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娇娘》 第1章 阿奶 “小花,看着小河,别让他尿裤子,娘去刷碗。”王氏看着萎靡不振的三丫头就觉得头突突的疼。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主屋,快步蹲到沈华面前,伸手摸了摸她软密的头发,低声说,“花啊,娘给你留了鸟蛋,一会等夜了,咱们再吃啊。” 沈华稍稍回了点神,眼睛里因为听到鸟蛋两个字有了光亮。她下意识的就瞥了眼西北角围着的鸡圈,可怜见的,她到这世界四天了,肉沫子都没瞧见过,更别谈吃了。前世里都不拿正眼瞧得鸡蛋,现在在她眼里都成了渴望。 虽然她馋了,但她还是坚定的移开了视线,她不能把现代人的脸丢到古代来。 作孽啊,她再也不嫌弃蛋黄了,她一定好好珍惜每一种肉食。 王氏见女儿有了反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到底还惦记着吃。又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那个是要卖钱的,不能吃啊。” 说完才将要起身往厨房去,主屋就传来洪亮的老妇声音:“老大家的,你这是等油花烤上了碗才准备去洗啊?” 油花? 沈华哀愁的回忆了一下刚刚吃下去晚饭,稀得没比清水浑多少的米汤,两个杂面窝头,一盘醋腌萝卜皮,还有几块黑的看不出颜色,咸的下不去嘴的咸菜。 请告诉她,油花在哪里! 刚醒来的那天,饭菜是一口都吃不下。窝头粗的噎嗓子眼,就喝了点米汤,可一整天下来,她的娇气劲就没了。 想活着就不能矫情。 不知是她心理负担重,还是因为她是强迫着自己吃下去,几天下来,她瘦了一大圈,看上去更是风一吹就倒。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沈华自嘲的笑出了声。 “哎!娘,这就去。”王氏无暇顾及女儿突如其来的笑意,婆母吃晚饭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看,也不知是谁开罪了她。王氏不再耽搁,拿起厨房檐下的竹篮子,手脚利落的将碗筷收进去,吃力的挎着出了院子门。 说是院子,也不过就是半人高的矮泥巴墙而已。 她个子生的小巧,当初说亲事的时候颇费了些事。农户人家都喜欢壮实些的媳妇,她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模样再好看也没有哪个婆婆会喜欢。 好在她运气还不错,沈家虽也是个农户,但祖上是读书人,一家子多多少少都识得几个字。老大沈成才不想娶乡下粗妇,这才相上了她,成亲八、九年,也算融洽。就是对方有时候脾气不太好,特别是喝了酒后…… 好在平日里喝酒的机会并不多。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三丫头大过年的时候偷喝了她爹的酒,之后就昏昏迷迷不省人事,期间请的郎中都说没救了。可几日后,她居然跟没事人似的自个又醒了,只是醒了后就开始不爱说话,耷头耷脑的样子已经让公婆很有意见了。 家中艰难,又全是为了供自家丈夫读书,她想给娃煮个鸡蛋都没脸开口,兜里这两颗鸟蛋还是大儿子刚刚偷塞给她的。 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扬起,别的不敢自夸,她生的几个孩子是一个比一个乖巧安生,从不让她操心。她摸摸还未凸起的肚子,希望这个也是个安生的。 王氏掂了掂手中的竹篮子,用手忖着胳膊,不然手柄勒的手臂上一道道红印子。她回头望了一眼几层厚棉袄都遮不住纤瘦的小小身影,咬了咬唇瓣加快了步伐,两个蛋原本想留一个给小儿子,现在还是先给三丫头补身子吧。 被惦念的三丫头沈华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小竹椅望天,晚霞的光映在她营养不良的脸上,倒像是镀上了一层黄色的金光。她已经接受了回不去的现实,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选择了她,为了把这穷的叮当响的一家子带上致富之路吗? 呵呵哒…… 也不怕把她这娇弱的肩膀压趴咯。 沈华看着地上的泥土地提不起劲,她才大学毕业,工作都找好了,在社区里面当会计。老爸老妈在菜场卖水产,虽辛苦,但收入不错,也有劳保。 她还开了一家鲜果蔬淘宝店,月收入也上万了,虽不会大富大贵,但在小二级城市够她躺地上挥霍了。 想吃吃,想喝喝,睡觉睡到自然醒,花钱花到有结余。日子太滋润,她妥妥的是被老天爷嫉妒了。 这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不过现在想这些都白搭,她老爸老妈怎么办?一想到母上大人,她就心疼肝疼肺疼到处疼。现在只希望两人的灵魂互换了,只要人没死,爸妈应该是能接受她变成六岁智商的……吧。 沈华抬头再次审视了一番这个家,大大小小十六个人挤在七间泥屋子里,统共才一百平方左右。不知怎地,她又想到了她的皇冠淘宝号,还有要了命的手机、电脑、空调、芝士年糕、可乐、冰激凌、巧克力、抽水马桶,啊……姨妈巾!真是日了老天爷了! 好吧,这些都可以不要,请给她一辈子用不完的卫生纸吧,用玉米叶子擦屁股是个什么样的体验?她每日里除了想洗屁股就是想洗屁股,这日子真真没法过了! 她葛优躺的摊在小竹椅上,看着因为太阳快下山而不再蓝汪汪的天。嗯,无添加无污染……最终因为保持这个姿势太辛苦而重新坐直起来,沈华耷拉着脑袋无力地又叹了口气。 二婶何氏收拾完灶台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笑着拿她寻开心:“哟哟,小丫头还知道发愁了,再弄点子酒给你解解愁啊。”说完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正屋,小声说,“太阳都下山了,花儿别坐在院子里了,领着春河回屋里去吧,别冻着了。” 沈华顺着何氏的眼神轨迹也看向正屋,她冷眼旁观这么些天,这一大家子,老头老太是绝对的话语权威。古时重孝,家里的收入也是全归他们所有。 所谓的收入,也不过就是十天卖一次鸡蛋的钱。 这还是有人去镇子上一并收了去卖,回来再将钱挨家挨户的分。到这时,她才相信大学室友的话,说她姥姥一辈子就没出过山。那还是交通发达的现代,放在古代,一个百户大村子,也就一两个人往山外跑,其他人都是安安分分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也因为如此,唯一能生钱的鸡就成了全家人的眼珠子。 沈华想吃别人的眼珠子,就得冒着被暴揍一顿的风险,她仔细考量了一番,暗暗摇了摇头。 这里实在是太封闭了,穷成这样,但只要饿不死,就不会花心思想赚钱的门路。现下的情况在沈华看来已经是运背到了极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她,慢悠悠的走到在地上拿树枝画画的沈春河跟前问:“你要不要尿尿啊?” 春河头都没抬,回了句:“不要!” 她来了才几天,这个三岁小屁孩都尿了好几回裤子了。沈华一脑门子官司,哪有耐心同他啰嗦,走到晾衣服的绳子底下,用力一蹦把挂在上面的裤子给扯了下来,留下空荡荡的晾衣绳在空中摇晃。 大冬天的,连澡都不洗,谁洗衣服? 沈华将晾了两天都还没干透的裤子塞进沈春河的怀里,笑微微的说:“裤子给你了,如果再尿身上,自己换上啊。” 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动这小屁孩的神经,沈春河气鼓鼓的站起来,大声喊:“坏姐姐!”扬手就要把裤子往地上扔。 见状,沈华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指着厨房外的大水缸不紧不慢的说:“往那水缸里扔啊,省的还要去河边洗。” 院子里的动静把沈婆子给引了出来,她打开正屋的门,一只脚踏在门槛上问:“小河,你又尿裤子了?你吃饭吃傻掉啦?进来,把裤子脱了,等你娘回来给你换!” “我没尿裤子!我根本没有尿裤子!哇……我要娘……我要找娘……坏姐姐……坏奶奶……”沈小河扯着嗓子喊了两句委屈的大哭起来。 沈春溪和沈春山也听到了动静,从东边的屋里走出来,就看到小弟哭的撕心裂肺,小妹一脸无辜,阿奶沉着个脸恐吓:“还在年里呢,不着兴哭啊,赶紧闭嘴。回头你爹家来了,要收拾你!花儿,你怎么做姐姐的。啊?还欺负弟弟,看你爹不打你!大年里垂头丧脑的,晦气不晦气。我对你客气你当福气是不是啊,还欺负弟弟了?”沈婆子原本只是想骂两句,结果越说越生气,顺手抄起屋檐下的笤帚怒冲冲的就往沈华面前冲。 听到他爹的名头,沈春河吓得住了嘴,再看他阿奶要打人,连忙抱住沈华嚷嚷:“坏阿奶,不许打姐姐!姐姐是我的!” 第2章 打酒 沈春溪和沈春山也赶紧上前想护着沈华,一个闷声闷气的挡在前面说:“阿奶,花儿还小呢。” 另一个笑眯眯的挽上沈老太的胳膊冲沈华使眼色说:“花儿快说知道错了,以后不欺负小河了。” 沈华眨眨眼,什么情况?记忆中爸妈也打过她,可感觉却与现在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她低着头笑的苦涩,再抬头时,眼中一丝痕迹都不显,轻声问抱着她的沈春河:“我只是让你去尿尿,你为什么哭了?” 是啊,他为啥哭的?沈春河吸着鼻子一时愣住了,反应了一会才说:“阿奶说我尿裤子,我根本没尿裤子!” 小孩子的思维是跟着大人走的,大人怎么牵引,他就怎么答话。 “大哥,小河不是我弄哭的。”沈华拽住了沈小山的衣角轻声说。 虽然挡在她面前的大男孩只有八岁,可是作为家里的长孙,他还是很有地位的。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沈婆子有些下不来台,嘴硬的用发黄的手指使劲戳了戳沈华的脑袋瓜子:“不是你弄哭的是谁啊?湿衣服是你拿下来的啊,拿下来做啥啊?你本事大的很,既然拿的下来,自己再挂回去!”说着一把扯过沈春河怀里的裤子塞进沈华手里,然后虎着脸看着她,补充道,“你们谁敢帮她试试看!” 多大点事啊。 沈华暗叹了口气,用手抚了一下被戳疼的脑门,将目光移到那根比她高两倍左右的晾衣绳上。然后伸出手握住沈老太一直拿着的笤帚,笤帚下面是稻草(?)绑的,以她这个五谷不分的人看来,应该是稻草……吧,上面束着一根两根手指粗细的竹竿。 她抬起头,细声细语的说:“阿奶,借我用用啊?” 小孙女居然能想到借笤帚,沈婆子有些意外,她冷哼了一声松开手。 沈华把她之前坐得小竹椅搬到绳子下面,站上椅子,用竹竿顶着裤子轻轻松松的挂到了绳子上。然后用手撑着笤帚,转过头看向沈婆子,露出笑容说:“阿奶……”才喊出声,眼角一偏,看见院子外有个人正急冲冲的朝里进。她吞回之前想说的话,脸对着门外说,“有人来了。”然后冲着沈春河使眼色:还不去尿尿?! 来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跑的气喘吁吁的,进了院子气都未平就连连说:“二奶奶,成才叔在先生家吃酒,让再送些酒去。”说完脚下打了一个圈,转身跑了。 “沈小四……”沈婆子追了两步,喊都没喊上,只好沉着个脸回来把气发在沈春河身上,“你还不去尿尿,打算晚上在炕上游河?”然后又瞪了一眼沈华,嘴里嘀咕着进了主屋。 几间泥巴房,院子里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沈成梅从主屋西耳房里出来亲热的挽上沈婆子的胳膊问:“娘,大哥又吃酒啦,这次能考上不?” 沈婆子原本心里就不舒坦,临近院试,她今早起来眉心直跳。一家子勒紧裤腰带都指着大儿子,就想着熬过这几年的苦,考上秀才,十里八乡的就能硬气一回了。 抿着嘴瞥了眼小闺女,沈徐氏拍开她的手说:“你觉着呢?” 沈成梅嘟起嘴摸了摸手,眉头一皱:“我自是希望大哥能考上,而且听爹说,今年收成不好,家里又没进项。四哥就要娶媳妇了,大哥若是考上了,董家出嫁妆礼也能多些……” 沈徐氏嘴角下撇的更厉害了,也没防着小闺女,探手在大木箱子里头摸索,不一会就摸了十几个铜板出来。想了想,又进去抓了几枚,沉着脸扭头出了屋子。 何氏贴着门边听着外面的声响,朝沈老二说:“瞧瞧,这无底洞……有这些钱,还不如让咱大武去读书。” 沈老二心里虽也是希望自己儿子读书识字的,但他却和何氏想法不同:“大武想读书,自有我去赚钱,你别惦记爹娘的。” 何氏一听这话气得不行,当下就气哼的指着沈老二,压低着嗓门嚷嚷:“谁惦记你爹娘的?我惦记的上吗?这家里的钱我们没出力还是怎地?我不过说两句,大哥这次若能考上我也高兴不是?以后家里不就有个免费的教书先生!哼,你要是有能耐赚来钱供大武读书,我用得着眼红这十几个铜板的打酒钱吗?” 何氏说话干脆利落,讲究的就是一个速度。沈老二不知对方怎么就突然发起脾气来,隐约感觉到是自己话说的不中听,但也懒得同她掰扯,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娘们叨叨的,我心里有数。” 其实何氏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当初说亲的时候,就是冲着他大哥是个读书人。农户人家读书的少,她娘做姑娘时,在一大户人家给小姐当丫鬟,处人遇事,眼力见识皆不同于一般妇人。若不是她娘说这家人可嫁,她才瞧不上他这三句打不出个响屁的性子。 …… 沈婆子进屋后,沈华从竹椅上下来,看看天色,古人为了省灯油,晚饭都趁着有光亮的时候吃。她看着又从主屋出来的沈婆子,一点也不杵对方脸色难看,慢悠悠的走过去,见对方打算自己去买酒,轻扯了扯沈春山的衣角,抬头问:“大哥,是不是读书人都要吃酒的?” 沈春山弯腰把沈华抱起来,“嗯,爹说的,煮酒论英雄,喝了酒更有诗兴。” “那大哥为何不去?就算没有酒吃,在一旁听爹爹论英雄也是好的啊。”沈华非常不习惯被人抱着,虽然沈春山抱的姿势很娴熟,但她不舒服!全身都别扭! 完全没有察觉到小妹的排斥,沈春山憨直的笑着:“爹爹和先生说的我听不懂。” 已经走到院子口的沈婆子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恨铁不成钢的说:“听不懂,不会多听一听啊!你去,给你爹打酒去,这么笨也不知道像谁,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写对子了。” 沈春山收了笑脸,抿着嘴唇正要把小妹放下,刚刚腰板子还挺得直直的沈华一下子搂住了对方的脖子,贴着耳朵说:“大哥,刚刚阿奶要打我的。” 沈春山的动作就顿住了,趁势把沈华掂了掂,抱稳了,也不说话,手里攥着铜钱就这么出了院门。 后知后觉的沈婆子跟在后面喊:“花儿,你下来,粘着你大哥做啥,大山……大山!” 看着越来越远的院子门,知道沈老太不会再追上来,沈华收回视线:“大哥,我自己走。” 沈春山依言将她放下,还夸道:“花儿近几日可乖巧了。” 沈华笑了笑没接话,转移了话题,“大哥,你喜欢读书吗?” 沈春山揪了揪鼻头,苦着脸摇摇头。 不喜欢啊,沈华不知道古代考童生考秀才有多难,但古代和现代能有多少区别?就如同城市孩子和山里孩子,一个有钱有条件补习班辅导书再加走后门,一个吃不饱穿不暖上个学都要走几里地再加一个语数外全才老师。 这样的条件能考上的都是心智毅力非凡者。 想到她那位爹关在房间里苦读的样子,沈华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又问:“村里有读书好的吗?” 沈春山虽不爱读书,但说起这个还是忍不住自豪,“村里除了里正家,就咱家识字,咱爹已经是童生了,唔……我也识得几个。”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沈华也跟着笑,“大哥很厉害。”这才符合现状啊。古代人政.治觉悟低,饭都吃不饱,还认字? …… 从沈家沟到万溪镇,说是镇,也就是个小集市。最初是在几个村之间选出的一块赶集的地方,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小镇。说远不远,十里地,但对只有五岁孩子体力的沈华来说,着实太远了。 沈春山见天色暗下来,也有些着急,怕去晚了挨他爹训斥,可又不能丢下小妹,眼见小妹越走越慢,他大跨一步蹲下侧过脸说:“花儿,上来,大哥背你走。” 沈华知道是她想的不周到,拖了后腿,也不再逞强,爬上沈春山的背。她开始庆幸自己身上没二两肉,但是时间一长,她又哀怨了,骨头硌骨头也疼啊。 可就是这样等沈春山买了酒送过去也还是迟了,沈成才本辞了先生准备家去,才出门就看见大儿子一手牵着小闺女,一手拎着酒,心火突然就冒了上来,走过去对着沈春山就是一脚。沈春山背了沈华一路,腿早已打软,哪禁得住踹,一个摔了下去。他本能的用手撑,想到那只手牵着小妹,连忙换另外一只手,这转念的心思不过一瞬,十个铜板打的酒碎了一地。 第3章 小产 沈华有点懵,反应过来后连忙去查看沈春山的手,幸好只是蹭破了点皮,没有被酒罐子划伤。她松了口气的同时探了探沈春山的衣袖,从袖口到手肘部分全湿了,她又从里面伸进去摸了摸,还好棉衣够厚,酒水没有渗进去。 天已经全暗了,沈成才背对着屋内的烛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沈华皱着眉头看着因害怕被罚不敢站起来的沈春山,眼神暗了暗,若不是怕扯摔了她,酒不会被打碎,她蹲着说:“大哥,疼不疼?早知道不帮阿奶来送酒了。” 沈春山一愣,他虽然老实,但却不傻。听到妹妹这么说,立刻反应过来,顺着说:“阿奶腿脚不好,夜路又难走,等送完酒回去天就黑了,花儿乖,一会哥哥背你。”说完用另一只手撑着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觑了眼他爹,“爹,我和花儿先回去了。” 被儿女们这么一说,沈成才略显尴尬,有些心虚的回头,生怕这里的动静被屋里的先生听见。 人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沈成才看见门框上依偎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长衫的少年,看样子已经在那站了许久,对方即没有上前,也不走开,就这么冷眼看着。 虽背光一团黑,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少年就是刚刚先生介绍给他们认识的,十四岁的秀才!从朝都来!他爹是兵部侍郎,正三品啊!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辞了官,曾经是官那也是官! 一股羞恼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沉着脸朝对方拱了拱手,调脸就走。沈春山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拉着沈华的手小跑跟上,并小声提醒:“花,爹心情不好,别惹爹生气。” 沈华感觉到对方手都在抖,只当他是害怕回去挨罚,安慰的抓紧他的手说:“我不惹爹生气,大哥也别担心,爹不会罚你的。” 听着小妹柔柔的声音,沈春山想对她笑,可他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出来。心慌的他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在打颤,他不怕爹打他,他怕爹打他娘。 …… 沈老头年轻的时候也是读过书的,论读书有什么大用他说不上来,但他知道他如今田地种的好,每亩地收成都比别家多个十几二十斤,就是因为他识字!他读过书!虽然只读过一本,也只识得这书里的字,但就这一本《农事记事》,它就有实用!这书从他祖爷爷辈一代代传下来,被他当宝贝一样放在枕头下面,隔三差五的都要拿出来翻翻。 沈老头正半靠在炕上翻着书,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眼皮抬了一下:“老大回来了?” 沈婆子侧耳听了听,“唔”了一声疑惑着说,“不是说在先生家吃酒?” 话音刚落就听见东屋里发出女人的哭喊声还有小河的哭叫声。 沈老头皱眉,撂下书,不满的嚷道:“大晚上的闹啥闹,马尿灌多了,一回来就不得安生!你去,别让邻里们笑话。” 沈婆子也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沉着个脸往东屋去,听见里面哭喊一片,眉头更是皱的紧紧的,使劲拍了拍门骂道:“老大,大年里你发啥酒疯?