时稳得让人几乎没有感觉,快速滑行的机舱里人们迫不及待地收拾着行李,启动着手机,片刻之间,各种南腔北调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机舱。 林梵的信息在傅辛东开机的第一时间便跳了进来,“队长让我接你,已到!” 傅辛东皱了皱眉,已经快八点钟了,队里派助手来接自己,看来是要连夜开会的节奏了。 里座的洛兮虽然早已穿戴整齐,却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一直在盯着舷窗外的夜色,没有转过头来。 那么,本来就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也不用跟对方说再见了吧。 开始下机了,傅辛东站起身,背着行李并到了通道的人流里,慢慢向前移动着。 有那么一刹,他很想回过头看一看那个有着漂亮面孔,诱人体香,说话带着懒音的男人。 然而机舱口扑面而来的冷风让他精神一凛,终于还是没有转过头去。 第3章 智障 傅辛东看到了把车停在路边的林梵,他正靠在车门上抽着烟,一身警服下健壮修长的身体看起来孔武有力,一张跟自己肤色十分相似的脸庞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黑了啊!” 看见傅辛东过来,林梵叼着烟打开后备箱,帮他把行李放进去,嘴里挤出了三个字。 “没你黑。” 傅辛东一边伸手朝他要烟,一边往出站的人流里扫了扫。 汹涌的人潮里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林梵抬身递给他一根烟,帮他打着了火机,又靠在了车门上,好像没有立刻上车的意思。 傅辛东用力吸了一口烟,看了看表,“死了什么领导闹这么大动静?” 看着连警服都没有换的林梵,傅辛东知道他一定是从局里直接赶过来的,并且还要把自己从机场直接带回局里。 林梵也深深吸了口烟下去,看了看傅辛东的眼睛,“你师傅,老政委遇害了。” 他眼看着傅辛东的手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有一种想帮他接住香烟的念头,不过那烟在傅辛东手指间晃了晃,终于还是没有掉下来。 林梵和傅辛东是大学时上下届的校友,傅辛东大他两岁,毕业后前后脚进了市刑侦大队。 他们俩虽然没有什么共同的成长经历,却偏偏都有着一副乍看起来嘴硬脸冷的性子。在外表上,两个人的个头和块头也十分相近,还都有一身古铜色的肌肤,黑黪黪的,看起来倒十分健康和彪悍。 队里几个年轻的妹子背后便给这俩高大威猛又沉默寡言的汉子起了个“小二黑”的组合名称,一来二去的,竟在队里叫开了。 因为出自一个校门,岗位上又是上下级,林梵比别人更知道傅辛东这个师兄和老政委间的感情。 “队长想等你到局里再正式跟你说,怕你在外面难受,这会儿我先说了,给你个缓冲。”林梵把烟头踩在脚下,打开了车门。 傅辛东两道重墨般的眉毛死死地拧着,嘴角在努力控制着无意识地颤抖,他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手里的香烟,“那江枫呢?”他的嗓子已经有了一点微微的沙哑。 “她没事儿,出事时住院呢,人现在还在医院,保姆看着。”林梵扶着车门,看着傅辛东也把烟头踩在了脚下,低着头用力地碾着。 江枫是公安局退休老政委江一诚的独生女儿,已经年近三十,她的母亲去世了好多年,一直是父女俩相依为命的状态,江枫从出生那天起,便是个天生的智障儿。 傅辛东慢慢点了点头,脚下的烟头已经被他踩成了点点粉末,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走!” “小兮兮伦家想死你了呢!快点给哥哥看看这几天有没有成功变瘦。” 林梵车子前面的一辆面包车忽然蹦下一个人影,一个中度肥胖、五短身材,偏偏还穿着一件柠檬黄卫衣的男子扭着与纤细绝不沾边的腰身朝一个迎面走来的男子扑去。 他那与圆柠檬身材形成强烈反差的娇嗲声音让傅辛东和林梵下意识地把目光扫了过去。 那个叫洛兮的小明星和矮肥的柠檬男热情地来了个熊抱,“你又不去监督我,瘦得了吗!对了伟哥,这两天有叶归舟的消息吗,怎么样了?在山里头信号不好,好几天没正经上网了。” “上车说上车说,哥告诉你,你去拍戏这几天,京北可热闹了呢!” 两个人说笑着走到了面包车前,柠檬黄扭腰晃胯地上了驾驶位,另一边刚要抬脚上车的洛兮忽然停了下来,他看到了后面车边穿着警服的林梵与傅辛东,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转了转,把目光落在了傅辛东的脸上。 傅辛东也看到了他投向自己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洛兮忽然用手比了比傅辛东下身的位置,眨了眨眼睛,双手做了个道歉的手势,转身上了车。 傅辛东沉重阴郁的脸色在他这个有些顽皮的动作下莫名轻松了一点。 林梵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傅辛东,“认识?” “飞机上邻座。”傅辛东淡淡地应了一声,俯身上了车。 “有点儿眼熟呢。”林梵嘟囔了一句。 前面,洛兮的车已经绝尘而去。 一路上,傅辛东默默地抽着烟,两个人半天没有说话。 “毫无头绪?”傅辛东看着窗外渐渐涌起春意的树木,低声问了一句。 “没有。”林梵直视着前方,他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 “看不出一点动机吗?”傅辛东侧身看了眼叶梵。 叶梵朝他点了点头,“完全没有。” 傅辛东重重吐出一个烟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很惨?” “嗯,割了颈动脉,血流得差不多了,还…割掉了生殖器。”林梵平静的语气里有一丝隐隐的愤怒。 “操他妈!”傅辛东终于恶狠狠地骂了出来。 因为是加大夜班,队里把做记录的女同事放了回去,换了单身的小伙。 一屋子雄性的结果就是会议室里弥漫着浓重的烟气,不知内情的人要是闯进来,一定以为房间里着了火。 傅辛东觉得自己的胸膛里也有一团火在燃烧着,又燥又闷,一会儿功夫已经喝掉了两瓶矿泉水。 会议开始时,大队长请一把手金局长和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给大家讲几句,金局长一摆手,“不扯那个虚的,今天这会就定一件事儿,老江的案子大家都知道了,”他看了眼对面的傅辛东,“小傅也知道了是吧?嗯,这案子来得十分蹊跷,人虽然只死了一个,算不上重大恶性案件,不过…” 他停了停,目光在会议桌上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声音凝重里透着激动,“不过杀人杀到公安局的退休干部身上,手法还这么变态残忍,凶手的胆子可真是不小,苏军和小傅你们打起点精神来,罪犯已经跟咱们叫板了,社会上的传言也是满天飞,要不尽快抓到凶手,老江的眼睛能闭上吗?咱们这伙人晚上还能睡得着觉吗?” 傅辛东手中的碳素笔已经把笔记本划出了一个深深的窟窿,当局长说到老政委不能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手用力地握紧了笔杆,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会议针对案件成立了专案组,傅辛东任组长,林梵和几个经验丰富的民警调配进组,整个大队目前都要集中精力以侦破这个案件为重点。 散会了。 虽然长途飞行后马上又接着开会,傅辛东却根本感觉不到应有的疲累。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桌后身的资料柜里装满了各种书籍和资料,还摆放着不少过去培训、会议或者受到嘉奖的照片。 他慢慢走到柜前,伸手从照片中间拿起一张人数众多的合影。 那是几年前参加“百日大练兵”训练的结业照,一大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干警分几排站立着,在前排中间有一个瘦削身材花白头发的老者,傅辛东就站在他的身边。 照片中的老者一脸的刚毅英武,可是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里却又透出一股父爱般的慈祥,正是退休的老政委江一诚。 傅辛东用手指在光滑的相框上来回摩擦着,从林梵口中知道受害人是老政委的那一刻起,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一直在他的大脑和胸口间来回的窜动着,像一团烈火遇到了一股无处宣泄的怒气,狂放的火苗凶猛地燃烧着,烧得他口干胸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江一诚,是一个对傅辛东来说半师半父般的男人。 傅辛东上初中时,同为下岗工人的父母在感情上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阶段,几经分合,最终还是离婚了事。父亲从此南下,除了头些年按规定寄来他的抚养费,之后便了无踪影。 性格倔强的傅母一个人在艰难中拉扯他长大,摆摊子做小贩,摸爬滚打,一个中年女人靠着一股狠劲儿在那个机遇较好的年代硬是拼出了一份家业,并把傅辛东供上了大学。 傅辛东从初中起便没再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也每天在外面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他。 时值青春期的他从那会儿起便养成了越来越沉默而倔强的性格,一个人做饭、学习、洗扫,竟把一个母亲无暇顾及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吃着自己做的饭菜、煲的汤水,没人经管的傅辛东在高中时依然长成了孔武有力的大个子,学习成绩和身体条件都相当过硬的他最终考上了一直向往的京北市警官学校。 而江一诚此时,正按公安系统内部要求,从局里到警官学校任政工书记,一干就是四年。 这四年里,他慢慢熟悉并相中了学生中的业务尖子傅辛东,并最终在自己回局任职后将他招至一般人很难进的京北市局。 无论是警校那四年,还是傅辛东初到局里那个阶段,江一诚对这个爱徒可以说是关怀备至,生活上嘘寒问暖、工作上指导提携,让他在心底里感激江一诚,敬重这个自己的人生并不如意圆满的老人。 然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遇到这样变态凶残的罪犯,竟然会死无全尸! 傅辛东的牙在嘴里咬得“咔咔”直响。 有人敲了敲门,傅辛东听出是林梵的节奏,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手里拿着一摞资料的林梵一眼便看到了傅辛东手中的照片,皱了皱眉。 “知道你没走,就把前期现场的照片和一些技术分析结果拿过来了,你看看…头儿,悠着点儿。” 傅辛东放下手里的像框,微微一丝迟疑后,从叶梵手里接过了那些照片和资料。 看着那张随着翻看照片而越发黑沉如墨的脸,林梵刚想说句什么,办公桌前的傅辛东猛地把手里的照片甩了出去,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发出“呯”地一声巨响。 第二天,只略略睡了几个小时的傅辛东却早早就醒了过来。 这是他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外加单身多年养成的生理习惯,每天早上,即便他还没有醒透,他身下那个蠢蠢欲动的“儿子”也总会先他一步直起腰杆。 傅辛东习惯了每天早上给“儿子”做一套早操,毕竟他正处在三十出头的壮年阶段,“儿子”要是一天早上不消停,他就会一整天都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随着一声低低的闷哼,他感觉昨晚憋闷了许久的心情似乎也得到了一些缓冲。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刚刚做完早操的右手有些隐隐的疼。 手背关节上粘的创可贴大概粘性不够,松开了一半,露出了昨晚砸破办公桌时被桌子裂口划破的伤。 他苦笑了一下,给林梵打了电话过去,告诉他自己不去局里了,让他开车过来直接去市医院。 他想去看看林枫,同时,也想向保姆了解一些情况。 放下电话,傅辛东想了想,调出了手机中的照片。 那里面有他昨晚平静下来后拍下的一些现场照片,存在手机里,方便随时查阅和分析。 屏幕上是一张让他昨晚回家后便一直在琢磨的现场照片,照片中是老政委家客厅的地面,上面流淌着一大摊血迹。 显然,在警察拍照时这些血迹早已变得干涸,乌黑的血渍在奶白色的地砖上显得越发的明显。 血迹中,有一个有些歪斜,却能看出是一个完整的“害”字,在这个“害”字的右上角,还有一个短短的小撇。 除了这个“害”字和一个小撇,下面还有一条死者用血画的曲线,短短的,看起来有点像一座座连绵的山包。在曲线的中间位置,有一个明显的豁口。 林梵告诉他,老政委沾满鲜血的手指最后就落在那条线的上面,应该是他死前拼尽最后的力气涂画出来的。 傅辛东死死地盯着手机,似乎想把那个画面牢牢地印在自己的脑子里。 他知道林梵话里的意思,虽然老政委在公安口做了很多年政工的工作,近些年接触刑事案件并不算太多,但是多少年的职业素养和过去丰富的经验让他在最后关头留下的,一定是和罪犯有关的线索。 林梵的车到了,傅辛东穿上了警服,门前的穿衣镜里是一个洗了脸却忘了刮胡子的帅气警官,只是那张英俊又略显憔悴的脸上像是笼着一层黑云。 “我开吧!” 看着楼下的警车,傅辛东朝靠在车门上吸烟的林梵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副驾驶那边。 “那我坐后座,估计安全点儿。” 林梵踩熄了烟头,朝傅辛东咧了一嘴,却还是绕到副驾驶坐了进去。 警车像一只挟带着怒火的猎豹疾驰而去。 江枫住院的医院在京北市城北,据说是一家以治疗精神方面疾病而知名的综合医院。傅辛东用了比平日快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到了医院的侧门,那里离医院内部的停车场要近一些,江枫这些年经常在这里住院,傅辛东来过多次,也算是熟门熟路。 “再不到地儿我都要跳车了。”林梵瞥了傅辛东一眼,后者绷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进了大门后又踩紧了油门。 江枫在这里住院倒不是精神方面的原因,因为她生下来便是个弱智儿,早就没有了医治的机会。 她生来便身体虚弱,又不会照顾自己,虽说有保姆,总是比正常人要差了许多。所以江一诚生前便通过关系帮女儿联系了这家医院,江枫每次身体出现问题需要入院时便来这家医院治疗,主要是考虑到她精神方面的问题在这里更能被包容些,要是在普通医院,便要困难得多。 傅辛东和林梵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略暗的肤色掩盖住了两个人脸上阴沉的情绪,在前往病房的电梯上有两个女孩一直偷偷瞄着这两个既高又酷的警官,眼睛里装满了对制服帅哥半遮半掩的仰慕。 江枫的病房算是比较高级的单间,在病房区的最里间。两个人快步朝走廊尽头走着,不知道是不是忽然出现了幻听,傅辛东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女人不间断的、清脆而兴奋的笑声,越来越近。 他和林梵对视了一下,从对方的目光中他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走到江枫的病房门口,傅辛东的两道眉毛已经死死地拧在了一起。那笑声果然是从这间病房里传出来的,是江枫的笑声。 刚刚要推开病房的门,房间里一个有些苍老的女人略微抬高了声音,“小枫啊!你可别这么笑了,阿姨都感觉瘆得慌了,好孩子,你心里再不明白,也得知道这个好歹,你爸死了,你就是不会哭,也不能一个劲儿地笑啊!” 一直没有中断的笑声忽然停了下来,“你别瞎说,这是我爸让我笑的,他总是让我笑、总是让我给他笑,说我笑起来好看,可我偏不给他笑,我就想着哪天等他死了,我再笑,让他永远都看不着,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江枫这几句似乎懵懂无知的话却让门前的傅辛东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气。 第4章 相撞 傅辛东和林梵进到房间的时候,很快互相对视了一眼。 穿着病号服的江枫正站在床上摇头晃脑地嘟囔着什么,看见两个穿警服的男人进来,她却视若无物,依旧从床头走到床尾,又掉头走回去。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剪得短短的头发让她冷眼看起来倒像个瘦削的男子,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怪异的笑容,偶尔还会笑出声来。 虽然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可傅辛东敏锐地看到了她眼窝里淡淡的一汪泪痕。 在江家照顾江枫有些时日的老保姆刘大妈已经认得傅辛东了,见他和林梵进来,忙过来打招呼。 “傅警官……” 一句话没有说完,老太太的眼圈已经红了,一只手哆嗦着抓着傅辛东的手,一只手忙着去抹眼角淌下的眼泪。 老太太抽泣的声音和江枫的状态让傅辛东和林梵的脸色愈发地难看。 傅辛东已经看过林梵之前提供的调查资料。刘大妈和江枫近些天一直都住在医院里,老政委每隔两天会来医院一趟,送些水果和江枫爱吃的零食。事发的那天已经是第三天,老政委却一直没有过来,打了电话也始终没有接听。 刘大妈惦记老江也是有点岁数的人,担心他别是生了病,便打电话让自己的儿子去江家看一看,没想到,她儿子到了江家也敲不开门,倒是从门外面便闻到屋里有一股少见的异味,一时间心里害怕,便报了警。 傅辛东拍了拍刘大妈的手,“大妈您放心,我们心里有数,对了,江政委的事儿您告诉小枫了?” 刘大妈摇摇头,“我没敢告诉这丫头,她本来就病着,身体虚,虽说脑袋不好使,我也怕刺激到她不是,可是昨晚上不知道怎么了,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抓着我问是不是我爸死了,我寻思可能哪个大夫护士跟她说漏了嘴。哎,这孩子,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又哭又笑的,别提多可怜了!傅警官,那该千刀的杀人犯,你们可一定要抓住他呀!” 傅辛东慢慢走到江枫的身前,这会儿,她似乎安静了一些,不再走来走去,而是盯着床头的墙面发愣。 “小枫,我是傅哥,我来看你了!” 江枫转过头来,呆滞的目光在傅辛东的脸上转了转,咧开嘴笑了,“又傻了吧你,你忘了,你一直都是叫我枫姐姐的,你这个小笨蛋!” 她从床头轻轻走到傅辛东身前,低头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警服上的肩章,“我爸死了,你们还来干嘛,别抓他了,他是个好人,大好人,我爸是个大好人!” 傅辛东轻轻抓住她瘦弱而苍白的手,“你爸是个好人,”他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小枫,你放心!” 他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等林梵按之前两个人的想法问了刘大妈一些问题出来后,看见傅辛东站在走廊的窗户前静静地吸着烟。 “问完了?”傅辛东吐出一口烟,没有转身。 “嗯,大妈说最近家里都没来过生人,老政委看起来也十分正常。”林梵也掏出一只烟点上,“头儿,还是那句话,你得悠着点。” 傅辛东没有做声,转身朝外走去。 医院停车场这会儿难得没有拥堵,傅辛东挂上档开始倒车,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安从他车前方走过,穿着制服的瘦削背影让他忽然怔了一下,眼前似乎闪过照片上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咣!”傅辛东和林梵对视了一眼,车子刮上了后面一辆正向行驶的车。 两个人下了车,后面车的司机和副驾上的人也从车上匆匆跳下来。 那车是一辆非常气派的银色保时捷。 司机是个面相敦厚的中年男子,看着被撞破的保险杠皱紧了眉头,抬头去看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身形精瘦,一身修身的黑西装,短短的头发,戴着黑框眼镜,面色青白,看起来倒十分秀气。 只是这清秀面庞的人一张嘴就是长长的一串。 “您这是怎么开的车呀警察同志,这好在我们师傅是老司机,手疾眼快,刮得不重,这要都是您这技术,还不得撞飞边了啊!唉,看人家美国大片里那警察飞车的技术,再看咱们警察叔叔这溜车的功夫,啧啧,服了!对了丁师傅,一大早上你就触了霉头,一会儿千万可别忘了烧柱高香消消霉气,知道吗!” 这人围着车头转了转,掀着眼镜左看右看,嘴里辟里啪拉地朝傅辛东和林梵抱怨着,脸上一副着恼的表情。 她这番话说出来,傅辛东和林梵才看出来这人原来竟是个中性化打扮的青年女子。 傅辛东心里本就不自在,又是自己不小心出了错,见抱怨的人是女的,便不作声,靠在车上掏出香烟点上。 林梵朝那女子点了点头,“出险吧,你这车估计小二百万挡不住,也没法私了。” 那女子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出险?那得等多久啊!告诉你们警官同志,我们的时间就是金钱,谁有时间陪官老爷在这消磨时间啊!这样吧,你也是个懂行的,拿5000块钱给我们师傅修车,咱们一拍两散,该干嘛干嘛去,ok” 傅辛东朝天吐出一个烟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林梵瞥了那女的一眼,“说话注意点,有事说事儿,我们在执行公务,谁跟你消磨时间呢?” 那女子瞪大了眼睛,“您逗谁呢警官大人,一大早在医院执行什么公务啊,别让我们小纳税人说出你们公车私用这种话出来好吗?赶紧掏钱吧,我们可真没时间跟你们在这儿耗。” 林梵听她这样说,干脆也从兜里掏出了烟,不紧不慢地点着,跟傅辛东两人都靠在车上,对着吐起烟圈来。 “你们…” 那女子伸着手指,刚想和这两个黑脸大汉理论下去,保时捷的后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曾姐,这点小事儿犯得上跟他们斤斤计较吗?有要这点小钱的功夫,几辆车都赚到了,上车!” 傅辛东和林梵的目光都被这个男子清冽低沉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车窗摇下来一半,只露出男子上半边的脸,冷而淡漠的眼神似乎在自己和林梵的身上直接穿了过去,空洞而直接。 傅辛东心里莫名地跳了一下,没想到,那竟然是叶归舟的脸,可是车窗挡住了他的嘴角,冷眼看去,似乎也可以算是那个叫洛兮的男人的脸。 叶归舟冷淡的目光与两个警察在空中相遇,略一停留,便很快摇上了车窗。 那个叶归舟叫曾姐的女人有些不甘心地嘟囔着,瞪了傅辛东和林梵两眼,跟司机一同上了车。 林梵的目光一直看着保时捷从前方的路口消失,才收回视线,伸脚踩熄了不知不觉中已经烧到尽头的烟蒂。 傅辛东绕到车后,看了眼撞坏的后保险杠,用脚踢了踢轮胎,“嘿嘿,你这破中华也是够牛逼的,用屁股和大明星的保时捷亲了个嘴!” 林梵愣了下,“你啥时候也成追星族了,还能认出明星了,这人是那个姓叶的歌星还是影星来着?长得真不赖,不过这大早上的,怎么也跑这个医院来了,不会也是看精神科吧!” 傅辛东坐进驾驶位,“不好说啊,那么漂亮的保时捷让人撞了还跟没事人一样,可能脑子是不太正常吧!” 林梵跟着坐进来,“你就损吧头儿!” 车开了半响,林梵抱着胳膊像是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侧过脸,“明星真他妈有钱,连赔偿都不要,弄得倒像欠他个人情似的。” 傅辛东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的车,你觉得欠他情,你就还呗。” 林梵:“……” 车子开到京北市局附近的路口,红灯。 一路没怎么言语的傅辛东忽然转过头,“你刚才说那个姓叶的长得好看?” 林梵斜眼看他,“咋了?是挺帅啊。” 傅辛东好像想到了什么,盯着信号灯的眼睛莫名地闪出一丝笑意,“怪不得有钱人都喜欢找明星呢,是他妈不一样,有的不光长得帅,闻着也怪香的,真带劲儿!” 林梵差点把整张脸都贴到傅辛东脸上:“什么怪香的?头儿…没事吧你?上趟黄山回来整个人变得稀奇古怪的,别是在山里撞到修炼千年的骚狐狸精了吧!” “哼,要真有狐狸精犯到我手里,哥就收了他!” 傅辛东一脚踩上油门,警车一溜烟朝公安局大门驶去。 深夜。 叶归舟懒懒地躺到客厅的沙发上,有些神情恍惚地将遥控器对着电视随意按了起来。 当信号转到某个都市影视频道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停住了。屏幕上,是一张老年男子沧桑而阴郁的脸。 他似乎找到了兴趣,身体微微向前动了动。 那是一部在去年底十分卖座的悬疑加恐怖电影《猎欲》,他在里面扮演了男一号,并且是以二十三岁的年纪挑战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年形象,在当时可谓是相当的轰动,制造了不少的话题和热度。 原来屏幕上那张苍老的脸,正是化了妆的自己。 叶归舟盯着那张仿佛穿越了时空的脸,看着他的背影在黑夜中慢慢前行,当片中有音乐响起的时候,窗外好像刮起了风,他忽然就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困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在屏幕上,亦或是在梦里,那个脚步蹒跚的苍老背影,似乎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远到他只知自己正身在一个略有些破旧的居民小区,却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天空像锅底的陈灰,黑得没有一点月亮与星星的影子。风似乎更加大了,几乎盖住了他踩在小区林荫路上的脚步声。一只夜行的猫从身边猛地窜了出去,他吓了一跳,挥着胳膊躲闪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抬起的手上戴着两只黑色的手套。 他刚想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一擦额头莫名浮现的冷汗,却发现身边住宅楼的一个单元里,走出了一个女人。 略略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暗处眨动,借着楼上个别人家寡淡的灯光,能够看出这个女人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曾经用劣质化妆品涂抹过的一张白脸此时已经有些花了,七零八落的,倒像是雪后被踩过的一块空地。 已经有些肥胖的身体踩着半高跟的皮鞋扭来扭去,看那臀部摆动时夸张的幅度便知道,这是一个对于自己身体资源从来都不吝于显露和表现的女人。 “老东西,干了老娘两个钟头才加了二十块,妈了个逼的!” 女人一边骂着,一边打开手上的小包,将塞在胸罩里的一大一小两张钞票放在包里,又在里面翻了翻,“个老逼养的,粉盒拉在老东西那了!” 她转过身,抬头看了看没有电梯的旧楼,大概嫌楼层太高的缘故,犹豫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老东西骚劲儿大着呢,三天不到还得过来,到时候再拿吧。” 女人嘟囔着拐过黑暗的小路,终于看不见那丰满的背影,却在空气中留下一股呛人的香味。 黑暗的角落里,他看着女人离去,放下了捂着鼻子的手,也抬起头看了看那个单元的顶楼,那里,有昏黄的灯亮着。 他无声地闪进了单元门,在角落里停留了片刻。黑色的运动鞋套上了黑色的丝袜,黑色的口罩上是一双骤然变得兴奋的黑色眼睛。在黑夜里,只有那黑色手套里的刀锋闪着幽蓝的光。 楼梯上套着丝袜的脚走得很快,似乎与看似沧桑的背影很不合拍。 到顶楼了,他长吸了口气,轻轻的敲门。 里面的人连问都没问,门外人的耳朵里就听到了拖鞋朝门口走来时踩在在瓷砖上的“啪啪”声,大概知道是刚刚离开的女人掉了东西,所以没有丝毫的意外。 门外人似乎也没有任何意外,一双眼睛随着脚步声慢慢眯了起来。 门开了,黑色的手套闪电一样捂住了惊恐的嘴。 一个女人用的廉价粉盒掉在了地上,用了半块的粉饼摔得散了一地,变成白色的细碎粉块,混在从颈动脉流到地上的血水里,迅速失去了原本的白。 连短裤都没穿的毛腿在地上抽搐着,像只刚被割了喉的鸡。 幽蓝的刀锋慢慢伸向那两条染了血的大腿中间,分开,挑起,用力挥出。 微微眯起的双眸里,似乎看到了野狗雪亮的利齿。 窗外,夜色浓得仿佛是地面上发黑的血,又像是一个失魂者惊悚的梦。 当叶归舟在一声声野狗般疯狂吼叫中忽然惊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奇怪地躺在了卧室的床上,冷汗淋漓。 客厅里电视频道的转播信号已经停止,只有黑白相间的雪花在沙沙地嘶叫着,那如疯狗啃噬般的魔音,似乎来自这里。 在医院见到江枫后这两天,傅辛东下班后回到住处的时间明显晚了一截。 他发现自己在回家的路上不自觉地便把车开到了老政委家所在的街区。 那里是京北市在空间上比较居中的一个位置,在本市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高速发展的年代,这里也曾经是很多市直部门和单位的所在地。 随着社会的转型和商业大潮的翻涌,这里也是本地最先进入动迁开发的区域之一,在当时,随着很多办公机构被统一搬迁,这里兴建了大片的住宅小区,老政委的家,便在其中的一个小区里。 在这片区域居住的人群有很多是当年的动迁户,鱼龙混杂,分布在社会各个层级。这么多年来,这片区域虽然一直没有什么恶性案件发生,却也一直是京北治安比较复杂的地段之一。 傅辛东的车在小区间横七竖八的巷子里穿行,偶尔被在道中间携手闲聊的几个老妇挡住前行的路,他倒也不急,抽出一只烟点上,耐心地看着车窗外的路人穿梭往来。 车子在老政委家附近的区域绕了一大圈,不知不觉间,北方的天已经彻底地黑了下来。有大滴的液体落在挡风玻璃上,让傅辛东愣怔了一下,才恍然想起这是今年开春的第一场春雨。 看着雨滴在玻璃上滑过无声的痕迹,傅辛东忽然就有了一股子学生时代才有的冲动。他把车停在一个相对幽深的巷子里,放下了座位,深深地躺了下去,闭上了自己略略有些干涩的眼睛。 这一刻,他想认真而专注地听到雨点敲打车窗的声音,因为那声音削薄而执着,清冷又深情,让他莫名地想起一些过去的事,过去的人。 恍惚之间,在这春雨绵绵的夜里、在熄了灯的车内,一连几天没有睡好的傅警官悄悄地睡着了。 巷子里的路灯在雨雾中放射着晕黄的光,傅辛东揉了揉眼睛,雨后骤然的寒意冻醒了他。 看了眼腕上的表,他尚有些混沌的神经清醒了一些,原来自己这一觉,竟睡了很久。 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指,傅辛东启动了车子,借着路灯的微光,朝巷子口驶去。 这是一个隐在胡同里的十字路口,夜真的很深了,漆黑的街道上片影皆无,傅辛东下意识便加大了油门。 一个人影刚巧从另一条小路中飞跑出来,暗夜与冷雨遮住了戴着雨帽的眼睛,那人大概是急着穿过这个路口,根本没有看到忽然冲过来的汽车,“呯”地一声,飞跑的身体没有任何征兆地撞在傅辛东的侧面车窗上,旋即跌倒在地。 “糟了!”傅辛东感觉一颗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儿,一脚踩下了刹车。 “这他妈是怎么了,撞了一个又一个!” 除了一丝下意识袭上心头的懊恼,来不及去思虑更多的东西,傅辛东快速熄了火,三两步跳下车,跑到那个摔倒的人身前。 地上的泥水中躺着的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帽运动服,运动鞋,仰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虽然一时间还看不到这人身上有没有严重的伤势,但是在他戴着帽子的头部下,可以看到细细的雨丝已经冲淡了一滩鲜红的血迹。 傅辛东冷静地跪下去,把手指伸到他的鼻下,还好,温热的鼻息均匀地喷在他手指的肌肤上,不急也不弱。 雨帽下是一张俊秀无比的脸,光洁的皮肤上染着一片可怕的血痕,几乎模糊了半张白晰的面孔。 路灯的光穿透雨雾,照在车子前两个男人的身上,照出了傅辛东双眸间极度惊讶的眼神。 那是一张算得上他在关注的脸。 在昏黄的灯光下,那张脸大概由于失血的原因,显得冷漠而无助,紧紧抿起的嘴角微微向下,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这是叶归舟的脸。 第5章 洛兮 在雨雾与昏黄的灯光之下,是叶归舟那张冷漠而失神的脸。 那是黄山茫茫云海中回头凄然一笑的脸,是矿泉水瓶商标上冷若冰霜的脸,也是医院 停车场豪车上不屑一故的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似乎也是…飞机上那个叫洛兮的男人的脸。 傅辛东感觉到了自己忽然间加剧的紧张,不管这是谁的脸,那上面正在流淌的血痕都让他一阵又一阵的心悸。 他飞快地掏出裤袋里的手机,在自己带他送医院还是叫救护车的选择中,傅辛东理智地选择了后者。 手指刚刚触碰到手机屏幕的一瞬间,他感觉好像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裤角,正在轻轻摇晃着,傅辛东猛地低下头。 地上的男人正用一双黑水晶般清透的眼睛望着他,白晰的脸庞因为血痕与雨水的渲染,遮住了夺目的帅气,却多了一份有些异样的可怜。他的右手正抓着自己警裤的裤管,看见自己低下头看他,才松开手,嘴角向上翘了翘。 “把我弄起来吧,冷死了!” 傅辛东觉得此刻的自己完全愧对当年警校最佳学员的称号,因为当这个声音穿进耳膜的时候,他足足在原地愣了三秒,失去了一个优秀警察应有的各种反应速度。 但是有一个反应,他做到了,他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 那是洛兮的声音。 是的,当雨水中那张冷漠的脸上有了吃痛、无力、求助和一点点愁闷生气的表情后,傅辛东立刻便已经知道,这不是叶归舟,而是那个曾经骑在自己身上,有着淡淡体香的男人。 他急忙跪下身去,轻轻将洛兮的身体靠在自己怀里,将他的头慢慢托起来,搁在自己的膝上。 “不知道伤势如何,我没敢碰你。” 他低低解释了一句,男生冰冷的身体和紧皱的眉宇让他的心莫名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职业病啊你,是不是保护现场习惯啦?”洛兮在他身上摇了摇脖子,嘴里小声嘟囔着,“救护车和警车不来是不是就打算让我一直躺这儿啊?我又没断胳膊断腿的,这地上又冷又湿,你撞完人就把我扔这儿不管不顾的,警察叔叔的心咋那么狠呢!” 这一刻,傅辛东好像没有听清洛兮那一连串带着懒音的报怨,他只注意到这个男人一张满是血迹的脸庞之上,两瓣弯弯的嘴角微微向上翘着,随着吐出的声音不断地一张一合,就像一朵正在春风里绽放的花朵。 “闭嘴!” 从喉咙里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半跪在地上的傅辛东自己和偎在他身上的洛兮都愣了愣,仿佛这声低低的男人的闷喝是从他们俩之外的另一个人嘴里发出来的。 洛兮的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咽了回去,乌黑的双眸似乎在瞬间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傅辛东看到了那层雾气,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夜色晦暗,他的肤色又黑,看不出他的神情。 “你刚才撞的那下虽然没有明显的皮外伤,但我在车里感觉到了,应该撞得也不轻。我不动你,一是你脸上的伤一时间看不出深浅,二是怕有脑震荡或骨折随便移动有负作用。还有…我让你闭嘴没有别的意思,而是你现在最好不要出声,节约体力,保持清醒和冷静,这些都是救护常识,懂了吗?” 洛兮嘴角向上翘了翘,刚要张嘴,又急忙闭上,朝傅辛东用力眨了眨眼。 “还挺听话!”傅辛东贫了一句,双臂用力,两条腿慢慢站直,把洛兮稳稳地抱了起来。 “感觉你应该没有大事儿,那就不找救护车了,坐我车去医院,还有,不是我撞的你,是你忽然跑出来撞了我的车。” 洛兮几乎是以公主抱的姿势被横揽在傅辛东身上,他的左脸刚巧刮到了倒车镜,在眉骨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这会儿虽然血流得少了,却开始感觉到钻心的疼。 他正咬牙忍着,忽然听到傅辛东最后那句话,显然是在毫不客气地提醒自己,你才是这起相撞的主要原因。 他哼了一声,咬了咬嘴唇,看着自己胸前粘稠的血污,眼睛里忽然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他伸出原本窝在傅辛东胸前的双手,不客气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深蓝色的警服上用力蹭了蹭。 傅辛东不知道他的用意,刚走到车门前的他,忽然被一双手搂住了后颈,紧接着,一个湿冷中却又透出一股温热的身体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愣了大概有一秒钟的时间,偷偷地吸了一口气,慢慢把洛兮平放在自己的车后座上。 放平了他的身体,傅辛东想抬起身,却发现洛兮的双手还搂着自己的脖子,让他一时间直不起腰来。 “你往里靠,小心掉下来。” 傅辛东故作平静地叮嘱着身下闭着双眼的男子,一只手似乎很随意地去拿他搂着自己的手臂。 “警察叔叔你还记得我不?飞机上坐你邻座的,你说咱俩也是够有缘的,总是乒乒乓乓地撞到一块儿!” 洛兮不等傅辛东的手抓到自己,便非常自然地从他的后颈上松开了。 “我有职业病,当然记得你!”傅辛东答得很快。 洛兮的手松开后,他感觉自己松了一口长气。男生的身体上依然有那股淡淡的香气,让他的心里莫名的开始紧张。 绕到后备厢,傅辛东在里面掏出一个小箱子,里面有一些急用的药品和纱布。 “先简单止个血。” 他利手利脚地给洛兮弄好了伤口,又快又轻,洛兮甚至没有感觉到一点疼。 “谢了啊警察叔叔,不好意思,弄了你一身血,看着还挺惨的,哈哈。” 傅辛东回到驾驶的座位上,“没事儿,没有受伤出血的人惨,对了,要是感觉哪里不舒服赶快告诉我,大雨天的,你一个人跑这老胡同里干什么?” 傅辛东一边回头叮嘱询问了一句,一边发动了汽车,速度很慢,尽量不带出一点颠簸。 “夜跑啊!我最近要上一部跟游泳有关的戏,从头到尾要光着身子,对身材要求特别高,没办法,就只能天天跑喽!谁知道今天跑着跑着就下起了雨,乌漆嘛黑的,也不知道咋钻到这胡同里来了。” 洛兮闭着眼睛,嘴里回答着,身体感受着车子在路面上微微的颤动。 “你眉毛上面的伤口好像不小,要是留了疤,以后会不会影响演戏上节目?” 傅辛东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有点犹豫,毕竟,他们不算是什么熟人,而且他也向来没有这种八卦的爱好。 可是,他的脑海里偏偏装满了洛兮在电视里那张帅气青春的脸,那样一张美好而又阳光的脸,让他忽然想到了曾经给过他五分钟艳阳天的黄山。这样的一张脸,如果真的落下了疤,那真的是暴殄天物了。 “肯定影响啊!娱乐圈混得就是脸,要是留个疤,那我估计就没得混了,就要失业挨饿苦兮兮了,警察叔叔,到时候你可得对我负责啊!” 洛兮闭着眼睛跟傅辛东贫着,话说得虽然凄凄惨惨,声调里倒听不出一点着急难过来。 “跟警察还敢玩碰瓷哪?告诉你,我还没让你赔车呢,把我的倒车镜都撞掉了知道不!” 傅辛东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挺乐意跟这个男生逗嘴,这发现让他有点莫名的尴尬,他板了板脸,轻轻咳了一声。 “那地儿又没有监控,我就说是你撞了我怎么地吧,要不你咋那么好心抱我上车去医院呢,反正我就赖上你了警察叔叔!” 洛兮睁开眼睛,看着前面男子高大的背影。他的警服被自己的手蹭上了血,连后背都没能幸免。 傅辛东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坐直了些,“你怎么知道那儿没监控,外行了吧,告诉你,那的视频我一调一个准,想讹人啊,你还忒嫩了点儿!” 洛兮:“……” 医院的外科急诊即便是在夜里也是最有人气的地方。 打架打得满脸血的,喝多了摔得鼻青脸肿担心骨折的,不小心从楼梯上打了个滚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 傅警官制服下的高大身型和一身血染的风采给了他天然的便利,值班医生和护士二话不说便把横抱在傅辛东胸口,用他的警服挡着脸的洛兮弄进了检查室。 医生认真做了检查,在小护士仔细处理洛兮脸上的伤口时,告诉傅辛东一定要给他拍片子来确认一下。他担心洛兮的左臂还是有点问题,毕竟,他当时就是那个位置与傅辛东的车窗硬碰硬的撞到了一起。 小护士在擦净洛兮脸上血污的同时轻轻地“啊”了一声。 “别啊了,我不是叶归舟。” 洛兮朝一脸兴奋的小护士挤了挤眼睛,嘴角弯弯的,倒是说不出的俏皮。 “真的好像啊,你跟他一样…太帅了!” 小护士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激动,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一张脸猛地飞红起来。 “是吗?你再仔细看看,我朋友都说我比他帅!” 傅辛东瞥了瞥正朝小护士挤眼睛臭贫的洛兮,“起来吧,去拍片!” 坐在诊疗床上的洛兮挺了挺腰,伸开双手,等着傅辛东来抱他。 “你不挺精神的吗,自己走吧!”傅辛东做势要推门出去,长腿只晃了晃,眼角却瞄着床上的人。 “医生都说了骨头可能有问题,我不敢动啊,傅大哥,求你了。”洛兮抛过来的眼神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鹿,乌黑的眸子一闪一闪,让傅辛东不自觉地随着那闪动调整了自己心跳的速度。来的路上洛兮知道了傅辛东的名字,此时这声傅大哥倒是叫得情真意切。 “trouble!” 傅辛东低低地扔出一个英文单词,却快步走过去,俯身将洛兮抱了起来。 洛兮没有再把手臂搂到傅辛东的脖子上,他轻轻看了傅辛东没有表情的脸,“累坏了吧,警察叔叔?我马上打个电话叫人过来,您放心,我不会耍臭无赖的,我知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您没把我扔那儿不管已经很够意思了,这大半夜的,真是麻烦您了,我心里都明白。” 他那带着慵懒的声音此刻又轻又软,就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给大人赔着加倍的小心。傅辛东觉得自己好像有一根神经被人掰弯了一样,整个人忽然觉得软绵绵的。 “这张脸,风一阵雨一阵的,真他妈是个演员!”傅辛东一边在肚子里腹诽着,一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看着洛兮,“废话真多,闭嘴。” 他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与他所说的话并不一致,像是被对方的腔调传染了一样,在x光片室外空旷的走廊里显得说不出的温和而平静。 洛兮听出了那声音里的温度,两瓣弯弯的嘴唇向上翘了翘,手指在傅辛东胸前的血渍上轻轻刮了刮。 片子的结果和医生预计的一样,洛兮的左臂有一段不完全骨折,好在不是很严重,但医生要求他必须住院固定,因为没有开放性伤口,住上四五天消肿后即可出院,估计一两个月后便会痊愈,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他眉骨上的伤口刮的也不是很深,医生认为愈合后应该不会留下疤痕或者最多能有一点比较轻的痕迹。 听到医生说到这里,洛兮和一旁的傅辛东同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真要住院啊?我最怕医院的病号饭了。” 傅辛东发现,洛兮在抱怨什么东西的时候,声音里的那份慵懒来得尤为明显。 他同时又发现,自己似乎…很喜欢听到他的这个腔调。 “伟哥咋还不到呢!” 洛兮口中的伟哥,是他路上打电话联系上的助理兼半个经纪人杨伟,正在往医院这里赶。 傅辛东来回跑了几趟,帮他办好了住院手续,并稍稍利用警察的身份和职务帮他弄了个不容易排到的小单间。 等他把洛兮抱到病房的时候,刚刚躺平到床上的男生忽然“嘿嘿”笑了起来。 第6章 傅哥 傅辛东正认真地把洛兮出院期间有用处的票据归拢在一起,放在床头柜上,听到洛兮的笑声,他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男生。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击了一下,傅辛东轻轻移开了视线,洛兮却继续盯着他看。 “骨头断了笑得还挺开心!”傅辛东插在裤袋里的手碰到了烟盒,他下意识地把烟盒掏了出来,里面竟然是空的。他把烟盒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在手里轻轻捏着。 “我可不傻,干嘛要为了这个事儿开心?我笑是因为发现有的人是真傻,医生都说了我是左胳膊骨裂,腿啊脚的都没毛病,有的人还颠颠地把我从二楼一直抱到十楼,你说是不是我们可爱的警察叔叔四肢发达有劲儿没处使啊!” 傅辛东把手里的烟盒放在鼻子上用力闻了两下,在手里使劲儿一握,硬质的烟盒立刻变成了一个软软的纸团。“嗯,上警校时做力量练习落下的毛病,经常跟同学互相扛着上下楼梯,我们都管这叫扛二傻子。” 洛兮:“……” 房间门在一阵疾风似的敲击后被贸然推开了。 “我的小兮兮呀,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快让我看看伤到哪了,我滴个亲娘二舅奶奶呀,胳膊断了不要紧,你这脸蛋是怎么了?不是毁容了吧?” 一个短而肥的身影异常灵敏地冲进了病房,一阵香风闪过,人影已经扑到了床边,一张脸几乎贴在洛兮的脸上,一寸一寸地审视着。 “嗯哪,胳膊折了,脸也毁了,医生说要留下一道跟蜈蚣一样的长疤,从这儿一直到这儿!” 洛兮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手指在眉毛眼睛那里比划着,一副伤心过度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昨天白请那个偶像剧色鬼导演吃饭了,你这个小败家的,坑死我了,早知道我请那个专门拍丑星走搞笑系列的冯导好了啊!不过没事儿的兮兮,你放心,你不光是靠脸你知道吗,你是有演技的,大不了以后咱们就走丑星路线好了啦!” “短而肥”一张丰硕肥白的脸上瞬间好像做出了上百种表情。 傅辛东被他身上的香味弄得鼻子发痒,皱了皱眉头,朝洛兮比了个手势,指了指门口。 “你朋友在这,我就先走了,你伤口那儿连着神经,没事儿少说点儿话,听到没有。” 洛兮抓着“短而肥”的胳膊坐了起来,“警察叔叔…啊不是,傅警官,你留个电话或是微信给我,一共花了多少钱我好打给你。” “短而肥”狐疑地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傅辛东两眼,把嘴巴凑到洛兮耳边小声说道,“你给他钱?你不是给撞傻了吧洛小兮!你不是那个被害者吗?你伟哥我在这儿陪着你呢,兮兮你别怕,警察怎么了,警察撞了人也得赔钱啊对不对!” 说到最后,他好像觉得自己完全站在正义和公理的一方,直起身掐着腰,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 傅辛东皱起了眉头,手里捏成一团的烟盒“啪”地扔到了床边的废物桶里。 “短而肥”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洛兮已经下了床,用右手托着上了夹板的左臂,似乎有些吃痛地翘了翘嘴角,“伟哥你别误会,可能是刚才电话里我没说清楚,是我这身骨头太硬把傅警官的车撞坏了,不是他撞的我。” 他看了一眼傅辛东阴沉的脸,“我知道了,您的身份不方便留联系方式对吧,那正好我朋友来了,现在就把钱还给您吧。” 洛兮说完这句话便慢慢走到了床头柜边,伸手去拿傅辛东放在柜子上的各种收据。 “别乱动!” 傅辛东的声音虽然很低,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洛兮一下子就停住了伸出去的手。 “老实回床上呆着得了,医生不是说了不能乱动嘛。今天的事儿也不全怪你,咱俩都有责任,我花的钱就算我担的那半,估计过两天还得交钱,我就不管了,你手机呢,给我。” 洛兮眨了下眼睛,立刻就把手机从裤袋里掏了出来,朝傅辛东一伸,一边的杨伟斜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把头扭了过去。 傅辛东接过他的手机,刚一低头,眉头一下子拧得更深了。 洛兮的手机屏保上是一个他莫名熟悉的画面。 一个白衣飘飘的青年男子站在苍劲的青松之下,身后是被茫茫云海半遮半掩的万仞悬崖。 青翠的松枝,褐色的山石,雪白的云雾,少年冰冷的眼神和被风吹起的黑发……这,是叶归舟在黄山拍摄的《归去来兮》吧? 难道这个面容与其相似到足够以假乱真的新人,也是那位高冷巨星的粉丝吗? 傅辛东抬眼看了看右手托着左臂的洛兮,后者脸上正一副“哼哼,你还是主动给我电话号了吧!”的得意表情,看见傅辛东的眼神扫过来,那表情好像有开关控制一样,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副天真无邪满是期待的神情。 傅辛东感觉自己刻意板着的脸在这个有些精灵古怪的男生面前有点坚持不住了。 他咳了一声,用洛兮的电话快速拨通了自己的号码。“有什么特殊情况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说了,这事儿我负一半的责。” 傅辛东把手机还给他,整了整警服,抬腿往门口走,到了门前,他想了想,又回头跟洛兮叮嘱了一句。 “要是不喜欢吃这的饭,就让家里人送点吧,医生刚才说了,骨裂要多吃活血强筋的东西,多喝点骨汤鸡汤之类滋补的才好得快。” 洛兮和杨伟的眼睛一齐看着站在门口的傅辛东,听到他沉着嗓子说出这番话,两个人的眼神对到了一块儿。 杨伟两只肥白的手朝洛兮左摇右晃,“别看我,你看我也没用,我就会煮方便面,啊,不对,我就会泡方便面,这又是鸡汤又是骨汤的,我看你老人家也别那么讲究了,在医院有的吃就行了呗!” 洛兮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谁指望你了,你做了我也不敢吃好吗,大不了叫外卖,我就不信我这病号还喝不上一回老母鸡汤了!” 傅辛东没有再说话,朝床边的洛兮瞄了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的门刚刚关上,杨伟短肥的身体就像灵活的兔子一样窜到了门口,扒开门缝朝外看了看,确定傅辛东已经走远了后才转过身来,靠在门上,一边说话一边朝洛兮挤眉弄眼。 “我的乖乖,这个警察叔叔也太man了点吧,简直就是gv里的制服诱惑有木有!眉毛那个黑,眼神那个酷,胸肌那个鼓,大腿那个长,啧啧,完全就是一行走的雄性荷尔蒙啊!兮兮啊,你这把虽说撞得惨了点儿,不过也没啥大碍不是,我看这警察叔叔为人不错,脸黑心热,看样子还挺愿意对你负责的,哈哈,再加上人家那纯爷们儿的颜值和身材,我看你撞这点伤还挺值得的呢!” 洛兮用力白了他一眼,“行了啊,大花痴,越说越不靠谱了。” 他嘴里说着,眼睛却转到了手机屏幕上,那上面是傅辛东打进来的电话号码,他盯着那串号码半天没动,倒好像能从那十一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中找到什么秘密一样。 杨伟走到洛兮的床前,斜眼瞄了瞄手机上的电话号码,又趴在他脸上看了看包扎的伤口,“你就跟我演吧洛小兮,我认识你时你才脱了几天开裆裤啊,我还不了解你?啧啧,这变着法子把人家警察叔叔的电话也混到手了,还高姿态地不要人家出医药费,我就不相信你对这个傅警官没有好感。” 洛兮没有像惯常那样和他斗嘴或是反驳,他抬起头,看了眼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笑了笑,“这人是不错,挺爷们儿也挺有大哥样儿的,可咱们混娱乐圈的,在戏里和警察打打交道还行,生活里,你觉得适合吗,伟哥?” 杨伟被他忽然间一本正经的样子和这个问题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洛兮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替他回答问题的答案。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他急忙用手指滑了一下,想要把傅辛东的电话存在通讯录里。录入姓名的时候,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没有打傅辛东的名字,而只是打上了两个字,“傅哥”。 傅辛东回到家已经是快十一点钟了,却并没有什么困意,看着脱下的带着血的警服,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带着潮湿和温热的身体,他用力晃了晃头,将衣服泡在了盆里。 融在水中的血丝迅速染红了整盆清水,傅辛东看着那有些诡异的颜色,不知怎地,眼前却出现了老政委家地面上那摊早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叹了一口气,这几天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思索老政委的案件,不过,就像是要在白纸上画出一个圆,几番斟酌,却依旧是连圆心在哪都无处下笔。 白天在办公室的时候,看着照片里老政委坚毅而又隐约可见愁苦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傅辛东忽然就有个直觉,老政委这个案子似乎不像是个孤案。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在那张存在手机里的现场照片上,老政委干枯的手指在血泊中最后留下的曲线是在指点着自己什么。 他拼命回忆犯罪心理学里讲过的案例,回忆曾经反复分析过的各种犯罪心理。他知道,在切割受害者肢体并将部分残肢带离现场的罪犯中,排除那些患有实质性精神疾病的,大部分人有大概率的心理缺陷,而这样的罪犯,往往会重复犯罪。 可是傅辛东也知道,即便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知道这可能不是一个孤案,变态的凶手也很有可能再次作案,可是就像这世界上的好多自然灾难一样,你明知道它有可能发生,却完全没有办法彻底预防。 他晃了晃头,努力让自己从那份迷茫中挣脱出来。 来到书房,傅辛东启动了电脑,等待开机的过程中他点上了一根烟。 青白色的烟雾里,洛兮手机上的画面慢慢浮现在眼前,那谜一样的脸,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转动着,一会儿是叶归舟冷冷的眼神,一会儿又变成洛兮上翘的嘴角。 不管这模糊的脸到底是谁,傅辛东心里知道,作为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他对这张异常相似的脸,非常地、有兴趣。 打开了百度搜索,他把手里的烟叼在嘴里,微眯着眼睛犹豫了一下,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两个字,“洛兮”。 第7章 味道 百度里和洛兮有关的新闻不算很多,图片倒是不少,不过基本都是和叶归舟捆绑在一起的。 从娱乐新闻里可以看出,他在娱乐圈初露头角,就是在去年底某卫视的一档模仿秀中,以模仿影视双栖红星叶归舟而一炮而红。 洛兮与叶归舟的相似度能达到网络热点的原因不仅仅在于两个人极为相像的脸,更加让人吃惊的是,他们俩还有着同样的24岁年龄和差不多的身材。 网上对于洛兮与叶归舟之间惊人的相似给出了各种有趣的评论,傅辛东颇有兴致地在评论区看了一会儿,看到会心处,不禁莞尔。 网友“瓜田李下偷鸡摸狗”发表评论:“整容医院哪家强,新人洛兮帮你忙,想红就整一个样,吓坏家里老子娘!” 网友“尖耳朵阿凡达的妹妹”发表评论:“看了超级模仿秀后,我再也不用担心我家舟舟拍戏有危险镜头了,这个姓洛的新人完全可以做我家舟舟的最强替身,没有之一,耶!” 网友“向天再操五百年”发表评论:“尼玛这俩人真jb像,话说都在娱乐圈混,两个人要是在一个片场,估计他们的马子会认错人走错房上错床吧,让我脑补这个淫、荡的画面五分钟。” 傅辛东摇了摇头,感慨了下网友的脑洞。 他点开一张网友上传的两人同框的图片,仔细看了看。 说真的,新闻也好,娱乐节目也罢,都是极尽夸张之能事,洛兮和叶归舟是很像,但还不至于像到毫厘不差的程度,只要在稍稍有些表情的情况下,傅辛东觉得自己可以在一秒钟内就能看出谁是谁。 百度搜索的结果里有一个洛兮接受采访的视频,傅辛东快速点开了它。 这是一家网络节目做的访谈,画面打出了字幕,显示该访谈是在洛兮的私人公寓里进行的。 视频里的洛兮穿着很家居的t恤和大短裤,完全就是一副宅男的样子,头发好像刚刚洗过,蓬松而零乱,没有弄什么一丝不乱的标致发型,素净的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像极了那天在飞机上扑到他怀里时的模样。 公寓的小客厅简单而干净,他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一棵高高的开着花的盆栽植物,翠绿的叶片白色的花,衬着洛兮光洁的脸,显得说不出的……吸引人。 傅辛东知道那花的名字,夜来香。 就像他知道这个样子的洛兮就像那夜来香芬芳的味道一样,在寂静的夜里,实实在在地吸引着自己。 他干净而清新的脸,黑水晶般清澈的眼神,一说话就翘起来的漂亮嘴角,结实而修长的腿,无不让孤单了许久的自己从心底里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悸动。 这悸动还连锁反应般让傅辛东隔着电脑屏幕想到了洛兮有些慵懒的声音和身上的那股诱人的味道。 他按熄了手里的烟头,在百度里输入了“骨折骨裂喝什么汤好得快?”的字样。 下班的时候,傅辛东拒绝了林梵提出一起去喝一杯的建议。 “不去,有事儿。” 他摇着车钥匙匆匆朝停车场走,林梵看着他的背影腹诽了一句,“弄得像家里有人等着似的,还不是跟我一样光棍一条,得瑟!” 得瑟的傅警官一溜烟把车直接开到了家附近的菜市场,按着网上查到的病理知识干净利落地买来了各种煲骨汤的食材。 汤煲好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换上一套运动服,在门口的穿衣镜前照了照,镜子里的男人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张英俊而淡漠的脸。可是镜子外的人自己知道,在那层冷漠的面孔下面,却像有一丛北方冻土下的春草,正在顽强而有力地向地面生长。 原来,这世上并没有人真正喜欢孤独。 洛兮所在的小单间此刻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在里面一样,傅辛东提着保温壶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医院里雪白的薄被盖住了洛兮修长却蜷缩着的身体,只露出了枕头上的半边侧脸。 绵长而有规律的呼吸像是在告诉来客那个病床上的男生正在熟睡之中。 傅辛东将保温壶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靠在柜子边上,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慢慢地,他的眉毛皱了起来,淡漠的脸上隐隐露出一点看不透的迷惑。 洛兮刚刚在沉睡中翻了个身,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他黑色发丝下俊秀无伦的脸此刻好像带着一份哀伤的情绪。两道修长的眉皱着,那双黑水晶般的眸子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因为双眼用力合拢而在微微抖动,倒像是害怕看到什么不想看的东西,所以在梦里也在用力地拒绝张开眼睛。 而在他高挺瘦削的鼻子下,那张常常翘起微笑的嘴角却用力地抿成了一道向下的弧,让他整张脸看起来说不出的悲凉而又疏冷。 这一刻,傅辛东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睡在病床上的人不是娱乐圈的新人洛兮,而是正当红的巨星叶归舟。 不知道为什么,傅辛东忽然间就想起了自己前几年在黄山的某个时候。 那曾经给过自己五分钟艳阳的旷世奇山,终究还是在转瞬间就被满天的云雾与雨水所遮挡,如同海市蜃楼般的良辰美景,像一个迷路的仙人匆匆拂袖而去,只留下迷蒙的*和潮湿的水汽,就像洛兮睫毛下紧闭的眸。 床上的洛兮忽然伸了下腿,整个人像痉挛般抖了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微微翘起了紧抿的唇,鼻子用力吸了两下,慢慢张开了眼睛,“好香啊,伟哥你给我叫什么吃的了,闻着好有食欲!” “是我。” 傅辛东很干脆地说了一声,回身去拧柜子上保温壶的盖子。 “警察叔叔?” 洛兮此刻才算从睡意中彻底清醒过来,抬头看着身穿一身运动装的傅辛东,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嘴角翘了翘,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亮。 “怎么,一想到我在这里遭罪是不是有点问心有愧?昨天晚上是不是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嘿嘿,我就知道,傅大警官肯定不是那种逃避责任的人!” 洛兮用右手托着左臂的夹板坐了起来,身子还没下床,灵活的眼神已经飞到了傅辛东倒满了汤的保温壶盖里。 傅辛东把盛满汤的保温壶盖在床头柜上挪了挪,“喝汤吧,长骨头的,”见洛兮满眼放光地朝汤碗凑,傅辛东把手里的汤匙递给他,“汤可以给你喝,话也得说清楚,对你,我是问心无愧!” 洛兮用力闻了闻很快便飘满整个房间的香气,坐到床头柜边,轻轻吹了吹热气,也没用汤匙,直接就着壶盖喝了一大口。 “我靠,这汤真是好喝到爆了,谢谢警察叔叔…”他眨了眨乌黑明亮的眼睛,一边惬意地摇头晃脑一边不忘看一眼傅辛东,“不过警察叔叔咋这么较真呢,我不过是技痒难耐飙飙演技跟你演一演嘛,又不是真的要你为我负责,哈哈!” 傅辛东横了洛兮一眼,没搭理他,随手把他床上的被子三两下便整理成一个整整齐齐的豆腐块。 洛兮一口气将满满一壶盖的大骨黄豆猪脚汤喝个精光,看了看正在帮自己收拾床铺的傅辛东,睛睛又忍不住去瞄一边的保温壶。 “傅大哥你别弄了,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快告诉我你在哪家店买的汤吧,味道好正,有地址吗,我记下来告诉伟哥,这家伙不会做也就算了,怎么也得去给我多买几次回来。” 傅辛东见他眼巴巴地看着保温壶,便又倒了一壶盖出来,推到他面前,“喜欢就多喝点,我这次弄得还行,下次可能就不是这个味了。” 洛兮猛地将埋在汤里的脸抬了起来,右面的嘴角上还挂着一滴汤水,盯着傅辛东看了足足三秒钟。 “你做的?” “我做的。” 病房不大,两个男人一个坐在床头,俯在床头柜上,一个坐在床尾,低头看着手里的电话。 有那么几秒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见洛兮喝汤时发出一点轻轻的声响。 “还喝吗?”傅辛东看见洛兮将第二碗汤也很快喝光了,收起电话,想帮他再倒上一点。 “嘿嘿,再来一碗,谁让这汤的味道这么正呢!”洛兮舔了舔嘴角上的汤汁,朝傅辛东眨眨眼。 “话说回来,傅大哥,从在飞机上看你第一眼时就觉得你是个硬汉,现在又知道你竟然是干警察的,你说我怎么能把系着围裙洗手做羹汤的形象和你联系起来呢?你就别诓我了,这汤肯定是嫂子做的,我说的对吧!” 傅辛东刚刚倒了一壶盖的汤,听到他的言语,脸色一暗,把壶盖摞在柜子上,“对个屁!” 洛兮被他这生硬而粗鲁的三个字弄得愣了一下,傅辛东的脸色黑沉沉的,倒是和平时看起来差别不大,可是这话里的语气却已经很明显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洛兮微微低下了头,却又很快抬起两条疏朗的眉,黑亮的眼睛透过长长的睫毛瞄着床边板着面孔的警官,那神情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狡黠的猫。 他翘了翘嘴角,“懂了懂了,这汤是大哥亲手做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嫂子是吧,是洛兮搞错了,洛兮今天一定要把这壶汤喝得一滴不剩来表达对警察叔叔亲手给我煲汤的感激之情!” 他说完这番话,便把壶盖端起来,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傅辛东看着埋头喝汤的男生,忽然有了一种想抽根烟的念头。他当然知道不能在病房里吸烟,心里便莫名有一丝烦躁,伸在裤袋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把那颗胡桃核攥得紧紧的。 在洛兮逗他这汤是不是嫂子做的时候,他的心底竟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憋闷和…委屈,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感觉来得似乎毫无道理。 面前这个和自己颇有些缘分的男子,虽然有着惊人俊秀的脸蛋,又是娱乐圈里的人,却偏偏并没有很多演艺界男星常见的脂粉之气,更加看不出一点点……弯的迹象。而且在他言谈的逻辑里,似乎也和平常人一样,抱着男主外女主内这类大多数人视为常理的态度。 傅辛东有种烦躁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忽然觉得病房内飘动的香气似乎在悄悄地改变着味道。 傅辛东有那么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真他妈蠢!三十多岁的老爷们儿连夜上网查资料、下班去菜市场买菜、回家用三个钟头守着汤锅煲汤,然后去探望一个撞到自己车上的……陌生人。 这大概就像每天早上常常被晨勃的胀痛弄醒,每每看着那硬邦邦的勃然大物常常自我解嘲时说的那样,“傅辛东,你丫是真蠢,有多少人撅着屁股想爬上你的床,你倒宁愿天天给自己的儿子做徒手早操,真他妈邪性!” 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在他的心底,似乎有一个低沉而认真的声音在质疑着自己,“也许,当他在飞机上猝不及防地坐在你身上那一刻起,你已经没再把他当做陌生人了吧?” “不喝了,再喝晚上怕憋不住要尿床了!” 洛兮舔了舔嘴角,拍了拍肚子,对坐在一边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傅辛东笑了笑。 他略略有些孩子气的动作和语气在慵懒的语调下却透着一种独特的姿态,看在傅辛东眼里,倒颇有些像顽皮的孩子在和大人撒娇的感觉。 他站起身走到柜子边看了看,保温壶差不多空了,他利落地开始动手收拾,“那我走了,早点休息。” 话音未落,他的长腿已经走到了病房的门口。 这一刻,他似乎想快点离开这里,为自己莫名其妙煲的汤,还有莫名其妙……动的情。 原来,自己终究也不过是个过不了美人关的俗人罢了,所谓这么多年不动情不*的狗屁原则,也不过是还没有撞到一个让自己心猿意马的人而已。 “傅大哥等一下!” 身后的洛兮似乎有点着急,傅辛东头一次在他的声音里没有听到那丝懒洋洋的感觉,他收住了脚。 “怎么了?还有事吗?” 傅辛东的左手已经摸到了裤袋里的烟盒,现在,他很迫切地想要抽上一根。 “帮我洗个澡行吗? 第8章 纹身 “帮我洗个澡行吗?” 香烟盒在瞬间被结实有力的手指捏得瘪瘪的,一个非常有男人味道的喉结在同一时间里不受主人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或者帮我擦擦背也行,别的地方我自己将就着弄。哎,昨天我跑了一身臭汗,又摔成那样,早就脏得不行了,不过昨天晚上实在是没敢碰水,今天在这儿又窝了一天,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已经馊了!你知道吗警察叔叔,我属于一天不洗澡就要开始怀疑人生那种人,伟哥今天偏偏有事又过不来,实在没办法,帮把手吧傅大哥,拜托啦!” 洛兮用一只手向傅辛东作着感谢的手势,目光中满是渴望和期待。 “trouble!” 傅辛东又扔出了那句英文,继而,他伸手将门上了锁,沉着脸将保温壶放在床头柜上,“澡就别洗了,沾上水不是玩的,我弄点热水,帮你擦擦后背,你先等着,我弄了水帮你脱衣服。” 他说完便进了卫生间,昨天带洛兮住进来时他早就习惯性地把这个房间的构造和基本功能了解的一清二楚,知道卫生间里有热水器,也有住院部配的水盆。 傅辛东认真地用洗手液洗了洗手,洗手盆上的镜子里照出一个帅气男子面色平静的脸,可是如果仔细看去,那份看似平静的脸色下面,却好像有一座处在活动期的火山。 当傅辛东端着一盆热水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火山即将爆发时从地壳深处传来的轰鸣。 洛兮正背对着他站在床边上,弯腰看着放在床上的手机。他上身还穿着病号服,而撅起的下身,已经只剩下一条雪白的三角内裤。 傅辛东感觉自己的喉咙迅速地吞咽了一下,嗯,确切地说是吞下了一口自己的口水。 从傅辛东的角度看过去,男生有两条非常修长和结实的腿,洛兮的汗毛不重,那两条腿便显得越发的光洁和…肉感。 他的目光顺着那两条长腿慢慢向上,包裹在白色内裤中的部位浑圆而鼓翘,在男生的身体上画出了一个绝妙的曲线。 由于弯腰的原因,洛兮原本就有些不甚合身的病号服缩了上去,在白色的内裤上方露出了一段紧致而颇富线条的肌肤,傅辛东知道那是坚持运动的男生才会有的漂亮腰身,他也知道如果从那个部位绕到前面,应该还会看到男生坚实的腹肌。 他的目光贪婪地在洛兮那白色的鼓翘部位和柔韧的腰身上停留着,此时此刻,他的眼睛没有办法或者说也根本不想再继续伪装。 装了一大半水的水盆微微漾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傅辛东忽然皱了皱眉,眯起了深邃的眼睛。在洛兮白色内裤的左上方,腰身的一侧,有一个小小的图案跃进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像外国字母的纹身,小小的几个字,鲜红如血。 傅辛东把手里的水盆放在地上,本想站起来帮洛兮脱掉上身的病号服,却不知道哪根神经忽然分了岔,先把肩上搭的毛巾扔到了热水盆里,蹲在地上慢慢揉搓着,唯独一双眼睛,却半有意半无心地从下向上打量着眼前的男生。 在这个角度向上看,洛兮微微翘起的身体就像是一个人体模特在画室里为众多画手刻意摆出的诱人造型。 他修长而结实的腿绷得很直,由于俯着身体的原因,被内裤紧裹的臀部显得说不出的挺翘。白色的内裤是那种很小很时尚的类型,面料似乎很柔软,完美地贴服到男生关健的部位上。在病房的灯光下,那抹白色把他裸,露的肌肤衬托出一种有如象牙般的奇妙光泽。 傅辛东的目光一动不动地驻留在洛兮两条大腿间的小小缝隙之中。 透过那道狭窄的空间,他看到那个男生正专心地用右手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上不停滑动着,似乎在看着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东西。 水盆里的毛巾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揉搓得几乎没有了模样。 “脱衣服。” 傅辛东站起身,抻了抻下身似乎忽然感觉有点发紧的运动裤,在大腿两侧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慢慢走到洛兮的身后。 “好!” 洛兮的目光离开了床上的手机,很快便转过了身。 傅辛东知道自己的眼睛好像以光的速度在那个男生的下身飞快扫了一眼,又马上收了回来,落到洛兮的上半身。 那短短一瞬间扫到的、隐藏在薄布下的丘陵让他的心“呯呯”直跳,然而,当他的眼睛来到洛兮的胸口时,却发现那里也同样牢牢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洛兮大概是不想麻烦他太多的缘故,不仅自己脱去了外裤,还用一只方便的右手将上衣的扣子全都解开了。 他转过身的时候,两片衣襟微微张开了一些,露出了里面赤,裸的胸膛。 那是年仅二十四岁的青年男子的胸膛,肌肉结实紧致而又不过分的夸张,两块线条清晰却又十分饱满的胸肌在敞开的病号服下若隐若现,在它下面,是一块块线条完美而削薄的腹肌。 他的身体虽不像傅辛东受过高强度训练的身体那样强健有力,却有着青年男子健康而又充满活力的风情,随意地站在那里,却像极了北方旷野里挺拔的白杨。 傅辛东绷着脸伸出了双手,小心地把病号服从洛兮的左臂褪下来,接着,又极为谨慎地慢慢顺着他带着夹板的右臂一点点往下脱。 病号服虽然短了点,却足够肥大,傅辛东感觉并没费太大的力气便把它从洛兮身上脱了下来。可是既然没费什么力气,为什么自己的额头和鼻尖上却全都是细碎的汗珠? 这疑问在他将热毛巾拿在手中准备伸向洛兮后背的时候已经有了答案。 他知道那是一种伴随着紧张、慌乱、兴奋和……欲*望的情绪让自己不可抑制地流下了发烫的汗水。这汗水让三十二岁的单身警官感觉到一丝羞愧的同时,也感到一丝莫名的冲动。 “像刚才那样,手扶着床,撅着!” 傅辛东的声音很重,却又比平日的低沉多了一分沙哑的磁性。 “撅着?” 洛兮正站在床边等着傅辛东帮自己擦背,因为身体忽然暴露在外面,他感觉空气中有一丝丝的冷意袭来。 傅辛东低沉嗓音发出的命令让他愣了一下,这听起来有些异样的指示让他实在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嗯,这个姿势好擦一点,你这么站着我不好用力,没见过澡堂子搓澡的吗,你身体弓起来我才好对你使劲儿。” 傅辛东掂了掂手里的毛巾,眉毛皱了皱,自己的这副形象和说出的话,倒他妈的真像个搓澡工……还是变态的那种。 洛兮略犹豫了有一秒钟的样子,便利落地弯下腰去,将双手撑在床上,翘起了雪白内裤包裹的臀部。 温热的毛巾落在他修长的脖颈上,身高体壮的警官确实不同于常人,隔着毛巾洛兮也感觉到了他手掌所带来的厚重与力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手在热水中泡了太久,洛兮感觉傅辛东手掌透过来的热度似乎要比毛巾还要热上一些。 那只手掌从后颈开始慢慢向下移动,在洛兮光滑如玉的后背肌肤上打着圈、画着圆。湿热的毛巾带给皮肤一阵又一阵被摩擦后变得清爽的感觉,偶尔他的手指刮蹭在后背的皮肤上,热热的,硬硬的,指甲整齐而圆润,即使有划过的触感也不会带来一丝半点的疼。 傅警官大概用了十分的力气,在他不断擦拭的过程中,洛兮能够感觉到他的鼻息似乎越来越重,那微喘的感觉,倒像一个人忽然间患上了一场严重的感冒。 傅辛东换了一次热水,重新洗了两次毛巾,顺带偷偷擦掉了自己满脸的汗珠。 大概是身后的警官有些累了,当他的手擦到自己后腰和内裤相连的位置时,洛兮感觉他擦拭的速度明显有些慢了。 他微微侧了一点头,看了眼正躬身给自己擦着后腰的警官。 那个脸色总是阴沉,声音也总是低沉的男人此刻正眯着眼睛,左臂扶在自己的肩膀上,右手抓着毛巾在自己腰的一侧轻轻揉搓着,他的额头有几滴细碎的汗珠正一点点向下滑落,他的两条长腿有些刻意地向里蜷曲着,好像很怕在用力时会不留神贴上自己挺翘的臀部。 洛兮轻轻转过头,两瓣弯弯的嘴角无声地翘了翘,在傅辛东的擦拭中,微微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一刻他的身前有一面镜子,或许他们都会看到他光洁的面孔上泛起的红晕。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从傅辛东的运动裤口袋里叫了起来。 他将左手从洛兮的肩膀上拿下来去掏手机,忽然间失去了男生肩膀光滑坚实温热的触感,他感觉自己的手掌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与那份温热分离。 手机上显示的是林梵的来电,对于互相已经有了默契的他们来说,在这个时间段还会打来的电话一定是说公事的。 傅辛东用左手迅速按了免提,同时把抓着毛巾的右手从洛兮的身上放开,把毛巾扔在水盆里,又一把抓过床上的衣服,披在了洛兮的肩上。 电话接通了,“头儿,刚接到的杀人案,死者男性,割掉了生殖器,应该……还是他。” 林梵在电话里的声音并没有明显的波动,不过傅辛东却依旧听出了他努力压抑在心口的那团怒气,他的浓眉也在这一瞬间里拧成了一条重墨般的直线。 “我在市医院,你马上来接我。” 他迅速而简短的给了对方指示,关了手机。 洛兮正试着去穿上长裤,听到两个警察的对话,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你是刑警?” 第9章 破烂 “你是刑警?”洛兮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傅辛东利落地收拾着地上的水盆,“那你以为我是哪个警种的,片儿警?” 