黑灯瞎火的,吵吵出去长脸是不?你是不是想明日里人都指着你的脊梁骨去赶考啊……” “娘……血!” 沈婆子还想骂,却听到里面沈春河一声惊呼,心中一沉,手下更是用力拍门:“老大,你给我开门!” 原本一边趴在墙上听隔壁动静一边哭的沈春溪听到小弟这一声喊,吓得也从屋里出来,一脸惶惶的站在沈婆子后面,急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咬着下唇瓣盯着东屋的门。 这回不用沈婆子多喊话,门就开了。她一眼望进去,就瞧见瘫坐在地上的大儿媳妇腿档里的血已经把棉裤都给染红了,这还有啥不明白的!她先是把春溪往外推,这场景不适合一个小姑娘家看到,然后一巴掌拍在沈成才的肩膀上,怒斥:“还愣着干啥,快去请大夫,大年里见红,作孽哦……”转头朝门外喊,“老二家的,老二家的!过来搭把手!春溪,让你三婶去抱点稻草来,然后让你小姑赶紧去烧水。还有!去鸡蛋篓子里拿两个鸡蛋,让你姑煮了……” 一家人全都被惊起来,集聚到主屋。家里出了事,就算不能帮忙,总不能蒙头睡觉啊。 …… 乡下夜路难走,加上冬日里天不好,没月亮没星星更是黑漆抹乌一片。沈成才每日都走的路闭着眼睛也能到家,趁着酒兴是走的又快又急,不一会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沈华被沈春山连搂带拖,紧赶慢赶赶到家看到的就是灯火通明,忙乱的一家人。春河呆楞楞的站在东屋门口不敢进去,听到院门有动静,转过头来看见大哥和三姐,一下哭着扑过来颤着声音说:“大哥,娘流血了,流了好多血……” 闻言沈春山抱起小河大步往门内冲,刚一只脚跨过门槛就被沈婆子栏下来:“大夫在治,你看好弟妹,别进去添乱。” “阿奶……”颤抖地声音显示出他的害怕与慌乱。 沈婆子叹了口气,脸色极不好看,见大夫出来,连忙引去堂屋。她瞧大夫面色沉重,一颗心也沉到了底。 沈春山抱着春河急急的跟在后面,沈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东屋,里面传来女人强忍着的呜咽声,低沉压抑着的哭声在黑夜里显得更加悲惨。 除了老二媳妇何氏和春溪在东屋,家里老老小小都聚在厅堂里。除了沈老头坐在堂椅上,其他人或依着或蹲着,眼见大夫过来,全都站直起来。 胡大夫将医药箱子放在堂桌上,拿出纸笔一边开方子一边说:“孩子保不住了,大人底子好,好好将养些日子,这药一日两次,早晚饭后半个时辰吃。”说完也不多言语,等取了诊金就准备走,这种打媳妇的男人他最看不上,还读书人,白瞎了束修银子。 等送走了胡大夫,厅堂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沉闷的像一块大石压在胸口。 沈华仿佛能看到集聚在沈家房顶上的乌云,她站在墙角,冷冷的看着沈成才。虽然对这个家没有归属感,也没法把王氏当成自己的亲妈看待,但这几天,王氏却是贴心窝子的对她好。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是她的女儿沈春花。 沈华知道古代女人没地位,男人动手估计也是家常便饭,就是现代也有打老婆的。可毕竟没有发生在她眼前,都是新闻上视频里,看过一眼鄙夷两句就过去了。第一次亲眼看到才体会出“家暴”这个词的含义!她也终于明白沈春山一路上的担忧是为什么,有这样一个爹,孩子的心理怎么能不受影响。 沈华扯了扯沈春山的衣角,压低声音问:“大哥,娘生病了吗?我昨儿梦见娘生小弟弟了,还考上了秀才当了大官!” 小孩子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即使压低了声音,可依旧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沈华满意的看到沈成才变了脸色。 沈老头一拍桌子凶狠狠的瞪向沈华,沈华眨巴着眼睛装无辜,脆生生的喊了一声“阿爷”,说:“今儿送酒去先生家,遇见一个大哥哥,他说‘子不教父之过’,这是啥意思啊?” 先生家遇见的? 沈老头肃下脸,看了沈成才一眼,沉声问:“咋回事?” 沈春山心里记挂着娘,虽诧异小妹说的话,但却没有开口,或许当时自己心慌没听见那位小哥说话也有可能。 沈华仗着自己占着小孩子的身份,不顾沈成才警告的眼神,模拟着当时的情景说:“那大哥哥依在门上,爹看到我们,像这样踢了大哥一脚,然后大哥就摔了,酒就洒了。爹气走了后,大哥哥就说了这句。” 子不教父之过,这话说谁?不就是说他的吗? 而且还是在先生家里! 沈老头一口气堵回来,他半点没怀疑这话是小孙女自己说的,一个没读过书的女娃如何能知道这句话。一想到老大动手都动到先生家去了,他就觉得一肚子火。 而沈婆子则眯起眼睛审视着沈华,别人或许听不出来,她天天和村里那些长舌妇打交道,哪里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挑拨。只是小孙女才是个六岁的孩子,当真有这份心眼? 若真是故意而为,这孩子心眼也忒足了! 她上前揪住沈华的耳朵,大声训斥:“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有你说话的份?” 沈华觉得耳朵上的软骨都要被揪断了,疼的心都缩起来。她确实没想到沈婆子一言不合就动手,她又做不来孩子哭喊的模样,只强忍着疼说:“我下次不插嘴了。”这个没有人权,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时代,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待。 沈婆子听她认错便松了手,指着外面:“回你屋待着去!” 沈华故作乖巧的捂着耳朵低着头出了厅堂,却没有回屋,在院子里吸了几口冷空气缓了缓情绪,才去了王氏的屋子。 何氏已经走了,只有春溪坐在那对着王氏哭。 第4章 愧疚 此时的堂屋里,沈老头正冲着沈成才发脾气:“老大,跪下!” “爹!”沈成才刚才看到一地的血,酒就醒了。心里也不是不懊悔,对这个媳妇他还是很满意的,模样好,性子又温顺,可他就是脾气上来的时候管不住手。打了就打了,不过是这次踢重了,谁知道她怀孕了啊,她又没说。现在爹让他在全家人面前下跪,以后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我喊不动你了是不是?”沈老头的声音并不高,甚至比刚才那声声音更轻,但听在沈成才耳朵里却犹如炸雷。 “爹,儿子知错了。”沈成才走到堂屋中间跪下。 “我想你也该知道错了,丢脸都丢到先生家去了。哼!还有十日就院试,我也不与你多说,若是这次再考不中秀才,我看你也别读了。好好的收收心,这些年供着你读书,家里的活都是老二,老三他们干的。即不是读书的料子,但这么多年的书也不能白读,去镇上找个活计补贴家用。你也快三十了,以后有个啥打算心里该有数。”沈老头说完扫视了一圈其他人,“你们也都听好了,平日里你们打啊闹的我不管,要是再闹出今日这种事,别怪我把你们赶出家门!一个个都掂量掂量,离了我,离了家,你们自己能不能过,觉得自己有那个能耐的就使劲给我作!” 等人都散了,堂屋里只剩下老大和老大家两个孩子的时候,沈老头问道:“老大,今日先生家为何请吃酒?” 沈成才还跪着,两个膝盖已经僵硬了,寒气直往膝盖里钻。他求救的看向沈婆子,却见对方朝他摇摇头,知道娘也不敢在爹盛怒的时候开口为他求情,只好老实回道:“是为了宴请朝都来的一位客人,听着好似是与先生同期同住一家客栈的,有几分面子情。”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是个退下来的官。” 沈老头追问:“什么官?” “儿子不知。”沈成才低下头,下意识的不想将对方是兵部侍郎的身份说出去。 沈老头暗忖片刻,又问:“花儿提到的小哥是谁?” 沈成才咽了咽口水,有些庆幸刚才没说实话,他爹果然问起了,抬了一下头快速的看了一眼沈老头说:“是那位客人的儿子。”他没敢说对方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秀才,怕说出来爹更加生气。 沈老头冷哼了两声,不再问,而是朝着孩子的方向说:“大山,你是老大,家里出了事,你就该担起照顾好弟妹的责任。现在不早了,领着小河去睡吧。” 沈春山低头觑了一眼他爹,闷声应道:“是,阿爷。” 等孩子走后,这才指着沈成才骂道:“你自个瞧瞧你做的那叫啥事,咋个跟孩子解释?小娃子让爹给打没了?你也有脸!咱沈家沟上百户人家,有几个男人打媳妇的,你咋这么出息呢?” “老大啊,别怪你爹在全家人面前下你面子,这要不罚你,不寒了媳妇的心吗?天也不早了,你今儿就和老三他们挤挤,明儿带上些礼去你老丈人家走一遭,打啊骂的你就受着,主动去认个错。”老大媳妇是个心软的,可她娘家人却都不好惹,万一从别人口中知晓这事,只怕得来闹。还不如老老实实主动去认个错,沈婆子想着把家里冻的腊肉给拎一条去,再把大女儿送的四色糕点带着就差不多了。 “娘,雪梅她怀了孩子连我们都不知道,老丈人他们肯定也没告诉。孩子掉了都掉了,雪梅估摸着也不会回去说的,我何必上赶着去找不自在。”沈成才一万个不想去,老丈人家个个都是火爆性子。 “你糊涂,这事瞒得住吗?你娘考虑的周到,听你娘的,就说一时失手。唉……管不住自个的脾气以后就少喝些酒,我和你娘年岁都大了,就想着平平安安的。这大年里,你说说……唉……”沈老头一说三叹的回了屋,希望亲家看在老大主动认错的份上,饶过这一茬。 “还不起来!”沈婆子见沈老头回屋,连忙上前把儿子拉起来,用手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心疼道,“厨房里应该还有些热水,你去捂捂,别受了寒气,回头一到阴雨天就作疼。” …… 再说老二沈成定一回屋就看见媳妇坐在灯下给儿子补衣服,瞧着像是过年穿的那件,皱了皱眉头,顺口问了句:“大嫂怎么样了?” 何氏叹了口气,用针划了划头皮说:“大嫂真是可怜,你说大哥咋这下这重手呢?你是没看见大嫂哭的那样,我都心酸。” 沈老二一边脱衣服一边应声:“咱大哥就这一点不好,谁还没个缺点。平日里不对大嫂挺好的,孩子没了再怀就是了。再说了,大哥家都四个孩子了,今年收成不好,少一张嘴也挺好。” 何氏摔下衣服,棱起眼睛骂道:“沈成定,你说的这叫人话?感情大哥这一脚踢的还有理了,亏你们老沈家自诩读书人。我呸!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咱乡里人也没这么糟践媳妇的。”说着拿起枕头甩手出了房门,“我和文儿睡去。” 沈老二听着隔壁的动静撇了撇嘴,躺下熄了灯,没多一会就睡熟了。 沈家一共七间屋子,沈成才夫妻带着春河住东屋,起手第二间三个孩子住,中间用一个布帘子拉着。可今天谁也没心思睡觉,都想守在王氏身边。春溪一双眼已经哭的红肿,看见春山带着弟弟进来,一个杏眼瞪过去,拉过他背着身子低声问:“大哥,你今日去送酒,出啥事了?” 说是大哥,可他俩是龙凤胎,不过早她半个时辰出来。在春溪眼里,她和春山是一般大的,小时候连大哥都不愿喊,所以开口就有几分责问的味道。 其实不用春溪问,他自己已经悔恨的要死。若不是他送酒送迟了,爹不会对娘发脾气,娘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丢。 春溪见春山闷着头不说话,恨的狠掐了他两下。这一掐便发觉大哥的袖子是湿的,心下一转,责问道:“你把酒洒了?” 眼见春溪要误会,瞧沈春山的样子肯定是不会解释了,她一个大人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八岁的孩子替她背黑锅。沈华连忙出声:“大姐,这事不怪大哥。是我不好非跟着去,走的又慢耽误了时辰,爹这才生气的。酒是爹把大哥踢摔了才洒了的,大哥的手都摔破了。” 春溪看着沈华,当时小妹跟着去,她也没拦着。若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怎么也不会让小妹去的,想着她又懊悔的哭起来。 “和你们都没关系,你爹就这么个性子。即使大山未迟了,他若想发脾气,也能找到由头。莫哭了,娘没事。”王氏其实一直没睡着,这个孩子好歹在肚子里呆了两个多月了。原准备等怀稳了再告诉丈夫,现在只当没缘分吧。只是想着心里便难受,可再难受,她也得忍着,日子总要继续过的。 一听见王氏的声音,春河立刻扑了过去,扒在床边可怜兮兮的盯着她小心翼翼的问:“娘,你还疼吗?娘,你会不会死?你别死……” 王氏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安慰:“傻小子,娘没事,娘咋会死呢,娘还等着我们小河长大赚钱孝敬娘呢。”说着又抬头看向大儿子和大女儿,“天不早了,你俩先带着小河去睡,晚上留意他踢被子。小河乖,今儿跟你大哥睡,花儿到娘这来。” 小河也知道他娘今天不舒服,即使心里不乐意但还是撇着嘴跟着大哥大姐出了屋子。 从头到尾,沈华都没出声,默默的看着王氏在强打精神安慰受了惊吓的几个孩子。今天的事,说到底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多嘴讽刺,或许沈成才不会恼羞成怒,满满的负罪感压的她心堵堵的。 她一向不愿欠别人的。 等三个孩子出去后,王氏从枕头下摸出两颗蛋来:“花儿来,把蛋吃了。” 沈华突然觉得喉咙也有些堵,鼻头酸涩的让她忍不住想哭,她眨了眨眼说:“娘吃吧,娘身体好了,我们才能好。”说完跑了出去,擦干了眼泪在小竹椅上坐了一会,隔着棉裤都能感受到竹子传递过来冰凉。 好一会,沈华叹了口气,站起身一脸坚定的回屋,她就不信在古代她赚不到钱。 躺在床上的沈华细数自己会的东西,她是会计,会做报表,会偷税漏税,可这有什么用?还没有她在菜市场学到的东西有用呢,她看过人养蚕、看过人点豆腐、会做熟食、会做酱菜、会养鸽子……从兜尿布就混迹菜市场,哪家的后厨房她没疯玩过,或许,这就是老天让她来到这个家的原因? 同她一样睡不着的还有沈春山,沈华还能做到躺着不动,但沈春山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在炕上翻来覆去的贴烙饼。天还没亮,火炕已经没了热度。沈华冷的坐了起来,沈春山听见动静,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小妹轻声说:“花儿,咋醒了?还早呢,再睡会。” 沈华摇了摇头,想了想问道:“大哥,阿奶会给娘补身子吗?” 沈春山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茬,沉默着没开口。 “昨儿已经给娘煮了两个鸡蛋,今儿估计还能有两个,再多就别想了。” 说话的是沈春溪,她睡的也不踏实,沈华一有动静,她就醒了。只是闭着眼睛养神,听见小妹和大哥说话,便开口插了一句。 小产最是伤身体,事情已经出了,再懊恼也于事无补。沈华只想尽力去弥补,第一件事就是得先把王氏的身体养好了。 第5章 野猪 沈家沟后面有大山,面前有大河,所以村里的人顶多有些穷,但绝不会饿死。 但从春溪的嘴里听来,想让沈婆子杀只鸡给王氏补身体是绝无可能了,沈华暗忖片刻后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们去捉点鱼。” 闻言,沈春山也开始穿衣服,春溪拥着被子坐起来,皱着眉头说:“咋想着一出是一出,大半夜的上哪捉鱼,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咋捉鱼?” 沈春山想的是即使捉不着也去试试,万一捉着了呢,反正也睡不着。 而沈华却听明白了,现在的人还不懂得冰钓,估计也没有鱼竿之类的工具。 “大姐,那平日里都怎么捉鱼?” “鱼可是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村里也有个家鱼塘,每年快大年时把水放的半干,然后拿网兜子下去兜的。上交了赋税,每家每户能分一两条,捉哪里捉得着?”春溪侧过头瞧见小妹疑惑的眼神,扯了扯嘴角补充道,“你没吃着鱼是因为咱家分的鱼都拿到镇上卖了。” 她不是疑惑这个啊! “那自己捉的鱼也要交税吗?”这个可得问清楚了。 春山已经穿好衣服,一边穿鞋一边说:“那是自然,庄家户种庄稼要交税,渔农和猎户自然也是要交税的。不过咱们村没有登记造册的渔农和猎户,所以村里人捉点鱼虾,打点野物,里正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计较。” 沈华撇嘴,在古代讨生活真不容易。 沈华出屋后轻手轻脚的去到后面的牲口房,家里一些不用的杂物都堆在那,她想从里面找出能用的工具。沈春山不声不响的跟在她后面,春溪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想了想也穿衣起身并把自己的被子盖在小河身上,掖好被角后才出去。她先到隔壁贴着房门听了听动静,门内安安静静的使她安心不少。正准备去找春山他俩,就看见春山手里提着破了口的旧镰刀,而小妹手里拿着个破了洞的竹框子还有一个纸灯笼从屋后过来,然后看见对方拐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出来冲她招了招手,她赶紧跟上,三个人蹑手蹑脚的出了院子。 一直到离远了沈家,春溪才低声问:“你们俩不会就打算靠这两个物件捉鱼吧?” 春山心里没个主意,只是想着万一捉不着鱼,他就去山里看看。至于小妹为啥让他拿镰刀,牲口房就在主屋后面,他当时也没敢开口问,怕吵醒爷奶,听春溪问道,也疑惑的看向沈华。 沈华心里有几分把握,她家里就是卖水产的。她爸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钓鱼,家里各种各样的渔具,却不好给他们解释,只简单的说:“大姐之前说鱼兜子,这竹筐不就像鱼兜子吗?咱们把它再编的密一些,这样鱼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春溪张了张嘴,斜眼瞅了一眼竹筐,心想,鱼是瞎的吗?哪能这刚好往你的筐里钻啊。 三人来到河边,果然整条河都被冻住了,只岸边村里妇人洗衣服的河埠边被凿开了一个大口子。夜里的气温更低,没了房屋遮挡,河风刮的脸生疼。 沈华已经把能穿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还是觉得冷,她打探了一番地形,往下游河湾处走,边走边问:“大哥,我们把鱼兜子放哪啊?” 春山愣了愣,望向沈华,又看了眼春溪,“我……我也不知道。” “大姐,大鱼爱吃什么?” “大鱼爱吃小鱼呗。”春溪应道。 “那小鱼爱吃什么?” “小鱼……应该吃水里的虫子,或者草?”春溪犹豫着说。 春山低头沉思,好半响才下决定说:“咱就把鱼兜子放在有水草的地方,这样引来小鱼小虾米,就能引来大鱼。” 春溪也点头同意,在看到一片枯水草的地停了下来,指着一个地方说:“大哥,就这吧。” 春山在附近寻了一块尖角石头,下去开凿,春溪也准备下去帮忙却被沈华拦住了:“大姐,哪有藤条,这筐间隙太大了。” “藤条?那得山里才有,柳条行不?”春溪指着岸边的柳条枝说。 她到底是现代人,没有乡下孩子熟悉草木,沈华点点头:“大哥大姐都很聪明啊。” 春溪翻了个白眼:“我们还用你来夸?” 春溪用镰刀砍了不少柳树条下来,将末端干枯的撇掉,围着竹筐一圈一圈的穿插着绕起来,收口的时候沈华接过来,将多出来的枝条头翻在竹筐里面形成一圈倒刺,这就是简易的鱼筌。 春溪只当小妹瞎玩闹,根本就没指望真能捉到鱼,所以,看到沈华编的横七竖八的,也没吱声。 这边鱼筌做好,那边沈春山的冰也凿开了,正好够将鱼筌放下去。而沈华则把敲碎了的冰围成一个圈固定住灯笼,把从厨房拿来的只有半截拇指长短的蜡烛放进去,可这打火石她却不会用,交给春溪。 春溪略嫌弃的看了一眼小妹,十分不明白她到底要干啥,于是问道:“花儿,你今儿古古怪怪的,到底要干啥,这灯笼有啥用啊,我们一会摸黑回去呗。” 夜里冰钓是需要用强光吸引来浮游生物,这样会引来小鱼,小鱼能引来大鱼。可是这里没有手电筒,她能想到的只有蜡烛,或者直接在冰上点一堆火? 这么一想,沈华收了蜡烛,把灯笼先丢在岸上,对春溪说:“姐,捡些枯枝,鱼看见光亮,说不定就过来了。” 春溪寻思她是孩子气,说的孩子话,鱼哪能看见光啊,不过再站下去她快冻死了,点了火也能暖和暖和,也就没反对, 冬日里就是枯枝多,不一会两人捡了高高的一堆,点了火后,稍微烤热了手脚,沈华便拉着春山和春溪爬上岸去,“我们中午再来吧。” “不用盯着?”