洛兮站起身,一边从膝盖上往腰间提着裤子,一边朝傅辛东眨了眨眼,“哪有那么高大上,喝了你煲的汤后,我心里猜想着,这么厉害的手艺,可能是……公安局食堂管理员吧。” 傅辛东“切”了一声,目光随着洛兮的右手向上移动着,直至那两条光滑结实的长腿完全消失在裤管中。 “教你个常识,食堂管理员都是临时工,不是正式警察,没有警服穿。” 傅辛东看了看腕上的表,“我直接去案件现场,保温壶先扔你这儿吧,家里大概还有,够用。” 洛兮乌黑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又渐渐暗下去,“傅哥…傅警官,我拍戏时也拍过有刑警戏份儿的本子,虽然不知道跟实际上能差多少,但想想也知道刑警肯定是特别忙特别辛苦的警种,我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个事儿,三两天就能出院了,你就不用再放在心上了,也不用……再特意过来了。” 傅辛东眼睛眯了眯,面色随着他的言语慢慢沉了下来。 手机响了,是林梵打过来告诉他车已经到了楼下。 傅辛东关了电话,迈开两条长腿朝门口走去,在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他收住了脚,转过身来,“我说了这事我有一半责任,我也不想欠谁的,忙不忙是我的事儿,我自己能处理好,我就问你一句,明天喝鸡汤行吗?” “行!” 洛兮的眼睛似乎又亮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最好能加点蘑菇,嘿嘿。” 傅辛东横了他一眼,转身推门而去。 看着还在微微晃动的房门,洛兮慢慢把目光收了回来,最终落在床头柜上的保温壶上。 那里面还有一点他没喝光的汤,透过壶盖传出了一丝浓浓的余味,洛兮用力吸了一口气,似乎想把那香浓的味道在鼻腔里再多留上一会儿。 林梵的车子开到案发现场所在小区的时候,傅辛东微微怔了一下,这里距离老政委家所在的小区并不是很远,貌似只隔了两个街区。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前几日自己常常在思索的那个问题,老政委的案件不像是一件孤案,那么现在呢……“他”来了。 穿过几个老胡同口,可以看到一个有些年头的小区,小区的面积非常的大,虽然将近晚上九点,目测该地的人员流动性依然非常的高。 来的路上,林梵向傅辛东简要介绍了目前队里掌握的情况。 死者是今天晚上被人发现的,死亡现场就是死者的家,位于这个小区比较偏僻的一幢住宅楼的顶楼。 死者是一个姓王的独居老光棍,一辈子无儿无女,几十年一直都以捡破烂为生,这附近熟悉他的人都叫他“破烂王”。 发现死者死亡的第一个目击者也是报案者,是“破烂王”的一个老表姐,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之一,住在离这边不远的一个小区里。 这老表姐定期来给这单了一辈子的老光棍弟弟浆洗衣物,有时帮他包点饺子速冻起来,手里有他家的钥匙。 她每次来“破烂王”家之前,都会先打个电话。这次电话打了一天,都没有人接听,她在家里已经包好了饺子,想着要拎过来给他冻上,见他一直不接电话,便自己带了钥匙过来。 当她打开房门时,却发现那老光棍横躺在客厅的地上,人早已经没了气,法医检查后发现,他被凶手割断了脖子上的大动脉和生殖器。 傅辛东和林梵停好了车,夜色中的小区半明半暗,人影绰绰,随着警车的到来,无数好事的吃瓜群众在远处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不住地劝诫大家快点离开。 傅辛东四处打量了半响,把附近的环境牢牢印在了脑子里。快走到顶楼的时候,他顺着楼梯间的窗子朝外看了看,发现这栋楼基本是守着小区的一角,不远处就是小区的院墙,墙外,是纵横交错的小巷。 “通知他们调监控了吧?” 傅辛东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空气里已经开始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 “通知了,不过这个位置好像有死角。” 林梵一边喝了口矿泉水,一边回答傅辛东的问话,目光无意中落在矿泉水瓶的图案上,他挪开压住图片上半边脸的手指,把瓶子上的男人图片在眼前停留了似乎有一秒钟的时间。 死者住的是一间大概五十多平米的小二居室,法医还在进行检验尸体的后期工作。地面上圈着一个摔成两半的女用粉饼盒,干涸的血迹中也有粉饼的白色碎末。 傅辛东的目光在那个瘦弱干瘪的尸体上扫过,落在下身残缺的部位上,皱紧了眉头。 进到卧室,一张破旧的大床上零乱不堪,客厅里的死者身上只穿着背心,下半身赤-裸着,他的外衣和内裤都扔在卧室的床边上,床一侧的地下圈着一个用过的避孕套,里面尚存着半干不干的液体。 一个破旧的床头柜被技术人员打开,里面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内衣、袜子,贴着抽屉口有一个破旧的黑皮小本,傅辛东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拈了起来。 小本子的前面记着每天卖破烂的收入,每页看下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翻到背面,是几个手机号码。 等技术人员将所有物证收集齐全,法医也基本完成现场检验后,傅辛东对林梵交待了一句,“通知小刘他们把死者手机近几个月的通话记录和这个本子上的手机号都抓紧时间调出来,明天全组上午整理相关资料,下午开会。” 会议室内因为有两名技术女警,在座的诸位男爷们儿在苏头儿和傅头儿都没抽烟的情况下,谁也没好意思开这个头。 按照分工,小组成员已经将自己负责的部分分别作了简述和分析,和老政委的案件类似,现场没有找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法医鉴定的时间显示,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天晚上的七点到九点之间。 大家汇报完毕后,苏大队让傅辛东先对大家的汇报进行总结和分析。 傅辛东先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在“破烂王”这个案件出现之后,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这件案子与老政委的被杀一案是相关联的,已经构成了重大的连环杀人案件。 无论是凶手行凶的方式,被害者的大致类型,现场的破坏程度,都有明显的一致性。 两个受害人都是老年男性,死亡时都是独自在家,都是颈动脉一刀致命,最有共性也最有说服力的是都被割掉了生殖器。 “在我们现有的证据和掌握的情况下,我们还不能确定凶手的作案动机,不过我个人有一个观点,我认为老政委应该熟悉或者至少是认识这个凶手。” 会议室里瞬间传出一阵低语,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脸上出现疑惑的脸色。 傅辛东咳了一声,“大伙儿都知道,老政委虽然近些年在局里担任政委职务,主抓的是队伍的思想建设和后勤工作,但他是一线干警出身,干了多少年刑侦,经验有多丰富我想就不用我来强调了。” 他下意识从裤兜里掏出了烟盒,想了想,又放在了一边。 “一个人在马上要咽气的时候还撑着写字画图,最好的解释就是他认识这个凶手,并且拼死也要告诉我们他是谁。当然,我的分析是,他认识对方,却不一定知道对方的名字,所以他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描绘对方,所以,他写的字才不是普通的名字,才会需要画那个特殊的图形。” 他顿了顿,“大家都知道,他写的是害字加一个小撇,刚才有同志说了,可能是想写害我的是谁这样的话但是没有写完,我认为不太可能,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人,如果写,只会直截了当地写出名字,绝对不会在前面加上害我者这样没有用的话!” 座位上的人没有出声,傅大队的分析似乎非常有道理,凶手可能是老政委熟识的人,并且还在连环作案,这让所有人都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 散会了,傅辛东刚回到他的办公室,林梵急冲冲赶了过来。 “头儿,技术那边刚得到的资料,“破烂王”手机里的联系人大部分都是废品收购站和他的几个亲戚,我反复看过了,没有太多疑点。那个小本上的电话查清了,是几个专做老头生意的中年小姐,其中一个,在当天晚上和他联系过。” 傅辛东点了点头,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那盒被摔碎的粉饼主人吧? “看那颈动脉的割裂方式,一个做小姐的中年女人应该没那么大的杀伤力,不过一切皆有可能,你负责马上找到她。” 傅辛东朝站在门口的林梵看了一眼,对方在听到他的话后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离开。“还不走?我晚上可有事儿,不负责陪聊。” 林梵白了他一眼,“有情人了咋地?这咋还天天有事儿了。我是好心提醒你,今天听工会林主席说好像要给队里某位钻石王老五介绍女朋友,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傅辛东点着一只烟,把火机塞在烟盒里,朝林梵手里一扔,“这一个个的怎么这么闲呢,妈的,再逼我相亲,我就跟他们说我跟你搞上了,看看能不能彻底绝了这帮媒婆的念头。” 林梵刚刚吸进一口烟,听到傅辛东的话,一下子呛到了嗓子里,咳了半天。 “你就损吧!咳、咳…”林梵又咳了一气,“关键这么说谁信呢,咱俩人玩黑吃黑吗?这要是换一个像叶归舟那样的大帅哥来,细皮嫩肉的,说不准我还能配合一下,哈哈!” 傅辛东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里,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天都峰顶的茫茫云海里,那个回头一笑、清秀绝伦的白衣少年。 第10章 梦擒 在那一瞬间里,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天都峰顶那个回头一笑、清秀绝伦的白衣少年。 风吹起了他黑色的长发,他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拂过额前的发丝,目光如水波般轻轻流转,仿佛飘向了站在一边的自己,那冷若寒霜的脸在与自己的目光撞击的刹那,嘴角忽然调皮的翘了起来。 这一刻,傅辛东知道,这个披着叶归舟戏装的男子,在自己心底却变成了那个自己想要回家去为他煲鸡汤的人……洛兮。 看着煤气灶蓝色小火苗上不断冒着热气的汤锅,闻着厨房里越来越浓郁的鸡汤香气,靠在门框上的傅大警官难得在静静的冥想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清秀帅气的青年把头埋在壶盖上,一口接一口喝汤时的馋嘴样子,想起他在舔着嘴角残留的汤汁时伸出的柔嫩舌尖,继而,他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给他擦身时刮碰到他肌肤时手指的触感。 那是一种温润光滑尤如玉石般的触感,傅辛东知道,当自己的指尖从无意到有意地去触碰那份光滑与细腻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偷了东西的贼,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把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偷偷藏在了那里。 他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个让他有些羞耻的、旑旎的梦。 在梦里,他梦见自己依然在病房里给洛兮擦拭着身体,只是这一次,他和他似乎都流下了太多太多的汗水,在不知不觉中,两个人似乎都已经热得无法承受,很快便把身上的衣服甩了个一干二净。 迷迷糊糊之间,他们俩好像又来到了自己上学时的警校训练馆,在一张大大的垫子上赤着身体练习着擒拿与反擒拿。 洛兮远不像他那张清秀脸蛋所带给人的柔弱感觉,他修长却又结实的身体力大无比,两个人在垫子上翻来滚去,一时间谁也降服不了谁。 最终还是傅辛东的身体优势让他占据了上风,将那个男生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服不?”傅辛东感觉身下的人似乎还想挣脱自己,便用力把两条结实的大腿围住了他的。 “不服!”洛兮努力撅起鼓翘的臀部,左右摇晃,想把傅辛东从身上晃下去。 “不服干死你!”身下人倔强的口气似乎激起了傅辛东更大的征服欲。 “量你也没那个胆!”男生虽然被牢牢地压制着,嘴里却依然在不屈服地顶撞着。 “操!” 一束怒与邪相交织的火焰猛地冲到男人的脑子里,他凶猛地按住身下的男生,横冲直撞,不再给他留下一丝的余地。 那一刻,坚实笔挺、高耸入云的山峰穿透了天空莲蕊般的云层,那云朵被山峰的尖锐凶猛地刺透后,层层缠绕,紧紧包裹着每一寸山峰。 这一刻,云和山已分不出你我,任谁和谁都不再挣脱,也挣脱不得。 直至,那渐渐变得松软的云层在山谷里蕴育了今春的第一场新雨。 在回忆中微笑的傅警官似乎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煤气灶,炉火正温,鸡汤大概已经炖到最精华的时分,喷散出的味道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香浓。 他用力吸了吸那味道,却忽然有些羞赧地笑了笑,脑海里想到了早上那个梦的最终结局。 在他成年以后,所有男性的满足几乎都是靠做徒手操来完成的,而今天早上,在那个不断转换场景的梦里,他用在警校学到的擒拿术,最终牢牢按住了那个不羁的男子,用自己强健有力的身体,毫无怜惜的、征服了他。继而,满足了自己。 在梦里的最后时刻,傅辛东长长地发出了一声男人的吼叫,伴着他强健身体的阵阵痉挛,他彻底地清醒过来,也彻底被令人难以置信的愉悦充盈了整个身心。 就像这不断喷发出来的鸡汤的香气,他没法忘掉当时整个卧室里飘荡的那股生猛无比的、透着鲜腥的男人味道。 傅辛东在病房门口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整了整衣领,等到放下手臂时,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不由得在心里嘲讽了自己一句。 屋子里没有人,雪白的床单整齐地铺陈着,窗外是沉寂的黑夜,整个房间安静得像是一处被时光抛弃的无垠荒野。 傅辛东莫名有些紧张,职业习惯让他快速地在房间里浏览了一圈,才慢慢平静下来。 一些不是很贵重的日常东西还在病房里放着,那个男生应该没有不辞而别。 他把保温壶放在床头柜上,想了想,朝外科医生值班室走去。 刚拐过走廊一角,一个短肥却异常灵活的身体急匆匆地跑过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哈!大警官真的来啦!啧啧,我们洛小兮非得逼着我回病房来等着,说今天有公安局食堂管理员煲的鸡汤喝,怕他去医生那检查这会儿,病房里没有人会显得没有礼貌,傅警官你说我们洛小兮是不是很乖巧可爱啊!” 看着杨伟翘得高高的兰花指和眉飞色舞的表情,傅辛东皱了皱眉,“你回来了,谁陪他呢,他家里没来人吗?” 杨伟卷翘得离谱的睫毛快速地眨了眨,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哎,洛小兮哪有什么家人啊,他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 傅辛东低低地“喔”了一声,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他的右手不自觉地伸到裤袋里去掏烟,烟盒没摸到,却摸到了那个总是不离身的胡桃核。 他用手摩挲着桃核光滑的表皮,脑子里却穿梭着有些不着头绪的画面。 孤儿那两个字仿佛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那一刻,他忽然想到的却是同样身处病房里的那个短发女子,她也是一个孤儿,一个智障的孤儿。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感觉你们俩不是单纯的工作关系。” 两个人慢慢朝医生值班室走,傅辛东似乎很随意地询问着。 “哎呀呀这话说来可就长了,我跟洛兮是在吉林的一所艺校中专认识的,毕业后又一起跑到京北漂着,娱乐圈真不好混啊,这不,直到去年底兮兮才好不容易熬出点头来。” 杨伟从小包里掏出一包吸油纸。 “我是东北人,他呢,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不是纯正的东北人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十多岁开始就在东北跟好几个戏班子学戏上台跑龙套,跟头把式的苦挨了几年,除了学了不少演戏唱戏的本事,一个不大的小人儿还真攒了点钱,后来他不想总在戏班子里混,就自费上了艺校,我俩就这么认识了。” 杨伟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用吸油纸在脸上印着,“呀!我说多了警察叔叔,我们洛兮在度娘上可没有这些资料,我这是怎么了,嘚嘚嘚全跟你说了,傅警官可要替我家小兮保秘啊!” 傅辛东点点头,“我有职业道德,放心吧,你接着说。” 杨伟这下满意地笑了,“嗯嗯,我跟你说,洛兮上学时可牛逼了,所有专业都拔尖,长得又出奇的好看,性格开朗不说,嘴巴也乖巧逗趣,大部分老师和同学都喜欢他。” 傅辛东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瞥了杨伟一眼,“大部分?” “对呗!他那么出色,肯定有不服气或是忌妒他的人啊,还有,他为了替我出头,也得罪过人。” 杨伟肥腰一扭,把用过的吸油纸借势扔在一边的垃圾筒里。 “唉,傅警官你也看到了,我杨伟生下来就与众不同,千娇百媚的,上学时比现在年轻那么多,更是别提多惹火了。从小到大,学校里总有一些人看我不顺眼,骂我娘娘腔、小娘们儿啥的,我这人心大,知道他们都是在妒忌我,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傅辛东轻轻咳了一声,“嗯,你是挺与众不同的,接着说。” 杨伟觉得傅辛东这名话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舒爽,不由得更加眉飞色舞。 “上艺校后,我和洛兮是一个宿舍的室友,他这人从小就一个人生活,独立意识挺强的,不像我笨头笨脑的,所以他一直都挺照顾我。有人损我骂我的时候,他老厉害了,一个人就敢和三四个小子动手,你瞧他那细皮嫩肉的样子,看不出来这么野吧?” 傅辛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是挺野的。” 杨伟的话让他忽然间想到了清晨那个奇妙的梦,梦里面的洛兮就是那样一个脸蛋清秀却又力大无比一身野性的男子。 杨伟有些意外地看了傅辛东一眼,刚要说点什么,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兮兮怎么啦?嗯,傅警官到啦,带着鸡汤来的哈哈!啥?干嘛要两千块?你又要做活雷锋了是不是……我真是受不了你啦洛小兮,你以为你是谁,王思聪啊?……得得,我拗不过你,我过去还不行吗,真拿你没办法。” 傅辛东用有些异样的眼光看着一脸懊恼神情的杨伟,后者撇了撇嘴,“得,洛小兮又做上慈善了,说碰到一个70多岁的老头,差两千块钱交不上住院费,躺在那儿横竖没人管,他又看不过去了,一年这样的钱得花上好几回,他又不是真的有钱那种,唉,这孩子,自己出身苦,就看不得别人受苦。” 杨伟边说边从包里抽出二千元现金,快速点了一遍。 傅辛东的电话也响了,是出差在外地的局长。 他跟杨伟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一会儿再过去,杨伟摇摆着丰腰急匆匆地走了。 局长的电话果然是关注两桩案件的进展程度,傅辛东简单汇报了一下,局长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只是叮嘱他要打开思路,力争速战速决,避免扩大影响。 这个人在外地出差还在晚上打来问询的电话,还是让傅辛东觉得心底那种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收起电话,他快步朝医生值班室走去,这一刻,他忽然好想见到那个总是嘴角含笑,偶尔调皮逗趣,会让自己心里莫名轻松的男生。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开朗活泼可爱的男生,一个偶尔用慵懒的声音对自己撒娇般的男生,竟然会是一个在孤儿院里长大的、没有亲人关爱的悲凉少年。 这一刻,傅辛东觉得有一股奇异的、三十多年来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在自己的心头荡漾着,他有些莫名的颤栗,不知道那种忽然间泛着酸涩、温暖与强烈保护欲的感觉,是不是自己在孤单了很久后真的喜欢上了…谁。 第11章 娉婷 医生值班室的门开了,洛兮第一眼便看见高大威猛的傅警官靠在门对面走廊的窗台上,抱着胳膊,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虽然他穿着一身很随意的运动服,可是挺拔强悍的身体还是无时无刻不在凸显着一个壮年男子独有的阳刚味道。 “傅哥!” 洛兮的嘴角轻快地翘了起来,向前快走了两步,手里的x光片子哗啦啦一阵响。 “怎么说?” 傅辛东淡淡地问了一句,目光从他的左臂慢慢游移到了他的胸口、脖颈、嘴唇。 洛兮把片子交给一边的杨伟,“医生说恢复的比想象的快多了,如果不愿意住院在家里养着也是可以的。” 杨伟开心地扭动了一下腰身,“太棒了兮兮,这么说上海那个综艺节目咱们可以去啦,幸好我长了个心眼儿没有着急把它推掉,耶耶!” 傅辛东似乎不经地瞄了眼洛兮眉骨上的伤口,转头朝病房走去,“先回房间吧,鸡汤还热着。” “太好了!真的有鸡汤喝了啊,嘿嘿。”洛兮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馋嘴少年般的兴奋。 “嗯,还加了点蘑菇。” “啧啧,这待遇,洛小兮你也是没谁了啊!傅警官你说实话,你该不是咱们家小兮的粉吧,还得是铁粉级的。” 跟在后面的杨伟望着两个身高都在180公分以上的男人,在他们的长腿上留下一路艳羡的目光。 “我这人没趣,从不追星,谁的粉都不是,这待遇吗,不过是我应尽的责任。” 傅辛东淡淡地解释了一句,话刚出口,他似乎感觉说得有些过了,下意识瞥了洛兮一眼。 洛兮那双黑水晶般清透的眸子也正在朝他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又都快速地闪开了。 “伟哥你消停点吧,傅大哥是什么人,警察叔叔哎,大刑警哎,一天天抓罪犯斗歹徒挽救失足少女呵护失夫寡妇还忙不过来的人民守护天使懂吗?你以为是年方二八青春冲动的迷妹迷弟呀,别说他不是我的粉,他真是我的粉我都得劝他脱粉,迷一个贫嘴巴唧的小艺人干嘛呀,多低幼啊,多没深度啊,对不对傅大哥!” 傅辛东眯了眯眼睛,有些凶狠地横了洛兮一眼,停下了脚步。 男生那微微翘起的两片嘴唇就像是开了苞的花瓣,清脆中带着调皮,在半真半假,半敲半捧中回击着自己。 “那我现在要是就想粉你呢?” 傅辛东大胆地对视着面前男生乌黑闪亮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有力。 “那我肯定是受宠若惊啊,堂堂刑警大队的警官来粉我,我简直会开心的无以回报,怎么也得给个粉丝团团长当当吧!正好我家伟哥负责替我圈粉,对警察叔叔又这么崇拜,可以跟傅警官亲密接触啦!” 洛兮对着傅辛东紧盯着自己的眼睛,似乎犹豫了一秒钟的时间,然后便翘起嘴角,一边说一边笑着用左手把杨伟朝傅辛东推了推。 杨伟故作娇羞状地捂了下眼睛,摇了摇肥硕的腰身,“哎呀小兮你不要这样开人家的玩笑啦,你这样说傅警官会以为我在背后有多暗恋他一样,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好吗。” 他说完放下捂在眼睛上的手,身前,洛兮在笑,一边的警官脸上却淡淡地,没有一丝表情。 杨伟转了转眼珠,“不开玩笑啦,快回去喝鸡汤,对了,傅警官,你不是刑警嘛,我今天听人家说前天市里又出杀人案了,说得老吓人了,说是有人一连杀了好几个人,隔几天杀一个,隔几天再杀一个,还都被割掉了什么玩艺儿,尸首不全的,真有这回事儿吗?怎么听着像罪案恐怖片似的,假的吧?” 傅辛东眉毛拧了起来,面前的杨伟和洛兮似乎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估计都想从自己的嘴里得到能满足他们好奇心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工作上有纪律,不方便说。” 杨伟“哎哟”了一声,“警察叔叔,那您不是还有保护公民人身安全的责任吗,就算不跟我们说什么破案的细节,起码也告诉我们一声有没有这回事,要不要多加小心,关门闭户、防火防盗啊!” 傅辛东的目光在他脸上滑过,落到洛兮虽然平静却又似乎期待的眼睛上,“嗯,是真的,多注意点吧,别随意给陌生人开门,说真的,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样残忍变态的凶手了。” 身前的洛兮目光沉静,总是翘起的嘴角向下抿了抿,“你也要当心点儿。” 傅辛东嘴角动了动,把一句客套的“谢谢”咽了回去,轻轻点了点头。 刚回到病房,洛兮便兴奋地直奔床头柜上的保温壶而去,伸着鼻子用力闻了闻,做出一副花痴般的陶醉表情。 傅辛东看在眼里,把一丝笑意隐在了脸上,也抬腿走到了柜子边。 “洗手去。” 他朝洛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洗手,自己利落地拧开了壶盖,倒了满满一壶盖的鸡汤出来。 一边的杨伟朝洛兮挤了挤眼,“慢慢品着喝吧洛小兮,咱们明天出院,后天去上海,这公安局食堂管理员亲手煲的靓汤你可没机会喝啦!” 洛兮擦了手过来,弯下腰对着冒着热气的壶盖就喝了一口,带着油珠的鸡汤看起来似乎已经冷却,喝到嘴里却是滚烫非常,他抽了一口气,“好烫,不过真香啊!” 他舔了舔嘴角,朝傅辛东做了个竖拇指的动作,“傅大哥,这汤煲得真牛逼,这是我长这么大喝过最好喝的汤了。与这两天享的口福比,受这点小伤实在是太值了!傅大哥长得又帅又爷们儿咱先不说,就凭这手煲汤的功夫,我看什么美女都得拜倒在咱警察叔叔的大警棍之下,可惜我们是再也没有这口福喽,是不是伟哥!” 杨伟在一旁附和着说了句什么,傅辛东没有听清,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洛兮那两瓣一张一合的嘴唇上,当听到他最后的那句话时,傅辛东的心忽然缩了一下。 男生在竭力夸奖自己厨艺的同时,似乎也在言语中暗示着从此以后,自己将和他如同萍水相逢的过客一样,擦肩而过,不再相逢。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 一个每天在屏幕上演绎嬉笑怒骂的艺人,和一个每天在血腥与罪恶中追踪罪犯的警察,本来就应该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这,才是他和自己各自应该运行的轨道吧?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却像突然失控了一样,依旧在不自觉的收缩,依旧……很闷。 夜色苍茫。 傅辛东今晚的车开的难得的慢,车窗打开了一半,香烟从车厢里时断时续地飘出来, 像是一个烦恼的人曲曲折折的心情。 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两个保温壶,汤已经喝光了,壶变成了空心,随着车子的前行偶尔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而落寞的响声。 红灯。 傅辛东又点着了一只烟,目光落在那两个相同款式、静静靠在一起的保温壶上。 失去了滚烫汤汁的它们就像一对丢失了灵魂的双胞胎,孩子般相偎在一起,无论相聚和分离,都要去听从主人和命运的安排,完全身不由已。 手机响了,傅辛东瞥了一眼,是林梵。 “头儿,在会情人吗?” “滚蛋,说事儿!” “刚听说大北监狱出事了,我同学那边的消息,霍宇在里面和人口角,被捅死了,捅他的犯人也自杀了。” 傅辛东皱紧了浓密的双眉,“嗯,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车速忽然变得快了起来,像黑夜里骤然出鞘的剑。 傅辛东当然知道林梵特意打电话过来的用意。 一个远在监狱服刑的犯人被别的犯人杀了,这消息似乎并没有必要通知到刑侦队长这里。然而傅辛东和林梵却都知道,这个叫作霍宇的犯人,绝不会是死于普通的犯人间的口角。 因为霍宇是曾经名动天下的最大黑帮团伙的大哥,想杀他的人从来没有因为他入了狱便终止过想要他命的想法。 因为他的手上,不知道曾经要过多少人的命。 而傅辛东,正是当年亲手抓获送他进了监牢的人。 而今这监牢,却要了霍宇的命。 傅辛东知道霍宇的为人,或者说,凡是知道点江湖恩怨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自己断了命,就一定会有过命的兄弟来替他收尸和报仇的人。 所以林梵才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既是提醒,也有担心。 傅辛东看了眼窗外,星光细碎,夜色依旧如醇酒般浓烈却低垂。 工会林主席在午休时来到了傅辛东的房间。 林主席是位穿着警服也挡不住浓浓广场舞大妈气质的中年妇女。不过,她用她粗豪的嗓音告诉傅辛东,这次她可不是代表她自己来给傅大队介绍女朋友的,而是受李副局长夫人的委托,向傅大队郑重推荐李夫人近亲的女儿给他。 林主席在傅辛东沉着脸抽烟的高压气场下维护了自己女性长辈的威严,亲手在傅辛东的微信里添加了女孩的号码,并当着傅辛东的面在对方接受后主动发了个笑脸过去。 对方也回来了一个笑脸。 全胜而归的林主席带着微笑向李副局长夫人汇报战果去了,傅辛东看着屏幕上那个微笑的小人一时间哭笑不得。 “傅大队你好,我叫谭娉婷!” 第12章 乔装 谭娉婷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微信头像非常的利落漂亮,据林主席说是一个形象气质俱佳、能力出众的白领丽人。而且,据说很喜欢警察,尤其是刑警。 微信里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女孩很大方,告诉他由于工作原因经常满天下跑,恰好今天有空,问他晚上能不能见一上面。 傅辛东想了想,答应了。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只喜欢男人的男人,也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欺骗女性,为了掩饰自己的性向而去组建一个虚假而悲哀的家庭。 但是压抑冷酷的社会大背景与他所处的工作环境让他没有办法大胆的出柜。 于是在周边人眼中,高大威猛的傅大队虽然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却没有人把他往那方面去想。在大家眼里,傅大队不过是一个性格过于耿直沉默的男人,一个有些孤傲彪悍不擅谈情说爱的警官,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成家的原因估计是自身条件优秀而过于挑剔。 于是在中国的传统作媒文化下,总是有一个又一个的好心大姐将她们认为很不错的姑娘介绍给他。 傅大队尽量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相亲阵营里,能推则推,实在不好推的,也基本上在勉强见过一面后便直截了当地告诉介绍人自己没兴趣而彻底让对方死心。 那么今天这位,既然已经被林主席强行加上了微信,又是李局长夫人的亲戚,怎么也得做个样子,那就来个常规的“相亲一日游”吧! 一家新开业的港式餐厅门口,提前十分钟到达的傅辛东与同样提前到来的谭娉婷在门口相遇了。 女孩看起来十分的大气和漂亮,和微信头像没有太大的差别。 她大方地对傅辛东笑了笑,伸出了手。 这个阿姨口中的警界冷面帅哥一下子就让谭娉婷的心跳变成了加速度。 由于要出入餐饮娱乐场所,面前的男人大概在下班后找机会换掉了警服,穿着一身利落的短夹克和修身的西裤。 那两条结实的长腿让他在进出餐厅的人流里明显有鹤立鸡群的感觉,略暗的肤色,眉宇间有些沉默冷峻的气质不仅掩不住他英俊的五官,反而更增添了满满的阳刚味道。 她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一个双人卡座,那里的角度不错,可以一览店内地道的港式装修。一台有些怀旧风格的电视机放在斜对面的吧台上,乍看起来像是一个装饰品,仔细看去,却正在播放着不知哪个频道的电视节目。 服务生把菜牌送到两个人的面前,谭娉婷大方地点了两道店员推荐的所谓好吃不贵的招牌菜,抬起头去看对面的傅辛东。 英俊的警官并没有在看手里的菜牌,而是微微侧着头,紧盯着吧台上的电视机屏幕。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看得认真而又专注,原本淡漠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近似于欣喜的笑容。 谭娉婷满是疑惑地将目光也投射到电视屏幕上,那里正在播放的是上海东方卫视的一档综艺节目,镜头正对着特约嘉宾席,她看见了一个男子帅气逼人的脸。 “傅警官,点菜啦!” 谭娉婷看了眼在桌边耐心等待的服务生,稍稍提高了些声线,喊了对面一直歪头看电视的傅辛东一声。 傅辛东如梦初醒地转过头来,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谭娉婷笑了笑,快速地点了两道比较清淡的菜。 “你别考虑我是女生就故意点这么清淡,男人不都是肉食动物吗?尤其像你这样肌肉发达爱运动的,还是多吃点肉吧!” 谭娉婷拦住服务生,朝傅辛东大方地咧开笑脸,“再说,我也爱吃肉啊。” 傅辛东看了她一眼,这女孩的样子很漂亮,清爽中透着一股率性的随和,能够很自然地便能营造出一种让人感觉舒服的氛围。 不过可惜,对于自己来说,这舒服的感觉是很自在,却远远没有对面电视里的人来得诱人。 东方卫视频道正在播放一档名为《秀出真功夫》的综艺节目,每期都会邀请一些娱乐圈的艺人和网络红人来参加。这一期的嘉宾里,除了两个网红,还有目前在娱乐圈小有名气的女演员尚琳与酷似红星叶归舟的新人洛兮。 “傅警官,最近那两件杀人案传得太邪性了,”谭娉婷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听我阿姨说,有一个死者是咱们市局的老领导,这凶手也太凶残了点吧?” 傅辛东强行抑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往电视里面瞥去,听到谭娉婷轻声的询问,他微微皱了皱眉,“不好意思小谭,我从来不在工作之外的时间谈论这些事。” 谭娉婷笑着理了下乌黑的长发,“早猜到你会这么说了,不过,我是做法律这行的,实在是控制不住对这种事情的好奇心,毕竟这种案子也不多不是吗。傅警官你不用对我说什么,我就作为一个普通市民在茶余饭后随意猜测下案情,你就当听着玩儿,行吗?” 傅辛东把余光从电视上悄悄收回来,看了对面颇有些兴致勃勃的女生一眼,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对这些凶杀罪案的事这么感兴趣。 “好。” 他觉得没有必要弄得那么一本正经,她想说什么,随她说就好了。再说,即便自己想说,这两件悬案现在又有什么好说的? “傅警官,我平时接触过不少刑事案子,我发现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儿,就是好多犯罪分子,真的是不抓到他的时候,你永远都想不到凶手会是他…” 傅辛东感觉自己似乎忽然间练就了武侠小说里面分心二用的功夫。 他似乎一直在听着对面女孩绘声绘色的讲述,说着她对案情精灵古怪的想法,自己偶尔会朝她点点头,好像很赞同她的观点。可是他知道自己事实上只是听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只言片语,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在表达些什么。 他发现自己用偶尔的转头和眼角的余光,竟然神奇地把电视里的综艺节目看了个八#九不离十,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环节,更没有错过他想看到的人。 这个环节是考验嘉宾的搞笑功力的,要求各个嘉宾从在规定的时间内,使用节目组提供的一些小道具,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将观众代表逗笑,谁用的时间最短,谁就是这个环节的胜利者。 其他几个嘉宾排在前面,说学逗唱,各显神通,总算都在规定时间内将他们面对的观众代表逗乐了。 洛兮的位置正好排在最后,轮到他的时候,谭娉婷正讲到自己对这个案件分析特别有想象力和说服力的地方,不停地向傅辛东提出自己的观点。 傅辛东勉强应了她几句,一双眼睛几乎完全转向了一侧的电视机。 洛兮面对的观众代表是一位颇有些缅腆内向的女生,坐在洛兮对面,看见他那张帅气非凡的脸蛋,女生略略有些羞涩和不自在的紧张。 这样子的观众,反而是非常不容易逗笑的那种。因为她心里既仰慕面前的帅哥,又想极力表现得不为所动,注意力难免不够集中,有些呈现给她的笑点,便失去了效果。 洛兮很自然地和她打了个招呼,笑了笑,他刚才在一堆小道具里选的东西已经被送到了一侧的屏风后面,嘉宾可以在那里利用道具或服装来改变自己的形象,增强喜剧效果。 洛兮走进了屏风后面,给嘉宾准备的时间只有一分钟。 傅辛东转过了头,对面的谭娉婷端着一杯果汁,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正有些不解地望着自己,见他转过头,抿嘴朝他笑了起来。 “傅警官,你们刑警是不是平时没日没夜忙着破案,休息时间也少,电视都看不上吧?我看你动不动就被电视节目吸引过去,看得津津有味的,真像个小孩子。” 女孩的话里没有不高兴的情绪,相反,倒有一丝难得的大度和明显地关心。 傅辛东有些尴尬地摇摇头,“也没那么忙,就是觉得节目还挺有意思的,你再喝点什么吗?” 他嘴里有些掩饰般地向谭娉婷问着,目光却又不可救药地飞向了电视机,因为他的余光已经看到镜头给到了洛兮刚才走到后面的屏风上。 洛兮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个很大的巴拿马草帽被他挡在了脸上,以致于谁都没太看清他草帽后的脸。 他快步走到那个女观众的面前,忽然把手里的草帽扔到一边,一张戴着老年妇女白色假发的脸露了出来,女观众和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洛兮慢慢弯起了腰,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那张英俊非凡的脸竟然被他用夸张的表情演绎成了一张满是皱纹和瘪嘴的脸、一张和老太太极为相似的脸。 “上学的都走了?上班的也走了?哎,又剩下我这小老太太一个人,老豆角子,干闲啦!机会难得,各位观众你们要注意了,下面就由本老太太,来自辽宁省铁岭市臭水沟子村的著名村花王秋香给你们带来一场本季最精彩的脱口秀表演!” 奇妙的是,他这句对着女观众摇头晃脑、现场临时发挥的台词儿,竟然说出了跟真正老太太极为相似的腔调。 女观众看着他可笑又可爱的样子,又听到他逗趣的声音,“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洛兮迅速地直起腰,扯掉头上的发套,微笑着和面前的女观众轻轻拥抱了一下。身后的计时器显示他是所有嘉宾从中让观众发笑最快、用时最短的那个。 而在他出场之前,女歌手尚琳是表现最好的那一个。 现场都在给洛兮叫好,镜头在台上的嘉宾从一一闪过,他们也都在半真半假地鼓着掌。傅辛东的眉毛皱了皱,镜头在尚琳脸上停留的时候,她虽然也在勉强的鼓掌和微笑,傅辛东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份对洛兮不屑一顾的轻视。 第13章 电眼 广告时间。 傅辛东转过身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和谭娉婷搭讪了几句,还主动就她刚才提出的一些观点随意说了些不违反原则的东西。 谭娉婷刚才见他看得入迷,便也有些好奇地侧身和他一起看了看洛兮的表演,这会儿和傅辛东说了一会儿,忽然说道,“看你爱看,我也瞄了几眼,这个洛兮外表太像那个叶归舟了,不过叶先生是我们所的客户,我见过他本人一次,他们俩气质完全不一样,叶归舟那真是十足的高冷范儿,不愧是当红的大牌明星,这个洛兮嘛,好像有点活泼有余,气场不足吧。” 傅辛东没说什么,只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把手里的少半杯冻柠茶一饮而尽。 广告后是整个节目的最后一个环节,节目组给出题目后,几位女嘉宾都故作姿态的娇笑起来,尚琳似乎瞥了洛兮一眼,面色十分傲娇。 原来这一轮比拼的是嘉宾的电眼功力,要求每个嘉宾轮流对着镜头放电,在场的300名观众通过看大屏幕上明星的眼睛,在现场按键打分,评出本场节目的电眼王。 谭娉婷看着对面稍有些局促不安的傅辛东,爽朗地笑了起来,“傅警官,难得有你爱看的节目,咱们大大方方地一起看吧,总这么扭着脖子,多难受。” 说话间,她主动偏过身体,认真地看起电视来。 傅辛东心里暗暗叫了声“惭愧”,可是自己的身体却似乎更加诚实,早就不客气地朝电视方向转了过去。 两个小网红使出浑身解数,对着镜头猛抛媚眼。不过,别看她们平时在微博里发个45度角自拍时一双大眼睛跟芭比娃娃似乎的,在这高清的大镜头下,她们的眼神明显缺着点什么,看起来都是空空的感觉。 两个网红分别得到了二百出头的票数,剩下的是尚琳和洛兮。 镜头摇到了尚琳已经做好准备的脸上。 看到计时开始,她有些矜持的漂亮脸蛋灿然而笑,一对睫毛又长又弯,显然经过了巧妙的加工,显得那双明亮的杏仁眼愈发的灵动,镜头下,妩媚的眼波像水一样流淌着,配着她璀璨的笑容,仿佛是一朵在风中盛开的玫瑰。 在场的观众明显被尚琳漂亮的外表和迷人的眼神打动了,票数统计出来,291票。 全场沸腾,这是这档综艺节目做了很多期以来在这个环节得票最高的一次。 尚琳站起身给现场的观众端庄的行了个礼,在她落座时,傅辛东敏锐地感觉到了她似乎给了身侧的洛兮一个挑战般的微笑。 谭娉婷指了指电视里的尚琳,“这女的也是叶归舟一个公司的,这比赛不公平吧,三个女的一个男的比电眼,男的肯定吃亏啊,尤其今天现场男生特别多,谁不投尚琳啊。” “是啊,不公平!不过就是个玩儿,不必当真。”傅辛东难得回应了她一句,摸了摸裤袋里的烟盒,还是没有掏出来。 镜头摇到了洛兮的座位上。 他朝主持人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背对着镜头。 全场的观众似乎都有些意外,一时间整个现场变得安静下来。 计时开始了。 镜头慢慢拉近,一直拉到洛兮的身后,一身黑色修身西服把男生的身体衬托得如同一株夜色中的白杨。 他慢慢地转过身,镜头落在他纯净的脸上,没有笑容,没有悲伤,没有任何的情愫留在那张俊美无伦的脸上。 只有一双黑色如水晶般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屏幕,就好像圣洁的天使,虽没有万语千言,却似乎又有无数的话语与倾诉,都在这一瞬间,从那幽深而迷茫的双眸中投射出来,直落入现场观众和屏幕外每个人的眼中,撩动了不知多少人善感的心弦。 那一刻,傅辛东只觉自己的一双手热得发烫,似乎有潮湿的汗水不间断地从掌心中渗透出来。 这让他又一次想起那一日清晨的天都峰顶,那个姿容绝美的白衣少年在云雾中朝自己轻轻投过来的那道目光。 虽若有若无,却无法阻挡。 这一刻,傅辛东只知道在自己心口的某一处,似乎有一个堆砌了多年的壁垒悄然轰塌了。 那壁垒,原本堆满了他在青春期父母离婚时便慢慢生成的孤独、冷漠、逃避,还有下意识的防范和忧伤。 身边的谭娉婷微微侧着头,看着傅辛东有些莫名失神的脸,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像钉子一样盯着屏幕里那双眼睛,一动不动。 她用力抿了抿柔嫩的双唇,低下头,在饮料杯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若有所思的眸。 节目里漂亮的女主持人和现场的观众一样,似乎也被洛兮那苍茫幽远的眼神吸引住了,冷场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才缓过神来,催促现场的观众马上投票。 结果很快显示在大屏幕上,主持人夸张地捂住了嘴,全场观众爆出一阵狂叫,洛兮的电眼功力竟然得到了神奇的297票。 谭娉婷坐直了身体,喝了口饮料,看见对面高大的男子隐隐地出了口长气。 当场比赛总体的获胜者已经非常明显,影视新人洛兮无疑是这期节目绝对的赢家。 电视里的主持人正在按照节目规则请几位嘉宾做最后的感言。 镜头到了尚琳的面前,她有些阴晴不定的脸上露出一丝非常职业的甜美笑容。 “能参加今天的节目真的是蛮开心,首先要感谢东方卫视制作了这么一档有独特魅力并极具挑战性的节目,我个人参与下来的感觉是受益非浅,原来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超出了自己对自己的想象。” 她停顿了一下,笑着偏头看了眼洛兮,“我在来上海之前,公司里的同事都对我说,这期间的嘉宾里有个叫洛兮的,网上都叫他小叶归舟,他们都让我认真辨别一下,看看他和叶大哥到底有多像。” “大家都知道,我跟归舟大哥是一个经纪人,私底下也比较熟悉,所以对着洛兮的脸,我真的会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因为他确实在很多方面…模仿得还不错,真的是挺像的。不过,怎么说呢,我想把去年公司年会上叶大哥说过的一句话送给在座的诸位,也送给洛兮,那就是希望在新的一年里,我们每个人都要做真正的自己,做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 尚琳的话音落下,现场沉静了片刻,谭娉婷便忍不住“切”了一声,“这女的心眼也太小了吧,输个游戏而已,这不是明显在讽刺洛兮是靠模仿叶归舟上位吗,至于吗?” 傅辛东笑了笑,“看看他怎么说。” 镜头快速地从一脸懵逼的主持人摇到了洛兮的脸上,他的脸色和方才一样平静,嘴角上翘着,始终保持着微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傅辛东却在那翘起的嘴角中,看出了一丝带着嘲讽的冷笑。 他站起身,朝台上的主持人和几位嘉宾点了点头,又朝台下的观众鞠了个躬,继而站直了身子。 “谢谢大家的厚爱,也谢谢前辈尚大姐送我的这句话,这份与众不同的厚礼我收下了,有机会一定会加倍报答大姐的关怀。我个人感觉叶老师的这句话真的就像是说给我听的一样,大家都知道,我是靠模仿出道,可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山寨的产品。不过我觉得对每一个人来说,生活里有很多东西,其实都是从模仿开始,包括演戏,包括唱歌,谁又不是在向优秀的前辈模仿和学习中进步的呢。当然,在我的内心深处,从来都希望做的是真正的自己,叶老师说的对,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是洛兮,不是谁的替身!” 洛兮稍稍顿了顿,朝镜头眨了眨眼,黑亮的眼睛又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还有,我也借东方卫视这个平台回答一个网友比较关心的问题,好多人说我是按叶归舟老师的形象整的容,在这里我想郑重地对大家说,天下之大,无其不有,又可况是两张有些相似的脸,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我的脸绝对是原汁原味,天生地养的,多谢大家的关心啦!” 现场响起了一片掌声。 电视机前的傅辛东痛快地将面前新换的饮料又一口闷了下去。 谭娉婷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他,嘴角似笑非笑。 “这个洛兮情商挺高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特别中听,整个人看起来也比那个尚琳有观众缘多了,不过他也够坏的,那个尚琳不比他大多少,他一口一个前辈大姐地叫,你看那个女孩鼻子都快气歪了。” 傅辛东放下杯子,“你看人挺准,这小子的嘴是挺会说话。” 是啊,在这一刻,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男生温润的,一张一合的双唇、微微上翘的嘴角,听到了他贫贫的又带着慵懒的声音,“傅大哥,帮我洗个澡行吗?” 行啊,怎么会不行! 于是,谭娉婷看到了自己阿姨口中那个警界冷面帅哥一个人低头嘿嘿傻笑的画面。 她有些疑惑这硬汉脸上的迷之笑容到底是为了谁,是自己,还是电视里的什么人,她暂时还不能确定。 当傅辛东将谭娉婷送到她公寓外面的时候,女孩大方地跳下车,朝他摆摆手,“谢谢你傅警官,听我在鲁班门前卖大斧,跟你瞎唠叨了一晚上的案情。不过嘛,你也得谢谢我,陪你看了一晚上的电视,哈哈,改天再见!” 傅辛东一时间被女孩爽快大方的样子和她最后那句话打乱了正常的节奏,还没来得及表现出自己往常在“相亲一日游”尾声时的冷淡表情,谭娉婷已经挥挥手,进了公寓的大门。 算了,就像她说的那样,看在自己心不在焉地晾了她一晚上的份儿上,看在她陪自己看了一晚上电视……和洛兮的份儿上,就别这么黑着脸跟她说再见了。 车子似乎和主人现在的心情一样,轻快自在地朝傅辛东的公寓驶去。 一辆隐在路边角落里的黑色轿车慢慢启动,在夜色的掩盖下,一路悄悄跟随着他。 第14章 礼物 周六的清晨,窗外的阳光柔和而温暖,看起来几乎不像是北方清冷的早春。 昨夜又加班开会到很晚的傅大队没有贪睡,而是在身体的不断示威下早早醒了过来。 阳光照在他麦色的脸和雄壮的胸膛上,舒服而自在。人虽然醒了,他却迟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任自己未着一缕的强健身体舒服地半窝在被子里,脑海里装得满满的,都是一个青年男子修长结实的背影,光滑的背,劲瘦的腰,鼓翘的臀…… 那光洁的*仿佛是西洋油画里健美与清秀完美结合的俊俏少年,在傅辛东微闭的眼眸中慢慢俯下身去,手撑在床沿上,形成一个浑然天成的漂亮曲线。 傅辛东麦色的肌肤在雪白被子的映衬下慢慢透出了暗哑的红,被子像是窗外风中粗大的枝条,轻轻抖动着,带着时疾时缓的节奏,仿佛是风中起伏的麦浪。 等到他心满意足地在花洒下冲洗自己的时候,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起手看了看,忽然间就感觉自己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难道是因为,春天到了吗? 九点多,傅辛东的车已经开在了京北郊区的路上,没有了市内巨大的车流,顺畅的驾驶体验让他的心情慢慢变得平和起来。 手机响了。 这个时候,几乎可以确定是队里的电话,他调了下耳机,有些无奈地按下了接听。 “警察叔叔,是我,洛兮。” 窗外的初阳好像刚巧在那个时候穿透了黑色的云层,温暖的阳光从车窗玻璃时照射进来,照亮了车内原有的暗沉。 “嗯,知道。” 傅辛东看似平静的声音里有着他自己并未觉察,或者是故作镇定的惊喜。 “我前几天在上海做节目,昨天回的京北,想着我把警察叔叔的车都撞坏了,还喝了那么美味的汤,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嘿嘿,所以在那边特意买了点小礼物给傅大哥,你可不许说不要喔!” 洛兮那调皮中透着慵懒的声音在傅辛东的耳朵里留下一丝羽毛滑过般的微痒,那感觉通过面部神经迅速传递到他的五官上,一时间,他常常紧皱的眉松开了,双眸里也浮出一抹笑意。 “嗯,我要……” 傅辛东的声音似乎还是酷酷的冷。 “你在家吗?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开车给你送过去。” 洛兮的声音里似乎也有一丝微微的兴奋。 “我出城办点事儿,刚出城区…要不这样,等我回来去找你吧。” 傅辛东踩着油门的脚莫名的松了松,这个时候,他甚至想立刻掉头回去,去看一眼那个在晨光的臆想里刚刚陪自己彻底释放的男生,看一眼他给自己带的礼物。 “喔,这样啊,那好吧…你回来时找我吧,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儿。” 傅辛东觉得心里怦怦地跳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恍惚之间,他觉得在男生那懒洋洋的腔调里,似乎也有一丝和自己异曲同工的失望。 “洛兮!” 他冲动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嗯?” “你要是没事儿做,能不能陪我去办点事儿,一起出城,今天外面的空气……挺不错的。” 傅辛东感觉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迸出了潮湿的汗水。 “我路不熟啊,你要是不着急,咱们定个好找的地方,往一块开呗!” 这是答应了的节奏啊!傅辛东兴奋地一脚油门窜出去好远。 “行,知道春来路近四环那个高架不,边上有个沃尔玛,在那门口碰头吧!” 春来路……春天真的来了吗? 靠在车门上,傅辛东一气抽了两根烟。 他其实有一点小小的激动和兴奋,虽然在他貌似平静的面孔上,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吐出的烟圈甚至比平时还要圆。 那个男生,究竟会给自己带点什么样的礼物呢? 傅辛东深深吸了口烟下去,眼睛里似乎有火花一闪,继而,他好像忽然被那口烟重重地呛了一下,大声咳了起来。 “操,让你瞎他妈幻想,活该!”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腹诽着自己,为方才大脑里想到的画面而莫名地羞愧。 在刚才的那一瞬,其实他是想到了从前看过的一部爱情片,片中的女主在深夜孤身找上男主的家门,无限风情地指着自己的胸部对男主说,“这就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你想要吗?” 很直接也很诱人不是吗? “警察叔叔!” 一阵胡思乱想中,刑侦大队长连洛兮何时停车在附近,又何时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发觉。 “见面就喊叔叔,在马路边拣到一分钱了?” 傅辛东用一句调侃去掩饰着自己莫名的心慌意乱。 “等你改行做交警的,我天天去马路上拣,然后天天交到……哎,你过来,看看你的礼物!” 洛兮的后半句话被他自己悄悄咽了下去,他稍稍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用车钥匙按了一下,后备箱开了,他伸手朝傅辛东做了个“先生您请!”的手势。 傅辛东笑了笑,长腿一伸,几步便走到了车的后面。 后备箱里横着一只体型巨大包装完整的金华火腿。 傅辛东的目光从火腿上绕过去,在后备箱里寻找着。可是即便他已经拿出了寻找杀人罪证般的精细劲头,那个小小的空间里除了这只火腿外,空无他物。 “喜欢吗?” 洛兮脸上带着微笑,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用颇有些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你说这火腿?” 虽然傅辛东心里已经相信这只巨大的火腿应该就是洛兮送给自己的礼物,但他还是有些置疑地问了一句。 万一,万一他记错了,礼物是放在车厢里了呢。 “对啊,看起来还不错吧?我可是在上海最有名的特产店搞来的,伟哥还专门找了个当地朋友帮忙让老师傅给挑的呢。” 洛兮看着傅辛东的脸,一时间还看不出面色沉静的傅警官对于这条大火腿的感受究竟如何。 “为什么送我这个?” 傅辛东很干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说实话,这条色泽鲜艳,隐隐透着香味的火腿,作为礼物,还真是实惠的让他哭笑不得。 “因为这个才配得上你公安局食堂管理员的身分啊!”洛兮嘿嘿笑着,嘴角上翘得老高,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一边说一边将火腿从后备箱中取了出来。 他眨了眨眼,“我是听人家说煲汤时用这种火腿吊一吊,汤会非常的鲜,傅大哥的汤已经煲得那么好喝了,如果再配上这个,我相信你一定能变成京北警界最牛逼的全能厨王。” 傅辛东眯了眯眼睛,大手一伸,将洛兮手中的火腿拎在自己手里,“管他厨王还是厨圣,谢谢你的腿!” 傅辛东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郊区一个叫黄旗的镇子,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洛兮的车停在这边的停车场里,两个人都坐傅辛东的车。 车子开出一段,洛兮微微转过身,盯着身旁傅辛东高挺的鼻梁骨,“你还没告诉我要去那儿干嘛,不会是穿着便衣破案吧!”他对穿着薄皮夹克和黑色仔裤的傅辛东上下打量了一番,“真是奇怪,傅大哥你穿着便装看起来也还是像个威武的警官。” 傅辛东笑了笑,“你是不是想让我说,你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明星。” 洛兮哈哈地笑了起来,他今天穿着一身很随意地休闲打扮,只不过腰细腿长,脸蛋帅气,看起来倒像是精心搭配过一样。 傅辛东也似乎不经意地打量着他,男生笑起来时很好看,上翘的嘴角,雪白的牙,有一抹粉嫩柔软的东西在他的齿间晃了晃,让傅辛东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咱们不要再互相吹捧了好吗?警察叔叔,来,说点正题,咱们去那个镇上到底要做什么?” 洛兮看着车窗外渐渐出现的带着乡村气息的景色,自然地收了笑,转头向傅辛东问道。 “我要去镇上看望一对助养的孤儿,最近很忙,一直没过去看他们,心里面怪想的。” 不知道为什么,傅辛东在回答洛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竟然会有一些小心翼翼的紧张。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笑起来如阳光般灿烂的男子,也是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弃儿。 洛兮微微地征住了,大概有几秒钟的时间,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黑水晶般的双眼望着前方的道路,“什么样的孤儿啊,住孤儿院吗?你怎么想起来助养他们的?” “不在孤儿院,这俩孩子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了,现在跟外公外婆一起住,一个淘小子和一个小丫头,亲姐弟俩,过会儿你看见就知道了,估计看你长得帅,还会缠着你陪他们玩儿呢。” 说话间,傅辛东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个小人顽皮可爱的身影。 “至于助养他们吗,可能跟我做这行有关,总是能看到一些家庭破碎、父母双亡之类的惨剧,也接触过一些这些家庭里的孤儿,发现他们都很可怜、很无助,从小就要面对一些很难承受的东西,时间长了,就越来越觉得想尽自己的一点力气,多陪伴他们,开导他们,帮他们减少心理压力,最大程度地帮他们得到健康和快乐。” 洛兮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亲人啊,那还好,也算有个家,不算真正的孤儿了,还有你这样的热心人帮助开导他们,要比在孤儿院长大的好多了。” 这听起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傅辛东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动了动。 他知道,身边这个男子一声轻轻的感慨里,却好像装满了沉沉的回忆和不可言喻的伤感。 想来,身边的男子一定是想到了他的过去。 无论如何,一个从出生便被人遗弃,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他的童年,应该是不会快乐的吧。 第15章 孤儿 车子进了黄旗镇,傅辛东熟门熟路,七拐八绕,很快便来到一栋独门独院的农家院前。 他没有着急下车,而是三长两短又三长的按着喇叭,嘴角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洛兮静静地看着他,这个样子的傅辛东,和那个一脸酷劲儿的硬汉似乎有着很大的不同。 院子里传来一阵疯跑的声音,隔着栏杆就可以看到两个七八岁的孩子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火烧屁股一样急着往门口的汽车跑。 “傅叔叔!傅叔叔!你可来了,我都要急死啦!” 跑在前面的小男孩冲到傅辛东的车门边,红润光洁的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没等傅辛东说话,他已经把脑袋从开着的车窗里伸进来,好奇地朝邻座的洛兮看了一眼,“他是谁呀傅叔叔?” 傅辛东爱怜地在他的小平头上撸了一把,把他的脑袋从车窗里慢慢推了出去,自己也下了车。 后跑过来的女孩留着短短的学生头,也是一脸的兴奋,毕竟大了两岁,又是女孩,能看出她在兴奋中还有着一点点的羞涩。 “傅叔叔,小乐就等着你来呢,说再听不到喇叭声就要给你打电话了。” 傅辛东摸了摸她柔顺的短发,指着身边笑眯眯的洛兮说,“我朋友洛兮,专门跟我一起来看你们的,你们俩要叫洛叔叔,这是宁静,是姐姐,这淘小子叫宁乐,是弟弟。” 宁静和宁乐盯着洛兮的脸看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好像想到了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有做声。 傅辛东感觉奇怪,弹了宁乐的脑门一下,“干嘛,你们俩的礼貌都就饭吃了?怎么还不叫叔叔!” 宁乐被他轻轻弹了一下,好像忽然间清醒过来,猛地朝姐姐一拧头,“我想起来了!姐姐,这个叔叔就是那个印在矿泉水瓶子上的明星,对不对?” 两个孩子的眼睛里都露出了强烈的兴奋与期待,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还不太懂得追星,但是在全民娱乐的时代里,无时无刻不在的各种娱乐报道让他们每天耳濡目染,对于像叶归舟那样的超级巨星也能认出个脸熟。 洛兮弯下腰,朝姐弟俩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啊小乐,我不是你说的大明星哎,我只是你们傅叔叔的朋友,你姐刚才说你特别盼傅叔叔来,为什么呢?” 宁乐撅起嘴巴,“洛叔叔你真的没有骗我们吗?可是你真的和那个矿泉水瓶上的人长的好像,都特别的好看!” 他抬手摸了摸洛兮的脸,“洛叔叔,我和姐姐最喜欢听傅叔叔给我们讲他的登山探险故事,跟故事大王似的,讲的可有意思了,听了晚上都睡不着觉,总在脑子里想来想去的,不信一会儿你也听听看。” 洛兮直起身,给了傅辛东一个不太相信的眼神。 傅辛东朝他撩了下眼皮,一手扶着一个小不点儿的肩膀,“没问题,一会儿叔叔给你们讲我这次去黄山的故事,这回可有听头了,我呀,撞到了一个天上掉下来的狐狸精。” 他说到这里,不自禁地侧身去看洛兮的脸,对方正帮他从车上往下取给孩子们带的零食和学习用品,似乎并没有留意到他说的那句话。 …… 晚上,夕阳在西山摇摇欲坠地晃了晃,便顺势溜进了山的后面,天,慢慢黑了下来。 傅辛东的车不疾不徐地在回京北的路上行驶着,车上放着一首不知道哪个版本的老歌,《夜来香》。 洛兮静静地靠在座椅上,头微微侧着,望着窗外不断向后飞逝的景物,直至暮色将它们全部吞没,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夜的黑。 他们在两个孩子那里呆了大半天。 洛兮有时陪小乐玩玩游戏,有时教宁静唱歌,就像傅辛东说的那样,两个孩子对他都挺有好感。 大多时候,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看傅辛东和孩子的外公聊天,帮外婆摘菜,给俩孩子讲他登山时遇到的各种见闻和惊险的经历,听得孩子们一会儿拍手一会儿跺脚。 他看到墙上的旧时钟不急不慢地走出一段平凡家居里静静的午后时光。 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两个孩子虽然没了父母,可是他们的脸上却保留着这个年纪应有的单纯和难得的快乐。 吃了外婆烧的待客饭后,在宁静和宁乐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在抓着两人不放的四只小手里,傅辛东和洛兮还是和两老两小说了再见,车开出好远,还能听到追出一段路的宁乐的清脆嗓音,“傅叔叔、洛叔叔,下次早点来!” 一把曼妙嗓音的歌手把经典老歌唱得低沉温婉、丝丝入扣。 傅辛东看着洛兮始终靠在椅背上似乎在沉思的侧脸,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似乎被歌声同化了,染上了旋律的味道,渗到他的鼻子里,就像歌声中唱得那样,“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想什么呢?”傅辛东低低地问了一句。 洛兮有些慵懒地转过身,轻轻晃了晃脖颈,“我在想宁静和宁乐。” 傅辛东的手伸到裤袋里捏了捏,“我想抽根烟。” 洛兮笑了,“又不是我的车,熏呗。” 傅辛东横了他一眼,将两边的车窗放下一半,伸手掏出烟来。 洛兮轻轻从他手里将烟盒拿过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现了傅辛东的习惯,知道他的火机总是插在烟盒里,便打开烟盒,抽出火机和一只烟。 “张嘴。” 傅辛东愣了一下,却条件反射般张开了嘴唇。 一根雪白的香烟在两根光洁修长的手指间轻轻夹着,柔和地伸到了傅辛东的唇间,一股烟草的香气和男生淡淡的体香瞬间让男人身体里的某个部位颤动了一下。 是心吗? 打火机的火苗“腾”地在傅辛东的眼前亮了起来,照亮了昏暗的车厢,也照亮了车厢里两双乌黑的眼睛。 “想那两个小家伙什么了?” 傅辛东朝窗外喷出一口烟,看着那白色的烟雾被窗外的风迅速吹得无影无踪。 洛兮的声音里好像带着一份隐隐约约的哀伤,“我在想,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既不幸又非常幸运的人,虽然失去了父母,却还有慈爱的外公外婆,有别的照顾他们的亲戚,而且,还有你这样关心他们心灵成长的良师般的热心人。” 他顿了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们虽然是孤儿,可灵魂却并不孤独。” 在那一刹那,柔柔的女声依旧在低吟着缠绵的恋曲,窗外的风仿佛吹得更加的急,傅辛东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像一面狂击的鼓,因为他竟然在男生幽幽感叹的声音里产生了强烈的冲动,几乎就要脱口对他说,“你孤独吗?能不能让我来陪你!” 车窗上传来一阵细碎的敲击,风声渐弱,却飘起了无边的细雨。 “警察叔叔,其实我刚才还想了另外一件事,跟你有关。” 洛兮有些浅淡愁容的脸在这一刻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嘴角弯弯地翘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我?” 傅辛东怔住了,为身边这个男生嘴里的话,还有他忽然间转变的脸色和语气。 “对,就是你,我想了想,觉得在你助养孤儿和总是去给他们做心理疏导这件事上,既说明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也充分说明你已经是父爱爆棚,急着想要找老婆生儿子了!对不对?” “……” 傅辛东狠狠地横了洛兮一眼,“对个屁!” 妈的!真想把那张好看到要命的脸一把拉过来,狠狠地把他的嘴堵上。 洛兮也回瞪了他一眼,“好好的警官,国家公职人员,怎么动不动就一嘴粗话,真应该好好地罚罚你!” 他的眼睛忽然闪了闪,嘴角又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听说下雨天和火腿冬笋汤是很配的,就罚你煲一锅汤如何?” 傅辛东感觉自己在努力地抑制着嘴角的肌肉,才让自己没把那丝欣喜表露得太过明显。 “去我家?行啊,正好还有一些朋友捎来的冬笋没吃呢。” 缠绵的雨丝中,傅辛东的车明显加快了奔驰的速度。 傅辛东的小公寓简洁而低调,基本上都是黑白灰的搭配,偶尔在某个角落放上一点颜色鲜明的饰物或是挂画,整体便不再感觉单调和沉闷。 “不知道你能来,也没收拾,有点乱,”傅辛东抓了抓头,看着洛兮四处打量的目光,“你随便歇会儿吧,要是困了睡一会儿也成,这汤煲起来比较费时间。” 洛兮站在卧室的门口,看了眼里面的大床,“嘿嘿”笑了起来。 “这床可真够大的,警察叔叔,你得有多少绝活要在这上面施展啊!” 傅辛东已经脱了皮夹克,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露出两条强健的手臂,他正打量着那条硕大的金华火腿,想着在哪个部位下手好一点,听到洛兮的话,嘴角动了动,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其实他心里想对那个跟自己臭贫的男生说的是,如果你上了老子的床,你自然就知道老子有多少绝活可以施展了。 “不管了,我是真有点累了,上你床上躺会儿,不嫌弃吧?” 男生嘴里还在征询主人的意见,两条长腿却早就不客气地迈向了那张宽大的床。 第16章 伤疤 “嫌弃你就不带你回来了,我这房子除了我妈……就没让第二个人进来过。” 傅辛东感觉自己是在脸皮微微发烫的情形下把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以至于不管洛兮听到这句话后会作何感想,他像是忽然间变得胆小起来,拎起火腿转身闪进了厨房。 正往下脱外套的洛兮将手臂停在了半空中,过了几秒,才慢慢将外套脱了下来。 他听见了傅辛东低声说的那句话,一向灵活的嘴巴却好像突然间失了职,不知道自己该接句什么才好。 大床很软,他随意地颠了颠,将一边的抱枕搂在怀里。 傅辛东的大床就像他的人一样,在外表上看起来又冷又硬,真到躺上去,才知道有多么温暖和舒服。 这份温暖和舒服让洛兮放下了身体由内到外的全部,放松地平仰在床上。鼻孔里似乎有一种淡淡的味道渗了进来,那是一种由成年男子干净体味和烟草气味融合在一起的味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把抱枕压在了自己脸上。 剥笋、清洗、切块;割肉、清洗、切块…傅辛东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汗水慢慢打湿了他浅灰色的t恤,额头上也有细碎的汗珠在滚动,偶尔他会停下手里的东西,静静听一听卧室里是不是有声音传出来。 没有。 那个男生似乎真的累了,好像已经在自己的大床上进入了梦乡。 傅辛东的脑海里又想到了前几日凌晨那个常常让他回味的梦。 一想到梦里翻滚撕打最终臣服的主角正躺在自己天天早上做徒手操的床上,傅辛东本就被厨房潮湿的热气弄出汗的身体觉得更加热了。 他随手扯掉了身上的t恤,扔在一边,晕黄的灯光打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光影交错,将他强健的肌肉线条凸显得更加结实有力。 于是当洛兮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一双黑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半眯着,继而整个人悄悄靠在门框上,倒像是一只偷看主人烹制美食的猫。 不大的厨房里已经开始有浓浓的香气在流动,渗进人的鼻孔里,似乎连那些坚硬冰冷的厨具都被这味道烘出了温和的感觉。 洛兮的目光在傅辛东雄健的背部慢慢地徘徊和移动着,仿佛连每一道细细的肌理都不想放过。 他看到男人的脖颈上滑下一滴汗珠,无声无息,沿着脊背那条深深的缝隙向下流淌着,眼看就要流进黑色牛仔裤与腰部的交接处。 那一刻,洛兮的喉结在不经意地上下滑动着,像是有一些干渴,又像是想要品尝什么。 有风吹过,窗子上传来沙沙的响声,他刚刚睡醒的身体似乎痉挛了一下,靠在门框上的身体慢慢站直了。 傅辛东掀开锅盖看了看,又用力地闻了闻,点了点头。 这味道让他满意,他搓了搓手,忽然间觉察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 “醒了?” 洛兮双手插在裤袋里,神色间似乎带着一丝笑意,正静静地站立在厨房的门口。 “光着身子不冷吗?” 刚从温热的床上起来,洛兮感觉身上还有一丝淡淡的寒意,看着上半身赤-祼的傅辛东,他忽然就有一种想要俯在这个人背上的冲动,或许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莫名觉得他应该会冷,想要用自己温热的身体抱住他。 “忙出汗了,不冷,汤马上好了,你去洗手,准备上桌吧。” 傅辛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肌肉鼓涨的胸口,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见洛兮去了洗手间,忙扯过t恤穿上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一人守着一个大号的汤碗。 “我已经喝不下去了,”洛兮伸手摩挲着自己的胃,“我真佩服我自己,这礼物送得太有水平了,收礼的人干活,送礼的人享受,哈哈!” 他一边舔着嘴角一边笑,眼睛里带着灵动的光。 傅辛东自己只喝了一碗,便只忙着帮洛兮来回加汤,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便板起了脸,“哪有那么多好事儿,喝饱了是吧?捡碗洗碗一条龙,都是你的!” 洛兮撇了撇嘴,毕竟是吃人家嘴软,没有反驳,站起来把两个人的碗都端到了厨房里。 傅辛东在一边的柜子里翻出一副胶皮手套扔给他,“戴着点儿吧,细皮嫩肉的,别再弄粗了明星的手,我可赔不起。” 洛兮瞄了一眼他已经夹上了烟的手,那手粗大而厚重,和他的主人一样孔武有力,难怪刚才没看他戴什么手套。 “说什么呢警察叔叔,伟哥不是跟你说了我的出身吗,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怕吃苦的人!“ 说话之间,他已经打开了水龙头,认真的洗起碗来。 靠在门框上的人变成了傅辛东。 他悠闲地吐着烟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在享受眼前这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是的,这看起来最为家居的一个画面,在面无表情的傅警官眼中,却早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因为在他微微眯起的黑色瞳仁中,似乎长出了一双狂暴的手,正在将眼前这个俯身洗碗的人按在地上,把他的衣物一件件扒个精光。 他的背一定还像自己给他擦身时那么光滑,他的腰也一定还是柔软中带着坚韧,他由于微微俯身而呈现的曲线,也必定还是那么诱人心扉。 只是他后腰一侧的那个纹身,会不会还是那样殷红如血? “哎哎!”洛兮调皮中带着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傅辛东怔了怔,忽然感觉手上一烫,香烟已燃到了尽头。 洛兮正用戴着手套的手在自己而前摇晃着,“想什么呢?眼睛直勾勾的。” 想你,想扒光你,想把你按在大床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上了你! “喔,忽然想到那个案子的凶手,走神了。” 傅辛东把那句在心里真正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故作平静地按熄了烟头。 洛兮不仅洗了碗,还收拾了灶台,涮了锅,整个厨房又恢复了清爽干净的状态。 “挺能干啊!真看不出来。”傅辛东晃了晃脖子,抻了抻胳膊,有两天没太运动了,筋骨都感觉有些发紧。 “喝了这么棒的汤,干点活算啥。”洛兮摘了手套,也晃了晃脖子。 “那……你以后可以常来喝,我这人爱做,却不爱收拾。”傅辛东低低地说了一句。 