春山不愿意走,万一兜着鱼了,被别人偷了去呢? 沈华也不催他,只在岸上问:“大哥,你平日里有瞧见人来这吗?” 春山看了看村子,又看了看妇人洗衣刷锅的地,离这可有段距离,应该不会有人特特的过来。估摸着这火堆烧到天亮应该就灭了,自己站在这反而显眼,想明白的他也爬上岸。但他却不想回去,而是冲着两个妹妹说:“我想去山里看看,如果还能找到鸟蛋就好了,万一碰上兔子就更好了。” “好啊,我们一起去。”春溪第一个同意。 沈华皱起眉头,大冬天的去山里,三个孩子能捉到什么?野物可不是那么好捉的,万一迷路,可就麻烦了。 不过看这两个孩子根本不问她的意见,已经直接朝着山的方向走,知道自己反对估计也是无用的,只好小跑跟上。 等三个孩子在山外围转了一圈,天际已经微微有些亮,视线好了许多。 春山忙着抬头看鸟窝,只要是能爬的树都爬上去看看,却一无所获。鸟类和鸡一样,冬天下蛋少,偶得一两枚都是碰运气的。 沈华见春山不死心,连忙拉住他的手查看,昨儿蹭破皮的手因为树皮摩擦已经红肿一片。好在是冬天,这要是夏天,非发炎不可。 “大哥,娘做小月子,可不能哭。”这样的小孩子懂事的太让人心疼了。 春溪也探过头来,一边拿出帕子一边埋怨:“你还没花儿懂事呢,手不想要了是怎地,这要是烂了,你指望谁出钱给你治啊,娘瞧见了不得心疼死?” 春山勉强笑了笑:“啥吃的都没找着……” 春溪叹了口气,她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所以也不至于失望。她知道大哥话虽少,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只得安慰他说:“真要这般好找,不个个当猎户了?咱不是还有鱼篓子吗?” 两人说着话,春溪用帕子将春山的手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再回头时,发现小妹站在不远处发愣。正要出声喊,却见小妹转过头来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是看见野物了?! 春溪和春山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喜气,轻手轻脚的走到沈华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丛草木丛里一个黑黑的大屁股,这是野猪? 春山手持着破镰刀就想上前,沈华连忙扯住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老猎手也不敢轻易对上野猪,野猪的土铠甲连一般的土枪都打不进,一把豁了口的镰刀就想上前,她摇了摇头小声说:“这个太危险,我们把它吓走。我看它在这徘徊了一会,估计这附近有吸引它的食物。”见对方有些不甘心的样子,接着劝道,“大哥若真想捉它,我们今日回去多做些准备,只这一把镰刀怕是难伤它,大哥想想村里人杀家猪时是个什么情形?” 春溪虽也不想放过眼前食物,但想到小妹说的,却也认同,一头家猪都需几个成年男子,他们三个小孩还是别冒险了。 见春山听进去劝,沈华脱了最外面的棉衣,兜满了土块石块指着一个树杈说:“大哥,你把我举上去。” 春山和春溪有样学样也用衣服兜满了土石块爬到树上去,三个人对着野猪的方向一顿猛砸。古时候的山里食物多,还没有出现过野猪袭击山村,糟蹋农田的情况,对人类也是敬而远之,所以沈华他们没费多少事就把野猪吓走了。其实也是赶巧,野猪本就喜欢在黄昏,清晨这样更隐蔽的环境下出来觅食,若真是大白天,根本就不会有机会碰上。 确定野猪暂时离开后,三人穿回棉衣,沈华找了根手臂粗的树枝跑在最前面说:“我们得快点,这里如果真的有东西,它肯定还会回来的。” 三人在周围一顿翻找,突然听到春溪惊喜的叫喊声:“找到了找到了!快来,在这里!” 第6章 吃鱼 是三枚野鸡蛋,颜色有些灰绿。 “再找找!”春山一边说一边继续在干草从里仔仔细细的翻,等他也找到了两枚野鸡蛋后,终于扬起笑脸,冲着两个妹妹扬了扬手中的蛋说,“又有两个。” 沈华见天色差不多了,再不回去怕沈家人发现,打断劲头正足的两个小孩说:“我们回去吧,阿奶他们肯定起来了,这蛋正好给娘当早饭。” 春山略有些不舍的停下,想了想决定听小妹的先回去,只是一路上拿着镰刀在树上做记号,打算回头再来翻翻。 回头路过下鱼筌的地方,三人忍不住下去看,火堆早灭了,周围的冰也化了,草木灰全都落进了河水里。沈华站了一会,听见水下有动静,脸上露出笑意,对春山说:“大哥,把鱼篓子拉上来,有鱼!” “你咋知道的?”春山找到绑在岸边的那根柳条,将鱼篓拉上来,拉的过程中他已经感觉到有动静,顿时露出喜意,“花儿,你简直可以当算命的了!” 鱼篓子拖上来后,里面有两条鱼,一条大鲢鱼有四斤左右,一条小鲫鱼只有成人巴掌大。 三人到岸上把鱼抓出来,春山又把鱼篓子放回去,依旧把柳条扣在不起眼的地方。然后卡着鲢鱼鳃就准备把鱼拎回去,小的鲫鱼让春溪两手抓着。 走到河埠头的时候,沈华拉着春溪说:“大姐,我手有鱼腥味,想去洗洗。” 春溪也嫌这鱼味重,手上粘滋滋的很不舒服,看了一眼春山手里的鱼还有镰刀,心下一转,说:“咱们有刀,不如就在这把鱼处理了,回去了还不是要出来洗。” “也行。”家里吃用的都是村里那口井水,洗刷东西向来是到河边的,只是刚刚一心想着拿回家,倒是忘了这茬。 春山正准备开膛破肚,沈华赶紧接过来,鱼鳞还没刮呢,再说万一把鱼胆扣破了,这鱼就没法吃了,“大哥,我来弄吧,你手破了,别再沾水。” “你哪会啊,小心再割着手。”春山歪过身体躲开沈华的手。 沈华也不去抢,只说:“大哥给我试试,不试你怎知道我不会?” 春山看着沈华,小妹自从生过病后古古怪怪的,往日里就知道和大武一起瞎胡闹,啥时候这么有主意过。可能大病一场懂事了,他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也不追根究底,点点头将镰刀和鱼交给她。 沈华弄鱼是一把好手,家里是卖水产的,她要是连一条鱼都处理不干净,不是丢人吗? 正弄着鱼,已经有勤快的妇人来河边淘米洗菜了,沈华是一个都不认识,只好装作专心弄鱼。 “哟,大山啊,哪来的鱼啊?” “花婶子,年前村里分的啊,咱家一直养着的。”春溪抢在春山前面回道。 这一看就不是村里分的鱼,家鱼塘出来的鱼统共就那几条大的,都被里正和村长分去了。不过人家不说,花莲也不好追着问,扯了扯嘴角说:“你们老沈家日子就是滋润,这年都过了,还弄鱼吃。” 春溪不再搭腔,沈华两条鱼也处理好了,洗干净后交给春溪拎着。她人还是太小,胳膊没力气,弄两条鱼而已,手就已经酸了。 她看着鱼内脏,想要带走,四周望了望,跑到岸上摘了几片大的枯树叶兜着。 “花儿,你兜着这个回去做什么?脏死了,快扔了!”春溪一脸嫌弃。 “你不想捉野猪啦?”想要捉野猪,没有诱物怎么行?即使诱不来野猪,也能诱到一些其他野物。 “那也不能带回去,给阿奶瞧见不被骂死才怪,咱们找个地方藏起来吧。”春溪想着眼珠转了转说,“就藏到茅房后面。” 等三个人拎着两条鱼回去,只有老两口起床了,沈华趁他俩的注意力都在鱼上,赶紧把打火石和蜡烛还回去。 当沈婆子知道鱼是他们自己捉到的时候,一脸惋惜,嘴里数落着:“拿到镇上卖了多好,这么大条鱼能卖一百钱,吃到肚子里能长几两肉?回头便送茅坑了,白得浪费钱。”不过说归说,也知道是孩子们心疼大儿媳妇,才会半夜不睡觉跑去捉鱼,一边把鱼接过来一边继续问,“你俩咋捉的?这大冬天的要是掉河里,半条命可就没了,咱家可没钱再请大夫。”在沈婆子眼里,沈华就是跟着去凑热闹的,所以,根本没把她算进去。 “用柳条编的鱼篓子套的,我们没下河。”春山小声辩解道。 沈老二听见动静出来瞧见鱼也高兴,连忙说:“娘,估摸着就是瞎猫碰上死老鼠,老天爷感叹几个孩子孝顺,送两条鱼,你赶紧炖了,咱也喝回鱼汤。” “喝啥喝?今儿初八,一会吃了早饭去镇上看看有没有零工,这鱼留给大山娘。”三个孩子眼巴巴看着呢,她可不能这时候不公平。 沈老二没趣的摸了摸鼻子,转身回屋去了。 春溪将手揣进兜里,摸着野鸡蛋,心里盘算开了,想要在厨房里煮,只能趁烧饭的时候。她暗暗摇头,不被发现不太可能,要么就直说,捡着了两颗蛋给娘吃!也只能如此,她拿眼瞅着沈老太,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开口。 这时,她听见小妹的声音:“大姐,不知道小河有没有尿床。” 春溪叫了声“哎呦”急忙回屋,见小河还没醒,搓热了手伸进被子探了探,是干的,松了口气的同时拍了拍小弟:“小河,起来尿尿,尿完了再睡。” 小河嘟嚷着翻了个身,感受到有寒气钻进被子,又缩起头:“不要。” “你起不起来尿尿,我掀被子了!”春溪可不是王氏,光说不动,见小河装死,一把掀开被子。 炕早就没温度了,被子里的热气快速散去,小河嘴巴一瘪就要哭,春溪凶他一眼:“哭啥哭,再哭今儿晚上就让你跟爹睡!” 沈成才真的是止哭神器,春河瘪着嘴却不敢哭出来,耷头耷脑的开始穿衣服。三岁的小孩哪会穿棉衣,春溪看不过眼又搭手帮忙:“快起来吧,阿奶给娘煮鱼汤呢,一会弄点子给你喝,瞧你瘦的跟芦柴竿似的。” 沈华站在屋门口看着姐弟俩,又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家里哪有胖子?不用照镜子,光看其他人的气色,她就能想象的到自己的模样有多难看。 “唉……”她到这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叹气了,不过她跟进来可不是为了叹气的,沈华对春溪说,“大姐,鸡蛋给我啊,我有办法。” …… 鱼汤的香味很浓郁,食材的新鲜不需要太多的调料就能出味,简直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神经,沈华他们闻着味出来,看见二叔家的春武和春文正守在厨房门口。 沈婆子拿了大汤碗盛了满满一碗往东屋走,看见几个孩子便说:“锅里还有,一会添点水,你们几个孩子分分。” 文武姐弟俩听见有自己的份,便扒到锅台边看着,春溪怕春武偷吃,也往厨房走,走到门口果然看见春武拿着手指头在锅里沾鱼汤吃。 春溪上前推了他一把:“春武,你早起来洗没洗手,你这样别人还咋吃?” 春文不屑的撇拉了一下嘴,拉着春武往旁边让一边小声嘀咕:“就你最干净!” 春武却不肯,挣脱开手,眼盯着锅:“我不走,我要吃鱼。” 春文觉得丢人,一跺脚上前就拉扯他:“没看别人嫌你脏,你还不自觉点给人家腾地方,咋这么没出息呢?” 春武哇哇大叫:“娘呢?娘,姐欺负我,我要吃鱼!” 听见动静的何氏进来就看见自家两个孩子一个拉一个往地上赖。过年新上身的棉袄,昨手肘不知在哪摔破了,今天刚换的干净衣服又脏了。再看站在一旁大嫂家的四个孩子齐瓒瓒的清清爽爽的站在一旁看戏,她气的一把将春武拎起来,拍了他一巴掌:“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阿奶不是说了一会给你们分,又少不了你那口,你跟个馋猫似的守在这不嫌丢人,洗脸漱口去!” 春武开始扯嗓子哭。 见春武还赖着不走,何氏气的又要打他,沈婆子给王氏送完鱼回来看见忙拦着:“他才几岁,哪有不馋嘴的,你打他做啥?”说着拿起厨房挂着的扑巾帮春武弹衣服上的灰。 何氏勉强笑了笑:“娘,花儿和他一般大,可比他懂事多了。” 沈婆子看了眼沈华,说起来也是,年前还一刻不得闲的皮猴,这病了一场,倒是沉静多了:“咱大武还没开窍呢,开窍就好了,我的乖孙子,阿奶给你盛鱼吃啊。” 何氏斜了眼鱼汤,还有小半锅,鱼肉倒是还多。她也有些馋肉了,但到底不好意思和几个孩子抢食,见婆婆又往锅里添了一勺开水,转脸对春武说:“仔细着吃,别弄脏了衣服,这寒冬腊月的,哪有那么多衣服给你换。” 沈婆子把鲢鱼肚子上的肉分了两份,一份给春武,一份给春河,其他几个女娃就只分到点脊背上的鱼肉,锅里还剩有一个头,半条鱼左右。 沈华没瞧见鲫鱼,应该是给王氏去了,她一点不愿意剩下的鱼便宜那个动手的男人,便把碗递回去说:“阿奶,我不吃鱼肉,你把鱼头给我吧,剩下的肉留给娘和娘肚子里的小弟弟吃。” 第7章 下套 沈婆子原是想留着给老大的,他读书辛苦,叫孩子这么一说,就没了笑模样。至于沈华提到的肚子里的孩子,她只当没听见,绕过这一茬,小孩子嘛,时间一久就忘了。 看着面色微僵的沈婆子,沈华却笑起来,果然是要留给沈成才,出了这么大的事,跪一会就算惩罚了?媳妇在古代真是没人权的身份,她隐下心中感概,换了一副脸面对沈婆子:“阿奶,鱼篓子还在河里,中午的时候我们再去看看啊。” 因为有了刚才那一段,这会儿沈华再怎么卖好,沈婆子也没了心情。拉着脸将鱼头夹到她碗里,却没将碗里的鱼肉放回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沈华挑明了她的心思,让她有点下不来台。 沈华先将鱼眼肉和两腮肉挑出来放进小河碗里,然后才开始吃,沈婆子看在眼里倒觉得惊奇,小孙女从未吃过鱼咋知道这两个地方有活肉的? 沈华挑完鱼肉后也察觉到不妥,停下筷子说:“大姐,原来鱼肉真是这个味道的,和我前几日梦里的一模一样。” 春溪笑起来:“我也梦见过吃鱼,还有肉,大鸡腿呢。” 几个孩子就着锅台喝汤,沈婆子也没再纠结这个事,拿出一个大碗将剩下的鱼汤盛起来放进碗柜里,歪过头喊:“老二家的,把碗收收去洗,还等我请你啊。” 冬天谁也不想洗碗,夏天谁也不愿烧灶。 沈家娶了三房媳妇,平日里家务活是轮着干的。如今,王氏在做小月子,怎么也得五六天才能下床,所有的家务事就摊在儿媳妇何氏和三媳妇赵氏身上了。 何氏磨磨蹭蹭的拎着竹篮子将男人们吃早饭的碗先收了,然后来到厨房,看见女儿正小口小口的喝着汤,秀气的很。她嘴角微微上扬,再看儿子一边伸着舌头舔碗底,一边拿眼盯着春花的碗,笑就僵住了。不愿春武留下丢人现眼,夺下他手里的碗放进竹篮里说:“走,陪娘去大娘屋里收碗,你们慢慢吃,我一会来收。” 何氏领着春武进了东屋,看见炕桌上的鱼和鱼汤均剩下一半,去头去尾只留了鱼肚子,知道王氏是没舍得吃,忙说:“大嫂,你咋不吃呢,孩子都吃过了,这是特特给你的。” “嗯,一会吃。”王氏嘴巴微张吐出几个字。 何氏叹了口气,昨晚上还看不出来,一夜过去,大嫂半边脸肿的高高的,说话都张不开嘴了。也不在羡慕大嫂家孩子懂事,有这么个爹,孩子能不懂事吗? “那大嫂你歇着,我先去刷碗。”看了眼鱼汤,到底忍不住劝了一句,“你也得保重自个身子,还有四个孩子呢,就是看在孩子们大半夜不睡觉去捉鱼的份上,也好歹把汤喝了。” 王氏神情木然的也不知在想什么,何氏摇摇头领着春武出去了。屋里没了人,王氏用被子捂住脸低低的哭起来,好一会才深吸了口气摸干眼泪把碗里剩下的鱼汤喝了。 年后是农户最清闲的时候,沈老头出去串门,其他三个儿子去镇上看有没有散工可以打。沈婆子则带着三媳妇还有小闺女去打扫牲口棚,何氏刷了碗后也去帮忙,几个孩子看过王氏后都出去玩顺便捡柴。 只有沈成才一个闲人,他在东屋门口徘徊了半响,见没人注意他这才清了清喉咙进了屋子。王氏一见他便将脸偏到一旁。 “雪梅,是这样的,我来是想问问你,我要去你娘家赔罪去,你有啥话要带给你娘的?” 听见这话,王氏转过头来审视的看着丈夫,心想这肯定是婆婆的意思,勉强开口说:“甭去了,别让我爹娘知道。” “这咋成呢?到底是我的错,你看我一喝酒就管不住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只此一次。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啊。”沈成才伸手想去抓王氏的手。 王氏当没瞧见,伸手端了鱼汤碗递给他说:“日后爹娘要是问起来,就说我自个不小心摔了。” 沈成才讪笑着,达到了目的,看着那半张肿脸也有些刺眼,一手拿着碗,一手收拾了几本书说:“那也行,你好好养着,这几日我先和成康他们挤挤,一定给你考个秀才回来。” 沈成才出去后,王氏躺在床上,摸着平坦的小腹,鼻头一酸又流下泪来。 …… 春山心里记挂着鱼篓子,一出来就直奔河边去,沈华喊住他:“大哥,这才多一会,别去惊动了鱼,我们先去山里啊。” 提到山里,春山又惦记起野猪,连忙转身回去去拿鱼内脏。沈华瞧了心酸,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并不是一句空话,她对春溪说:“大姐,我们编一些筐,看能不能逮着兔子。” 春武听见也嚷嚷着要去,春文虽未开口,但看得出来也是想去的。春文只比春溪小一岁,小时候两人一直关系很好,可后来春文去她姥娘家住了一些日子,回来言语上便有些瞧不上春溪,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就僵了。 春溪心里虽憋着口气,但想着人多不是更容易逮到兔子吗?便点头同意了,傲气着说:“想跟着去也行,但得帮忙。” 春武连连点头,春文也有了笑脸,“嗯”了一声。 沈华想的是老鼠笼子的原理,但知道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一回事。更何况没有弹簧,摆弄了半天门都关不死,加上小姑娘编制的笼子也不牢靠,被她七弄八弄弄散架了一个。既然行不通,她便让春溪她们停下手,仔细回想电视上看过的苗家用竹子做的一种山鼠夹子,可想了半天还是缺少工具,倒是那种抓兔子抓鸟的陷阱套子更有操作可能。 没有铁丝就拿树皮代替,想妥当的沈华找了一根稍粗的树枝,将树皮撕下来编成辫子,使劲扯了扯没断,又让春山扯了扯。确定够牢固后,让春溪春文照着又编了十多根,而她则去找适合的树杈。 春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见小妹左右张望,忙问:“花儿找什么,大哥帮你找。” 沈华指着一个大树杈说:“大哥,能把这个树杈折下来吗?” 春山刚刚去拿鱼内脏时,将那把破镰刀也别在了裤腰带上,因为自个没主意,所以沈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在他眼里,有的孩子天生主意正,就像那些读书好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怀疑小妹为啥懂得多。 沈华将到手的树杈反过来,形成一个漏斗状,觉得大小正合适,然后将枝桠周围的小叉枝都掰折干净,“大哥,照这个样子,需要二十个。” “成,你等着。”春山二话不说去折树枝。 等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六个孩子进山了。冬季很容易发现兔子的行踪,因为雪地里兔子一在上面走动就会留下脚印,只是徒手难捉而已。 几人沿着昨天春山做了记号的地方往里走,在路过野鸡窝的地方,春山还用树枝划拉了一番。可惜,再没有发现野鸡蛋。 大约又走了一百米左右,两个小的都走不动了,雪路难行,春山把春河背在了背上,春武也嚷嚷着要春文背,春文剜了他一眼:“你都快有我高了,我咋背你?走不动就回去,到时候捉到了兔子可就没你的份了。” 不愧是亲姐,知道弟弟的软肋,一句话成功让春武继续前进。 “看,这是不是兔子的脚印?”春文指着地上一行痕迹。 沈华上前看了看,也分辨不太出来,当初跟她爸半夜去撵兔子,用的是大罩灯配猎狗。这下套子也是听她爸当故事讲的,理论知识还得她自己摸索着去实践。 兔子转山坡,转来转去回老窝,不管这是不是兔子留下的痕迹,试试看吧。 沈华照着脚印将树枝反插.进兔子走过的雪地里,然后把编好的树皮条一端扣成一个小圆,另一端从圆里穿过去,这就形成了一个活的套索。将套索绑在树杈上,离地面十厘米左右的高度,调整好套索的位置以确保正好挂在树杈的正中央,然后在套索下面插上树枝,防止兔子从套索下面跑掉。最后沿着脚印两旁也插上零碎的小树枝,尽量不让兔子走歪路。 春山学的快,有样学样将剩下的陷阱置放在有痕迹的地方,完事后回过脸来问沈华:“花儿,咱搁这等吗?” “不等了,快中午了,我们先回去吃饭,然后下午来挖陷阱。” “捉野猪吗?”一说这个春山就兴奋了。 “你们看见野猪了?在哪看见的?大不大?”春武这会也不觉得累了,兴匆匆的问。 “看见野猪咋不捉住?咋能让它跑了?”春文觉得十分可惜,“下次进山喊上我们,人多可不就捉住了。” 春山没说话,春溪翻了个白眼把沈华昨儿夜里的话拿出来说:“你先试试咱几个能不能捉住家里的猪再说吧。” 春文嘟起嘴,不满道:“不行就不行,不会好好说话啊。” “你平时不也这么刺刮我的,这时候知道让我好好说话了,到你身上咋就不知道好好说话呢?上回是谁说我家人口多,光吃饭不干活的?”春溪不甘示弱的数落着。 春文“哼”了一声:“我说错了吗?你家就大娘一个人干活,还没啥子力气……” “你居然编排我爹娘!