洛兮刚好走到他的身前,听到他的话,他的目光在空中忽闪了一下,嘴角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却又咽了回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落在傅辛东身后的一个小小的隔断上,那里有一个漂亮的摆放架,上面好像摆放了一些奖杯奖章类的东西。 “这都是军功章呗,都是几等功啊?嘿嘿,看着就很牛逼啊,我得好好见识一下。” 洛兮从傅辛东的身边擦着肩膀走了出去,留下一股淡淡的体香在男人失望的情绪中飘荡。 傅辛东带着一丝微微的沮丧跟着洛兮走到了隔断旁。 “什么军功章,张冠李戴,这都是前些年破了些大案得到的表彰,有的是三等功,有的是二等功,刚开始得时还会兴奋激动,时间长了也就那样,都是工作。” 尽管洛兮的摇头带给傅辛东些许的失望,但是从他沉静的面色和淡淡的言语中却完全看不出来。 “这些荣誉肯定不容易得,你是刑警,打交道的又都是些亡命之徒,你肯定也受过伤吧?”洛兮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傅辛东宽阔而厚实的背,在印象里,似乎并没有看到明显的伤痕。 傅辛东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他忽然就觉得有一丝冲动,伸手撩起了自己的t恤,“你看。” 洛兮乌黑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傅辛东强壮的后背已经牢牢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而这忽然间挺露在面前的强壮胸膛,却因为他刚才很快穿上了t恤还没来得及认真欣赏。 可以明显地看出这是一个受过严格体能训练的男人。 他的身体健壮而又不过分夸张,结实的肌肉线条感十足,块头虽然不是太大,却又充满了成年男子无法言说的阳刚气息。 只是在那麦色身体的表面,在他的右胸、右肩还有左侧的肋骨处,都留着非常明显的褐色伤疤。 晕黄的灯光下,洛兮的目光慢慢在那几处伤疤间游移着,大概是汤喝得太多了,身上的血液好像都集中流淌到了胃部,以至于这一刻的他,竟然隐隐地感觉到一丝莫名的眩晕。 这眩晕让他失去了大脑一直以来对身体强硬的控制,在不知不觉中抬起了手,修长温润的手指慢慢伸向了身前男人健壮而赤-裸的胸膛。 右胸口的伤疤最大,颜色看起来也最深。洛兮轻轻地抚摸着那块不规则的疤痕,用自己干净而整齐的指甲在上面小心的刮蹭,仿佛想通过自己手指的力量把它从那结实滚烫的胸膛上剔除下去。 “这是追捕一个连杀三人的亡命之徒时被他放冷枪击中的,在医院躺了两个月。” 傅辛东低低地说着,目光在洛兮的脸上贪婪地凝视。 他没有想到面前俊美的男生会突然伸出手抚摸自己,这□□的动作让他的心疯狂地跳动,就像是暴风雨中波涛汹涌的海面。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在滴汗,咽喉处在吞咽,能感觉到身体上有不受控制的部位在昂扬勃发着雄性的力量。 洛兮忽然缩回了正在抚摸傅辛东结实胸肌的手,轻轻掀起自己t恤的下摆。 傅辛东愣了一下,眯起了眼睛,只看见男生微微侧过身,用手指着他自己腰侧血红的纹身,“我倒是觉得,你身上的疤,比我的纹身还要好看。” 第17章 失魂 血红的纹身与褐色的伤疤互相映衬着,在晕黄的灯光下,像是乌黑眉宇与眉间的一点朱砂痣,像黄山褐色山壁与石壁缝隙中的杜鹃花。 洛兮松开了掀着衣襟的手,掩住了那抹觧艳的红。他的目光又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奖杯、奖章上驻足了片刻,“傅…”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叫不出后面那习以为常的称谓,“…这里面什么时候会再添上一块呢?” 傅辛东从洛兮的腰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知道,也许很快,那个正在京北连环杀人的变态,虽然是我目前职业生源遇到的最大挑战,不过说不准就是他,会让这里再增加一块吧。” 他扯了扯嘴角,拍了拍自己的前胸,“希望这里不要也添上一块疤就行。” 洛兮嘴角动了动,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窗外,夜色越发地深了,洛兮看了看表,“谢谢警察叔叔的汤,很晚了,我得走了。” “这么急?那我送你。”傅辛东伸手去拿皮夹克。 “车就在楼下,你不用送了…虽说警察叔叔的大床确实睡得很舒服,可是我也不方便久留呀。” 洛兮一边穿着外套,一边朝傅辛东贫着。 傅辛东“哼”了一声,“怎么,怕出绯闻吗?你又不是大姑娘。” 洛兮已经快手快脚地穿上了鞋,“关键我觉得你好像不喜欢大姑娘!” 他没等说完这句话,已经伸手拧开了门,像个机灵的兔子朝黑着脸的傅辛东吹了个口哨,“走了!逗你玩呢,可不许生气喔警察叔叔!” 门关上了,那个调皮而慵懒的声音迅速消失在了空气里。傅辛东扔下手里的外套,下意识去裤袋里摸烟。 一样的卧室,一样的厨房,一样的床,不一样的,是这一刻,连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异常的冷清。 傅辛东用力摇了摇头,有些赌气地喷出一口烟来,那白色的烟雾在他脸前飘荡,浓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着了火。 是的,洛兮临走前的贫嘴虽然让傅辛东黑了脸,却点着了他一直在忐忑的心。 他,似乎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吧! 傅辛东的眼睛扫过那些奖杯,忽然想到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他心里稍稍涌起了一些不安。 老政委已经身亡多日,第二个受害人也已经血溅当场,可是这些天自己和队里不管怎么绞尽脑汁,搜寻证据,却始终毫无进展。 他走进卧室,空气里似乎有洛兮身上那股淡淡的体香。 他躺到床上,想着刚才那个男人也曾经躺在这里,他的嘴角动了动,下意识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自己雄壮的身体用力压在还留有男生体味的地方,轻轻地摇动着身体,仿佛,他就在自己的身下。 傅辛东重重吸了一口烟下去,强迫自己把思维转到案件上面。 两宗杀人案后,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是,既然自己认为老政委是认识凶手的,那么在老政委的人际圈里,到底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人,会和他有这么大的仇恨。 而更需要想清楚的是,即使凶手和老政委间有让他死无全尸的仇恨,那他和那个收破烂的老光棍又为什么也有同样的仇恨,想来,他应该也是认识破烂王的人。 而老政委和破烂王之间又有什么必须的联系,让他们会成为同一把刀下的孤鬼。 破烂王在临死前还在贪恋*,老政委却多少年都是孤家寡人,从未听说有过半点风流韵事,可以说一生都清清白白。可是这两个老年男性都被割去了生殖器,到底凶手有什么样的仇恨,会让他一定要割掉死者的那个器官。 这一切,像一个个谜团,在傅辛东的脑海里萦绕,旋转,努力去寻找它们之间的关联。 他打开手机,调出老政委在血泊中留下的最后一线痕迹。在暗黄的灯光下,那曲线似乎幻化成了一道起伏不大的山岭,一座座的小山包中间,偏偏留着一个完整的缺口,就像是两座山峰之间的深涧。 这曲线上就是那个‘害’字和紧随其后的一个小撇,两个不完整的汉字和一道不完整的曲线,正是出自那个斯时身体已经不完整的老人。 它们究竟是什么,象征着什么,傅辛东望着窗外冰冷的上弦月,久久不能入眠。 …… 周日的下午。 傅辛东正在健身房挥汗如雨的做着器械,一边的手机传来了清脆的铃音。 他有些兴奋地抓起电话,从昨晚洛兮离开到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好想听到那个男生懒懒的声音。 “傅警官,我是谭娉婷。” 谭娉婷主动打电话过来傅辛东并没有觉得意外,因为这个女孩子本来就不是那种一定要男生主动来追求自己才觉得够味的类型。 她大方地请傅辛东陪她看电影。之所以是陪她看,是因为她们律师事务所帮叶归舟打赢了一场诽谤官司,他的公司除了正常支付费用外,额外给所里送来一些很难求的电影票。 那是今天晚上在全国第一场点映的新片,由叶归舟主演的电影《失魂》。 傅辛东犹豫了不到三秒种,便答应了和她一同去看电影。他想要和这个大方可爱的女孩说清楚感情的事儿,他没有拖泥带水的习惯。 车子到谭娉婷公寓的时候,女孩已经站在了公寓楼前,修长的身影在夕阳的剪影里显得人如其名,娉婷动人。 路上,红灯。 谭娉婷从包里拿出特制的电影票在傅辛东的眼前晃了一下,“看一眼,像洛兮不?” 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调侃和疑问相交织的东西。 傅辛东瞄了一眼,目光继续盯着前方,“像。” 谭娉婷笑了起来,“其实细看气质上差很多,风格完全不一样,不过正好今天是首映式,听说剧组主创人员会在点映前先跟观众做个小的见面会,叶归舟是男一号,肯定会来,到时候咱们仔细看看他们的区别吧。” 傅辛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虽只一眼,他已经看清了电影票上那个男人忧郁的脸。不知为何,在车流如潮的二环路上,他有一刹那的恍惚。 黄山顶上的白衣少年,自已床上的慵懒男子,似是而非的脸,又像,又不像。 电影院里貌似除了一些普通观众,还来了不少娱乐圈的俊男靓女,基本都坐在了前面几排。 傅辛东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只是落座后在前几排的红男绿女中扫视了一圈,当发现没有自己想看到的人后,便懒得再朝那里瞄上一眼。 倒是他高大的身型,俊朗而又阳刚的外表吸引了不少漂亮女孩悄悄的观望,甚至有一些俊美的男子也在时不时地朝他投来带有特殊味道的目光。 主持人登场,几句客套后,很快便将影片的主创人员请上了舞台。 台下很快安静下来,绝大多数的人都在人群中寻找着叶归舟的身影。毕竟,他是当今娱乐圈最为走红的明星,更是今晚影片绝对的主人公。 奇怪的是,一行人里明显没有那个帅气无敌气质出众的男人,影院里顿时一阵暄哗,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 叶归舟从出道以来便以贵公子的形象示人,他的粉丝最为津津乐道地就是他们的舟舟出身于巨富之家,自己的父亲专门投资影视公司来为他铺路,无需听命于人,所以在气质上总是高冷孤傲,没有半点媚俗之气。 虽然叶归舟有着这样傲人的条件和背景,出道后即迅速走红,一飞冲天,成为屈指可数的当红巨星。但是他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圈里人看来,这位贵公子虽然冷面寡言,忧郁内向,但在待人接物上始终都还算中规中矩。 于情于理,他真的应该前来出席首映,参与宣传 主持人向观众介绍了《失魂》的导演陈凯,他没有先急着跟大家谈论影片,而是首先向大家作起了解释。 影片男主角叶归舟从昨天开始身体忽有不适,已经卧床在治,虽无大碍,但实在不能亲临现场,他代表叶归舟向大家致以歉意并希望大家用影片中的叶归舟来弥补今天的缺失。 影院里传出一阵惊讶的声音,一群举着叶归舟灯牌的女影迷开始大声叫着“舟舟!你要好好的,我们永远爱你!” 大概是缺少了有号召力的主角,见面会的时间非常的短,随着灯光熄灭,影片很快开始了。 当影片中给出叶归舟第一个镜头的时候,傅辛东听到影院里传来一阵小小的惊呼。 他知道原因,因为叶归舟在片子里饰演的是一个患有重度抑郁症的病人,他出场的第一个镜头就是非常骇人的画面,镜头里的他在浴室里用一把尖刀正在自残自己的下~体。 虽然镜头拍的并不算血腥,也没有任何明显暴露的镜头,可是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的确有些耸人听闻。 傅辛东明显感觉到谭娉婷有些紧张地向自己靠了靠。 随着情节的慢慢推进,可以看出片子的导演非常擅长营造整体情绪,并且也很擅长调动演员的内心和肢体语言。片子中每个角色都发挥得不错,当然最抓人眼球的,只有叶归舟。 那是一个明显有异于常人的角色,他的身体,他的眼神、他的动作,都充满着抑郁症患者特有的紧张、恐惧和竭力掩饰下的慌张与无助。随着影片的不断推进,叶归舟将主人公的情绪由焦灼、狂躁、直至内心彻底崩溃的过程演绎的淋漓尽致,牵动了影院内每一个人的眼球和神经。 影片的结尾处,叶归舟孤身站在一栋摩天大楼的楼顶。有风吹动了他的黑发,半遮半掩着他那苍白的脸。 傅辛东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地痉挛着,似乎想要在空气中握住些什么,那细微的动作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在表演,逼真的仿佛他就是影片中那个*已经绝望,灵魂却似乎要飞升到天堂的抑郁症患者。 月光像是从天空泼下的水银,照在他俊美绝伦的脸上。 他痴痴的看着天上的明月,许久许久。 镜头慢慢旋转,灯火中的城市围着叶归舟在缓缓转动,夜风中,他忽然转过头来,微微的一笑。 那是一双空洞如宇宙黑洞般的眼睛,好像要把这恼人的世界全部抛弃和遗忘,他微微向下的嘴角无助地颤动着,让那梦一般迷离的笑容愈发的凄冷而摄人。 傅辛东的心里莫名涌上一种奇怪的错觉,银幕上那双眼睛仿佛在告诉自己,在那一刻,银幕上的叶归舟真的失去了他的灵魂。 镜头从摩天大楼的楼顶突然摇动,急速向下拉扯,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高空急坠而下。 有音乐响起,疯狂向下的镜头又从摩天大楼炫目的灯光中缓缓向上,滑过每一个亮着灯的楼层。 每一个窗户里都在演绎着属于某些人的悲欢,没有人知道在他们的头顶,在月光之下,曾经或将会发生些什么。 镜头重新拉回楼顶,偌大一张银幕上,除了一弯残月,空空如也,只有三个冰冷的大字,全剧终。 灯亮了,一双柔软的手不知不觉抱住了傅辛东的右臂。他愣了愣,此时的谭娉婷不再像平时那个洒脱大气的样子,而是变成了一个被影片感动到哭泣的女孩。 他感觉有些窘迫,却又不能立刻摆脱她的手,何况影院里哭泣的女孩子相当的多,不少人都还在座位上默默的擦着眼泪。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傅辛东后面的过道中走过,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那熟悉的背影和淡淡的体香让他冲动地站起身来,那是洛兮。 洛兮的后背仿佛长了一双眼睛一样,在人流中忽然顿了顿,轻轻转过了头。 他的外套领子立了起来,挡住了小半张脸。那双黑水晶般的眸子朝傅辛东眨了眨,目光落在谭娉婷搂着傅辛东的手臂上。他弯弯的嘴角向上翘了翘,似乎淡淡地笑了一下,便转过头,匆匆朝前走去。 银幕上在不停滚动着影片的主创名单,有低沉的男声在幽幽的吟唱,那是由叶归舟亲自演唱的主题曲……《爱人,能不能永远不要说再见》。 第18章 纯净 在叶归舟清冷低沉的歌声里,傅辛东看着洛兮转身而去的背影,忽然感觉自己的脸莫名的热了起来。 他下意识想把自己的胳膊从谭娉婷的手臂中挣脱开来,因为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他隐隐感觉自己在洛兮浅淡的笑容中发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失落与哀伤。 谭娉婷也看到了洛兮,然后,她很快便感觉到了傅辛东身体的变化。 男人坚实的臂膀忽然间变得僵硬而紧张,似乎想快速摆脱自己对他的束缚。她急忙松开自己的双手,一向自然洒脱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方才,她是真的被《失魂》彻底震撼和感染到了,尤其是结尾处暗喻主人公从高楼自杀的画面让她一时间没能控制住情绪,瞬间泪奔,不自禁地抓住了傅辛东的胳膊。 “傅警官,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这电影的杀伤力真够大的。”谭娉婷稍稍整理了下情绪,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情。 傅辛东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匆匆离场的洛兮,听到她的话,他摇了摇头,“没事儿。“ 影院的出口处忽然爆出一阵喧哗,有人在高声叫着,“叶归舟!是叶归舟!” 人流迅速地向那个方向涌去,这叫声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原来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女孩在人群中看到了洛兮半遮挡的脸,立刻兴奋地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随即,一群手持叶归舟灯牌的粉丝疯狂地冲了过去 傅辛东皱紧了眉头,他看到洛兮被一群激动的女孩紧紧地围在中间,一双手正轻轻作着手势,示意大家不要拥挤。 有几个记者挤到了人群中,长~枪短炮伸到了洛兮的身前。 “大家别误会,我不是叶归舟叶老师,我只是一个普通观众,跟大家一样是来看《失魂》的。” 他此时的声音清脆有力,完全没有了私下和自己独处时的那份慵懒。不过他的声线和叶归舟确实有着很大的不同,话一出口,周围叶归舟的粉丝便看出了他并不是她们心中的舟舟。 不过洛兮与叶归舟酷似的俊脸依旧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女孩们完全没有想要离开的意识,反而似乎对他更加的好奇。 几个记者却早就反应过来,凭借掌握的娱乐圈讯息,立刻便知道眼前的帅哥一定是号称小叶归舟的洛兮。 一个小个子的女记者反应很快,话筒伸得最为靠前,“你好,洛兮!大家都知道你在外表上和叶归舟先生是非常相像的,你也在很多节目里模仿过他。那么今天你来参加《失魂》的首映,是对影片本身感兴趣,还是想更加全面的了解叶先生,好更方便你的模仿呢?” 周围的人群众忽然间安静了不少,大概没想到这个娇小的女生竟然抛出这样一个颇有份量的问题。 洛兮的目光在周围轻轻环视了一下,傅辛东发现,他黑色的眸子里仿佛燃起一丝灼目的光。 “你好厉害喔!”洛兮用手指着女记者的脸做出一个夸奖的表情,“我发现媒体朋友真的是很厉害,你说的对,我确实是想更加全面的了解叶先生,因为叶先生在这部片子里的演技真的像教科书一样的棒,对于我这样的新人来说,说学习也好,说模仿也罢,总之是一个很好的观摩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 他略略停顿了一下,目光透过重重的人墙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碰在一起,没有停留,又折转回去。 “还有,今天这个场合,大家还是多关注一些和叶先生、和电影有关的问题吧,你们看,虽然叶先生病了人不在现场,可他的影迷们还是这样的热情和痴情,真的让我很感动,我有个建议,记者朋友们不如采访下叶先生的粉丝,让他们表达下对叶先生的祝福和对影片的看法,大家说好不好?” 围在一边的女孩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起了“好!” 许多人拿着手机对着洛兮不停地拍照,目光中的激动和兴奋似乎和看到叶归舟本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几个记者被他这么一说,倒不好再追着他问三问四,干脆借坡下驴,有的去找剧组,有的就近跟叶归舟的粉丝团做起了采访。 谭娉婷看了傅辛东一眼,笑了笑,“这个洛兮还真是不简单,感觉特别会吸粉的样子,这要是以后有了好机会好作品,估计真的会红起来。” 傅辛东没太听清她说的话,因为他看见洛兮已经借着记者散去的机会低头挤进了人群,眼看便要走出门口。 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迈出了脚步,他想去追上他,告诉他,自己和身边的女孩什么关系都没有。 “傅警官….”身后是谭娉婷有些惊讶的声音。 身前的洛兮已经消失在门口,只剩下影院里嘈杂纷乱的人流。 手机响了,他有些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一旁的谭娉婷看到傅大队长的脸由一块生硬的铁板慢慢变成了一块黑黑的锅底。 电影是林梵打来的,向他汇报刚刚收到的案情并告诉他案件现场的位置,凶杀,受害者是一对父子,同时遇害。 林梵在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话是,“还是他,都他妈给割了,操!” 还是他?还是那个变态?傅辛东感觉方才电影带给他的压抑、洛兮留给他的烦躁和这忽如其来的消息全部拧在了一起。一时间,傅辛东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憋闷填满了心头。 他和谭娉婷简单说了下情况,女孩非常大度懂事,让他赶紧去忙正事儿,自己打车回家。 看着在出租车上向自己挥手的谭娉婷,傅辛东有些恼火地把嘴里刚刚点上的香烟用力咬了一口。 他本打算今天和她把事情说清楚,让她知道自己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发展的可能,可是她伤感的眼泪、洛兮淡淡的微笑,加上突发的案情,让他又一次没能对谭娉婷说出该说的话。 刚刚走到自己的车边,阴郁的天空好像终于承受不住过多的伤痛,哭泣般洒落下漫天的细雨。 傅辛东在大脑里确认了一下林梵刚刚说过的地址,他感觉有些奇怪,那里似乎离老政委和破烂王居住的地方也不算太远。 车子快要到林梵说的小区了,这里原来与破烂王居住的小区只隔着一条横街。雨似乎越下越大,打在车窗下班上啪啪的响,傅辛东刚要往小区院里走,天上一道金色的闪电晃过,照亮了昏黑的雨夜。 傅辛东猛地踩下了刹车。 在闪电划过的一瞬间,随着一声闷雷,他刚巧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低着头从小区大门中快速走了出来。 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到洛兮在影院离开,穿着打扮仿佛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傅辛东真的会以为眼前男子就是他。 在这样一个夜雨凄迷的夜晚,在因病缺席了主演影片首映的时刻,在这个小区刚刚发生杀人惨案之际,一个生了病的当红明星,独自来到这里,在雨中匆匆而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傅辛东把车子停在一栋楼下,能看到不远处有社区民警在维持现场的身影。 他抬头朝那栋有着斑驳灯火的高楼看了看,先进了身边的一家小店,烟没了,现在的他,很想要抽上一只。 看着穿着便服的傅辛东进门,店里的几个人都没太留意,胖胖的老板娘一边给他拿烟,一边继续和其他几个中年妇女眉飞色舞地叭叭着。 “我的姐姐,你还没听说啊?我不敢告诉你,怕你知道了晚上做恶梦。得得,我说我说,你们知道不,对面一楼开超市那爷俩让人整死了,就是斜对面那家恒昌超市,对,爷俩全让人割了脖子,疹人的是听说连卵子都让人割了,啧啧,姐只要想想都觉得蛋疼啊。” 傅辛东撕开烟盒,掏出一只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边上一个中年妇女朝胖老板娘摆了摆手,“大霞你说的不对,我听我家老于说割的不是卵子,是j8,说是最近在咱们附近的几个小区已经是第三起案子了,弄死的全是老头或是中年老爷们儿,我听他们说那个凶手可能是个变态狂,专门杀老爷们儿然后割他们的j8来泡酒,说人鞭最能壮阳,我的妈,我都告诉我家老爷们儿了,千万把他那玩艺儿看紧点!” 几个荤素不忌的中年妇女听到这里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胖老板娘一边笑还一边给傅辛东抛了个媚眼过来,根本就没拿这个帅气的男人当回事儿。 傅辛东苦笑了一下,叼着烟出了门。 凶案现场果然就在对面一楼的超市,在门口他看到了林梵,后者正黑着脸指挥着技术人员搜查现场,看见傅辛东的时候他咧了咧嘴,眉宇间充满了怨闷之气。 超市的构造是前店后居,六十出头的父亲死在卧室,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儿子大概四十出头年纪,趴在摆满货物的店面的地上,地面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 从现场看,死者似乎在临死之前挣扎着从被割喉的地方爬到了最后死亡的位置,那里靠墙摆放着很多饮料箱子。 傅辛东的目光落在包装各异的饮料箱上,那里有各种茶饮料、可乐、啤酒,还有矿泉水。 他稍稍弯下身去,静静地看着其中一种矿泉水箱子上印的图案。那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头像,边上写着漂亮的两个汉字,“上善”。 傅辛东认真地看着箱子上的介绍,这是上善矿泉新推出的水中新贵,上善雪山纯净水,代言人依旧是当红巨星,叶归舟。 第19章 除根 代言照片中的叶归舟淡淡地笑着,只是在傅辛东眼里,那旁人眼中颇为亲切的笑容,在他看来,却似乎除了冷漠,只有忧郁。 傅辛东看着地上的死者,那只已经僵硬的右手在血泊中伸向了靠着墙壁的饮料箱子,倒像是在临死前感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饥渴。 “头儿,法医对死亡时间的判断是昨天夜里十一点左右,据了解,这个小区的小超市还有三家,一般在那个时间段都已经关门了,只有这对父子经营的店向来关得晚,一般会营业到十一点左右。” “他们家没有别的人吗?”傅辛东瞄了一眼死者的下身,那里的血已经干涸成了黑色,却依然能看到残缺不全的伤口。 林梵摇摇头,“就父子俩,老头儿中年丧妻后就一个人带大了儿子,儿子快四十大几了,却一直说不上老婆,两人就守着这小店过日子,今天晚上早起来取牛奶的小区住户发现的现场,报的案。” “操!父子俩同时在家都敢下手,看来他是杀上瘾了。” 傅辛东声音不高,林梵却清楚地听到了,他点了点头,“我感觉这家伙出手的时间间隔似乎越来越短了,倒有点像一出戏越来越向高~潮走的架势。” 傅辛东冷哼了一声,“他高~潮了,咱们可还没找到快感呢。” 技术人员还在仔细地搜索着所有可能存在问题的线索,可是任何指纹、脚印、唾液、血液、毛发,甚至纤维、烟头儿等所有凶手可能留下的证据还是跟前两起案件的现场一样,一点可疑的痕迹都寻找不到。 “他越来越精了,估计摄像头里也不会留下什么东西,我刚才看了看,这地方盲点不少,估计他应该早就踩好了盘子。”傅辛东忽然停了一下,“把这个小区和上两个小区的监控调到一起,明天做个比对。” 林梵点了点头,飞快地做着现场记录,“对了,头儿,上次破烂王被杀那天联系的小姐一直没有找到,她一直没有回原来住的出租房,电话也已经停机了,数据显示电话磁卡仍然还在京北,我正在全力以赴地查找她的下落,你放心。” 傅辛东眯着眼睛笑了笑,“一看你就没找过小姐,有这么费劲吗?” 林梵白了他一眼,掂了掂手里的一瓶矿泉水,“那帮逼松得跟老干妈似的,白给干我都不能硬!”他低头看了眼水瓶上叶归舟的脸,朝傅辛东挤了挤眼睛,“头儿,你说一个男长得能让男人看了都有反应,是不是帅得有点过啊!” 傅辛东有些意外地瞥了林梵一眼,对方正饶有兴致地用手指摩挲着图片上叶归舟的脸。 他似乎不带任何情绪的“哼”了一声,没有搭理林梵的话,继续在房间里察看着,可是他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与矿泉水瓶上那个男人几近相同的脸。 那张脸,确实帅得让自己天天早上都要用一节徒手操来平息身体对他的渴望。 操!地上躺着那位已经让人割了j8除了根,自己还他妈瞎j8想什么呢! 回局的路上,林梵没跟局里同事一起,上了傅辛东自己的车。 两个人开着窗户一起吞云吐雾。 “大林,你发现这三个案子的现场有什么关联没有?” 傅辛东吐出一口烟,幽幽地问了一句。 “目前没有。” 林梵回答得直截了当。 “差评!”傅辛东横了他一眼,“从老政委家到破烂王家再到小超市,每一个直线距离都没有超过1000米。” 林梵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傅辛东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下去,“你看什么看,是不是觉得一千米挺远的?你要知道,咱们可不是在什么小县城和大农村,这是在京北!二千多万人口,一万六千多平方公里的地界上,那一千米也就跟农村的前后院差不多。” 林梵用力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我懂了,这三宗案子如果放在一个小一点儿的空间里,就像是凶手对三个邻居接连下了手一样。” “没错,这样类比之后,凶手的犯罪路线就不是孤立存在了,就像画一个圆,已经开始有了一点连起来的部分。我反复在想,凶手会这样选择行凶的目标,应该和这个区域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这些受害人,也应该和他有过交集,并因为交集的某些共性行为伤害或者刺激到了凶手,引发了他的杀机。” 傅辛东看了看窗外,雨已经停了,他忽然间想到自己刚来到小区大门时看到的叶归舟,心里莫名地跳了一下。 “头儿,按你这么分析,凶手应该就住在这片区域或者曾经住在这里,并且与被害人有过不愉快地交集,那么,究竟什么样的交集能让凶手对受害人如此的仇恨,不仅要杀人,还要一个个地残尸?” 林梵顿了一下,又道,“还有,四个受害人的身份上似乎也没有太多规律可寻,除了都是男性、都是鳏居或光棍。” 傅辛东打了下方向盘,避开一个大水坑,“这还不是规律吗?我倒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个很重要的规律,单身的男性,无论年老年少,最起码都会有性的需要,看破烂王你就知道了,临死前还在玩女人,虽然这不一定跟凶杀案有必然的联系,但我们不能忘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凶手割掉了每一个被害人的生殖器,在这一点上,我一直觉得这案子应该和性方面有些联系。” 林梵的眼睛闪了闪,“我也有个想法,就是凶手有没有可能是比较高强度的恋阴癖,以获取死者的生殖器为最大快感,而且,如果他不是女人,他应该首先还是一个同性恋者。不过头儿,你刚才强调这些人都是单身的时候,是不是忘了老政委,他可也是一直单着的。” 傅辛东皱起了眉头,“嗯”了一声,车子在地上的水洼里溅起一串串的水花。 是的,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在每一个难眠的深夜里,在自己苦苦思索的许多假设和推断中,有些东西到了老政委这,便似乎行不通了。 两个人在局里又忙了一阵,将手头掌握的一些基本情况进行了梳理。 第三个案件的发生对整个京北市局来说,在前两个案件尚无头绪的前提下,毫无疑问是一场雪上的寒霜。 傅辛东已经接到大队长苏军的电话,明天局长要亲自过来参加他们的案情分析会。 傅辛东听出了苏军语气中的一丝紧张和轻微的埋怨,他没有多说什么,却微微有些不客气地以忙着准备分析为由挂断了苏军的电话。 一边的林梵看着他沉默的脸色,轻轻摇了摇头。 苏军是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傅辛东是副队长。可是在京北警界,被大家私下冠以黑面神探的是傅辛东,有重大案件被领导第一个想起来的也是傅辛东,相比之下,大队长苏军的声望和名气就要相形见绌了。 但是他的年龄和资历都要比傅辛东厚实很多,在体制内,他这样的资格在职务上排在傅辛东前面,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理解。 只不过,从当年老政委极力将年轻的傅辛东往副队长职务上推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便开始有了一股傅辛东并不想看到的潜流。 作为铁哥们儿的林梵当然知道傅辛东现在对苏大队的不满来自哪里,这种情绪与两个人的职务与能力差异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在老政委的这个案子上。 从发现案情开始,苏军便几乎像个隐形人一样闪在后面,将案件侦破工作完全推给了傅辛东。 在从黄山回来连夜开会的那个晚上,苏军云淡风轻的给了他一句,“你师傅的事儿,该你尽力了!” 操他妈的!挂了电话后的傅辛东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本就沉闷的心情在接到这通电话后变得更加的烦躁。 “走吧!瞧你那脸黑的,我都看不下去了。”林梵递了只烟过去。 “叶归舟脸白,可惜你摸不着。”傅辛东沉着脸白了他一眼。 “我操,小爷我可是直的,逗个乐子可以,你可别以为我真好那一口啊!”林梵脸色似乎有些微微地潮红。 傅辛东拿起了车钥匙,伸手去关办公室的灯,“你丫就跟老子装吧!别他妈跟苏军似的,真以为我这副队长是靠关系上来的啊?老子眼睛可不瞎!” 林梵跟手里的香烟似乎没有拿住,“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傅辛东瞪了他一眼,心里动了一下,伸脚踩熄了林梵掉在地上的烟头。 车子在回家的路上飞驰着,望着路边不断倒退的一杆杆路灯,傅辛东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些混乱不堪的画面。 有案发现场那个父亲与儿子血淋淋的下身,也有小超市墙边贴有叶归舟照片的矿泉水箱子。有苏军打着官腔令自己厌烦的声音,也有林梵被自己开他叶归舟玩笑时忽然脸红的一幕。 这最后的一幕让傅辛东的嘴角莫名地涌起一丝笑意,这个同样人高马大、健壮帅气的学弟警察,难道真的和自己一样喜欢的也是男人吗? 傅辛东用力摇了摇头,就算这世界上同志的概率的确很大,可也不至于巧到自己和最得力的助手都会是同道中人吧。 车子停在了红灯的路口,傅辛东随意地向路边望去,路边的景色让他有些意外地挠了挠头,这路段并不是他每天开车往返的必由之路,似乎还有些陌生,可是他嘴角的一抹微笑没有欺骗他自己,他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把车开到了离洛兮公寓不远的路口。 车子慢慢停在了洛兮公寓的楼下,傅辛东点上一只烟,摇下车窗,目光望向楼上的某一个窗口。 地上扔下了一个又一个烟头。 终于,他打开了手机,拨出了那个标记为“洛”的号码。 “睡了吗?” “还没。” “我刚好路过你家,在楼下买烟呢。” “喔……我刚煮好一壶咖啡,想试试我的手艺吗?警察叔叔。” “想。” 第20章 浴后 傅辛东在网上的采访视频里见过洛兮住的公寓,虽然不大,却非常的清爽干净。 只是等他真的走进去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小小的房间要比视频里还要温馨的多。因为,这里有视频里无法体会到的,一股诱人的味道。 那似乎是由洛兮身上的体香、客厅里那盆夜来香的芳香、还有刚刚煮好的咖啡香气交汇在一起形成的味道,一股谜一样的味道。 比这味道更让傅辛东悸动的是,洛兮应该是刚刚洗完澡,身上只系着一条雪白的浴巾。 他的上半身整个裸~露着,光洁的皮肤上透出刚刚洗过热水澡后隐隐的红。 傅辛东已经没有办法去刻意收敛自己的眼神,干脆把牙一咬,不客气地把两只眼睛在他的胸前和浴巾下面露出的长腿上来来回回看了个够。 “我刚洗完澡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警察叔叔你先坐一会儿,尝尝我煮的咖啡,我去穿上衣服。” 洛兮一边给傅辛东倒上咖啡,一边抬身想往卧室走。 “换它干嘛?我又不是什么生人,你也不是大姑娘,这样不是挺舒服的吗。” 傅辛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味道不错,来,别换了,坐下陪我聊会儿。” 他用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似乎在邀请光着上半身的男生坐过来,靠着自己。 洛兮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一丝犹豫,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往日的常态,大方地坐到了傅辛东的对面。 傅辛东眼睛里有一团火苗闪了一下,男生没有坐到自己的身边,这让他有些暗暗的不爽。 这份不爽和之前在办公室里的憋闷交织在一起,让他本就暗沉的脸色变得跟杯子里的咖啡相差无几。 “警察叔叔你今天在电影院里真帅啊,比我们圈里那些人看着有味道多了!” 洛兮也喝了口咖啡下去,他看出了傅辛东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想要逗逗他。 傅辛东“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洛兮的嘴角微微翘了翘,抬身给傅辛东添了些咖啡,身上的浴巾被他无意中撩了起来,两条结实修长的腿在浴巾里晃了晃,隐隐可以看到大腿根部的一丛春草。 傅辛东感觉喉咙深处像是在瞬间便点着了一团火。 他知道自己对洛兮的那份好感。 说自己肤浅低俗见色起意也好,说自己男人本色看脸心动也罢,总之,从在飞机上和这个男人抱成一团的那刻起,这个脸蛋漂亮、声音慵懒、眼神撩人的男生便在不知不觉中勾走了自己的心魂。 尤其是知道了这个男生在开朗活泼的外表下,却有着凄凉无助的孤儿出身后,自己的心似乎变得更加柔软,对他的好感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是的,在这世上,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和缘分,又哪里有那么多的道理和规律可以遵循。尤其是男人和男人间的情感,太多的时候,是受多巴胺、肾上腺与荷尔蒙的主导,从眼缘开始,入皮、入骨,慢慢地沉淀、慢慢地发酵,直至入心。 所以现在,洛兮浴巾下两条分开的大腿让傅警官的肾上腺一下子冲到了顶点。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似乎下一秒就有可能破笼而出,不管面前这个男人的嘴有多么硬,都要用自己更加坚硬的警棍撬开并塞满他的嘴,让他臣服在自己山一般伟岸的身体之下。 何况,他更相信自己刑警的直觉,这个男人,应该是对自己有好感的。 “警察叔叔,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特别的……兴奋。” 洛兮翘起的嘴角里吐出的声音低低的,懒懒的。 “是……很兴奋。” 傅辛东不知道洛兮这个问题代表着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看着他迷离的眼神、听着他慵懒的声音,全身上下除了一个部位保持坚~挺外,整个身体好像都变得酥软了一般。 “嘿嘿,我想也是,和那么漂亮的女孩一起看电影,搂着胳膊抱着腰,不兴奋就不是老爷们儿了。” 洛兮的声音忽然一变,那份懒散和低沉全都被一抹清脆和调皮所代替,“傅大哥,我说句实在话,那女孩真心漂亮,气质也好,你们俩看起来真的是配一脸!” 还剩下一大半的咖啡杯被一只大手猛地端了起来,一口气灌下。 浓浓的液体顺着喉咙一直向下,直至将腹部的那团火彻底熄灭。 傅辛东忽地站了起来,“配个屁!” 他长长的腿仅仅两大步便从沙发走到了房间的门口。 洛兮愣住了,翘起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回复原位,脸上似乎还带着那丝调皮的笑意,只是一双眼睛里,已经浮现出既后悔又有些尴尬的情绪。 他起身追了过去,步子大了些,那本已有些松动的浴巾向下滑去,露出了腰间原本被遮住的纹身。 傅辛东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面前稍稍有些不知所措的男生,他的眉毛微微皱了皱,他看到洛兮腰间的纹身处,竟然又多了一个血红的图案。 “傅…” 洛兮忽然不知道该跟眼前明显带着薄怒的男人说些什么。 “你听着!那只是个推不掉不得不去相亲的女孩,我不喜欢她,不光是不喜欢她,而是我压根就不喜欢任何女人!不过有一点你记住了,我傅辛东喜欢的那个人,今天晚上就在那间电影院里,至于他是谁,你自己想吧!” 傅警官扔下这句话后,转身推门而去。 房间里少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就好像空间忽然变大,显得冷清了不少。 夜来香的芳香依旧在空气中弥漫,在这初春的夜里熏得人昏昏欲醉。 洛兮伸手抚摸着自己腰侧的纹身,那里似乎有些微微的搔痒,他轻轻刮弄着,一双乌黑的眼睛落在那些散发着芳香的白色花瓣上,良久无声。 傅辛东直到坐到汽车驾驶位上的时候,一颗心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自己刚才算什么,表白吗? 要是表白的话,为什么自己连对方给个什么样的结果都不敢听,就三步并作两步的从洛兮的公寓里落荒而逃。 是的,在头皮一麻心口一热说出那些话后,连子弹穿过右胸时都没有感觉到害怕的傅辛东,竟然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害怕。 他害怕看到那个男生淡淡地朝自己笑笑,然后清清冷冷地对自己说,“不好意思警察叔叔,你不喜欢大姑娘,可是我喜欢大姑娘。” 他更害怕他会用嘲笑的目光看着自己,“没错,我是喜欢男人,可是我怎么会喜欢你!” “操!” 傅辛东狠狠地骂了一声,他骂的是他自己。 这他妈就是缺爱男人的尿性吗?表白就表白了,他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滚他娘的蛋!傅辛东,你这个纠结的逼样真他妈像个自怨自艾的娘们儿你知不知道? 带着对自己的一口怒气,傅辛东在午夜空寂无人的大街上踩足了油门。 车子朝他的住处驶去,眼看着就要到那片面积巨大的公园了,街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在夜晚看起来却像是摇头摆胯的妖妇,不时伸出细长的手臂去勾引夜归的行人。 车子在公园侧面一条小巷的路口停下,过了这个红绿灯,就是回家的大路。 傅辛东习惯性地拉下了车窗,点上一只烟。 一股青白色的烟刚刚从窗子时飘出来,路边公园影影绰绰的树丛里似乎有一道光闪过。 傅辛东吐出一口烟后,下意识地向后一靠,呼出了一口长气。 一粒子弹从开着的左侧窗子射入,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冲出了右侧的车窗。 “呯”,车窗玻璃像一颗烟花般瞬间炸裂开来。 …… 京北市公安局的小会议室内,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金局长面沉似水。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京北一连发生三起入室杀人案,死亡四人,死者全部死无全尸,还包括原公安局退休的政委。然后,现任刑侦队长、重案组长在回家路上被人开枪偷袭,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用金局长刚才发火时的话说就是,“有人已经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了,要是再抓不到凶犯,这屎咱们就得咽下去!” 沉默了片刻之后,金局长的脸色松了松,“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今天辛东被偷袭给我们每个人都敲了一记警钟,不管这件事与连环案有没有必然的联系,大家都要知道,已经有人在背后瞄上了我们的干警!今天有人敢朝他放黑枪,明天就可能有人给谁扔炸药!不过话说回来,吃了刑警这碗饭,就不信他那个邪!敢跟人民警察为敌,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番打气后,局长没有像以往一样先行离开,而是留下来亲自参与案件的侦破细节分析。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三个罪案现场的监控,虽然与案人员都已经反复看过多次,但看起来今天还是要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再过一次。 “先放破烂王小区的监控!”傅辛东示意林梵。 监控带播放了一阵,在一个画面出现时,傅辛东叫了暂停。 时间在案发时段的范围之内,画面所在地点是在靠近后门的一条小路,一个有些佝偻的老人背影停在画面中央。 “这个人在小区近两个月的监控中只出现过一次,我们没有找到小区内住户对应的人选。”林梵指着画面上的老人向局长示意。 金局长转身看了眼苏军,苏军忙接着说道,“这几个小区的流动人口数量巨大,互相交叉,外来人员也多,我想会不会是临时路过?另外从背影看这人的年纪应该在六十岁以上,体能上与凶手杀人时的利落程度也不甚相符。” 金局长又把目光投向了傅辛东。 “这个背影我们反复看了多次,确实像苏队长所说,此处人流混杂,有可能是临时路过的路人,不过我反复查看过小区的地形,这个后门比较偏僻,除了小区内部住户尤其是住在后门附近的住户经常走这个门外,外来人员出入这个区域的非常少。” 他示意林梵把画面放大后慢镜头播放,“最重要的是,我一直好奇的是他走路的姿势。” 画面上的老人穿着街面上老年男性最常见的黑色宽松尼克服,普通的黑色裤子,非常中规中矩。在他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看起来也是平淡无奇。 慢镜头里,穿黑色衣服的老者的走得似乎很快,轻松超过了一个也在朝后门方向走去的中年男子,并很快拉大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金局长点了点头,“他的步速很快,不过每出走一小段,又有刻意放缓速度的动作,我觉得,他的脸应该没有背影看起来那么老。” 第21章 偷心 局长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这个在破烂王罪案现场附近出现的黑衣人影,应该有着极大的嫌疑。 “另两部视频呢?”局长略有些迫切地问道。 傅辛东明白局长的意思,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另两部视频我们已经一帧帧地辨认过了,没有找到这个人。” 金局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扩大范围,利用大数据将近十年国内同类案件的信息抽取比对,和这个背影有关的线索一定不能轻易放过。” 按贯彻开始进行组内讨论,每个人都要从自己的角度提出案情的分析。 到林梵的时候,他稍稍迟疑了一秒钟的时间。 “我有一个想法,凶手会不会是有精神方面的隐性病症,在平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一旦病情发作后便会出现病态攻击行为。” 他抬头看了看局长没有表情的脸,“我主要是觉得,在前两起案件发生后,任何人都知道目前这个时候一定是警方高度戒备、全力追查凶手的阶段。” 林梵顿了顿,“在这种情况下,罪犯不仅再次动了手,而且在时间间隔上大大缩短,杀人目标也变成了两个人,简直是出乎任何人的想象。我个人觉得再强悍的罪犯本质上也都是趋利避害的,会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除了他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傅辛东的眼前蓦然出现了叶归舟在超市父子遇害小区大门附近闪过的身影,他皱紧了眉头,斟酌了大概一秒钟的时间,轻轻对自己摇了摇头。 方才拍有叶归舟身影的视频播放时,因为角度的问题,并没有拍清他那张知名的脸,一闪而过的身影由于是在凶杀案发生之后的几个小时出现,并非案发时间,又处在人流穿棱的小区大门口,所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有身边的林梵忽然坐直了身体,皱紧了眉头。 见林梵示意他已经说完了,傅辛东吐出了一口烟,“我补充两句,我认为这个思考角度有一定道理,在看不出凶手犯罪动机的情况下,这种密集型的连环凶杀确实有悖常理。在目前线索不明确的情况下,每一种可能都不能放过,我建议将市内所有医院的精神科和心理科做个清查,尤其是近几年有过相关病史并购买过相关药物的病人。” 金局长点了点头,“必要的话还可以跟部里作个请示,范围再扩大一些,京北之外的有可能的话也要重点查一查。” 技术部的信息员敲门进来,超市遇害父子的所有电话纪录刚刚查询完毕,并按傅辛东指示,同老政委、破烂王案件的相关数据进行了比对分析。 资料里有一个被圈成红色的电话号码,它同时出现在了破烂王和超市受害人的电话纪录中。 是那个失踪小姐的号码。 中午。 傅辛东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动不动地盯着手里的手机,似乎只要一直看下去,就能从那个冷冰冰的长方体中看到一个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从那天晚上自己在洛兮的公寓有些着恼地拂袖而去后,两个人之间一直再无半点联系。 “我傅辛东喜欢的那个人,今天晚上就在那间电影院里,至于他是谁,你自己想吧!”这是那天自己临走时赌气说的话,如果从另一种意义来说,也可以算是表白了吧? 可惜,无人回应。 妈的,你不理老子,老子就能放过你了? 他直起腰板,眼睛用力眯了眯,像是在下着很大的决心。 被呼叫人为“洛”的号码按了出去,时间不长,电话接通了。 “喂,是我。”傅辛东的声音依旧低沉,却隐隐带出一丝莫名的紧张和兴奋。 “喂,不是我,啊,不对,不是兮兮,是我!”对面传来的是杨伟有些颠三倒四却又一贯如常的娇嗲声音。 傅辛东皱起了眉头,“洛兮呢?” “兮兮正被人扎针放血呢!啧啧,跟小刘~胡~兰似的,可有挺头了呢。”杨伟依旧在贫。 “他生病了?”傅辛东的声音里有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焦急。 “不是啦不是啦!警察叔叔你可真不懂幽默,洛兮正在这儿纹身呢,这家伙最近纹身上瘾了,你说皮肤光溜地多好,非得弄这么几个乱七八糟的字母,歪歪扭扭的,真搞不懂他!”杨伟一边不住嘴的嘟囔,一边对着门上的玻璃摆弄头发。 “嗯,纹好了让他给我电话。”傅辛东语气平淡地想要收了线。 “我说警察叔叔,你现在真的是我家兮兮的铁粉了啊,嘿嘿,有没有一种几天见不到自家偶像就心里痒痒的感觉啊? 隔着电话,傅辛东都能想象出杨伟捂着嘴偷笑的表情。 “杨助理想什么呢?你告诉洛兮,他现在是我的犯罪嫌疑人,让他乖乖地主动来找我投案知道不!”傅辛东好像看到了洛兮听到自己这句话时嘴角撇到天上的表情,两条浓重的眉毛在带着笑意的眼睛上舒展开来。 “哎呦呦兮兮你可出来了!快点来接电话吧,傅大警官说你是犯罪嫌疑人,让你快去找他投案自首呢!” 傅辛东感觉到自己的心地“呯呯”地加速跳了起来,下意识把手机紧紧贴到了耳朵上。 听筒里沉静了片刻,不知道洛兮在忙还是在想什么,傅辛东感觉到了等待的焦灼。 “警察叔叔,听说你想要抓我?”手机里传来了洛兮的声音,低低的、调皮的腔调里,似乎有一些小小的慵懒和疲倦。 “嗯,有点儿想。”那声音里懒洋洋的味道像一根羽毛在傅辛东的心口轻轻扫过,让他在瞬间便感觉到一种心悸的麻痒。 “凭什么?我犯了什么罪呢?”听筒里能听到两个人来到了室外,有杨伟在一旁找不到车钥匙的抱怨声。 “你……偷东西了,不知道吗?”傅辛东舒服地靠在椅子背上,两条结实的长腿架在办公桌上,轻轻地晃着。 他忽然间发现,原来在这样难得闲适的午间休息时光,能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瞎扯上这么几句,竟然会感到如此地愉悦。 “偷东西?好吧,说说看,你什么东西找不到了,是金钱还是名誉?是灵魂还是*?”洛兮听起来已经上了车,那种户外嘈杂的声音又变得小了些,便愈发能听出他声音里透着懒音的调侃味道。 “我的心好像被偷了……” 傅辛东在自己的人生走到第三十二年的某一天,中午,在窗外正午阳光的照射下,终于没有遮拦地说出了这句自己一直想要对某个人说的心里话。 “喂…喂…听不请啊,怎么没信号了,警察叔叔我这边没信号了,先不说了啊,改天再聊,拜!” 窗外似乎飘过一片乌云,遮住了原本照在人胸口上的暖暖阳光。 杨伟一边开车一边戴着耳机跟广告商那边不停地联系着拍摄的事儿。 洛兮静静地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头歪靠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杨伟打完电话,看了看他,两条修剪得纤长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 “兮兮啊,我知道你没睡着,精神点儿吧,一会儿就到影棚了,还得战斗一下午呢。” 洛兮“嗯”了一声,还是懒懒地靠在那儿一动不动。 杨伟一边盯着前面的车,一边撇嘴道,“让我怎么说你吧,你要是不想跟警察叔叔走得太近,没问题啊,本来咱们和他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冷他一次半次的,我看傅大警官那人很知道好歹,肯定不会跟你死缠烂打的,关键是你不舍得冷人家啊!” 洛兮睁开眼睛,横了杨伟一眼,把头转向了车外。 “啧啧,你瞪我干啥?我说得不对吗,你嘴里说得挺好,什么混娱乐圈的跟吃公家饭的不是一路人,什么演戏的不能招惹带枪的,什么刚走红不能谈恋爱尤其还是跟男的,我去,这些话让你说得那叫一个专业加敬业,反正伟哥我是一个大写的‘服’!” 杨伟喘了口气,顺带瞄了眼路边走过的一个健壮型的帅哥,“不过洛小兮同志,你说得是挺好,可是我问你,你满上海逛特产店给人家找大火腿也就算了,还孤男寡男大晚上的跑人家去喝汤,你知不知道你这算送货上门啊?警察叔叔半夜在你家楼下转,你不是该板着脸说你已经睡了让他走人才对吗?还颠颠地跟人家说要不要尝尝我煮的咖啡,啧啧,洛小兮,你就算骗得了别人,你骗得了伟哥我吗?你就算骗得了我,你能骗得了你自己的心吗?” 杨伟的声音像是一串上千响的钢鞭,在封闭的车厢内辟里啪拉地响个没完没了。 “行了啊!拿你当树洞跟你说点事儿吧,你倒拿着它来敲打我来了。你说了一大堆废话不就是想说八个字吗,对,我口不对心,我口是心非,谁让我他妈跟你一样喜欢男人了呢!谁让他是个警察却又偏偏对我好呢,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啥事儿我都能扛得住,就是受不了别人给的一点好。” 洛兮扬着脖子对着杨伟一顿喊,只是喊到最后,那清亮的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好像随着自己的话想到了什么。 “得、得,你别跟我喊,你这人有主意我也不是不知道,我可操不了你的心。不过你不爱听我也得再说一句,你现在已经开始红了,盯着你的人有增无减,谁对你好,你真喜欢谁,伟哥不拦你,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定要低调点儿,如果确实不想处,就快刀斩乱麻,可别这么吊着跟人家玩暧昧!” 杨伟说完看了洛兮一眼,对方也瞪着眼睛看着他,两个人直楞楞地对视了几秒,互相撇了撇嘴,都忍不住笑了。 “说你玩暧昧没说错你吧?哈哈,对了小兮,听说咱们一会去的那个棚正在拍一个大制作的广告,你猜是谁的代言?”杨伟朝洛兮眨了眨眼睛,一副故作神秘的嘴脸。 “叶归舟。”洛兮将头靠在椅子前上,幽幽地来了一句。 “我靠,你怎么猜得这么准?”杨伟一下子睁大了圆圆的杏核眼。 “感觉吧,反正你一说我知道是他。”洛兮看了眼杨伟,“我很神吧!嘿嘿,你别说,我还真是挺想当面看看他!” 第22章 掌温 洛兮刚走到普通化妆间的门口,边上那间只有一线红星才能独享的梳化休息室打开了门。 他和跟在身后的杨伟几乎都下意识地收住了脚。 迎面走出来的人在见到洛兮的刹那也停下了脚步。他的脸上似乎没有太多的表情,却不知为什么就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孤冷。 他的身后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身材瘦削,一头短发,冷眼看过去倒像是个干瘦的男人。她在看到洛兮的一瞬间猛地皱紧了眉头,待到看见他身后的杨伟,女子的嘴一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是叶归舟的助理曾一,在圈里跟杨伟有个差不多同名的绰号,只不过她的绰号叫“铁娘们儿”,杨伟的绰号叫“假娘们儿”,虽只相差一字,本质上却相差千里。 两个娘们儿互相翻了翻白眼,到底还是铁娘们儿的气势十足,假娘们儿一秒钟内就换了画风,满脸堆笑,扭着丰腰快步走了过去。 “哎呀叶老师您这是刚拍完广告吧,辛苦了辛苦了,一姐也辛苦了,叶老师这就是我家洛兮,外面人都说他和您长得像,管他叫小叶归舟,今天还真是有缘,在这里遇到了!” 杨伟一边朝叶归舟和曾一点头媚笑不断,一边不顾曾一的白眼,转身朝洛兮使眼色。 从叶归舟在房间里出来的那一刻,两个几乎拥有相同面孔的人便一直在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外人无法体会的惊讶。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和自己那么的相像,从五官到身体,从头发到肤色,没有人不会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看到杨伟的眼色,洛兮翘了翘嘴角,率先打破了平静,快步朝叶归舟走去。 “叶老师您好,我是洛兮。”他微微朝叶归舟躬了下身,非常有礼貌地主动伸出手。 叶归舟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有那么半秒钟的时间,他轻轻点了点头,也朝洛兮抻出了手。 “你好,叶归舟。” 两只皮肤光洁的手轻轻地握在了一起,轻轻地摇了摇,又很快地分开了,同样纤长的手指似乎在互相碰触中有着完全不同的体会,对于洛兮来说,叶归舟掌心的温度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凉、还要冷。 “前几天刚看了叶老师的《失魂》首映,我天天跟伟哥他们感慨您实在是演得太好了,然后昨晚上就听说您已经获得了本届金松奖的影帝提名,真是替您高兴,先恭喜您了!”洛兮落落大方又极为尊重地向叶归舟笑着表达自己的敬意。 “谢谢。”叶归舟的目光从洛兮刚刚同自己分开的手指游移到他的胸口、他的脸。洛兮富有活力与感染力的话语在他听来却似乎像是有风吹过,未留于耳。 “你很好,加油。”叶归舟忽然又朝洛兮说了一句,语气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异样,他的目光看似落在洛兮脸上,仔细看,又好像飘浮在空中的云,似乎很近,实则遥远。 说完这句话,他径直从洛兮的身边走过,朝电梯走去。他高大的背影看起来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可是洛兮并没有顾及到这一点,因为此刻的他被一个低低的声音怔住了。 那是叶归舟走过他身边时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自己耳语。 也许这声音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听到,也许洛兮自己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还只是自己在心底对他的揣测。 他只知道那声音冰冷而短促、孤独而拘谨。 他听到叶归舟轻轻地说道,“你的手好热……你并不是哪里都像我。” …… 当林梵敲门后走进傅辛东办公室的时候,正对着厚厚一叠资料用力的傅大队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林梵的脸色。 “怎么了,这个表情?像是跟谁求欢被人踢下床了似的。”傅辛东点上一只烟,把装着打火机的烟盒扔了过去。 林梵稳稳地接过来,也掏出一只烟点上,“那个视频里有叶归舟,你选择在会上不说这件事,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傅辛东看着他手里的文件袋,不知道一上午都在外面跑医院那条线的林梵怎么忽然间想起了这个问题。 “嗯,这个疑点我没有放过,只不过…”傅辛东吐出一个烟圈,“只不过他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过早地将他划入明线里,倒不如暗线来得好,你也知道,咱们队里跑风跑得厉害。” 林梵也吐出一口白烟,“想不到你还挺有人情味,唉,小白脸就是吃香啊,不过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再决定明线暗线吧!”他把文件袋打开,取出一份复印的材料扔到傅辛东的桌上。 那是在京北北城区医院神经科调取的档案资料,是大明星叶归舟的就诊资料,他近三年一直在这家医院的全国顶级专家处进行抑郁症的治疗。 那里正是江枫住院的医院,也是傅辛东和林梵在停车场与叶归舟的车相撞的医院。 傅辛东一双眼睛不知不觉地眯了起来,仿佛是两个人吐出的烟太浓,呛到了他的眼睛。在青白色的烟雾里,他好像看到了《失魂》中站在高楼顶上的叶归舟,看到了他那双痉挛的手和尤如黑洞般空无一物的双眸。 “头儿,还是走暗线吧,别派别人了,我来跟他。”林梵看着桌子上的资料,低低地说了一句。 “行,我也正有此意,那你从今天便可以开始了。”傅辛东透过烟雾注视着林梵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烟太浓的原因,他没有看清对面男人的眼神。 “我知道,对了,我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刚收到风,那个小姐找到了,已经带了回来,一会儿我去审。”林梵站起了身。 “我跟你去!”傅辛东用力掐灭了手里的烟。 面色发青的中年女人神色慌张地将惊恐的目光在傅辛东与林梵身上扫来扫去。 她反复强调着自己前一阵的消失不是在躲避警察,而是因为自己的胆子实在是太小,听说破烂王刚跟自己交易完就被人割了脖子了,吓破了胆,生怕警察怀疑自己,有嘴说不清,就干脆跑到亲戚家猫了起来,自己有绝对的人证和不在现场的时间证明。 面对桌子上老政委、破烂王、超市父子的照片,她表示除了老政委,其他三个人她是认识的。最先认识的是破烂王,因为他在暗娼中非常有名,谁都知道他是个瘾头特别大的老嫖,而超市的那个老头儿,是破烂王介绍给他的。 “超市那父子俩都是你的客人?”傅辛东盯着她始终有些躲闪的目光。 女人有不到半秒钟的犹豫,摇了摇头。 傅辛东察觉到了那短短的半秒钟,“说实话,别以为他们都死了就有所隐瞒,你应该明白,这个时候,你想要让我们相信你清白的最好办法,就是说实话!” 中年小姐的嘴角哆嗦了片刻,竟然不可思议的红胀了面皮。 “那爷俩有病,每次…每次都硬给我加钱,非要两人一起跟我干那事儿,爹不爹儿子不儿子的,老他妈变态了!”小姐低着头,终于还是把她都觉得羞耻的话说了出来。 林梵看了傅辛东一眼,后者正眯着眼睛在思考着什么。 从时间和人证上看,这个女人并没有作案的可能性,当然,这也完全在傅辛东的推断之中。 他现在思考的是问题是,凶手之前杀死的两个受害人都是年过花甲的老年男子,并且割掉了他们的生殖器官,大家都在猜测凶手有可能存在精神方面的问题,对某一种特定类型的人群有一种病态的攻击性。 而当超市父子同时遇害并且同时被割掉了生殖器的时候,这种猜测明显出现了问题。 死者中多了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如果假设凶手在对老头行凶时没有防备,被儿子撞到而临时杀他灭口,那按照他只是病态的想要攻击老年男性来推断,他应该不会再去割掉儿子的生殖器。 因为从精神病理方面分析,变态杀人者之所以会有规律有固定模式地进行攻击,正是因为这种行为会满足其精神病灶中的某种类似毒品般的诱因,每当完成固定模式的攻击后,都会给其带来一种顺利完成任务般的喜悦和快感。 所以当受害人中增加了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时,傅辛东隐隐觉得,凶手或许并不是简单的对某一种特定人群在发动攻击,至少他的目标并不单纯是男性、老年、单身这么简单。 而当面前这个老小姐说出了这对父子竟然会同时跟她上床这样疯狂无耻的性、事时,傅辛东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破烂王床边地下那半湿半干的避孕套。 没错,这几个在死后还被人阉割的男人,在生前显然都在性的方面有着极为强烈的生理需求,并且在行为上极尽下流无耻之能事。 可是,如果这些算是一个规律的话,那么老政委… “你确定你不认识这个人?”傅辛东把老政委的照片捡到小姐的面前。 “我确定!”中年女人这一次说得斩钉截铁。 第23章 绯闻 洛兮接通杨伟电话的时候,正在公寓的电脑前翻阅着最新的娱乐新闻。 他重点看的都是和叶归舟有关的新闻。 叶归舟正在涿州影视城拍摄玄幻剧《归去来兮》,这是一部与同名电影套拍的电视连续剧。 非常特别的是,一般的套拍剧和电影都会请不同的演员来拍,一方面电视剧演员的咖位虽然比不了专门拍电影的演员,却大多更有观众缘,一方面由不同的面孔演绎相同的角色也会给观众带来更多的新鲜感。 但是这部电视剧的投资方显然是不走寻常路,大概是吃准了叶归舟的号召力和他从来没有拍过电视剧这一点,几度游说,终于把叶归舟方面说服了,答应拍他入行以来的第一部电视剧。 杨伟的电话接通了,洛兮的眼睛却还是没有离开电脑屏幕上叶归舟白衣飘飘的试装照。 “兮兮啊,快点洗洗干净准备向伟哥献身吧,告诉你,我可是虎口夺食,给你争来一部大戏哟!” 杨伟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兴奋而激动,就像是歌剧里唱到高?潮时满脸表情的花腔女高音。 “切,洗干净了跟你比谁更白吗?你就别卖关子了伟哥,现在还能有什么大戏啊,《归去来兮》够大,可人家都用叶归舟了好嘛,总不会又让我给他做替身吧!” 洛兮手里的鼠标不停地在屏幕上划动着,嘴里习惯性地跟杨伟耍着贫。 “你上网没?上啦?那你去看一下今天娱乐新闻的头版,有一个‘神秘财团杀入影视圈,巨资投拍玄幻剧’的新闻你点开,我今天就是跟他们公司谈了一下午,人家可是点名要你进组,说是双生双旦的戏,戏份相当于男一号,最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吗,这部戏和《归去来兮》是要打擂台的,估计到时候宣传一定老厉害了,保管会火!” 杨伟的花腔女高音越说越响亮,“而且,投资方说了,为什么指名要你进组,就是因为你和叶归舟长得像,就是要制造爆点,啧啧,这公司才叫有眼光呢,知道我们家兮兮一点儿都不比叶归舟差!” 洛兮嘴里“嗯嗯”着,手下已经点开了杨伟说的那则头版新闻。 果然,是一则有关某神秘财团投资新剧的新闻,看整篇文章的风向,确实有向《归去来兮》叫板的感觉。他无声地扯开嘴角笑了笑,这种强行捆绑炒作的方式在娱乐圈也早就不算什么新闻了。 不过,虽然又是把自己和叶归舟硬行拉扯到一起,可是以自己现在的位置和身份来说,这几乎已经算是对自己非常有利的机会了。 模仿?沾光?管他呢,接! …… 京北市公安局的食堂里,有不少同事都在好奇小二黑组合里的林梵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中午吃饭都不见踪影。平时两个人常在的那张餐台只有傅大队长一个人在那里一边吃一边盯着手机。 他身后不远处的长条桌上都是刑侦队的年轻同事,午餐时间除了填饱肚子外,这些年轻的警哥警妹也和其他这个年龄的青年男女没啥两样,八卦各种文体明星的趣闻逸事似乎成了午休时最有趣味的休息娱乐之一。 一阵又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时传到傅辛东耳边,他却似乎充耳不闻。 他的注意力全被手机上的娱乐新闻吸引住了。 那是和洛兮有关的几条新闻,竟然抢占了这两天的娱乐版面。 这其中,既有某网站小编制作的专题,题目就叫做《娱乐圈最相似的两张脸》,洋洋洒洒,将叶归舟和洛兮从外貌、身材到演技、歌声做了个全面又系统的对比。通篇文章看下来,实话实说,颇有点像洛兮身后有人专门做的通稿,很有些往上捧他的感觉。 另外几个新闻都是和他入组的新戏《回龙转凤》有关。 新闻里宣称这部投资惊人的新戏在河北涿州影视城启动了盛大的开机仪式,同时又都在刻意强调叶归舟的《归去来兮》也同时在那里开拍。在几篇通稿里,作者都在有意无意地地呈现出一种两部玄幻剧无论剧情还是演员正在pk的状态。 傅辛东稍稍感觉有些意外,虽然娱乐圈的炒作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不过以洛兮和杨伟的为人、背景和财力,似乎又很难和这些目的性比较明确的炒作联系起来。 他皱了皱眉,又刷新了一下新闻。 一条新的娱乐新闻跳了出来,“《回龙转凤》演出双生追一旦,小叶归舟洛兮性向竟成谜”。 傅辛东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这是某网站记者在影视城发回来的图文采访稿,画面上的几个人里,除了洛兮,还有新剧的另外一个男主马云腾和剧里的一个女主莫亚妮。 傅辛东快速地浏览着这条新闻,全然忘记了自己只吃了不到一半的饭菜。 新闻的内容非常火爆,图片中既有洛兮单独与莫亚妮在房间里模糊不精貌似有些暧昧的照片,也有马云腾和莫亚妮两个人偷偷去看电影手牵手的照片,其中有一张,不知道是镜头错位还是怎么,看起来非常像洛兮和莫亚妮正在一辆车子里接吻。 这些图片上都带着“双生追一旦”的水印,再向下,则是一个极其醒目鲜红的大标题,“你以为你看到了双生夺妮就很激动了?惊爆你眼球的真相在这里!!!” 接下来的图片果然才是这则新闻的爆点。 图片似乎是在一家酒店的偷拍,明显具有连续性,图片的主角这一次变成了马云腾和洛兮两个男生。 偷拍者从两人戴着棒球帽和墨镜进入酒店开始,到前台开房、进入电梯、进入走廊,到最后进入房间,所有的画面拍了个十足十,偷拍者看起来下了不少的功夫。 马云腾和洛兮看起来相当警觉,两个人不仅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使在酒店里也始终没有摘下墨镜。 不过最具冲激力的图片果然是压轴的一张。 图片中的洛兮正在开房间的门,大概感觉已经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他身后的马云腾此时也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两个人的身体明显贴在了一起。 图片上有一个鲜明的红色箭头,那是马云腾的手,正放在洛兮由于微微俯身开门而翘起的臀部上。 从观看者的第一感觉来看,画面里的两个青年男子似乎已经到了欲,火中烧的最后关头,已经明显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 傅辛东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发花,那明明十分清晰的画面却在他的眼前不断地重叠和交叉,倒好像画面上两个男子的身体也紧紧地重叠到了一起。 身后的一群年轻人已经吃过了饭,却没有回办公室,都坐在那里刷着手机。 想来这条刚刚爆出的新闻也已经被他们看到,有几个人正在兴奋地高声谈论着。 一个向来油嘴滑舌的毛头小伙显然兴致最高,人堆里只听到他明显高八度的公鸭嗓。 “哎你们说,这个号称小叶归舟的洛兮看着跟那个大明星是挺像的哈,不过瞧他那股男女通吃的浪劲儿,可比叶归舟骚性多了!” 边上一个女孩在兴奋中又有些不解地问了声,“真有这种男女通吃的人吗?这个马云腾还有洛兮都是一顶一的帅哥,话说他们俩真要搞基的话,你们说谁是攻谁是受呢?” 那个公鸭嗓男生不等别人吱声就抢着说道,“真受不了你们这些女生,一看见男明星搞基兴奋得跟什么似的,还什么攻受,不就是谁在上面谁在下面吗!要我看那个叫洛兮的肯定是在下面的,看那小脸蛋多嫩多招人疼啊!” “砰!” 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将身边的椅子推了个四仰八叉。 “这里是公安局,不是菜市场,更不是戏园子,你们是人民警察知道不知道!一个个儿在这说长道短,像什么样子!吃完没?吃完马上回队里去!” 傅辛东的脸色看起来比食堂那几口大铁锅的锅底还要黑,整个人带着火气立在那儿,像是一个发了怒的天神。 一帮小警察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本来就冷口黑面的傅大队怎么忽然间来了如此大的脾气。 有脑筋来得快的朝大家使了个眼色,一帮人顺着尿道一个接一个赶紧遁了。 傅辛东有些懊恼地扶起一边的椅子,顾不上远处几个食堂工作人员在一边偷偷指着自己窃窃私语,一边走出食堂的大门,一边迅速在手机里调出了洛兮的电话。 还没等他把手指按到那个号码上,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谭娉婷。 傅辛东的眉毛一下子拧出了一个疙瘩。 “傅警官,我是小谭,打扰你午休了吗?”话筒对面的女孩还是一派自然大方。 “没有,有事儿吗?”傅辛东的腔调是强行压制的平淡。 “明天是周末,你…有空吗?”女孩的声音里有一丝努力,又带着一丝犹疑。 “对不起,谭小姐,我想很正式地跟你说一下,我们不适合,或者说,我不适合你。” 傅辛东感觉这句自己早就该说出的话在今天的情境下竟然来得说不出的迫切。 “喔,谢谢傅警官对我这么坦诚,那,看在我陪你又看电视又看电影的情况下,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我们不适合吗,我知道这样问可能有点过分,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 从话筒里传过来的声音去感觉,谭娉婷似乎并没有对傅辛东的拒绝有太大的意外,但是她似乎又和很多执着的女孩子一样,对于感情似乎有一种下意识的不甘。 如果在从前,傅辛东有很多用来打发不甘心女孩的话语,既不会太伤人,又不会伤及自己,可是今天,现在,他好像忽然间就把那些话都抛在了脑后。 “谭小姐不是个俗人,我跟你直说了吧,我是同性恋。” 第24章 优伶 “谭小姐不是个俗人,我跟你直说了吧,我是同性恋。”傅辛东对着话筒把这句话说出去的时候,只感觉有一种从脑门到脚底都说不出的畅快涌遍了全身。 “喔,果然…”谭娉婷似乎并没有那种天崩地裂般的惊讶和骇人的反应,相反,她低而平静的声音像是在告诉傅辛东她早就知道了他口中的结果。 “你果然是条汉子,我倒也没看错你,傅警官,谢谢你对我这么坦白,娉婷不糊涂,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过,我这会儿忽然想到《红楼梦》里的一句话,‘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傅大哥,像你这么优秀出色的一个男人,那位优伶如果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可真的是有福了!” 傅辛东愣住了。 虽然对《红楼梦》这样的名著谈不上什么热爱,不过作为一个还算比较爱读书的中国人,他也曾在高中阶段认真的读过一次中国人必读的四大名著。他知道谭娉婷这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她指的优伶是谁。 没等他接话,谭娉婷在对面有些调皮的笑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傅警官,你既然那么喜欢他,干嘛不大胆地追求和表达你的想法呢?我之所以现在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因为我刚刚在网上看到一个新闻,当然,我个人觉得应该是炒作的绯闻还差不多。可是我的傅大哥,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洛兮被人抢走吗?” …… 挂断了谭娉婷的电话,傅辛东感觉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自己心头晃荡着。既有和对方说开了的畅快,又有一分难以言说的烦闷。 他看着不远处的停车场,目光敏捷地找到了自己的车。 妈的,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烦闷吗?不就是因为那个绯闻满天飞的小明星吗?操,你在那里跟帅哥美女拍戏就拍戏,竟然还整出这么多的幺蛾子出来,是谁借你的胆量? 你那个照片上的破姿势一看就是摆拍出来的,在炒绯闻是吧?你以为这点伎俩能瞒得了吃瓜群众,还能瞒得过刑侦大队长的火眼金睛吗? 想到这些,傅大队的眼睛忽然闪出一道炽烈的光,不管是摆拍还是偷拍,那个男人的手却实实在在摸在了洛兮的屁股上,不是吗? 操! 周五,傅辛东没有给正在影视城拍戏的洛兮打电话,而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在家里切了一段金华火腿,又带了一包冬笋放在车里。下午三点刚过,他便难得地请了两个小时的假,直接驱车奔涿州影视城开去。 