我爹是要考秀才的,我娘力气小,但活又没少干,你凭啥这么说?!” 眼看两个小姑娘杠起来,沈华觉得头疼:“这有什么好吵的,大人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别吵了,我们去看看有没有鱼啊。” 第8章 蛋户 早上鱼汤的鲜味好似还留在齿颊间,一听这话,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虽然没有欢声笑语,但也不再争锋相对。 也不知是这个时候的鱼傻呢,还真是沈华他们运气好。鱼筌里居然又有一条鱼,把几个孩子高兴的,即使吃不到鱼肉,能有口汤喝也能填补填补没有油水的五脏庙。 沈华始终想不明白,河里鱼多,饭食都寡淡成那样了,怎么都不想法子捉鱼呢? 回家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不然总有不踏实的感觉,万一触及了古代的什么律法,岂不倒霉。 为她解答的是三婶陈氏,因为陈氏娘家就在靠海不远的荷花村。她说:“花儿不懂,渔民又称蛋户,常年居住水上,靠河海为生。他们是在四民之外的,属贱籍,赋税繁重,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去当贱民的。” 沈华心中一惊,就算她不了解贱籍,光听这个‘贱’字就能想象出地位。 陈氏又说:“且不提这个,捉鱼岂能不要工具。咱庄户人家种田的家伙事儿,都宝贝的很,谁家也没有闲钱去买渔船,渔网子。” “那咱们如果能捉很多鱼,也会变成贱民吗?”春溪也走过来问。 陈氏笑答:“春溪无需担心,咱不是以此谋生的,咱家还是种田的农户,捉鱼不过是添点进项,里正那交了税便可。”说完又捏了捏沈华的小脸,“咱花儿可要多吃些,脸上都没二两肉。” 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难怪沈家沟靠山打猎的没有,靠海捕鱼的也没有,都是守着田地过日子。 她一个大人被人捏脸,沈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她还挺喜欢陈氏,说话平平稳稳,不急不慢的,一看就是个稳重人。 别说,沈婆子相媳妇的眼光还不错,几个媳妇大样都过得去,没有那挑事生非,偷奸耍滑的。 …… 对于几个孩子又拎了条鱼回来,沈家人可是真吃惊了,连饭都不急着吃就要去河里看他们做的鱼篓子。沈家沟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打过鱼的主意,可是河里的鱼难捉的很,渔网又贵,并且容易腐烂。如陈氏说的,又不是专门靠打渔吃饭的人家,连鱼兜子也只有村长家有一个。所以,也只有在夏天的时候,才有男人们下河捉鱼摸虾解解馋。 最后还是沈婆子发话说:“大山带着你阿爷去,人多了打眼,把鱼篓子拿回家来,咱看看能不能多做几个。” 大人比孩子想的多,如果鱼篓子好使,那到时候家里便多一个进项。因为是午饭时间,没什么人在外面晃荡,趁着没人注意把鱼篓子拎回家去。 沈老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研究,最终还是没弄明白那么小的口,鱼怎么就碰巧进去了还出不来。 “大山啊,这是谁想的主意?” “是花儿琢磨的。” 沈老头挑了挑眉,最终归结于孩子的碰巧之作,不然还能怎么解释呢? 很显然,有这想法的不止沈老头一个,沈婆子在看过这个不像样的鱼篓子后,也嫌弃的直撇嘴:“这也能捉着鱼,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老三啊,饭后你去后山砍点竹子回来,我来编几个试试。” 中午饭依旧是一碗豆酱,清炒白菜,稀米粥配窝头,唯一不同的是,桌子中间放着一盘红烧鱼。 沈成安吃完放下碗筷说:“娘,我去砍竹子了。” “娘,我跟三哥一起去。”沈成康快速将剩下的粥倒进嘴里,又拿了一个窝头在手上,主动跑到后屋去拿斧头。如果真能捉到鱼,卖十条总能留一条自家吃吃吧。 沈成才一上午都在读书,见二弟三弟急着去砍竹子,便问道:“娘,家里要竹子干啥?” 沈婆子指着鱼说:“春溪他们几个捣腾出一个鱼篓子能套住鱼,我就想多做几个,要是真能行,刨去税,也多一个进项。” 沈成才看了一眼连鱼汁都刮干净的空盘子,有点惊讶,他还以为这是他娘花钱买的,“娘,这么说,早上吃的鱼也是春溪他们用那鱼篓子套住的?” “是哎,昨儿几个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偷溜出去下的套子,我原本以为是赶巧,哪晓得今天中午又有一条。这可就不是运气了,说不定那鱼篓子真管用。”沈婆子也越说越高兴,一点没有注意到沈华几个孩子难看的脸色。 沈华和春溪对视了一眼,同时放下筷子,两人到东屋一看,王氏正将窝头撕碎了泡进鱼汤里,小口小口的喝着。 看来是王氏的脸肿着,不方便吃鱼肉吐鱼刺,想到这里,沈华也就不再计较沈婆子把鱼给沈成才吃了,真要这么事事计较,日子也没法过下去。 两个壮劳力干活就是快,大约半个时辰沈老二和沈老三就扛着十根竹子回来了。 专业人士动手就和小孩子们胡闹不一样,家里的竹篮,竹扁,竹篾子,簸箕,筲箕这些生活小件都是出自沈婆子的手。乡下人大多都会些手艺活,因为山上竹子多又不用花钱,唯一的差距就是手艺好坏罢了。 沈婆子在编的时候沈华在旁边看着,一直忍着未出声。但是鱼筌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收口处一定要有倒刺,她拿起自己和春溪编的那个简易鱼筌说:“大姐,你说鱼出不来是不是因为这些柳条头啊?” 春溪接过手来研究:“我也觉着可能是因为这些歪歪斜斜的柳条头,不然为啥不知道游出来呢?肯定是游进去的时候顺畅,出来的时候柳条头戳着了,鱼就被吓走了,这才一直找不到出口。” 沈华赞赏的点点头,这个小姑娘脑子确实很灵活,不吝啬的赞扬道:“大姐最是聪明。” 沈婆子听了停下手里的活,抬眼看着春溪手里乱无章法的鱼篓子,又看了眼自己的,想了想伸手说:“春溪,把鱼篓子拿来我再瞧瞧。” 春溪递过去顺势说:“阿奶,你收口的时候也往里弄点竹枝戳着,这样鱼就出不来了。我们多做几个,沿着河下套,一晚上说不定能有好多鱼。可以拿一大半去镇上卖,一小半留着自个吃。” “对!鱼汤好喝!”春武也站在旁边帮腔。 沈婆子摸了摸春武的脑袋,不禁笑道:“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卖钱想着吃啊。行,若是真能套着鱼,天天给你们喝鱼汤都行!” “太好了,娘,你也来编。”春武高兴的拍起手,想让何氏也去编鱼筌。 这个她还真不会,何氏不好意思的说:“大武,这个娘不会啊,你爹会,让他编。” 春武又去缠他爹。 会编东西的人看别人编东西时就会手痒,沈老头默不作声的拿起竹条开始动手,老二老三见状也上手帮忙。 在大家都围在院子里看几人编鱼筌的时候,沈华悄悄摸到厨房,将鸡蛋放进灶台中间烧水的汤罐里。农户垒的灶台都是两口锅,中间再一个坑用来装水,这样烧菜烧饭的时候就顺带烧水,不用额外浪费柴火。 冬天水凉的快,这时候水已经没温度了,沈华出了厨房跑去东屋,一进门就皱起鼻子吸了吸。 王氏看在眼里知道屋里有血腥味,“花儿,让你姐给娘弄点水来。” 沈华一边出屋子一边喊:“娘,你是要冷水还是热水啊。” “哎呦,你娘做小月子可沾不得冷水,花儿,你娘是要喝水?”沈婆子手下不停的抽枝条,抬了下头问。 沈华跑到沈婆子面前蹲下,小声说:“阿奶,娘屋子里有怪味。” 沈婆子一听就明白了,昨天晚上小产,下身留了那么多血,是该洗洗。但是手里的竹篓编了一半,如果松手就全散了,想想不过是烧点水,便嘱咐春溪说:“春溪,你去烧点水,拿大锅多烧点。” 乡下孩子从小就坐灶膛,春溪本是蹲在沈老三面前看他编竹子,听见沈婆子的话便起身去了厨房。等她水烧开,看到小妹从汤罐里用水舀子舀出五个野鸡蛋,这才明白,用手点了点沈华的额头:“你个小人精。” 沈华笑着将鸡蛋藏进衣服兜里,跟着春溪后面把热水送进东屋。 王氏看到鸡蛋眼眶都红了,强忍着泪,剥了一个鸡蛋送到沈华嘴边:“花儿吃,咱娘几个一人一个。” 沈华不是好哭的人也忍不住有些心酸,世上只有妈妈好,这句话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至理名言。她也不推辞,拿在手上咬了一口,说:“好吃,娘也吃。” 王氏又剥了一个给春溪,然后才给自己剥了一个,把另外两个藏在枕头下面。不是她小气吃独食,而是她的四个孩子比老二家的瘦小多了。何氏还能常带孩子回娘家吃些好的,而她的娘家日子也不好过,加上她是大姐,更不好意思回去吃弟弟弟媳妇的。 第9章 野鸡 春溪将鸡蛋拿在手里,又看看小妹,纠结了半天把鸡蛋掰开一半递给沈华:“花儿多吃点,你最瘦。” 突然间,沈华被感动了,因为她知道这得下多大的决心,连她一个成年人都馋嘴了,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沈华露出了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心笑容,她趁春溪不注意,把鸡蛋塞回对方嘴里,笑微微的说:“大姐,我们以后会有更多好吃的。” 鸡蛋将春溪的嘴塞的鼓鼓的,她抱起沈华,高兴的原地打转,两人笑成一团,王氏瞧在眼里,也笑的眉眼弯弯。 闹了一起,春溪打着王氏的旗号将春山和春河喊进屋里,然后抵着门,让他俩快吃。 春山看着王氏,又看看两个妹妹,听见她娘说:“咱一人一个,花儿和春溪都吃过了。”他这才安心的吃起鸡蛋来。 春河人小,又急着往嘴里送,一下噎住了,王氏唬的赶忙给他喂水,好容易顺下去,他却记吃不记打,依旧一口接一口塞进嘴里。 王氏瞧得既好笑又心酸。 等他们把嘴擦干净出来,沈婆子已经编好一个。四个人动作很快,但也花了不少时间,一直到太阳快下山才编了十个左右。 沈华惦记着山里下的套,悄悄扯了扯春溪的衣角:“大姐,得去山里看看。” 春溪猛然想起来,之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鱼篓子上,倒把套兔子的事给忘了,忙喊道:“我们在山里还下了兔子套,也不知道套着没有,三叔,你陪我们去看看啊?” 春武也急急的嚷着:“对!我们弄了好多套呢!” 大人们一脸惊奇的看着几个孩子,均笑起来。 沈老二哈哈大笑:“咱家孩子咋这能干呢?捉了鱼,居然还能逮兔子了,哈哈哈哈。” 何氏一把搂住春武,稀罕的不行:“咱大武也去了?真能干!” 沈婆子笑眯眯的说:“行,老三,你带着孩子去山上,快去快回,等夜了,和你哥去下鱼套子。” 这捉鱼的法子可不能让村里人学了去,所以沈婆子一说夜里,大家心里就都有数了。 往山上走的路上,遇到几个本家。 “成安啊,带着孩子干啥去啊?” “去山里。” “太阳都快下山了,去山里干啥啊,山里蛇虫鼠蚁多,别再咬了孩子。” “唔,一会就回。” 村里人知道沈家老三就是闷油瓶的性子,也不在意。估摸着是孩子捡柴时在山上发现了什么野果子,喊大人去摘,这是常有的事。只是山上的野果哪里能吃,酸涩个嘴,也就是哄孩子们玩。 雪地上白日里走过的脚印还在,沿着脚印很快就找到了下套的地方,远远的就看见一团黑,在雪地里格外的显眼。 春山跑在第一个,高兴的手舞足蹈:“三叔,是只鸡,大野鸡!” 鸡?沈华有些纳闷,明明是兔子套,这鸡怎么会钻进去的,再一看就明白了,这鸡头脖子和半条腿都过去了,大概是在跨另外一只脚的时候死活没跨过去,一挣扎,树皮辫子一收紧就被套住了。 也是够倒霉的。 沈成安抱着小河大步走过去,把小河放下后,小心的将鸡从套子里解救出来,一只手掐着鸡翅膀,另一只手摆弄树杈套子,他确实没想到真的能收获野物,而且还是只母鸡。 几个孩子一心觉得今天能有鸡吃,所以情绪都有些兴奋,包括春山在内。他就差现在动手满山都插遍这种树杈套子了,连春文都说:“大哥,天还没黑,咱再做几个呗。” 春溪也附和:“三叔,你等我们会呗。” 沈成安看着安放在各处的大概二十个套子,乱七八糟一看就像小孩家胡闹的,却不成想真的有用,失笑的摇摇头说:“好,你们弄。” 春溪最喜欢三叔,因为三叔从来不嫌他们麻烦,总爱带着他们到处摸鱼打鸟。二叔虽然和三叔一样也不太爱说话,但两人性子相差太大,一个急躁,一个温厚。而小叔性子虽活泼,却不爱搭理他们,所以还是三叔最好。 别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比大人敏感和势利,知道谁最好说话,知道谁最心软,常常能抓住大人的软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冬日里天暗的快,好在这套并不麻烦,又插了十个左右,沈成安招呼孩子们回家。他依旧把小河抱起来,春武看在眼里噘起了嘴,闷不啃声的跟在一旁,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沈成安。 如此哀怨的眼神,沈成安自然接收到了,用春溪她们编多下来的树皮辫子绑了鸡脚,交给春山提着,然后一把抱起春武,“来,三叔抱你。” 春武将头埋在沈成安的肩膀窝里委屈的说:“有了小河,你们都不喜欢我了。” 沈成安笑了笑,说:“小河是弟弟。”不善言辞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和解释,只好抱着春武的手紧了紧,以表示自己没有不喜欢。 听见身后的动静,春文回头看了一眼,虽觉得春武比春河大三岁又重得多,但看到弟弟紧紧搂住三叔的脖子,便什么都没说转过头去。 这一来一去又折腾套子,已经过了饭点,几乎家家都点起了油灯,也有几家舍不得点的,还有几家穷的买不起灯油的。不过从地势高的地方看下去,百户的沈家沟星星点点,很是漂亮。 天冷,没什么人串门,大家伙都早早的烧了炕躲被子里,躺着躺着就睡着了,一天一天周而复始。 沈成安领着孩子到家时,沈婆子和何氏正站在院门口张望,何氏见到被抱着的春武,忙接过手:“哎呦,他三叔,你咋还抱着两孩子。大武多打手啊,来,给我,雪地不好走吧。”一边又数落春武,“你多大个人了,咋还跟小河似的要抱啊,也不害臊。” 春武垂着头嘟着嘴不啃声,何氏又有些心疼,缓和的语气说:“饿了吧,咱吃饭去。” 提到吃的,春武又来神了,蹬着腿从何氏身上下来,一把推开走在春山前面的春溪说:“娘,我要吃鸡!” 春溪稳住身子,生气的说:“春武,你干啥啊?” 何氏偷偷瞥了眼沈婆子,扯了春武一下,“大武,你咋推姐姐呢,咱家的鸡都要下蛋卖钱的,吃啥鸡?” 春武抢过春山手里的鸡:“野鸡!我捉的!” 沈婆子和何氏这才看见,惊呼了一声,一起看着沈成安,得到沈成安点头,这才回头朝屋里喊:“老头子,快出来,孩子们真套着东西了!” 沈老头一直坐在堂屋里编鱼篓子子,这种活摸黑也能干。听见外面的喊声,也不舍得松开手里的活,拎着编了一半的鱼篓子就出来了。驱到鸡跟前看了看,又上手摸了摸鸡毛和鸡爪子,点头说:“确实是野鸡。” 其他人听到动静跟着出来,就连沈成才也从西三间出来,手里还拿着本书。 这一天的惊喜让沈婆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莫不是他们沈家也出了个神童!常听人说,哪哪有个三岁的娃子能说会写 ,出口成章,这读书能有天生的,想来这打猎也有天生的。她再看向孩子们的眼神就有些炙热,春山他们被看的不知所措,倒是沈华淡定的很,这些东西并不复杂,原本就是古人发明出来的,现代人再加以完善。她相信那些猎户有更厉害的陷阱套子,只是沈家沟的人没见过罢了。 “这次又是谁想出来的?”沈老头看向春山。 孩子们一致看向沈华,沈华微笑着比划了一个高度说:“阿爷,我想着,兔子都是蹦着走的,腿又短,如果它的头刚巧蹦进一个高高的圈里,它的脚不就够不着地了,这样不就套着了吗?只是……好似还是想错了,没套着兔子,套着了鸡,回头我再想想。”这事没必要藏拙,她越早展现出聪慧,就能越早的在沈家说上话,不然等到十几岁,就该把她嫁人了。 是啊,听起来很符合孩子的想法,孩子的世界不就是这么简单吗? 几个大人恍然大悟,如此简单到就跟孩子玩闹似的法子,好像随便想想都能想到的主意,为啥他们以前就没想到过呢?不过此时也没人纠结这个,看着孩子们殷切的眼神,沈婆子扛着压力说:“明儿把野鸡拿镇上卖了给你们买肉吃!” 一只家鸡差不多四十文钱,野鸡能贵个五文十文的,一斤猪肉分肥瘦才十五到二十文钱左右,割一斤猪肉回来比吃鸡划算又解馋。 只是,女孩子的主意太正可不是件好事,沈婆子看向沈华的眼睛里透着审视,高兴的同时心里多了层担忧。 孩子们听说晚上没鸡吃有点垂头丧气的,虽然沈婆子承诺明日有肉吃,但那也是明日的事了。 惦记了一路的鸡肉没了,春武口无遮拦的嚎起来:“我要吃鸡!我就要吃鸡,我现在就要吃!这鸡是我捉的,你还给我!” 第10章 抢食 王氏气的又要打他,沈婆子护住了,哄道:“好好,咱们先吃小鸡,吃大鸡生的小鸡蛋,明儿阿奶给大武做红烧肉。” 春武隐约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哭闹都吃不到鸡了,再加上看到他娘的脸色不好看,便收了哭腔。 王氏瞪了春武一眼,赔笑道:“娘就是疼孩子。” “我的孙我不疼谁疼。”沈婆子揽着春武往厨房走,“饭菜都给你们留着呢,快来吃,阿奶再给你们蒸个蛋。” 三个鸡蛋加点盐搁水能蒸出一大碗,六个孩子一人两勺,还留了一大勺给沈成安。 沈成安推辞:“娘,我不吃。” 沈婆子便直接把蛋送进对方碗里:“不差你这一口,吃吧。” 春武吃完了碗里的,便伸手去抢沈婆子手里的蒸蛋碗,因为那碗里还剩下的一点汤汁,还有碗边上沾着鸡蛋沫。沈婆子不防孙子来抢,担心将碗摔了,一边收着点力一边护着碗往春武面前送:“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就这样一个用力一个收力,碗里的汁晃荡了出来,正好溅在了春溪的过年衣服上,加上之前春武推她,当场就沉下脸:“天天是饿着你了还是咋的,有你这么抢食的吗?看看你的吃相,以后谁敢带你出去吃席面,不够丢人的!” 几个孙子里,沈婆子最喜欢春山,长孙,性格又温和;其次是春武,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春武就属于那会哭的;而春河则太闷了,有点内向。至于孙女,她虽有些重男轻女,但都是自家孩子,还不至于偏的太过分。只是春溪打小嘴巴就不饶人,沈婆子不太喜欢她这一点,相比较而言,春文就斯文内敛多了,女孩子就应该这个模样。至于沈华,一直不打眼,直到这次晕酒醒来后性格大变,沈婆子才认真注意到这个小孙女。 “衣服脏了又不是不能洗,你咋这么说弟弟?”沈婆子见春武开始瓢嘴,怕他又要哭,忙撕了一块窝头沾了蛋汁送进春武嘴里。 春溪觉得委屈,更是不依不饶,但她不敢对沈婆子,只冲着春武说:“你把我衣服弄脏了,你还哭?一天天就知道哭,爱哭包,没出息!哼!” 看着春溪气的跑了出去,沈华只觉得头疼,真是要消化不良。 “这死丫头!”沈婆子骂了一句,继续喂春武,瞥眼见春河眼巴巴的看着,又喂了一口给春河。这下春武不干了,喊着那是他的窝头、他的鸡蛋,然后气恼的从沈婆子的怀里挣脱出来,大哭着进了西屋。 紧接着西屋传来何氏训孩子的声音和春武断断续续的告状声:“你咋天天为了吃哭,张嘴就哭,啥事不能好好说,还有没有点出息……弟弟吃你口鸡蛋咋了,他小,你让让他能咋地……春溪骂你,她为啥骂你……” 春武一边哭一边说的不清楚,何氏是个急脾气,牵着儿子去厨房看了眼,见春溪不在,就站到东二间门外喊:“春溪,你出来下。” 春溪早听见了动静,打开门出来,不用何氏问,便把换下来的衣服弄脏了的地方摊给对方看:“二婶,他吃个饭跟打仗似的,把我衣服都溅脏了,我凶他两句,他还委屈上了?” 何氏就着屋里的灯光扫了一眼斑渍,暗光下根本不显眼,主要是新做的,她假意的拍了春武两下说:“多大点事,二婶给你洗,大武年岁小不懂事,你也让着他点。” 春溪撇了撇嘴,心想花儿比他还小两月呢,更别说小河了。正要开口,东屋的门打开了,王氏站在门口说:“二弟妹,没事,让她自己洗,做姐姐的一点小事也要计较。” “娘!”春溪跺了下脚,气的回屋碰的关上门。 何氏不妨大嫂会突然出来,好似自己趁她不舒服欺负春溪似的,面上有些尴尬,抿着嘴说:“大嫂,你快进去吧,别入了风。” 沈华回屋的时候看见春溪气哼哼的坐在床头抹眼泪,小姑娘委屈倔强的样子很是让人心疼,她走到春溪跟前说:“大姐,阿爷他们要去下鱼篓了,你去吗?” 春溪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脸说:“走,反正也睡不着。” 一路上只偶尔听到几声狗叫,四周静悄悄的,沈老头原不想带几个孩子去,但架不住春武撒娇卖泼,既然答应了一个,其他的也只好带着。 沈婆子他们编的鱼筌大且牢固,有半人多高,人手拿两个,在河边走了一段后,沈成康忍不住出声问:“爹,咱们把鱼篓子下哪啊?” 沈老头也没个主意,转头问沈成安:“老三,之前鱼篓子搁哪的?” 春河骑坐在沈成安的肩膀上指着前面说:“阿爷,还在前面呢。” “大哥,这下套子有说头吗?还是随便下就成啊?”沈成定望着看上去哪哪都一样的南阳河问。 沈成才哪里懂这个,但又不想让弟弟们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便故作深沉的说:“当然有说头,如果随便下便能逮着鱼,个个都去捉鱼吃了,这河里还能有鱼?各行各业都有其规律和经验,大多是祖辈上口口相传传下来的,咱们这些门外汉也只能学个表皮罢了。这鱼套子随便下吧,慢慢琢磨咱就有经验了。”说到这顿了一下,补充道,“之前春山他们套着鱼的地方,咱先照着那样的地方下套,肯定没错。” 沈华暗暗挑了挑眉,别说,她这个爹挺能装,说着说着居然还真让他说到了点子上。 春溪恰时出声:“二叔,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咱只要放在有虾米的地方就能引来大鱼。” “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咱家孩子咋都这么聪慧,爹,咱老沈家可要发达了。”沈成定摸了摸春武的脑袋。 沈老头虽只随意的“嗯”了一声,可上扬的语调显示出他的好心情,甭管这鱼套子能不能套着鱼,就几个孩子的聪明劲就让人高兴。 “大哥说了,就放在有水草的地方,肯定能套着鱼。”春溪一脸自豪,他们可不就套着三条鱼了吗? 沈华也趁势夸了一句:“大哥不仅聪明还有力气,冰也是大哥凿的,拿着这么尖的石头凿的。”能想到找尖角的石头来凿冰,她确实觉得春山很聪明。 沈成康驱到沈成才跟前说:“原来是我们春山的主意,不亏是跟着大哥读过书的,大哥,啥时候也教我认点字呗。” “你不是不耐烦认字吗?小时候也不是没教过你,咋突然转性了?”他这个小弟向来没个长性,还没春山坐的住,哪是读书的料。 “这不是觉着读书有用吗?成健哥今儿去镇上应职了,也不知道应没应上。”一想到成健哥说那家小姐进出都是带着围帽,背影都能美的跟天仙似的,他就有点坐不住,如果他也识字,岂不是也能去大户人家应职。 沈成才瞥了他一眼:“少跟沈成健一处玩,咱和你大伯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真想读书,待我院试之后,你跟着大武小河一起学。” 沈成康偷偷瞄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沈老头,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不确定他爹有没有听到他和大哥的谈话,随意点点头算是绕过这茬。 沈华低着头认真走路,觉得亲戚多真不是好事,各种矛盾,其实有时候就是屁点大的事也能记一辈子。 有几个男人在,手里又有工具,凿冰快多了,他们沿着岸边每隔三十米左右下一个鱼筌,并把绑鱼筌的绳子藏在岸边的树丛里固定住。从岸上看,只能看到一个个冰窟窿,觉得万无一失后,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回家。 一进院子,春溪就看见了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她咬了咬唇瓣,气鼓鼓的回了屋。 沈婆子一直在屋里等着,听见动静出来就看见春溪气冲冲的背影,“咋了这是?” 小孩脸,三月天,对春溪突如其来的脾气,几个男人也有些茫然。 沈婆子挥了挥手:“孩子家家的脾气大的很,明儿就好了,你们赶紧歇着去吧。” 沈华也看见了衣服,不用想,肯定是王氏洗的,她还坐着小月子呢。其实也不怪春溪不高兴,人前给孩子受了委屈,人后补偿有什么用? 沈华摇摇头,她没直接回屋,而是先去了厨房摸了摸灶,还有点温度,赶紧回屋拿了一个木盆出来舀水。沈婆子见她来回跑的“嘣嘣”的,也进了厨房:“干啥呢?” “阿奶,我洗脚。” “你前儿不是才洗的,咋又要洗?孩子巴巴的忒假姿!”沈婆子撇玩嘴又提醒道,“端好咯,别把盆摔了。” “嗯。”她算是明白了,这年头只要是木头做的东西都算是家里的大件,值钱着呢。 第11章 气啥 沈华知道这时候的人不注重卫生,虽没证实,但照目前状况预计整个冬天都不会洗澡的。因为她来了也快十天了,就没见这户人家晚上洗屁股洗脚,不过,也好在如此,她可以把大房唯一一个木盆暂时占为己有。 没澡洗她勉强就忍了,不洗屁股她真心忍不了,特别是想到她来的第一天上厕所左右没找到纸,只看到各种叶子稻草石头块时的心情,大写的生无可恋印在脸上。 没有姨妈巾就算了,连草纸都没有,如果以前她还对穿越抱有一丝兴趣的话,现在完全被现实打败。 这几日沈婆子也算习惯了这个小孙女的奇行异状,爱干净也不是甚大不了的事,村头的秦湘桂天天烧水洗澡,也不嫌费柴,这样一比,沈华洗个脚也就没啥了。 …… 开春除了沈成才要院试,沈家还有件大事,就是给沈成康娶媳妇,去年相看的,日子也早定好了,一个月后,二月初八。 原本的计划是再搭一间屋子,但去年收成不好,好容易凑足了聘礼钱,实在没余钱请人盘炕。再说,席面啥的不也得花钱,沈婆子把银子和铜板一遍又一遍的数,仿佛多数几遍就能多出来一枚似的。 沈老头昨儿夜里本就睡得不踏实,一会想着有没有套着鱼,一会想着万一被别人发现偷了去,一会又想着鱼卖了钱村里人眼红,到下半夜才将将蒙着就被清脆的铜板碰撞声吵醒了。 再看一眼外面,天才有些微光,便咂着嘴坐起来:“你干啥呢,大清早的不睡觉?” 沈婆子把钱往沈老头面前一推:“喏,聘礼六两,席面一两,喜钱两百……” 沈老头最烦听这个,因为每次沈婆子唠叨钱就像是在打他脸,埋怨他养不了这个家。他心头不耐烦,再加上没睡好,语气就有些冲:“把野鸡卖了,也别买肉吃了,好歹省十几文。” 沈婆子愣住,呐呐的说:“都给孩子说好了,咋能变卦呢?” “谁家那么财主,一个月吃两回肉,大年时不才吃的肉啊,少那一口肉能饿死咋地?” 沈婆子这下也恼了,把钱罐子往炕上一扥:“那你自个给孩子说去。” 出了屋子拎了糟食桶拿舀子舀了半桶水去了后面的牲口棚。喂完了牛,她又挖了半瓢子糠和半瓢子瘪谷子搁水和了和去喂鸡,眼瞥见那只被绑了鸡爪子的野鸡,哼了一声:“死老头子,一大早发癫。” “娘,你干啥呢?”朝着鸡哼哼啥?沈成康是起来尿尿的,回头就听见她娘对着鸡不知道嘀咕个啥。 沈婆子吓了一跳,拍着心口数落:“要死了,走路咋没个声啊……起来正好,赶个早市把野鸡卖了去。” 沈成康看看天色,不睡便不睡了吧,“那成,猪肉是割肥的还是瘦的?”肥肉贵,瘦肉便宜,但肥肉能榨油,所以得问清楚了。 沈婆子脸色一沉:“问你爹去。” 沈成康张了张嘴,看着他娘拎着糟食桶子去喂猪,一般人家养猪都在年前就宰了,这头是特特留着给他娶媳妇时摆席面的,沈成安捏了鼻子回屋穿衣服去了。 这时沈老头从正屋出来,站到西间窗檐下说:“老四,别割肉了,买两块糖,过些日子你成亲,有的是肉吃。” 沈老四在屋里应了一声。 沈老头声音大,这么一喊,除了春武和春河,其他人都被喊醒了。 沈华忙穿衣服起来,她还想跟着去市集看看。厨房这时已经烧上热水,她兑了些冷水漱口洗脸,见沈婆子脸色不好看便冲春溪使了个眼色,提醒她别撞枪口上。 沈老头见儿子们都收拾好了,招呼着说:“咱先去看看鱼,回来再吃早饭,若是有一并带到镇上去卖了。”一转头看见老大家三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想着不给他们买肉吃,便带他们去镇上逛一圈就当补偿,于是冲着孩子说,“多穿点,回头带你们去镇上。” 三张笑脸霎那绽放,原本心情不甚佳的沈老头顿时又松快了,腿脚利索的朝河边走,琢磨着要是套的鱼多,就给孩子们割条肉吃。 沈婆子可不知道这一会功夫,沈老头又变卦了,她正忙着弄早饭,屋里已经传来老大的读书声,可不能让他饿着肚子。 何氏一边拢着头发一边进厨房,舀了热水给春文擦脸,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家女儿模样长的好。她可不敢说这是像她家那头的,因为她姐妹家的孩子都长得一般,而沈家的孩子模样都不错,特别是大嫂家的春溪。这样一比较,可不就是因为沈成定,文儿才好看的,她家大武长的也俊。 春文抬眼看见她娘满意的看着自己,哪里不知道她想什么,娇喊一声:“娘……” 何氏回头冲沈婆子说:“闺女大了,还知道害羞了。” 沈婆子勉强扯了扯嘴角,继续往灶膛添柴。 何氏讨了个没趣,收了笑脸拉着春文回屋。 春文忙劝:“娘,你气啥,阿奶又不是冲你的。” 何氏憋了半响没啃声,到底还是忍不住低声抱怨:“啥叫不冲我,厨房里就我俩,你阿奶摆脸子给谁看啊,一天到晚忙个没歇,还要看人脸子。文儿,女人就是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能自在点,你瞧你小姑,重活累活脏活她都不用干,一旦嫁了人可就得看婆婆的脸色过日子了,所以,娘得把你嫁去一个好人家。” 这话已经不是何氏第一次说了,在她姥娘家时,常听她娘抱怨嫁到了沈家,春文也不放在心上,她惦记着一会去镇上的事,“娘,一会阿爷要带我们去镇上,你有啥要买的不?” 何氏撇嘴:“买啥啊,一年到头没个进项。” 春文不耐烦听她娘抱怨,转身出了屋子,站在东屋门口喊:“春溪,你干啥呢?咱要不要去看看兔子套?” 春溪打开东屋的门,招呼她进来:“三叔他们肯定会去看的,咱等着就行。” 春文对王氏喊了声:“大伯娘。”撇头看见春山和沈华拿着块木头在摆弄,困惑的问,“他俩干啥呢?” “还不是花儿,在娘的床下面看到了一块烂木头,上面发蘑菇了,他俩研究呢。”春溪挑了挑眉,“别理他俩,他们现在看啥眼里都是吃食,特别是花儿,简直发癫了,冬日里长的蘑菇大多是有毒的。” 春文听了也赞同:“大哥,花儿不懂事就算了,你咋跟着呢,这蘑菇可不能瞎吃的,我姥娘说,不一小心就能毒死人的。花儿,想吃蘑菇,等春了,姐带你上山去采,还有野菜,那时候山里可多好吃的了。” 沈华放下手里的腐木,抬头问:“春文姐,你们是咋判定蘑菇有毒没毒的?” 春文“啊”了一声,想了想才说:“打小就知道啊,采回来的蘑菇,能吃的,不能吃的,娘和阿奶都会教着认一遍,有些有毒的树上发的蘑菇也不能吃。” 沈华点点头,她除了知道菜市场卖的各种菇外,对其他的菌类一窍不通,更别说很多蘑菇都长得差不多,不是常年混山林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不过她想的却是人工培植技术,“那有人种蘑菇吗?” “种蘑菇?不都是山里自个长的吗?”春溪像看傻子似的看向自家小妹。 倒是春山一脸思索状,“既然能长出来,自然应该是可以种的,野菜不就能移摘吗?为啥蘑菇不成?” 王氏一直半靠在炕上听着几个孩子闲聊,这样孩子气的话听着让人心情愉悦,她笑着说:“这蘑菇和菜不同,荠菜,婆婆丁这些也野菜好歹有根有种子,所以才能移到菜田里。以前也有人想种蘑菇,但同样的蘑菇,有的长树上有的长地上,而且没有根咋活啊?后来的人知道种不成,也就不想那个心思了,反正开了春,山里多的是,只要有空,去摘便是了,也就尝尝鲜。” 沈华就是看到了,随口问问罢了,至于培育蘑菇不是她现在这个年龄和沈家现在的条件能操作的,暂时丢在一旁不提。 正聊着,外面传来沈婆子的声音:“咋?一个个等着我端给你们吃呢?” 四个孩子鱼贯走出东屋,沈婆子冷声说:“你们都是小姐少爷的命!还有两个大少爷还睡着呢?” 沈成梅在沈婆子背后冲着几个孩子做了个鬼脸,然后挽上沈婆子的胳膊说:“娘,小孩子多睡才长的好,咱吃早饭去。” 春溪盛了碗稀米汤,拿了两个窝头外加一勺大酱端去东屋:“阿奶,我给娘端去。” 沈华见锅里米并不少,有些不解春溪为什么只舀米汤,等男人们回来才明白过来,米是要留给男人吃的。 第12章 口渴 虽然十个半人高的鱼筌只套到了六条鱼,但所有人都很知足,整个沈家一扫早晨的低气压,沉浸在有钱有荤吃的兴奋里。 沈婆子把糟食桶洗了洗,里面盛上水,把鱼放里面养着,冲着在厅堂吃饭的人喊:“赶紧吃,别等鱼死了,卖不上好价钱。” 沈老头眯了眯眼:“急什么,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一口,咱到镇上也就半个多时辰,死不了。”嘴上虽这么说,但明显的喝粥的速度加快了。 一家人吃完早饭收拾停当就往镇上去,这一大家子有老有小手里还提着东西,想不显眼都不成。 “沈叔,这是去走亲戚啊?”花莲抬着下巴猫了一眼沈成定拎的桶,“噗通噗通”的好似是鱼,再一扫沈成安手里的鸡,咋看都不像是家养的,莫不是野鸡? “嗯,去镇上看看。”沈老头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花老赖家的姑娘合离了不好好搁家待着,天天东家串门西家闲话的,怪不得在婆家处不下去。 “叔,成才哥在家读书呐,过两日要参加府试不,这次能中不?”花莲瞧沈老头几个儿子都在,就不见沈成才,问完发现对方沉了脸,忙轻拍了两下嘴巴子,赔笑道,“瞧我问的啥话,肯定能中!叔,你们忙着。” 待走远了,沈老头才缓了脸色,叹了口气,老大这次要是再不中,可不能再读了。好歹也是个童生,在村里给孩子启蒙也能糊口,总这么下去不是事,村里多少张嘴闲着就等着说闲话呢。 说是镇,其实比沈家沟大不了多少,住户甚至没沈家沟多,毕竟沈家沟是万溪镇为数不多的几个大村庄。 上次沈华来送酒的时候是晚上,觉得挺冷清的,这次赶大早来,也没热闹到哪去,可能不是赶集的日子。再看四周围的房子,也是泥巴房为多,砖瓦房少,偶有两层小楼显得鹤立鸡群。她大概看明白了,好房子都是商铺,泥巴房是普通住户。 沈老二和沈老三将东西都递给沈老头:“爹,时辰不早了,我们去县城看看有没有活,要是有活晚上咱就不回去了,你给娘说一声。” 沈老头数出二十文钱交给沈成定拿着,去县城走路得一个半时辰,通往县城的镇子口有驴车可以搭,一人一文钱。不管在县里找不找的到工,二十文钱肯定够了。 兄弟三人走后,沈老头带着孩子往菜市口走,人开始逐渐多起来,吆喝声也传了过来。沈老头不放心,回身抱起沈华,嘱咐道:“你们三牵好了,别走丢了。” 沈华实在是不好意思,她再瘦小估计也有三十斤重,想要下来但想到上次因为自己拖了后腿造成的一系列事情,又把嘴合上。主动搂了沈老头的脖子,趴在肩头,尽量不扭动身子减轻沈老头的负担。 沈老头见她乖巧,笑眯眯的哄说:“一会阿爷给咱花儿买糖吃。” “谢谢阿爷,给哥哥姐姐们也买啊。”小孩子想要讨大人高兴其实简单的很,因为大人对小孩子没有要求没有奢望,所以一个笑容,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像是额外的惊喜一般。 沈华已经开始适应自己的身份。 “乖,都买都买。”沈老头果然高兴。 春溪在后面冲着沈华挤眉弄眼:“你个小人精。” 春文突然羡慕的说:“还是妹妹好。” 春溪想到经常尿床的小河,也撇着嘴说:“以前不觉得,自打有了小河以后,确实还是妹妹好。” 两个小姑娘有了共同话题,你一句我一句的数落自家弟弟有多讨厌。沈华一时有些感概,她是独生子女,小时候和叔叔家住在一起,虽然后来分家了,也只是院子中间架了一道栏杆,开个侧门。她和堂妹一直关系很好,当然小时候也打架吵闹,但长大了后便和谐相处了,经常约了逛个街吃个饭。哪像这时候的人,自家的兄弟姐妹就好几个,加上几个叔叔家的就更多了,人一多,是非就多。就像沈老头和他亲大哥家,两家住的紧挨着,却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也不知是多大的矛盾。 这边沈华胡思乱想着,那边沈老头已经找了一个空档把鸡和鱼都放了下来,就是位置不大显眼,好位置都是老摊贩占着,哪里轮得到他们。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等着,卖东西哪能不吆喝啊,沈华直愣愣的看着沈老头,看了半响也不见对方有动作,知道是指望不上了,扯了扯春溪的袖子:“姐,别人都不到我们这来啊。” 春溪站起身看了看,嘟着嘴说:“咱这位置偏,别人看不到啊。” “那咋办?”春文也有些着急,谁都不想东西卖不出去。 沈华盯着一个卖果子的看,瞧着像是橘子,冬天怎么会有橘子? 春溪春文顺着沈华的视线看过去,她们第一眼注意的倒不是那人卖的东西,而是那人的位置也不好,周围却站了好几个客人。再一看,那人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扯着嗓子喊:“橘子,新鲜的大橘子,冬天的果子最是养人,买一个尝鲜,买两个哄娃,买三个全家都能润润喉……” 春溪戳了戳春山,使了个眼色,春山捏了捏拳,酝酿了半天才小声喊:“野鸡鲜鱼,新鲜的!那个……还要说啥?” 春溪白了他一眼:“你这声我都听不见,就说现捉的,冬日里的鸡汤鱼汤最养人,嗯……就说女人喝了皮肤好,男人喝了有力气,娃子喝了最聪慧,咋样?” 春文“噗嗤”一声笑了,用手刮着脸说:“不害臊,张嘴就男人女人的。” 春溪被她的话弄了个大红脸,气的一跺脚:“有本事你来!” 春文忙说好话:“咋还真生气了,我说着玩呢,我觉得你编的特别好,不信你问大哥,问花儿。” “大姐,编的真好,肯定能吸引人来。” 春山也说:“我觉得成,我试试。” 春溪被夸得不好意思,端着个脸说:“得了,我编的词我来试试吧。”让她大哥那个闷性子出声吆喝,够难为他的。 沈老头坐在前面望着来来回回的路人,心里也焦,左右看看没有空位了。直到身后响起春溪清脆的吆喝声,才惊讶的回头,看到果然有人被吸引过来,嘴角咧的大大的,给几个孩子一个赞赏的眼光。 得到鼓励的春溪更放开了喊,沈华想了想站到人流中去:“有人要买鱼吗?新鲜的活鱼,有人要买鸡吗?山里刚捉的野鸡……在那边……” 可她人矮,声音在下面传不出去,春山本就觉得自己没帮上忙有点沮丧,见状忙跑到路中间蹲下:“花儿,上来,哥扛着你喊!” 沈华犹豫的看着春山削瘦的肩头,背和扛可是两码事,她最终还是摇摇头说:“大哥,你去帮阿爷数着点钱,别算错了。” 春山一回头,阿爷正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数钱呢,又忙跑回去,一边帮忙看着一边对春文说:“文儿,看着花儿,别让她乱跑。” 沈华并没乱跑,依旧站在路中间喊话,有用没用的她也只是想尽份力罢了。春文见人人都有事干,还有刚才阿爷的眼神,咬咬牙也跟着沈华吆喝起来,一开始声小,喊着喊着便放开了声。 还没有哪家做买卖拖着几个孩子来的,一时倒吸引了不少人注目,不过也只一会,热闹看看也就罢了,不能耽误了自家的生意。 一个时辰下来,野鸡倒是卖出去了,卖了五十文,鱼就卖的慢一些,统共六条鱼才卖出去两条。鱼和肉的价格一样,大部分人还是宁愿买一斤肉回去,鱼到底有些腥,有的人还不爱吃。 对这样的销售业绩,沈老头倒是满意的很,两条鱼也卖了近五十文,这一天的收入可就有一百文钱,感觉像是白得的。 一直等到中午,鱼依旧没卖出去,沈老头看着累坏了的几个孩子,招呼道:“走,阿爷给你们买肉去。” “没想到光动嘴皮子喊喊也这么累啊。”春溪咽了咽唾沫,一上午都没喝水了。 春文舔着干裂的嘴唇,眼馋看向那个卖橘子的摊位,不过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皮,她可不想像大武一样被人笑话。 春山稍微好些,他说的话最少,听到春溪的话,便说:“先忍忍,等阿爷买了肉,咱去河埠头喝一口。” 沈华抬头望天,这个没有水杯的年代,连喝口水都是喝生水。虽然没有污染,细菌还是有的吧。她只能期盼,冬天细菌,虫卵之类的能少些。 沈老头也渴了,站在肉摊子面前,指着后腿肉说:“你这肉咋卖?”等摊主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笑着又说,“老板可有水喝,出门忘带水葫芦了,吆喝了一早上,几个孩子都渴了。” 沈华惊了,这是要借别人的水壶喝水? 第13章 吃糖 肉摊主本来都准备收摊子回家吃饭了,见生意上门,忙露出笑脸。还未开口,听对方想借口水喝,便打量了一番,判断对方是真心想买肉还是找个话茬借水。 摊主在瞄见沈老头手上的鱼桶后,笑眯眯的递上一个水葫芦:“出门忘事常有的。老丈可真疼孩子,这才卖了东西就给孩子割肉吃啊。咱这肉,连肥带瘦的二十文一斤,全瘦的十五文一斤,猪下水猪头八文一斤,小骨七文一斤,大骨六文,您看,你想来点啥?” 沈老头先将葫芦递给春山,几个孩子轮着喝了一遍,传到沈华手里的时候,看着轮过几个人口水的葫芦口,再看一眼肉摊主笑的可亲的大黄牙,她真的下不去口。 她宁愿渴死! “我不喝了,里面水也不多了,留给摊主大叔喝吧。”沈华把葫芦递出给沈老头。 