涿州影视城在北方的影响力和南方的横店已经几无差别,每天在这边放戏的剧组少则十几,多则几十。 走到哪,都是大大小小的剧组在紧张繁忙的拍戏状态之中。几条主要的大街上,穿着各个朝代戏服的群演数不胜数,让人一不留神就以为自己穿越了不同的朝代。 傅辛东略略打听了一下,便知道了《回龙转凤》剧组入驻的酒店。被打听的群演上下打量了下傅辛东,“老板,这个组可牛逼了,钱大啊,住的地儿租的棚都是这儿一等一的,你也是来他们那轨戏的吧?挺帅啊。” 傅辛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了谢,往他说的方向开去。 《回龙转凤》所在的酒店确实算得上是当地最豪华的酒店,各种硬件设备看着就高端大气,而剧组在这里整整包了一个楼层的房间,也难怪那些群演会说这个剧组有钱了。 傅辛东要了一个带厨房的大套房,死贵的价钱让他微微吸了一口气,不过看着拎袋里用保鲜膜包着的火腿和冬笋,他的脑海里又不自觉地蹦出一张套房里雪白的大床,这奇妙的联想让他莫名地咳了两下,似乎觉得刚刚拿到手的房卡贵得很值。 他一边匆匆走进电梯,一边在心里暗暗道,“他奶奶的,这几千年前的老祖宗就是厉害,食色性也,食色性也,说得真有道理。可不是吗,看到金华火腿就能联想到床上光滑的大腿,傅辛东你他妈真的是憋坏了。 他在订房时打听了一下前台,知道剧组每天收工都很晚,基本上到酒店都是快八~九点钟的样子。很好,现在是晚上五点刚过,足够煲上一锅好汤的时间了。 洛兮这几天的戏份大多是打戏,很多场面都需要吊威亚。虽然剧组在保护方面做得很到位,但是不管怎么在身上加上内垫和防护,手脚和胸口腰间被钢索勒出一道道青紫红肿也是很难避免的。 所以近两天晚上洗澡都是他最糟心的时候,不洗吧实在太脏,一天戏下来,满身的臭汗。洗吧,不是碰到这就是碰到那儿,又酸又疼,弄得他说不出的难受。 终于等到收工了,回酒店的车都在片场外停着,和洛兮有对手戏的马云腾嘴里叼着烟,大喇喇地叫他,“走啊,今晚上一起lol呗?” 一边有几个工作人员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洛兮双手插在裤袋里,无可奈何地咬了咬牙,“马大少你是真不怕事大是吧!你给我好好说清楚,你们大家也都听清楚,您老人家说的是游戏、游戏、游戏!什么撸不撸的,你想明天接着上头条你自己上,可别捎着我!” 马云腾“切”了一声,小烟圈朝天上一吐,“小洛同志你这就不对了,咱俩今天的绯闻虽然在网上炸了天,可咱们是清者自清啊,大家都在一个组,哪个人看得不是明明白白的,咱俩之间能有什么事儿,说句扯蛋点的话,你攻不了我,我也攻不了你,说咱俩搞基,那不就是想整点宣传吗,怕个*啊!” 马云腾这话一扔出来,直接把剧组玩宣传的私密都扯上了,洛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才好。一边的杨伟赶紧跑过来,假装有事要跟他商量,把洛兮拉到了角落里。 “我的小祖宗哎,你跟马大少爷扯什么蛋啊,他是什么人什么出身你不知道啊,人家是家财万贯的花花大少,在娱乐圈演戏就跟玩票似的,出了名的心直口快大嘴巴,你可别再搭理他了,万一把公司宣传的事儿弄砸了,他不在乎,咱们可担不起。唉哟!瞧瞧这手腕子肿的,啧啧,心疼死伟哥了,快点回去歇歇吧。” 洛兮点点头,甩了甩胳膊,看马云腾上了一辆商务,便和杨伟上了后面的车。 他知道杨伟说的没错。 这马子腾出身于山西煤商之家,自幼便是个花钱如流水的性子,从来不知道‘穷苦’俩字怎么写的一个人。 不过他胎里便生的俊美,又打小喜欢唱歌表演,长大后既不从政也不经商,一天天无所事事,被身边人几句好话捧得不知东南西北,便跟家里老子娘软磨硬泡走带资进组的路线,竟然真得抬脚便迈进了娱乐圈。 网上的头条确实是制片方刻意弄出来的。 公司制片人、宣传跟洛兮这边沟通的时候,他有些犹豫。 虽然这些事在圈里已经是公开透明的套路,哪部戏开拍后要是不给主角搞出些绯闻和话题,那反倒是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弄点男女演员之间的花边也就算了,这直接整到俩男主搞基的层面上,洛兮还是觉得这绯闻炒得似乎重口了些。 尤其,他和马云腾还真的都是gay。 当然,即便在他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时候,他也像大多数中国的同性恋一样,一直严严实实的隐藏着自己的这个秘密,应该说除了杨伟,还从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性向。 但是马云腾可不是这样的路子。 从他进组起,他喜欢男生这件事儿就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好在,他这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性格也有一个好处,他直截了当便在组里放过话,洛兮是漂亮,可惜跟马小爷我是一个路子,马小爷喜欢的,是男子气爆棚型的大爷们儿! 所以面对制片方面暗中想要他们配合的炒作,这位大少爷根本就是一副“炒呗!好玩,有意思,我还正想上头条得瑟得瑟呢!”的态度。 好吧,作为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金主也没有资金的新人来说,能拿到这部戏的男主已经是天大的惊喜。 制片方要炒,另一个男主也已经答应了配合,洛兮还能怎么办。不过炒一炒可以,像马云腾这号心直口快的大嘴巴,确实像杨伟说的那样,还是远着他点好。 车子到了酒店。 时间已经不早,办理入住的客人三三两两,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里略显平静。 洛兮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低着头朝电梯走。杨伟临时接了个电话,没有进酒店,他一个人边走边翻着身上的房卡。 不知道是谁挡在了前面,从他低头的角度看去,刚好看到两条裹在黑色牛仔裤中结实的长腿。 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抬起头,“警察……叔叔…怎么是你?” 傅辛东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脸色竟然难得不是锅底一块,而是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怎么,见到我很奇怪吗?” 傅辛东的声音淡淡的,低沉而柔和。 “当然奇怪,没听说这儿出了什么案子啊,再说就是有案子这里又不归京北管,有你什么事啊!” 洛兮调皮地翘着嘴角,两只手在剧组统一配发的卫衣口袋上无意识地拉着线绳,黑色水晶般的双眸里有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与喜悦。 “这的案子当然不归我管,不过在京北犯到我手上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抓住,插翅都逃不出我的手心,知道吗?” 傅辛东盯着面前男生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依旧充满了诱惑力的面孔,忽然就感觉到了从心底涌上来一股暖暖的柔情。 原来,从心底里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可以临时请假、长途驱车而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这春天的夜晚,为他煲上一锅热汤,和他说上几句调侃的话,看到那张特别想要看到的脸。 “哎洛洛,这谁呀?啧啧,这身材,真带劲儿啊!” 马云腾轻佻的声音在洛兮身后有些兴奋地响了起来。 洛兮的眉毛下意识地拧了拧,一把抓过了傅辛东的手。 第25章 横抱 洛兮一把抓过傅辛东的手,身体也顺势靠在了他的胸前。 在那一瞬间里,傅辛东只觉得自己的心“呯呯”地加速跳了起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洛兮稍稍踮起脚,将嘴巴贴在傅辛东的耳朵上,“警察叔叔,我身后过来这人嘴上没毛、说话没谱,我提醒你一下,你心里知道就行了。” 一股带着清甜和微热的男人气息渗进傅辛东的耳朵里,痒痒的,让他有一股下意识的冲动。他想抓住这个男人的手,按住他的身体,把他的嘴牢牢地贴在自己的耳边,就让他这么一直地朝自己低低细语,喷着热气,永不歇息。 说话间马云腾已经走到了洛兮的边上,他上下打量着穿着短夹克牛仔裤的傅辛东,一双眼睛里完全不掩饰对这个男人满满的欣赏和赤*祼祼的欲*望。 “这是你朋友吗小洛?介绍一下认识认识呗,我叫马云腾,是洛兮的搭档、好哥们儿。”马云腾一双桃花眼紧紧地盯着傅辛东的脸,朝他伸出了一双纤长的手。 傅辛东看着面前这张青春帅气中却又明显带着放浪不羁表情的脸,看着他伸出的手,眼睛略略眯了眯。他认出了这张脸,那是新闻照片上伸手摸洛兮屁股的男人的脸。 洛兮轻轻“咳”了一声,“什么朋友,这是我叔叔!你比我还小呢,也跟我叫叔叔吧,这位是我们剧组的马大少,叔叔您别听他瞎说,我可不敢跟他称兄道弟,人家可是我们圈里的腕儿呢!” 傅辛东听到他说“这是我叔叔”的时候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旋即又舒展开来,大方地伸出手和马云腾握了一下,貌似很随意地点点头,“你好,我是洛兮的叔叔,今天正好来涿州办事儿,顺路看看他。这孩子打小就性格不好、脾气又坏又硬,你们既然是好哥们儿,又是好搭档,平常多担待他点儿吧。” 马云腾的手温热而光滑,他并没有像两个普通男人握手那样轻轻一碰便放开,而是用力地抓住了傅辛东的手指。 “叔叔这么年轻,手可真大!”马云腾用力摇了摇握着傅辛东的手,用小手指在对方的掌心里使劲儿划了一下,却终于被傅辛东好像在不经意间挣开了。 “叔叔你放心,洛兮我们俩玩的不错,晚上经常一起lol,他性格挺好啊,受得了调戏经得起勾搭,软萌软萌的,也没有叔叔说的那种臭脾气啊!” 马云腾嘴里贫着,脚上一步不停,跟着傅辛东和洛兮就往电梯走,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把傅辛东高大结实的身体看了个纤毫不错。 听到马云腾说俩人晚上经常一起‘撸’,傅辛东狠狠地横了身边的洛兮一眼,后者正臭着脸,一副“妈的智障、傻逼你别跟着我”的表情瞪着马云腾。 “马少,我和我叔叔好久没见了,有好多家长里短的事要聊,今天就不陪你玩游戏了,那边那个是你助理不,好像在找你吧,你看看!” 洛兮一边拉着傅辛东上了电梯,一边让马云腾回头看大堂门口,不等他转过身来,已经按了关门键,电梯往楼上疾速而去。 偌大的电梯里只有傅辛东和洛兮两个人。 傅辛东已经伸手按了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去我那吧。” 洛兮愣了一下,“你在这里开房间了?你不是顺路…” “顺什么路,专门请假过来看你的,小样儿,绯闻艳遇满天飞,做叔叔的不得来关心一下上了八卦头条的晚辈吗?” 傅辛东往电梯里面走了两步,高大的身材几乎将靠在里面的洛兮完全遮住了。 洛兮的嘴角轻轻的抖动了一下,傅辛东所说的专门来看望自己的话让他一时间竟然没想好说些什么,看着那个站在自己面前充满压迫感的高大身影,洛兮忽然觉得没有让马云腾跟进电梯是一件非常错误的事。 “那新闻…是假的。”洛兮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下意识把身体向里面挪了挪。 这他妈算什么事?为什么要跟他解释?他是自己什么人?他离自己这么近干嘛?本来就男人味爆棚,还离得这么近,难道是想听清自己小鹿奔跑般的心跳吗? 洛兮心里涌上一股奇妙的感觉,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既有微微的懊恼,又有莫名的欣喜,更有来自身体本身带着痉挛般的,无法抑制的冲动。 “叮”的一声,电梯在21楼停住了。 傅辛东掏出房卡,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回过了身。 “再确定一下,敢跟我进房间吗,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躲在哪里偷拍你,这回再拍上,可就是真的了。” 洛兮用力咬了咬嘴唇,一把从傅辛东手里抓过了房卡,微微俯身去划房间的门锁。 傅辛东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个新闻里马云腾用手摸洛兮屁股的画面瞬间浮现在眼前。他不知道是不是忽然间有血冲到了脸上,他只看见自己的右手毫不犹豫地伸了出去,轻轻落在男生鼓翘的臀部上。 洛兮感觉到了男人大手从空中落到自己身体上的那一刻,那看似很随意的轻轻一击却让他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上。因为那充满雄性力量的手掌即便没有用力,却一样让自己在两具*接触的刹那双腿无力,浑身酸软。 他借着房门打开的瞬间让自己的身体离开了身后男人的手,两个人默不作声地进了门。 “你煲汤了啊!” 刚走进房间的洛兮立刻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他兴奋地叫了起来,回头看了眼沉着脸若有所思的男人,顺着香味跑进了厨房里。 “哈哈,我送你的火腿都特意带来啦!警察叔叔你对我真好,我喜欢死你……” 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正在说些什么,偷偷瞥了靠在厨房门框上的傅辛东一眼,硬生生收住了嘴。 他拿掉锅盖,便想去捞一块浮在汤面上的火腿吃,刚要伸手,身后的傅辛东已经迈开长腿走到了身后。 “洗手去!脏不脏啊你。” 洛兮朝他眨了眨眼,伸了伸舌头,快步跑进了洗手间。 傅辛东给他盛出一碗汤,并细心地将锅里的火腿尽可能的都给他捞了出来。 当洛兮捧着汤碗连汤带肉吃得狼吞虎咽的时候,傅辛东掏出一只烟来,斜靠在沙发上,一边吐着烟圈一边上下打量着这个数日不见的美男子。 他的目光在他漂亮的脸蛋和完美的身体上游移了数次之后,定格在他正用勺子喝汤的手腕上。 那里有一道深深的红色印痕,印痕的边上已经肿起了一些,想来应该是男生吊威亚时被绳索勒出来的。 傅辛东掐熄了烟头,慢慢走到洛兮的身边,伸手在那红色的印痕上轻轻抚摸着。 “很疼吧,身上也有吗?” 拿着汤勺的手哆嗦了一下,有一滴汤溅到了桌面上,破碎成千万个肉眼看不到的水渍。 “嗯,身上也有,勒绳子的地方都疼,尤其洗澡的时候,总是碰到这些地方,不得劲儿….” 洛兮轻轻端起碗,看着傅辛东的手指似乎有些不舍地从自己的手腕上松开。他把碗里最后一口汤也小心地喝了下去,“警察叔叔,你这样会把我的胃惯坏的你知道吗,到时候我馋了可怎么办呢。” “馋了我管你。”傅辛东的声音低低地,却好像带着兄长对幼弟般的宠溺,“喝够了吗?喝够了就在我这儿洗个澡吧,我帮你擦擦,省得你自己弄又碰到伤口,已经肿得很高了,少碰水。” 他的声音和依旧在房间里漂浮的香气混合在一起,让洛兮在刹那间感觉到一种仿佛小醉后的微醺。 站在面前的男子虽然穿着便装,却仿佛依然具有警察天然的压迫力。而自己,就像一个犯了重罪的犯人,在他浓烈的眼神下,山峰般的伟岸前,不由自主地臣服下去。 “那你帮我脱衣服吧,脱的时候总是刮到伤口,疼。” 他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是不出源于自己的心,他只知道在这高大威猛的男人面前,自己忽然就像回到了曾经在幼年时常常会有过的一个梦里。 那是一个小小的、孤儿的梦。 在梦里,会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爱抚着他,温暖着他。他从来都没有看清那怀抱之上的面孔,在梦里,那张脸永远都是模糊而含混,让他每次都是在无尽的失望中从梦里醒来。 他不知道在梦中带给自己温暖和慰籍的人是此生从未谋面的爸爸,妈妈,或者是别的谁。 傅辛东慢慢走到卧室的床边,伸手朝洛兮勾了勾,示意他过来。 男生很顺从地跟着他走了过来,一双黑色水晶般的眼眸里像是笼了一层薄薄的雾。 傅辛东轻轻抓住洛兮卫衣的拉链,慢慢向下滑动,直至穿着白色t恤的年轻*露在自己的眼前,带着青年男子勃发的朝气。 洛兮的身上依然散发着那股让傅辛东眩晕的香味,他深深地闻了闻,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象那薄薄衣料下面的东西。 洛兮穿着一条灰色的棉质动动裤,服贴却又松软的面料将他腿部的轮廓若隐若现地展现出来,包括那一带微微的凸起。 傅辛东蹲下身,将洛兮的运动裤慢慢从腰上往下褪,黑色的短裤露了出来,继而是两条光洁结实的大腿。 他站了起来,让洛兮抬起双臂,将t恤轻轻从下向上脱着,尽量不去碰触他两肋和后背明显的勒痕。 大概是除了内裤全身都已经暴露在空气中的缘故,洛兮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冷。” 傅辛东将手中的t恤扔到了大床上,贴到他的身后,双臂用力,将面前的男生整个横抱了起来。 “马上就不冷了。” 第26章 共浴 从卧室走到沐浴间的距离很近,傅辛东却走得很慢,几乎是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 身上的男生一直没有抬起头,在自己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一对微微抖动的睫毛。 他似乎很紧张,两只手既没有像从前在医院抱着他时大方地搂着自己的脖子,也没有碰触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而是十指交叉,刚巧遮住他黑色短裤上的凸起。 傅辛东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各种乱七八糟但主题都是非常香*艳的画面,说实话,他现在整个身体的肌肉都是紧绷的,要说紧张,他相信自己一定不会比身上那个男生差。 他没有想到在三十二岁的时候,在凡事已经过了冲动与鲁莽的时候,自己竟然还会对这个男生做出似乎只有毛头小伙才能做出的举动。 无论是长途驱车专程前来探望,还是用几个小时的时间耐心给他煲汤,直至现在拉下脸皮不容分说帮他脱衣洗澡,在从前的傅辛东看来,都是自己绝对不能做出来的事。 而现在,自己不仅做了,还想继续做下去,做得更多一些。 他慢慢将洛兮的身体放下来,开始调试沐浴器的水温。 身后静立的男生看着他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强健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穿着内裤,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把短裤也脱了,这个不是也要我帮你吧!” 调好了水温的傅辛东转过身,一双半眯的眼睛盯着男生有些紧张的脸,伸手脱掉了身上的t恤。 看着身前高大健壮的男子转瞬间变成了上身赤*祼的肌肉型男,洛兮感觉有一丝不为人知的热力慢慢在身上蒸腾着,脸有些发热发烫,掌心也越来越潮,最可怕的是,小小的黑色内裤里,似乎有什么不服管教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你帮我洗,你脱了干嘛,难不成咱俩还要洗个鸳鸯浴?” 洛兮故作镇静地用跟傅辛东贫嘴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冲动。 “我可不想弄得水淋淋的,别贫嘴,快脱吧……你放心,叔不碰你。” 傅辛东看出了洛兮的紧张和眼睛里的担心,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和行为确实会让他想到别的地方去,不过,傅辛东知道自己不会那样做。 他不蠢。 他知道在自己明里暗里向洛兮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喜欢后,面前这个看似憨萌却实则聪慧的男生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他的事实。 而且傅辛东还知道,洛兮对自己一定是有一些感觉的。 虽然,他似乎因为他的身份或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一直在克制着他自己的情绪。可是,无论是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在两个人偶尔无意中的目光擦碰中,傅辛东都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偷偷隐藏起来的关注和那份极力在压抑的一腔柔情。 这个男生,在用一种自己还不太看得懂的控制力强行约束着他自己,想来一定有他内里不为人知的原因和理由让他这样去做,那么自己又怎么会大胆粗暴地去强攻他的*,让他无奈,让他委屈呢。 自己只要真真正正地关怀着、爱怜着他,相信他一定会在不久的前方,大方而主动地脱去最后的束缚,无论身体、无论心灵。 “嘿嘿,不碰我怎么帮我洗啊,用意念吗?” 洛兮似乎放松了下来,脸色又恢复了往常调皮的样子,干净利落地将内裤脱了下来。 那一刻,浴室的灯光柔和而温暖,照在他如玉石般光洁的肌肤之上,麦色的身体上有些青红交错的伤痕,那纵横交叉的线条让傅辛东打意识打了个哆嗦,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冲进了他的脑海。 他忽然希望这个男生光洁的肌肤上那一道道浅淡的伤痕是自己亲手留下的,是自己在征服和欺凌他的过程中,留给他的带着痛苦和兴奋的印记。 在那样的过程里,或许有*的短暂痛苦,但也许也会有灵魂上疯狂的契合。 这想象让傅辛东全身痉挛,鼓胀、抖动。 他知道,即便弄得全身都是水,自己的牛仔裤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脱下来了。 “手扶墙,撅起来。” 傅辛东的声音开始沙哑,抓着沐浴喷头的手指微微发着抖。男生的身体像一具圣洁中夹带着诱惑的雕像,在雾气蒙蒙中透射出一道奇妙的光。 那一刻,这个男生,这具*,似乎变成了一尊纯洁中带着凶狠兽性的欢喜佛。 “警察叔叔,这是不是你抓罪犯养成的习惯啊?手扶墙,撅起来,这话一听就像你抓到了杀人犯要搜他的身一样!” 洛兮嘴里抱怨着,身体却乖巧地俯下去。两只修长圆润的手臂向上支在墙上,头微微低着,光滑的后背舒展着,下半身自然地形成一道完美的曲线。 傅辛东知道自己身上所有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已经集中地冲向了一个位置,以至于他暗自庆幸自己穿的是厚厚的牛仔裤,避免了裤裆被硬物顶开的危险。 “哼哼,你要真是杀人犯还想有这样的待遇?早用大警棍捅你了…….” 傅辛东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身前的洛兮下意识地向前缩了缩身体。他偏过了头,目光向傅辛东的下面瞄了一眼。 傅辛东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紧张和一丝……暧昧,似乎有一刹那间的神智不清突袭了他的大脑,男生那看向自己身体的眼神既像是逃避,又像是挑逗,明明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的浴室里,傅辛东却仿佛听到了洛兮慵懒而诱人的声音。 “来啊…警察叔叔…用你的警棍捅我啊……” 傅辛东用力摇了摇头,让那幻听般的魔音从自己的耳中消失。 他匆忙打开了沐浴器的龙头,尽量控制着水压,让温热的水慢慢流淌出来,落在洛兮的后背上、腰臀间、双腿中。 “你什么时候又添纹身了?这是第三个吧。” 温热的流水中,洛兮腰侧的纹身看起来似乎变得更加夺目的红。 傅辛东弯下腰,粗糙而结实的手指在男生的腰际上慢慢拂过,仿佛指尖上有着神奇的读心术,能够分辨出这些奇怪图案的真正内涵。 “你纹的是什么东西,像是一种古老的符号,是梵文吗?” 傅辛东隐隐觉得在学校的史料馆似乎看过到带有这些图案的书籍,却又着实有些记不清了。 “不知道啊,就是在纹刺的地方看到了,我觉得挺神秘挺好看的,很喜欢那些线条和颜色的组合。我觉得这图案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小的星星,想一共纹上七颗,弄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出来。” “为什么要纹北斗星呢?”傅辛东在男生光滑的皮肤上慢慢地揉搓着。 “我小时候特别羡慕有爸爸妈妈的孩子,总是哭,孤儿院有一个小姐姐对我说,你要是不开心的话就看天上的北斗星,它会指引你找到幸福和未来的方向……” 洛兮的声音在水声和雾汽中像是隔了很远,以至于傅辛东要把头往前探了探,才听得清楚。 他探得猛了些,鼻子和嘴唇在不经意间同时贴在身前一个圆润鼓翘的部位上。那柔软中带着弹性和温暖的触感让他把脸猛地缩了回来。 慌乱中,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却发现鼻子里有一股酸胀的感觉冲了上来。 “叭嗒”两声,两滴鲜红的血落在瓷砖上,迅速被水流冲淡了。 傅辛东尴尬无比的仰起头,防止鼻血再次流出来。可是那抬头的角度却让他看到男生两条结实的大腿间摇摆的风景,他懊恼地死死闭上了眼睛。 一阵兵慌马乱、盲人摸象般的擦拭后,洛兮在傅警官不知道是抚摸还是揉搓的帮助下,终于洗完了这个耗尽两个男人所有体力的澡。 傅辛东看着洛兮穿上浴袍,遮挡住身上的大部分诱惑后,才终于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 他的牛仔裤已经被水打了半湿,箍在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好在这会儿那顶帐篷已经慢慢地消退了,他急忙将裤子脱了下来。 在行李箱中找内裤换的傅大队没有发现,洛兮的目光一直在他只穿着白色内裤的结实身体上贪婪地游移着。 两个穿着雪白浴袍的男子静静地站在酒店的窗前。 酒店的灯光晕黄而柔软,像是多情人的手,轻轻抚摸着每个人的发梢与每一寸肌肤。 “还喝汤吗?我去给你热热。” “还饱着呢,你歇会儿吧,抽烟吗?” 洛兮一边说一边找到傅辛东的夹克,掏出他的烟。 青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飘荡着,从他的嘴里喷出来,慢慢飘进另一个人的呼吸里。 “叔……那天晚上你说你不喜欢女孩子……然后你喜欢的人,就在那间电影院里,是吗?”洛兮用力吸进一口空气中的烟雾,似乎想让那微辣的味道穿透自己有些顽固的神经。 “是。”傅辛东吐出一个浑圆的烟圈,重重地应了一声。 “那……那个人是屏幕上的叶先生吗?” 最后一口烟被傅辛东用力吸了进去,烟头狠狠地按熄在一边的烟灰缸里。 “我喜欢的是电影院里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光线中的幻象,不过,那个人确实有一张和叶归舟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窗外的风吹动了树,叶片“哗哗”地响着,像是某个动了情的人狂跳的心。 酒店某一层的某一间套房里,窗前两个高大的身影慢慢地靠近、慢慢地重叠。 第27章 婉拒 傅辛东的鼻孔里闻到了洛兮身上那股越来越近的香甜味道。 他慢慢张开了双臂,既像一个兄长在等待幼弟的到来,更像一个情人在等待心上人的入怀。 茶几上有一阵急促的音乐声传来,那是洛兮的手机,他对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铃声设定,打进来的是杨伟的电话。 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已经感受到了傅辛东温暖胸怀散发出的热力,感受到了他飘散在空气中浓重的男性荷尔蒙,他已经在那高大身影的笼罩中差不多卸下了牢牢绑在身上的防备,他想要投入到这个男人的怀抱之中,寻找多年来孤独后的宠爱与怜惜。哪怕,对方是一个捍卫正义的警察。 铃声越来越大,丝毫没有想要中断的意味。 洛兮皱紧了双眉,终于还是转过身云,离开了那温暖身体带给自己的,强大中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磁场,朝依旧在不停脆响的手机走去。 刚按下接听键,杨伟娇嗲的声音便冲了进来。 “兮兮你在哪呢?我听马大少说你叔叔来了,你哪来的叔叔?该不会是那个警察叔叔吧!我有个重要消息得马上告诉你,有三伙狗仔住进酒店了,听说都是奔你和马大少的绯闻来的,这回可不是咱们自己在炒了,你千万要加小心,这帮人厉害着呢,这要拍到你和警察叔叔在一起,得,你就等着上热搜吧!” 洛兮的电话并不露音,可是杨伟尖尖的声音具有极强的穿透力,房间里的两个男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洛兮“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伟哥,我马上回房间,一个人老实睡觉,他们想拍我的睡姿我可以尽情配合,保管摆出各种花式配合他们,你放心吧!” 电话挂了,两个穿着雪白浴袍的男人一个靠在窗前,一个站在沙发边,静静地互相看了半晌。 “叔,我现在已经是绯闻满天飞了,要是在你这呆得太晚,万一被狗仔队拍到,这事儿就更大了。真被他们挖出来,弄出个人民警察和小艺人搞同性恋啥的,你这吃公家饭的,可就坏了名声,我想……你还是别来趟娱乐圈和我的浑水了。” 傅辛东点上一只烟,深深吸了一口,“可是我还就想趟一趟你的水,看看到底能有多深…” 他顿了顿,“至于说坏了名声,告诉你,叔从来不在乎这个,操,警察怎么了,同性恋怎么了,什么都挡不住老子乐意!” 洛兮有些愣怔地看着面前一脸硬气的男人,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的开放和包容,对于同志、尤其对于生存在体制内的同志来说,绝大多数的人更是不得不终生披着隐形的外衣。即使是倔强孤傲的傅辛东,也一样要适当地伪装自己,就像那个不得不去相的亲,不得不见的女孩。 可是此时此刻,眼前的男人双眸中却似乎燃起了燎原的火,有一种似乎要冲破一切的力量在他的话语和眼神中跳跃着。 或许,这个男人压抑和控制的伪装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让火山喷发的动力。那么,自己会是他的动力吗? 洛兮看似平静的面孔下,仿佛有一池被冰层掩盖的湖水,在靠近心的位置,那冰层似乎已经被某种温暖的呵护与怜惜慢慢消融,越来越薄,仿佛已经能够听到原本被坚冰阻隔的心跳。 然而,那忽然打进来的电话却像是一道冬日的惊雷,让洛兮瞬间想到了些什么。 是不是一个人孤独的太久,就会太容易被贴心的温暖所打动,被久违的温情所迷惑,甚至于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对方是谁。 他轻轻咬了咬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将心房外面那层即将消融的寒冰再次冰封起来。 “叔……你乐意,可并不代表我也乐意吧……我现在难得有红的机遇,这是我奋斗了多少年才得到的机会,我现在还不想…过早地去想感情上的事,叔,你懂的,是吧?” 没有人会在听到这样直白的表达后说自己不懂,哪怕听到表白人的情绪瞬间从峰顶摔到了谷底。 不过他的脸色却似乎看不出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用力地吸着手上所剩无几的香烟,好像连那最后的一点烟蒂都想吞进肚子里。 “懂了…希望你越来越红,快点回房间去吧。”傅辛东的声音听起来依旧低沉而平静,只是吹出的烟圈已经不再成型,东飘西散,支离破碎。 洛兮没有抬头去看那个高大的身影,而是抿着嘴角快速地脱下浴袍,将自己的衣服穿上了。 “那我先回房间,谢谢叔专程来看我…明后天是周末,不过剧组白天还是要拍戏,我和伟哥晚上陪你在影城逛逛,好吗? 洛兮走到了门口,终于控制不住回头看了眼靠在窗前的傅辛东,他知道这个男人赶在周五晚上过来,是希望周末能好好陪着自己,可是……就这样吧。 “明天再说吧,你工作要紧,我…”傅辛东有一句赌气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我不能耽误你的明星之路,我不想厚着脸皮在这等你施舍时间来陪我,我傅辛东不是那种没脸没皮死缠烂打的人!” 可是这些话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不知道是因为不舍,还是不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我最近被那个变态杀人犯弄得休息不好,明天我好好睡一觉,你忙你的,到时候再联系吧。” 原来,他还是舍不得他。 因为他有一丝奇怪却又无法理解的困惑,这个男生,明明从心理到生理,从灵魂到*都已经非常明显地接纳了自己,却又总像是蒙着一层云雾的黄山,遮挡着他自己,也阻隔着想要靠近他的人。 或许,他有他的难处吧。 没有了洛兮的房间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傅辛东一头扎到大床上,久久未动。 回到房间的洛兮关上了门。 他没有开灯,没有脱鞋,整个人无力地靠在门板上。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缕月光,既淡,又凉。 …… 阳光穿透了薄薄的窗纱,照在傅辛东的脸上,他翻了个身,这一夜,他睡得很糟。 他从枕头下掏出手表,这个时间,那个男生应该已经在片场工作很久了。不知道他的昨夜……睡得好吗? 他忽然就有了去片场看看他的念头。 看看他,然后,回京北吗? 傅辛东站在洗面台前,镜子里是一个布满胡渣的、阴郁的脸。那脸上的眸子里,写满了一个男人犹豫与纠结的眼神。 操! 一捧水带着对自己纠结的不满泼到了镜子上,化作无数条粗粗细细的水流,无声地向下漫延着,又慢慢流回到了洗手盆里。 水可以泼出去再流回来,付出去的情呢? 洛兮所在的《回龙转凤》摄影棚很好找,是整个影城最好的两个大棚之一。另一个,则正在拍叶归舟主演的《归去来兮》。 地方不算远,傅辛东没有开车,迈着两条长腿慢慢溜哒过去。 路边有不少店铺,其中还有几间古玩店。在影视城,估计不会有人相信这里卖的是真货。 傅辛东在一家店面的橱窗外停下了脚步,虽然明知道这里面标榜的古玩无非是些手工艺品,不过这家店面摆挂的东西却让他忽然间有了兴趣。 他盯着橱窗里的一件物什半晌,终于走进店去。 等他来到摄影棚的时候,组里的工作人员正把送来的一车盒饭往组里面发放下去。 原来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傅辛东想起昨天晚上洛兮在喝汤里抱怨这边的盒饭难吃到爆,他不用刻意减肥已经瘦了几斤下去。 看着白花花如小山般的盒饭,傅辛东仿佛看到了端着它皱着鼻子眼睛的男生无奈的表情。 他回头看了看,对面有一家西点店,他转身走了进去。 西点店门前斜对面有一片空地,不少群演正坐在那里吃着盒饭。人群中一个瘦削身形的男子偶然抬起头,立刻目不转睛地死死盯上了傅辛东高大的身影。 他的眼睛里有一束火花在闪动,他飞快地扒了几口饭,拐到了一边的角落,掏出了手机。 杨伟接到傅辛东电话赶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警察叔叔一手拎着几样点心,一手拎着几样熟食。 杨伟左右看了看,难得没有贫嘴,而是警觉地观察了外面,才扭着丰腰把傅辛东带了进去。 场地里到处都是捧着盒饭聊天扯蛋的人。 当洛兮看到傅辛东的时候,正用筷子捅饭粒的他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叔……” “叔叔来啦!” 他刚朝傅辛东开口示意,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马云腾几乎同时朝那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去。 “哈!叔叔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小洛洛怎么这么幸福啊,妒忌死了我啦!” 马云腾伸手从傅辛东手里接过点心袋子,朝里面看了一眼,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有着根本不去遮挡的好感。 “买了不少,你们一起吃吧。” 傅辛东走到洛兮边上,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着洛兮两步走到马云腾的面前,一把将点心袋子抢了下来。 “你一边去!你不都吃完饭了吗,还来凑什么趣。” “你看看你这小气劲儿,你看咱叔多大方,多爷们儿,多有男人味儿!洛兮啊,你跟叔根本就不像一路人,得得,你吃吧,我反正吃完了,陪叔逛逛棚子,看看我们拍戏到底咋回事儿,好不好,叔?” 马云腾一双眼睛泛着明亮的波光,帅气的脸上写满了期待的神情,他的身体离傅辛东很近,一只手轻轻伸过去,拉住了傅辛东的胳膊,“去吧,就一会儿。” 傅辛东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正往外掏点心的洛兮身上。 后者听到了马云腾的话,似乎愣了愣,拿着点心的手晃了一下,慢慢把一块蛋糕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却没有转过头来。 傅辛东眯起了眼睛,“走吧小马,你要没事儿,我可以陪你多逛一会儿。” 他看了眼马云腾拉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没有挣脱。 第28章 争风 看着傅辛东沉稳高大的背影和他身边明显欢喜雀跃到不行的马云腾,洛兮嘴里的蛋糕被他几口咬得粉碎,只是咽下去后,却没有吃出任何的味道出来。 看见两个人从一处背景墙前拐过去,直至看不到半点身影,一边的杨伟“嗖”地一下窜到洛兮身边,一脸诧异无比的表情。 “这是怎么个节奏兮兮?你这是想开了,不打算跟警察叔叔再有什么…发展了呗!哼哼,倒是便宜了那个马大少,这警察叔叔简直是他的天菜,你看那小子的一副馋样儿,口水都快流到脚面上了。不过话说回来,警察叔叔也不像是那见异思迁的人啊,怎么这小子眼神一勾,就跟人家挎上胳膊了,真是不可思议……” 洛兮不置可否点点头,未几,又摇了摇头。 他把手里的点心口袋往杨伟手里一塞,快步朝傅辛东和马云腾刚刚消失的方向走去。 杨伟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大了嘴,继而无奈的摇了摇头,掏出一块点心咬了一口,“这社会是没救了,一天天的,怎么到处都是口是心非的人哪,哼,你们不吃我吃,我吃吃吃!” 洛兮连拐了两个路口,才看见马云腾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站在一个假的电话亭边抽着烟,他愣了一下,傅辛东哪去了? “我叔呢?” 洛兮快步走到马云腾身前,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走了,从那个出口走的。”马云腾随意指了指片场后面的一个角门。 他把烟头扔到地上,用力踩了踩,抬眼盯着洛兮的脸,“他接到个电话,说有急事儿,让我和你说一声,说是先回酒店了。” 洛兮的脸上像是蒙着一层隐形的面纱,似乎能看出一些失望,又似乎全然不是那种感觉。 “小洛,我刚才问他了,你们之间根本不是亲戚,对吧。”马云腾又抽出一只烟来,依旧用一种有些异样的眼神盯着洛兮。 “嗯,不是亲戚,不过,我和他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洛兮的眼前似乎又看见了昨天夜晚浴室里那个赤*祼着上半身,几乎就要让自己的灵与肉彻底沉沦的高大身影。 “不是亲戚还一口一个叔的叫着,真有手段啊我的小洛同志,那个大个子估计老吃你这套了吧?” 马云腾吐出的烟雾里似乎渐渐带出了一股淡淡的酸味。 “不像你想的那样好吗!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四处结缘啊。”洛兮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酸劲儿,马云腾还真的就喜欢傅辛东这种类型的男人,以他只要喜欢就要表白出来的性格,估计看见自己和傅辛东的亲密状态已经吃起了不相干的飞醋。 马云腾听到洛兮的回答眼前一亮,“真的?真的不像我想的那样?那就是说,你和他没有那种关系呗?小洛,我这人啥性格你也知道,最腻烦整那种不清不楚,暧昧不清的事儿,咱哥们儿之间有啥说啥,我也肯定不会说出去,你跟我说,你到底对大个子有意思没?” 洛兮忽然间感觉嗓子眼儿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似乎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慢慢张开了嘴,“没有,我对他没意思。” 马云腾“啪”地用力拍了身边的假电话亭一掌,“哥们儿!我就等你这句话呢。跟你说,你这个小叔叔简直就是按照我马云腾的喜好长出来的一样,那身材、脸面,尤其是那股子酷了巴叽、倔了巴叽的劲儿,太他妈勾人了!” 他兴奋地满眼放光,一张俊脸像是枯树在瞬间开出了满树的桃花。 “刚才我在这儿边抽烟边核计,就觉得你们俩要不是亲戚的话,那肯定就是那种关系了,不然他大老远来看你干嘛。你说咱们俩咋说也算是朋友对吧,我也不能干那撬朋友男人的事儿对吧,现在你说你们俩没那层意思,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马云腾开心起来当真是满面生辉,也不管附近有没有人在,一把搂住洛兮,照着他的脸蛋“叭”地来了个热吻,“小兮兮,你就等着我拿下你叔叔,明正言顺地做你的长辈吧,哈哈哈!” 马云腾撒完了欢兴冲冲地往回走了,洛兮慢慢靠在那个假电话亭上,亭子晃了晃,似乎像是谁摇摆不定的心情。 他有些恼火地直起身,脸上竟然闪出一丝气急败坏的神色出来。 洛兮的最后一场戏拍完后,才发现马云腾在拍完自己的戏份后,已经坐他自己的车先行回了酒店。 杨伟陪着他上了剧组的班车,大概是拍了一整天的原因,洛兮上了车便闭上了眼睛,头歪在一边,一脸的暗沉。 杨伟一边鼓捣着手机,一边不时偷偷察看他的脸色,只是那脸色明显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现,杨伟撇了撇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酒店的电梯上,杨伟按了他们所在的楼层,洛兮斜靠在一边,目光在楼层的按钮上晃了晃,忽然伸手按亮了一个数字。 “你要干嘛?”杨伟两只眼睛瞪得像牛眼睛一样。 “抓奸!” 洛兮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 “我靠!你是说马大少和……”杨伟夸张地捂住了嘴,“不会吧,警察叔叔不是那种人!” 洛兮的嘴角翘了起来,“不是最好,是的话……我就阉了他!” 电梯到了傅辛东所在的楼层,洛兮把自己的包扔给杨伟,“不用你跟着,我一个人去。” 杨伟“切”了一声,“依我看你也别去,你是人家警察叔叔什么人啊,人家跟你表白你不是说了不乐意吗,不是说了你想要红吗,现在看人家有了追求者心里又不舒服了是吧,哎,这些社会人啊,真是看不……” 杨伟的话被飞速向上的电梯带走了,那最后一个“懂”字远远的还能听得见。 洛兮站在电梯口前皱了皱眉,“真是看不懂?”是的,在杨伟看来,他好像真的是一个看不懂自己心的人。 可是,真的是看不懂吗? 门铃响了几声后,门开了。 傅辛东嘴里叼着一只还没点着火的烟站在门里面,洛兮微微歪了下脑袋,从他身体的一侧向房间里看去,果然,马云腾正坐在床边,手里摆弄着电话。 两个人倒都是衣衫整齐。 “收工啦?”傅辛东努了努嘴,示意洛兮进来。 “嗯,拍了整整一天,浑身没有不疼的地方。”洛兮伸了伸胳膊,晃了晃了脖子,整个人都横在傅辛东的前面,“尤其是这里,”他用手指了指后脖颈,那动作和表情仿佛在等着谁去帮他按一按。 “啧啧,这个招人疼的小可怜,来来来,小爷我帮你松松,保管你马上满血复活。” 马云腾从洛兮一进来便把目光在他和傅辛东的脸上转来转去,见他一副明显想让人心疼的样子,嘴角一撇,两步走到洛兮的身边,搓了搓手。 傅辛东看着面前两个俊美的男子,不动声色,在茶几上找到打火机,连按了几下,没有打着火。 马云腾急忙从裤袋里掏出火机,还没来得及打火,洛兮一把将火机从他手里抢了过来,“你倒是快点帮我按啊,又酸又胀,难受死了!” 马云腾有些不岔地走到他身后,两只手捏住洛兮的脖子就是一拧。 洛兮吃了疼,却一声不吭,“啪”地一声打着了火机。 蓝色的小火苗在他伸向前方的手里闪耀着,火光衬在他乌黑的眸子里,像是两颗暗夜中的幽蓝宝石。 傅辛东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低下头,把嘴里的烟伸到那蓝色火苗的上面。 烟头燃起暗红的火花,他抬起眼睛,目光在空气和烟雾中和另外一双眼睛撞在一起。 洛兮身后的马云腾轻轻咳了一声,“叔,给我也来一根,你抽什么牌子啊,闻着好香。” 傅辛东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绕过洛兮,把烟给马云腾递了过去。 “玉溪,老烟了。” “我伺候你家小洛呢,不得手,叔你帮我点上吧!” 马云腾朝傅辛东笑了笑,轻轻张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洛兮的眉毛皱成了一条直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身边的傅警官。 傅辛东好像并没有看他,而是很听话的将香烟放在马云腾的嘴里,又去洛兮的手里拿火机。 洛兮狠狠地把火机塞在他的手里,用力有些大了,指甲刮到了傅辛东的手掌,对方似乎向后躲了一下,这让他感到非常的不爽。 傅辛东帮马云腾点着了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火机,“这牌子的火机不错。” “送你啦叔!我房间里还有好多呢,不许说不要喔,说不要就是看不起我马云腾啦!” 马云腾松开了一直在洛兮脖子上揉搓的手,弹了弹烟灰,“晚上去酒吧玩玩怎么样叔?…还有小洛。” “你忘了今天晚上组里开会的事了?再说,叔他不喜欢泡吧的。” 洛兮横了一眼正一门心思想约傅辛东出去的马大少,又轻轻瞥了一眼正在吐着烟圈的傅警官。 “这里有好玩的酒吧吗?我倒是好多年没去过酒吧了,你们俩开完会要是不晚,去坐一会儿喝一杯也成。” 傅辛东隔着自己喷出的白色烟雾看见了洛兮眼睛里冒出的一丝火光,虽然是隐隐约约的,却又能看出那簇火苗的凶猛,虽然看不太清,但想来,是怒火吧。 马云腾一拍大腿,“靠,还真是要开会,讨论,讨论个屁呀,这种破玄幻剧情,剧本怎么写就怎么拍呗,有什么好改的,谁在意啊,真他妈烦!” 洛兮冷冷地斜了傅辛东一眼,对马云腾低声说了一句,“到我房间去一下,有件事和你说。” 第29章 要你 《回龙转凤》的导演高凌云在圈内是以剧红人也红、特别能捧红新人而知名的,一般的小艺人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笑脸相迎。即便是一二线的红人,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所以导演说了晚上要开会重新讨论剧本,组里的大小角色都推掉了晚上的应酬或者炮约,早早便端着自己的专用茶杯来到了会议室。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三分钟,两个男主角却还都没有现身。 高凌云皱起了眉头,一边的导演助理急忙伸头过去,“我打电话问了,他们俩说马上到。”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响了两声,马云腾和洛兮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两张明明在白天拍戏时还粉妆玉琢的俊脸,此时看起来却一个比一个吓人。 两个人的脸上,额头上、脖子上都有或轻或重的伤痕,马云腾一只眼睛变成了乌眼鸡,洛兮的嘴角裂了,肿了起来,还能看见正在渗出的血丝。 所有人都愣住了,半晌,才纷纷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洛兮和马云腾互相看了一眼,马云腾朝导演和制片笑了笑,他的一只眼睛黑着,这笑容看起来便特别的诡异和可笑。 “各位大佬,我和洛兮刚才休息时在外面买烟,在酒店前面那个胡同里竟然碰到了抢劫的。他妈的点子太背了,对方好几个大汉,抢了钱还嫌我们俩身上钱太少,临了临了还动了手,操,太他妈憋屈了,你们说要不要报警啊?” 涿州这里自打建了影视城,人流混杂,确实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流氓小偷,坑蒙拐骗抢,每天都能听到新奇的案子,有的比剧组的戏听起来还要精彩。 听到马云腾的一番话,在座的剧组人员倒没有觉得意外,不少人跟着大骂起这帮无法无天的地痞流氓来。 制片人吕林见多识广,上下打量着两个人的伤势,面上露出一丝狐疑之色,想了想,终还是没有将心里的疑问说出口,只是轻描淡写的安慰他们道,“你们俩没有大事儿就好,不管咋说,你们身上还带着绯闻,眼下好几队狗仔在这里守着,就盼着挖点料出来,咱们的新闻已经够火了,用不着他们恶炒,所以我看还是息事宁人的好,你们俩也吸取点教训,大晚上的,酒店里什么没有,还跑外面瞎逛,你们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是干嘛吃的!” 制片人轻中挟重的话让全场安静了下来。 洛兮和马云腾对视了一眼,找了位置坐下。 马云腾趁别人不注意,偷偷将嘴巴伸到洛兮耳边,“今天晚上谁也没干过谁,看明天的!” 洛兮轻轻点了点头,翻开了面前的剧本。 剧本里的文字上划着一道道不同颜色的线,那是他用来做功课画下的标识。而眼下,那一个个带着下划线的文字仿佛都变得鲜活起来,影影绰绰中,慢慢勾勒出一幅方才发生在他房间里的画面。 从傅辛东的房间回到自己房间的路上,马云腾不停地追问着洛兮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神秘,一定要两个人私下去说。 洛兮淡淡地素着脸,“到我那儿你就知道了。” 房间门在两个人进屋后被洛兮第一时间锁上了。 “说吧!”马云腾伸手掏烟,掏火机时,才想起打火机被自己扔给了傅辛东。 他叼着烟卷,想着那个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让自己喜欢的男人,竟然美美的笑了出来。 洛兮仿佛学会了读心术一样,知道他这笑容一定是因为想到了那个收了他打火机的男人。 他咬了咬嘴唇,“我收回白天在片场的话,我喜欢警察叔叔,他也喜欢我,你就别跟着掺和了,行吗?” 马云腾像看一个科学怪物一样看着嘴角紧抿、脸色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的洛兮。 几秒钟后,他把嘴里的烟吐到了地上。 “掺和?不好意思,我今天问过你没?你是怎么说的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洛兮同学,你其实应该很了解我,我这人并不喜欢和人抢东西,因为我从来就不缺好东西。我追傅叔,是在你说了你们之间没有关系之后,现在你又来个出尔反尔,这算什么?我告诉你,我不干!” 洛兮的脸色在晕黄的灯光下似乎变得越发的白,“没错,这件事儿我确实做得不地道,确实不光棍,可是马少爷我要告诉你,我现在就不想违背我自己的心了,我就要跟我的警察叔叔在一起,你说可怎么办吧!” “怎么办?既然谁也不让谁,咱们都是爷们儿,那就打一架吧,谁打赢了,谁就有资格追他!怎么样,有胆儿没?” 马云腾斜着眼睛看着洛兮,他已经被眼前这个男生忽然间的改变和坚持弄得动了真气。 洛兮冷笑了两声,“打就打,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面,打疼了受伤了谁都别埋怨,对外就说是遇到坏人了,不过,小马同志,我还是劝你一句,就你这千金之驱的大少爷,还是别逞这个能了好吗!你也知道叔是为了我才来到这儿的,他心里有谁,你还能不知道吗?” “操!他心里有谁没谁,你说了不算,还是问问我的拳头同不同意吧!” 马云腾被他最后的话彻底激出了火,脸色铁青的朝洛兮扑了过来。 洛兮也毫不迟疑地挥着拳头冲了上去。 两个人一直打到会议马上开始的时间,才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 马云腾的眼角和洛兮的嘴角都火辣辣地疼,刚才的一顿撕打,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用拳头不断地向对方招呼着,不过直到最后,却也没能分出个高低胜负。 …… 洛兮的目光在打开的剧本上凝固着,身边导演和编剧在激烈的讨论,两个人明明说的都是剧本里的东西,说话声音也算是字正腔圆,可是在洛兮听起来,却像是两只硕大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这个季节不过是初春,房间里并不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地就出了汗。 那汗水流过身上伤痕的时候,带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疼。 那皮肤上无法言说的疼让他想到了昨夜温热的水流在肌肤上流淌时的抚慰与温柔,想到那双揉搓和轻触自己身体的大手。 顺着那双手,他好像慢慢看到了一张暗沉而平静的脸,只是那脸上一双半眯起的瞳孔中,却有着隐忍而浓烈的火焰。 洛兮的手在剧本上慢慢的划动着,脑海里那张男人的脸似乎从昨夜的浴室中转换了背景,来到了第一次与自己相遇的飞机上,弦窗边。 他仿佛又一次看到自己被巨大的气流掀倒在谁的身上,两个男人在兵荒马乱般的状态下紧紧抱在一起。当自己慌乱的抬起头时,对上的,正是那双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眼眸。 继而,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凄迷萧杀的雨夜,一路狂奔的自己在漆黑的夜色中收不住身形,猛地撞到了他的车上。 当身上的疼痛和冰冷的雨水将自己从昏迷中惊醒,睁开眼睛,眼前又是那双关切而探询的瞳孔。 他的笔在剧本上不停地划动着,每一笔,似乎都在记忆里划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那个男人在厨房煲汤时带着汗珠的赤*祼脊背,在病房里帮自己擦身时若即若离的指尖的抚摸,电影院里那两道急欲向自己解释的眼神,黄旗镇给两个孤儿讲故事时满脸的疼爱…… 他想到杨伟跟自己说的话,“我知道你心里装着事儿,你总觉得自己出身不好,脸上带着笑心里却装着自卑,可是在爱情面前这些都算什么?他傅警帽儿要是嫌你是孤儿出身、嫌弃你的小艺人身分,那他根本就配不上你,对不对!既然他知道你的一切,还要喜欢你,你还怕什么呢?” 是的。 “我还怕什么呢?”洛兮在剧本的空白处写下了这行带着问号的字体。 洛兮和马云腾离开之后,傅辛东一直站在窗前吸着烟。 他手里小小的白色物体顶端有一团火,时明时灭。而在他的心里,此时此刻,也有一团火,在他看似乎平静的脸色下、身体中,凶猛地燃烧着。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在那青白色的烟雾中,他好像又一次看到了云雾散尽后黄山的真容,而当他拂尽那层云雾,才发现那绝美的面容原来正是洛兮阳光般灿烂的脸。 那张脸有着时不时便会翘起的嘴角,有着时尔调皮时尔多情的目光,偶尔,也有着让自己看不懂的迷茫与躲藏。 当然,在自己假意迎合着马云腾的示好,对其若即若离之际,那张脸又似乎并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你可以看见他一清二白的吃醋,立竿见影的难过。 这个男生,真的很像那座让他入迷的绝妙山峰,云遮雾绕中,却又挡不住一片赤子真情。 想着他的脸,便会想到那脸上翘起的柔润的唇;想着他光洁的身体,便自然而然想起了那身体上迷人而诱惑的味道;想着水从他结实挺拔的后背流下,直到流进两腿间的缝隙,便仿佛又从那缝隙中看到了有如梦境般的迷离。 夜色渐浓,窗前的傅辛东却仿佛老僧入定,怔在了那里。 蓦地,他猛地抖了抖夹烟的右手。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那指间的半只烟已悄悄燃烬。 他被这指肚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一下子从臆想中拉了回来,却又似乎在一瞬间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的时候,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想要征服、压倒另一个男人的男人,光有默默的温情和翘首的渴望是远远不够的。 操!自己就是在一见钟情后对他过于温和、过于放纵了。如果在他主动送上门喝汤的那天晚上,在他横卧在自己大床之上的时候,大胆地撕光他的衣服,吻肿他的嘴唇,直捣他的黄龙,也许,他早就已经臣伏在自己的警棍之下了。 或者在昨晚的浴室里,在昏黄的灯光下,温热的水流中,自己不要顾及那么多,而是将他狠狠地按在雪白的浴缸里,将热水龙头对准他身上所有的洞穴,用力的冲洗,用力地喷出滚烫的水柱,也许,他早就已经对自己俯首称臣,并邀请自己和他一起共赴巫山,一起播云布雨。 不,不等了! 傅辛东狠狠地咬了咬牙,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要去找他,不管他是在开会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他都要找他,如果他不出来,他就把他拖出来,用自己的嘴封住他的,让他昏厥,让他窒息,让他老老实实地蜷缩在自己温暖的怀里,听着他对自己急促而热烈地叫喊,“我要你!叔,我已经想要你想得要发疯了!” 门还没有推开,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傅辛东皱起眉头,旋开了把手。 门外,是洛兮。 他好像是刚刚从哪个地方飞奔而来,还带着重重的喘息和额头上细碎的薄汗。 “叔,我想要你,现在!” 第30章 倾心 “叔,我想要你,现在!” 门里和门外的男人互相凝视着,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有短短的一瞬。 他们终于知道、终于明白,他们之间的这一天,在不自知的一见钟情后、在隐隐地互相试探里、在一方的深情呵护同另一方莫名的防备和强行的压抑中,终于在内力和外因的共同作用下,来了。 洛兮的声音里好像有一种世界末日就要来临般的紧急和迫切,仿佛哪怕再耽搁一秒,他嘴里说出的那些话就会变成清晨的朝露,转瞬不见踪影。 傅辛东的喉结急速地滑动了一下,这个似乎飞奔而来的男生从眼睛到身体再到神情都写满了两个大字,“疯狂。” 是的,此时此刻的洛兮,看起来和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就像是一个在人群中始终想要隐藏起自己的孩子,忽然间卸掉了伪装,跳了出来,露出了他狂野的一面。 “到叔这里来!” 傅辛东朝后退了一步,手臂微微的、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颤栗中向面前的男人伸了出去。 喉咙里沙哑的声音让他自己都感觉到有些意外,因为那短短的几个字充满了如同火山爆发前的燥热与几不可控的抑制。 洛兮像一个已经跑到终点却又没有收住身体的短跑运动员,在听到傅辛东的话后,顺势便冲进了身前那个已经张开双臂的怀抱。 那怀抱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湾常年不冻的温暖的海港,而他这只孤独的小船,面对海上的狂风暴雨,却迟迟不敢驶进。 而现在,男生的双臂像个孩子般抱住了男人微微俯下的脖颈。 “对不起,叔……” “闭嘴,傻小子……” 他知道他因为什么说对不起。 而他知道他一定会包容着这样的自己。 洛兮在傅辛东低沉而又宠溺的声音中颤抖了一下,紧紧抱住了他。他抱得很用力,既像是在狂风呼啸的时候及时抱住了一棵能让自己堕入深渊的坚实树干;又像是一个受尽苦难的弟弟抱住了久别重逢后对自己百般疼爱的兄长。 他向后踢了一脚,门“呯“地一声被关上了,那声音好像在提醒两个男人现在房间里已经变得非常安全。 一双有力的大手有些生疏却又极为精准地从男生的卫衣中伸了进去,在他光滑如玉的肌肤上用力地摩挲着,搓揉着。 其中的一只手不断地向上,挑战着男生结实鼓起的胸肌和那上面似乎已在微微颤栗的凸起。 而另一只手则更加贪婪,已经顺着男生运动裤的松紧带快速插了进去,在那个他无数次在梦中把玩的神秘地带用力地揉捏着,感受着这世上万物之中最为雄性的图腾。 “要吗?” 傅辛东带着淡淡烟草香气的嘴唇在男生的左耳上轻啮着,慢慢地来回啃咬着那薄薄的一层几乎能透出血管的皮肤。 “要!” 洛兮在他温热的鼻息和唇齿间呼出的热气中软成了一滩泥。 是的,我是泥! 此时此刻,我最深切的渴望就是想要你来重塑一个我,用你有力的双手、坚实的身躯、炽热的汗水,用你的热与力,将我从泥沼中挣脱出来,重新捏造出一个崭新的我,然后在上万度的砖窑内,用最最高温的烈火…让我重生! 他的身体几乎悬挂在傅辛东的身上,除了一双手搂在他坚实的后颈上,并不断地用手指去摩挲男人硬朗的皮肤外,他的整个人已经牢牢地吸附在了男人的身体之上。 他们都是男人,知道对方最凶猛最激昂的位置在哪里。 不过他偏不放开傅辛东脖子上的手,不去像他一样用手来爱抚那个已经强悍到可怕的凶神。 他只是用自己年轻并带着香味的身体,摩擦着他,顶撞着他,连接着他,用全身的亿万个雄性细胞去感受着他的凶悍,用自己带着难以自制的粗重喘息与一步步的倒退来暗示着他,那个铺着雪白床单的松软的地方,就在自己身后。 我想在那里,把我的全部都交给你,或者,把我的现在和未来交给你。 一步步的倒退,一刻不停息的亲吻。 傅辛东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将柔韧的长舌伸到了洛兮的口中。 那一刻,哪咜三太子在东海中用混天绫翻腾着巨浪,齐天大圣耳中的绣花针已变作金箍棒在九霄中搅动着万里云层,房间里听不到第二种声音,只有唇和唇吸吮、舌与舌碰撞时带着“嗒嗒”水声的无尽的纠缠。 沉迷在这疯狂热吻中的人都早已经忘记了,其实无论是他和他,这都是他们的初吻。 只不过,人性的本能赋予了他们天生的能力,无需学习,他们就已经知道让四瓣滚烫的唇交融在一起会有多么大的愉悦和让人飞腾的幸福。 而现在,他们只想要的更多。 用他们年轻的身体、雄性的荷尔蒙,用他们有力地进攻与接纳,去开天,去辟地。 当洛兮的身体触碰到身后柔软的大床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是一只即将躺倒在圣坛上的羔羊,任自己心中的圣神自由宰割。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刺穿了室内温暖如春的宁静和喘息。 从设定看,是剧组里导演助理的电话。 洛兮摇了摇头,双手用力搂着傅辛东的脖子,将他的高大的身体压向自己,压向身后已经敞开了胸襟的大床。 只是那铃声,却像是铁了心一样,一遍又一遍,不间断地响着,敲击着人的耳膜。 铃声换了,这次是杨伟的电话,依旧是单曲循环般不间断的节奏。 “接吧,快点打发了他!” 傅辛东翻身平躺在床上,一只手伸在洛兮的衣服里,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抚摸,带着胡渣的下巴抬了抬,示意一脸懊恼的洛兮去接那一直在努力召唤着主人的电话。 “喂!干嘛呀伟哥,让我消停会儿不行吗!”洛兮的口气里装满了男人欲求不满时悻悻的薄怒。 “兮兮你在哪呢?组里说你开会开到一半就请假跑了,现在正到处找你呢,雷总过来了,点名必须要见你,导演和制片都要急疯了,你再不出现的话,估计他们就要把我弄死了,你快点回来,马上!” 杨伟的声音急得像是后面有一百条公狗在追他一样。 “见我干嘛,我不回去!” 洛兮的两道修眉几乎拧成了一个死结。 傅辛东听到了杨伟和洛兮的对话,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将意念从即将冲锋陷阵的激动中拉出来,回归到正常的理智中去。 尽管,那用冷水熄灭烈火的过程是如此的郁闷和艰难。 “回去吧,听话,放心,叔给你留着。” 傅辛东带头从床上坐了起来,顺手把洛兮也拉下了床。 洛兮撇了撇嘴,告诉杨伟自己马上过去,继而无奈地整了整有些散乱的衣服,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傅辛东横了他一眼,帮他整理着缩进去的衣领,“笑啥,又动啥歪心眼呢?” 洛兮把脸伸到他的耳边,两瓣有些发干的唇在他的耳垂上轻轻舔了一下,“你刚才说给我留着……我想知道你都给谁留过,这一次留了有多久了。” 傅辛东眉毛一皱,“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洛兮鼓翘的屁股,也把嘴凑到他的耳边,“不许笑话我,我留了三十二年了,谁也不给,都给你留着呢…” “……” 宇蒙影视投资制作公司的老板雷蒙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削瘦的身材,白晰的脸,坐在一堆中年人里,不熟悉的人大概不会想到他会是这个公司的老板,倒会以为他是公司签下的艺人。 而现在,常常被误以为是本公司艺人的雷老板正带着略有些审视与好奇的目光注视着面前自己新戏的主角之一,洛兮。 “小洛和叶归舟不是有血缘关系吧?怎么会这么像呢!真是不可思议,不过我说句真心话,刚才我看了看大家的前期,我感觉小洛比叶归舟要有潜质得多了,那位叶红星神经兮兮的,演神经病确实演得挺好,别的戏吗,我看还不如洛兮呢。” 雷蒙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尾音卷卷的,像是一匹没有熨平的布。 洛兮淡淡地笑了笑,“雷总太高看我了,洛兮真是不敢当!其实我和叶归舟也没有那么像,可能还是媒体炒作的多吧。” 这位出品方的老板如此年轻英俊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让他稍稍有些不安的,是雷蒙盯着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里好像隐藏着一种非常古怪的东西,却又朦朦胧胧,若有若无。洛兮不知道该怎样去描述它的存在,那并不是贪好男色的老板对艺人的觊觎,而是一种十分微妙的神情,既像是充满了疑问,又像是带着满满的怜惜。 洛兮有些狐疑地在脑海中快速地回忆着,自己应该从来都不认识这个年轻的有着海外留学背景的投资商。 可是他的眼神……真的是太怪了。 “大家在琢州这里辛苦了,高导,一会儿我做东,所有的主创人员和工作人员一个都不能少,大家好好放松放松,小洛,你刚才迟到了这么久,一会儿我要亲自罚你三杯喔!” 洛兮勉强笑着点点头,微微地皱起了眉毛,偷偷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很晚了。按照雷总的安排,今天晚上这伙人恐怕要弄个通宵达旦、不醉不归。 有一股说不出的躁动在洛兮的身体内来回折腾着,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好像跋涉在沙漠中的人遇见了近在咫尺的绿洲,却又偏偏品尝不到那绿洲上可以解救自己的甘霖。 他把面前的矿泉水灌了半瓶下去,给傅辛东发了一个信息。 第31章 夜袭 傅辛东接到洛兮信息的时候,正坐在床边静静地吸着烟。 暗白色的朦胧烟雾中,他的眼睛半眯着,面色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正在脑海中把刚刚过去的时间拆分成每一分每一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把这个忽然间有些手足无措的夜晚回味的更深一点。 想着那个原本在前一夜婉拒了自己的男生,却又在第二天飞奔而来,带着一份挣脱枷锁般的莫名冲动与疯狂,带着他淡淡的体香,一头投入了自己的怀抱。 那已经不再是自己早上做徒手操时闭目幻想的画面,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活色生香的青年男子,结实、修长、光洁、俊美,身上有着让自己迷恋的味道,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脖子,用他勃发而青春的身体和自己的身体紧密地相连。 傅辛东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那薄薄的烟雾很像他现在的心情,有一点恍惚,也有一点不敢置信般的飘飘荡荡。 如果不是房间里还留着那个男生身上淡淡的体香,他几乎都要相信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 他抬头看看窗外,月光正从窗棂中照进来,淡而温柔。 傅辛东忽然咧嘴笑了一下,那一刻,心像一件被熨烫得没有一丝皱纹的丝质衬衫,柔柔的、暖暖的。 原来,喜欢一个人,并能得到他同样的喜欢,是一件那么幸福的事。 洛兮的信息便在这个时候发了过来,他看了眼屏幕,飞快地按下了查看,这一秒钟的心跳速度,大概和青春冲动的年代相差无几。 “叔,出品方的老板非要全剧组一起聚餐活动,不去不好,看样子恐怕要闹上一晚,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有一种失望与喜悦相交织的感觉浮现在傅辛东的心口。 失望的是男人期待许久后不想再虚伪隐藏的真实身体,喜悦的是那颗孤单了太久,终于有人来牵挂和慰籍的灵魂。 这一夜,傅辛东睡得出奇的好。 上午。 不听话的“儿子”顽强地在被子中倔强地挺立着,似乎没有人理它,它就要一直在那里示威下去。 傅辛东被那股酸胀的感觉弄得再也没法睡下去,掀开被子,看了眼那个怒目圆睁的家伙,刚想伸出右手,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摇晃着不屈的它走到了洗手间,用力按下去,“乖儿子,爹给你找到一块风水宝地,以后有你忙的,爹的手也该歇歇了。” 刚刚洗漱过,洛兮的信息又发了过来,他已经在组里拍上戏了,让傅辛东自己去影视城逛一逛,散散心。 傅辛东看着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嘴角有些不受控制般动了动。 怪不得这世上的每个凡人都渴望能够找到一段美妙的爱情,找到一个能够分享和互动的人。原来,那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会让人知道自己是被人挂念的,是被人守望的,会让人的心莫名地感觉温暖,感觉到那份微微酸涩中的一点甘甜。 整个影视城在傅辛东看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摄影棚。 不管走到哪条街,都能看到有剧组在紧张的圈地拍戏之中。 走了两条街,随意看了两个拍戏的场面,傅辛东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自己还没看过洛兮在戏中的样子,想起来,穿着古装戏服的他,一定是非常的好看。 他凭着记忆朝洛兮剧组的外景地走去,街道上人流匆匆,他没有留意有一个瘦弱的男子从酒店大门外便一直悄悄尾随着他。 走了大概半小时左右的样子,前面出现一条不太能看出明确年份的古代街道,一个剧组正在一组搭起的台子上拍摄类似比武擂台的场面,台子外面调度了很多群演,人头攒动,甚是热闹。 这里离洛兮剧组所在的影棚非常的近,一群工作人员正围着几个穿着古代服饰的演员补妆。由于是玄幻题材,演员们的妆容和发型都非常夸张,使用了很多大胆而跳脱的颜色。 傅辛东发现自己被人群中一个白发男子的背影吸住了目光。 他的心明显跳的快了几拍,那…应该是洛兮的背影。 他慢慢绕了过去,想看看上了妆的他到底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人群中的洛兮微微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一个女化妆师正快手快脚地在他的脸上补妆。 到了正面,傅辛东才惊奇地发现,洛兮今天的妆容竟然是一个老年的妆。 女化妆师的手很巧,洛兮的脸看起来苍老异常,配上一头白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虽然,无论他化妆成什么样子,傅辛东都能认出这是他的脸。 化妆师收了手,示意自己已经弄完了。 洛兮睁开了双眼,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朝前方看过来。 傅辛东知道他看见了自己,不由得心里一暖,下意识伸出右手,朝他挥了挥。 人群中男子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掠过,看到他挥动的手,似乎稍稍停顿了一下,却好像看到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丝毫没有引起一点的注意,冷冷的目光就像看见一片常见的风景一样一闪即逝。 傅辛东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 他快速地向四处打量了一下,不由暗叫一声惭愧。 一边的一块白板上有红色字体写下的大字,《归去来兮》第27场。 这不是洛兮所在的《回龙转凤》剧组,而是叶归舟正在拍戏的剧组,那个对自己无视的人是谁,自然是昭然若揭。 负责维持秩序的剧组工作人员开始安排群演进入状态,并让围观人群尽量靠后以免影响拍戏。 傅辛东退到街边假茶楼的屋檐下,那里的台阶很高,能看清里面的拍摄场景,又不在摄像机的收录范围之内,没人来管。 演员开始走位,傅辛东的目光一直落在叶归舟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和洛兮如此相像的人,他始终都难以忘记天都峰顶那个让他震撼到惊诧的回眸一笑。 虽然,那笑容是那么的凄凉和绝决。 单纯看脸,在与洛兮越来越熟悉之后,傅辛东知道,其实他们俩并不是百分百的相象,但是如果再配上他们相同的年纪、相同的身高和体型,两个人的相似度便确实令人感觉匪夷所思了。 场地内的叶归舟转过了身,他似乎很入戏,整个人都呈现出一个老年人应有的状态,无论神情,还是动作。 傅辛东看着他和另一个演员边走边说着台词,那有些沧桑的背影和迟缓的步伐都非常到位。 傅辛东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那是破烂王小区监控录像上那个貌似老年人的奇怪背影。 从《归去来兮》暄闹的片场离开,傅辛东找了一条行人稀疏的小路,给林梵打了电话。 电话的核心内容只有一个,立即加大对叶归舟的调查力度。 …… 闲逛了大半天,手机掏出来一次又一次,傅辛东还是没有拨出那个让他等了一天的电话。 他知道洛兮拍戏时手机都是放在杨伟身上,而且剧组最近的戏特别的赶,作为男主角他几乎每场戏都有戏份,所以,他并不想打扰他。 虽然,他是真的好想听到那个带着慵懒腔调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回龙转凤》剧组不远的地方。他四处看了看,不远处有一座林木葱郁的野山,如今虽然也已经被借势改造成拍外景的所在,但是到了这个时间,没有剧组拍戏的山林看起来寂寞而又沉静。 他信步走上了山坡。 山上的树木此时已是绿意隐隐,在北方春天的清冷中,衬着天边渐渐下沉的夕阳,竟然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静美。 手机响了,是洛兮,声音压得很低。 “叔,你在哪里呢?我这边差不多了……我不吃,我有点急事先走一下,你们不用管我!” 能听出洛兮后面的话是在跟剧组人员打招呼,傅辛东眼前仿佛出现了他急冲冲往外溜的样子,嘴角便现出了一丝笑意,“在你们剧组后面那个小山上,很安静,没有人,你过来。” 是的,他想让他过来,在这个没有人迹安静清冷的山坡上,树林里,他想要抱他,抚摸他,亲吻他,让他弥补昨夜亏欠自己的…所有。 夕阳已经悄然溜下了山,暮色迅速而凶猛地占据了北方的黄昏。 傅辛东点上一只烟,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紧紧凝视着那条上山的小路,直至路上出现了那个年轻的身影。 “叔!” 粗壮的树干猛然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叶冠上的枝条轻轻抖了抖。 朦胧的暮色中,一个高大的男人猛地转了个身,把原本紧紧搂在胸前的男生死死地压在了树干上。 树林上有不知名的鸟儿被他们过于巨烈的动作从梦中惊醒,扑楞楞飞走了几只。 半晌,洛兮勉强从傅辛东的嘴唇下挣脱开自己已然有些肿胀的双唇,“让我喘口气儿,快闷死我了。” “嗯……”傅辛东的嘴唇意犹未尽地在男生的下巴上,脖颈上舔吸着,喉咙里发出男人沉醉在欲*望时低沉的声音。 “你是诚心趁天黑带我钻小树林的,对不对?”洛兮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一只手不断在那个男人身下摩挲着。 “你怕了?”傅辛东已经被他的手摸出了熊熊的火。 “嗯,怕你身上的那杆枪……” 洛兮声音中的慵懒从来没有现在这样让傅辛东动情。 “怕什么,你又不是没有,乖,让叔来验验枪的质量……” 洛兮发现再冷再酷的男人在有些时候都有一张机关枪都打不透的厚脸皮。 