肉摊主探出身子直接从沈华手里接过来,试了试葫芦里的水,顺带夸奖道:“这小闺女可真懂事,老丈,你有福。”三个娃喝了他大半的水。 沈老头笑着摸了摸沈华的头发,温声道:“那花儿再忍会。”说完重新看向摊子上的肉,这比他之前想的要贵一些,他们村里杀猪全瘦的只十三文一斤,不过这里到底是镇上,沈老头指着全瘦的后腿肉说,“来一斤这个。” “好嘞。”肉摊主快刀一搁,上秤一秤,不多不少将将好。 沈老头夸道:“哟,你这手上带秤砣的啊。” 肉摊主憨笑:“就靠这个吃饭呐,您要不要再来点骨头炖汤喝?” 沈华小声说:“阿爷,我娘吃不了肉。” 沈老头沉默了一息,想到老婆子说大儿媳妇脸肿了,眼睛在猪骨上盯了半响才开口说:“再来一斤小骨,给多秤点,刚刚那一斤肉可都是后腿肉。”同是瘦肉,后腿肉可没有前夹肉嫩。 肉摊主爽快的应了一声:“您老会吃,就给您多秤点,来,一斤三两!下次您早点来,我给您秤上好的前夹肉。” …… 鱼没卖出去,沈老头就想给先生家送两条,一路上他有些忐忑:老大千好百好,一喝酒就控制不住脾气,也不知会不会给先生留下坏印象。这次若是能考中,再去参加州试是需要两人推荐的,万万不能得罪了先生。 去先生家的路上,沈老头花一文钱买了十颗糖果子,给四个孩子一人两颗,家里两个小的就准备一人一颗。 以前的沈华不爱吃糖,所以在沈老头说去买糖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期盼的样子,可真正拿到糖的时候,她也和其他三个孩子一样,嘴馋的将糖放进嘴里。 其实真不怎么好吃,甜的齁心,而且让口渴的她喉咙里黏黏的更是不舒服,但其他三个孩子却一脸满足。 到了先生家门口,沈老头扥了扥衣服,又给几个孩子理了理,然后才敲响了门。应门的是一个婆子,问清楚来意回头喊了一声:“先生,有客访。” 随即里屋有谈话声传出来,且越来越近。 “明潜兄,凉川就劳烦你照顾了。” “谈何劳烦,致予兄且放心,待你归来,自当给你接风洗尘。”李文昌原本真以为夏闻生辞官了,带着孩子周游列国,途径万溪镇顺路来看他。但等到对方开口说在这置办了宅院,要将孩子留下,他就知道事情绝不是那么回事。不管如何,他只当不知,照顾好了这个孩子,还怕攀不上交情吗? 夏闻生依旧担忧的看着儿子,阿凉这么偏执的性子可怎生是好啊。有些话不好明说,若是能带他出海,他倒是想,可一路上阿凉晕船晕的厉害,不得已才在这停脚。好在想起有位同窗在这教书,可以托付一二,不然圣上交代的事可就要耽误了。 夏凉川感受到父亲的目光,抬起眼:“爹,你最好按时归来,不然你收藏的那些字画我便一把火烧了,你晚一日,我便烧一幅!” 又来了,有话从来不好好说,夏闻生头疼的直皱眉,肃着脸说:“你给我安生些,莫惹事!” 李文昌一直把夏闻生送走,才抽出空来与沈老头打招呼:“原来是沈老丈,里面请。”又与夏凉川温声说,“晌午了,凉川就在我这用饭如何?” “多谢李先生,我自家去吃。”说完夏凉川看了一眼沈华和春山,上次那个莽夫的子女,还以为回去会被打一顿,现在瞧起来也无甚大碍嘛。 沈华隐约瞧见这少年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有些不解正要细看,对方已经出了院子。 “不进去坐了,李先生,我家成才劳您照顾,家里捉了几条鱼,我送来与先生加菜。” 学生给先生送些吃食乃是常情,李文昌也不多推辞便招来煮饭婆子收下,“成才平日里读书很是用功,前些日子我考核过他的文章,已无大错。这次定是能考中的,老丈无需太过烦心,安心等着他光宗耀祖即可。” 沈老头听得这话喜的眼睛都笑成一条线:“托先生的福,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这还没中呢,人家不过一句预祝之言,沈老头就高兴成这样,要是沈成才真的中了秀才,不得乐晕过去?沈华撇开眼,觉得古人真容易相信人。 先生留饭,沈老头自然不肯,他带着四个孩子得吃掉先生家多少米粮。推辞了出来,才转过路口就遇见之前在先生家看见的那位少年。 沈老头记起儿子说过的话,想来就是这位少年瞧见他动手打春山,再加上刚才先生对他爹的那个态度,这人的爹怕是个不小的官。即使下场了也不是他们小老百姓惹得起的,再说,破船还有三斤钉。沈老头舔舔嘴唇,想要卖个好,便将口袋里的两颗糖掏出来:“小哥,咱刚刚见过的,我儿子在李先生那读书,以后你们可以做个伴。” 夏凉川张了张嘴,在看到春山和沈华皱着的眉头时,突地笑了,捡起一颗糖放进嘴里,“多谢老丈,我会在李先生面前说好话的。” 十四岁的少年笑容明朗,但从他的话里沈华却听出了反话的味道,一个中二期的少年,还是莫要琢磨他的心思为好。沈华侧过头看着少年身后的包子摊,闻着香味肚子更饿了。 沈老头带着孩子告辞,夏凉川将包子放在手里一颠一颠的抛着玩,在看到那个男孩回头看他的时候,还冲着对方笑了笑,见其脸色一僵,他笑的更是开怀。 春山面色不愉的回过头来,侧着头对沈华说:“花儿,我觉得他就是那天那个人。” 沈华饿的没力气说话,随意的“嗯”了一声。 听得小妹认同,春山捏紧了拳头:“若不是他,爹不会发那样大的脾气!” 你爹脾气不好打人,居然还是路人的错?看着这个偏激的一年级小朋友,沈华不止身体累,心更是累的直想叹气:“大哥说的是,以前爹从来不打人的,就是因为他才会动手打你,还打娘,这人真真是讨厌。” 看着义愤填膺的小妹,春山突然觉得别扭,因为事情好像又不是小妹说的那么回事。 沈华说了这一句也不管他想没想通,她现在只想喝水。 沈老头也渴的不行,第一时间赶到河埠头,有几个妇人在洗碗闲谈。他带着孩子用手兜水喝,沈华胳膊短,够不着河里的水,只好就着沈老头黑黄的手。 这真的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手并不是脏,只是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才变成这样。 沈华对这双手的接受程度比口水高多了。 …… 因为只剩下一颗糖,沈老头在买与不买之间犹豫了半响,最终将糖一敲几瓣,就准备拿这忽悠家里两个小孙子。对孩子来说,糖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它安慰了又累又饿又渴的几个孩子,足以支撑他们再走一个多小时的路赶回沈家沟。 见沈老头带孩子风尘仆仆的回来,手里的鸡已经没了,桶里也只剩下两条鱼,沈婆子忙去厨房热菜,“咋不买两个馒头垫补垫补?” 冬日干燥,之前喝的几口水,一路上早消耗了。一到家,几个孩子争先恐后的奔到水缸拿水舀子轮着喝水,只有沈华进厨房在汤罐里舀了半温的水喝。沈婆子坐在灶膛探出头来笑骂:“矜贵的丫头!” 春武春河早醒了,知道哥哥姐姐去镇上还闹了一起,现在听见他们回来的声音,一阵风似的刮过来,一人抱着沈老头一只腿仰着头吵吵着说:“阿爷,你咋没带我去?” “阿爷,买肉了吗?” 沈老头掏出糖碎片,捡了两块大的放进两人嘴巴里,又把小碎块分了分,放在他们手上。见两个小家伙消停了这才去水缸舀水喝,下次再出门得带点水。 第14章 吃鱼 午饭是一盘清炒大白菜,这才是名符其实的清炒,没有半点油,一叠醋溜萝卜,外加苞谷饼子。 可能是饿急了,几个人吃的都有些快,看在别人眼里就特别香。春武爬上条凳,伸手拿了饼子沾着萝卜汁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捻了块萝卜忙不迭的送进嘴里。 沈婆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吃食都是按着人头来的,她把春武抱下来:“你都吃过了,这是给哥哥姐姐吃的。” 春武跟条虫似的在沈婆子怀里直扭,“我就要吃,我饿了!”沈婆子弄不住他,朝西屋方向喊:“老二家的,老二家的,你过来把大武带一边去!” 何氏闻声过来,还没开口,春文就说:“娘,你瞧大武,统共几块饼子,他吃了一块就算了,还要再拿,我们几个都饿死了。” 何氏心里头有些不大高兴,别人嫌弃自个儿子就算了,咋连亲姐姐也嫌弃呢?她刷的拉下脸,“大武才多大,瞧你们吃的欢,眼馋了呗,你就让他吃两块饼子又能咋地?家里那么多孩子,他多吃一块,分到你们头上不过是一人少一口,就这一口让给弟弟不成吗?还特特拿出来说,也不嫌骚的慌,你就这么做姐姐的?” 春文不想她娘没训弟弟,反而训起了她,委屈的低下头忍了半天,眼睛里眼泪水还是不停的往下掉。 沈老头在何氏,春武和春文三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啪”的摔了筷子,“吃个饭都没个消停,要不要我们大家都别吃了,省着给春武吃?” 何氏嫁过来九年了,还是第一次被公爹训斥,当下涨红了脸。往常她也不是没训过女儿,老两口可从来没这么下过面子,还是在几个孩子面前。 沈婆子瞪了沈老头一眼,一早起来就发癫,这会子又和媳妇较上真,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老二家的,鱼卖了还剩下两条,你拿着去河边骴了,晚上给大武汆鱼汤喝。” 何氏借着这个坡拉着春武去河边,她敢和婆婆吵吵两句,可不敢和沈老头犟嘴。何氏走后,沈婆子拍了拍春文:“赶紧吃,吃完了都歇歇去。” 春文闷着头吃完午饭,一声不吭的回了西屋,春溪在东屋里把刚刚的事说给王氏听,“娘,明明就是大武没规矩,二婶咋骂春文呢?” 王氏就坐直了把道理说给女儿听:“大武再不好那也是文儿的亲弟弟,别人能不喜欢他,能嫌弃他,文儿不行。一家子亲骨肉,还指望你们长大了相互帮衬,现在就嫌弃上了,往后可怎么过日子?溪儿,花儿,娘家没人,在婆家就挺不直腰杆子,懂不?大山,你以后就是你两个妹妹的靠山,小河也是,懂不?” 同样的场景也上演在西屋,不过气氛就没东屋这般和谐了,春文跪在何氏跟前,春武在一旁嬉皮笑脸,何氏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也跪下!” 春武不干:“为啥,我又没犯错!” 何氏一巴掌拍在春武的肩膀上:“你咋没错?天天就知道吃,你吃就吃,正经人家有你那吃相?我小时候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你咋这么不长进,尽给我丢人!瞧瞧你大伯家的几个孩子,我不求你比别个聪慧,你也不能这么不争气!还有你,你是他亲姐,他有不足的,你好好教他。你跟着旁人一块嫌弃他,还摆着个脸子觉得自个特委屈是不?” 春文嘤嘤的低泣:“我咋教他,他听我的吗?就是因为他是我亲弟,我才觉着难堪,别人家的咋都不这样?看见吃的就往上冲,拦都拦不住,他要不是我亲弟,我才懒得说。你偏着他,我懂,东菊都被他娘卖去当丫鬟了,就为了给她那个傻弟弟娶个童养媳,你啥时候要把我卖了,提前给我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 一席话说得何氏眼圈都红了,拿手拍打她:“你们都是来讨债的,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我拿心拿肺的贴你们,你们拿刀子来戳。我在你眼里就是东菊她娘那样的?你个死丫头,我啥时候偏心了,啥好的我不是先紧着你的,你个没良心的……” 西屋里哭成一团,沈婆子在主屋里埋怨沈老头:“你今儿是咋了,这么说老二媳妇,回头老二回来又是一场官司。” “没咋!大武那样不得好好管教上规矩啊,这都六岁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啥时候才能懂事?都是你们给惯的!我瞧着文儿就挺好,老大家几个孩子也挺好,要说教孩子,还是老大媳妇教的好。她要是不会教,就把孩子送到我屋里来,我帮她教。” “哎呦,你个死老头子,你声小点儿,你还来劲了是不?”沈婆子翻了个白眼,看着炕桌上的铜钱说,“卖了这多钱呐。” 提到今天卖的钱,沈老头脸色缓了一些,“鱼不太好卖,咱就留着自个吃也成,我给先生那送了两条,下晌我再去山里看看孩子们下的兔子套。” “唔,是该送!要是再能捉只野鸡就好了,让大山领你去,老二他们去县城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着活计?”沈婆子将铜钱数了两遍放进衣柜里的钱罐里。 “烦这些做啥?晚上不就知道了,你真是操不完的心,我歇会儿。”沈老头翻了个身,没一会就打起了鼾。 一直等到下晌也没见儿子们回来,沈婆子去后屋抱稻草准备做饭,在西屋窗檐下停下:“老二家的,下晌了。” 何氏被两个孩子气的有些头疼,揉着脑门出来说:“娘,让三弟妹帮你会儿吧,我头有点不舒服。” 沈婆子看了她一眼:“那你歇歇,吃饭的时候再喊你。大梅,来搭把手。”她没喊陈氏,因为陈氏的性子不用她喊,肯定会主动出来。 果然,陈氏听到动静,从东三间出来,“娘,今儿有鱼,咱擀面条吧,浸在鱼汁里也好吃。” 沈婆子点头,把稻草转身送进厨房,去拿麦子面。 自从先后三个嫂子嫁进门,沈成梅确实不怎么干活了,她今年已经十四,再一年就该说亲。只要不是忙的腾不开手的人家,这个岁数都不再让女儿干重活,只做一些轻松的活计,毕竟女儿一旦嫁出去,就和在娘家做姑娘时不一样了。 所以,沈婆子和陈氏在家和面,她去河边骴鱼摘菜的时候,就有一些妇人拿她说笑:“梅子,咋让你出来了,你嫂嫂呢?” 沈成梅笑眯眯的:“大嫂二嫂有些不舒服,三嫂帮娘和面,弄点鱼汤面给她们吃。” “哟!这养的也忒娇贵了,你们老沈家可真舍得,谁嫁给你哥哥们,真真是福气,就是咱里正家也没这么娇养媳妇的。” “我娘常说,人家女儿嫁到咱家可不得对人家好点,再说,也不单给嫂子喝,这不还有肉呢。” 说话的妇人看了一眼菜篮子,里面果然还有块不小的肉压着,这阵仗是家里来客人了? 又是鱼又是肉的。 沈成梅洗干净鱼肉和菜,拎起菜篮子:“柳香嫂子,花莲姐,我洗好了,先走了。” “哎哎,路上慢着点。”待人走远了,王柳香才同旁边的一个媳妇说,“别看沈成才家平日里不打眼,这家底还挺厚实的。” “不厚实能供着去读书吗?沈成才今年二十七还是二十八了?啥事不做,啥活不干,听说……”花莲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听说还爱动手,大年里就请大夫了。哼,这男人啊,在外没本事,就是窝里横!” “要这么说,那还是我家男人好,虽大字不识一个,但知道疼人。唉……也是不容易。”王柳香本来还有几分看不惯成才媳妇那娇俏样,现在听来,各人有各人的苦。 “谁说不是呢,都是女人遭罪。”花莲想到自个,日子要是能过得下去,谁愿意和离了吃娘家的啊,重活累活还得抢着干。她洗菜的手一顿,突然想到今早遇到沈老头的场景,感情是卖了野鸡割了肉回来。 花莲忙把菜在水里捞了两下,站起身急匆匆的甩下一句:“柳香,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王柳香看着着急忙慌的花莲,嘴角撇了撇,小声嘀咕:“嗤,你又不用上炕伺候男人,能有啥事?” …… 三条鱼汆了汤,炖了面条,一碗给东屋,一碗给西屋,还端了一碗连同菜送进去给沈成才,剩下的才端上了桌。 在出来吃饭之前王氏就交代过少吃些鱼,吃完饭回屋吃她那一碗。 虽然不想多心,但何氏中午的那番话,王氏到底是往心里去了。 上了桌,沈婆子便夹了鱼肚子放进小河碗里,小河忙将小手张开挡着碗口,“阿奶,我娘说了,不让吃,让我一会吃她屋里的。” 何氏听着顿时有些尴尬,回想白日里说的话,也觉得不太妥当,惹的大嫂和她有了芥蒂就不好了,“那是特特留给你娘补身子的,小河来,吃鱼肚子。” 春武在屋里连鱼带汤半口不剩,已是半饱,这会也不眼馋那条鱼,而是将目光盯在白菜里的肉丝上。 第15章 被偷 因为刚被他娘训过,再上桌就安稳多了,不再直接拿手抓。而是瞅准了肉丝一筷子下去,只要露出一点肉,就被他抢了去,因为他别的啥都不吃,只盯着那盘白菜炒肉丝。 春文只瞥了一眼,继续闷头吃饭,她也不在菜里挑肉,夹着便夹着,夹不着便算了,心情不佳,吃什么都不好吃。 春河吃完了鱼,伸着胳膊想要去夹肉,可惜人小胳膊短,够不着的他急的开始爬凳子。春溪见着忙给他夹了一筷子,可惜里面没有肉,春河顿时开始瓢嘴要哭。 沈老头因为中午就说过嘴,晚上是不好再说了,叹了口气,嘴皮动了动什么也没说。他伸手夹了一筷子给春山,又夹了一筷子给春河,等看见春河在菜里翻到肉丝露出笑容后,才继续吃饭。 沈成梅暗暗撇嘴。 一桌子人虽都没出声,但脸上嫌弃的表情当别人眼瞎似的,何氏脸上臊的慌,心里又脑自个儿子记吃不记打,凶了春武一眼,方坐下吃饭。 沈婆子怕又闹起来,拿了一块饼给春武:“大武啊,光吃菜多齁啊,吃点饼,夜里扛饿。” 沈华原以为能吃到红烧肉,倒是期盼了一阵,结果只有数得过来的肉丝,还被春武挑拣个干净。她是个成年人,虽觉得这个孩子没规矩,但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计较什么? 倒是沈老头,见其他几个孩子都没怎么吃着肉,回屋的时候埋怨沈婆子:“不是割了一斤肉,你小气作吧的炒这么一点给谁吃?明儿把肉红烧了,剁大块点!” 沈婆子也不高兴了,“你就想着孙子,老大要开考了,不得吃些好的,老二老三老四可都没吃着肉呢,你要想紧着孩子吃,就是一整头猪都不够!” “行了行了,我说一句,你能有十句等着我,我出去了。”沈老头出了主屋,在屋檐下喊,“大山,大山啊,跟阿爷进山啊?” 春山在东屋里,正听春溪把今天卖东西的事说给王氏听,听见沈老头的声音,忙招呼了一声:“娘,我跟阿爷出去了。” “小心着些……”王氏的脸已经肿的没那么厉害,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寻思着明天再一天就该下床了,不然即使婆婆不说,弟媳妇也不能乐意。 沈华这次没跟了去,实在是太累了,用完水躺炕上正迷迷糊糊要蒙着的时候,隐约听见沈老头的怒骂声,这是骂谁呢? “现在的人没脸没皮的,别人的东西不声不响就能给偷了,那雪地上还有几根鸡毛,肯定是套着鸡了!鸡拿了就算了,连套子都偷!忒不要脸!”沈老头气的呼呼直喘。 “咋了?这个天咱村里咋还有人进山啊?莫不是你们拎着鸡和鱼被人瞧在眼里了吧。”沈婆子心眼动得快,一听就猜了个大概。 春山插嘴道:“阿奶,我们在村口遇见花莲姨了。” 这么一说,沈成梅也紧跟着开口:“娘,中午在河埠头,花莲姐也在!” 对大人来说这是有关家里进项的大事,对孩子来说,鸡和套子被偷了,就表示好吃的没了! 除了沈华,所有的孩子都围在厅堂,七嘴八舌的,春山有些沮丧:“这兔套子做起来容易的很,又不费钱,早晚会被人学了去的。” 春溪瞪着杏眼:“学了去和偷咱的套那不是一回事!更何况,不是还偷了鸡?” 春文也附和:“就是,今儿那野鸡卖了五十文钱呢,那人偷鸡,可不就是偷了咱家的钱!” 何氏还没得空问今天上镇子的事,听女儿说起,惊呼:“卖这么些钱呢?”心里也跟着咒骂起来,要不是孩子们在跟前,她非骂出声不可。 沈婆子蹭的站起来:“我看就是那花莲,一天到晚眼睛就长在别人家里,要不然咋这么巧,活该被人休回来!” 沈老头气也气过了,叹气道:“得了,也是咱大意,我瞧了那地方,在山外围,说不定是碰巧路过的人捡了去,改明儿咱往山深处去去。” 沈成才一直没出声,家里这些事他向来是不插手的,不过自家的东西被别人拿了,到底心里有几分不痛快,“爹可看出那雪地上的脚印大小,好歹能分辨出个男女,咱也能心里有个数。” 沈老头一拍大腿,懊恼道:“我咋就没想起来这茬呢,只顾着生气了!明儿我再去看一眼。” “要是女的,那肯定就是花莲干的,还有大山深处哪是咱去的?再说了,她尝到了一次甜头,还不可劲盯着咱家啊,这事等老二他们回来再说。”沈婆子越想越生气,跑到院中间指着天骂,“生儿子没□□的,祖坟没冒好烟钻淌狗屎才出了你这么个顺手偷鸡的贼,也不怕手烂疮脚流脓的二流子,小心天开眼一道雷活劈了你!” 沈华在屋里听得瞌睡虫的跑了,她在菜市场见多了骂架,可战斗力都不如沈婆子,真是看不出来,沈婆子平日里看着挺和气的,没想到骂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 沈婆子还欲再骂,沈老头一声吼:“骂两句行了,睡觉!” 沈婆子狠呸了一声:“你个偷鸡贼,睡着了都有鬼敲门!” 眼看爹娘准备回屋,沈成梅忙扯住沈婆子的胳膊:“娘,鸡没了,还有鱼呢?” 沈老头呼的掉头,“噔噔”往外走:“真是老了老了,瞧我这记性,成才,咱俩赶紧去看看。” 大晚上,天寒地冻的,沈成才不太想出门,又不敢触沈老头的霉头,行动上就有些磨蹭。这一耽搁,春山已经跟着沈老头出了院子门,沈婆子哪里不了解自己儿子,见状推了他一把:“墨迹啥呢,喝汤吃肉的时候咋不见你推辞呢?” 瞧着大哥神情悻悻的出了门,何氏背地里撇拉了一下嘴,这次要是再考不中,看看这个懒得成神的大哥能干些啥,总不能再让全家人养活他了吧。何氏哄了两个孩子去睡觉,她坐在灯下纳鞋底,过一会便将头抬起来听听动静。相较于鸡,她倒是更在乎鱼,反正卖了的钱也到不了她的口袋,鱼还能吃进肚子里,总不能动不动回去吃娘家的。 正想着,听到院门动静,何氏忙放下手里的针线篓子,出屋去。 “老婆子,快,找个大点的桶养起来!” 沈婆子正坐在炕上打盹,突然听到沈老头的声音,惊了一下,缓了好半天的神才从正屋出来。 “干啥呢?睡了?快些的,别给整死了。”因为鱼多不好拿,沈老头让沈成才直接抱着一个鱼筌回来。 “这次套着这多鱼呢?这养哪啊?”何氏站在院子里左右看,着实没有适合养鱼的物件,糟食桶肯定盛不下这么大的鱼。 沈婆子也转了一圈,指着厨房说:“养锅里吧!” 家里除了大水缸就两口锅最大,水缸可不能养鱼,不然那鱼腥味几天都消不掉,大家伙还吃不吃饭喝不喝水了。 沈成才赶紧将鱼哗啦啦的倒进灶台里面的那口锅里,然后忙不迭的回屋将湿衣服换下来,还有五日便开考,这个时候要是着凉,吃仙丹都来不及! 沈老头嘱咐沈婆子:“给老大煮口姜汤喝。” 沈婆子瞧见沈老头衣服也湿了,连忙说:“知道了,你也赶紧去换下来。” “娘,有两条大的混子呢,我掂了会,估摸有四斤重,还有一条两斤左右的鲤鱼,剩下都是鲫鱼,有九条!这鱼兜子太好使了!”何氏声音压的低低的,大院子都是敞开的,生怕动静大了给邻居听见,但仍能听出激动之情。 沈婆子看着活蹦乱跳的鱼心里头也高兴,卖出去可都是钱,卖不出去还能给孩子吃,怎么的都不亏。她看着何氏说:“镇子上不好卖,明儿让你爹拖到县城去,你跟着去,也看看老二他们,若是鱼没卖掉,就送两条给亲家去。” 何氏瓮里瓮气的应了一声,想到嫁过来这么些年,除了逢年过节就没往娘家拎过东西,她心里是又酸楚又高兴,想了想问道:“能卖出去最好,要是剩的多,给大嫂娘家也送两条去?” “成,歇着去吧,明儿早些起。”沈婆子又看了眼鱼,往里加了一勺水,这才放心回屋跟沈老头交代了一番,也自睡下。 何氏进屋后瞧见春武把被子踢到脚底下,忙给他盖起来,想想又去隔壁看春文,见睡的老实才回屋歇下。可第二天一早,她叫醒春武,春武就有些鼻子不通气,何氏犹豫着跟不跟去,跟去怕孩子吹风严重,不跟去,难得婆婆让送鱼回娘家岂不是送不成了? 最终还是给春武多套了件棉袄,好话说遍了哄他喝了碗热水,这才去叫醒春文。 沈家老两口也早醒了,正在打扫牲口棚,牛屎饼子贴上墙,猪圈的粪清出来重新垫土,把粪堆在茅坑边上,等春耕前去压土。 这活一向是三个媳妇干的,但老大媳妇躺床上,沈婆子就不好开口让老二老三媳妇做,怕她们对老大一家有意见,只好自己和老头子辛苦些。也好在现在不忙,等农忙起来,连孩子都不得闲,哪还能顾虑到这些。 第16章 不好 打扫完,沈婆子催着沈老头去西头借驴车。 沈老头想去厨房拎条鱼,被沈婆子骂回来:“干啥?等你回来的,卖不出去再送,现在送啥?再说了,他家没少使唤咱家牛,我也没瞧着东西啊!” “娘们唧唧的,天天就计较这些针头把脑,有这闲工夫,多干些活!”沈老头背着手一边嘀咕一边去了西头三弟家。 沈婆子翻了个白眼,一边烧早饭一边自言自语:“我咋少干活了,没分家的时候,就数我干的活最多!你不是老大,又不是老小,二不溜子最没人稀罕,老大媳妇是城里人,矜贵,老三媳妇个头小没力气,活该我累死呗!好吃的没我的份,活全是我的!呸!以为我不知道她们背着我吃鸡蛋啊,哪天的鸡蛋不是我拾的!水缸里的水是我提的,猪圈牛栏驴棚的活都是我的,菜园子浇水翻土养肥也是我,家里少了多少东西能瞒得住我?见天偷嘴馋不死她们,也不怕吃秃噜了嘴,现在想让我把鱼送她们,呸!死老头子,没良心……” 沈华起床,刚到厨房门口就听到沈婆子叽里咕噜的数落,原本想等她发泄完了再进去,没想到老太太越说越来气,声音也越说越大,她只好捧着盆抬脚进去:“阿奶,有热水了吗?” 沈婆子送灶膛后伸出头来看了一眼:“咋起这早啊?你哥和你姐呢?” 沈华站在竹椅上往盆里舀水,水才有一点温度,“大哥大姐睡的晚,还没醒呢。”说着跑去水缸舀了满满一舀子水添进汤罐里,这才开始漱口洗脸。 沈华的乖巧让沈婆子脸上都有了笑意,“花儿,会烧锅吗?把稻草像这样卷成一团扔进灶膛,拿火钳子往里捅捅就行,你帮阿奶烧锅,阿奶给你贴白面饼子吃。” 沈华有点受宠若惊,连鸡蛋都舍不得的人,突然大方起来,她有点方! 沈婆子还真不是忽悠人的,她让沈华看着锅,去主屋抱了个布袋出来,在院中庭顿了一脚,又回去捡了两个鸡蛋。 沈华觉得自己眼睛都要掉出来了,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沈婆子把窝头放到篦子上隔水蒸,然后开始揉面摊卷子,在锅底抹上一层油,那小心翼翼的生怕倒多了一滴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忍不住撇开眼,她还是专心烧火的好。 沈老头借了驴车回来,上面还有一个缸,“老婆子,洗洗。”他把缸卸下,牵着驴绕到屋子后面去喂草料。 沈婆子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快步出来看了一眼,冲着西屋喊:“老二家的,出来搭把手。”又忙着回厨房,她灶上还贴着饼呢。 “娘,这不是咱家腌菜的缸啊?”何氏也不去河边了,直接在大水缸里舀水刷,然后把水倒进馊水桶里。 “你三叔家的。”沈婆子把白面饼子装了三盘,其中两盘分些炒鸡蛋,一盘多些,一盘少些。想了想,又拨了一些在第三盘里,更少一些,最后把只剩一口的鸡蛋放进橱柜里,让沈华端一盘送去东屋, 沈华扫了一眼,多的那一盘里有六个卷子,应该是起床的人人手一个。另外两盘,一个里面三个卷子,鸡蛋多些,一个里面只有一个卷子,鸡蛋少些。她眨眨眼,端起那盘三个卷子的。 沈婆子关好了橱柜门回过头看见沈华端错了,“花儿,这个给你娘吃。” “哦,那这盘是给大哥大姐还有小河的吗?阿奶,你放着,我一会来帮你端给他们啊。”说完也不看沈婆子的脸色,便高高兴兴的给王氏送早饭去了。 沈婆子也不是忘了那三个孩子,就是一时兴起,想起来做白面卷子,真正做的时候又舍不得了,想着那三个孩子没起床,给他们留点炒鸡蛋也没不算亏待他们。但叫沈华这么一说,倒不好办了,最后只好把自己的那块饼子和剩下的鸡蛋省出来给老大,那盘让沈华送进东二间里。 看着人人都吃的喷香,沈婆子心里又不痛快了,分家前好吃的没她的份,这分家后,她当家做主了,好吃的还是紧着别人,凭啥啊! 沈华将早饭端进去的时候,春山和春溪也睁开了眼,农家孩子很少有睡懒觉的,到点自动就醒了。 春溪看到白面饼子,揉了揉眼睛:“我莫不是在发梦吧,不过年不过节的,阿奶咋舍得揉白面?还炒了鸡蛋?” 春山倒没多想:“昨儿那么多鱼,能卖不少钱,家里有进项了,阿奶就舍得了呗。” 春溪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拥着被子坐起来拿了饼子坐在床上吃。 沈华看她吃的香,提醒她洗漱的话就吞了回去。春山春溪只稍稍动了几筷子鸡蛋,留着给小河,农户家的孩子懂事早,也不只是句空话。 吃完早饭,春山跟着沈老头他们去县城,春溪则带着沈华去捡柴。小孩子捡柴都是成帮结队边捡边玩,在吃午饭前到家就行。 家里就几个人,加上早上吃了小半袋子白面,沈婆子到现在都还心疼着呢。中午就懒的多做,把窝头蒸蒸,去地窖捡颗白菜出来用大酱炒了就算一道菜,早上剩下的那点鸡蛋端了往西三间走。 沈华一直有些奇怪,沈成才为什么不出来吃饭,非得送屋里去,她跟上两步:“阿奶,我帮你送啊。” 沈婆子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你爹读书的时候最忌有人打断,阿奶送去就成,你乖乖的去吃饭,小河去哪玩了,喊回来。” 贱人就是矫情绝对是金玉良言,沈华内心冷哼了声,面上微笑着说:“小河在门口堆石子呢,我去喊他。” 春河在看到中午又吃窝头和大酱的时候,嘴巴嘟了起来:“阿奶,中午咋没白面饼子吃?” 沈成梅啄了口筷子头:“你还想顿顿吃好的呀,等你爹中了秀才,咱家就能顿顿吃肉了。” “为啥?”春河不太懂。 “因为秀才能免五十亩田的赋税的,到时候不光咱家的田不用交税,还有人把田挂到咱家户头上,给咱交租子。”到时候说不定她能嫁到县城去,再不济,镇上也比村里好。 “就像里正家吗?”春河别的不懂,收租子他倒是知道的,村里就里正家有田赁给别人。 “对!就像里正家,慢慢的咱家也能当个小地主了!”沈成梅从小就被沈婆子灌输这一套,已经憧憬了很久。 吃过晌午饭,沈婆子带着沈成梅把家里各处扫扫擦擦,因为是泥巴地,所以三天不擦,桌子上就一层的灰。 王氏下床后,在屋内走了几圈,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出了屋子去厅堂,看见婆婆和小姑子在洒扫,就想过去帮忙。 介于沈婆子的原因,沈成梅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大嫂,再加上大嫂一嫁过来就生了龙凤胎,分走了她不少的宠爱。原本她是家里最小的,突然多了两个只比她小五岁的侄子侄女,吃的玩的啥啥都要紧着让着他俩,这口憋屈一直到现在都没散去。虽然平时不显现出来,可看见对方柔柔弱弱的样子,她就心里不爽快,好似她全家都欺负她似的。 “大嫂,你咋下床了,瞧你还没好透呢,再回头病了,这两天的鱼啊肉的可就白给你补了。” 沈婆子伸手在沈成梅肩膀上拍了一下:“咋跟你大嫂说话呢,你以为你还小啊!姑娘家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就你这样的性子嫁去人家家当媳妇,我都替你愁!” 王氏默了片刻:“没事儿,好的差不多了。” 沈成梅撇撇嘴没吭声,沈婆子又冲她使了个眼色,她才说:“大嫂,我昨儿没睡好,你别生我气啊。” 王氏勉强笑了笑:“那你去睡会,剩下的活我来干。” 正说着,何氏脸色刷白的冲进院子,唬了三人一大跳! “娘,大嫂,快,春山叫驴给踢了,现在在镇子上呢,大夫说,怕是不好,爹让你们赶紧过去。” 王氏顿时一个踉跄,眼前发晕,缓了缓神,冲过去抓住何氏的胳膊:“你说春山咋了?!” 沈成才也从西三间冲了出来,瞪着眼睛问:“弟妹,你刚说啥?” 何氏一路连走带跑,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听大哥大嫂还要再问,急的直跺脚:“还问啥啊,路上说呗,赶紧的,娘,爹说多带些钱。” 何氏说话本来就快,这几个短句连着说更是让人也跟着急躁忙乱起来。沈婆子还算稳重,二话没问回主屋找了个帕子把钱罐里的钱全倒进去揣进内衣兜里,出来的时候对沈成梅说:“你留在家,看好小河。”她本想让王氏也留在家,但看王氏已经加了件衣服从东屋出来一脸惶惶的样子,便招呼道,“走吧。” 路上遇到春溪和沈华,沈婆子口气严厉的喊道:“赶紧家去!” 第17章 包子 春溪还有些发愣,杵在原地看着她奶她爹娘她二婶急匆匆的从她面前路过,沈华皱起眉头,拉着春溪闷头跟上,并小声对春溪说:“大姐,我们跟去看看,你别出声,不然给阿奶发现不让我们跟去。” 春溪担忧的手心里全是汗:“花儿,是阿爷还是大哥出啥事了?”不然她娘怎么好像都没看到她们。 沈华捏了捏牵着的手,安抚道:“可能是受伤了,阿爷他们去卖鱼,能出什么大事,别自己吓自己。” 两人不再说话,前面的四个大人也一直没发现后面跟着两个小尾巴,一直到快进镇子沈华才拉着春溪快步追上去,沈成才手指戳上春溪的脑袋,怒骂道:“让你们回家去,没长耳朵?谁让你们跟来的,尽添乱!” 王氏忙把春溪和沈华往自己怀里带,沈婆子也拉住大儿子:“好了!大家都看着呢,跟都跟来了,赶紧走吧,也不知道大山咋样了。” 沈成才左右看看,果然有些路人边走边拿眼睛瞅着他们,气的“哼”了一声:“回去再收拾你们!” 果然是春山出事了吗?沈华心里一沉,沈婆子的口气可不太好啊。 等到医馆看到躺在地上的春山,除了脸色发白外,瞧不出其他不妥。 医馆大夫见人来了便说:“人来了,就赶紧把人抬走吧,骨头断了,没得治了。” 王氏本来就强撑着一口气,听大夫这么一说,眼一翻晕了过去。医馆大夫见多了这种场景,只挥了挥手:“被堵着门了,赶紧抬走!” 这什么态度?这什么医生?就是这么看病的?沈华气的想上去抽他! 不过没等她上去,沈婆子扑了上去,跪在对方脚边哭求:“大夫,你行行好,再给看看,花多少钱咱都给治,骨头断了,给接上啊,大夫,求你了,孩子才八岁,你行行好……” 医馆大夫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看向沈老头:“你赶紧把这老婆子拉开,要是胳膊和腿断了,我自然能接,这胸里面的骨头老夫可没那个本事。你们要是真有钱,去京都找御医治去,别跟我这哭,没用!你们已经耽误我半响的生意了,再不走,我就赶人了!” “大夫,可不能这样啊……您试试,不管啥法子,你试试啊……”沈婆子哭喊着,死命的抓着大夫的衣袖子。 大夫面无表情,似乎根本听不到。 胸腔里的骨头断了,那不就是肋骨断了吗?沈华仔细看了看春山,轻声问:“大哥,你喘得过气吗?” 春山点点头,摸着左腋窝下说:“能喘气,就是觉得疼。” “想咳嗽吗?” 春山摇头。 只要没伤到肺部应该就没事吧,沈华也不是很肯定,既然这个大夫治不好,留在这吵又有什么用?她走到沈老头的旁边说:“阿爷,我们找个门板把大哥抬走吧,既然腿断了能治,胸里的骨头断了肯定也能治。” 沈老头看了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大夫,又看看哭的披头散发的老婆子,一脸茫然的儿子和晕了的儿媳妇,还有哭成一团的几个孩子,他闭了闭眼,从眼睛里流下两行老泪来,摸摸沈华的头说:“成,咱走!” 说着挥开众人就想去抱春山,沈华急急的拦住,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比划着说:“阿爷,找个门板抬着走啊,万一你抱的不好,断了的骨头戳着心咋办啊?”说肺古人不一定懂,心总知道的吧,沈华急切的看着沈老头,深怕对方不听她的建议。 沈老头想想,也是这个理,便冲着沈成才吼了一声:“愣着干啥!出了事一点屁用没有!跟我去先生家借块门板!”然后拉起沈婆子,“别求了,你照顾好孩子,我去去就回。” 医馆大夫见这家人不再吵,招呼着小伙计赶他们出去,“去外面等着去,我就这点大的地方,你们一家子堵在里面,别的病人咋进来,出去出去。” 沈华气不过,跑到跟前说:“大夫,可千万别让人动我大哥,若是因为你们动了,骨头戳着心,那就是你们这个医馆害了人命!” 小女孩的声音原是软软的,可被沈华用严厉的语气说出来,平白的添了一份森然。 但是医馆大夫见识太多的生死,根本不惧沈华的话,伸手推搡了她一下:“老夫行医三十年,还怕你这个小丫头,出去!这是我的医馆,我让你们走,你们就不能留,赶紧给我出去。大华,你是死人啊,把他们赶出去,别回头死在这脏了我的地!” …… 夏凉川是到医馆看病的,他今天不信邪的又去坐船,结果还是吐的昏天黑地,到了平地上头还晕着想吐。 刚到医馆门口就听见一个女童威胁大夫赔人命的声音,他头疼的厉害,低头揉着脑袋进去,里面挤满了人,地上还躺了一个,大大小小的哭闹声听着更是心烦。 医馆大夫看见有病人进来,也顾不上赶人,忙招呼道:“这位小哥哪里不舒服,快这边坐。”又觉得医馆里吵闹着不像样子,嫌弃的说:“老夫可以不赶你们走,但现在有病人,你们这么哭哭啼啼的老夫如何治病?” 只要他不挪动春山就行,沈华也不想影响他做生意,轻声说:“大姐,别哭了。阿奶……” 这边从放声大哭变成了低声抽泣,那边夏凉川也看完了病。医馆大夫内心苦闷的很,今儿没看老历,怎么尽是治不得的病,活见了鬼! 夏凉川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觉得是这个大夫太蹩脚,即使不能治,好歹写个方子让他缓解缓解头痛也好。眼角撇到旁边哭的凄惨的一家人,心理又得到了些许平衡,不开方子也罢,免得被这庸医治死了。 收回视线的一瞬间,他顿住脚,将头偏过去再看,这不是那莽夫家的儿子?抬头在人群中扫了一遍,那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盯着她大哥一遍又一遍的说:“大哥,你千万别乱动,你肯定会没事的,骨头断了会自己长的,只要你别动……” 他挑了挑眉,这一家子倒是好玩,老的少的都在哭,还有一个晕了的,剩下最小的一个姑娘冷静的一滴眼泪没流,不仅威胁大夫还安慰病人。 他收回视线,在出门的时候听到其中一个小孩说:“娘,我饿了,中午饭都没吃呢。” “嘘……大武乖,一会啊,一会的。” “我饿了!我要吃饭!” “大武听话,一会就给你买,再忍忍。” “你就知道吃!你大哥都那样了,你心里还只想着吃,你咋个当娘的,咋教孩子的?不会教就送到我屋里来,我帮你管,免得养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娘,大武还没吃晌午饭……” 后面的话夏凉川已经走远听不到了,在路过包子铺的时候,眼前闪过上次那小姑娘盯着包子的神情,他突地笑了,觉得头都没那么晕。等他捧着十个肉包子回到医馆,看着那小姑娘见到包子没有露出笑脸,反而皱紧眉头时,笑的更高兴了。 有趣! 他就想看看这个小姑娘变色的样子,夏凉川笑的十分友善:“沈阿婆,在下夏凉川,与令郎见过几面,也见过这位小兄弟,今日之事实在是令人心痛。阿婆放宽心,小兄弟定能不日痊愈,我买了些肉包子……” 夏凉川话还没说完就被春武打断了:“我要吃!我要吃肉包子!” 这下就连何氏都觉得儿子丢人,“啪”的一声拍在春武的头上,还欲再打,却看到儿子面前递过来一个包子,再看那手,白净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就是女人看到了都自惭形秽。 春武被打惯了,何况并不怎么疼,他一把夺过包子大口咬起来。 沈婆子忙推辞:“这如何使得?”边说边数出铜板来要塞到夏凉川手里。 “不过十个包子,值不得什么,上次还喝了令郎的酒,就当回礼。”夏凉川把手背到身后躲闪着。 什么酒?明明洒了! 沈华没吭声,反正人情不用她还,等她接过对方递来的包子道了谢吃进嘴里,顿时觉得不对劲。她背过身将手中包子陷掰开来一看,这里面哪里是肉,明明是虫子!口感有点像现代吃的土笋冻。 幼稚的小孩! 沈华转过脸,当着对方的面一口一口把包子吃了个干净,虽然没有现代加工过的好吃,但对于三餐都是杂面窝头的她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再看别人吃的,好像除了她的那个是经过特别加工的,其他都是正常的肉包子。 夏凉川没有见到自己预料的场景略有些意外,不过这不仅没影响到他的心情,反而让他觉得更有趣了。他拈起一条来放进自己的嘴里嚼的起劲,吃完一条接着一条,直到听到春文春溪的抽气惊吓声,才满意的停下来,这才是女孩子该有的反应嘛。 沈华嘴角抽了抽,也不是所有的中二少年都这么恶劣吧,她怎么记得初中时,顶多就是被扯扯辫子,剪剪头发,踢踢凳子,贴贴纸条…… 男孩的世界她不懂。 第18章 别扭 沈老头和沈成才空着手回来,其实也可以理解,谁家有空闲的门板啊,何况,谁家愿意拿自家的东西出来抬一个很可能死掉的人,多不吉利。不过如果真的愿意,肯定能想到办法的,既然空手回来,自然是人家不愿意帮忙。 这样就只能用驴车拉回家了,轮子是木头的,没有避震,想想沈华都觉得硌的慌。先生家是不要想了,她扫了眼夏凉川,对沈老头说:“阿爷,大哥回不去,我们要住在镇子上吗?” 从先生家出来,沈老头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镇子上哪有可以住的地方?这只是个小镇,连正经的客栈都没有,一时半会还带着个病人,哪户人家都不会让进的。 他叹了口气,就这么回去吧,是生是死看大山造化,正要开口,听到小孙女又问:“阿爷,我们在镇子上有亲戚吗?” “花儿啊,咱家哪有亲戚住在镇子上啊,就连朋友……”沈老头猛地一顿,老大在镇上读书,岂能没几个好友,“老大,你看看你可有同窗家可以借住,咱也不白住,赁一间屋子。” 沈成才为难的支支吾吾:“爹,你也知道求人不易,何况镇子上和我们乡里的本就形成了两派,互看不顺,此时去求人,哪里会有人肯帮忙,我不去!” 沈婆子扯上沈成才的胳膊:“平日里吃酒难道都白吃了,这事关人命的大事,你不去求难道看着大山死啊!你咋个当爹的!哎呦……我的乖孙子……我的心肝肉……老婆子也不活啦……” 沈华真是受够沈成才了,这样的人能考上秀才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求人不如求己,沈华站到夏凉川的正面,抬头看着他:“这位……大哥,请问你家可方便,能否让我大哥暂住些日子,我愿出双倍的钱。”喊一个陌生少年大哥,沈华还真有些喊不出口,这和喊春山还不一样。 