月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再这样偷窥两个男人如火的爱恋,悄悄躲进了厚厚的云层,夜,越来越深了。 “呯!”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色中破空传来。 傅辛东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在四片嘴唇还没有完全分开的情况下,已经猛地把洛兮死死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有带着风声的子弹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第32章 野枪 “无论发生什么,趴着别动,听见没有!” 傅辛东在洛兮的耳边低而急促地盯嘱着。 洛兮紧紧地搂着他的后背,朦胧的夜色中,他的两只手甚至连颤抖都没有。 “他们不是一个人,等一会儿我吸引他们的注意,你打电话报警。” 傅辛东望了望子弹飞来的方向,又敏感地向四周查看着。 “嗯。”洛兮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报警。 夜色中忽然传来一阵疾风吹过草丛般的声音,傅辛东知道,那不是风声,是有人在快速向他们隐藏的地方跑来。 夜光中,几个蒙着面的黑衣大汉拎着铁棒在树丛里寻找着,似乎手里并没有枪。 傅辛东知道,有枪的人依旧隐在暗处埋伏着,只等自己被这几个大汉逼到明处。 一个和小分队离得很远的大汉悄无声息地从另一边绕到了傅辛东和洛兮的背后,当傅辛东警觉地发现他时,一根坚硬的实心铁棍已经带着风声朝他们砸了下来。 傅辛东猛地从洛兮的身上向上一扑,双手看准大汉挥动铁棍的手臂,借力打力,将那大汉整个平推了出去。 一边的几个黑衣人闻声而至,几根铁棒一齐朝傅辛东和洛兮挥舞过来。 虽然不过短短的一瞬,傅辛东已经看出面前的几个大汉虽然身高体壮,招术上却不过尔尔,他情急之中所出均为重拳狠脚,一连踢倒了两个大汉。 耳边掠过一阵疾风,傅辛东急忙转过身去,一根铁棍已经挥到了正在向后躲闪的洛兮面前。 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击倒对手或拉开洛兮,傅辛东连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猛地窜到洛兮的身前,伸臂阻挡的同时,一只脚狠狠地踢向对方的下身。 “啊”地一声惨叫中,傅辛东踢中了那个大汉的命根处,大汉手中的铁棍也砸到了他的左臂上,不过由于被踢得太惨,他的力道已经被削弱了不少。 即便如此,傅辛东的手臂依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巨痛。 他刚要去抢大汉跌在一边的铁棍,身旁的洛兮忽然向他扑了过来。 有一道火光伴着枪声在傅辛东的眼前闪过,他感觉到扑在他身上的男生明显颤抖了一下,一双手搂住了自己的脖子。 傅辛东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那颗子弹击中了一样,猛地揪了起来,死痛死痛。 傅辛东抱着身上的男生猛地躺倒在地上,以防备第二枪的偷袭。 不远处传来刺耳的警车呼叫声。 开枪的附近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数名大汉快速向密林深处遁去。 傅辛东顾不上追击他们,他用力扳过洛兮的身体,“说话,快给我说话!” 那张脸有些莫名的苍白,却依然努力朝他微微笑了一下,“我又没死,你急什么。” “谁他妈让你给我挡枪的!你他妈逞得什么能!”傅辛东眼睛里有一团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心疼的火焰,一边检查着他的身体,一边低低地朝洛兮吼着。 洛兮的左肩被应该是□□的子弹擦伤了,正在汩汩地流着血。 “我不是逞能,我是害怕你身上会再添一个疤,还有……我也想要一个你身上那样的疤……” “你闭嘴!” …… 刑侦队长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两次遇到致命的袭击,局长在震惊之余也对他一个人跑到影视城极为不满,即便是在周末休息时间。 局座在对他一顿狠批臭骂之后,还是关心了他几句,让他马上赶回京北。 傅辛东身体强壮,被铁棍打中的部位虽然青肿,好在并没有更严重的伤势。 洛兮的伤口也未伤及骨头,在当地医院消炎包扎后,接受了当地警察的一些常规询问,知道都是一个系统的人,便让他们回到了酒店。 剧组里早已是议论纷纷。 杨伟和洛兮通话后,虽然知道他没有什么大碍,还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蚁后,圆鼓鼓的身体在酒店大堂里走来走去,心如油煎。 看到洛兮和傅辛东的身影在酒店面大门外出现,他立刻像弹簧一样弹出了门。 “我的老天爷,这是怎么了,咱们也没拍什么谍战戏呀,怎么还真的碰上带枪的了,瞧瞧,这才几天呀,受了两次伤了!” 洛兮笑了笑,“没大事儿,伟哥你放心吧,有警察叔叔在我身边呢。” 杨伟斜了傅辛东一眼,“是啊,人家警匪交战,你跟着掺和什么劲儿吧,对了,雷老板听说你出事了,把原定回京北的行程都取消了,特意告诉我等你回来就过来看你。” 傅凉东沉着脸,“说完没?让他先回房间躺着,你去酒店弄点好汤水来,他失了不少血,得补一补,你也干点助理该干的活儿去。” 杨伟被他说得动了几下嘴,愣是没说出话来。想了一想,才不服气地嘟囔着,“我咋就没干助理的活啦,不就是不会煲汤吗,那我要会了还有你啥事儿啊,哼,真是的。” 他自言自语了两句,又对洛兮说,“那你快点先回房间躺着,我去弄点吃的,顺便请雷老板过来!” …… 傅辛东帮洛兮在床上躺好,将他被血弄脏的里外衣服都换了下来。 看着昨夜光洁中带着青红勒痕的皮肤如今又增加了新的伤痕,傅辛东一边帮洛兮穿上宽松的睡衣,一边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亲了亲,“让你跟我受罪了。” “我还觉得挺光荣的呢,嘿嘿。” 洛兮用右手揽住傅辛东的脖子,带着他的脸轻轻向下。 “怕弄疼你。”傅辛东瞄了一眼他左肩上的伤口,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身下男生失血后有些发白的嘴唇看起来依旧充满了诱惑力。 “没事儿,你别想干别的就行,就亲嘴儿。”洛兮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略带羞涩的调皮的笑。 “就怕亲嘴儿了就想干别的……”傅辛东低下头,轻轻在他唇上舔了一下,用舌尖向上撬了撬,那柔软的上唇立即主动张开了一道小缝,让试探成功的长舌一下子钻了进去。 “嗯…嗯…”洛兮被傅辛东有力的吸吮弄得发出了无法自制的呻*吟声。 傅辛东一边用力将舌尖在他的口腔深处扫荡,一边将大手伸进薄薄的被子,在男生的神秘地带不停地揉搓。 而洛兮原本抱着傅辛东脖子的手,也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伸进了男人的牛仔裤里,在那根威武的警棍上来回摩挲着。 他们,都在那莫名的枪声和无边的夜色中,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饥渴。 有些我和你之间的事,真的不能再等了。 第33章 合欢 门外传来两声叩击声,他们都以为门是锁着的。 沉沦在爱欲中的洛兮明显缺少了快速的反应,尽管傅辛东飞快地抽出了自己一直在被子中运动的手,可是洛兮紧紧吸裹着他舌尖的双唇没有松开,当他不得不用力向外挣脱的时候,门却被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青年男子和身后的杨伟都看到了傅辛东刚从洛兮嘴里拔出的舌头,还有依旧停留在傅辛东裤子里的、洛兮的手。 “兮…兮,傅警官,你们…是在检查伤口吧?”杨伟结结巴巴地圆着这尴尬无比的场面,“雷总,内个,内个他们俩都受伤了,在互相帮忙检查伤口呢。” 傅辛东黑沉着脸,等洛兮抽出一直在自己裤裆里忙碌的手,几下整理好衣服。 雷蒙静静地看着面前有些狼狈的两个人,一张素淡的白脸上风淡风清,神色如常。 看见傅辛东整理好了自己之后,他轻快地走了过去。 “您好警官,我是洛兮这边剧组的投资人,雷蒙,谢谢您今天保护了我们的艺人,能看出来,你们私交不错,您也很照顾他,这也是我和我们剧组的福气,洛兮是主角,真要有了什么事,不仅他个人方面吃了亏,我们的损失也将不可估量,所以,真心感谢您,警官!” 雷蒙朝傅辛东伸出手,嘴里感谢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傅辛东皱了皱眉,伸出手和雷蒙握了握。 “雷总客气了,我是洛兮的男…洛兮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自然是谁也不能抛开谁的,何况我是警察,别说是他,就是不相关的人,我也要尽到一个警察保护公民的职责。” 他看了床上眨着眼看着自己的男生一眼,“不过,雷总说的福气我到是很有同感,洛兮就是我的福气,自打遇到他,我已经好几次逢凶化吉了。” 床上的男生幸福地翘起了嘴角,继而,又像想起了什么,有一抹异样的神色划过他的眼眸。 …… 雷蒙离开房间后,傅辛东看了看表,朝正在一边跟洛兮挤眉弄眼的杨伟横了一眼,“我得回去了,局长下的死令。” 杨伟“呦”了一声,拍了拍洛兮的腿,“那我先回房间了,你和警察叔叔话个别吧,内个……一会儿有人开长途车又有人养伤口的,限制级的戏份就别着急演了啊,我先回去,一会儿你打给我,我再来!” 他拧着丰腰就要闪人,傅辛东听到他的话眼睛眯了眯,“你等下。” 杨伟夸张地来了个鹞子大翻身,“干嘛啊警察叔叔?还一定要我现场学习观摩赏析你们的恩爱桥段吗?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杨伟!” 傅辛东忽然间来了个军人般的大声呼喝。 “到!” 杨伟一时间被他的叫号弄得懵了圈,大概上学时养成的点名习惯,下意识便站直了身体,应了一声。 “给你个任务,把洛兮给我照顾好了,有一点磕了碰了,拿你试问。” 他的话说完,目光和床上男生的目光在空中撞击了一下,似乎有隐形的火花在滋滋作响。 杨伟这时才反应过来,“哎呦呦,说的好像我们家洛兮这么多年都没人疼一样!” 床上的男生听到他的话,忽然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是的,也许傅辛东对自己所做的这些事,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互相喜欢或者相爱的人之间最最寻常和普通的关心和呵护,并没有什么惊喜和意外。 可是那是对其他人来说,而自己呢,在自己二十四年的人生岁月里,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一个男人,对自己做过这些事,也从来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疼爱自己的人。 杨伟闪身出去了,这次,傅辛东主动去反锁了门。 床上的男生调皮的翘起了嘴角,“还锁门干嘛,你早点走吧,还有几小时的车程呢。” “干该干的……” 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他的床前,继而,慢慢俯下身去。 洛兮:“叔,才发现你这么色……” 男生嘴里刚嘟囔了半句,便已经被男人滚烫的唇堵住了嘴。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着。 已经离开涿州影视城很久了,傅辛东的心里,还不时泛起一股甜蜜的味道。 在恋恋不舍地热吻之后,考虑到洛兮身上的伤,两个男人勉强压下身体里熊熊的欲*火,没有再前进一步。 临出门时,傅辛东看着洛兮春潮未褪的双眸,直接了当地扔了句话给他,“好好养伤,不许再弄那些摸屁股的绯闻出来,听见没?还有,做好各种准备,你懂的,回来后我可不能再饶过你了。” 洛兮调皮地朝他挥挥手,“到时候不一定谁向谁求饶呢……是不是,老男人!” ****** 目光虽然纹丝不错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傅辛东的嘴角上,却因为回忆而浮上了一丝笑容。 这家伙,有时候撩起骚来,还真他妈的招操! 车子开到了京北外环,傅辛东慢慢皱起了眉头,在前面,有越来越重的雾霾将这座巨大的城市笼罩在一层迷茫之中。 京北市局。 “头儿,大周末跑影视城拍警匪片啦?你现在是出名了,走哪都有人盯着,啧啧。” 傅辛东“哼”了一声,不理会林梵的调侃,朝他比了个手势,“烟!” 林梵一边给他扔烟,一边靠在傅辛东办公室的沙发背上,探着头故意审视他的脸。 “看什么?我脸上又没开花。” 傅辛东点着烟,把打火机“啪”地扔在一边,瞪了林梵一眼。 “嗯,花是没有,不过一闪一闪的都是小红心,头儿,说实话,是不是跟那个小明星约p去了。” 林梵叼着烟挤出一副流氓相。 “放屁!我他妈跟谁约过炮,哪来的小明星?” 傅辛东心里有点发虚,还有点说不出的冤。 妈的,小明星是有一个,自己的大火腿给他炖了,澡也帮他搓了,到头来就他妈摸了几把,白白憋了一身的火。 炮? 他妈的到现在还没架上炮台呢! “啧啧,跟我你还打什么马虎眼啊,早就收到风了,小明星为了保护大队长血染山林,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幸好我长得跟黑老包似的,入不了头儿的法眼,这要跟叶归舟那么白嫩水灵,天天在你面前晃,还不得遇到性骚扰!?” 其实傅辛东感情上这点事,在林梵这个从大学便开始熟识的校友、学弟这里,早已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捅开那层窗户纸而已。 “那可不好说,反正关了灯也看不出黑白,你小子当心点,哥火大着呢!” 傅辛东知道他对自己的了解,倒也并不在意,“说点正事儿,叶归舟那边你有点进展没?” 林梵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将前三起凶案的案发时间与叶归舟进行了比对,很巧,他每次都正好在京北。” 傅辛东心头浮起一个疑问,他想了想,示意林梵继续。 “前两次案发时,他没有工作任务,从他住处附近调的监控看,似乎也没有他外出的证据。不过第三次超市父子遇害的那天,他本应参加新片《失魂》的点映,却抱病卧床未参加,但是监控里显示他在影片首映的前一天和当天都出了门,似乎并没有看出有病在身的样子,目前那两天具体的行程目前还没有查到。” 傅辛东的脑海里瞬间便回想起案发次日,当自己在影院接到案情报告架车来到事发小区门口时,刚巧看到叶归舟低头匆匆闪过的身影。 这个身影在他每一天都在思考案情时都会不自觉地闪现出来,让他迷惘,让他困惑。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林梵捏了捏鼻子,似乎有些犹豫。 傅辛东有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黑大个,“说吧,别整得像暗恋我似的。” 林梵“切”了一声,“等你把黑皮漂白个七八次再瘦下来一半再说这话吧,我可是喜欢又嫩又瘦的小白脸,嘿嘿…得了,不跟你扯蛋,头儿,我私下去监视叶归舟的私人住宅了,按说队里没安排这个行动,我不该擅自行动,不过自打查到他的病历,我这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他身上有事儿,怕耽误了线索,晚上就瞄着他了。” 傅辛东横了他一眼,“胆子越来越大了,你这是侵犯人权知不知道!” 他吐出一口烟,“行了,回头我给你补个手续,就算正常开展对他的监控吧。那这几天你偷窥叶大明星,有什么收获吗?” 林梵的目光慢慢移向窗外的天空,那里是京北这个季节少见的一抹微蓝。可是他的眼前却仿佛出现了那些阴霾的夜晚,和那在夜晚中让他心悸的身影。 叶归舟的住处是京北一处风水极佳、价格极其昂贵的高档别墅区。 这个地方相对市区幽静了许多,其实距离却又离市中心不是很远,可谓是京北富人最爱的一块宝地。 对于林梵来说,此处的地形简直就是为他的监控贴身设计的一样。 有山有水有树林,关键是他挑中的最佳隐身之处,恰巧在别墅外面的高处,从红外望远镜朝里一扫,几层楼的每个房间全部尽收眼底。 第一天的晚上,林梵便有了不知道可不可以算作收获的发现。尽管,这发现让他目瞪口呆。 那天晚上的叶归舟没有出去,那个男人婆经纪人在他的书房里呆了半天,两个人似乎谈了许多工作上的事,最后那女人留下厚厚一摞看起来像是剧本似乎的文稿离开了。 男人婆走后,叶归舟在书房里又静坐了半晌,桌子上的文稿他看都没看,只是用一只手拄着腮,目光怔怔地望着房间的一角发呆。 在高倍数的望远镜镜片里,叶归舟的脸看起来就像在林梵眼前一样,清楚到几乎可以看清那光洁肌肤上细小的毛孔。 “真他妈好看。”林梵暗暗感叹了一句,不得不承认造物主绝对是不公平的,眼前这个男子在容貌上几乎找不到一点缺点,帅得甚至让自己的心像平静的湖面莫名的荡起一圈圈涟漪。 是的,林梵最近时常感觉到自己的一些异常。 虽然他对于队长兼学长的同性性向早已心知肚明,也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看不起这些别人眼中所谓的异类,但是他自己,虽然也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女人,可他也并不觉得自己也是同性性向的一员。 或者说,他发现自己无论是对丰乳肥臀的女人还是英俊健壮的男人,都非常怪异地打不起精神去交往。 有时候,林梵会无奈地嘲笑自己,你他妈可能既不是异性恋也不是同性恋,大概是无性恋吧。 一阵胡思乱想中,林梵忽然发现叶归舟的眼睛忽然朝他这边直直地看了过来,乌黑的双眸眨了眨,就像看到了仿佛近在咫尺的自己。 林梵只觉得心头加速一跳,虽然他明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望远镜带来的幻象,从叶归舟所在的地方用肉眼看过来,自己不过是遥远的山林里、有如萤火虫般在黑夜中闪亮的一点。 可是,暗夜里,为什么自己却像是听到了另外一个人有些虚弱的心跳声。 房间里的叶归舟忽然站了起来。未几,书房的灯灭了。 林梵耐心地等待着,按照他事先做的功课,他知道,叶归舟的卧室就在书房的旁边。 片刻后,隔壁的灯果然亮了。灯光照亮了那间在林梵看起来极为怪异的卧室。 那是一间面积非常大的卧室,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床头柜、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除此之外,整个卧室再无他物。 那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居住的卧室,倒像是一个囚禁高级囚犯的牢房。 叶归舟慢慢走向窗子,步子僵硬而呆滞,原醚黑漆漆的眼珠儿一动不动,在镜头里的他,就像是一个忽然间被人抽干了血的人形木偶。 大概是职业让他养成了习惯,木然的他走到窗前,下意识般拉上了白色的窗帘。 当然,对于叶梵来说,那层面料在望远镜中是不复存在的。 拉上窗帘后的叶归舟慢慢转过身去,突然,整个人猛地摔倒在地上。 原本靠在树上的林梵一下子直起了身体,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毛孔好像都扩张了起来。 修长漂亮的男生像一枚被风吹落的叶子般伏在地面上,他的脸朝下,身体似乎在微微的痉挛着。林梵注意到他的一双手,正在用力地抓挠着坚硬的地面。 他怎么了? 那张抑郁症治疗纪录的复印件瞬间出现在林梵的脑海里。 地面上的叶归舟慢慢抬起了头,一点点爬向床边的柜子。两条在地板上拖动的修长双腿,此时就像是患了肌无力的虚弱病人。 他终于爬到了床头柜前,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 林梵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一个什么东西,半卧在地上的叶归舟忽地跳了起来。 他就像猛地被打足了气的皮球,抓着那黑色的瓶子,在偌大的卧室里跑来跑去,脸上带着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冲动表情,紧咬着牙关,就像是被谁打了一针非常有分量的鸡血。 叶归舟跑到雪白的墙壁前,两只手用力拧着手里的瓶子,瓶子拧开了,盖子掉在地上,他低头闻了闻,猛地朝墙上挥去。 那挥舞的动作在镜片中看起来带着病态般的力量,林梵死死地咬着嘴里一根早已熄灭的香烟头,举着望远镜的竟然微微发颤。 因为他看到了此时此刻叶归舟的脸,那张脸上带着一副狰狞而残暴的表情,两只眼睛仿佛已经充了血,两处薄薄的嘴唇在不停地翕动着,像是在说着最恶毒的诅咒。 很快,原本雪白的墙壁上,涂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线条。有浓浓的汁液顺着那看不出字体的轨迹流淌着,是黑色的墨,又像发黑的血。 林梵感觉自己的脑瓜皮绷得越来越紧,太阳穴“呯呯”直跳,这个样子的叶归舟与公众面前的那个他简直就像是天使与魔鬼的两张面孔,让他在心惊肉跳中,又在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当墙壁被乌黑的墨汁涂抹成一幅后现代的图画,当叶归舟喘着粗气躺倒在孤单的大床上,当他扭曲变形的面孔慢慢恢复平静,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又正在开始。 林梵拔通了傅辛东的电话,“头儿,你方便吗,我在叶归舟的别墅外面,你最好马上过来看一眼,嗯,很奇怪,好,我等你。” 傅辛东在自己的公寓里不停地给洛兮打着电话,可是很奇怪,一直无人接听。 他有些郁闷,这些天,只要有一天听不到那个男生慵懒调皮的声音,他都会感觉生活中少了点什么。他发现自己从没有现在这样渴望着一个人从远方的归来。 他好几次想把电话打到杨伟那里,又总是在最后关头放下了。他实在不想让那个家伙的破嘴来笑话有些情急失态的自己。 手机终于响了,是洛兮。 “我回京北了叔,剧组休息两天,我昨天忘了跟你说了。然后可能太累了,睡得死死的,电话又设得震动,忘了改过来,我一直没接你着急了吧?” 男生的腔调里有一股懒散的疲倦,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傅辛东隐隐感觉到了,却又说不清楚。 “回来了不告诉我,屁股找打是吧!等着,我马上去你那儿!” “叔,我今天真的很累,睡到现在还睁不开眼睛,好叔,明天我一定洗得白白的亲自上门谢罪,任叔处置,行吗,叔?” 从声音里听,男生似乎确实已经累得不行了。 “行,那你睡吧,明天见。” 挂了电话的警官却沉着一张黑锅底似的脸 傅辛东真的有一丝恼火。 日思夜想的人儿不声不响地自己回到了京北,竟然说忘记了告诉自己,操,到底老子在他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地位? 他一连抽了两只烟,那口气也没有消下来。 一个念头忽然浮上脑海,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你累了?没问题啊,你躺那不动就行了,老子自己动! 他气乎乎地下了楼,开车便往洛兮的住处开。 路程未到三分之一,堵在心口的那口气却已经随着汽车的尾气慢慢飞散了。 他想到了那个在酒店房间门口喘着粗气满头细汗飞奔而来的洛兮,想到了他坚定而急切的话语,“叔,我要你,现在!” 他想到了在那危机四伏的小山上,枪声响起,那个年轻的身影竟然能够不顾及生死,一头扑到了自己的身上。 有时候静下心想想,傅辛东都会感觉有一股暖流在自己的心头激荡。 原本不过是两个萍水相逢的过客,虽然各有好感,互相爱慕,但是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想过洛兮对自己会有那样…无畏而深情的勇气。 是的,在这样一个凡事从速的年代,这样一个强调爱自己更多点的时代,在绝大多数人都是以自己为第一要素的世界里,那个在认同这段感情上曾经莫名一波三折的男生,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的确超出了傅辛东对人性的考量。 所以,他很快便把那点憋在肚子里的郁闷扔了出去,换来的,是对那个男生的各种想象。 他一定是拍戏拍得很累了。 一定是肩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复原。 一定可怜兮兮的回家倒头就睡,睡了个天昏地暗,饭都没吃上一口。 傅警官在他飞驰的小车上思来想去,一路情长。 车子将近开到一半车程的时候,林梵的电话打了进来。 林黑子的口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阴沉,他让傅辛东去一下叶归舟的别墅,他正在那里对叶实施监控,他在那里发现了很特殊的情况。 傅辛东看了看洛兮家的方向,浓浓的眉毛皱了皱,方向盘打向了郊区的方向。 傅辛东赶到林梵隐身的树林,星光黯淡,那个大个子男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望远镜的镜头。 听到傅辛东的脚步,林梵微微挪开身,示意他过去。 镜头里应该是叶归舟的浴室。 傅辛东偏头瞄了一眼林梵,“人家洗澡你也看,还要不要脸了。” 林梵“哼”了一声,伸手去裤袋里掏烟,才发现一包烟早就让自己抽了个精光。 傅辛东把烟扔给他,眼睛重新放到镜头上,这回,他的身体也慢慢收紧了。 浴室里有一个巨大的白色圆形浴缸,叶归舟正躺在浴缸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浴缸里装满了…暗红色的…血水吗? “怎么回事?”傅辛东压低声音急促地问了一句 “不是血,是他自己倒进去的红染料,要是自杀的话我早动手了。” 林梵重重地吐出一口烟。 “这么变态?” 傅辛东回头示意林梵给他根烟。 “你看这个,他刚用墨汁弄的。” 林梵把烟和火递过去,把望远镜调到了卧室那面被叶归舟刚刚泼过墨的墙上。 “操!” 当叶归舟从浴缸里站起身的时候,傅辛东有点想扭过头,终于还是坚持看了下去。 巨星的身材很完美,有着和洛兮一样的光洁肌肤和漂亮的线条。 只不过在他的腰际,没有那几颗血红的纹身。 “你看吧,看看他接下来要干嘛。” 傅辛东把镜头让给林梵,自己搓了搓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知道这个时候洛小兮是不是已经又睡着了。 林梵看着叶归舟一*丝*不*挂地走进了卧室,男人漂亮而不夸张的肌肉还有双腿间摇摆的东西让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回到床上的叶归舟裸身躺在床上,他似乎也折腾得累了,慢慢闭上了两只迷茫的眼睛。 郊区通往京北的路上,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着,车上的两个男子都沉着脸,各有各的心事,终于在进入市区的岔路上各奔东西。 虽然已经很晚了,傅辛东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把车开向了洛兮的公寓。 他想他。 按下门铃的时候,傅辛东注意到洛兮门口的脚垫上有着细细的泥土的痕迹。 这家伙该不是在影视城弄得一身泥吧,傅辛东想象着门里的男生,嘴角浮现出一丝宠爱的微笑。 门开了,只穿着背心短裤的洛兮翘着嘴角站在那里。 “也不问问是谁就开门,还穿成这样,什么习惯!” 傅辛东的目光贪婪地在男生的身体上游移着,嘴里却像是在生着他的气。 “除了你还能有谁,这么晚了,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你!” 男生向后撤了一步,示意他快点进来。 “闭上眼睛都知道?好,把眼睛闭上!” 男人的声音虽然很低,却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力量。 男生微微怔了一下,果真轻轻闭上了眼睛。 傅辛东关上了门,慢慢走到男生的面前。 房间里不是很热,傅辛东轻轻脱下男生的背心后,那光滑的身体好像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虽然闭着眼睛,却凭着感觉倚到了男人的怀里。 “叔…冷…” 诱人的声音从半张半合的双唇间滑出来,仿佛在给那个本就满身是火的男人点上了炸药的火焾。 傅辛东用力将洛兮横抱在身上,向卧室走去。 路过客厅的时候,傅辛东似乎觉得空气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那不是夜来香淡淡的香气,倒像是附近谁家在装修新居,隐隐传来一股新鲜的油漆味。 一边的洗手间里洗衣机正在工作,不时传来一阵机器的低低轰鸣。 “不好好休息,大晚上的洗什么?” 身上的男生没有乖乖地被他搂着,而是顽皮地把手伸进他的卫衣里,在他胸前两个坚硬的凸点上轻揉着。 “洗带回来的衣服呗,我这人看见家里有脏东西就不舒服,再累也得洗干净……叔,你这里好敏感,我刚碰一下,小红豆就变成大樱桃了。” “操!” 男人猛地低下头,将长舌用力伸进男生湿润的口腔里,粗暴地搅动着、吸吮着,用轻轻的啃咬来惩罚着那张调皮却又可爱的嘴。 “洛小兮…叔真的憋不住了……” 傅辛东从洛兮的双唇中抬起头,向来坚毅的脸上却是一片满是欲*望的迷惑。 “那你求我啊。” 洛兮的手分成了两个方向,一只继续在傅辛东的上身游移,一只却悄悄伸进了他的运动裤里,放纵地揉捏着。 “求你了,让我上吧,乖,叔的警棍已经硬得快绷断了……给叔吧!” 傅辛东把嘴贴在洛兮的耳边,低低的哀求着。 “叔……你会后悔吗?爱上我……” “永远都不会….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我怕…配不上你…” 洛兮的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脆弱,傅辛东轻轻咬了咬他的舌尖,“傻子,你不知道叔心里面,有多喜欢你…” 他抓过他的手臂,轻轻扳向自己,男生的身体很软,在顺从中却又充满了下意识地抵抗。 “你干嘛,叔,这个姿势,好像是在抓犯人似的。” 傅辛东慢慢向上褪着他的衣袖,“想看看你上次受的伤留疤没。” “早没事儿了,就有一个红印,你瞧瞧好不好看,像不像传说中的守宫砂?” 洛兮的嘴角翘了翘,一边向下拉衣袖,一边调皮地跟他扯着蛋。 傅辛东阻止了他的手,任他光滑的手臂在空气中暴露着,粗壮有力的手指在那块暗红的伤痕上来回摩挲,眼神里慢慢浮现出一种充满了宠溺的深情。 继而,他慢慢低下头去,将带着重重胡渣的下巴抵在那块伤痕之上,轻轻地蹭来蹭去。 “守宫砂?嗯……那是不是过了今晚,等我干了你之后,就会消失了?” 洛兮:“叔……你真是个……老流氓。” 老流氓脚步不停地抱着怀里的人进了卧室,把他轻轻放在雪白的大床上,慢慢站直了身体,贪婪而深情地望着床上的男生。 只穿着黑色短裤的男生有着如同新疆和田美玉般光洁白晰的肌理,结实却又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在紧致的皮肤下放射着青年男子独有的健康与力度。 雪白的床单上,他乌黑的头发散乱着,黑色的瞳孔收缩着,黑色的短裤包裹的部位隆起着,修长笔直的大腿向两侧伸开着,柔软而湿润的嘴唇在灯光下半张半合着…… 那一刻,他既像是常伴青灯古佛的修行者正在无声忏悔自己的罪孽,又像是欢喜佛前的求欢僧在用催情的经文寻找共登极乐的双修者。 在那半张的薄唇之上,仿佛正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唇语,“今夜,就让我放下一切的执念与防备,打开我的身体与灵魂,接纳你的到来! 一双粗豪的大手慢慢将男生身上唯一的黑色内裤向下褪去,掠过一丛野草,惊醒了草丛中那个跃跃欲试的东西。 男人的眼睛被那迅速起立的物件勾得牢牢的,以至于那黑色的小内裤只褪下了一条腿,还软软地挂在另一只修长的脚踝上,他却已经没有注意力去管它了。 他轻轻俯下身去,贴近那丛野草,目光仔细而专注地看着那活泼泼的物件,看着它在空气中不受控制地摇摆着,像是在不停地向他招手。 有男生身体的味道慢慢地渗进傅辛东的鼻孔,在他已经有些熟悉的淡淡香气中多了一丝雄性荷尔蒙的成分,变成一种莫名激起了他欲*望的东西。 “个头不小啊,小家伙!” 傅辛东用手指轻轻弹了弹那摇晃的物件,嘴里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一边站起身,脱掉了身上的卫衣。 “是不是没我的大啊?没事儿的叔,我在上面也行……”洛兮的声音像是拌了蜜,又软又甜,偏偏还带着那份让傅辛东心里发痒的懒音。 他的两边腮上已经全是晕红的光彩,两只眼睛黑亮中又像是汪了两潭春水,似乎轻轻一眨就会有水波荡漾出来。 他浑身上下只有脚踝上缠着一条黑色的内裤,一双手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只在自己的胸前随意摩挲着,一只却在傅辛东弹了他的家伙后顺势伸到腿间半遮半掩。 这些似乎全然无意识的动作和他调皮的言语,在傅辛东看来,却仿佛是男生纯心在勾引自己的举动,他感觉自己正在脱裤带的手越来越不好使。 “你在上面?说什么梦话呢!”傅辛东的声音里带着男人特有的凶狠,“你看看它,问问它同意吗?” 他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终于脱掉了自己下半身的所有束缚,健硕的身体像一棵挺拔的松树,在洛兮的眼前伸出了粗长的枝桠。 洛兮带着濛濛雾气的双眼一下子瞪得溜圆,嘴里下意识发出一声短短的惊呼。 “我的天!” 男人的东西虽然已经在他的手中摩挲过多次,但是几乎每次都是在层层的衣物包裹之下,自己还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它彻底变身后的真容。 而眼下,他终于看见了那杆近在咫尺、粗大到足以让他魂飞魄散的……枪神。 “叫天?叫什么都晚了,你的意思不就是谁大谁在上面吗?小样儿,还不赶紧给我翻过去,撅着!” 傅辛东虽然压低了嗓门,可是他眼神中的熊熊火焰和雄性无比的身体却像是天生充满了强者的威严,让躺在他身下的洛兮失去了他一贯伶俐的口齿,竟然乖乖地翻过了身,翘起了他的那份雪白与浑圆。 “叔,我有点怕…看着太吓人了…你慢点……”洛兮的声音里有一丝紧张、害怕,却又似乎有一丝急切的等待。 “乖,不怕……叔会好好…用力疼你的。” 傅辛东的双手从洛兮身下伸了过去,慢慢抱住了男生结实瘦削的腰,他强壮的身体轻轻压了下去,努力用自己阳刚的炽热去体会与探索幽谷的孤寒。 他们都没有踏上过这片灵与肉的战场,最多只是在一些偷偷看过的光影画面中体会过两军对垒时的激烈与悲壮。不过既然身为男人,他们仿佛天生就为了这一天这一日做好了充足而坚实的准备,无论身体,无论灵魂。 洛兮感觉有一座这世上最雄壮的山峰压倒在自己的身上,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终于还是臣服在如来佛祖的五行山下。 只不过,这臣伏却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一场投诚。 只不过,先投诚的似乎只是他的心,不是他的身。 傅辛东察觉到了身下男生身体上异常的变化。 原本柔软坚韧主动贴近自己的身体,光洁如玉泛着晕红的肌肤,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自己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于一瞬间发出了不可抑制的颤栗。 因为两个人贴得是如此的近,傅辛东可以感觉到男生的身体在发抖,手心在出汗,皮肤在降温,甚至,连他的灵魂都在向远处躲闪与逃避。 眼前的这个男生,如同云雾遮面的奇山,明明前一秒已经比地心中最热的岩浆还要火热,却偏偏在下一秒,便会凝固成地表下冰冷的花岗岩。 不过,今天的我,已经不会再给你逃离我的机会。哪怕你想用北极的冰川来掩藏你的心,我也要用最坚硬的冰刀来捅穿你的身体,粉碎你的壳,吃光你的肉。 傅辛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男生莫名其妙的变化燃起了心中的火,他只知道,子弹已经上膛,枪管已经磨亮,一切,都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现在的自己,只有冲锋,杀上战场! 他有力的大手扳住了男生想要逃离的身体,将他固定在自己的面前,他不再给他反抗或者求饶的机会,甚至,连话都不要想再说出一句! 你现在,只可以哭喊……如果你愿意的话。 “啊……” 洛兮发出了一声带着哭音的叫声,他拼命地晃动着自己的身体,摇动着自己的雪白,可是这一回,他低估了傅辛东的力量,一个男人发情时的力量。 傅辛东终于把自己柔软中却又带着无比坚韧的长舌完整地伸进了冰川的雪洞之中,用它的蠕动与舔吸融化了极地亿万年不化的霜雪。 雪洞在颤栗中崩塌,融化的雪水渐渐流出山洞,与那搅乱了洞中孤寂的长舌一起,拉出一根粘湿、透明而又绵长的银色丝线。 警官慢慢缩回了他的长舌,任那闪着银光的湿线在自己舌尖与对方的雪洞间如秋千般摇荡。此时此刻,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的武器,他的职责,他要用他的警棍、用他充满了电的硕大警棍,去填充面前这个男生罪恶的原点。 那是他的原罪,是一株开放在荒野上的野菊,是亿万年前小行星撞击地球留下的天坑,是地狱中一窑熊熊燃烧的欲*火,等待着除暴的人用粗大的坚硬去填充坑底的空虚、用喷薄的体*液去熄灭窑里的高热、用飞舞的子弹去摘下野菊的嫩蕊,用疯狂、用蛮横、用掠夺,去定他的罪,灭他的人,收他的心! 他扶正自己的武器,掰开珍珠贝的嫩壳,用最粘稠的润滑,打下长久战斗的根基。 他不去管他的逃避、他的惊恐、他的低求,他的欲拒还迎的、夹不住的双腿,他战士般的鹰眼瞄准了靶心上的圆,用力地扣动扳机。 “啊!” 洛兮的叫喊里似乎可以听得到疼痛中的快乐,可以看到地狱中的天堂。 他像是一个正在受刑的罪犯,被施刑者用火红的铁棍捅进了身体最私密的空间。那里,似乎有千手观音的一千只手掌在为他按摩催*情的穴位,让他用最最敏感的身心去感受身后男人带给他的阳刚与冲撞。 他像一匹被主人骑在身上的野马,既享受着被主人驯服后带着屈辱的快感,又试图在一路飞奔中凭借自己的体能将身上的男人甩落下去,选择做自己的主人。 只是,马终归是马,主人终归是它的主人,他只有被他骑在身上的份儿,并在和他一路的上下颠簸中寻找到了身体的终极快感和被驯服的巨大依赖与喜悦。 可是,他愿意! 原来,被征服也是一种幸福,因为,征服我的人,是我心中如此深爱的你! (嘿嘿,有些甜甜腻腻炖的东西,请见作者微博:豆瓣君爱豆瓣君,滴……) 第34章 暖玉 “你师傅?你们关系很好吧?他死得…确实很惨。” 洛兮似乎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洛小兮,按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不过这事儿压在我心口好多天了,憋得我难受。” 傅辛东感觉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怀里的男生去倾诉,他四处望了望,却看见洛兮已经心有灵犀地从床头柜上给自己递来了烟盒。 他欣慰地揉了揉男生零乱的头发,点上一根烟。 “你知道吗,我师傅确实死得很惨,不单单是被那个变态割了脖子,还他妈割了…这里!” 他伸手挑了挑下自己下身的物件,那动作不仅没有一星半点的挑逗意味,反倒有一种让人莫名凄冷的感觉。 “什么人这么恨他呢?这……应该是在咒他断子绝孙吧?” 洛兮轻轻问了一句,目光在傅辛东身下的庞然大物上流连着。 “这也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因为按照我的分析和判断,我始终觉得凶手和老政委一定是熟悉至少是相识的,可是以师傅的为人,又很难相信会与人结下如此深的仇恨。” 傅辛东深深吸了口烟,看了看目光中带着好奇与期望的洛兮,开始慢慢把自己和老政委当年在学校和市局慢慢养成的那种半上级半父子的关系说给他听。 洛兮听着他低沉磁性的语言,听着他讲述自己从小没有父爱的过往,听到他说自己在潜意识里已经把老政委视为父亲的心声,他越来越紧地抱着男人强壮的手臂,似乎不舍得松开。 傅辛东看着他有如孩子般依赖的样子,一直有些阴晦的脸上才慢慢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他又给他讲了老政委的女儿江枫,那个从出生就高度智障的可怜女子。 他眼前好像浮现了江枫那张梳着男孩般短发的脸,呆呆的,傻笑着,说着冰冷而古怪的话。他叹了口气,向洛兮吐出了一个烟圈。 “那孩子从生下来就是这样,老政委可以说是为她操碎了心,尤其江枫妈妈死得又早,老头儿是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地把这个傻孩子拉扯大。可是洛小兮你说,这样一个好人,怎么会结识并招惹这样凶狠变态的凶手呢,他又怎么会成为凶手第一个下手攻击的目标呢?我反复想了很久,也根本找不到这里面的逻辑。” 洛兮似乎也轻轻叹了口气,一时间大概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就跟你说,其实我在老政委的遗像前发过一个誓,如果我抓不到那个杀了他的变态,就他妈让我一生都睡不好觉,永远不得安生。” 傅辛东轻轻地说了一句,手里却用力地按熄了即将燃尽的烟头。 洛兮有些意外地斜了他一眼,又默默地抽出一只烟,点上,塞进傅辛东的嘴里。 “叔,你不该发这样的誓,万一那个变态哪天自己作了了断,你永远都抓不到他,可怎么办?” 他把脸贴到傅辛东的胸前,手指在他右胸的伤疤上抚摸着,“你说有些事想不通,我倒觉得,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并没有绝对的好和绝对的坏,也不见得真的就是好人有好报,坏人就一定会遭天遣,或许……这就是老政委的命……人,有的时候还是要认命的。比如我,老天给了我一张和叶归舟相似的脸和身体,可他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我呢,却是个被人抛弃的孤儿……” 傅辛东猛地抱紧了身前的男生,“你也别瞎说洛小兮,你知道吗,在我的心里,你才是值得拥有的宝贝,虽然你们俩是长着一样的脸,可在叶归舟的脸上,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丝一毫的快乐,而你的脸,却像是冬天里初升的暖阳,叔只要看到你,心里就会感觉热乎乎的!” 洛兮光滑的背轻轻的抖了一下。 男生背对着自己,傅辛东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那张帅气而绝美的脸,在此时此刻,却似乎并没有他口中那样的温暖和徇,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线凄冷的光。 “叔,那现在……案件有进展了吗?” 洛兮一边随意地问着,一边用他纤长却又结实的手指顺着傅辛东健硕的胸肌一路向下摸去。 傅辛东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那里,两个人的手掌都在感受着那份男人独有的生机和活力。 “没有,这案子…非常的诡异,不仅现场找不到什么有利的线索,从案情和受害人身上也很难推断出必然的联系和规律。” 他轻轻扳过洛兮的身体,将他整个身体的方向调整了一下,让那个男生的脸正对准了自己的那里。 “饿没?叔下面给你吃……” 傅辛东带着坏笑一边轻轻挺起身体,一边用手把洛兮的头向下按去。 男生嘟囔了一句什么,嘴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出的话已经开始变得含混不清。 “你刚才看到的照片,就是我师傅临死前用血画出来的,我一直觉得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大线索,那个图案和那个没写完的字,肯定是师傅在描述凶手的特征和名字,只是…我还没有完全领悟到里面的东西。” 傅辛东感觉男生一直在努力运动的嘴巴似乎忽然停顿了一下,继而又恢复了常态。 他舒服地向后躺着,嘴里忍不住发出男人在幸福时不可抑制的低低的声音。 “洛兮…洛兮…老子他妈的爱死你了,你这个兮字取得真好,真的好会吸啊….啊…..别咬我….” 两个男人在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又一次陷入了沉沦的浴海。 ************* 黄昏时,窗外飘起了稀稀落落的雨滴。 洛兮端着牛奶杯,靠在厨房的门上,杯里的热牛奶散发着蒸腾的热气,扑在他的脸上,显得他黑色的双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赤着上半身的傅辛东正在煤气灶前忙碌着,锅里面已经开始飘散出热汤面的香气。 他将切好的瓜片倒进面条锅里,转身凑到洛兮的面前,张开了嘴。 “我也要喝奶。” 洛兮的嘴角翘了翘,把手里的杯子递到他的嘴边。 “我要喝你的奶。” 傅辛东眯起的眼睛里带着一股子坏坏的表情,一只大手在男生的睡袍下作势捞了一把。 洛兮横了他一眼,收回杯子,喝了一大口牛奶下去。继而,他踮起脚尖,把脸贴到傅辛东的脸上,一双柔嫩的唇压在傅辛东的唇间。 男人被他的主动迷住了,主动张开了嘴,等待那滑爽甜润的舌尖。 一掬清甜的奶水顺着洛兮的舌头瞬间流入了男人的口腔,他哆嗦了一下,连着对方的舌头与奶液一同吸吮着,在空气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阵热吻后,锅里的面条已经抗议般发出了最为浓烈的香味。 已经饿了半天的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在狼吞虎咽中偶尔看一眼对方。 “我听杨伟说你的生日快到了,到底是哪一天?” “干嘛?要送我生日礼物吗?”洛兮端起碗,把碗底的面汤都喝了干净。 傅辛东看着他的吃相,爱怜地点了点头,“嗯,当然要送。” 洛兮放下面碗,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两只眼睛放射出诱人的光彩。 “嘿嘿,你昨天晚上不是把你自己都送给我了吗?叔,谢谢你,这是我从小到大过的最完美的生日、谢谢你让我从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 洛兮慢慢绕过桌子走到有些目瞪口呆的傅辛东身后,俯在他的身上,用自己也长满了胡渣的下巴摩挲男人粗硬的脖颈。 “叔,你没想到吧,你在我过生日的时候给我开了苞。” 男生的语气到最后已由深情变成了他特有的调皮,傅辛东猛地站起身,一只手用力把他扣在怀里,另一只手狠狠地在他翘起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还有什么瞒着我,说!不老实小心叔用警棍再捅你一晚上!” 他嘴里对他用着狠,两只手却微微用力,猛地将洛兮横抱了起来,两步走进了卧房。 傅辛东把洛兮轻轻放在床上,低头拣起自己的夹克,从怀里面的拉链兜里拿出一个包装非常漂亮的锦袋。 “喏,给你的!” 他一边用手抚摸着男生光洁的大腿,一边看着他好奇地打开锦袋,掏出一个洁白的玉石挂件出来。 “给我的?太可爱啦,叔!”洛兮兴奋地叫出了声。 他的手上是一件和田玉雕成的玉坠,外形上是一根圆润的小白萝卜。玉坠的雕工非常地精致,那萝卜看起来活灵活现,让人看起来有一种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为什么挑个萝卜给我呢?”洛兮一边把玩着玉坠,一边伸手在傅辛东的下巴上勾了一下,眼神里既有疑惑,又有挑逗。 傅辛东用下巴顶了顶他的手指,“这还用问,笨蛋,你不是姓洛吗,叔这些天想着你打枪的时候,嘴里都是叫着弄死你这个小萝卜头才达到爆点的。” “我靠!你这个老流氓……” 第35章 生日 “我靠!你这个老流氓……” 男生的手肘作势向警官的腹部击去,傅辛东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动手,明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却还是下意识便使出了擒拿的手法,一边闪躲一边去抓洛兮的手腕。 洛兮一只手把玉坠牢牢抓在手里,另一只手闪电般躲过傅辛东的手,握成拳形,快速袭向他左侧的软肋。 傅辛东愣了一下,面前漂亮的男生除了是个颇有演技的艺人,似乎还有着相当不错的身手。 他半真半假地拉开架势,拦挡着男生相当快速而精准地进攻,一瞬间里,两个人你来我往,在餐厅里绕了半圈。 “行啊,洛小兮,还有这手功夫哪?叔真是看走眼了啊。” 洛兮借着一个防守的姿势收住了脚,微喘着扑进了傅辛东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顽皮地挂在他的身上,两条腿盘起来,顺势夹住了傅辛东的臀部。 他的动作快速而灵活,像是一个可爱的受过专门训练的小猴子。 “叔,这是我小时候跟东北戏班子里的一个老师傅学的,那时候年纪小,总挨欺负,就想学点功夫保护自己,那个老师傅一身祖传的硬活儿,在当地特别有名望。可惜我就学会一点儿翻墙上树跟人打架的皮毛,你这是不舍得动手,要是来真的你早把我拿下了。” 话刚说完,他又飞快地从傅辛东的身上跳了下来,靠在厨房的门上,朝傅辛东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傅辛东靠在餐桌上,抱着胳膊,“哼,知道就好,要不是看在你刚过生日的份儿上,早把你按倒来个老汉推车了。对了,生日礼物是有了,生日蛋糕没吃上啊,一会儿我出去给你做一个吧。” 洛兮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眼睛里莫名闪过一线灰色的光。 “不用了叔,其实我对生日这件事儿真的也没有多上心,你也知道……其实这也只是个大概的时间,是我被人送到孤儿院的日子,我倒底是哪一天生的,我也不知道……” 傅辛东看着男生忽然间有些暗淡的双眸,默默走了过去,将男生揽在怀里。 “如果你愿意,以后咱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可以做你的生日,行吗,洛小兮?” “我愿意!” 男生的眼睛又变得闪亮起来,把手里的玉萝卜朝傅辛东挥了一下,“帮我戴上!” 傅辛东将那个漂亮的玉坠挂在了洛兮同样漂亮的锁骨上,看着那光洁的肌肤配着和田玉的细腻肌理,他不由得想起了在影视城古玩店相中这个玉坠的时候。 他几乎是一眼便相中了那间店铺橱窗里的这件玉饰,也许它的材质并不是真正的和田美玉,可是它可爱的形状和温润的触感,却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洛兮。 他还记得在自己兴奋地表示要买下这件萝卜玉坠时,店老板开心地告诉他,这个款式的坠子一共只有两个,一模一样,不过另一个已经被一个大帅哥买走了。 看着洛兮开心地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照着胸前的玉坠,那副孩子气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一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娱乐圈艺人。 他的眼睛里除了偶尔会有自己很难看懂的一丝迷茫,大多时候,都像是一块最纯净的美玉,总是散发着对自己来说这世上最干净而纯洁的气息。 傅辛东心里动了动,“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不等洛兮表示出疑问,傅辛东已经快手快脚地穿上外套,走出了房门。 洛兮家小区门外有一家颇具规模的西点店,傅辛东扫了一眼橱窗里各式各样的蛋糕模型,推门走了进去。 两个年轻的服务员正在热火朝天地聊着天。 傅辛东示意自己选中的一款蛋糕后,便坐在一边的休息区喝着服务员送上的茶水。 他随意地翻阅着店内提供的杂志,两个女孩稍稍压低了声音,继续刚才的聊天。 “当然是真的,我三姨昨天刚去城北那个清水台墓园给我外公扫墓回来,她们一家人都看到了,说是整个墓碑都被人涂上了红油漆,看着可吓人了。还有还有,她说那墓碑上还画了一个挺吓人的图案,好像是一个男的被割了那个地方吧,我的妈呀,这人都死了还要这么诅咒他,想想就后背冷嗖嗖的。” 傅辛东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西点店的蛋糕做得又快又好,傅辛东拎着它回到洛兮公寓的时候,蛋糕的底座还散发着刚出炉面点特有的香气。 看着黑大个拎着一个大大的白色蛋糕盒子进来,洛兮的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他默默地收拾好餐桌,腾出位置,帮着傅辛东将蛋糕摆放好,蛋糕的香气传到他的鼻孔里,他下意识吸了吸,不知道为什么,眼圈却红了。 西点店赠送了很多支细细的小蜡烛,洛兮一支支地点数着,在蛋糕上慢慢地插成几排。 傅辛东在一边静静地吸着烟,目光在男生修长的、不停插放蜡烛的手指上徘徊着。他吐出一个烟圈,“洛小兮,你糊涂了,插48只干嘛?” 洛兮微微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慢慢走过去,将手在他的警棍上按了一下,却没有长久地驻留,而是将手伸进他的裤袋,将打火机取了出来。 一支支细细的蜡烛被他接连点上,绽放出一个个绚丽的小小光环。 “你知道吗,叔,我很贪心,我今年二十四岁了,可是在从前的日子,没有谁像你一样这么对我,给我过生日,给我准备礼物…像今天这样的日子,我希望它是双倍的,我想把从前的都补回来……” 他闭上了眼睛,双手合什,似乎在许着心中的愿。 傅辛东随手关了墙上的灯,房间变得黯淡却又充满了蜡烛迷离微弱的光线,剪影中的洛兮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在傅辛东看来,此时安静的他,似乎更像是一个无声的谜。 餐桌上,洛兮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傅辛东开了灯,看着洛兮盯着手机屏幕有些懵懵的脸。 “谁?” 他低声问了一句。 “雷蒙,雷老板。” 傅辛东下意识皱紧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白面凤眼的雷老板年纪轻轻,却给他一种阴沉沉的感觉,他不喜欢他。 雷蒙竟然知道洛兮的生日,除了在电话里代表公司和剧组祝他生日快乐外,还让他留意查收自己送给他的礼物。 洛兮一边和他云淡风清地客气着,一边用手指勾了勾那个脸色黑沉的男人下巴,并朝卧室努了努嘴,那里面的含意不言而喻。 男人这才慢慢淡了脸色,嘴角隐隐露出一丝兴奋的神情,一边大摇大摆地往卧室走,一边开始脱身上的衣服,显然,洛兮这个主动邀请的表现是绝对让他满意的。 洛兮结束与雷蒙的通话爬上卧室的大床时,傅辛东已经不着一缕地躺在被子下面为他暖热了被窝。 “以后少搭理那个姓雷的,不知道为什么,看他就烦。”傅辛东把男生的头揽过来,另一只手按熄了香烟。 “大叔!那是我的投资人啊,你说不搭理就不搭理,那以后我还在不在娱乐圈混了。” 洛兮横了黑脸黑面的男人一眼,“这可不像我心中的傅大警官,你跟他较什么劲啊,你明知道他不是我喜欢的菜,怎么还不自信了呢。” 傅辛东哼了一声,“你不懂,我不是不自信,而是这小子身上有一股非常怪的邪劲儿,就是感觉他看你的眼神就没安什么好心,知道吗?” 洛兮翘起了嘴角,整个人趴在傅辛东的身上,两个人的脸几乎碰到了一起。 “当警察落下职业病了吧我的叔!”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傅辛东的鼻尖,“那你好好看看我,有没有感觉到我现在对你也没安什么好心!” 傅辛东眯起了眼眼,两把将男生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早就看出来你这个妖精想要吸我的阳气,吃我的精血了……不过,叔可是专门捉鬼降妖的齐天大圣知道吗,小妖精,吃我老孙一棒!” 。。。。。。 第二天的早上,傅辛东直接约了林梵,两个人没有去市局,而是驱车直奔城北的清水台墓园而来。 果然,西点店面服务员口中所说的墓碑被泼油漆一事确实存在。 墓园方面已经向所在地的派出所报了案,不过据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想想也是,多少活人的案子还办不过来呢,一个死人的墓地出了这点事儿,又哪能被放到重要日程上呢。 傅辛东和林梵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西北角的一处墓穴。 果然,在一块已略有些陈旧的白色墓碑上,业已风干的斑斑红色油漆依旧纵横交错着。在清晨阴郁的冷风中看起来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两个人绕到墓碑的背后,目光刚落到石碑上,立刻不自禁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林梵张大了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36章 碑咒 白色的墓碑上,有人用红色的油漆画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又线条清晰的图案。 那图案和他们之前看过的凶杀现场是那么的相似,以至于两个人的眼前都下意识出现了那些留在他们脑海中的血腥画面。 图案中可以看出是一个男子光着身子躺在地上,睁着眼睛,两腿中间被圈出一个血红的大洞,明显就是割掉了生殖器的样子。 林梵抻出一根烟递给傅辛东,自己也点上一根,“我听老人说过,在北方一直流传着这种习俗,如果一个人在死后在墓穴上被人画上这种图案,那就是在诅咒他来世也不得好死,世世代代都会断子绝孙。” “嗯。”傅辛东吐出一个烟圈,回头朝墓园的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让他们马上配合调这几天的监控。 墓碑被泼油漆发生在前天晚上,因为工作人员在前天的白天还在园区内正常巡视过,并没有发现这样醒目的油漆和图案。 前天?晚上? 两个身材高大的警官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都在回想那天晚上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在那天晚上,林梵守在叶归舟的别墅外,亲眼目睹着万众瞩目的当红巨星像一个可怕的精神病人做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行为。 也是在那天晚上,洛兮从影视城回到了京北,一身的风尘仆仆,爱干净的他却在沉静的午夜还在不停地清洗着衣物。 然后呢? 林梵没有对傅辛东说出口,他们的车在进入市区后他又悄悄挑了头回去,鬼使神差般再次跑到叶归舟的别墅外,却忽然发现叶归舟并没有像刚才那样躺在黑暗的床上沉睡。 当然,那么大的一间别墅,不知道会有多少间卧房,又会朝着哪个方向,谁知道他会住在哪里。 傅辛东也没有对林梵说出口,他在和他分开后一个人跑到小明星的公寓里,用满腔的深情、用强健的身体,用疯狂的雄性荷尔蒙,在那个男生生日的夜里,终于扑倒并拥有了他。 墓园的监控只显示了园内的几处主要出入口和道路,被泼油漆的墓穴并不在监控范围之内。 两个人几乎不眨眼地盯着每一个画面,在事发日,虽然无论哪个入口都没有异常,但是在早已关闭园区之后的夜里,在一条通往那个被泼油漆墓穴的小路上,却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非常明显地规避了园区内大多数的监控,只是在他被拍下的角度,只要想走到那个墓穴去,就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开其中的一个摄像头。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衣物的老者模样的人,从走路的姿势看,竟然还跛着一只脚。他一直低着头,似乎还戴着黑色的帽子和黑色的口罩。不论镜头放到多大,都只能看到一个极其模糊的身影,而他的脸,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显露。 “是他。” 傅辛东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林梵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 这个貌似老年人的背影与破烂王案发现场录像里的背影是一个人,虽然,他极力在伪装着,但是他走路的细节和身影整体的轮廓,是根本改变不了的。 “这人和叶归舟在影视城的老年妆背影非常地像,对了,我让你深入调查他,查得怎么样了?” 林梵皱紧了眉毛,“可是那天晚上你和我都看到他在家了,时间上不对吧?嗯,如果我们离开后他又跑出来,倒也有可能。” 林梵咬了咬嘴角,“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应该是他,他应该…只是心里有病而已。” 傅辛东笑了笑,“挺维护啊,变人家粉儿了?” 林梵给了他一个臭脸,“主要是他的经历挺简单的,感觉和这样的案子拉扯不上。他们家祖籍在江南n市,从叶归舟的祖父那辈起就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到了他父亲这一代,更是赶上了各种好时机,生意做得非常大,在江南一带也是数一数二的。” 林梵顿了顿,“不过他们家人丁不旺,从叶归舟父亲那辈起就是单传,叶归舟的他亲生母亲在他二三岁就病死了,他父亲在他成年后再婚,目前和续弦移民定居在加拿大。” 林梵在讲述叶归舟的生世时,傅辛东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那个男人的声音里在平淡中却似乎掩藏着一份柔情。 他感觉到了。 “听说因为自幼丧母的原因,叶归舟从小身体就不是太好,少年时有好几次差点儿进了鬼门关,所以打小医生保镖总是围成一团,他老爸对这个儿子视若珍宝,从小就说一不二,本来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儿家里不可能同意进入娱乐圈,但他有这个想法并稍作坚持后,他们家便出资自己成立了公司,专门捧他,所以刚出道就一炮而红了。” 傅辛东用指甲刮了刮红色烟头上的烟灰,朝林梵俏皮地挤了挤眼睛,“查得挺细啊,说重点,他的人际圈和这些受害人有没有关联?” 林梵翻了个白眼,“头儿,你肯定有情况了,说吧,是那个小明星不?” 傅辛东眯着眼睛瞪他,“扯什么闲的,快点汇报!” 林梵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别打马虎眼了,头儿,你自己是不知道,你那高兴都写在脸上了,跟你混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风骚的表情,哎,一看就是恋爱中的男人啊。” 傅辛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否定也没有承认。不过对于默契度如他和林梵这样的兄弟和朋友,他的这种表现已经表示默认了林梵的说法。 是的,自己是一个正在恋爱的男人,然而这恋爱的甜蜜与幸福却又不能为世人所称道,那么在自己兄弟的面前,难道还要去伪装吗? 他不想。 “头儿,在我对叶归舟作了比较深入地了解后,我个人觉得,这个当红的巨星虽然人前光鲜,人后悲凉,却也只是他自己精神方面的问题,似乎和那几起凶杀案关联不上。尤其你说过,这些死者与凶手很有可能是相识或者有某种特殊关系,我反复查验和推敲,以叶归舟的出身和成长经历,他实在和这些死者找不到时任何相交叉的地方,所以……” 林梵的话最后没有说完,傅辛东点了点头,他明白他的意思。 虽然那个影片首映之夜叶归舟在超市父子案发小区大门外有过惊鸿一瞥,虽然叶归舟饰演老年角色的背影与摄像头拍下的黑衣老者十分相像,虽然叶归舟有着有异常人的精神方面的隐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仅仅是林梵,便是傅辛东自己,也始终没有将他放在连环案的第一怀疑人上。 当然,一切的假设和推理都要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上。 “继续监控他,不要掉以轻心,一切皆有可能。” 傅辛东朝林梵叮嘱了一句,又说道,“马上调查这个墓穴里死者的身分,并且一定要分析出这个人与前面几个死者之间可能存在的内在联系。我想,凶手与这些人,包括这个已经死了几年的人,一定有着不可言说的刻骨仇恨。” 希望这一次,天可以亮得快一点。 下班前,洛兮给傅辛东打来了电话,告诉他在市局后面的胡同里等他,他们说好了一起去看电影《捉妖记》。 排队入场时,身旁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射到这两个身形高大外表俊逸的男人身上。好在洛兮一直带着口罩,否则他那张标志性的脸一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两个人刚坐下来,林梵的信息发到了傅辛东的手机里,“头儿,死者是京北市孤儿院的厨师,我已经找到了住址,明早去接你!” 还没开场的电影院灯光昏暗,手机上的光亮在暗淡的光线中显得特别的醒目,一边的洛兮扫了一眼那上面的文字,轻轻转过了头。 灯熄了,一只纤长却有力的手悄悄伸进男人粗豪的大手里,被那结实的手掌迅速握住,慢慢地揉搓着。继而,十根手指交叉着握在一起,感受着对方手心里的温度与潮湿。 电影里妖王胡巴的样子活像是一根雪白的萝卜,萌哒哒的样子机灵可爱。傅辛东微微偏过头,在男生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这样迷人的小妖精,竟然让我也捉到了一个,真好,老子要养他一辈子,好好地玩他一辈子。” “哎…哎,,,轻点捏……”傅警官一手擒拿的功夫终是不舍得用在男生身上,只能任他惩罚般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散场后,两个人仿佛心有灵犀地都没有主动朝停车场方向走,而是顺着附近的一条林荫路随意地溜跶。 七拐八绕,前面已经是一个寂静无人的胡同。月光下,两个本来稍稍有着距离的影子不知不觉贴在了一起。 傅辛东抓住洛兮的手,放在自己的夹克口袋里,轻轻的抚摸着。 胡同深处有一棵大树,两人停下了脚步,傅辛东靠在树干上,把男生顺势带到了自己怀里。 “叔,你一直用手指在我手心里画圈,又捅来捅去的,在暗示啥呢?” 洛兮整个身体像不受力一样贴在男人的身上,轻轻磨蹭着,一只手迅速而准确地找到了他迷恋的位置。 傅辛东感觉有一团火腾地从早就如干柴般的小腹上燃起,不由得将怀里的男生揽得更紧,死死地在他的双唇上印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喘着长气勉强分开了一点点距离,傅辛东轻轻啃咬着洛兮的耳垂,“别以为在外面就可以随便勾引我,我告诉你小萝卜头,叔坏起来不是人,外面怎么了?一样办了你!” 洛兮:“老流氓,我就不信你这人民警察还有这个胆……你倒是来呀!” 第37章 替身 “老流氓,我就不信你这人民警察还有这个胆…..你倒是来呀!” 洛兮不仅不往后躲,反而主动将身体紧紧地压在了傅辛东的身上,有意无意地摩擦着,慵懒的声音在傅辛东的耳边流淌着,就像是一剂份量十足的春*药瞬间激起了男人被压抑的天性和人类灵魂深处无法抹去的进化盲区。 人是动物进化来的,因此总能在人类身上发现没有完全进化好的部分,尤其,是处于发情期的男人。 傅辛东从来没有想像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现在的他,似乎真的像洛兮嘴里说的一样,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流氓。 他用警察敏锐的眼神迅速而精确地环顾着四周,一双手灵活而有力地将身上男生的运动裤褪了下去,在朦胧的月光中露出些许的白。 原本在他怀里的洛兮被他转过身,按在树干上,继而,像强盗破门般凶狠地闯了进去。 他今天穿着件黑色中长的风衣,眼下已经脱了下来,将自己和洛兮整个盖在一起,黑暗中,几乎与那棵树融为了一体。 晚风摇动树枝,树叶哗哗作响,夜色中偶尔传来男生猫一样的喘息和男人狼一般的低吼,像是一只爱的奏鸣曲。 ************* 第二天早上,林梵有些好奇地在洛兮家楼下的车子边东张西望,打量着附近的景物。 当傅大队矫健的身影从楼里走出时,林梵嘴边的笑意已经是无遮无挡。 “头儿,这么多年了,我可是头一回在外面接你,怎么样,在小情儿这儿住得不错呗,啧啧,真他妈让人羡慕,这小脸色,一看就是有性生活的人啊!” “烟!”傅辛东朝他伸出手,“少跟我贫,说的好像你没有似的。” 林梵把烟和火机扔给他,故作哀怨地挤出个悲伤的表情,“我有个j8啊,你瞧瞧我手上的茧子,唉,真他妈心疼我这只手,白天晚上都得摸枪杆子,这就是命啊!” 两个人上了车,隔着车窗,傅辛东下意识地往楼上望去,嘴角莫名便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我的天!真他妈起腻!” 林梵无奈地晃了晃身子,方向盘猛地一打,“头儿,求你像以前一样板着脸行吗!你这股恋爱中的酸臭味太冲鼻子,给我这单身狗留点活路吧!” 车子那个孤儿院已故厨师家的方向开去。 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傅辛东和林梵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里浮现出的是同样的疑问。 这个住址,与前几起凶杀案的位置又是非常的近。 傅辛东抽出两根烟,给自己和林梵分别点上,在青白色的烟雾里,他感觉似乎有一个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什么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目前掌握的情况是,死者家与破烂王是相邻的小区,家里只有死者的妻子,一个常年卧床的老太太。唯一的一个儿子已经在国外打工多年,家里雇了一个保姆照顾半瘫的老人。死者生前一直在京北孤儿园做厨师到退休,三年前得了癌症不治。 除了住在离前几个凶杀案不远的地方,别的,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去前面的社区。” 傅辛东示意林梵把车开到负责这片区域的街道社区的门前。 等到社区里的大妈主任热情地将他和林梵送出大门的时候,傅辛东深深地环视了一下自己周边的一大片空间。 原来,不仅这里,还包括破烂王和超市父子所在的小区,前身都是京北最大的孤儿院所在地。 只不过在十多年前,孤儿院按照京北的统一规划和布局,早已迁到了郊区。而这块原本颇具规模的旧址,加上附近的一些老旧民房,动迁改造后建成了这附近的几个居民小区。 死去后依然被恶毒诅咒的厨师是孤儿院的正式员工,他当年住的是孤儿院后面的家属小区,在孤儿院动迁后他原来的房子也随之动迁,后来在此处分到了现有的住处。 他是如此,那么其他人呢 傅辛东和林梵马上前往破烂王住处所在的社区进行调查。 下午,两个人回到了市局,在傅辛东的办公室里,桌子上列出了这样一份名单。 孤儿院厨师,正常死亡,住原孤儿院后面家属楼。 破烂王,被杀,住原孤儿院前门平房,开废品收购站。 超市父子,被杀,住原孤儿院前门平房,开小卖店。 老政委,被杀,住原孤儿院几个街区外的机关社区。 在这四条名单下面,傅辛东在孤儿院这三个字上划上了重重的红线。 ************ 中午,洛兮给傅辛东打来了电话,告诉他自己临时去了市内的一个影棚,不是拍自己的戏,而是给叶归舟救场。 《归去来兮》在影视城的戏已经收了工,目前只差棚里的几场戏就要完结了,可是在这个时候,每场戏都有出场的第一主角叶归舟忽然病倒了。赶着交戏的时间和每天虚耗的金钱都让《归去来兮》的剧组无法再等,于是出品方找到了洛兮。 “你答应他们了?” 傅辛东的目光在桌子上划着红线的纸面上徘徊着,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洛兮可爱的笑脸。 “救场如救火,是不是,叔?”洛兮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嗯,戏德不错,叔喜欢!不过……能给你和叶归舟一样的片酬吗?”傅辛东嘴角咧了咧,话里有一点儿纯心逗那个男生的味道。 “哼,叔真够坏的,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儿,还变着法损我。”洛兮的腔调里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撒娇。 “我是舍不得你洛小兮,你跟叶归舟一模一样的脸,却拿十八线的片酬给他们演一线的戏,你是叔的人,我才关心你啊。”傅辛东看了眼腕上的表,离下班还差着整整一下午,可是自己真的已经非常想他了。 对面的洛兮轻轻笑了起来,“嘿嘿,要我说,叔的潜台词肯定是,我表面泡的是小明星,却相当于玩到了大明星,对不对?” “操!”傅辛东憋不住笑地骂了出声,“那你等着,今天晚上我非喊着他的名字干你,嘿嘿,洛小兮,叔说真的,我觉得你演得比他好,叶归舟演什么都带着一种神经质,笑起来都惨兮兮的,你可不一样,你演什么像什么,有时候都看不出真假。” 傅辛东说到最后的时候,忽然间有个奇怪的情绪在大脑中闪了一下,他没有抓到那个情绪的具体内容,只知道在明明渐暖的天气里,自己却好像莫名感觉有一点淡淡的冷。 晚上,傅辛东将车开到了洛兮拍戏的摄影棚,洛兮告诉他自己正在卸妆,让他在停车场稍等片刻。 点上一根烟,傅辛东随意地望了望车外。 虽然停场上有很多的豪车,警察的敏感和直觉却让他把目光迅速落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宾利上,他记得那辆车的车号,是曾经在影视城看见过的,《回龙转凤》出品人雷蒙的车。 化妆室里,一身高级黑色定制西装的雷蒙坐在洛兮身后的沙发上,目光和镜子中的洛兮碰了碰,一双斜飞的凤眼里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小洛,你这扮相真不错,半点都不比叶归舟差,我下半年还有一部古装大戏,男一号就是你了!” 雷蒙是在找洛兮的经纪人杨伟商谈洛兮下半年档期的时候,听说了他来给叶归舟救场的事。 化妆师帮洛兮卸好了妆出去了,雷蒙起身走到还在善后的洛兮身边,“我没看错你小洛,你这人挺有心胸,资质更不用说了,绝对是一线的潜质,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谈和公司签个长约的事。” 洛兮刚刚接过了杨伟的电话,杨伟在电话里把雷蒙和他谈的一些想法和他简单说了说,让他好好考虑考虑,虽说艺人签太长的约容易有套牢的可能,可是以洛兮现在的地位和身分,雷蒙的公司不异于是娱乐圈的一棵大树,大树背后好乘凉的老话终归是有道理的。 不过,洛兮想起了傅辛东对他说过的话,他不喜欢雷蒙。 还是晚上和他商量商量再说吧。 没有想到,和杨伟沟通后的雷蒙听说自己在这里救场,竟然亲自赶了过来。 洛兮朝雷蒙笑了笑,“真心感激雷总对我的关照,不过一时间我真的有一点反应不过来,要不等我晚上回去和伟哥商量一下,我再尽快给您答复,好吗?” 雷蒙的凤眼闪了闪,“好,我等你。” 他站起身,似乎认真想了想什么,又转过身来,“小洛,我感觉你好像还是有一点担心,可能我这边说得太急,你确实没有心理准备,也可能……总之,你真的不要想的太多太复杂,我知道现在这个圈子很乱,各种潜规则的事儿也确实存在,不过你放心,我是真正觉得老天爷赏了你做艺人的本钱,有大红的资质和条件,所以才想签你,我个人对你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没等洛兮开口,雷蒙下意识看了看房门,稍稍压低了声音,“既然想跟你签长约,说实话我也在背后对你做了些调查,知道你的出身,不过,你放心,我今天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是关于我自己的,这个圈子里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其实…..我也是个孤儿。” 第38章 夜诛 “其实……我也是个孤儿。” 洛兮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一双黑亮的眼睛霎时睁得大了起来。 不等他表示出什么,雷蒙已经朝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狭长的凤眼里似乎有一丝类似回忆般的情绪一闪而过,没有停留,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你知道吗,我跟你一样,小时候也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不同的是你似乎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生活,我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就被他……就被人收养了。” 雷蒙笑了笑,洛兮发现他的笑容里似乎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收养我的人非常的有钱,可能看起来我比你要幸运一些……不过谁知道呢,都是命吧!但是小洛,正因为这样,我真的很了解你的不容易,了解我们这些来自底层的小人物奋斗的不容易,所以我也是真心想要捧你,想帮你实现在演艺圈的梦想…..因为在你身上,我好像也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雷蒙的凤眼中闪烁着一种带着复杂情感的怪异光芒。 洛兮看到了那份光芒,在那个短短的瞬间里,他有一些真心的感动,也有一些只有自己才懂的落寞与无奈,在他的心里交织着、纠结着。 “雷总,谢谢您对我的坦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知道,那种在孤儿院长大,从小身边没有亲人的感受其他人是无法体会的,真的,谢谢您,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签约的事儿,您放心!” *********** 傅辛东刚刚掐灭手中的烟头,打算到影棚里看一看那位宾利车的主人雷老板是不是和洛兮在一起的时候,却看见雷蒙和洛兮竟然一起从棚里出来,朝停车场走来。 他的眉毛不受控制地皱了起来,眼看着洛兮笑着和雷蒙握了握手,目送雷蒙上了车,并看着黑色宾利扬长而去。 等洛兮拉开车门上车的时候,傅辛东不客气地挥了下手,“你身上什么味儿?那个姓雷的喷香水了还是抹香粉了,怎么弄你身上这么股怪味呢。” 洛兮楞了一下,雷蒙身上确实有一股男士香水的味道,不过闻起来淡淡的,既不夸张,更不娘炮,倒和他的身份气质十分契合。 他瞄了一眼一脸黑线的傅大警官,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故意向前探了探,在傅辛东身上闻了闻,“没觉得有什么怪味啊,就是这车里有股子酸了吧唧的味儿,不知道是哪位大爷打翻了醋坛子。” 傅辛东横了他一眼,“吃他的醋?哼,他还不配……内个,他找你干嘛?刚才就你和他在一起吗,屋子里没别人?杨伟不在?” 洛兮的眼睛和嘴角同时浮现了一抹笑意,面前这个努力保持脸色黑沉的男人在他眼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他找我谈与他公司签约的事儿,伟哥他妈今天从老家来了,他过不来,雷总就亲自过来找我谈了谈,怎么说呢,雷总方面还是挺有诚意的。” 他没有对傅辛东说出雷蒙对自己说的那些特殊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事情,似乎现在还不能够让自己的爱人完全了解。 或许,是时候未到吧! “你工作上的事儿我不想过多的掺合,毕竟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的,也非常的不容易,对自己好的机会,该抓住还是要抓住的。“ “不过,叔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叔不是在吃醋,也不是在针对一个对我来说根本还算是陌生人的人,我是真的有一种直觉,这位雷老板给我的感觉特别古怪,总之你和杨伟都要注意一点儿,别为了走红掉进了什么圈套里。” 傅辛东用力踩下了油门,车子在他说完这些话飞快地驶出了停车场。 “叔…..谢谢你。” 洛兮把手放到傅辛东握着方向盘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他知道这个男人对他的好。 ****** 傅辛东接到局办公室的电话,通知苏军和他跟随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去津天市参加系统内的会议,日程三天。 临行前的晚上,傅辛东和洛兮躺在床上,两个不着一缕的男人刚刚打完一场恶战。傅辛东吸着烟,洛兮侧着身体,背对着他翻阅着朋友圈。 傅辛东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男生光洁白晰的腰部,那里有一排四个鲜红而古怪的图案,最外缘的一个似乎要比其他的来的更加的红。 他有些意外地坐起身,结实的手指伸到那个纹身的上面,轻轻揉搓了一下,“洛小兮,这个是什么时候纹的,我怎么不知道?” 洛兮下意识向前躲闪了一下,“叔,轻点儿,还有点疼呢。” 他扔下手机,整个人像一条光滑的银鱼般钻进了傅辛东的怀里,整个人严实合缝地贴在傅辛东的身上,不老实地在被子里摸索起来。 “昨天晚上你加夜班时我和伟哥去纹的,好看不?白里透红,是不是看着特别刺激,是不是看了后特别想……干我?” 洛兮的嘴伏在傅辛东的耳边,一边吐着温热的气息,一边对他说着低低的细语。 傅辛东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声,脑海里原本有些好奇想要问的东西瞬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只有一股灼热和欲浪从小腹下窜了起来。 “靠!你他妈真说对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就是想干你!要出门三天呢,你得先把这三天都给我补上再说。” 男人翻身上马,在夜的战场上开始了又一轮新的驰骋。 傅辛东出差时虽然没有特别交待,但是林梵却依然坚持每天晚上去叶归舟的住处偷偷监视着他的动向。 他发现,叶归舟的病症似乎越来越重了。 那个当红的巨星最近已经几乎绝迹于公众的面前,除了偶尔会在保镖的陪同下去医院外,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留在住处,从不出门。 有时候那个中性打扮的女经纪人会上门来,叶归舟好像已经失去了正常会客和谈工作的耐性,开始时还会坚持和她说上几句,后来,则干脆不再见她。 他大多数时候会一个人在空旷的卧室里走来走去,有时躺在床上,却又不睡,只是睁着无神的双眼,望着无尽的远方。 还有很多时候,林梵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叶归舟已经进入了一个神智不清的状态。他会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躺就是半天。 林梵发现自己抽烟的速度越来越快,由每天的半包,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包,又变成了现在的将近两包。 他也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关注这个人,这个孤独而病态的男人,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个超级明星或是自己监控的犯罪嫌疑人,更多的,是因为他那双无神的双眼,因为那双眼中他的主人已不自知的极度悲凉。 夜色在一点点浓重,天上不知何时竟飘下了如丝的细雨,在这春夜的山上,说不出的阴冷,说不出的寂寞。 林梵看见床上的叶归舟已经半天没有睁开眼睛,似乎难得地早早进入了梦乡。 他似乎有些不舍得打扰这个男人不易得来的好睡,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又朝房间里望了一眼,转身上了车。 林梵的车子拐过那座在黑夜的灯光下依旧可以看得出漂亮大气的别墅,开上了回城的小路。 幽寂的房间里,一个人影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听着窗外削薄的雨声,缓缓穿上了床边的鞋。 北方的雨后空气总是特别的清新。 第二天一早,正在津天市会场内的傅辛东接到林梵的信息,昨天晚上,京北又发生了一起杀人案。 这一次,死者没有死在自己的家,而是被人杀死在一个幽深的小胡同里,那里有一个监控的盲区,而现场正好就在这个盲区之内。 被害人是一家公司的保安,已经六十岁了,他是死在午夜交班后回家的路上,大概三更天的时候。 林梵信息的最后一句是,“他也被掉割了生殖器。” 傅辛东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他略略想了想,给林梵回了信息,让他马上调查死者的身份,尤其要注意向前追溯,看看和京北孤儿院有没有关联。 大约两小时后,林梵的信息又发了过来,“死者在十多年前曾经在京北孤儿院做过打更的更夫。” 孤儿院! 傅辛东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着这三个看似简单的汉字。 他发现,这几个案件综合起来,很像是一个圆。所有的人物,似乎都和圆点,也就是孤儿院有关。 只有老政委,除了住得稍稍近了些,目前还找不到和孤儿院更直接的联系。不过,傅辛东隐隐已经觉得,那联系不仅存在,而且就在他最后的血书之中。 看来,自己回到京北的头一件事,就是要到那家已经搬到郊区的孤儿院去,希望在那里,能够找到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 大概是满脑子都是孤儿这两个字在来回晃动,他不知不觉便想到了那个可爱又迷人的男生,他的洛兮。 是啊,他也是个孤儿,一个从出生便被人抛弃,只能用进入孤儿院的时间做生日的可怜的男孩。 不知道他在孤儿院的那段岁月里,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成长经历。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和他在黄旗镇看望小乐姐弟时洛兮说过的话,“他们虽然是孤儿,可灵魂却并不孤独。” 那么,我亲爱的洛兮,你的灵魂,孤独吗? 第39章 燃烬 傅辛东从津天市回到京北是中午时分,草草吃过中饭,他便和林梵驱车前往郊区的孤儿院。 已经搬迁到这里十多年的孤儿院已经物是人非,当年的老员工已经所剩无几,从院长到养护人员,基本上都是近几年新调配过来的人手。 得知两位警官想要了解孤儿院从前还没有搬迁前的一些情况,还很年轻的吕院长感觉十分抱歉,因为她确实对过去院里的人和事知之甚少。 不过吕院长为人热情,将院里目前资历最老的一位江大姐特意叫了过来。 江大姐虽然在现有的人员中算是老前辈,但是她却是在刚从外地调到京北孤儿院时就赶上了院里的搬家,对从前的事只是略微知道一点儿。 对傅辛东手里几个死者的照片,她勉强认出了当年的厨师,其他人包括打更的更夫都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她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给傅辛东和林梵,那就是当年孤儿院的老院长还健在,只是身体一直很不好,常年住在医院里。 江大姐笑着告诉他们,老院长是离休的老干部,可以说是京北孤儿院的活档案,在孤儿院工作了整整半辈子,是好多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们公认和爱戴的老爷子,如果要了解孤儿院从前的事儿,一定要找到他才行。 傅辛东和林梵对视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京北市西区第三医院的高干病房里,住了不少住院费、医药费由国家全部负责的离休老干部,陈老院长的病房在左手边靠里的一间。 看到两位警官敲门进来,床上的老人微微抬起头来,一双混浊而有些散光的眼睛动了动,对穿着一身警服的两个高大男子似乎也毫无兴趣。 房间里还有一位中年女子,赶紧过来和两个警察打招呼,她是老人家里雇的护工,老人的孩子们都是事业有成,非常的忙碌,平时都是她在这里全职护理。 林梵低声问了问老人的身体状态,护工告诉他们老人已经有好几年的老年痴呆症状,一年里说不定什么时候清醒一会儿,大多数时间都是糊涂懵懂的状态。 傅辛东皱了皱眉,慢慢走到老人的身边,微微低下头。 老人混浊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小同志,有事吗?” 一边的护工惊喜地叫了起来,“哎呦我的老爷子,您今个儿精神真好,这二位警察同志正好要找您说点事儿呢。” 一张张死者的照片从老人颤抖的手里慢慢换过去,当然,这些照片不是现场充满血腥的照片,而是他们正常的免冠照片。 “这是院里食堂的大师傅张家兴,他做面食最拿手了,孩子们都管理他叫包子叔叔。这个,这个是院门口斜对面的开小卖店的大老王吧,我记得他老婆死得早,一个人带个儿子,那时候开店的少,院里都在他家买东西。” 老人这会儿似乎非常地有精神,大概看到的都是当年的一些熟悉的人,他的脸上有着一丝回忆的味道。 “这人不太记得了,但也有点面善,好像总在院里附近看到他。”那是住在孤儿院附近破烂王的照片。 “这…这是老江吧?公安局的干部,当年打过交道的。” 傅辛东感觉自己的心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 “您和江政委熟吗?”傅辛东努力平静地问着。 “喔,不算熟,但认识。这个老江家里挺惨的,他老婆死得早,还有一个智障的闺女,他那时候周末经常接我们院里的两个孩子去陪他的闺女玩,院里有纪律,他就托人找的我,办的是助养人的手续,方便把孩子接出去。他那姑娘从小就没有玩伴,偏偏和那两个孩子能玩到一起,哎,老江也是个可怜人啊。” 傅辛东忽然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拨弄着自己的神经,以至于两边的太阳穴跳得很疼。 他没有想过老政委与孤儿院之间会有这样的联系。虽然,他一直都觉得他们间一定有着一种特殊的关系。 “警察同志,你拿这些人的照片做什么?他们都怎么了?”老人忽然问出了早就该问出的问题。 “喔,没什么,有一些治安的案子需要调查,多多少少和他们有些关系。”一边的林梵回答了老人的问题。他和傅辛东已经达成共识,暂时先不对老人说实话,毕竟老人的身体非常地虚弱,这些过于血腥的事实如果真的刺激到他,很容易产生不可想象的严重后果。 老人似乎对这回答不甚满意,却也没有多问,他刚才一口气说了不少话,眼下好像累了,歪在枕头上慢慢喘着。 “陈院长,您说江政委经常接两个孤儿院的孩子去他们家,您还能回忆起那两个孩子是谁吗?”傅辛东稍稍低下头,轻轻地问了一声。 床上的老人似乎被这个问题愣住了,一双方才很有精神的眼睛忽然莫名地萎缩了下去,干瘪的嘴角急遽地痉挛着,呼吸也变得十分地急促。 一边的护工急忙走过来,非常熟练地听了听老人的心脏和呼吸,老人嘴角有口水流了出来,头也无力地歪在一边。 护工按了急叫铃。 “他昏迷了警察同志,不过你们别担心,他经常这样,情绪一紧张一着急就会休克,没什么大事儿,但是短时间内是不会清醒了。” 傅辛东默默地点了点头。 ******* 下班前,傅辛东和洛兮通了电话,两个人说好了今晚去傅辛东的公寓过夜。 洛兮还在摄影棚里,边上乱轰轰的,他好像挪到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压低了声音,“叔,今天晚上让我穿你的警服做好不好?“ “穿它干嘛?你什么都不穿最好。”傅辛东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林梵,也把声音压到了胸腔里。 “笨啊你,嘿嘿,咱俩玩制服诱惑呀,你想想我穿着你的警服,脱掉一半裤子,撅着雪白的屁股让你用警棍轻轻抽打我,那感觉,是不是老带感了…….说实话,现在硬没,叔?” “操,你他妈真是个小妖精……硬了。” 傅辛东将自己的身体尽量伸进办公桌下面,生怕林梵看到自己那处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的部位。 晚上,傅辛东已经在厨房煲上了汤,洛兮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他想了想,来到了书房的电脑前。 他在网上搜索了一些孤儿院的管理情况,查询着孤儿院的孤儿如果被助养人接出去时,院里是不是应该办理登记等手续,是不是应该留有一些档案。 他认真地浏览着网页上的内容,不时停下来,用心地思考着,不知不觉,厨房里已经有香味传了出来。 一双温润的手悄悄蒙上了他的眼睛。 他轻轻抓住其中的一只,放在自己的唇边,在手心里亲了亲。 “干嘛呢这么专心,我都偷着喝了好几口汤了。” 洛兮转到傅辛东身前,整个人坐到他的怀里,用自己浑圆的臀部用力摩擦着身下的男人。 他的目光在电脑上滑过,孤儿院的字眼吸引住了他,他下意识停下了摩擦的动作,“叔,你查的是什么呀,怎么忽然对孤儿院这么感兴趣了。” 傅辛东一只手已经顺着他的卫衣下摆伸了进去,在男生光滑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着,带着胡渣的嘴角伸到他的耳边,轻轻舔了舔那个小巧可爱的耳垂。 “你知道那宗连环杀人案一直在折磨着我,不过我现在……”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不提这些扫兴的事儿,洛小兮,我已经给你找出了一套警服,你什么时候换?” 洛兮晃了晃身体,感受着身下男子越来越明显的身体变化。 “你刚才没说完呢,叔,话说一半会憋死人的,烦不烦啊你,快点接着说,我都已经饿了,你快点说完了好下面给我吃。” 傅辛东看着他又慵懒又调皮的表情,用力捏了捏他胸前的红豆,“小萝卜头,着什么急啊,叔一定会喂饱你的。嗯,那个案子,我现在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所有的死者都与当年的京北孤儿院有关密不可分的关系,包括老政委,他经常接两个孤儿去他家里,我明天准备去孤儿院查查档案,看看当年的这两个孩子到底是谁。” 洛兮轻轻点了点头,“喔,恭喜你啊叔,终于有进展了,你也别太累了,小心用脑过度,头发都掉光了,告诉你,我可是不喜欢秃头大叔的。” 傅辛东咧了咧嘴,用下巴在男生的脑门上磨了磨,“这个心你可不用操了,叔别的不多,就是上下两个头上的毛多,你还不知道吗?嘿嘿,绝对秃不了。” 确实,傅辛东的一头黑发又稠又硬,看起来有一股说不出的男人味道。 厨房的汤已经炖得差不多了,傅辛东进了厨房去关火。 洛兮在手机上快速地鼓捣了一阵,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伟哥儿,嗯,我在警察叔叔这儿呢,什么?你妈非要见我?喔……好吧,那我过去见见阿姨,等着我啊。” 洛兮收了线,正端着汤碗的傅辛东脸上明显挂上了一丝不快。 “叔,伟哥他妈不是来了吗,以前在东北上学时我总去他们家蹭吃蹭喝的,他妈妈特别喜欢我,对我也特别好,这老太太来京北一次不容易,晚上的飞机,临走时想看我一眼。” 傅辛东看他一边说一边已经走到房间门口准备穿鞋,便急忙把汤碗放下,跟了过去。 “那…今晚的制服诱惑呢?” 洛兮左手闪电般伸了出来,飞快地在男人的裆部摸了一把,“嘿嘿,急什么,养足精神等我回来,好戏在后头呢!” 洛兮直到将近十一点才回到傅辛东的公寓,他的脸色有些灰白,大概白天拍了一天的戏,晚上又来回折腾,进门的时候,傅辛东发现他明显有些隐隐的失神。 不过等两个人上了床后,洛兮却像忽然间被人打了一针鸡血,表现得说不出的疯狂和放浪,无论是身体还是眼神,都像是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将傅辛东撩拨得如有神助,陪着他尽情的登上一个又一个□□*的巅峰。 清晨,两个男人的身体还在床上互相依偎着,沉睡着,林梵的电话打了进来。 昨夜,京北郊外孤儿院的档案室忽然发生大火,所有的档案在大火中焚烧殆尽。 第40章 奇山 傅辛东按了手机,静静地靠在床头,目光中有一丝莫名的沉默。【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 洛兮的一只手臂还放在自己的腰间,能够从他的皮肤上感受到青年男子身体上独有的温度和光滑。 大概是昨夜太疲累的缘故,此时的他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只是那常常翘起的嘴角,在睡梦中又不自觉地微微向下用力,让他的脸变得有一丝莫名的冰冷。 傅辛东长久地盯着这张脸、这张在沉睡时与叶归舟神似的脸。他没有说话,似乎是怕打扰了他沉睡中的梦。 有一缕发丝垂到洛兮的眼角,他皱了皱眉,无意识地晃了晃头。傅辛东伸手将那缕发丝轻轻拂到一边,露出男生光洁饱满的额头,继而,他俯下身,在他的额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 林梵的车到了楼下,傅辛东朝正在洗漱的洛兮打了声招呼,示意他自己先走。男生带着一嘴的牙膏沫子凑过来,在男人铁青的下巴上蹭了蹭,留下了一个雪白的印记。 傅辛东爱怜地朝他笑了笑,看着他伸出手帮自己抹去牙膏沫子,转身回到洗脸池前。他的背影依旧是那么的俊秀而青春,像是春日里最温暖的一缕阳光。 郊区孤儿院里乱成了一团。 装满历年档案的一栋小楼满是烈火燃烧后杂乱的痕迹,空气里还残留着纸张或木材焦糊的味道,不知怎地,倒让傅辛东莫名想起自家厨房里煲汤的味道。 林梵做完了现场的笔录,走到傅辛东的身边,面孔上有一些明显的气急败坏。 “操他妈的,真是邪了门了,这就像是知道咱们要过来一样,这把火要不是有人故意放的就算了,这要是故意的,放火的的肯定就是那个杀人的变态!” “稳当点!乱说什么呢,靠证据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傅辛东忽然对林梵这句带着猜测的话有一股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不满。 “马上调监控,再问问院里有没有做档案的电子备份,再了解一下医院方面,看老院长有没有清醒过来。” ****** 即便林梵不说,傅辛东心里也清楚,在自己头脑中好不容易成形的线索暂时中断了。 但是正如林梵说的那样,这把火似乎更验证了他的推断。这个当年位于今日连环杀人案发区域的孤儿院里,一定有一个和这些案件密切相关的人。 医院方面的消息让人失望,老院长从他们上次过去到现在始终都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孤儿院的视频也一样,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蚂迹。 傅辛东站地窗前,接连抽了两根烟。窗外的院子里,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正在指挥送货的小哥往楼里搬送成箱的矿泉水,傅辛东撩了一眼,看到了箱子上模糊的人影,那是叶归舟代言的上善矿泉。 他想起那天晚上在叶归舟别墅外看到的场面,满墙乌黑的墨汁在雪白的墙壁上仿佛勾勒出一幅写意的画作。那画面在傅辛东的脑海里慢慢和另外一幅画面重叠起来。 那是由红色油漆泼洒在白色墓碑上的图案,两者,看似乎杂乱无章,却又似乎有着惊人的类似。 可是,以叶归舟的成长轨迹,他又会和孤儿院有什么联系呢?他虽然从小没有了母亲,却是父亲溺爱到极致的心肝宝贝,并不是一个孤儿。 傅辛东按熄了手里的烟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晚上,吃过晚饭的傅辛东和洛兮懒懒地依偎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的台灯,昏黄的光线下,洛兮玩弄着傅辛东的手机,傅辛东玩弄着身上人结实而瘦劲的腰。 “这纹身能不能到此为止了?告诉你洛小兮,你现在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我是不喜欢你纹这东西的。”傅辛东一边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鲜红的纹身,一边幽幽地说道。 “都说了要凑成北斗七星嘛,快了快了,下次我一口气纹三个,就再也不弄它了,行了吧叔!”洛兮一边翻看着傅辛东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一片回答着他的话,“别老摸那块儿,痒!对了叔,我发现你拍的这些风光照里,怎么后期的全是黄山啊?” 傅辛东拉下他的t恤,稍稍坐直了一点儿,将男生搂在身前。 “因为黄山归来不看岳啊,我跟你说,我去过的所有大山里,黄山是唯一一座让我至今难以看破真身的山。别的山吧,可能这座有它的漂亮,那座有它的险峻,或者另外一座有它的神秘,可是黄山不一样,我觉得它身上有这世上所有山的全部。” 傅辛东说得来了精神,又直了直身体,“我爬山的时候从来不单纯觉得自己是在爬一座山,而是感觉在了解一个人,一个有血肉有灵魂的人,而在这些人里,黄山最漂亮、最有灵气,也最神秘。” 他把脸凑到洛兮的脸边,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你知道吗,黄山就像你,有着谁也代替不了的味道,尤其是它的云海,就像你的这双眼睛,好多时候,我真的是看不清里面都有什么、在想些什么,可是越这样……越吸引我。” 洛兮微微侧过脸庞,一双温润的唇找到了带着胡渣的男人的唇,轻轻啄了啄。 “叔,我的眼睛里,以后会只有你……” 他温柔地又在傅辛东的双唇上用力亲了一口,“我也去过一次黄山,可能太匆忙了,没有来得及看到你说的那些美,不过,我想下一次能和你一起再去一次,去天都峰!” 傅辛东也用力地回应了他的吻,在那两片软软的唇瓣上,吸吮着自己想要的甜蜜。 “我是在天都峰顶接下的手头这宗案子,我想要有始有终,等把那个杀人的变态抓到了,我就陪你重游天都!” 听到他的话,洛兮好像微微征了征,伸出手在傅辛东的下巴上来回刮蹭着他坚硬的胡渣,半响,“那……如果这个案子变成了悬案怎么办?永远也抓不到凶手怎么办?你就不陪我去了?” 傅辛东抓住他的手,将那根修长的食指慢慢伸进自己的嘴里,轻轻吸吮着有些微凉的指尖。 “不会的,我有感觉,那个凶手离我很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那双在背后窥视着我的眼睛,你放心,我一定会抓到他的。” 洛兮笑了笑,想把自己的手指从傅辛东的口腔里□□,男人却用力的锁住了自己的唇,卖力地用长舌在那指肚上来回舔吸着,不放它出去。 “叔,你马上要过生日了吧?”洛兮被他舔得浑身都开始发热发烫,一张脸上满是淡淡的绯红。 “嗯,后天。” ****** 洛兮在傅辛东生日这天特意将自己的戏份在白天赶完了,刚到下午三点,他便急匆匆赶回了傅辛东的公寓。 他在前一天已经临时抱佛脚地百度了如何制作蛋糕并让杨伟帮他买好了各种材料。 傅辛东下班的时候,洛兮在电话里告诉他自己已经先到了他的公寓,让他回家接他一起出去吃饭庆生。 等傅辛东打开房间的门,一股扑鼻的香气从厨房里传了出来,男人笑了。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道冷菜,虽然刀功和卖相看起来都很一般,可是黄的蛋皮配上绿的瓜丝再加上红的西红柿碎,傅辛东莫名就觉得这道菜一定会说不出的爽口和好吃。 他没有着急去厨房打扰他,回到卧室脱下警服,换上家常的衣服,开了窗户,点上一根烟。 当第一个烟圈从他嘴里轻轻喷出来的时候,傅辛东的目光慢慢从窗外西边天际的夕阳上收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像是在品味手中香烟的味道,更像是在品尝一股家的感觉。 一股浓浓的蛋糕的香气传了出来。 傅辛东睁开眼睛,带着一丝好奇走进了餐厅。 “你回来啦叔!哈哈,我一直在忙着烤蛋糕,都不知道你啥时候进房间的。快来看看我的手艺,嘿嘿,好玩不?” 洛兮一边抹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朝他笑着,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个向大人献宝的孩子。 傅辛东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餐桌的蛋糕上。 那是一个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的东西,不过确实有着蛋糕的基本外表,上面涂了一层奶油,还插着一根削了皮的白萝卜。 傅辛东看着那根萝卜眯起了眼睛,因为在萝卜的旁边还用奶油写了几个字。 “叔,生快!今天让小萝卜头□□,好吗?” 傅辛东绕到洛兮的身后,将光着上身系着围裙的男生轻轻搂在自己怀里,抓住他沾着奶油的手指,慢慢□□自己的嘴里,“小萝卜头,你想□□?估计要到下辈子了,不过,今天晚上叔可以满足你一下,可以让你插这里……” 带着奶油的手指在他的嘴里越插越深了,直到手指上所有的白色奶油都被男人一点点吃到了肚子里。 “叔,你真流氓……对了,想听歌吗?我带了一瓶红酒,还买了一张新碟回来。” 看着傅辛东轻轻颔首,洛兮慢慢将手指从他嘴里拔了出来,开了红酒,打开了d机。 歌声似曾相识,竟然是叶归舟在《失魂》中主唱的那首《爱人,能不能永远都不要说再见》。 第41章 无欢 叶归舟清冷中带着磁性的歌声像流水一样在室内回荡着。 两个男人轻轻碰了碰杯,将鲜红如血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洛兮取过傅辛东手中的杯子,将它们都放在餐桌上,顺手又关了客厅的灯。 蒙胧而昏暗的房间内,只有窗外星光透进来的一点微亮,还有cd机上不断闪烁的一处暗红。 傅辛东慢慢走到客厅的中央,踢掉了脚上的拖鞋,就那样赤脚站在那里,等着另外一个男人向他走近。 男生黑亮的眼睛似乎与昏暗的夜色似乎融合在一起,朦胧又神秘。他看见男人踢掉了鞋子,便也照作。 他光洁的双脚踩在地板上,无声无息,像是带着寻求慰藉般的渴望,一步步走向那个仿佛身上写满了温暖和正义的男人。 他刚刚走近他,男人坚实有力的双臂已经伸了过来,将他揽入怀里,顺势,男生赤着的双脚踩上了男人的足背。 你就像我的河,我就是你河上的舟,你走,我走,你留,我留。 耳边传来叶归舟如梦呓般的低吟: 爱人,能不能永远都不要说再见; 爱人,能不能永远会记得我的脸; 爱人,不论岁月如何摧残我们的容颜; 请你,记住我和你拥抱的今天; 爱人,能不能永远都不要说再见; 爱人,能不能告诉我永远有多远; 爱人,哪怕明天我们会远隔万水千山; 请你,记住我和你永恒的瞬间。 爱人,我将永远不对你说再见……. 歌声穿进了两个男人的耳膜,红酒的后劲儿在光洁的脸庞上晕起,他们脚踩着脚,在昏黑的房间里慢慢的摇摆、移动,既像是歌声中的默契舞者,又像是暗夜里的失魂精灵。 “叔,想抽一根吗?” 黑暗里洛兮的声音像是一杯酽酽的茶。 “嗯。” 傅辛东将头俯在男生的脖颈上,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 两个人慢慢靠近餐桌,傅辛东停下脚步,洛兮的双足依然踩在他的上面,伸手拿过烟盒,抻出一根烟来。 他没有把烟递给傅辛东,而是叼在了自己的嘴里,按下打火机,点燃。 房间里又多了一点忽明忽暗的红。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将香烟夹在手里,仰起了脸。 男人仿佛早已读懂了他的心思,脸慢慢压了下来,带着胡渣的嘴唇微微张开,把男生的唇完整地包在里面。 雪白的烟雾瞬间充斥了两个人的唇齿,从一个人的喉滑进了另一个人的心。 他们将烟最终抽到了卧室的床上。 两个不着一缕的身体在温暖的棉被中互相抚慰着。 洛兮爬到傅辛东的身上,轻轻啃咬着男人已经站立的红色小点。 客厅里叶归舟的声音依然在幽幽地单曲循环着。 洛兮从傅辛东的胸口抬起头,迷离的目光落在男人半睁半闭的眼睛上。 “叔,他的歌好听吗?” “好听,可是比不上你连哭带叫的声音……” “靠,老流氓…不过说真的,叔,从叶归舟进入娱乐圈走红的那天起,我便开始不由自主地关注他,因为……我们俩确实好像。” 他仿佛无声地叹了口气,“只不过,他的人生是我无法拥有和想像的,所以,我好像真的在不自觉地模仿着他,甚至可以模仿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可是我知道,我永远也不是他” 傅辛东扳过他的脸,让他的唇在自己胸口的突起上轻舔,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这个男生在自己身体上的某些动作。 “宝贝儿,你当然不是他,你就是你,你有的,他永远都不会有,比如…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有我对你的爱,都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叔……告诉我,你爱我,不,不用说出来……用你的身体…告诉我!” 他低低地呢喃着,慢慢在傅辛东的身上坐直了自己的身体,用自己最最神秘的幽穴,深深地包容他的进入,深深地填满自己灵魂的黑洞。 那一刻,他就像传说中圣洁的南海观音,端坐莲台,慈悲无比。 ************ 夜里,在傅辛东雷霆万钧般的攻击下,几度达到高*潮后彻底失去体力的洛兮已经在他的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傅辛东心满意足地抽着事后烟,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男生柔软浓密的黑发。 怀里的洛兮忽然动了动,身体似乎在不停地发抖,傅辛东下意识皱紧了眉头,搂紧了他。 男生的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傅辛东细细低下头望去,在寂静而浓烈的夜色中,俊美的男生在睡梦中流下了两行泪水。 “妈妈…妈妈…你在哪儿…我好想你啊妈妈…” 洛兮的脸开始慢慢变成悲伤的模样,嘴角抽动着,嘟囔着,不停地在梦里叫着妈妈。 傅辛东感觉自己的心猛地揪了起来,这样的洛兮,带着泪的洛兮,紧紧地蜷缩在自己的怀里,就像是一个刚刚出生不久便失去了母亲的婴儿,是如此的无助,如此的孤独。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下抿着,身体开始越来越大动作地在床上扭动,慢慢地,竟然像无法控制自己一样踢踹着自己。 这一刻,他看起来和郊外别墅里的那个男人真的已经分不出彼此。 傅辛东任他的手脚在自己的身上挥动着,还是紧紧地抱着他的脸,慢慢将双唇落在他的唇上,用力地舔吸着那业已有些干涩的嘴角。 “乖…洛小兮 ,叔在这儿,叔在这呢,没事儿,什么事儿都没有……” 男生在睡梦中似乎慢慢听懂了他的话,挥动的双手一点点放了下来,落在他的身上,继而又用力搂住了他的腰。 他们就这样紧紧地依偎着,从午夜,到天明。 ************ 林梵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上中天,自己的烟已经抽光了,似乎也该撤了。 可是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那个身形日渐消瘦的美男子还没有睡,自己,真的舍不得在他清醒的时候离开这里。 不管那个情绪复杂的男人看起来多么怪异,多么让人震惊,有一点,林梵却无法否认。这个男人,自始自终都帅气得让人心动,闪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即便是他像一个发了疯的病人一样在房间内独自痛哭、咆哮,甚至撕碎自己的衣服,剪乱自己的头发,他也从来都是那么的俊美,那样的高贵。 他就像是一座男版的没有手臂的维纳斯,残缺着,却又不自知的、惊人的美丽着。 林梵发现自己似乎病了。 心病,并且很重。 自己每天似乎已经没有办法不来这里,哪怕窗外是狂风暴雨,亦或是雾霾重重。 他伸出车钥匙,却又打算在打开车门前最后看一眼房间里的男人。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房间里的灯半明半亮,照在床边的男人脸上,光影参差,越发显得他的脸棱角分明,俊逸无比。 男人正在慢慢脱着身上的衣物。 t恤、长裤、内裤…… 林梵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加速地跳动着,在寂静的山林里似乎能听到那激动而有力的声音。 叶归舟竟然站了起来,很随意地走到了窗前,目光直直地,似乎正在看着山林中的自己。 他的手奇怪地在自己的胸前摩挲着,从那两个暗红色的凸起开始,慢慢向下,直到那丛乌黑的野草,直到那让林梵看得脸色渐热的激昂。 操! 林梵感觉自己身体上有一个部位和叶归舟一样,正在发生着同样的变化。 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操,真他妈想睡了他啊!” 后脑勺一记重重的敲击后,林梵重重地跌摔倒在面前的草丛里。 “被偷袭了!”这是林梵艰难地睁开眼睛时,脑子里的第一反应。 醒来时,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 他没有让自己被绑住双手双脚的身体发出明显的动作,而是用眼角的余光慢慢打量着自己的所在。 雪白的,刚刚被重新粉涮过的墙壁,床边一个小小的床头柜,白色的窗纱,窗外黑黢黢的一带远山。 这…是叶归舟的卧室! 林梵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 清晨,傅辛东的电话响了。 是林梵的电话。 “让晨勃憋得睡不着了?怎么这么早!” 傅辛东有些恼火地朝对面低吼着,昨夜的疯狂让他现在才感觉到身体上说不出的劳乏。 “……警官,我是叶归舟。” 当傅辛东的车子开到那座熟悉的别墅前,他轻轻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目光在那间飘着白色纱帘的窗户上望了一眼。 一个穿着普通面无表情的壮年男子开门迎进了他。 从男子有力的步伐和摆臂的姿势,傅辛东知道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私家保镖。 看房间的构造和方向,保镖带自己去往的竟然便是那间有着白色窗帘的卧室。 保镖没有敲门,而是极轻极轻地将门推开了,继而向傅辛东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傅辛东愣了一下,慢慢走了进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巨大的床。 林梵的双脚已经被打开,只有一只手还被铐在床栏上,另一只手,正放在一个青年男子乌黑的头发上轻轻抚摸着。 男子合衣躺在他的怀里沉睡着,脸上是一副难得一见的平静而安祥的表情。 第42章 梦魇 林梵抬起头,看见傅辛东的时候,黑沉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尴尬的神情,却又很快消褪了下去。 他没有动,落在叶归舟发丝的手指也依然停留在那里。 房间的的三个清醒的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刻意压抑的、低沉的呼吸在空气里回荡着。 片刻之后,枕在林梵怀里的男人忽地伸直了一条腿,浑身好像痉挛般地抖了抖,终于醒了过来。 那双乌黑如墨的双眸有些迟疑而又吃惊地眨了眨,未几,他似乎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唇角动了动,努力从林梵身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林梵扶住他的胳膊,助着他,让他慢慢挺直了身体。 “不好意思,警官,我失礼了。” 叶归舟朝对面站立不动的傅辛东点了点头,又微微回过头去,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林梵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躺在你身边就睡着了……说起来,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天没睡过一个这样的安稳觉了。” 林梵和傅辛东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前的叶归舟完全没有人前那种高冷倨傲的巨星范儿,一言一行,确实是那个最真实的他,他们背后了解的他。 “林警官,谢谢你,也对不起,我让人打昏了你,还睡在你的身上,不过说真的,好多年了,只有昨天夜里睡在你身边的这一回,我竟然没有做恶梦。” 叶归舟的声音清冷中带着说不出的磁性,他的目光在林梵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竟让高大威猛的警官浑身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这是袭警和非法拘禁知道吗?叶先生,你已经犯法了。” 傅辛东在一边冷冷地扔出一句话。 一旁的保镖看了叶归舟一眼,对方朝他点点头,他急忙走过去将林梵被拷在床栏上的手铐解开。 叶归舟示意了他一下,保镖看了两个警察一眼,静静地推门离开了。 “我知道…可你们为什么要监控我?是不是怀疑我就是京北最近那几起杀人案的凶手?” 叶归舟坐直了身体,语气平静而直接。 室内的两位警官却几乎同时皱紧了两道浓眉。 眼前漂亮而忧郁的青年男子,公众面前的天皇巨星,不仅知道警察在监控他,还敏锐地猜到了自己因为什么而被警方怀疑。 真的很意外。 “你们觉得意外吗?” 叶归舟幽幽地看了林梵一眼,“其实,我也是刚知道你在监控我,林警官的能力还是很强的,要不是我的保镖在偶然间发现了你,也许……你还会每天继续看我睡觉、洗澡、发疯,是不是?” 叶归舟的话让林梵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他轻轻“咳”了一声,“叶先生,您放心,作为人民警察,我有自己的职业操守,监控您的私生活是我的工作,但我绝不会把它带到工作之外的地方。” 叶归舟竟然难得地笑了起来,“林警官好认真,我只是在开玩笑,咱们都是男的,没什么怕看的……”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你们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会猜到你们怀疑我杀人了?” 没有人回答,傅辛东和林梵都无声地沉默着。 可是有时候,沉默已经代表了一种回答。 叶归舟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在对面山林的深远处徘徊。 “如果你们不忙,我给你们讲讲我的梦吧。” “还有,我想说一句,我对二位警官有一种莫名地信任,尤其是林警官……所以请你们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傅辛东掏出香烟,朝叶归舟示意了一下,扔给了林梵一根。 叶归舟坐回到床上,双脚曲起,一双有些瘦弱的手抱在了膝上。 有一抹微弱的日光刚巧照在他的脸上,他便低下头,躲闪着那光线。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经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别的孩子都在贪睡的时候,我却早早地就在和失眠和多梦在做斗争。” “不知道是不是母亲去得早,我从小就感觉很缺爱,也缺少和别人亲近的能力。随着年纪的增长,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合群,这样的怪梦也做得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 “不过时间到了今年,我发现我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那些梦也越来越恐怖,越来越血腥,就像是被人在暗地里下了什么可怕的咒,让我夜夜不得安生。” “我开始梦到一些很真实的杀人现场,那种真实可怕到会让我以为那一切根本不是一场梦,而是….凶手就是我!” “我可以从头至尾看到自己在现场所做的一切,看到我的潜伏、进入、看到自己冷静而凶残地割断死者的动脉,再凶狠地割掉他们的生殖器,并把那东西扔给郊外的野狗,直到它们将每一滴落在尘土中的鲜血都舔食得干干净净。” “警官,我知道京北已经一连死了五个男人,而这五个男人的死我全部都梦到了,甚至,我还在案发后偷偷去过出事的小区,想看一看那里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凶杀案,然后呢,你们知道,事实的确如此。” 傅辛东和林梵的烟都吸到了第二根。 “叶先生,是这样的,我确实在其中一个现场的小区外面见过你,我们也确实在对你进行着布控和调查。包括你精神方面的病症,我们也都了解。我想问你一句,你会不会是把自己听到的杀人案和自己的梦联想到了一起,在心理上暗示你自己在梦中去过这些现场,而事实可能是,你是在听说了某某地方有了凶杀案后,你才做了这样的梦?” 傅辛东快速而清晰地询问着。 叶归舟讲述时超然的平静与他平时病态的表现让他困惑,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地判断。 但他心底有一个底线,无论对方的梦境是真是假,真实到何种程度,梦就是梦,可能是一个人的臆想,却不可能是警方的证据。 “您认为我是先听到了杀人的传闻,再用心理暗示自己去做杀人的梦?不,不是的警官,我可以说的再清楚一点儿,我花了不少的费用,打听到了这些案件发生的大概时间,每一次我陷入这样奇怪的梦境后,在我醒来时,一定就是杀人案发生的时间,是同时的,知道了吗?”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难道说我愿意把自己想像成杀人犯吗?说实话,每次醒来,我自己也不知道在那些真实到可怕的梦境里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我….到底是不是我呢?” “案件没有侦破,不能断言,不过叶先生,你既然有办法了解到案件发生时的大概时间,我相信你更可以查证到自己在案发时在干什么,对不对?毕竟,我相信当你在恶梦醒来的时候,你应该都是身在异处,而绝不是在事发现场!” 傅辛东掐熄了手里的烟头,“虽然我们暂时还不能解除对你的怀疑,或者说我们也希望早日找到真正的凶手,但是一切,终究还要是靠证据来说话。” 他微微低下了头,嘴角莫名地动了动。 是的,他希望早日抓到凶手,让死者的亡灵能够得到安息。 可是为什么,当这张熟悉到极致的脸在那些可怕梦境的摧残下变得无比痛苦的时候,明明自己的心底已经在悄悄否认这张脸的主人是真正的凶手,自己的心,为什么还会这么的慌? 叶归舟似乎陷入了一阵沉思,待到他抬起头,眼神却投向了身边的林梵。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相撞,谁都没有逃避,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叶归舟忽然咧开嘴笑了笑,“林警官,你真帅!” 林梵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烟头无声地晃了晃。 “警官,我想有句话是一定要对你们说的,其实这也是今天我把林警官留到这里,并把傅警官找过来的另外一个目的。” 叶归舟喘了口气,“这几天……我感觉非常地不好,每天晚上的梦又像那几件案子发生时那样变得特别的清晰,我梦到自己总是徘徊在一家医院的附近,有时候还会偷偷溜进去,避开各种摄像头,偷偷在一个老人的病房外驻足。” “警官,我心里有一个很强的预感,我担心我很快就会梦到那个场景,和从前的每一个,都一模一样!” 傅辛东握紧了手中的电话,这一刻,孤儿院老院长那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身影迅速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从郊区开往市区的路上,傅辛东和林梵都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车子快进城了,“头儿,我觉得叶归舟不是凶手。“ “嗯。” *************** 郊区外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墓园里,一个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一个小小的墓碑前,那是洛兮。 有风吹过,拂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也吹来了一阵淡淡的幽香。 那香气来自墓碑前一束洁白的马蹄莲,阳光下,每一个娇嫩的花瓣都在努力散发着最清新的味道,仿佛它们已经知道,自己的这份美丽与清幽,都已经是这世界上无根的漂浮,最后的挣扎。 “莲莲,昨天晚上我又梦到你了,只不过我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只看到你在不停地对我摇头,朝我叹气……” “莲莲,你告诉哥,你是不是在对我说,我做错了?” “我真的做错了吗?” 43.心门 “我真的做错了吗?” 晚风轻拂,吹在洛兮的脸上,吹动了他额前一缕乌黑的发丝。 他静静地抱着膝,在那小小的、静白色的墓碑前坐了许久。 分布在墓园草地上的一个个地灯亮了,小小的、白白的,发着淡淡的光。这让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插在生日蛋糕上的四十八只蜡烛。 他想到那时候傅辛东还在提醒自己是不是发了傻,明明是二十四岁的生日却足足插了一倍的数量。 想到那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就会莫名感觉一暖,不自禁地微微笑了一下。 他忘了当时自己随便说了些什么,反正都是假的,因为真正的原因,自己一定不会告诉他。 他又抬头去看着那无字的墓碑,心里面忽然就涌上来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是的,妹妹,那四十八只蜡烛是我点给我们两个人的。 因为如果你还活着,也已经二十四岁了,并且,你和我是一天的生日。 因为我们是在同一天被人送到了孤儿院里。 开车回城的路上,洛兮打开了车窗,让郊外略有些狂野的风吹在自己思维有些混沌的头上。 进入城区的最后一个红绿灯前,是一条三岔的路口。 洛兮的车子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停在了中间的路上。 这就样吧,不拐了,该走的路,总是要走完的。 在他的车后,一辆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黑车轿车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反光镜里,是雷蒙那张凤眼斜飞的脸。 傅辛东和林梵直接将车开到了孤儿院老院长所在的医院。 护工已经记住了他们,礼貌地告诉他们来的真巧,老院长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都处于清醒的状态。 并且,他还打听了他们在他昏迷期间有没有来过。 看到傅辛东和林梵,老院长混浊的眼睛竟然闪出一线有些特别的光亮。 似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他在内心深处很期待他们的到来。 傅辛东把他一直关心的问题直接问了出来,毕竟,老人难得会像现在这么清醒。 那两个被老政委经常接到家里去陪女儿的孩子,究竟是谁? 老院长原本有些许光彩的眼睛莫名地暗了下去。 “那两个孩子啊,一个是男孩,按孤儿院里的规矩,姓国,叫国江,是被人从南边的一条江边捡到后,又辗转了好几个人的手,最后被好心人送过来的,那个时候啊,他的门牙掉了一个,又总是长不出来,于是大家都喊他豁牙子。另外一个是女孩,姓党,叫党莲,是有人在附近乡下的一个莲花池边上发现的,是个弱智儿。” 老人说了一长串话,停住了,半张着嘴喘了喘。 “你们上次说要去查档案,查到没有啊?看到他们的照片了吗?这两个娃娃长得都特别的齐整,是我们院里的人尖儿啊。” 傅辛东和林梵对视了一眼,朝老人摇了摇头,还是将档案室着了火的事说了出来。 老院长混浊的眼睛里似乎露出了一丝有些诧异的神情,嘴角动了动,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次他似乎只是累了,睡着了,看起来并没有昏迷不醒的架势。 傅辛东看了看表,虽然知道了两个孩子的名字,可是这两个孩子目前在哪里,会不会早已改了名字,后来有没有被人认养,他很想知道。 似乎睡着了的老人忽然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呓语。 “豁牙子,豁牙子,你到底跑哪里去了?爷爷不打你了,不打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老院长的呓语中,“豁牙子”这三个字听起来特别的怪异。 傅辛东感觉像是有一个凿冰刀之类的尖锐物体在那一瞬间强行插*进了自己的脑缝。 只不过人的头骨实在是太过坚硬,似乎并没有被撬开什么。他虽然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翻江倒海般在寻找、合并、验证着什么东西,却又完全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老人似乎还处在半醒半梦的状态,只是他的呓语却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腔调,护工刚巧不在房间里,站在床前的两个警察不由自主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做为男人,他们都听到了一种让他们懂得,却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h “莲莲,小党莲,我的小莲莲,爷爷好想你啊……雪白雪白的小脸蛋……又嫩又粉的大腿根儿……爷爷的小莲莲……回来吧。” 傅辛东不知道在此时此刻,他的眉毛已经拧成了一个大大的疙瘩,他只知道自己伸在裤袋里的双手,握得越来越紧,甚至感觉到了疼。 *********** 打开公寓门的时候,进入眼帘的是一条举在半空中的腿。 洛兮送给他的金华火腿。 “干嘛呢你?吓我一跳。” 傅辛东一边换鞋一边看着那条肥瘦分明的火腿哭笑不得。 “还说呢,你都多少天没给我煲汤啦?你瞧瞧我瘦的!” 洛兮放下火腿,伸手抓过傅辛东的大手便朝自己的屁股上按。 男人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不客气地在那鼓翘的臀部上用力拧了一把。 “瘦点好,方便抱起来站着干!” 他一边贫着一边换上干活的家常衣服。 洛兮扑到他的后背上,双腿用力一窜,整个人悬空伏在了傅辛东的背上。 “来啊,快活啊!反正煲汤要大把时间……” 傅辛东回手拍了拍他的背,“乖,去床上等着,叔把这猪腿收拾好了,就去收拾你!” 看着收拾好的猪腿下了锅,傅辛东洗了洗,轻手轻脚走进了卧室。 洛兮整个身体都猫在被子里,只有一张俊美的脸横在枕头上,嘴角微微向下抿着,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冰冷。 他的双手压在头下,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傅辛东进来,他微微呆了一下,脸上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这个样子的他,和刚才在厨房里的他,像是忽然间变了一个人。 如果刚才的那个洛兮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那么眼前的他,看起来倒像是一座北极的冰山。 “想什么呢?傻呆呆的。” 傅辛东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个顽皮的孩子用力揪了一下,有一种难言的疼。 他知道,那不是他自己的心在疼,而是在心疼着…某个人。 “喔,在想什么时候能和你去爬黄山的天都峰。“ 洛兮躺地有些靠外边,见他掀起被子,便把身体往里让了让,给已经不着一缕的傅辛东腾出些地方。 两个男人的身体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跟叔久了,爱屋及乌也爱上爬山了?” 傅辛东将男生的头揽在怀里,手指在他乌黑的发丝中慢慢地来回穿梭。 洛兮“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傅辛东的眼睛,把枕边的手机拿了过来。 手机的屏保上,仍然是那张天都峰顶白衣少年回眸的照片。 “其实…我上过天都峰的。” 傅辛东知道洛兮去过黄山,上一次两人谈起自己手机照片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地说过一句,自己没有多问,但是他并没有忘记,两个人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黄山飞京北的飞机上。 “喔?就是咱们头一回在飞机上遇见那次吗?” 洛兮点点头,将手机伸到傅辛东的面前,“你不是说在天都峰见过叶归舟在拍跳崖的戏吗,是不是这张?” 照片上正是傅辛东一直没有办法忘记的一幕景象,他接过手机,轻轻点了点头。 “叔,其实…这才是我们真正的第一次相遇,你知道吗?” 男生此时微微有些调皮的眼神和男人有些吃惊的眼神在空气中相遇了。 “洛兮…” 傅辛东叫了声男生的名字,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听懂了男生那句话里的意思,却完全不能相信在那万仞高崖之上,茫茫云海之中,那个回眸凄然一笑后纵身跳下山崖的白衣少年,竟然不是叶归舟,而是眼下怀中的爱人,自己心心念念的洛兮。 “叔…没错,那天的人,是我。” 洛兮扔掉了手机,抱住了傅辛东的头,两个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互相对视着,半天,谁都没有说话。 “那是我第一次给叶归舟作替身,没想到,你也在现场,不过说真的,我整个人都在戏里面,云雾茫茫的,你看见了我,我却没有看见你。” 他轻轻把舌尖在男人微微开启的唇缝中探了探,巧妙地打了个转儿。 “不过是我的就是我的,天可怜见,还是让我在飞机上遇见了你。你知道吗?当时我被摔得骑在你身上的时候,心里头只有一个疑问,这傻大个的蛋也太他妈大、太他妈硬了!” 男人猛地使出了曾经演练过无数次的擒拿手,将身上男人的身体翻转过去,“洛小兮,你这是自找的……” 当两个人同时在喉咙中发出吃紧的吸气声时,他们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在这黑夜的卧房中再一次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男人喘着粗气将脸俯到男生的耳边,“记住,叔硬的,绝不仅仅是那个蛋!” ********* 午夜。 傅辛东看着已经累得迅速进入了梦乡的洛兮,轻轻地把他的手机拿过来,仔细地看着那张在心里早已无比清晰的照片。 原来,自己和他,似乎真的有着冥冥中注定的缘份。 所以才会在天都峰休整五年后初开放的第一天,在自己最爱的黄山云海里,与他相见。 他把目光在照片和身边那边俊美的脸上来回流连。 许久,他轻轻取过自己的手机,调出了那张老政委在血泊中留下图画的照片。 44.豁口 照片上的图案和文字傅辛东已经烂熟于胸,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在手机的屏幕上端祥着。 他的右手在身前的被子上轻轻的划动,来来回回。 他写的是老院长在呓语中反复提到的一个呢称般的名字,豁牙子。 傅辛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手机里照片的时候,脑海里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三个字。 “豁牙子……豁牙子……”他在嘴里无声地读着听起来颇有些像小孩子外号的名字,忽然,他的眼睛紧紧地闭了一下,正在被子上划写着的手指猛地杵到了自己的腿上,哆嗦着,带着一股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的奇怪感觉。 这一刻,仿佛心到神知,他已经明白了老政委用自己鲜血写下和画出的是什么。 原来,那个害字加一个小撇,正是一个没有写完的“豁”字的开端。 想来,在被割断了颈动脉后,老政委用尽所有力气也只能写下大半个汉字。在他已经濒临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应该是用全身仅存的一丝力气画出了一条曲线。 那曲线不是什么连绵的山峰,那凹陷也不是什么山谷,那应该是一个人有着豁口的一排牙齿。 一切,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那么,这个当年在孤儿院里叫做国江,少年时代豁着门牙的男孩,现在又会是谁,他的人在哪里? 傅辛东的目光慢慢落在一边的洛兮身上。 他睡得很熟,有一只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露出光洁的肌肤和优美的线条。 傅辛东轻轻托起那只手臂,将它慢慢塞回到被子里。 大概他手上的温度有些凉,男生在睡梦中似乎察觉到了,皱了皱眉,转过了身,左臂在身边划拉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傅辛东知道他找的人是自己。 他急忙将身子回到被子里,用自己健壮的胸膛迎向那个好像在梦中有些孤单的男生。 男生的手臂搂到他的刹那,皱起的眉毛慢慢的松开了,又恢复了呼吸均匀的深度睡眠。 傅辛东轻轻摩挲着洛兮的手臂,感受着他细腻如玉的皮肤肌理,脑子里又浮现出老院长嘴里那些碎片般的呓语。 那些听起来怪怪的,似乎不着边际的呓语,在一个身体健壮、有着无穷欲*望的男人听起来,却一下子便听出了其中的端倪。 那一声声有些异样的、对少女肌肤与身体满是怀念的低低呓语里,似乎装满了一个男人色*欲尚存的表现。 虽然他的身体已经衰老到极致,精神也已如同冬日的败絮,可是那一个个和少女身体有关的嗳昧字眼儿,已经把这个男人曾经有过的肮脏的欲*望揭示的一览无余。 傅辛东用力握了握拳,他的眉毛和眼睛几乎都皱成了一条愤怒的线。 那个叫做莲莲的漂亮女孩儿,孤儿院里的小小人尖儿,究竟遭遇过什么样的命运,现在的她,又在哪里? 从第一个被害的老政委开始,傅辛东想到了破烂王、超市父子、孤儿院的厨师、保安,还有老院长。 这些男人,都或远或近,或直接或间接地与孤儿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当年都生活或工作在孤儿院的周围,或者本身就在孤儿院的内部工作,都有无数的机会接触到那个美丽而柔弱的女孩。 这些男人…他忽然想到了老政委慈祥的脸,不由得微微用了力,摇了摇头,似乎想把那张脸从自己的大脑里抛出去。 这些被凶手割掉了生殖器的男人,即便到了老年时代,大多数还要继续找小姐来发泄兽*欲的人,当年,究竟对可怜的女孩做了什么? 想到那个可怜的女孩,那个被叫做豁牙子的男孩的影子也猛地跳了出来。 在那一刻,傅辛东只觉得胸口像是被谁忽然压上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憋闷到需要张大了嘴才能喘上气来。 是的,同样是花朵般的年纪,同样是孤儿院的里的人尖儿,那个男孩,想来,在当年一定也是生得如同天使般的俊美可爱,在那些人面畜牲的眼里,又会有什么男女之别,对于他们来说,值得摧残的花朵是分不出雄雌的。 傅辛东觉得自己的眼睛里似乎有火要喷出来。 他嘴角哆嗦着将脸慢慢贴近身边那个沉睡的青年,在他带着细细绒毛的腮边印下深情的一吻。 他慢慢坐起身,脑海里又回想起叶归舟那些带着神经质却又真实可怕的梦境。 他想到他最后说的那些话。他说梦到最近的自己不断地在一所医院附近徘徊,窥视、潜伏。 傅辛东眼前出现了那个熟悉之极的身影,那个身影和叶归舟重叠在一起,几无分别。 他仿佛看到那个身影在郊外孤儿院的熊熊烈火前微微一笑,又在医院最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地向外张望,朝病房处扬起了自己的脸。 傅辛东猛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去看那张想像中的脸。 他歪了歪头,窗外的月亮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亮,隔着薄薄的窗纱照进来,似乎想要看清这房间的人是不是已经安眠。 傅辛东极轻极轻地掀起了盖在自己和洛兮身上的被子,身体一点点到了床下。 他没有放下被子,而是慢慢挪了一下洛兮的身体。 睡梦中的男生发出了一声轻轻的低吟,侧过身去,呼吸还是那么地平静而绵长。 傅辛东无声地拿过自己的手机,调到了拍摄状态,镜头中,是洛兮白晰而光洁的腰,还有一排红如胭脂的、月光下看起来有些异常诡异的纹身。 他稳稳地按下了拍照键。 被子重新盖在了洛兮的身上,傅辛东看了他沉睡中的背影一眼,慢慢退出了卧室,来到了书房。 在等待电脑开启的时间里,他一张张地看着刚才自己拍下的照片。 虽然没有开灯,但是月光已经足够的亮,洛兮身上的每一个纹身都拍得特别的清楚,每一根线条,每一个分岔,都在镜头中一览无余。 原来,那冷眼看起来相差无几的纹身图案,在仔细看时才会发现竟然有着细微的差别。 电脑开了,傅辛东迅速地将手机照片导入进了电脑,并用查询软件快速地查询着。 电脑显示的结果很简单。 所有的图案都是古梵文的数字,就和中国小学生第一天上数学课时学到的知识一样,这些图案在梵文中的意思是:1、2、3、4……. 傅辛东无声地坐在电脑前,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可是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低低地问着自己。 “什么时候,这诱人的身体上面,会出现下一个数字?” 他关掉了电脑,却迟迟不想站起身,就在那无声地静坐着。 “叔,睡觉吧,等你半天了。” 洛兮的声音忽然在书房门口响了起来,那声音平静而淡漠,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刚刚睡醒的人。 傅辛东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已经黑屏的电脑屏幕,慢慢站了起来。 书房门口的洛兮一直倚着门站着,目光低垂,似乎在看着自己的脚。 听到傅辛东站起来的声音,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对方,转身走向了卧室。 傅辛东快步追了上去,从身面搂住了男生的腰。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对这个男生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愧疚。 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愧疚。 这一晚,傅辛东始终紧紧地搂着怀里的洛兮,彻夜无眠。 早上,傅辛东看着洛兮上了杨伟的车,朝自己挥挥手,他也用力地朝那个漂亮的身影挥了挥手臂。 直到杨伟的车子开出去好远,他都没有移开一直在追踪车子的目光。 一旁有车子响亮地按了几声喇叭,傅辛东没有回头,知道是林梵的车到了。 “头儿,快上车吧,再看,就成望妻石啦!” 摇下半截车窗的林梵嘴里吐着烟雾,目光也刚刚从杨伟车子的最后一抹影子处收回来。 傅辛东上了车,点上一根烟。 “开车啊?” 他吐了一个烟圈,偏过头看了眼没有给车打火的林梵。 “头儿,牛逼啊,人不知鬼不觉的,找了个跟叶归舟长得一模一样的嫂子,难怪天天都是一副性生活过度的脸色,唉!” 林梵嘴里贫着,眼睛里却似乎有一抹五味杂陈的感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说到最后,重重地叹了口长气。 傅辛东横了他一眼,“快开车!有能耐自己找去,也天天过一过性生活,别他妈憋得难受来拿我开涮。” 车子驶出了小区的巷道,傅辛东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你跟我说一说,你觉得除了孤儿院烧毁的档案,哪里还可能有那两个孩子的照片?” 林梵盯着前面的路,没有转头,“头儿,告诉我往哪开吧,你这么问就是已经想到答案了,对吧?” “嘿嘿,小子,算你了解我,往前面那条路,左拐,老政委家!” 林梵深深地点了点头,猛地踩紧了油门。 老政委家已经被人收拾过了,虽然一个人都有,看起来却还是干干净净。只不过,傅辛东觉得自己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没法形容的血腥之气。 在老政委卧室的书柜里,傅辛东和林梵翻出了厚厚一摞子过去常见的影集。 一本红色绒面、封面有只小猫的影集被傅辛东第一个从影集里面抽了出来。 直觉让他相信,这本影集应该收藏的是江枫的照片。 果然。 翻到影集中间一页的时候,傅辛东停下了忽然有些颤抖的手。 45.旧影 翻到影集中间一页的时候,傅辛东停下了忽然有些颤抖的手。 在翻开的夹页上,几张略有些褪色的照片里,傅辛东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人。 从照片里的环境看,拍照地应该是在老政委从前住的老楼里,有些破旧,却也十分整洁。 照片里的江枫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梳着短短的头发,瘦瘦的没有发育的身体,看起来像个半大的假小子。 静态的照片掩饰了一部分她神情中特有的呆滞,可是如果细看她的眼神,依然会发现那目光是空洞和苍白的。 同样的眼神在她左边一个女孩的眼睛里也出现了。 那是一个即使是最黯淡普通的老旧片也没办法遮住她天生丽质的漂亮女孩。 女孩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安静地坐在江枫的身边,似乎看着镜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 她有着一头齐肩的乌黑长发,小小的年纪,头发应该没有烫过,却带着些天然的卷曲,蓬松的发丝随意披散着,像是在海水中漂浮的一丛黑亮的海藻。 那长发的乌黑与浓密显得她只有巴掌大的脸愈发的小巧,皮肤像雪一样的白,虽然是在照片上,仿佛都能看出那抹雪白肌肤的细腻与柔嫩。 在这样细嫩的脸蛋上,镶嵌的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精致五官。 菱形的嘴,翘翘的鼻子,一对纤眉下,是一双看似乎无神,却又像是沉浸在梦境中的剪水双瞳。 女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无愁苦,亦无欢笑,就像是个无意中坠入凡间的天使,有几分怔怔、呆呆的感觉。 时值夏天,女孩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半袖衫,黄色的小裙子,身上露出的的肌肤都和她的脸蛋一样白的发光。 让人微微感觉异样的是,和她天使般稚嫩的面孔不同,她白色半袖衫下的身体,却有着一种半熟少女玲珑曼妙的青春曲线。 一边的林梵忽然冒出一句话,“这女孩真像是外国电影里的洛丽塔。” 傅辛东明白他的意思。 照片中女孩清纯的面孔与微微发育中的身体,以及她那对一切都无动于衷、似懂非懂的神情,确实带有一种青苹果般诱人而不知的美,或者说…不自知的诱惑。 当然,这诱惑是对一些人面兽心的人而言。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将目光从少女的脸上一点点移向另外一个方向,在江枫的右手边,站着一个瘦弱的男孩。 他也许在第一眼就已经看到了照片上的男孩,可是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让他硬生生逼着自己将他放在了一边。或许,是舍不得吧。 那是一个漂亮得如同水仙花般的灵秀少年。 他的眼睛大大方方地对着镜头,像是天生有镜头感的人一样,既不害羞,也不怕丑,光洁的脸上带着一个宛若初阳般灿烂的笑容。 他漂亮的嘴唇因为笑而咧开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可是在那珠贝般的牙齿中间,偏偏少了最明显的一颗门牙,在他俊美的模样中又添加了一份说不出的可爱。 是的,在他那个年纪,褪落的牙齿早就应该已经长上了新的恒牙。 大概就是因为他迟迟没有长好的豁口实在是太过显眼和有趣,认识的人才会亲呢地叫他“豁牙子”吧! 傅辛东轻轻抚摸着照片中少年的脸。 那张脸虽然还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却已经在轮廊上长出了成年后英俊的雏形。 那黑水晶般的眼眸,翘起的嘴角,光洁的肌肤,那阳光般让人心醉的微笑……所有的所有,都是自己心尖上的悸动,动脉中血液的流淌,是自己嘴角上舍不得吮吸的甜蜜,是眼底最深的那层爱意。 那是我的…..洛兮。 “头儿……这小子,和叶归舟长得太像了吧!我收集过他童年时候的照片,和这小子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牙好像不是豁的。” 林梵皱着眉毛盯着照片中的男孩,嘴里嘟囔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 “头儿!他跟你家嫂子也……” 他微微有些高亢的声音像急刹车一样忽地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面前的男人正紧紧地闭着自己的眼睛。 ******** 很快,傅辛东便恢复了常态。 他暗沉的脸上似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两个人将所有的影集都细细查看了一遍,只有这本影集的三张照片有两个孩子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一张张拍下了影集中三个孩子的合影,让林梵将照片封在证物袋里,带头离开了这间让他莫名感觉压抑的房间。 车上。 傅辛东将洛兮微笑露齿的照片与老政委画在血泊中的图形在手机上来回交替地对比着。 那血泊中干枯手指的主人,不愧是公安战线上的老将。在已经面临死亡的刹那,在没有力气写出字迹的瞬间,终于还是用尽全力划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条曲线。而这条曲线,竟然和洛兮小时候的那排牙齿是那么的接近。 想来,老政委一定知道,他的爱将,将不会放弃他用血迹留下的这个线索。 靠在车座上,傅辛东又一次下意识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 洛兮在剧组要收戏之前,接到了雷蒙的电话。 雷蒙请他去公司坐一坐,上次想签长约的事儿还没有最后落实,他希望洛兮今天能把这件事定下来。 洛兮犹豫了一下,杨伟下午临时出去谈一个综艺节目的事儿,已经发了微信过来和对方开了饭局,不能来接他。 话筒里的雷总似乎有着超强的耐心,一直在等待着洛兮犹豫后的回答。 这份耐心让洛兮不得不作了决定,“好,雷总,那我马上过去。” 在挂下电话的瞬间,洛兮皱了皱眉,因为他觉得雷蒙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和平常有一些隐约的不同。 当他来到雷蒙位于二环内高级写字楼的办公室时,那份异样才得到了答案。 宽阔华美的办公室里,飘荡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凤眼微扬的雷蒙摆摆手让秘书带上门出去,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撑一样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对不起小洛,我有点儿失态,本来打电话时还只喝了一点儿,谁知道一想到你真的要过来,我一高兴,就多喝了点。” 他用手指了指一边高几上放着的洋酒瓶给洛兮看,果然,一瓶酒已经见底,似乎真像是被他喝了精光。 “雷总可真会开玩笑,小洛不蠢,能让雷总喝掉一瓶酒的人,肯定不是我。”洛兮淡淡地笑了笑,顺势坐在靠门口的沙发上。 雷蒙白晰的脸上满是酒后的红晕,衬着两道斜飞的凤目 ,看起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娆。 “哈哈,你这家伙,还真是个人精!” 他似乎有些不胜酒力,连说话都有些不自觉地带出一丝轻柔,和他平时端庄冷淡的样子看起来大相径庭。 “是啊,今天这酒我是喝给一个特别的人,一个今天过生的故人!”雷蒙的脸在沙发上摇了摇,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他皱了皱眉,闭了闭眼睛。 “小洛,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雷蒙苦笑了一笑,挥了挥手,示意洛兮接着听下去。 “我跟你说过,我跟你一样,也是一个孤儿,虽然被人收养了,锦衣玉食,跟有钱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可是……你知道吗,我还是羡慕你,因为你有爱,你找到了一个爱你,然后你也爱他的人。” 雷蒙站了起来,直到一边巨大的书柜前,在一个黑色不透明的柜门后拿出一个相框。 “你说,这男人怎么样?” 他走到洛兮身前,把相框在他面前停留了片刻。 相框里是一张男人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大概三十七八岁的年纪,面色冷峻,浓眉如墨,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异常地有神。 “很帅,也很爷们儿!” 洛兮实实在在地回答了一句,心里却猜不出面前酒气浓重的雷总究竟意欲何为。 雷蒙听到他的回答,“嘿嘿”笑了两声,一时没有说话,只用那双漂亮的凤眼在照片中男人的脸上贪婪地游移。 “小洛,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如果你爱的人也爱你,然后两个人又可以相守在一起,该是这世界上多么难得的东西。” 他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相片上的男人半响,终于还是把相框收了起来。 “小洛,其实我这个人有时候很坦诚,我说过,为了和你签约,为公司的利益和风险负责,我调查过你,知道你的一些经历,也知道,你和傅警官……在一起。” 洛兮皱紧了眉,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小洛,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会和一个警官走到一起。毕竟,你是娱乐圈的人,而我一直以为,那些做警察的,本质上不过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家伙罢了,换句话说,他们中的很多人,如果不是披着一张正义的皮,可能比很多混江湖的人还要人渣得多。” 他在唇上竖了竖手指,“别急啊小洛,我知道你和你的傅大警官关系很好,我这么说警察你一定不会开心,不过,我真的有一个疑虑,像傅辛东那样的男人……真的也懂得什么是爱吗?” 他似乎没有听到洛兮的回答,而是转过了身,将目光投向了已经渐渐黑下来的窗外的天空。 他脸上的红潮已经消褪了很多,可是一双上翘的凤眼里,却有一丝始终阴晴不定的情绪,不仅没有随之褪去,而是像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 46.相约 黄昏。 傅辛东站在办公室的窗前。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窗外西天的残阳将最后一抹余晖尽情挥洒下来,让整个天际都沉浸在一片淡淡的红晕里。 不知不觉中,夏天已经快要到了。 远处的地平线朦朦胧胧的,被几座冲入云霄的高楼弄的凹凸不平,像是谁信笔画出的一笔曲线。 那曲线让傅辛东不自禁地便想到了一幅血泊中的画,继而,又想到了一个豁着门牙的俊秀少年。 只是那少年如今早已长成为这世上难得一见的绝色人物,那唇齿间曾经有豁口的地方,也早已经长出了一颗洁白如玉的牙齿。 只不过,牙齿上的豁口虽然填平了,他的灵魂上,却仿佛多了个更深的豁口。 难道自己的爱,都不能稍稍填补些那豁口处的空白吗? 傅辛东放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已经装了满满一下子的烟头。 手机响了,是林梵。 “还没回家吗头儿,刚才取车时看见你的车了。” “嗯。”傅辛东看了看腕上的表。 “下午回来没来得及跟你汇报,这几天,他…叶归舟的表现极其异常。晚上经常在梦中莫名醒来,做各种稀奇古怪的举动,看那个样子,他应该是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处于失控的状态了。” 林梵把话说完,顿了一下,又说了一句,“回头想想,前些天那个保安被害的时候,他就和现在的状态差不多。” “嗯,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自己似乎已经知道了这看起来颇有些玄妙的关联。 有人情绪失控了,就有人想要出手伤人了,可是知道了能怎么办?证据呢? 有了证据又能怎么办,抓他吗 傅辛东觉得有一口死沉死沉的气横在自己的胸腔里,上不去也下不来,让他有一种要活活窒息的感觉。 电话又响了。 他的心巨烈跳动起来。 是洛兮。 “叔,组里临时定下来要去雁回山拍几天外景,现在就出发,抢一抢明早的日出戏。” “喔,山里冷,你带点儿厚的衣服,别为了臭美穿薄的,知道不?” “切,你又不在那儿,我美给谁看,放心吧,伟哥带军大衣了,那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别老熬夜抽太多烟!” “嗯,我知道,对了,雁回山又不是很远,一定要在那里住吗?搂着你搂惯了,挺长的夜,一个人睡怪没意思的。” 傅辛东只觉得一颗心像是漂浮在池子里的空心葫芦,空空落落,载浮载沉,找不到边际。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强烈到让自己都感觉到恐惧的预感,洛兮一定会在外出拍戏的这几天伺机返回京北,去下手杀掉孤儿院的老院长……那个很可能曾经伤害过莲莲甚至洛兮自身的人。 那么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雁回山下的一家酒店内,洛兮也在自己单人房间的床上辗转反侧着。 他的手垫在脑袋下已经有点麻了,此时抽了回来,两只手的手指互相揉搓着,一双眼睛木然地盯着屋顶角落处一个小小的黑点。 雪白的墙壁上,那个不大的黑点看起来非常的突出。不知道那是一只死去的蚊子尸体,还是一只困在透明蛛网上的无名昆虫。 总之,那黑色在一片雪白中是那么的不可忽视,就象是做了坏事的人,不管再去做多少好事,也没法彻底抹去曾经有过的那丝阴影。 可是如果把有黑点的墙壁重新粉刷了呢? 涂上一层厚厚的大□□或是喷上乳胶漆,是不是就可以把那黑色变成白色,重新妆点出一个陌生却又干净的自己? 是的,如果从现在就彻底的收手,即便傅辛东已经开始怀疑了自己,相信已经把所有证据销毁得干干净净的自己,可能永远也不能让他找到能证明自己杀人的证据。 而自己,或许还可以和他永远地相守在一起。 尽管……尽管心与心之间可能不再亲密无间,已经有了无法填补的空隙。可是无论如何,他终究可以在自己的身边,不再分离。 要知道,自己是多么地爱他,爱到可以什么都不想,便会毫不犹豫地扑到他的身上帮他挡住要命的一枪。 在子弹擦破**的那一刻,自己脑海里甚至闪现过一个犹如烟花般轰然炸开的念头。这样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自己,如果能够为了他而死,在身上留下一个像他一样的疤,在世上有一个像他这样永远思念自己的人,足矣! 那么,这样一个让自己深深热爱的人,是不是可以让自己悬崖勒马,彻底将那些昔日的恶梦抛开在九霄云外呢? 不能。 是的,不能。 就像是一个从小被浸泡在仇恨与扭曲毒液里的人,他的神经、他的血肉、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浸淫着来自毒液的营养,没了那营养,他也活不久长。 那些残旧却依然在滴血的画面,那些让他夜夜从恶梦中惊醒的镜头,那美丽少女在禽兽身下无助的扭动与悲鸣,那被自己亲手推到楼梯下的带血的亲人的**……让他在每一个夜晚都会褪去脸颊上的血色,忘掉人世间的温情。即便是相亲相爱的情人,也阻挡不住夜魔来临时带给他的凶咒。 那一刻,仿佛撒旦附体,吸血魔鬼再生。 那已经是他的命,一个不受他自己控制的命。 他早就已经知道剧组安排的这些行程,所以,他偷偷在酒店的附近悄悄准备好了一辆黑色的车子。 夜色中,那车子飞快地向京北方向驶去。 最后一个! 是的,只有最后一个纹身,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明早,如果自己能够顺利的地了解这一切……我只希望,天亮后,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 *********** 傅辛东静静地坐在老院长对面的病房里,没有开灯,也没有动一直在手里捏来捏去的烟。 夜已经很深了,走廊里的感应灯都已经熄灭了,漆黑一片。 这一区域的病房里住的大多都是像孤儿院老院长一样有些身份的高干病人,病房里没有什么皮外伤之类折磨人的病痛,病人都不至于彻夜不眠。 所以这个时候,夜,就是安静的夜,和其他地方的夜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傅辛东却知道,此时此刻,这个夜晚注定是不会平静的。 他像是一个算准了猎物会随时到来的猎手,荷枪实弹,等着猎物一步步踏进他的领地。 可是新月如钩,夜色撩人,他似乎又像是一个怦然心动、期待与情人约会的青春少年,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是情人的身影在眼前飘浮。 手机上传来一个无声的信息提示,屏幕闪了一下,是林梵。 “头儿,叶归舟刚才在房间里表现得极不正常,高度紧张,现在已经昏迷过去。” 该来的,终于来了。 深夜的走廊里传来了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暗黄色的感应灯闪了一下,竟然又无声无息地暗了下去。 慢慢走来的人,身体和脚步似乎都是无比的轻盈与敏捷。 她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护士,身形苗条修长,即便在北方,也是女子中难得的模特般的高个头。 她的双手都插在白色护士服的前面口袋里,每走过一个房间,她都会停下脚,认真地在门上的小窗上望一眼室内的情况。 看来这是一个负责夜班惯例查房的护士,大概是职业素养的原因,她努力在不打扰病患的情况下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傅辛东的目光从她走进这条走廊的那一刻,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他果然是个天生的演员,一个老天爷赏饭吃的尤物。扮什么,就像什么,无论老少,无论男女。 他感觉到自己握着枪的右手里,渗出了在过往任何一次伏击时从未出现过的滚热的汗珠。 他的大脑竟然在此刻还跳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这么会演戏的一个人,在同自己两情相悦的床第之间,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影帝般的演技?” 傅辛东咬紧了牙关,死死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从额头到手心,大汗淋漓。 白衣护士轻轻地走到了老院长的病房门前。 她稍稍偏过头,戴着口罩的脸上仅露着一双在暗夜中闪亮的眼睛。她朝身后瞄了一眼,走廊里空落落地,死一般的沉寂。 她从小窗户里看进去,半响,似乎确定了什么,轻轻拧开了病房的门。 床上的老院长似乎睡得很沉,一动不动。 修长的身影快速地走到了床前,始终插在护士服口袋中的右手终于抽了出来,黑暗中,可以看到有一道寒光闪过。 尖刀在半空中悬而未落,微弱的月光下,洛兮已经发现了床上躺着的原来是一个假人。 他心中一动,尚未转身,一根坚硬的枪管已经顶在了他的腰际。 他忽然轻声笑了起来,那声音,一如在万米高空两个人相撞时一样的慵懒和诱人。 “叔,你身上最硬的,确实不仅仅是那颗蛋。” 47.自裁 “叔,你身上最硬的,确实不仅仅是那颗蛋。” 洛兮慢慢地转着身,尽管顶在后腰上的枪管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体分毫。 “别动……枪没准儿!” 傅辛东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被人加了变声器,明明就是从自己嗓子眼儿里发出来的,可是听起来又沙又哑,倒像是被谁灌下了一剂猛药。 洛兮根本不理会他的警告,整个人已经彻底转过了身,黑暗中,两个人的目光终于撞在了一起。 那撞击似乎有一亿光年那么长,又似乎连短短一秒钟都不到,两个男人对视的双眸里,似乎有火花在夜空中闪过,又仿佛有酸涩的泪要一同流淌。 “洛小兮…” 傅辛东发现自己持枪的手竟然在瑟瑟地发抖。 “叔,给你看个东西……” 洛兮把手中的尖刀扔到了脚下,刀子在地上弹了一下,发出一记清脆却又尖锐的声响。 他慢慢脱下了身上的白大褂,扔到一边,又把头上的女用护士帽和一顶女士假发扯了下来,也扔到了一边。 那个傅辛东熟悉的帅气的洛兮又出现了。 他掀起自己身上穿的黑色紧身t恤,侧过身,用手轻轻摸着自己纹身的地方,“叔,看到了吗?” 看到了。 傅辛东看到了,在月光之下,在洛兮腰部那白晰光洁的肌肤之上,一排连续的腥红图案里,已经完整地排列了七个几近相同的字母。 “你……” 他忽然间不知道该对眼前的男生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七个图案代表的意义。 洛兮笑了。 “叔,你曾经问过我到底想纹上多少个图案,我告诉过你,七个。”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窗子,望向辽阔而幽远的夜空。 “因为七个图案就可以凑成一个北斗七星,就可以指引我…回家了……” 傅辛东感觉自己的手似乎已经端不住手里的枪。回家?那是什么意思? “我每杀一个人,就会纹上一个图案,已经杀了五个,病死了一个,剩下那个,本来就躺在这里……叔,说实话,我猜到了你今晚可能会在这里,但我还是把七个纹身都纹好了,因为……我早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不死,就用我自己的命来补上这第七个吧……” 洛兮忽然伸手去抓傅辛东手中的枪。 他的速度像山林里速度最快的豹子一样迅捷和凶猛。 只不过他面对的是一个既想捕捉他却又绝不想伤害他的猎人。 傅辛东的手比他更快,一个侧身便避开了洛兮来抢枪的手。 “你疯了!” 他在避开他的同时,身形陡转,长臂疾伸,已经将男生死死地锁在自己身前,“ “别闹了!你知道吗,叔的心都要碎了……” 这是多么诡异的台词,竟然会出现在一个警察与一个杀人凶手之间。 可是夜凉如水,月光如银,一切,已然便是如此。 病房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了。 病房内的两个男人猛地一齐转向了房门。 门口的身影很瘦弱,整个腰身都佝偻着,一只手顶着自己的胸口,在寂静的午夜里,可以听到他衰弱地不停地喘着粗气的声音。 “豁牙子,是你吗?我知道,你来了……” 门口那苍老的身影是在白天被傅辛东与林梵挪出病房的老院长。 “我来了,院长爷爷,你已经猜到了,是吗?” 洛兮的身体依旧被傅辛东紧紧地箍在怀里,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个男人巨烈的心跳。 “猜到了…从公安到这来的第一天,从他们让我看是不是认识那些人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是一定要来找我的,豁牙子,你长大了,比小时候还要好看…” 老院长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挪到门口的沙发上。 “让我坐在这吧,我老了,要死了,站不住了。” 洛兮的嘴角浮现出一个凄然的笑容,“长大了,好看,是啊,我长大了,可是莲莲呢,她再也长不大了,如果长大了,她该会是个多好看的女孩啊 ……” 洛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形容的东西。 傅辛东感觉他的身体忽然僵硬起来。 “不过她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她是个傻子,越好看越招人欺负,还不如早早死了,一了百了,省得受你们这些老畜生侮辱!爷爷?你配吗?你他妈根本就是个没人味的畜牲!” 黑夜中的洛兮忽然变了腔调,好像有熊熊的怒火在焚烧着他的心,揪着他的神经。 傅辛东死死地搂紧了怀里的男生,他的双臂可以感觉到洛兮身体由于悲愤而导致的巨烈的痉挛。 “我是畜牲、畜牲啊!…豁牙子,爷爷对不起莲莲,对不起你……我这辈子养大了数不清的孤儿,教他们做人,给他们找自己的新家,可是…可是到老到老我还是没能斗得过自己的欲*望,不仅没能保护小莲莲,我还…我还跟坏人一样做了禽兽不如的事儿,…我是个老畜牲啊!” 老院长混浊的双眼中流出了两行悔恨的泪水。 他的身体哆嗦着,两只手交叉着伸在胸前的衣服里,似乎想要站起来,走到洛兮的面前。 “豁牙子…你是好孩子,你什么都没干!知道吗?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不得好死,是老天弄死了他们,包括我,都和你没关系!” 傅辛东忽然觉得老院长高昂的声音里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情绪。 本来已经被自己安全转移走的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明知道极其危险的这里。 或许,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为了什么。 老人似乎一口气说了太多激动的话,刚刚还要站起来的身体又在沙发上堆了下去。 他的右手一直缩在大衣的衣襟里,此时忽然直直地从怀里落了下来。 有浓浓的血从老人的胸口流出来,迅速淌满了他的身体,并流向了地面。 傅辛东感觉怀里洛兮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想去看一眼忽然自杀的老院长,稍稍松开了对洛兮的禁锢,夹着他一起向老院长已经躺在沙发上的身体。 洛兮感觉到了傅辛东手臂力量的变化,他猛地一个转身,向下一缩,一瞬间里,身体从傅辛东的怀里完整地钻了出去。 不过,接下来的他,却并没有作出想要逃走的动作。 相反,他静静地站在傅辛东的面前,挡在他和老院长之间,慢慢地,朝他伸出了端平的双手。 他们都知道这动作意味着什么。 傅辛东看到洛兮的脸上有一抹宁静的笑,看到他乌黑的双眸在朦胧的夜色中似乎朝自己眨了眨。 他好像忽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正在做些什么,甚至忘记了刚刚有人就在这里,在他面前,自裁了生命。 他的目光最终只停留在洛兮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双手上。 那双漂亮的,仿佛钢琴家般修长圆润的手。 它们曾经热情地搂过自己的脖子,调皮地勾过自己的下巴,也曾经有些挑逗地捏过自己的前胸,更大胆而直接地伸进过自己的裤裆。 还是这双手,也曾经凶狠无比地割断了数个人的脖子,割下了他们的命根。 眼下,它们平静地,没有一丝颤抖地平伸在自己的面前,等着自己掏出随身携带的手铐,去铐住它们! 傅辛东感觉自己像是忽然间被人扔到一眼滚烫的有着火红熔岩的大坑里,旋即又被人泼上一头带着冰块的冷水,浑身上下,从内到外,一阵冷、一阵热。 是的,洛兮站在自己面前,面带微笑,双手平伸,安静得像一棵青翠的苍松。 而眼下的自己,却像是秋风中一丛枯萎的野草,被萧瑟的狂风吹得瑟瑟发抖。 “你走!” 傅辛东终于从颤抖的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洛兮盯着他的脸,看着有黄豆般的汗珠从傅辛东的额头流下来。 男人向来沉稳冷静的脸上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布满了复杂而痛苦的情绪。 这样痛苦的傅辛东是洛兮不想看到的。 不过他却也早就知道,这样的一天,是早晚要到来的。 无可回避。 “走?” 他摇了摇头。 他能走到哪里? 他从来没有在这一连串的杀人计划中思考过这个最后的问题。 他不去想,是因为他不敢,也不舍。 当傅辛东喊出那声“走”的时候,他忽然间觉得自己高大而健壮的躯体仿佛只剩下一个空壳立在那里,在那一瞬间里,他好像全身都脱了力。 他知道自己应该迅速而坚决地拷住面前伸过来的那双手,那是十余年职业生涯和他所信奉的道德观让他自然而然就会做出的选择。 可是他偏偏喊出的,却是一声“走!” 这一声,让傅辛东忽然间发现自己端了十多年的那只枪,原来竟然是这么的重。 可是,那个男生丝毫没有想要逃走的意思。 他……是真的如他所说,想要回家了吗? 洛兮慢慢放下了手,目光在傅辛东的脸上深深地凝视了片刻,又在沙发上老院长满是血污的尸体上斜了一眼,摇了摇头,慢慢走向了门外。 傅辛东却依旧愣在那里,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疯狂的念头。 他要脱了那身庄严的警服,扔了那顶警帽,把三十二年岁月形成的一切都彻底抛开掉,他要跟上刚刚走出屋门那个男生的脚步,不允许他回家,而是让自己,带着他浪迹天涯! 那念头让他浑身的血似乎都冲到了脑门上,一时间头晕目眩,牙关紧咬。 而外面的走廊里,却隐隐传来一声闷闷的低呼,那是洛兮的声音,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听差的声音。 傅辛东猛地冲了出去。 48.宇蒙 外面的走廊里,却隐隐传来一声闷闷的低呼,那是洛兮的声音,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听差的声音。 傅辛东猛地冲了出去。 他的身体刚探出病房门的一瞬,远处走廊的尽头火光一闪,一颗子弹从带着□□的枪管中飞了出来。 傅辛东猛地扑倒在地上,子弹从他的头顶上方飞过,击在走廊尽头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 他的心仿佛在那一刻被一个巨大的坚冰猛地拽到了深渊里。 他想到了洛兮刚刚发出的那一声低呼,也迅速想到了自己在街心公园被击碎的车窗玻璃,以及在影视城后山坡上那呼啸而至击中了洛兮肩膀的子弹。 是谁? 一直躲在黑暗处偷袭自己的人是谁? 洛兮,洛兮又在哪里? 傅辛东瞄着前方,掏出枪,迅速站起身向走廊尽头扑去。 走廊的尽头没有洛兮的身影,也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安全楼梯的门还在轻轻摆动着,傅辛东端着枪冲了进去,隐隐还能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在很远处的楼梯向下飞奔。傅辛东一边疯狂地向下追去,一边大声地叫着洛兮的名字,他想听到那个男生回答自己的声音。 然而除了自己急促的脚步外,带着回声的楼梯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连刚才那些凌乱的脚步声都已消失不见。 洛兮……似乎是被那一直隐藏在黑暗中人掠走了。 傅辛东一直追到楼下,冲出住院部,外面的夜色依旧如墨般阴沉,人影不见。 他四处搜寻了片刻,却没有一点踪迹,继而懊恼地给林梵打了电话。 今晚的行动他没有带任何一个人,包括林梵,因为他要追捕的人,是洛兮,他的情人,那是他和他的面对,他和他的决别,他不想让第二个人看到那无法形容的一幕。 傅辛东回过头,身后医院的住院部大楼在夜色中灯光点点,像是一个满面泪光的人。 “头儿!” 林梵的声音在傅辛东身后响起。 “你……” “对,我没听你的,就在停车场的车上了,我是怕有什么意外,妈的,还是大意了,我总想着叶归舟通常都是半夜一点多左右发病,觉得如果洛…如果凶手要来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就想着到那会儿再偷偷过去帮你把手,谁知道……” “马上和队里联系监测洛兮的电话位置,再让技术与交警那边联系,查看这边的录像!” 傅辛东飞快地下着命令,同时拔通了洛兮的手机。 无人接听。 “孤儿院老院长在楼上病房里自杀了,让他们抓紧善后。” 他继续拔打着洛兮的电话。 这次,洛兮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他沉默了片刻,“给我根烟。” 烟雾在空气中盘旋着,傅辛东的目光穿过青蓝色的烟雾,投向了沧茫的无尽的远方。 他的大脑在迅速地思索着,因为他感觉似乎有一双独特形状的眼睛不时在自己的背后闪着幽幽的光,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他从来都感觉很不寻常的一个人。 傅辛东的电话响了,竟然是洛兮的号码。 “说话。” 对方一阵沉默,没有出乎傅辛东的意料,他知道这电话绝对不会是洛兮自己打过来的。 “我说一个地址,你马上一个人过来,洛兮在我这儿……下面这句话你不要以为是陈词滥调,警官,我不是威胁你,如果你敢搞小动作,我会让你的小情人死得比他杀的人还要惨!你听好了,地址我只说一遍!” 傅辛东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和林梵在空气中重重地碰撞了一下,对方读懂了他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 车子飞快地向郊区疾驰着。 司机位的窗子被傅辛东摇下来一大半,有落山风从路边的山上直冲下来,吹乱了他乌黑的头发,也吹乱了他的心。 电话里的声音果然是那个他一向感觉怪怪的人,雷蒙。 *************** 洛兮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后脑说不出的疼。 他稍稍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走出病房时被人忽然击昏了。 而现在的这个地方,看起来是个装修颇为高档的地方,环视一下,入眼的都是些价值不菲的家具和摆设。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自己被人捆在一间卧室的大沙发上,手和脚都已经开始感觉麻木起来。 整间卧室大而整洁,厚重的家具和各种中规中矩的织物色调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间男人的房间。 洛兮的眼睛在房间里慢慢扫过,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上。 他的记忆力很好,立刻便想起那是一张曾经在雷蒙办公室里他给自己看过的男人照片。 洛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这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习惯,他是在不知不觉中在傅辛东的脸上学来的。 门开了,一个身材修长,白肤凤眼的男人笑着走了进来。 “嗨,小洛,醒了?” “雷总是怕我不签合同才故意绑我来这里的,是吗?” 洛兮的语气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质疑,淡淡地,仿佛后脑上被重物击破的伤口并不存在一样。 “哈哈,小洛就是小洛,这份气度和冷静,不愧是让人闻之色变的连环杀手,也不愧是大警官的男人,很好,我确实没有看错了你。” 雷蒙一边走到洛兮的身前,一边潇洒地鼓着掌。 “小洛,说实话,你确实够狠,那个傅警官跟你比起来,还是太老实了点儿,他大概现在都在后怕,和自己同床共枕的身下人会是那个刀刀要人命的杀人凶手,还专门割男人的那玩艺儿!哈哈。” 洛兮皱了皱眉,“雷总费这么大力气把我带到这儿来,不单单是为了夸奖我的刀法吧,是不是……想引着什么人来?” 雷蒙伸出手指,挑住洛兮的下巴。 “小洛,你很聪明,我真的很喜欢你,当然,不是那种男人对男人的喜欢,而是欣赏你。说起对男人的那种喜欢,你看,他,才是我最爱的男人!” 洛兮的目光随着雷蒙的手指落在了床头的照片上。 “他叫霍宇,是收养我的人,曾经在黑白两道都名声在外的霍大胆儿,今天,是他的四十五岁生日,当然,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洛兮看着雷蒙慢慢走到床头,将那张照片捧在自己的面前,继而,慢慢将有些微微颤抖的唇印在了照片中男人的唇上。 “这个男人跟你和我都一样,也是个从小就死了爹妈的人,他从小就在道上混,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孤家寡人从来没有成家的他,却在三十八岁那年,在孤儿院收养了一个他说一眼便相中了的孩子,就是我。” “他对我很好,让我上很贵的学校,见识从来没见识过的东西,帮我洗澡,搂着我睡觉,我觉得,大概亲生父亲,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可是这一切直到我十五岁身体开始发育的时候,却悄悄地变了。他开始忽然莫名其妙地远着我,也不再搂着我睡觉,反而会偷偷的看我洗澡,换衣服,他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我都是知道的。” “然后,就到了那一年的夏天。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不开心,一个人喝了很多的酒。晚上,下起了打着雷的暴雨,我从小就怕打雷,我跑到他的卧室,想让他像小时候那样搂着我睡觉。他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眼睛红得怕人,然后…然后他就像是一个我从不认识的野人一样,狠狠地扒光了我,整整折磨了我一夜,中间,我不知道疼昏过去多少次,可是每次醒过来,都知道他还在我的身体里,还是像一只野兽一样的疯狂。” “天亮了,他的酒醒了,床上到处都是血,而我,已经不能下床走路了。再往后,他很快把我送到了国外,大把大把的钱供着我,派人照顾我,给我在国外置下无数的产业,他们都说,他在国内疯狂的打拼挣钱,然后把钱都留给了我……” “可是从那以后,他不让我回国内,也不来看我,他是在愧对我吧?可是,他怎么会那么傻……他不知道我是有多喜欢他,多爱他,他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是多么感谢他喝的酒,还有老天爷下的那场暴雨,他不知道,就算他不主动,早晚有一天,就算给他下药,我都会想办法让他要了我!” 雷蒙像是在对洛兮讲述着自己与霍宇的故事,又似乎只是在一个人自言自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声调越来越颤,充满了无尽的柔情,仿佛他心中那个欺侮了他却让他眷恋一生的男人就在他的面前。 “小洛,你也有自己的心上人,你一定知道,爱上一个人,该会有多么的幸福和痴迷。我在国外拼命的学习,让自己在学业和能力上努力做到最好、最强,因为我想在学业结束后回到他的身边,哪怕他不让我回来,我也不会听他的。因为他是我的养父,更是要了我初夜的男人,是我这辈子懂得去爱后,唯过爱过的人。” 听着雷蒙的话,洛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可是你知道,这个男人、这个我爱得想替他死的男人,却那么狠心,竟然连最后一眼都不让我看见,便在监狱里让人捅死了。” 雷蒙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小洛,抓我男人进监狱的,就是你的男人,傅大警官。” 49.断指 “你知道吗小洛,抓我男人进监狱的,就是你的男人,傅大警官。” 雷蒙再一次走近洛兮的身前,轻轻勾起他的下巴。 “你知道吗?霍宇都已经洗白很久了,在我们那儿,已经混成了经常和政府官员一起剪彩喝茶的大商人。可是你的傅警官呢,却一直死死地揪着他的过去不放,用了将近两年多的时间去摸霍宇的底,杀人的、贩毒的、黑吃黑的……收集了好多能致他于死地的证据。” 雷蒙站直了身体,背对着洛兮的脸,“不过霍宇也不是吃素的,姓傅的查到的那些能要他命的事儿,他竟然花大钱都找到了人来顶包,到最后,你男人是把我男人弄了进去,却治不了他的死罪,只不过判了他几年徒刑。” 雷蒙斜飞的凤眼忽然放出一道瘆人的光。 “可是当我从国外回来,在那间只有我和他才能进入的卧室里,我眼睛里看到的,却是他的骨灰盒!” 雷蒙忽然转过身来,右手一挥,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洛兮的脸上。 有一线鲜红的血顺着洛兮的右嘴角慢慢流淌下来。 他的脸登时便肿了起来,可是脸上却没有一丝害怕或者惊讶的表情,只是静静地,不发一声地看着面前那张忽然间变得狰狞的脸。 “你以为你杀了那么多人就算心狠手辣了吗?我现在才明白,我告诉你小洛,你狠不过你的男人,你最最亲爱的傅大警官!” “我是后来才懂了,他千方百计把霍宇抓到手,即便判不了死刑也要让他进去蹲大牢,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早就有预谋,以霍宇的过去,进去后就是一个字-----死!” 洛兮忽然冷冷地开了口。 “雷总,我懂你的意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傅辛东是一个禀公执法的警察,霍宇犯了罪,他抓他,不过是在执行任务,仅此而已,他不是你心目中想像的那种卑鄙小人!” 又一记凶狠的耳光落了下来。 “你闭嘴!别他妈维护你的野男人了,说的倒是挺漂亮,那我问你,昨天晚上是谁想放跑你这个杀人凶手的?是谁明明可以亲手铐上你却还叫着让你走的?小洛,我告诉你吧,人是不能动真情的,动了真情,就都完了……” “比如我,从知道霍宇死的那天起,我雷蒙的心就已经死了,我的魂早就跟着他去了,你面前的这个人,不过就是个活的躯壳而已,只不过,这个躯壳还剩下最后一个愿望没有完成,一旦完成,我就彻底要跟他去了……” 洛兮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脸上时而激动得肌肉扭曲,时而又变得恍惚而落寞。 原来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人,无论外表看起来是多么的光鲜耀眼,内里却不知道装着什么样的悲伤满怀,像一床锦线织就的被子,里面却是败絮般残破不堪。 雷蒙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 想来,之前傅辛东遭遇的冷枪,还有自己和他在小山上被人偷袭的那次,自然都是面前这个男人的手笔。 而现在,他打晕后绑架了自己,威胁着傅辛东一个人前来,自然就是要完成他所说的那最后一个愿望,为他的心上人复杂仇的愿望。 洛兮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知道,那个男人是一定会来的,哪怕,明知道前面是刀山和火海,为了自己,他也一定会来的。 楼下传来停车的声音。 雷蒙冷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又从抽屉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 “小洛,你不用担心你的情哥哥会寡不敌众,实话告诉你,这里的人我都散了,只有我和你,怎么样,公平吧?” 当傅辛东踢开卧室房门的时候,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动了动。 他看到了明明刚刚分别却仿佛与自己隔了一个世纪的那个男生。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脚都被绳索牢牢地绑在椅子上面。他的脸被人打过,红肿着,有青紫的指印和已渐渐干涸的血迹,嘴里被紧紧地塞上了一条毛巾。 不过他的脸上,没有一滴泪痕。 在看到傅辛东的一瞬间,他乌黑的眸子眨了眨,仿佛是九天之上两颗孤单而又明亮的星星。 傅辛东从他的眼睛里,仿佛读出了他对自己说的话,“叔,你来了……” “嗯,叔来带你走。” 站在洛兮身后的雷蒙疯狂地大笑起来。 他右手的枪紧紧地顶在洛兮的后脑上,另一只持刀的手随着笑声在空中舞动着,带着刀锋冰冷的光芒。 “还真是情深意重啊你们!” 雷蒙止住了笑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着。 “傅警官,刚才我已经把原委都跟洛兮说了,也懒得再废话,说白了,我是霍宇的人,今天这一出没别的目的,就是想要你的命!” 傅辛东皱了皱眉,“既然想要的是我的命,你先放了他,我留在这儿任你处置。” 雷蒙的凤眼斜了傅辛东一下,手中的尖刀慢慢伸向洛兮光洁的脸。 “警官,如果你现在能在我面前开枪自杀,我也可以向你打保票我会放了洛兮,问题是,我们都不是三岁的孩子,你能相信我吗?同理,我也不会相信你。” 他嘴角抽了抽,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 “所以我有一个好办法,既可以验明你是不是真的爱你的小洛,可以为他死,也可以让我放心,你对我不再有威胁,我就可以答应你,放了洛兮,并且保证是在你清醒时放了他。” 洛兮平静地朝傅辛东摇了摇头。 雷蒙抵在洛兮脸上的刀尖在他刚刚摇头的时候便用力顶进了一寸,有血从伤口处渗出来。 “傅警官,别废话了,从现在开始,我给你十分钟的时候,立刻割掉自己的十根手指,如果你不做,我就在洛兮的脸上割上十刀,如果他还活着,我敢保证最高明的整容医生都治不了他的伤口,如果他死了,也要让他带着这副可怕的嘴脸去见阎王!” 洛兮看着对面的傅辛东,继续极慢极慢地摇着头,并把目光投向了房门。 傅辛东死死地盯着雷蒙的双手,握枪的手竟然渗出了冰冷的汗。 “那边桌子上有刀,快点!”雷蒙高声叫嚷着,抵在洛兮脸上的刀尖又深入了一些,有更多的血流了下来。 傅辛东慢慢走过去,抓起桌子上的刀。 洛兮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要炸开了,他的后脑被枪管顶着,左脸上有一把锋利的刀扎在皮肤里,他的嘴被死死地堵住,便是想咬断舌头自尽都做不到。 看着傅辛东拿起桌子上的刀,目光投向洛兮和自己,雷蒙冷笑了两声,猛地抬起了手里的刀,“傅警官,你还不动手是不是,好,那你就好好欣赏你的小明星是怎么变脸的吧!” “咔!” 一股鲜血猛地喷溅在房间里。 洛兮死死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两道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像是冰川下消融的河。 傅辛东咬着嘴唇,额头上有细碎的汗水流了下来,他右手的刀举在半空,上面有正在滴落的血。 他已经把自己左手的小拇指砍了下来。 “真好,真是绝世好男人……小洛,你值了!” 雷蒙顶着洛兮的枪纹丝未动,目光中却不自禁地露出一丝惊惧,一丝妒忌,一丝疯狂。 “傅警官继续啊!还有九根呢,没事儿,你放心,你把左手的手指头都先砍下来,右手的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帮你!” 一直死死闭着眼睛的洛兮忽然睁开了眼睛,雷蒙左手的刀此刻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偏离了他的脸,他快速地看了傅辛东一眼,猛地侧头向雷蒙手里的刀锋撞去。 雷蒙却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洛兮刚刚睁开眼睛,他便已经留意到,待他忽然伸头朝自己手中的刀尖撞过来,雷蒙急忙向后一躲,握着刀的手快速避开了洛兮冲过来的头,他拿着枪的手也在那一刻离开了洛兮的后脑。 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对面的傅辛东猛地扑了上去。 这是心爱的人不惜用自己的命抢出来的时间,他又怎么会有一分一秒的犹豫。 他像闪电一般冲到雷蒙的面前,整个人像一座山一般扑倒了雷蒙。 两个人在地上疯狂地撕打、翻滚着,一声巨响,雷蒙手中的枪射出了子弹,却因为手臂被傅辛东扭曲着而偏离了方向,从傅辛东的耳边飞过,直接射到了门板上。 在傅辛东躲避子弹的一刻,雷蒙借势挣开了他的束缚,他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猛兽,恶狠狠地咬牙关,猛地将枪口对准了被绑在椅子上的洛兮。 “你们都去死吧!” 他一边吼叫着,一边用力扣下了手中的扳机。 50.山盟 雷蒙一边吼叫着,一边用力扣下了手中的扳机。 那一刻,面对即将迎面飞至的子弹,洛兮不仅没有闭上眼睛,反而努力睁开了双眼,因为他想要最后一次看清楚对面的那个男人。 那是他的爱人,也是他此生最深爱的人,他的警察叔叔。 他的唇边,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慵懒而又幸福的微笑。 能够在离开这个罪恶的世界时看到你,能够不死在你的手中,或许,这已经是老天对我的一丝宽容与眷顾了。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在雷蒙的枪声响起的刹那,傅辛东整个人像一只凶猛的豹子,横身扑到了洛兮身前,而他手中的枪,也在那一刻同时响起。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当林梵持枪冲进室内的时候,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被绑在椅子上正拼命晃动着身体的洛兮。 在他的脚下,傅辛东正在强力支撑着身体,他的右肩上有血正在汩汩地流着,而他的脸,此刻就像纸片一样的苍白。 雷蒙射向洛兮的子弹被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而他发射的子弹则击中了雷蒙的心脏。 雷蒙跌坐在床边,巨烈失血的脸色比傅辛东看起来还要可怕和难看。 可是他的神情却又是那么的平静和淡然,仿佛自己并不是刚才那个势若疯虎的雷蒙,也不是现在血流如注,奄奄一息的雷蒙。 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床头柜上的相框上,那里,有他此生最挂念和最深爱的男人。 他的瞳孔渐渐发散,面前的男人似乎变得有些模糊,摇摇晃晃,好像从相框中向他走来一样。 他仿佛听到他低沉雄性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回荡。 “你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我的宝贝儿,我一直在等你,从你小的时候开始,一直在等你长大,等你回来….” 雷蒙似乎侧头望了房间里的三个男人一眼,又似乎谁都没有看,他的唇边浮现出一个梦幻般的微笑。 “宇,我来了…..等等我,千万不要先喝了那忘川的水和孟婆的汤,一定要拉着我的手一起走过奈何桥….宇,我爱你!” 他的身体在照片中霍宇平静目光的凝视下,慢慢倒了下去。 林梵跪在傅辛东身侧,察看他的伤口,傅辛东无力地摇了摇头,“没事儿,去把他放开。” 林梵将傅辛东稳稳地平放在地上,一边示意后冲进来的特警赶快叫救护人员来处置傅辛东的断指和右肩的伤口,一边走过去,给洛兮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掏出嘴里的毛巾。 洛兮脚上的绳索刚刚解开,便立刻朝傅辛东的方向扑过去,可是他被雷蒙绑了太长时间,手脚都已经血脉不畅,酸软无力,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他努力朝前爬了三两下,慢慢贴到了傅辛东的身上,小心翼翼地,用无力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傅辛东下巴上的胡子。 “叔,手疼吗,手指…能接上吗?” 傅辛东抬不起头,眼珠努力朝他转了转,“不疼…会接上的,你放心。” 他没有受伤的手在身体一边摸索着,终于抓到了洛兮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特警和医护人员急匆匆地涌了进来,洛兮轻轻放开傅辛东的手,朝他用力点了点头,让在了一边。 傅辛东的断指必须得到紧急的手术处理,如果耽误了时间,神经和血管就很难再接继上了。 每个人都在忙乱着,处理尸体、封验现场,紧急救治,等林梵和医护人员将初步包扎好的傅辛东抬上救护车时,傅辛东却努力抬头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林梵知道他的心思,也跟着直起身,环顾着四周。 他的脸慢慢僵住了,侧过头,和担架上傅辛东的目光撞在一起。 傅辛东苍白的脸上忽然间闪现出一丝奇异的红色,似乎有一丝兴奋,又似乎有一丝不安。 他从林梵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个答案。 洛兮不见了。 ************* 林梵拎着一个保温壶走进了病房。 “头儿,队里的爽妹子给你煲的鸡汤,自己不好意思来,让我捎来了。” 他把汤壶放在床头柜上,看了看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的傅辛东,“我说头儿,头一次发现你也会泡病号啊,说实在的,你身上的伤早没事儿了,手指头也能活动了,怎么还不张罗出院呢?这要在以前,你不是早嚷嚷要归队了吗?” 傅辛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目光折回到了窗外,那里有一树紫色的藤蔓,在窗对面的墙壁上蔓延。 “头儿,又想他了?”林梵压低嗓音问了一句。 你放心……没有任何消息。”他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这一句话的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明白。 傅辛东目前还没有向队里和上级说出任何和洛兮有关的事,而只是就雷蒙暗中偷袭自己及他与霍宇的关系做了说明。 他在手术后的第一天便私下叮嘱了林梵,这件事一切都等他伤好后再说。 林梵始终记得他那些话的最后一句。 “我会给正义一个交待的。” 有清风从窗外轻轻的吹进来,冲淡了房间内消毒水的味道。 傅辛东收回目光,活动了下脖颈,“林子,麻烦你明天帮我办下出院吧。” 晚上。 傅辛东静静地倚在卧室的窗边,不知道站立了多久。 他的手边,窗台板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满满的烟头。 不知道是不是被烟呛了一下,他忽然巨烈地咳了起来。 大概是大病初愈,他的背影看起来比从前要消瘦了许多,在一阵连续的咳嗽声中,傅辛东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脸伏在支在窗台的臂弯里,许久未动。 不知道是不是窗子上夏夜的晚露,打湿了男人脸庞下的衣袖。 ************ 寂静的夜里,扔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 傅辛东猛地抬起了头,两大步便冲到了床边,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来自安徽的电话号码。 手机通了。 “喂。” 傅辛东轻轻的应了一声,心里莫名地在怦怦怦地跳着。 对面没有应答,却似乎能听到有落山风呜咽的声音。 “是你吗?” 傅辛东的声音有一丝微微的颤动。 “是我……叔,我在天都峰,你来吗?” 傅辛东死死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来!等我……”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傅辛东却迟迟不舍得将话筒从自己的耳边移开,仿佛只要保持着这样通话的姿势,就能够有一个调皮而又慵懒的声音会从那里传出来,轻轻地渗透进自己的耳膜,穿进自己的肺腑,融入自己的血液。 他果然是舍不得自己的。 虽然他明知道自己正是肩负着辑拿他任务的警察。 那自己呢,舍得吗? 傅辛东放下了电话,目光慢慢落在床上。 那里,仿佛慢慢多了一个修长俊俏的身影,正依偎在枕边,无限深情地凝视着自己。 他轻轻俯下身去,躺在那身影的旁边,闭上眼睛,伸出手臂,仿佛在把谁搂在怀里。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去。 ********************** 黄山。 排云楼前台的小姑娘看着傅辛东走向楼梯的背影,轻轻用手肘碰了一下身边的伙伴。 “看见没?那个大帅哥,我认识,春天时就来过咱们这儿的,不过和那时候比,好像瘦了好多啊。” “哟,瞧瞧这小妮子的桃花眼,这一天天来来往往的旅客跟潮水似的,你竟然还能记得住人,还能看出来胖了还是瘦了,啧啧,一定是真爱喽!” “去你的,死相!” 小姑娘爱娇地瞪了伙伴一眼,眼看着傅辛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这几天,直到他请假后已经买好了飞黄山的机票,洛兮都一直没有再打电话过来。那一天打过来的号码已经不出所料地打不通了。 落山风呜咽地吹着玻璃窗,发出悲鸣般的声响。 傅辛东有些心不在焉地冲了个澡,靠在床头,点上了一只烟。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上,在包的最里层,有一副标准型号的手铐。 临来之前,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足足坐到了晚上九点。 最终,他还是咬紧了牙关,将那把象征道德与正义的手铐装进了背包的最里层。 不过,在他心底的最里层,同样也装着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东西。 如果你愿意……其实这世界,也没有我放不下的东西。 手机响了。 傅辛东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喂,是你吗,小兮?” 没有人说话,话筒对面只有一个男人巨烈的喘息声,似乎刚刚有过快速的奔跑或疾行。 房门外忽然传来了几声轻轻的敲击。 傅辛东手里的电话一下子滑在了床上,整个人像一只强健的豹子从床上跳下来,一大步便冲到了门口。 因为这敲门的节奏与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在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全身所有的细胞似乎都获得了重生,无比的兴奋,无比的激昂。 门开了。 门外的男人和门里的男人都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 他们默默地凝视着,互相贪婪而又有些陌生地审视着对方的一切。 那一刻,他们没有说话,可是他们的双眼,却像是黎明里最闪亮的晨星,互相渴望,又互相守护着。 “叔,我们终于一起来到黄山了。” “是啊,洛小兮,这…就是我们的山盟海誓吧。” 51.留声 那一夜,从天都峰顶吹落的落山风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凶猛,打在酒店的窗子上,像是一个无形的妖魔在对房间里的人不停地叫嚣。 那一夜,排云宾馆里有好多人都因为这可怕的风势而没能睡得安稳。 这些人里面不包括傅辛东。 他在连续多日的失眠之后,终于睡了一个无比幸福而美好的觉。 这一觉,他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才在浑身舒泰与略略的酸痛中醒了过来。 还没有睁开双眼,他的手便在身边的位置上轻轻摸索起来,想要感受一下身边人美好而健康的**,看一看昨夜和自己疯狂了整整一夜的男生是否还在酣睡。 手摸空了,那本应有着温热光滑身体的的位置上没有他的洛兮。 他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一边慌乱的坐起身,一边朝对面的洗手间竖耳倾听着,希望里面能传来男生哗啦啦的冲水声。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他青春灵动的身体,也没有他慵懒性感的声音,只有一点淡淡的诱人的体香,还在室内轻荡。 那味道,就像昨晚的他,带着沐浴后的清新,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跪伏在自己的脚下,用孩童般仰视的目光,将自己的每一丝每一毫都不放过,一眼眼的看,一寸寸的摸,从脚到身,再到他接续的断指,一点点的向上,仿佛是这世上最虔诚的信徒在膜拜他的神灵。 他似乎用尽了他这一生在情*爱中所能达到的所有,用他的手,他的唇,他的幽涧,他的一切的一切,去与那个高大威猛的男子做所有人类能想像得到的爱情。 他似乎给对方下了药,或是施了法、念了咒,他的每一句情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声哀求,都让傅辛东着了魔。 他们在黄山的奇峰上迷失了自己的欲,心甘情愿地做对方的俘虏,咬牙切齿般要做对方一世的奴隶。 在这一刻,他们都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有一个强烈的冲动,如果可以,请让时光停顿,光阴凝固,请让我和你永远像现在这样相连相接,就像亿万年前的某一个炎热的午后,一个落在树干上的小小爬虫恰巧被松树上的一滴油脂包裹,那是松树的泪,也是虫儿的坟。 你包容着我,用粘稠,用苦涩,用滚热的拥抱和吸吮。我不再挣扎,不再逃避,而是任自己在你的怀抱里死去,你是我的坟,也是我的魂,我们一起,在亿万年的光阴后,化成一颗最美的琥珀。 ********* 傅辛东感觉自己的嗓子忽然干涩得像是被什么硬物塞住了一样。 那空落落的房间让他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忽然间就有了一个让自己全身感觉冰冷彻骨的念头,那念头来得既快又猛,让他高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一下子跌坐在床上。 床头柜上的一只录音笔进入了傅辛东的视线。 这不是自己的东西,显然,是洛兮留下的。 傅辛东轻轻拿起那只小巧的录音笔,很小很精致的笔身,玉白的色泽,在手心里静静地躺着,就像是一个人化身后的缩影。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太敢去按下那个笔身上凸起的按钮,似乎如果按下去,这个东西就会说出什么自己永远都不想听到的东西出来。 可是,他必须要按下去! 录音笔的灯亮了,电池显示用去了一半,傅辛东闭了下眼睛,用力按下了播放键。 “叔….你醒了吗?昨天晚上累坏了吧,对不起,是我要的太多了……” 洛兮慵懒的声音在录音笔里听起来越发的带出一股迷人的磁性。 “叔,你还记得昨天晚上你像疯了一样啃咬我身上的纹身吗?你说你恨那些血红的东西,想把它们从我的身体上弄下去,可是叔,你知道,即便你把它们剥离了我的肉*体,它们所代表的那些罪恶,又怎么能消得下去呢。” “叔,说到罪恶,真的是心如刀割,也罢,还是让我从头给你讲一讲我的故事吧……” “我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听老院长说,我的命很大,我是在一条大江的江边被人发现的,说是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马上就要饿死了。” “捡到我的人家本来是想收养我的,说难得是个男孩,长得也齐整,可是实在是家里穷,养不起多余的人,于是几经周折,倒了几户人家的手,终于还是把我送到了孤儿院。” “我进孤儿院那天,还有一个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女婴也被好心人送了过来,就是莲莲。” “因为是同一天进的院,院里人就开玩笑将我们俩当成兄妹来养,看我似乎要大上几天,就做了哥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莲莲有缘,还是我们是同一天进院的,我和她的感情,便真的像亲兄妹那样,比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亲。” “随着我们慢慢长大,大家才发现,莲莲是一个天生智障的孩子。她的智商似乎只停留在两三岁的样子,再也不会长大了。虽然,她的身体却不受她大脑的控制,还是一天天的成长着,已经长出了这世上所有人都过目难忘的美丽。” “叔,你知道的,在少年时期,有时候男孩子的成熟是要比同龄的女孩子晚上很多的。那时候的我,根本就还是一个活的玩具娃娃,除了吃饭穿衣学习玩耍,别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有留意,我,我没有长心啊!” 录音笔中洛兮的声音明显带出了强烈的哽咽与悲凉。 “莲莲虽然懵懂无知,可是生性温和安静,院里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她。当然,她最喜欢最依赖的人还是我。那时候,我疯玩后回到房间里,她经常会跑过来,偷偷给我一些好吃的。” “那时候的我,正是贪吃的年纪,每一次看到她在兜里藏着的奶糖、巧克力还有饼干,我都兴奋得满眼放光。” “叔,你说我是不是傻?我当时怎么就没有多想一点,对于莲莲那样一个孤儿院的孩子,又怎么会经常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当然,我偶尔也会问上一问,她就傻傻地告诉我,是几个爷爷给的。” “我那时候还是小啊!一听说是爷爷们给的,我好像当时还妒忌地想过,为什么爷爷们没有给我好吃的,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莲莲长得好看!” “后来,当我第一次明白这些东西背后沾满了少女圣洁鲜血的时候,你知道是在哪里吗?相信你心里或许已经猜到了,对,就是在你最尊敬最崇拜的老政委家里。” “你知道,你师父的女儿也是个天生的智障儿,和莲莲一样的可怜。唯一比她幸运的是,她还有一个对她百般简爱的爸爸。” “只不过,她的这个爸爸……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叔,对不起,听到这儿,你一定很难过吧?叔,不要难过,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或许都有他的两面性,人前阳光满满或许人后冰冷阴暗,人前幸福无比或许私下埋藏着悲伤。” “人性的善恶美丑有时就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前脚天堂后脚地狱,前一秒钟天使下一秒魔鬼,有时候,人,真的是把控不住自己的欲*望。所以我觉得,人的欲*望是人最难摆脱的兽性的部分,就像我自己……一个样!” “所以,叔,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第一个杀死他吗?因为正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揭开了这人世上虚假的面具,让我从那天起,彻底陷入了混沌之中。从那天起,我知道了人世间的丑恶往往掩饰在不为人知的良善之下!” “那一天是个星期天,你师傅又一次将我和莲莲接到了他们家。在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饭后,我们三个孩子疯玩了一阵,夏天,很热的夏天,他光着上身坐在一边,目光似乎凝固在三个孩子身上,不!是三个孩子中的一个人身上,那个外表已经有了少女模样,心智却如同三岁孩子般天真的莲莲身上!” “当我和江枫忙着搭建一座巨大的积木城堡时,不知不觉间,你师傅已经悄悄将那个懵懂的少女带进了里间的卧室,并且反锁了房门。” “你知道吗,叔,竟然是江枫先发现了莲莲和他父亲的缺席,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个比我们大几岁的女孩是不是真的天生智障,她的某些所作所为,竟然比一些正常人还要来得冷静和特别。” “在发现莲莲不见了后,我们又都发现卧室的门锁上了。我刚想敲门,江枫却古怪地用手势制止了我。那种老式卧室的门上有一块玻璃,她搬来一把椅子,我们俩一起轻轻地踩了上去。” “叔,你知道吗,在看到那画面的一刻,其实我是不太懂的。” 录音笔中洛兮的声音似乎低到了尘埃深处。 “我看到卧室的床上铺着凉席,凉席上有一个肌肤如雪的少女,她的嘴被一个男人的大手堵着,似乎还咬着一个棒棒糖状的吃的东西。她的身体像一条可怜的白虾,正在被一个禽兽疯狂的□□着,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特殊的游戏,可是莲莲挣扎的身体,你师傅疯子一样凶残的动作,尤其是莲莲身下一滩鲜红的血,让我似乎明白这绝不是什么特殊的游戏,而是偶尔从大人口中隐隐听来的……强*奸!” “叔,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全身的血似乎都在慢慢地变凉,手脚都在不停地发抖。我想叫,想砸开门去救我的妹妹,可是那都不过是我的臆想,真实的情况是什么,你能猜到吗?是我依然站在椅子上,瑟瑟地发着抖,一边的江枫死死地捂住了我想尖叫的嘴巴,而我根本不知道的是,我已经将自己的裤子全都尿湿了……” 第52章 毁灭 “…….而我根本不知道的是,我已经将自己的裤子全都尿湿了……” “江枫却好像不知道害怕,捂着我的嘴让我从椅子上下来。她说豁牙子你裤子湿了,不如我们干脆去玩水吧。我心里面害怕,不知道她爸对莲莲到底在干什么,可是我那时候知道她爸是警察,长得一脸威严的样子,会让我莫名的畏惧他。” “于是我们去洗手间玩水,过了很久莲莲也来了,她的脸比平时更白,她对我说哥哥我肚子疼,我想回去……” “你师傅就在门口靠着门抽烟,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时候的表情。那是一个人一脚在天堂一脚在地狱里撕扯挣扎的表情,既有得到某种满足后放松舒展的眉头,又有犯下罪恶后躲闪逃避的眼神。” “他把我们送回了孤儿院,给我们装了一袋子好吃的东西,在把我们交到院里的阿姨手里时,我看到你师傅用眼睛在莲莲的身体上贪婪地流连着,继而,他的目光又扫向了我,他蹲下身,勾着我的下巴在我的耳边说,豁牙子,这么大的小伙子还尿裤子,羞不羞啊!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的,这是我们共同的秘密!” “我看到他蹲在我的身前,他的脖子正好和我的眼睛一边高,我能看到他的喉结随着他说的话在一上一下的滑动,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我,心里竟然便产生了一个古怪而又恐怖的想法,这个老男人样子真讨厌,他的长脖子真讨厌,是他让莲莲出了那么多的血,总有一天,我也要让你的脖子上跟她一样流那么多的血!” “那天晚上,本来已经睡着了的我,鬼使神差的又醒了过来,并且再也睡不着觉了。” “我知道那天是老院长在院里值班,他是院里公认的好领导,凡是节假日、星期日的值班,他都会主动调成他的班。” “我跑到了他的房间里,他还没有睡,正靠在床上看书,看见我没有敲门便忽然闯进去,急忙把手里的书压在了身下面,还整了整裤子。” “那时候我还小,看不太懂他又尴尬又着恼的神情,长大了我自然明白,他那时候应该正在看着什么带色的书来自*慰,却被我撞到了。” “我憋了一天的话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告诉了他,因为他是我们所有孤儿心中最慈祥最伟大的爷爷。我告诉他那个警察对莲莲做的事,告诉他莲莲出了好多的血!” “他的脸忽然变了色,一会白一会青,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他拉着我坐到床上,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腕,用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脸色看着我,告诉我这件事除了他之外,再也不许对第二个人说出去,不然的话,他就把我和莲莲都从孤儿院赶出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院长会是那样一副脸色,很奇怪的脸色,说起来,就像是我说的事和他有关似乎的。不过他的那个样子让我害怕,毕竟他是我们最敬重的院长爷爷,我从来没见到过他那么阴狠严厉的样子。所以我不懂为什么他要威胁我,让我绝口不提这件事儿。” 洛兮忽然在录音中冷冷地笑了一下。 “所以在后来我慢慢懂了之后,我明白了,因为他也跟你师傅一样,都对莲莲做了禽兽不如的丑事,他不让我和别人说出你师傅的事儿,当然是想让莲莲被人欺*侮的真相千万不要露出来。因为那样的话,很可能也会捎带出他的所作所为。当然,这些,都是在我慢慢长大后,也是在莲莲最终出事后,才最终明白的。” 录音笔中的洛兮似乎暂停了几秒钟。 录音笔还在工作着,傅辛东紧紧盯着那红色的提示灯,脑海里似乎看到了那个男生在回忆往事时痛苦的表情。 “叔,你知道吗?从那天以后,我似乎忽然在一夜间便长大了很多。从那时候开始,我会悄悄地关注着莲莲的行踪,而不是每天只会像同龄的男孩那样疯玩。慢慢地,有人发现我变得越来越安静而沉默了,他们都说这是孩子长大了的表现。他们不知道,在我沉静而平和的外表下,我的心却在一天天发生着奇特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终于知道,莲莲在过去那些日子里经常带给自己的糖果等各种小零食来自何处。我也知道,她经常会从哪间大门外的小店里懵懂的出来,有时头发散乱,有时在身体的暗处满是伤痕。” “我发觉自己竟然开始莫名的讨厌她,有时会故意将她带给自己的东西踩得粉碎。可是叔,你知道,你明白我,我不是真的讨厌她,而是在心底说不出的心疼她,可怜她。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帮不了她,尤其是当我偷偷地看到她被老院长单独带到值班的房间里,许久不出来的时候,我又生气,又害怕。” “我生我自己的气,因为我明知道这个可怜的女孩受着这些老禽兽的蹂*躏,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开始不停地做梦,在梦里,有时候我会梦到自己其实是一个高门大户的孩子,有着英俊的父亲和美丽的母亲,不过,好像母亲在很小的时候便不再出现了,在梦里,我会经常哭叫着妈妈,直至醒来。” “更多的时候,我会做很多凶残的恶梦,我梦到一些血淋淋的场面,都是一个强壮的勇士去在夜里杀掉他的许多仇人,每一次,他都会让他仇人的血喷得到处都是。而我,总会在这样恐怖的恶梦中得到说不出的快感。叔,你知道吗,我的第一次遗*精,就是在梦到杀死了一个老男人之后。” 他似乎停顿了一下。 “当我被人生中第一次出现的男性生理快感冲击得不知所措又无比兴奋的时候,我还清晰的记得,梦中被杀死的老男人的脸……就是你师傅的脸。” “终于,还是到了莲莲出事的那一天。” “那时候,我和她都已经十三岁了。北方的冬天刚刚过去,我们都开始换上单薄的衣衫。这时候,我发现,莲莲的肚子似乎不对劲儿。” “真的,我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因为之前孩子们都穿着宽松肥大的棉衣,每个人都显得圆滚滚、胖乎乎的,莲莲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也根本不会有人留意。但是那天我们换上春装的时候,正是你师傅周末来接我们去他们家玩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先回了卧室。” “我三两下换好衣服便过去帮她,这已经是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毕竟,她的智商不够,年纪越大越不会照顾自己,而我是她的哥哥,所以在院里一直以来都是我来照顾她的。” “于是,我发现了,她的肚子大了,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那时的我却不再像前几年那么傻傻的单纯了,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一件事,莲莲的肚子里,是有小孩了吧!” “我记得当时我忽然之间便变得说不出的狂燥和生气,这个可怜的女孩,智商不过三两岁的女孩,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孤儿,竟然被人玩弄到怀上了孩子。而且,尽管我已经悄悄地掌握了那些差不多肯定伤害了他的禽兽,可是她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天知道!” “我抓着她问,喊,发疯般的摇晃着她。可是她以为我在和她玩,只会嘻嘻的傻笑,却根本说不出我想要知道的东西,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要发疯了!” “我想到了在收发室等着接我们的警察,你的师傅,想到他要把我们接过去,然后哄骗我和他的女儿去玩一些无聊的游戏,而他自己,会带走莲莲消失两个钟头,干这世上最肮脏的丑事。” “我想到了老院长,每天在孩子们面前都是一个笑眯眯的爷爷形象,却会在值夜班的时候将莲莲偷偷带到宿舍里……操他妈,禽兽!都是禽兽!” 洛兮的情绪明显发生了强烈的变化,从声调里都可以听出来他因为回忆过去而产生的无比的愤怒。 “还有那些捡破烂的、开小店的、他们都是,都是一群该死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在莲莲的肚子里留下了没法识别的野种。” “叔,你知道吗,在那个时候,只有十三岁的我,已经有了极不正常的情绪。我心里装着一天比一天更强烈的恨意,而在当时,看着傻傻的什么也不懂的莲莲,看着她鼓起的肚子,我……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像疯了一样抓着她,将她拉到楼梯前,她…她什么都不懂,还在对我笑着,叫着哥哥,哥哥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叔,你知道我干了什么!我把她拖到楼梯上,用力推她,看着她从上面直直地倒下去,一直朝下滚,她只叫了一声,便没了声音,整个人像个软绵绵的布娃娃一样摔在缓步台上。” “你知道吗叔,我们那种楼梯是很长的那种,她就那样一直滚下去,然后摔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身下全都是血,全都是血啊!” “叔……你别吃惊,是的,是我,是我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可是,在当时,我真的只是、只是想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当看到她一动不动的样子,我惊呆了,却又迅速地反应过来,我哭叫着跑到前面,告诉所有人莲莲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等到救护车来的时候,我已经哭得岔了气。” “那天晚上莲莲因内脏破碎和大出血在医院停止了呼吸。” “那天之后的不久,京北孤儿院又走失了一个同龄的孤儿,就是我,你的洛兮。” 53.永别 傅辛东发现烟盒里的烟已经被自己抽光了。 录音笔里洛兮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一些沙哑,却还是那样的低沉和平静。 “叔,从那以后,在十多年的光阴里,我一个人在这人世的荒野中漂泊着,流浪着。” “我跟着跑江湖的戏班子跑码头,一边跑龙套,一边求着班里的大角们学习唱戏,受尽了别人的白眼和欺负。我偷偷地跟身上有硬功夫的老师傅学功夫,大雪纷飞的晚上跑出去给人家买酒买菜。我拼命地攒钱,我想上学,想像正常人一样的出人头地,风光无限。” “可是,那一切都是在白天的时候。” “白天的我,就像是一棵被巨石压住的野草,因为在夹缝中受到了阳光的洗礼,知道了这世界还有温暖和希望。我努力地向上伸展着,冲撞着,拼命想把那压在头顶的巨石推开,想给自己创造出更多吸取阳光的机会。” “于是,在白天,在每个人的眼里,我是那个开朗活泼的英俊男孩。” “可是到了夜里,在无数个冷汗淋漓的梦里,我却又重新变成了那个亲手将妹妹推下楼梯的杀人凶手。” “我开始越来越惧怕黑夜,因为那无边的黑夜仿佛已经渗透了我的灵魂。它让我时时刻刻都在回忆中煎熬着。” “我已经没有办法让自己从过去那悲惨的往事中抽离出来,每天晚上,无论我睁眼还是闭眼,那几个丑恶的、淫*贱的男人面孔都会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轮番出现。” “开始时,我的眼前还是他们那些活生生的脸,慢慢地,在我的脑海里,他们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个血淋淋的尸体。没错!从那时候开始,我每天都在想像如何杀死他们中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 “他们已经长成了我心头又长又深的刺,让我喘不上气,连最轻的呼吸都会感觉到无法消除的疼。这些刺,不拔不快。” “而且,我不仅要拔掉它们,我还要割掉那些贱人丑陋的罪根,让这些畜牲永世都断子绝孙!” 傅辛东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他能从洛兮渐变的语气中听出这个男生在讲述悲惨往昔时那强烈的愤慨与扭曲的灵魂。 是的,不得不说,这样的洛兮,便如同阴暗角落里一株怒放的罂栗花,美则美矣,却早经身带巨毒。 “终于,时光一点点走到了今年的某一天,走到了十几年前我发现莲莲被你那位道貌岸然的师傅欺*侮的那一天。” “所有的仇恨和诅咒,所有的压抑与怒火,终于,让我在那一天拿起了复仇的刀。” “你知道吗,在我的内心深处里,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师傅。” “那时,我刚好接到了《归去来兮》剧组的私下邀约,由于叶归舟突然卧床不起,病在了黄山的宾馆,昏迷不醒。剧组正在天都峰拍摄的一场重头跳崖戏已经无法再拖下去,所以,他们在私下找到了我。” “我答应他们去救急,于是,我在临行前的那一晚终于来到了你师傅的家,一个我已经在暗中观察了很久的地方。” “说实话,叔,相对于后面那些被我干掉的人来说,你师傅的家的确是最难进的。因为他是个为人精细的老警察,身上也有着胜过普通同龄人的能力。不过,这些都难不住我,因为我已经准备得太久了,他日常的起居习惯,家里何时会有其他闲杂人等,如何能顺利敲开他的门,所有可能发生的,我都已经了然于胸。” “于是,在那个本应是送奶员按月上门收奶费的日子,我用自己最擅长的模仿敲开了他的房门。” “他不愧是个老警察,在我破门而入后发现异常的瞬间便试图反击和自卫。可惜,叔,他不知道,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多少年!我又怎么会给他反抗的机会?” “而他,毕竟已经是风烛残年的年纪,又怎么会是我这个全副武装、年轻力壮的复仇者的对手?更何况,他又哪里知道那个红着眼睛的我带着什么样的刻骨仇恨,那仇恨又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力量!” “我干掉了他,并且恶狠狠地割掉了那个玩艺儿,喂了郊外的野狗。叔,你知道吗,不管之前在梦境中曾经有过多少次这样的画面,可是当我亲手做掉了他之后,那种强烈的、甚至让人恐惧的快感像海啸一样向我袭来。那种感觉,让我亢奋,让我浑身痉挛般的激动,叔,你能体会我的感觉吗?” “不,叔,你别生我的气……我知道,听我说这些,你一定是伤心的,难过的,甚至是半恼半愧的,对不对,叔?” 傅辛东用力摇了摇头,紧紧闭着的双眼没有睁开。只是他互相紧握的手指,已经捏得咔咔的响。 “叔……再之后,所有的一切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想再去给你讲那些千篇一律的杀人的细节,无非,就是我摆脱不了我的心魔,真的,那些多年来隐藏在心底的阴影,它们在每个夜晚在梦境中对我的束缚和暗示……叔,我真的无法抵抗。” “叔,你知道吗?当我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在深渊中越陷越深的日子里,与你相遇的时候,当你深情的目光朝我轻轻投射而至的时候,我的心,也曾经像冰川顶上的积雪,被你温暖的爱和关怀融化了太多太多。” “甚至有一度我曾经以为,大概上天已经宽恕了罪孽沉重的我,才会把这样一个温暖如阳光的你,带到我的身边,来融化我的阴寒,熄灭仇恨的火种。” “叔,我真的太想从此便悬崖勒马,收手上岸,挽着你的手,过这世上最平淡却也最幸福的日子。你煲汤,我洗碗;你上班,我拍戏;一起运动,一起散步,一起购物,一起回家,一起做*爱……真的,我好想,好想……” 洛兮的声音在录音笔中回荡,任谁都可以听出声音里那份无法抑制的柔情与哀伤。 傅辛东整个人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嘴角在轻轻地颤抖着。 “可是叔,你能明白一个被罪恶感深深围困的灵魂有多么可悲吗?” “当我用杀过人的手抚摸着你强壮的身体,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想让我的手指迅速逃离你的胸膛。当我依偎在你温暖的怀抱里,看着你胸前臂上一个又一个光荣而圣洁的伤疤,我总会感觉我的每一次抚摸和亲吻都会把那些象征荣耀与正义的疤痕污染得肮脏。” “亲爱的,有时候你会质疑我总是不够放开我的身体,总是担心是你的勇猛让我的身体不能承受。你哪里知道,对于我来说,我是多么希望我的心和我的身体都会为你敞开封闭的门。” “可是,叔,你知道吗?在我的身体里,哪怕是每一个细胞都在时时刻刻与自己做着斗争,我多想拥有你,就会多想逃避你,因为你的一切都代表着正义、善良、忠诚和爱,而我的一切,却象征着罪恶、丑陋、背叛和恨。” “是的,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我自己!” “我忘不了杀人后飞奔时与你在夜色中的相撞,忘不了那夜雨如飞的小巷,还有你低沉的声音和有力的臂膀。” “叔,我忘不了你带到医院的那壶鸡汤,我喝得很干净很干净,我想你可能没有注意,我背着你悄悄拂去的、眼角的一抹泪光。” “在我从出生到成长的岁月里,我一直是一个灵魂孤单而寂寞的孩子,有人给我吃、给我住,给过我关心和帮助,可是没有人给过我爱,给过我像你一样的爱,暖暖的,把那颗孤单冰冷的心灵悄悄地照亮。” “叔,当我知道你爱我就如同我爱你一样,当我知道那个青松般挺拔坚贞的男人会把自己当做他的心上人的时候,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狠心,咬破多少次嘴唇,给了自己多少个耳光!” “因为我想逃开你啊,叔,你知道吗!” “因为你是象征着正义的警察,而我呢,我是满身疮痍、心肝烂透的罪犯,我既害怕你认真寻找罪证,苦苦查找真相的态度,更怕你会发现自己追踪的对象就是你心尖上的爱人时那种失望,不,应该说是绝望,真的,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我真的不想让你来品尝。” “可是,可是我又是这样自私的一个孩子,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的爱啊。从我被人扔到江边那时起,从我在镪褓中便被一家又一家人接纳又推开时起,从我在孤儿院早早就学会察颜观色看人脸色时起,我就渴望能有一个人,一个像爸爸又像哥哥的人,能够把他的肩膀给我依靠,能够把他的怀抱给我温暖,叔,那个人就是你啊!” “所以,所以我还是走近了你,走进你的心,也走进了这一世唯一让我感觉幸福和怀念的那些日子。” “可是,可是我知道,这一切,终于……终于还是要结束的。” “叔,我犯的罪,我杀的人,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我自己来承担后果。我不能让你包庇和对我放手,然后永远在愧对正义的高台上折磨自己的灵魂。我不能让自己的罪玷污了神圣的正义,面对这一切,我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以死谢罪。可是我的爱人,我真的爱你,爱到你永远无法想像。我可以为了你死,不管再挡多少次枪,只要为了你,我都无怨无悔。为了你,我希望即便我的**粉身碎骨,我的灵魂却可以永远在黄山间萦绕,等你,来看我。” “叔,你我初相遇的那一天,万仞天都之上,云雾茫茫之中,有缘千里,才得一见。而今我要去了,天下之大,我不选他处,依然还是在这天都绝顶,青松如盖,绝谷为坟,就拿它做我的葬身之地。在此相逢,在此分离,让我在这可以成仙飞天之所,永别人世,我相信,这里可以埋葬我的肉*体,也一定可以拯救我重生的灵魂!” “叔,如果有来生,一定要记得你的小萝卜头儿,记得你的洛兮,我将永远永远地……爱你!” 54.长睡 新任京北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林梵的办公室里人影穿梭,直到中午将近午饭时分,才落了个难得的清静。 他“咕嘟咕嘟”灌下大半杯开水,在椅子上直了直腰,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将桌子上的手机抓到了手里。 他想起早上手机里好像闪过好几个热点新闻的提示,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给当时正在繁忙状态的他留下了强烈的印像,在大脑皮层里刻下了空闲时一定要马上去查阅一下的特殊印记。 新闻找到了,林梵慢慢地翻阅着手机页面,一双漆染般的浓眉一点点皱了起来。 “当红巨星叶归舟昏迷数日,专家推测已濒临脑死亡!” “娱乐圈新人‘小叶归舟’洛兮离奇失踪,经纪人称苦寻无果已向警方正式报案!” 两条新闻的内容和爆点并不多,除了标题吸引眼球外,并没有什么可看性的独家题材。 只不过这两个艺人独特的关联性以及叶归舟的知名度在这摆着,还是吸引了大量的阅读人群。 短短一上午,这两条新闻已经飞速成为了网络热点。 新闻下有大量的网友留言。 这其中,既有叶归舟和洛兮的粉丝在为偶像担心和忧虑,也有很多路人根据新闻标题展开八卦,或脑洞大开,或冷潮热讽,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网友认为这两个人可能是在为新戏炒作。 因为目前由他们分别担纲主演的古装大剧《归去来兮》和《回龙转凤》正在两家卫视集中播放,正处在如火如荼的宣传期,网友有这样的联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林梵感觉自己当下的思绪,却不在情理之中。 因为除了这两条新闻之外,对于他来说,还有一条在公安系统内部已经炸开了锅的新闻,更让他心思郁结,烦燥不安,觉得事事都不合情理。 那就是自己现任职务的前身,自己的学长傅辛东,在前些天已经正式向警队辞去了公职。 傅辛东二话不说递交了辞职报告的当日,林梵几乎在傅辛东家和他磨了一个晚上,让他赶紧收回这个决定。 开始时傅辛东还勉强和他说上几句,说一些自己想重新整理人生、不想受制于体制等不着边际的话。 到后来,他干脆连这些废话似乎都不想再说了,整个人毫无精神头儿地在床上懒着,任林梵在一边说干了喉咙也是无动于衷。 他的人躺在那里,冷眼看去,倒像是一条被剔了骨的鱼。 一双失神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屋顶,一头很多日子都没剪的乱发篷松着,乱糟糟的胡渣子布满了瘦得瘪下去的两颊,和原来那个威猛整洁的汉子看起来判若两人。 林梵急得两眼冒火,嗓子不知道是说多了还是怎么,吞咽口水时都开始变得生痛。 他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圈,牙咬得咯吱吱地响,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性子,冲到傅辛东床边。 “头儿,你要是拿我当兄弟,就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别压着,行吗!” “我知道你今天这举动肯定和那串杀人案子有关,跟…他有关,可是头儿,咱们以前说过,这世上的事儿再大大不过一个死字,人活着,有什么关是过不去的?情也好,法也罢,都越不过一个理字,还至于你整出辞职这样的事儿吗?” 傅辛东的脸一直平静地仰视着屋顶雪白的墙壁,当听到他说出“死”字的时候,嘴角不自禁地抽动了一下。 “他死了。” 傅辛东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角落里传来。 “人是他杀的,他用自己的命顶了罪。” 他的声音里似乎听不出明显的情绪,就像是一杯隔夜的白开水,曾经有多么滚烫,现在就有多么的平淡。 “我不想再碰那件案子,也不想把他暴光给别人去作野史和谈资,大林,这话我就只对你一个人说,以后,就让那个案子成为悬案吧……” 林梵的嘴因为听到洛兮死去的消息而不由自主地半张着。 听到傅辛东最后的话,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急忙用力摇了下脑袋。 “头儿,这案子可以不碰,可你也犯不上一定要辞职啊!对不对?” 傅辛东微微闭上了有些茫然的眼睛。 “你不懂我现在的感受,大林,我好像忽然间失去了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正是支持我从事警察这个职业的根本。现在的我,就像是一个空壳,什么时候能再装满这个壳,我自己也不知道。” “大林,我不想,也不能做一个没有魂的警察,你懂了吗?” 林梵想说他不懂,也不想懂。 可是傅辛东那看似乎面如止水的削瘦面孔和莫名孤单的眼神让他终于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而现在,面对网络上热炒的新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叶归舟那三个字上。 新闻报的没有错,叶归舟的确已经连续多日昏迷不醒。 对于林梵来说,虽然心里面早已经知道洛兮才是那些连环凶杀案的真正凶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依然坚持着对叶归舟的监控。 即使,已经没有人要求他这样去做。 只是因为,自己想去看他。 他忘不了那个男人在最后清醒阶段和自己说过的话。 那个漂亮到让自己错不开眼睛的男人,用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对自己说着,“林警官,谢谢你,只有昨天夜里睡在你身边的这一回,我竟然没有做恶梦。” 林梵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曾被他枕过的腿,似乎,又感觉到了那个男人身上的温度,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男人微微露齿的浅笑。 “林警官,你真帅……” 林梵把手机翻扣在桌子上,身体靠在椅子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 三年后的秋天。 对于大多人来说,善忘似乎是这世上最容易做到的事。 尤其是在新人辈出,俊男美女如过江之鲫的娱乐圈,这种善忘似乎来得更加的明显。 无论是昔日当红的超级巨星,还是曾经悬花一现的耀眼新人,都如同大气层中划过的流星一样,慢慢在人们的记忆中磨去了曾经拥有过的璀璨光环。 当然,记得他们的人,依然会永远记得。 现在,曾经红透影视圈的天皇巨星叶归舟常年住在一家高级的疗养院里。 在这里,叶家为他单独申请了一套昂贵却封闭的独立楼院,他已经在这栋楼房里住了三年。 当然,说是住在,莫不如说是躺在更准确一些。 叶归舟从三年前昏迷多日被专家诊断为脑死亡后,已经变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植物人。 他的父亲每年会从国外飞回来探望他两次,基本上都是在他生日和他母亲忌日的时候。 大多数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几个高薪聘来的医护人员和四名私人保镖。 林梵平均每个月都会去疗养院探视他一次。 虽然叶归舟只是静静地在床上躺着,完全没有任何的意识和行为。 可是毕竟他还有呼吸,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自己就莫名地想要看到他。 在精心地照顾和无微不至地医疗调理下,作为植物人的他,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还是那么的干净、整洁。 那张微微有些失去神采的脸,尽管从来没有睁开眼睛,却依然还保留着常人永远无法企及的英俊和迷人的气息。 作为叶归舟的保镖,虽然不用像医护人员那样要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可是按照叶家的要求,四名保镖被分为两班,在二十四小时内要没有间隙地守候在他的身边。对来到叶归舟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是陌生人还是熟客,都要严加防护,不能掉以轻心。 时值周末,两个值白班的保镖刚刚接了班。 叶归舟看起来在前一日刚刚被护工理了发,躺在枕头上的脸看起来比往日又清爽俊秀了不少。 大概四十出头的中年李姓保镖四下检查了一遍房间内自行安放的监控设备,他在一个监视画面中看到了所在小楼的门口正走过来的一个高大男子。“ “哎,你看这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林警官。今三是这个月的头一个周末,果然就来了。啧啧,不知道这人和叶先生之前是个什么关系,感情真够铁的,别人都来得少了,就他,每月一次,风雨无阻啊!” 另一位年纪轻些身材高大的保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监控画面中那个男子的脸上。 前些天有一个老保镖告了老,回了乡下老家。 叶家雇用的保镖都来自一家业内非常有声望的专业保镖公司,这边申请空了缺,那边立刻重新考量,老的还没走,已经派了新的人选过来适应环境。 这个年纪相对轻的保镖,就是刚刚来的新人。如今老保镖正式离去,他也已经适应了这份看起来并不算很复杂的工作。 林梵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轻轻走到了叶归舟的病房前。 花朵的清香从胸前直渗到鼻孔里,让他微微闭了下眼睛。 年纪相对年轻的保镖打开了病房的门。 门里门外的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林梵的手抖了一下,捧在胸前的花慢慢滑到了腿边。 55.保镖 门里门外的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林梵的手抖了一下,捧在胸前的花束慢慢滑到了腿边。 门里的保镖将食指快速伸到嘴唇上,朝林梵做了个噤声地手势。 林梵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顿了足足有几秒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外人很难捉摸的复杂情绪。 最终,他还是轻轻朝对方点了点头,将滑落到腿边的花束又捧到了胸前。 屋里的保镖李哥也快步走了过来,主动从林梵手里接过了花束。 “林警官您来了,我们去帮您把这花弄一弄,您去看看叶先生吧。” 李哥朝站在门口的保镖抬了抬下巴,对方明白他的意思,两个人带着一束花出了门。 “大哥,不是说咱们之间至少有一个人要随时守在叶先生身边吗,那……” 李哥朝他笑了笑,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压低了声音,“兄弟,这世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儿,那个林警官是警队的高层,对叶先生也特别够意思,我看他有时候喜欢跟叶先生自言自语说上几句,咱们在边上他就不好意思说了。” 年纪轻些的保镖点了点头,“正好,我抽根烟。” 李哥去找护工把花插瓶去了,正在吸烟的保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面有一个熟悉的微信号发来了信息。 他嘴角动了动,按开了信息。 “头儿,你在搞什么鬼?不是说在老家休息一阵吗?怎么跑这里当上保镖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我,还能不能行了!” 微信是屋子里的林梵发来的,傅辛东把烟叼在嘴里,简短的发了几个字过去。 林梵低头看了一眼发过来的信息,收起手机,把目光又投射到床上的男子身上。 大概是刚刚理了发的原因,又或许此时室内的光线特别的柔和,叶归舟脸上那层透着灰霾的颓唐之色好像淡了很多,两片总是苍白枯干的唇瓣竟然也有了点点的血色。 虽然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梵觉得自己今天见到他的第一直觉却明显和从前不同。 之前的他,是一个感官没有了知觉的植物人,除了肉*体的存在,似乎已经很难感觉到他体内的生机。 而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傅辛东时一下子懵住了,在自己颇有些混乱的思绪里,林梵竟然觉得眼前的叶归舟仿佛不再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而是像一个真正陷在深度睡眠中的人。 护工敲门进来,将花瓶放在叶归舟的床头。 保镖李哥和傅辛东也归了岗,各自在角落里安静地坐着,一时间,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床头花瓶中的鲜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林梵看了看表,抬身和几个人点点头,示意自己要离开了。 已经熟络的护工和李哥都跟他打了个招呼,傅辛东也跟着点点头。 林梵在推门离开时又回头向床上的叶归舟看了看,收回的目光掠过傅辛东的脸,那里面装满了只有他们俩才能读懂的眼神。 傅辛东当然知道林梵那道目光中的涵义。 他想听自己的解释,关于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为何给叶归舟做私人保镖的解释。 傅辛东低下头,看了看手掌上一个烫出来的疤。 解释?自己似乎也很想要一个。 两名护工配合着在给叶归舟擦身,李哥示意傅辛东他要出去吸根烟,抬脚出了门。 傅辛东站起身,抻了抻腰,慢慢走到了病床前。 他过来的时间不长,这里照顾叶归舟的人很多,他负责的保镖工作并不需要近身在他的左右,所以直到这会儿,他才真正能够认真地端祥着眼前的男子。 护工正在轻车熟路地用温水为他擦拭着上身。 他的头和身体软软地靠在身后护工的身上,像是一个睡熟了的孩子,又像是一枝没有根的菟丝花。 傅辛东曾经在监控期间看到过叶归舟的身体,那时的他,身材适中,略略偏瘦,与洛兮的身体有着惊人的类似。 而现在的他,大概是只能靠输入营养液保持身体所需,整个人有了明显的消瘦,原本瘦而结实的腰,看起来更加纤细和羸弱。 傅辛东发觉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男生腰部的一侧。 继而,他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叶归舟的腰身处光洁如玉,又怎么会有那一串令人触目惊心却又心生受怜的红色印记。 两个护工给叶归舟穿上睡衣,又开始帮他擦洗下身。 傅辛东觉得帮不上手的自己站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便慢慢转过身。 窗外的阳光照进室内,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在光柱中欢快的跳跃着。 傅辛东忽然发现自己的心里涌上来一个奇怪的感觉,也许是自己的幻想,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念头,他仿佛觉得有一双温和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背上。 身后的护工还在手脚利落地忙着,傅辛东没有回头,他知道,那应该是窗外温暖的阳光。 *********** 交了晚班后,傅辛东将车开出私人疗养院,直奔京北市局后身胡同里的一家小店。 林梵已经在这里等他多时了。 看他进来,林梵示意店里可以上菜了。 “头儿,菜还是老四样,酒也烫上了,今天把车扔这儿,咱哥俩儿两年多没见面,今天可得多整点儿。” 林梵穿着便装,傅辛东也已经换下了保镖的黑色制服,随意穿着件休闲的卫衣。 听到林梵的话,他点点头,从烟盒里抻出只烟递给对方,“想灌醉我套话是吧?” 林梵“啧”了一声表示不屑,抬手帮两人点着了火,又上下打量了对面的男人两眼。 “瘦了不少啊头儿,气色还行。不过你刚才那话说得可没意思了,啥叫套你话呀,你应该主动坦白自首不是吗?” 菜上来了,两个人干了几小杯下去,又重新点上根烟。 傅辛东弹了弹烟灰,看着林梵把玩着酒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笑了笑。 “得,我要是再不说,林大队长就要变成对酒当歌的文艺青年了。” 烟雾中,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迷离,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景物,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大林,我想他……这就是你在那里看到我的原因。” 林梵手里的烟抖了一下。 “你知道吗大林,三年了,我没有一天一晚不在想他,醒了想,睡了想,想得睡不着,睡不着又接着想……我忘不了他。” 傅辛东的声音很低,不过林梵却听得非常清楚,每一个字都完整无缺地进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你想……找他的影子?” “是吧。” 傅辛东低下头,用筷子夹了两粒花生米放在碟子里。 “大林,其实我都明白。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他,他已经不在了。即使有和他再相似的人,也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了。就像这两粒花生米,也许冷眼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吃的人心里面却骗不了自己。” 林梵默默又把两个人的酒杯倒满。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碰了杯。 “可是,即使我知道我这样做是在自欺欺人,是在麻痹我自己,我却拦不住我自己的脚。大林,我知道洛兮不在了,我知道叶归舟不是他,可我还是来了。你知道吗,我不求别的,只要每天能看到他的脸,我就会感觉洛兮没有走,他还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就像叶归舟一样,只是一直在沉睡着…….” 他忽然放下了酒杯,趴在桌子上。 林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他懂面前这个男人。 从他辞去警队职务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重新认识了他的学长,那个从前在他心中刚猛硬朗、人前寡言冷漠的男人,原来在胸膛里,藏着一颗无比炽热而痴情的心。 人,果然是不能轻易动情的。 可是如果此生都没有真正动情过,人,会活得有生趣吗? 林梵看着趴在桌子上的男人,看着他已经略有些消瘦的肩膀,默不出声地又干了一杯酒下去。 ************** 夜色中的疗养院安静得像一个不着边际的梦。 两个保镖在楼里四处巡视着,换了班的护工帮叶归舟打完营养液后也已经回了房间。 偌大一间卧室里,只有叶归舟一个人在大床上沉睡着。 厚窗帘还没有拉,窗子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纱帘。月光透过纱帘照在他的脸上,像是白玉笼上了轻烟。 他的眼睫毛很长,静静地垂着,像一对黑色凤尾蝶凝固的翅膀。 正是初秋的夜,晴而寂静,连一丝风都没有,隐隐地,只有远处草丛中几声秋蝉的低鸣。 那张白玉般光洁的脸上,却像是忽然有一缕微风拂过,那三年间从未扇动过的睫毛,慢慢地翘了翘,就像一只已凝固成标本的蝶,偏又要展开它的翅膀,重新飞翔! 56.魂遇 清晨,初阳洒进室内一缕明媚的光。 一声差点让整栋楼都听得到的叫声从叶归舟的卧室中传来。 那是一个早班护工惊喜交加的叫声。 一时间,疗养楼里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务,飞快地向声音所在处奔去。 毕竟,他们手里正在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会比那个房间里的人更重要。 后跑过来的人刚来到房门前,却被里面涌出的人挤到了后面,一时间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有的已经忍不住跷起脚尖,伸长脖子向里瞄着。 还有的从里面出来人的脸上看出了些门道,急忙拉住那人的手询问。 转瞬之间,整个楼里的人便都已经知道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已经昏迷不醒达三年多的天皇巨星叶归舟,竟然在今天早上苏醒过来了。 两个贴身护工冷静下来后,同刚交完班的保镖李哥与傅辛东一起,将卧室里的人群慢慢劝了出去。 毕竟叶归舟刚刚苏醒,对于目前的自己还完全是一副懵懂的状态。满屋子兴奋、激动的人似乎让他既紧张又害怕。 等到兴奋的人群散尽了,两个护工慢慢将他的身体扶了正,靠在一个大软枕上面。 一个从叶归舟小时候便在叶宅工作的老护工王大姐一边轻轻摸着他的手,一边不时擦着自己止不住的眼泪。 看见叶归舟的嘴角动了动,目光闪烁,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从前毛病的王大姐反应很快,她在护理病人方面颇有些经验,担心他昏迷了三年大脑失了常,便指着自己先问了起来。 叶归舟听见她问自己还认不认得她,嘴角抿了抿,眼睛似乎眨了一下,低声说,“王姐。” 大概是三年多都没有发过声,这两个字从口腔中发出来时,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生涩和勉强。 甚至,都有些不像是叶归舟那把有名的清亮嗓音。 王姐欣慰地重重点了下头,知道他还认得人,便指着另外一个护工和两个保镖说,“叶先生,这几位是您不认识的,都是您昏迷这几年里照顾您的。这是护工小黄,他们两位是老爷给您请的贴身保镖,这是大李,这是小傅,他们都是老爷要求随时要守在你身边的。” 叶归舟朝三人望了过去,慢慢点了点头。目光落到傅辛东脸上的时候,他的一双黑瞳不自禁地缩了缩,嘴角若有若无地挑了挑。 傅辛东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虽然心里的诧异也是和其他人差不多的。 叶归舟能在昏迷三年后忽然间清醒过来,对于一个已经被医生宣判了脑死亡的植物人来说,无异于死而复生。 这样万中无一的事情,竟然在自己刚刚来到他身边后便亲眼得见,傅辛东即便是一个性子沉稳、不动声色的人,此时此刻的心情也同样是思来想去,起伏不定。 他看到叶归舟的目光在护工王姐的介绍声中扫过来,在望向自己的时候,似乎比在其他人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那一刻,傅辛东觉得叶归舟应该是认出了自己。 毕竟,他们曾经不止一次打过交道。 也许他刚刚苏醒过来神智还不是很清楚,又或许对于自己竟然以一个保镖的身份出现在他的身边感觉不可思议,总之,叶归舟的目光虽然在自己这边多停留了一会儿,却没有多说什么。 王大姐这边想得很周到,轻轻询问叶归舟要不要马上给老爷挂个电话,毕竟这样天大的喜事,是应该第一时间告诉给他的。 叶归舟点点头,又轻轻摇摇头,“你帮我打,缓冲…一下,我亲自…我现在还说不太好,还有,有点突然,很累,让我静一静。” 几个人都听懂了他略有些生涩语句中的意思,他应该是担心自己刚刚苏醒,有些辞不达意,更怕突然间和父亲通电话会刺激到对方,故而让护工先沟通一下做个铺垫。 听到他说有些累了,两个护工急忙帮他将身体慢慢放平,一边告诉他已经请了医生过来,大概一个小时后到,这会儿正好先休息一下。 两个护工出去忙了,李哥比了个手势,示意傅辛东他要出去抽一根烟。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看着那个床榻间忽然间清醒过来的男子,傅辛东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犯下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这错误的本身是缘于自己对洛兮无法忘怀的爱恋,所以他想到了这个世界和他几乎完全相似的那个人。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动了想要找一个替身爱人这样的念头,而是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驱使着他来到叶归舟的身边。 或许,就像他对林梵说的那样,因为自己知道叶归舟是一个近乎于死去的人,却偏偏依然用沉睡来向世界表示着他的存在。而这种奇异的存在恰恰在潜意识中支持着自己对洛兮无法忘却的思念,让自己相信那个和叶归舟类似的男生也没有死,只不过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深深地昏睡着。 所以,他才会来,鬼使神差地来。 可现在,这个似乎只有一直沉睡下去才能让自己找到寄托的男人竟然醒了。 那么醒后的他便是活生生的叶归舟,已经没有了让自己缅怀和寄托洛兮的那份存在。 那么,自己还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吗? 傅辛东陷入了一阵无奈又纠结的沉思。 ***************************************** 看着角落里那个和从前一样高大却消瘦了很多的男人,看着他闷声不响地低着头,眉宇间似乎有一缕从前很少看到的愁容,床上的男子不由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他原本是想要闭上双眼认真地想一想,来平复当下自己尤如火山岩浆般翻滚的情绪。可是他的眼睛偏偏又连一秒钟都不舍得从对面那个男人的身上和脸上移开,于是他便在这两种情绪的交织中忍不住不停地眨动着乌黑的眼睛。 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回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里,就看到了那个三年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人。 我最最亲爱的爱人,你可否知道,你最爱的洛兮,他就在你的面前! 床上的男人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尽管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分子,都已经想马上从床上跳下去,扑到那个高大身躯的男子怀里,搂住他的脖子,用自己光洁细嫩的脸蛋去摩挲他带着胡渣的脸,去抚摸他明显消瘦的身体,去亲吻他带着淡淡烟草香气的双唇。 叔……你知道吗,你的洛兮是有多么地想你,多么地放不下你,或许是苍天也可怜我上一世受过的苦痛与委屈,原谅了我的罪孽,才终于给我了重生为人的机会。 而叶归舟,那个和我拥有着同样容颜同样身体的人,也最终成全了我,让我终于又重新拥有了生命,让我可以真正地再来一次,再爱一次! 他的眼前似乎又看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长夜,那个对于洛兮这个名字来说“死去活来”的夜。 那一夜,他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死死缠住傅辛东的身体,用灵舌、用纤指、用幽涧、用自己所能用到的一切,与那个男人抵死缠绵,无穷无尽。 他像是一个贪婪到极致的精灵,使出了浑身的魔法,想要在人世的最后一个夜里,尽情吸取那个男人的阳气,好让自己在走向奈何桥的那一刻,能够最大可能地带着这个男人的味道,让他尽可能地多陪伴一会儿自己。 当他们的身体终于到了再也不能放纵一分一毫的时候,洛兮搂着大汗淋漓的男人,给他喝下自己早已经兑了药末的矿泉水。 然后,看着他心满意足、筋疲力尽的睡去。 然后,自己掏出录音笔,一边注视着他沉睡中安静的脸,一边慢慢地,给他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再然后,他咬紧牙关,一边擦着眼角流不尽的泪水,一边在男人沉睡的脸上、唇上不停地留下无数的亲吻。 在离开房间的那一刹,他久久地、久久地站在门边,在自己迟迟不舍合拢的门缝中看着傅辛东的脸,泪流满面。 夜晚的天都峰风如刀割,雾比霜寒。 洛兮长久地伫立在悬崖边的青松之下,那里,曾是他以叶归舟替身身份拍摄跳崖一幕的所在,也是傅辛东人生中第一眼看到他的地方。 想不到,他与他的第一次相遇,便是他在他面前纵身跳崖。 似乎命运,早已经给每个人都做好了别无选择的编排。 想来,他与他之间,有缘,却终是无分。 风吹动了雾,也吹动了洛兮乌黑的发,他向远远的一抹光亮处最后深深凝望了一眼,双眸微闭,纵身跃下。 在那一刻,有风在耳边呜咽,又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茫茫的山谷中低低回荡。 那声音清越中又带着蚀骨般的忧伤,听起来是那么的熟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与傅辛东共同听过的那首歌,《爱人,能不能永远都不要说再见》。 “洛兮,你终于来了,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你知道我想和你说些什么吗?” 57.易魂 “洛兮,你终于来了,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你知道我想和你说些什么吗?” 在这无垠的洪荒旷野里,似乎,一个灵魂在对另一个灵魂轻声的召唤着、倾诉着,它们像游荡在山谷中的风,虽无形无迹,却又有心有情。 那是叶归舟的声音。 “唉,洛兮,你这么久才来,还是舍不得、放不下吗?” 山谷中一棵秋枫在风中抖落了数片微黄的叶子,就像是叶归舟那声低低的叹息。 “是的,舍不得,不是舍不得这混沌的世界,而是舍不得……离开他。” 枫树旁的一挂藤萝随风轻荡,像是洛兮正在不断向尘世回望的脸。 柔韧的枝条在嶙峋的峭壁上依俯并努力向上生长着,似乎希望自己总有一天会攀援到这万丈深谷的尽头,去看一眼这阴霾谷底中传说的阳光。 “唉,可怜的人。” 叶归舟的魂灵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洛兮,我在这里等你,你会感觉奇怪吗?” 不等洛兮回答,那清越低沉的声音竟轻声笑了笑。 “或许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无论发生什么,也都不会感觉奇怪吧!” “洛兮,不知道上天是怎么创造的你和我。有时候我在想,在我们两个人中间,一定是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东西,存在着,并且决定了我们的命运。” 洛兮的魂灵似乎也在幽幽地叹着气。 “是的,叶,我甚至有好多次假想过,会不会我是你的双胞胎兄弟,也曾经想过要在暗地里调查一下,我究竟是不是和你有什么血缘的关系。可惜,复仇的火充斥了我整个的大脑,我已经被它炙烤得丧失了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理智,除了杀人,除了努力在他身边多停留片刻,别的,我都没来得及做。” “我知道,洛兮。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从你复仇的欲*念在头脑中形成的那天起,我便不知不觉地知道了,分享了,甚至在睡梦中参与了。” 叶归舟的魂灵似乎在回忆着些什么,稍稍停顿了片刻。 “是的,我回忆了一下,在小的时候,我似乎还很少产生与你之间的共震,你是谁,在哪里,在做什么,我似乎都没有太多强烈的印象。在我的记忆里,似乎就是在青春期之后,在我伴随着发育到来而产生强烈的精神问题后,才开始在某一天的梦里,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离开了我的肉*体,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而那个人,就是你。” “从那以后,非常奇怪的是,只要你动了阴暗的念头,起了杀心,我便一定会得到心电感应,一定会做一个比现实还要真实的梦。在梦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的灵魂在一个身体里,去行凶,去犯罪!” “我也曾在清醒的时候想过,为什么在我的梦境中,从来没有梦到或参与过你美好幸福的片段,而只能和你分享痛苦和罪孽呢?” “或许,每个人幸福的方式各不相同,而每个人痛苦的本质都是相通的吧!” “又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也有着人类最丑恶最凶残的原罪,既然我们的灵魂可以想通,那么当你暴露出罪恶的一面时,那个灵魂中同样有着阴暗面的我,便被你激活了。” 叶归舟的声音在无垠的夜空中飘荡,他好像是在寻找两个人灵魂互动的原因,又像是在探索他们这样复杂存在的秘密,即便这秘密清楚与否似乎已没有过多的意义。 “叶,过去的种种已经是昨日黄花,所谓前尘往事,死生幻灭,如泡如沫,于我,都已经不重要了。此时此刻,我的肉身已绝,也许过不了多久,风吹魂散,从此,这世上再无洛兮的最后一点影子了……” 洛兮的魂灵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凡尘与自己渐行渐远,声音中透出无尽的悲凉。 “看你,还是对那尘世如此的眷恋和不舍,唉,这世上永远也不会有真正相同的两个人,即便是灵魂相通外貌相近的你和我。” 叶归舟感慨了一声,忽然又笑了笑。 “洛兮,你为什么不想知道,为什么在你自绝的时候,我会在这里等你。” 不等洛兮回答,叶归舟又接着道。 “洛兮,我告诉你,我和你对这个世界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对你来说,从你来到这个世界之日起,劫难和痛苦似乎便伴随着你,它没有给过你太多的幸福,却给了你无穷的罪恶。当你用刀子与自决来反抗、报复这个世界后,你却不得不离开你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幸福和爱。因为你心里明白,你可以苟且的活,但你的幸福和爱便会因此而逝去。对于你来说,你真的是别无选择。” “而我,是和你不一样的。” “洛兮,我相信你一定是最懂我的那个人。你知道吗,那些在心底里折磨着你、逼着你去行凶杀人的欲*念有多重,那可怕的抑郁症对我的压迫和伤害就有多重。” “真的,我斗不过它的,洛兮。” “我每天都在努力地告诉自己,叶归舟,你是这个世界上多少人喜欢和羡慕的人,你的外表,你的家世,你的事业,都是这世界是最好的,你一定要珍惜,一定要好好地活!” “可是你知道吗,马上就会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幽幽地对我说,叶归舟,没用的!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再漂亮的人早晚还不是白骨一堆,烂肉一块。有钱有什么用?你家里这么有钱,你妈妈还不是生了你后就得了病,有钱也救不了她的命。事业有什么用?再红的明星也会走下坡路,现在是前呼后拥,到时候人老珠黄,走在路上人都懒得看你一眼。” “洛兮,你明白吗?每一天,每一晚,我的大脑里都有截然不同的两个我在互相撕扯、在你抢我夺地争斗着。前一秒我还在笑,下一秒就心酸的想哭。明明刚刚吃得很香的饭菜,片刻后便会莫名的从胃里反流出来。” “白天的我,要演戏;夜晚的我,却想撕掉自己的皮!” “我努力了,我挣扎了,我一把把地吃药,看世界上最贵的医生……可是洛兮,你懂的,即便是这世界上你最难割舍的爱情,就能阻挡得了你复仇的脚步吗?你不能!” “对我,是一样的。” “我也不能。” “我已经不能再承受这世界压在我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论晨曦暮霭,还是春花秋月,我都已经没有一点的留恋。你知道吗?我已经有多少个没有睡眠的夜晚了,除了在那个人腿上那一次…真的,我累了,想睡了……洛兮,告诉你,我想妈妈了……” 叶归舟的声音在旷野的秋风中慢慢变得越来越低沉。 “叶,我明白。” “有些东西,有些选择,除了我们自己,别人是永远也不会理解,也不会明白的。他们只能看到我们光洁完整的脸,却永远都不会知道在那层面具后,有一颗滴着血的心。” “那么,叶,你在这里等我,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想要和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旷谷中忽然传来叶归舟空灵的歌声。 “爱人,能不能永远都不要说再见。” “爱人,能不能让我再看看你的脸……” ************************ “洛兮,你还是没懂我,我在这里等你,不是要和你一起离开,而是要告诉你,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的人是我,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也是我,而你,还对那红尘中的他恋恋不舍,你,是不应该走的!” “洛兮,现在的我,身体已经昏迷了好多天,这世界上最高明的医生都已经对我宣判了脑死亡,在世人眼里,我已经是一个名符其实的植物人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灵魂并没有死,而是一直在这里苦苦地等你,等着把它交给你,让你借着我的灵魂重新再活一次,把那个你舍不得的人再爱一次,洛兮,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叶……” “不要哭…我们这一世,不管多难多苦,都不是爱哭的人,不是吗?” “现在的我们,应该开心地笑。因为,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解脱,也终于可以在最后帮到你一次,其实,帮你,又何尝不是在帮我自己。” “等到老天注定的那一天,你的灵魂在我的身体内重生,我相信,你一定还会残存着有关我的一些记忆,哪怕那记忆真的没有了,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假装我的样子慰藉下我的老父亲,我在这世界上,真的也就了无牵挂了。” “洛兮,你已经偿还了你的罪,那个没有纹身的肉*体,干净而又清白,配得上你最心爱的男人,只可惜……” 叶归舟似乎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人的身影,无奈地顿了一下。 “好了,已经快要到收魂的时刻了,我们长得这么像,有那么多人都会认错,那么今天,就让他们再错一次,让我替你过这奈何桥吧。” “洛兮,记住,一定要幸福啊,只有那样的你,才会让我永生永世都会快乐的。” “洛兮,快,让我们交换吧!” 58.归去 “渴……” 床上的男人忽然轻轻地叫了一声。 傅辛东莫名地浑身颤栗了一下,“腾”地站了起来。 继而,他稳了稳心神,目光迅速在室内逡巡了一下,快步走到一边倒了一杯水。 在温开水慢慢注满水杯的时间里,他已经将刚才听到男子声音时的慌乱掩饰了下去。 那是一个微微带着慵懒的发音,是他曾经无比着迷和喜爱的发音。 可是,那声音从叶归舟的身体里发出来,却让他惊诧,更让他迷惘。 傅辛东走到床边,床上的叶归舟似乎刚刚从一场梦境醒来,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嘴角下意识地向上翘了翘。 傅辛东感觉自己拿着水杯的手在无声地颤抖。 “林先生,我扶您起来。” 他甚至担心自己会拿不住手里小小的水杯,急忙将它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继而走到叶归舟的身后,俯下身去,想帮他直起身来。 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忽然有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傅辛东的手伸到叶归舟的肋下,对方借助他的臂力慢慢坐了起来,靠在身后的垫子上。 在接触到叶归舟身体的刹那,傅辛东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别胡思乱想了! 什么奇怪的变化?什么属于洛兮的声音和表情? 根本就是自己太过于思念那个人,才会在这个男人身上去寻找各种和他相似的地方罢了。 他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谢谢你,傅警官。” 叶归舟接过水杯,小口小口的喝了些下去。 “对了警官,您,您怎么会来给我做保镖的呢,我不太明白……” 叶归舟乌黑的眸子在傅辛东的脸上、身体上近乎贪婪地游荡着,当看到傅辛东的目光朝自己扫过来,他立刻垂下睫毛,又变成了一副平静的样子。 其实,他又何尝不明白。 相思蚀骨。 一切,只因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爱已深到无法自拔。 “嗯,工作上出了错,辞职后不会干别的,就混这一行了。” 傅辛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淡而自然。 他忙着帮叶归舟调整身后有些不太舒服的靠垫,没有看到床上那个男生嘴角调皮地撇了一撇。 “喔,那可真是人才浪费,不过,有大警官这样的身手保护我,倒是我的运气了,嘿嘿。” 床上的男子慢慢伸了伸胳膊,刚刚从几年没有运动的状态中出来,他的身体明显还不够灵活。 睡衣的袖子向下褪去,露出了两截光洁如玉的手臂。他忽然转过身看了傅辛东一眼,“傅大哥,麻烦你一会和王姐说一声,我现在胃里有空的感觉了,如果医生允许的话,我想喝点汤……” 洛兮的嘴角翘了翘,斜了傅辛东一眼。 后者看起来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过洛兮明显感觉到他的肩膀晃了晃。 “哎,三年多没喝过汤了,也不知道嘴里的味蕾还好用不!” 傅辛东接过他手里的水杯,一颗心莫名其妙的乱跳着,没有了往日的规律。 “叶先生想喝什么汤?我们可以先准备材料,医生如果说可以就马上可以做了。” “嗯…三年没吃过肉了,说起来怪馋的,就……火腿冬笋汤吧,你说呢?” 洛兮故意加重了言语中火腿冬笋的声调,把目光大胆地朝傅辛东的脸上掠去。 那个男人果然怔了一下,掩饰地抓了抓头发,一双眼睛似乎想要看向自己,又有些犹豫地眯了眯,终于只是点了点头。 “好,知道了。” 医生给叶归舟做了认真细致地检查。 各项数据指标出来后,医生沉吟了半响,又和叶归舟一对一的单独交流了好一段时间。 “叶先生,我说实话,我很意外。” 医生的两条眉毛一会舒展一会又皱到一起。 “您是知道的,你在学生阶段便已经是我的病人了,包括这三年,我都没有停止过对你的诊治,所以….怎么说呢,真的很奇怪。” 洛兮看了眼一边的两名护工,还有稍远处的两个保镖。大家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医生的脸上。 “你现在的身体,大概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来最健康最稳定的时候,无论是各项指标,还是你的精神状态,都和三年前的你大相径庭。我说句夸张点儿的话,叶先生,你现在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除了外在,怎么说呢……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王大姐兴奋的眼睛里满是喜悦的光,“真的吗李医生?那实在是太好了,少爷这些年病得不轻,吃了太多的苦,要是真好了,那可真是老天开眼啊!老爷听说少爷醒过来了,开心得跟什么似的,说是已经买了机票马上就飞回来,这要知道少爷恢复得这么好,一定更欢喜得很了!” 屋子里似乎一下子就多了满满的喜气出来,两个护工大姐和保镖李哥都是一副兴奋的表情。 傅辛东手里捏着一个空了的烟壳,一边暗暗地用劲,一边将自己的目光瞟在那个正在听医生讲话的男人脸上。 那张脸好像比自己刚回京北见到他时多了些许光泽,嘴角总是不经意地向上翘着。 他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乍与洛兮相识时得出的直观印像。这个男生,虽然一张脸和叶归舟有着惊人的相似,但是最大的不同便在两个人的嘴角。 叶归舟的嘴角总是微微向下抿着,有意无意中便带出了一股冷漠和疏离之气。而洛兮的嘴角却总是像含着笑意,常常向上翘着,伴着他调皮的眼神,让人感觉活泼又俏皮。 难道一个人昏迷了几年后,除了生理机能会变得越来越好,连他的行为习惯和精神状态也会发生改变吗? 傅辛东想到了叶归舟刚刚说过的“火腿冬笋汤”,眼前似乎出现了洛兮当年送给自己的那条巨大的金华火腿。 难道….连口味也都在改变? 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交班的时候,傅辛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叶归舟想喝汤的事跟护工说出来。 回到公寓的时候,傅辛东从后备箱拎出了刚刚买来的火腿和冬笋。 当厨房里开始飘散出一阵又一阵香气的时候,傅辛东重重地吐出一个烟圈,顺势靠在门框上。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不知道焦点在哪里,眼前却开始像走马灯一样过着白天里发生的一幕幕场景。 傅辛东是一个党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 可是现在,在青白色烟雾的漂浮中,他忽然感觉自己的面前似乎站着一座神。 这世上,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已经让他感觉到造物主的神奇。 而现在,这种神奇的程度似乎愈演愈烈,原本只是外表相似的两个人,竟然开始在神态、口味、甚至声调上都越来越像,这,合理吗? 这真的只是自己因为思念一个人而产生的幻像吗? 至少,面前这锅正在汩汩冒着热气的汤,不是个幻像吧? 手里的烟猛地烫了他的手指一下,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厨房门口陷入了没有头绪的沉思。 他扔掉烟头,回到卧室,从枕头下掏出那只三年来一直陪在身边的录音笔。 按在按钮上的手指几次想要用力,又慢慢松了开去。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的手指按下去,今夜的自己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一个泪水打湿衣襟的夜。 可是汤已经煲上了,自己总不能顶着一副哭肿的眼泡去到疗养院,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把汤送去后,再回来听吧。 自己是真的,好想听到那个男生深情而又无助的声音了。 当傅辛东带着保温壶走进叶归舟卧室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他已经下了床,正站在窗边的写字台一侧,两只手放在胸前,似乎正在摩挲着什么东西,目光却透过薄薄的窗纱看着远方。 两个夜班的保镖见他过来,开心地示意他们要出去吸上一根。 叶归舟朝他们点点头,慢慢走到了写字台前,将保温壶放了下来。 “火腿汤?” 原来背对着他的男生转过了身,他好像刚刚洗过澡,整个人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水气,头发半干着,有几缕垂在额前,倒显得整个人乖巧又清纯。 说真的,这个时候的他,真的和从前的叶归舟大相径庭,而和自己的…洛兮,是那么的相像。 “嗯,火腿冬笋,现在想喝吗?” “当然!” 男生几步便走到了汤壶前,一边顺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写字台上,一边就着傅辛东倒出的汤碗便卖力地喝了一大口。 “啊………..”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真香啊,和你从前做的一样…” 傅辛东手里的汤壶猛地晃了起来,溅出了几滴犹热的汤汁。他的目光落在写字台上男生刚刚放的东西上,目光立即像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 那是一个漂亮的玉坠子,穿在一根红色的线绳上,雪白的质地,温润的触感,外形是一根可爱的白色萝卜。 这不是他送给洛兮的那一个,因为那个坠子从他送给洛兮那天起,便一直挂在他修长的脖颈上,直至最后一晚,两个人在极尽缠绵的时候,那个雪白的小萝卜还一直随着洛兮在自己身上的不断晃动而摇摆着。 但是,这应该是极其相似的另一个。 傅辛东忽然想起涿州影视城那间古董店,想起自己给洛兮买玉坠时老板说的话,这个款的玉坠子一共有两个,其中一个被一个又高又帅的男子买走了。 是这个吗? 还有,更让他心乱如麻的还是刚才男生嘴里的那句话,“和你从前做的一样……” 你是谁? 谁又是你? 傅辛东像一棵忽然间被雷劈中的树,傻傻地站在那里。 人未动,心已焦。 洛兮痛快地将汤壶里的汤喝了一半下去,额头上渗出了点点的汗珠。 两个保镖抽完烟走了进来,洛兮想了想,指着傅辛东对他们说,“我和傅大哥到院子里散散步,你们不用跟着了。” 傅辛东有些异样地侧头看着嘴角还带着油花的男生,无声地点了点头。 月上梢头。 两个人顺着院子里的甬路慢慢走着。 “傅大哥……当年那件连环杀人案怎么样了?” 男生斜过身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 “悬案。” 男人的回答很简洁。 “那……你究竟有没有发现真正的凶手,我记得当时我的梦境已经显示凶手要去医院行凶,你是知道的。” 男生似乎对这件事非常的有兴趣。 也是,当年的他,毕竟曾经在梦中目睹过凶手的每一次行凶。 “……发现了。” 傅辛东似乎犹豫了片刻,却最终说出了答案。 “那怎么还会变成悬案?” 男生继续追问着,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站在了傅辛东的身前,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像是落在眉间眼上的蝶。 “因为凶手已经用自尽的方式了结了他的罪恶,而我,想把他的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永远都不想让别人知道。” 傅辛东也站下了,面前的男生穿着白色的睡衣,在月光下像一朵盛开的莲。他的目光亮亮的,像天上的月光,仿佛穿透了墨色的云,直直地照射在自己的脸上、心头。 这一刻,傅辛东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悟到了什么,醍醐灌顶。 “你为什么要帮一个凶手隐瞒真相?” 男生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拂开脸侧的柳枝,一只夹竹桃的花苞瞬间从缝隙中伸展过来,带着诱人的清香。 “因为他是我的爱人,我这辈子的,下辈子的,永远的爱人。” 傅辛东也伸出了手臂,他什么都没有碰,只是两只手轻轻向前伸着,似乎想要拥抱什么,又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叔………” 59.来兮 “叔……” “洛小兮……真的,真的是你吗?” 男人高大的身体竟然在微凉的晚风中重重地晃了晃,前面的男生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叫你叔?” 男生的口气调皮中带着一丝浓浓的眷恋。 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将前面的男生揽在怀里,大概是用力过猛,两个人都没有站稳,跌跌撞撞地靠在旁边一棵柳树上。 “叔……” “别说话……” 男人似乎忽然间变得胆小起来,一双眼睛闭得死死的,双手像铁夹子一样箍着怀里的男生,好像如果不这样抓牢他,他就会一缕风一样转瞬即逝。 男生的后背被他箍得生痛,却咬着牙不作声,像一个乖巧的孩子任他所为。 他的身体能够感受到男人的心脏跳动得飞快的声音,能够感觉到他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他带着坚硬胡渣的下巴在自己的额头上来回摩擦着。 忽然,有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洛兮的脸上,滑在他的嘴角,咸咸的。 “叔,你哭了?” 男人没有回答,却把头埋在男生乌黑的头发里。 柳枝和夹竹桃轻轻摇摆着,和傅辛东宽宽的肩膀一起在风中微微抖动。 “真的是你?怎么会这样?你不要骗我……告诉我,你是不是叶先生?” 傅辛东的脸从洛兮的脖颈中抬起来,一双眼睛半眯着,透出一线带着纠结的犹疑,可以看到,有晶莹的泪光在男人粗豪的脸上闪动。 男生的嘴角翘了翘,微微踮起脚尖,将柔嫩的双唇贴在男人的耳垂上。 “叔…是不是骗你,等我跟你说一些你和我都爱做的事你便知道了…那些事儿,你还记得吧……” 洛兮调皮地朝他的耳朵吹着气,那清甜的气息像是一股细细的热流慢慢渗进傅辛东的耳膜。微风如醉,遮住了男生低低的细语,唯见男人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角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一抹斜阳下,两个男人的身影越来越紧地依偎在一起。 ************* 傅辛东带着几许迷恋、几许狂喜,以及始终困扰他的几许迷惘坐上了驾驶位。 他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点上了一根烟,靠在座椅上,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也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已经没有必要再去理会自己究竟是唯心主义者还是唯物主义者,现在的自己,从此以后,将只相信自己的心,当然,还有那个人的心。 是的,那是一颗洛兮的心,是这世界上自己绝对不会认错的、火热而赤诚的心。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痴迷地挚爱着黄山。 因为那瑰丽而又奇幻的七十二峰,隐身在茫茫云海之中,半人间半仙境,似乎早就在冥冥之中向他昭示了,自己爱上的,注定是这个世上的一段奇缘。 归去来兮…… 一个已决意归去,一个却渴望归来,终于,他们都达成所愿。 而自己,感谢老天眷顾,竟终于,失而复得。 一只烟抽完了,傅辛东看了眼一边座位上空空的保温壶,一边启动了车子,一边想起了那个男生大口大口喝汤时馋馋的样子。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倦鸟双飞,晚风拂面。 这世界,忽然变得如此安宁而静美。 *************** 林梵将一篮水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随手抽出一根烟来。 刚才护工大姐兴奋地回答他的求证,叶归舟确实苏醒了,而且身体恢复得很好。她已经把这几年林警官经常来探望他的事都和少爷说了,少爷还对她说,只有这样的人,才是一生的朋友。 朋友?是吧。 护工大姐又告诉林梵,叶归舟和保镖一起游泳去了,现在已经快到吃饭的时间,他们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 “跟保镖?” “是啊,少爷醒来后真像换了个人一样,感觉他性子都变了,又乖巧又伶俐,和谁都亲近,特别地惹人疼。” 林梵稍稍有些意外,印像里,在他监控叶归舟将近一年左右的时间,他和他身边的保镖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他很少和他们说话,那些人也都远远地躲着他。 外面都说叶归舟高冷,还真是所言不虚。 大姐去厨房帮忙了,让林梵稍等片刻。 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乖,别乱碰,一会儿叔该见不得人了。” “不嘛,我就摸一下……” 林梵手里的烟差点掉了下来。 这是傅辛东和叶归舟的声音。 不,后面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声线中似乎有着叶归舟的清冷,又似乎有着另外一个男生的调皮和慵懒。 另外一个男生? 林梵感觉自己莫名的有些紧张。 门开了。 洛兮飞快地从傅辛东的身上闪到了一边。 两个人游泳后刚刚沐浴过,头发半湿半干着,穿着t恤、大短裤和拖鞋,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水气和沐浴露清新的味道。 大概是忽然发现客厅里的林梵,洛兮的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丝红潮。 傅辛东尴尬地垂着手,尽力遮挡着短裤上高高的隆起。 林梵的目光像刀一样在那个位置上扫过,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叶先生,恭喜您终于康复了。” 他看了眼叶归舟的脸,冷冷地扔了一句客套的话出来,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洛兮赶忙走过去,用力握了握,“谢谢林警官,王姐跟我说了,我病的这几年,真正关心和惦记我的人,是您,说真的,除了说不出来的感动,我都不知道跟您说些什么好了。” 傅辛东勉强平息了自己满身的欲*火,走过去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洛兮,一杯递向林梵。 林梵看着他伸过来的杯子,抬起眼睛横了傅辛东一眼,往前移了一步,嘴巴正好凑到了傅辛东的耳边,“我不渴,看你好像一身的火,你喝吧。” 傅辛东面无表情地把水喝了一半下去。 “林警官,要开中饭了,择时不如撞时,就在这儿吃一点便饭吧,你和傅大哥是老相识,大家正好聊聊,我先进去换件衣服,一会儿就过来。” 洛兮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身朝卧室走去。 两个男人都不自觉地转过身,目光在他修长挺拔的身体上留连,直至他走进卧室的门。 室内的气压忽然间变得低沉起来。 “大林……” 傅辛东忽然不知道后面的话该怎么说。 几年了,他当然知道林梵对叶归舟的感觉。 虽然这个和自己性格相似的师弟从来都没有真正表达过什么,但是他对叶归舟那份别样的情愫,对于傅辛东来说,却可以说是昭然若揭的。 可是现在怎么办? 叶归舟还在,心却已经换了人。 连自己时不时都觉得是一场梦的改变,要怎么才能和他说清楚? “头儿…你真有魅力。” 林梵低头从烟盒里抻出两根烟,抛了一根过来的时候,也把一注不可捉摸的目光抛了过来。 “大林…不是你想的那样。” 傅辛东忽然觉得眼前的情景似乎就像是人们常说的狗血剧。 只是这剧情,也太他妈的俗套了,俗套到自己竟然毫不费力地就说出了狗血剧中男主惯用的台词。 “喔,我没想,我就看到了而已,还别说,头儿,你硬起来真他妈大!” 林梵的声音不高,却好像带了一丝古怪生硬的情绪。喷出的烟雾似乎呛到了他的眼睛,他用力揉了揉。 “大林!” 傅辛东冲动地喊了出来。 “你听我说,他现在不是叶归舟,他是洛兮,他们俩交换了灵魂……” 他忽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操! 林梵上下打量着他,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正在胡言乱语的病人。 不过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头儿,我知道你对洛兮的感情,不怪你,他们俩确实长得一个样儿。” 傅辛东觉得自己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忽然明白了从前不常在意的一个词,抓狂。 卧室的门开了,两个人都转过了身。 “叔,林警官,今天难得聚在一块儿,不如开瓶酒吧,林警官车子就扔在这儿好了。” 洛兮的脸上带着笑,嘴角弯弯的上翘着,脖子上一根漂亮的红色丝线,下面挂着一个雪白的玉萝卜坠子,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摇摆。 林梵感觉自己的心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傅辛东刚刚的几句话又在他的大脑中浮现出来。 是的,面前的这个男生,似乎再也找不到当年自己镜头里的那份绝望、呆滞和神经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简单快乐的脸,一个调皮而又活泼的模样。 或许是正午的天气有些热,林梵只觉得有一丝细细的汗水慢慢从鼻尖开始渗出来,直至四肢百骸。 ************ 叶家少爷已经正式交待下去,傅辛东已经不再是他私人保镖的身份,而是和林梵一样,是他的朋友。 大概家里人已经习惯了从前那个处处古怪的叶归舟,所以眼下这样的事完全没有引起任何的异议。 三个人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几瓶红酒下去。 洛兮的脸像是被化妆师涂了鲜艳的油彩,白里透红,虽带着七分酒气,却更显英气逼人。 两个越喝脸越黑的男人似乎都有些看呆了。 洛兮喝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几年都没有碰过酒精的原因,还是他诚心想用一场大醉来庆贺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新生。他活泼泼地给他们倒酒、给自己倒酒,一杯接一杯地干,开心爽朗的笑,不顾傅辛东的劝阻,也不在意林梵若有所思地凝视,尽情地放纵着自己。 喝到最后,他整个人的身体都靠在傅辛东的身上,像是一团没有骨头的泥。 他的手不老实地在男人的大腿上、胸膛上偷偷抚摸着,醉眼迷离的眼神里写满了浓浓的欲*望。 对面的林梵扬头将杯中的酒干了下去,瞪着傅辛东的眼睛,“头儿,干!” 他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子上。 “头儿,我不知道我现在说的话你能不能听懂,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懂,不过,我还是要说。” “头儿,你刚才说的话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灵魂转移、死后重生这样的事儿,我觉得那都是扯蛋,是狗屁!” “不过,我相信另外一件事,我相信我自己的心。我知道我心里面喜欢的人是谁,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属于我。” 他伸出手指了指已经偎在傅辛东怀里半睡的洛兮。 “头儿,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谁,是叶归舟,还是洛兮,还是他妈的别的谁,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不是我心里面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当年我镜头里那个苍白、孤单、狂野甚至病态的男人…….” 林梵低下头,打开了手机,屏幕上是叶归舟的照片,那是他在《失魂》中的剧照,脸若冰霜,目光如怨。 “头儿,你知道吗,你看,这才是我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他!” “而你怀里的这个人,他可能比从前健康、可爱,比那时候温柔、随和,可是已经不是他了,不是我想要的,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他了。” 他慢慢站了起来,用带着酒浆的唇角轻轻吻了下手机上的男人。 “头儿,还记得咱们年轻时看过的武侠小说吗?我忘了是哪一本,不过我记住了一句话,这么多年,都没有忘掉,‘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偏不喜欢……” 60.传奇 不记得是谁曾经说过,幸福的日子总是要过得快一些。 当“巨星三年后离奇苏醒,挥别娱乐圈举世皆惊”的头条新闻已经渐渐被人们淡忘的时候,一晃儿,又是一年。 叶归舟的老父亲很欣慰。看到儿子不仅从植物人的状态中苏醒过来,而且从前纠缠他半生的抑郁症也不可思议地消失不见,当真让他如释重负,老泪纵横。 虽然他也希望儿子能够跟他一起移民澳洲定居,常伴膝下。不过老人毕竟不是一般的俗人,知道叶归舟还年轻,未必能够喜欢澳洲那边过于安宁平静的生活。 何况他久经世事的一双眼睛,早就从儿子与傅辛东不同寻常的交往中明白了他们的关系。 这是个失而复得的孩子,是他一生中不敢再错失的宝藏,所以只要他幸福快乐,老人只愿意尽自己所能,一切听从他自己的本心。 当洛兮、傅辛东送老人去机场时,叶老紧紧地抱住了洛兮,好久都没有放开。 “舟儿,我曾经失去过一个儿子,如今老天眷顾,又还给我一个崭新的儿子,爸这辈子,老了老了,也算圆满了,你和东子,一定要好好的,什么时候想定定了,就回爸身边来。” 看着老人乘坐的飞机消失在天边的白云之上,傅辛东偏过头,竟然发现洛兮眼角流下了两行泪水。 他默默地递给他一包纸巾,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思绪,虽然叶归舟的躯体里藏着洛兮的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傅辛东竟然在这一老一少的身上找到了亲生父子般的深情。 回家的路上。 “叔,你曾经答应过要带我走遍这世上的好山好水,还记得吗?” 洛兮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只手不老实的在傅辛东的某个部位轻轻揉捏着。 “当然!”傅辛东回答的很干脆,脸上的表情却很微妙,又享受,又隐忍。 “那明天就启程行不行?叔,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洛兮的神情有些兴奋,手上的力道大概失控了些,傅辛东顿时咧了咧嘴。 “明天?你确定明天早上你还能正常走路的话,咱们就出发。” “为什么不能?啊!叔,你这个大流氓!” **************** 两个人认真规划了一番行程。 傅辛东挑了几个最适合他们的绝佳去处,一想到在那林深径幽的所在,自己的小洛兮会像个孩子般纠缠和依赖着自己,更会像个勇敢的男人一样,跟着自己披荆斩棘,他的心就涌上一股无法形容的快意。 一生一世,能与你携手前行,这该是老天给了我多大的恩赐。 看着洛兮认真地在电脑上查找着那几处景致的介绍,傅辛东慢慢走到他的身后,一只手在他光洁的后背上摩挲着,继而又低下头,将带着胡渣的脸贴在他的肩膀上,用力顶着。 “叔,别闹,扎得慌…” 洛兮来回躲闪着他,手里的鼠标在一张风景图片上停留着,久久没有移开。 那是黄山天都峰上的茫茫云海。 两个人的目光慢慢从那张图片上转向了对方。 继而,男人的唇盖住了另外的唇。 “叔,我想我们行程的最后一站,就重返天都吧。” 男人的身体巨烈地颤抖了一下,慢慢将男生的下唇含在口中轻轻的咬着。 “洛小兮,你知道吗?叔有些怕……” “怕什么?”洛兮任他吸吮着自己的嘴唇,尽管他全身的肌肤都已经开始泛着红晕。 “怕你又要扔下叔不管,你不知道…..那种滋味,那种从早上起来就一眼看不到头的感觉,活着,可是活着的每一天都像在受罪…洛兮,叔永远都不想再试一次了。” 傅辛东一直觉得洛兮在自己身边时,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却不知道现在依偎在男生耳边的自己,那低低的声音,紧搂着对方不放的样子,却更像一个害怕被爱人抛弃的孩子。 洛兮用力搂紧了依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不会,永远都不会了,叔……” ************* 临行前,两个人在市局后身的小巷里,与林梵见了一面。 数日未见,林队长似乎清减了一些,不过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 他一边给傅辛东递烟,一边瞥了瞥剪了一头超短发的洛兮。 “怎么弄这么个头型?看着跟毛头小子似的。” 他在傅辛东手里的火机上点上火,朝洛兮伸了伸下巴,“头儿,你喜欢他这样儿啊?看着是挺精神少兴,不过我说句话你可别不爱听,他现在这模样儿,你带着他,跟领个儿子似的,晚上你也下得去手。” “我操!” 傅辛东差点把嘴里的烟气掉到在地上,“我他妈有那么老吗!” “告诉你大林,你别不知道好歹,我家洛小兮为啥要换了头型来跟你道别,就是想让你看看什么叫区别,懂了吧?” 林梵横了他一眼,“剔掉点毛就有区别了?他就是剔个光头也是叶归舟的脸不是?头儿,你们就别担心我了,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的是谁我心里清楚,你放心,我跟你发个誓,我保管不会跟你抢媳妇儿,这下该放心了吧你!” 一边的洛兮不理会两个黑大个的臭贫,自顾自地在一边涮着手机。 忽然,林梵的手机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 傅辛东和林梵的目光撞击在一起,他们知道,这种特殊的铃声设置表明有紧急的事件发生了。 “林头儿!你在哪儿?辖区出大案了,跟三年前的悬案一样,恶性杀人还附带残尸……” “我知道了,马上出警,我三分钟后在楼下与你们汇合!” 林梵的脸色变得紧张而又严肃。 “快去吧…” 傅辛东和洛兮深深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起朝林梵点了点头。 *************** 清晨五点。 傅辛东与洛兮已经从排云楼酒店的房间里出来,走向了去往天都峰的小路。 “冷吗?” 这个时候的山林里还有着早晨高处特有的寒意,傅辛东看着走在前面的洛兮,目光在他身体各处贪婪地游移着。 这个男生,是老天爷种在他身上的蛊,是刻在他心尖上的符,让他爱不够,喜欢不够。 “冷!” 洛兮猛地站住,转过身体,傅辛东没来得及收住身体,两个人一下子抱了个满怀。 “干嘛?小心点儿,石阶上有露水,滑着呢。” “都说了冷,还问。” 洛兮用眼角横了傅辛东一眼,解开男人风衣的扣子,整个人钻进了男人的怀里。 “别闹…一会儿没办法走路了……” 傅辛东嘴里说着,身上却做着完全相反的动作,不仅将男生搂在怀里,还顺势把一只手伸进他衣服里轻轻抚摸着,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一步步向前挪动,前面,昔日两个人初相遇的峰顶石台已经就在眼前。 山顶上,依旧是云海茫茫。 他们走到那棵绝壁前的青松下,就是在这里,洛兮曾以叶归舟替身的方式,吊着威亚,纵身跃下,帮他完成那部未尽的《归去来兮》。 也是在这里,在晨光曦微,夜色未尽的时分,他最后一次回头远望,满目凄凉,带着对人世的留恋,带着对爱人的不舍,为了涤净罪恶,纵身而下,永不回头。 而今,苍山依旧,青松如昨,我和你,终于可以重新来过。 鲜红的初阳在云海上露出婴儿般鲜嫩活泼的脸。 这骄阳,这世界,似乎每一天都在脱胎换骨,焕然重生。 傅辛东和洛兮手牵着手,在万丈天都峰顶驻立良久。 在朝阳跃上峰顶的那一刹,他们四目相对,微笑不语。 傅辛东将手一扬,一只玉白色的录音笔悄无声息地直坠向那仿佛无边的深谷。 昨日已矣,就把所有的前尘往事,尽化作那空谷余音,随风飘逝。 有风吹过,却吹不散万仞绝谷中如梦的云雾。 云雾之下,又会有多少无人知晓的离合悲欢,等你诉说。 全文完 尾声。 江南有一座自古富庶的城。 城中有一条大江穿城而过,白帆点点,绿水青波。 江边一户人家,上有一位八十余岁的窦姓长者,腹中满是当地的风情外传,逸事野史,最是吸引左近的孩童来听他把茶闲谈。 这日天气炎热,那老者在院中置一几数椅,一壶淡茶,身旁已是大大小小围了不少乡邻老少。 大家都在听这老者讲这城中昔日大户叶家的一段陈年掌故。 “哎,说起叶家那段故事,当真是说来话长。那叶家家境殷实,为本地数一数二的豪富,家中上下诸人皆与人为善,倒是有名的良善之门。” “且说那叶家少奶奶入门三年不孕,在第四年春终于开了怀,这可喜坏了全家老小,谁知她肚皮竟也争气,这难得的一胞产下了一对双胞男婴,更是让叶家喜出望外。这叶家既是豪阔,管家园丁司机保姆雇得便也齐整,都围着产妈和那新生儿打转。” “谁知道,那雇来的保姆里,竟有一个曾犯过精神病史的妇人。那妇人从前生过一子,那孩子出生不久便因病丧命,故这妇人便因失子之故患了严重的失了疯之症。数年后她大病已愈,隐姓埋名来了我城,便一直在这叶家做保姆,手脚干净做事整齐,主人也不作他想。” “谁知这事就出在这妇人身上,她见主人生子,便触动了她的旧疾,又逢春天,那病便发得大了。竟趁夜深无人留意之际,抱了那双胞胎中的一个,连夜跑出了叶家,疯疯癫癫,一路跑到了江边。” “那病妇在江边抱着婴孩哭了一夜,天将亮时,疯劲上来,已不知死活,竟一步步向江心走去,终于被那江水吞没了。待叶家终于寻至,早已是人去江空。” “消息带回叶家,那刚生产的母亲顿时一病不起,一年后苦熬不住,撒手西去,只留下另外的一个婴孩,那孩子你们或许亦有所闻,听说在前些年进了那戏剧的行当,还成了当红的名角,如今说是已功成名就,云游四方,不再抛头露面,幸福平安,也算是苍天对那良善之家的一点安慰吧。” “老朽不才,胸中不过都是些野史传奇,你们万万不可当真,不过是夏夜天长,闲来无事,逗你们一笑罢了。” 众人听得津津有趣,待听他如此说,哄堂一笑,喝了闲茶,自散去安息不表。 这正是,“世上事真真假假不过一杯浊酒,天下人恩恩怨怨无非半点私心。”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