沈成才正尴尬着,看到沈华的行为,大跨步扯了她一把:“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个啥?你哪来的钱,别给人添麻烦,我背着大山,咱回家,我就不信这一路背回去和躺门板有啥区别。” 沈华不理会他,只看着夏凉川。 夏凉川似笑非笑的伸出手:“先拿钱来,我便让他去住。” 沈华回头朝沈婆子伸出手:“阿奶……” 沈婆子忙掏出帕子,沈成才怒目:“娘,花儿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她疯,这钱是老四娶媳妇的钱,咋能拿出来赁房子?还有住在镇上,吃用得花费多少?咱家哪有那个钱?马上就要春耕了,总不能为了大山一大家子都饿死啊,我是老大,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我读书已经欠了家里一身的债,再不能因为大山拖累家里。花儿才多大,说风就是雨的,说不能动弹就不能动弹啦,她又不是大夫,大夫都说没得治了,咱还折腾啥,有这钱不如给大山买点好吃的。再说了,这钱还有老二老三老四的份呢,你也不问问老二老三媳妇同不同意?” 她们出门的时候陈氏不在家,也就没跟来,何氏见点了她的名,只好出声道:“咱家是咱爹娘做主,我没啥说的,”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若是能治,自然要给孩子治。” 沈春山躺在地上把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清楚的看在眼里,二婶话里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她不愿意花钱给他治,他不怪她,毕竟大夫都说他没治了,可是,他爹咋也不想救他呢? “阿爷,我不治了,咱回去吧。” 听着大孙子了无生气的话,沈老头偏过脸抹了把泪,上前小心翼翼的托起他:“大山,没事啊,阿爷抱的稳稳的,咱回家去。” “阿爷,等等……”沈华喊住沈老头,依旧将手伸着,“四叔娶媳妇的钱,我不要!我只要卖鸡和卖鱼的钱,这钱是大哥想的法子赚的,大哥用自己的钱赁房子养伤,我和大姐照顾他,大姐,行吗?” 春溪连连点头,哭的一噎一噎的说:“爹,咱不用家里钱,就我和花儿留在镇上照顾大哥,绝不耽搁家里的农活。爹,大哥明明好好的,他就是像这样躺一辈子,我都乐意,别让大哥死……呜呜呜……” 沈婆子看着大儿子的脸色,原本一心想要医治大孙子的心也动摇起来,大夫都说没得治了,是不是真的要浪费这个钱?如果大夫说能治,就算砸锅卖铁也得给治!她看向至始至终冷着脸的医馆大夫,不死心的又问了一次:“大夫,你给句准话,我家孙儿还有的治吗?“ 早知道这家人这么难缠,之前他就不该把话说满了,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送这家人出医馆,“不是老夫能不能治,而是他能不能活?老夫是治不了这个病症,但说不定他命大,就活了,所以你与其问老夫,不如问老天爷,让不让你这孙儿活下来。” 王氏转醒,朦朦胧胧间听到大夫的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大夫,大夫,你是救命的菩萨,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才八岁,求求你了……我才没了一个孩子,不能再没了一个,这让我可怎么活啊,老天啊,你咋不夺了我的命去……大夫,你想想办法,求求你……” 沈婆子侧过头捂着脸也跟着哭,最后还是沈老头对夏凉川说:“我兜里有今天卖鱼的钱,劳驾这位小哥前面带路,老大媳妇起来吧,其他人都走吧……走吧走吧……” 王氏哭乱了头发,喊哑了嗓子,听到公爹的话后,默默的起身。跟在沈老头身边不错眼的看着春山,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罢了,都离了她吧,是她这个娘当的不称职,一个一个都离了她吧。 沈华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她的到来表示王氏失去了亲身女儿,来的第二天,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了,这才几天,大儿子也可能小命不保。 她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 这样念头让沈华生生打了个冷颤,这一晃神,沈老头已经托着春山出了医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悲伤的气氛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 夏凉川的家是一个小院子,院子用土夯实了,一进去是五间砖瓦房,还有一口井。 夏凉川指着最西间的一间屋子说:“你们住那间,三十文钱一个月,另付一月押金,家里物件若有损坏便从押金里扣除,院子里的扫洒也归你们,同意便住进去吧,不同意大门在那,请便。”说完便往东面左手第一间屋子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啊,所有我的东西你们都不能碰,包括厨房的,灶台可以,但用完记得刷干净。”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应该签个租房合同?沈华瞄了一眼沈成才,又看向沈老头,见他们已经往西间走,便知道古人没有这个意识。而春溪已经从怀里数出六十文钱送去给夏凉川,学着大人的动作给他鞠了一躬:“多谢,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夏凉川挑着眉毛看着连女子行礼都不会的春溪,眼皮一抬,那个小姑娘正往厨房去,他扬起嘴角也跟了过去。 厨房里一层的灰,沈华用手指东刮一下,西刮一下,然后拈掉手指上的灰泥,这厨房多久没用过了,这家人不吃饭?那厨房外面堆放的整整齐齐的柴火是干嘛用的? “嫌脏你可以不用,西屋也这么脏,你们可以不住。”夏凉川倚在厨房的门框上,手里的铜板弹出去,接住,很是娴熟。 沈华暗暗翻了个白眼,回过头来:“这位大哥,你这么别扭,你家里人知道吗?”在她眼里,夏凉川是个中二期的初中生,估计他爹妈也头疼。 夏凉川眼神暗了暗,语气不善:“你这么古怪,你爹娘知道吗?” 古怪吗?沈华笑了,点头说:“知道啊,我全家都古怪,你看不出来吗?” 夏凉川一时被噎住了,气的冷哼一声调脸走人,远远地,沈华听到“碰”的关门声,失笑的拿起厨房的扑巾子,准备打扫,扑巾子扬起一层的灰,呛的她咳了两声。 正在打量房子的沈成才听见动静,侧过头朝厨房探望,仿佛灰扑到眼前似的舞了舞手:“做啥呢?没听人说,他的东西都不许碰,碰坏了你有几个钱赔?你六岁了,也该懂事了,咋能说出那样的话,六十文钱,你知道你二叔他们给人做短工,累死累活的,一个月才多少钱,三百文!这还是主家仁善,遇到吝啬的,给件衣服,几十文钱就打发了。你一张口就是六十文钱没了,能耐不死你!” 相较于那个别扭的小孩,眼前的沈成才才更让她讨厌,也不指望他能理清钱和人命谁更重要的问题。见对方喘了口气还要继续发表言论,她挥舞着扑巾子数着手指头,透过扬起的灰尘看向沈成才:“六十文是多少啊,一,二,三,四……我不识数啊……” 第19章 柴火 沈华把沈成才气了个倒仰,好容易缓过来,硬硬的手指甲想要来戳沈华:“你是痴了吗?六岁了连数都不会数?” 沈华头往后让了一下,顺势就将满是灰尘的扑巾担在他的手上,快速跑开:“大哥没教我数数,等大哥醒了让他教我啊。” 沈成才追进屋子,迎面撞上正要出屋的沈婆子,他忙伸手扶住,沈婆子慌得稳住身形后,骂道:“干啥呢,狗急狗燥的,屋里小,被褥啥的都没,你回去拿,顺便把你三叔家的驴还了。这屋子也不知多久没人住了,落的全是灰,老二家的帮着收拾收拾。” 何氏笑应了一声:“娘,我留下,让大哥带着孩子坐驴车先回去,省的夜路难走,孩子累了一天,怕是也走不动了。”对沈婆子说完又朝沈成才说,“大哥,路上给孩子买点吃的垫补垫补,这一整天了,俩孩子就吃了个包子。” 沈成才脸色有些不好看,弟媳妇的言外之意他也听出来了,不就是说为了春山劳累了她和她家两个孩子吗? 瞧着老大拉长着脸,沈婆子也有些气恼二媳妇拿话挤兑儿子,拿过沈成才手里的扑巾,撇拉了一下嘴说:“这不还垫补了一个肉包子吗?要不是人家夏小哥看在老大的份上,能给买吃的?还借房子住?行了,你也甭留了,跟着一块回去,就大梅和小河在家我也不放心,也不知道老三媳妇有没有喂牲口。” 何氏鄙视婆婆小气,说了半天不就是舍不得给孩子买吃的吗?给大哥花十文打酒就舍得,给孙子孙女买个馒头都算计。再说了,这位夏小哥到底是看在谁的面子上还说不准呢,说不定瞧上了春溪,她可不止一次看到对方看向春溪站的位置。还冲着大哥的面子,可不要笑死人了。 何氏心中冷笑,面上顺从的点头:“也好,这样就不用花钱买吃的了,我回去给他们做。娘,要不要多做点,让大哥给你们捎点过来,这一锅烂糟的今晚上估计也吃不着饭了。” 沈婆子回头望了一眼屋内,除了一个灰扑扑的炕什么家具都没有,她来了半天也没听见这家人有动静,莫不是这么大一个家只有那位少年人一个人住吧。 想到这,她拉着沈成才往屋外走,回过头对何氏说:“既这样,那咱一会一块儿回去。” 何氏冲着沈婆子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后,转过头来正要和春武说话,王氏背着沈老头塞过来五文钱,何氏臊的脸都红了,紧紧抓着对方塞钱的手,小声说:“大嫂,我是啥人你不知道?我不是冲着你和孩子来的,我就是瞧不上那小气样。” 王氏硬塞了过去,她不怪何氏,何氏也是看着春山长大的,如果大夫说春山能治,她相信何氏会愿意出那份钱。她也相信何氏刚才那番话只是想挤兑丈夫和婆婆,但知道归知道,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舒服,她捏捏何氏的手,也小声说:“我知道,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小河还在家里,还要劳你照顾,,给孩子买两个包子,我也能心安些,大山也不知能不能好……你就别和我推辞了。” 瞧对方是真心想给,听上去又不像是介怀她刚才的话,何氏推托了一会便收了下来,拍拍王氏的手安慰道:“大山是个好孩子,一定能吉人天相的,大嫂别太忧心。” 沈老头早把这一幕收在眼里,叹了口气,偷偷塞给沈华五十文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抓着春山的手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沈华也跟着沈老头发愁,这五十文钱估计是沈成安他们打短工的钱。住是住下了,吃怎么办?柴米油盐锅碗瓢盆样样都得花钱,买新的就算沈婆子不说,王氏也不能同意。 春山也得补营养,光靠喝米汤,断了的骨头怎么能长好?她再一次在脑中过滤她会的东西,必须利用剩下的两百九十文钱做点小买卖,不然根本运转不起来。 …… 沈婆子拉着沈成才进了厨房,朝东屋使了个眼色,“这么大一个家就这孩子一个人住啊?他爹娘呢?” “娘,这位夏小哥就是我之前跟你和爹说的,朝都来的大官的儿子,你可跟雪梅交代好,赁就赁下了,可别惹人不痛快,当官的咱可惹不起。再说了,过几日我就要去考试,这时候得罪当官的,不是找不自在吗?所以,我一开始就不同意赁房子,我给你使眼色,你一点都没往心里去!”沈成才越说口气越差,特别是进来后没有见到那位夏大人,更是让他忐忑不安,同一屋檐下,要真得罪了夏大人,他这辈子的仕途可就完了。 “啊?!就是他啊,你咋不早说啊,这房子咱可住不得,走走走,趁还没住下,咱不赁了!”沈婆子一听慌了神,嘴里嚷嚷着就要走。 “哎呦,我的娘哎,您小点声!”沈成才连忙拦住,“租子都给了,现在走哪成啊。再说,住下也不是完全没好处,此次院试,我若是没考上也就罢了,若是考上了,岂不是多一条人脉,我瞧着先生对夏大人的态度可不一般呢。”他现在只期盼大山能好起来,要是死在夏大人家,光想想他都心惊胆战。 “那我和你媳妇说说去,可看好了春溪和花儿,这两丫头现在主意大的很!千万不能给你惹下祸事。”沈婆子之前进屋子还羡慕砖瓦房,不烧炕都不觉得冷,一点不透风,这时再进屋就像进龙潭虎穴,拉着王氏到角落耳提面省了一番。 王氏听着也有些惶惶不安,但一想到大儿子,她又把这不安压了下去。 等沈婆子将大儿子,二儿媳妇,老头子一起安排回去后,撸起袖子开始打扫,从屋子打扫到厨房,又从厨房打扫到院子,还把水缸添满了。 屋内,趁着天还没黑,沈华决定出去看看,两眼一抹黑怎么赚钱?她拉了一下春溪的手说:“大姐,我们去捡些柴啊?” “厨房门口不堆的都是柴,还捡啥啊?”春溪哭了一天,累的不想动。 王氏爬在炕上轻轻的掸灰,直起腰的时候有些吃力,手扶着腰杆子交代说:“那是人主家的柴,咋好随便用,还是花儿想的周到,你们去捡一些,别跑远了,天黑之前就得回来。” 无奈的春溪耷拉着肩膀和沈华从屋里出来,看见沈婆子跟打了鸡血似得忙个不停,春溪有气无力的打了声招呼:“阿奶,我和花儿去附近捡些柴。” 沈婆子的心思根本不在她俩身上,至于她们出去要干啥更是没精神管,她正想着怎么开口才能让沈成才也住到这里来,又舒适又放心。 她对着东屋看了许久,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去敲门,只站在门口柔声问:“夏小哥,可吃饭了?一会成才送饭食来,一同吃一些?” 夏凉川唰的打开门,把沈婆子吓一跳,他拱手道:“多谢,我一人吃饭正是无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你爹娘可在家?我们既然住进来,也该打个招呼才是。”沈婆子说完舔了舔嘴唇,以前面对婆婆都没现在这般拘谨。 夏凉川抬眼看她,像是在确定对方的目的,眼角瞥见沈华和春溪拿了两根麻绳往院子门口走,温声道:“这就我一人住,我爹娘游山玩水去了,过些日子才回来。” 不是当官的吗?咋还能出去玩?沈婆子没打听到有用的,只好退而求其次,“我看你这屋子挺宽敞的,过几日便要院试了,你看方不方便让成才也住过来,你们也好搭个伴啊?”有儿子亲自看着,就不怕她们娘几个惹事了。 屋子里热,夏凉川出来吸了冷空气,突然打起嗝来,他“嗝”了一声,趁着间隙,忙说:“阿婆,小子不才,已经是秀才了。” “啊?!那……那,那你真是少年才俊……”沈婆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老大肯定知道,却没有说,沈婆子觉得自己上赶着找羞辱。 沈华听到沈婆子的夸赞之词,一下子没忍住,嘴角扬了起来,被夏凉川看个正着。沈华却不甚在意的对着他又笑了一下,扬声喊:“阿奶,大哥口渴。” 这一声正好解救了沈婆子,难得摸了摸沈华的头,僵着脸说:“花儿饿了吧,一会你爹就送饭菜来了,出去捡柴早些回来。” 捡柴虽是沈华找的一个借口,但也的确是需要捡的,可她没想到在沈家沟随处可见的枯柴在万溪镇居然很少,春溪也觉得奇怪,两人只好往更偏一点的山里走,前面不远出现了一个挑着一担柴的男人。 春溪和沈华追上去喊道:“这位大叔,为啥这附近都没有柴可捡啊,请问您这柴是在哪砍的?” 被称作大叔的男人一回头,两个女孩都尴尬了,对方明明是个青年,虽长的高壮,但那张脸骗不了人。 第20章 手疼 青年温和的笑了笑,不在意的解释道:“县里来了个大户人家,屋子刚翻新好,明日进宅宴客。他家最近柴火要的多,这附近的柴都砍了卖县里去了,一些零碎还不够镇上人用,所以你们俩哪能捡到柴啊。”青年抹了抹头上的汗,一直走路还不觉得热,一停下来就觉得燥的慌,他看着天色,接着说,“天快黑了,别往山里去了,这山里可有凶兽。” 总不能空手回去吧,春溪和沈华面面相觑,而且雪地实在不好走,两人又累又饿。春溪把手中用来支撑的木棍在雪地上戳了一个又一个洞,撇着嘴说:“花儿,回去吧,爹应该送饭食来了,今儿先跟主家借一捆柴,明日咱再上山砍。” 沈华眼前闪过夏凉川傲娇的脸,嘟嚷了句:“借个屁,肯定要收钱。”与其看那小孩脸色,还不如跟面前这位买,她提高了声音喊住已经走出几步的青年,“那位大哥停停脚,你这柴卖吗?你看,天都要黑了,你也不可能挑到县里去卖,不如便宜些卖给我们啊,明日一早你还可以再砍两捆,一点都不耽误事。” 王和生回头打量,刚才他急着说完话走,倒没注意,这两个小姑娘穿的不甚好,却也不差。大的穿着红色旧衫,扎着两条细辫子,一双杏眼又大又亮,小的穿的圆滚滚的,显得脸更加瘦小,他把担子卸下说:“你们两个有钱?” 沈华突然警惕的看向他,把春溪拉到身后,这么年轻力壮的一个人要是抢钱,她可跑不掉,但春溪跑了就行,对方总不会认为她一个六岁小姑娘身上有钱的。 王和生见状笑出了声,无奈的说:“咋还觉得我是坏人了?你这小妹妹,柴火十个铜板一担,要就给你们!” 沈华仍不放心,让春溪走远一些好方便逃跑,然后才说:“八文钱,两文钱就当是我省了你挑去县城的力气钱。” 王和生砸吧了下嘴:“欸?你这小姑娘咋这会算计呢?” 沈华卡住他的话头:“我还没算你今日挑回家的钱呢。” “好好好!得了,别算了,再算我这柴就该白送你了。”王和生哭笑不得,等拿了钱走远,他才反应过来,咋就省了挑去县城的钱了,他明儿一早不还是要挑去吗?他咋就被一个四五岁小女娃忽悠了去呢? 不谈王和生的懊恼之情,沈华正和春溪两个人连拖带拽的把柴拉回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春溪拉住沈华,问道:“咱回家咋说啊?” “就说天上掉的,运气好,山里捡的无主的。”沈华说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春溪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花儿,你当阿奶她傻呀?” 沈华不理她,扬声喊:“阿奶,阿奶,来帮忙啊。” 春溪轻打了她一下:“都到家了,喊啥啊,那么远都拖回来了,还差这点路啊。” 沈华清了清喉咙,一路上喘气,空气干燥的腌的她嗓子疼,她不想再说话,只把手伸到对方面前,瘦瘦的手上已经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有一个都破了,看上去就疼的不行。 春溪顿时心疼了,护在手里哈气:“呼呼啊,呼呼就不疼了……娘!” “喊魂呢,大晚上的!天黑了都不晓得回来,要等你们的柴回来烧锅,人不都得饿死啊!家里出了事,一个两个的还不省心,就知道在外面疯玩……”沈婆子一边骂一边开院子门。 王氏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等门开了,大步冲出去抱住沈华,紧张的一边查看一遍问:“咋了咋了?” 春溪一见到王氏,眼泪就下来了,哭哭啼啼的话都说不周全,王氏急的打了她一下:“哭啥啊,到底咋了,说呀!真是要急死个人!” 沈华知道春溪只是又累又饿,加上还未进门先遭训斥,觉得委屈而已,她也才是个八岁的小姑娘啊。莫名的,沈华觉得有点心酸,她将头靠在王氏的肩膀上,声音细细柔柔的:“娘,累,柴太重了,我拖不动,都是大姐拖回来的。”歪着头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沈婆子的脸,她看到沈婆子有些歉疚的样子,满意的垂下眼帘。 刚刚整个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加上天黑了,还真没注意她们身后的柴。王氏一看,这么大捆,就是她背着都吃力,想到孩子回来的辛苦,顿时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别人家的娃子都当成掌心肉似的,只有她家的娃子懂事懂的让人心疼。她撇过脸快速的抹了一下眼角,问道:“这么大捆的柴哪来的啊?” 沈华看着春溪,春溪眨眨眼后,无奈的说:“大山里捡的,也不知道是谁不要了的,我和花儿等了半响都没人来,就拖回来了。”这样讲,阿奶应该能信吧,春溪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小脸上就差写上心虚二字。 真不是撒谎的料,沈华抬起头,忍着手上的水泡拍了拍身后的柴,眉开眼笑的说:“娘,老天爷定是看我和大姐乖巧,才送柴火给我们的,之前还送了野鸡,还送了大鱼,你说它以后会不会给我们送铜板啊?” 王氏笑出了眼泪,点了点沈华的小脑袋,又在脸上亲了亲,才说:“那感情好,给咱花儿送嫁妆银子。” 王氏不过当孩子话听,沈婆子却听到心里去了,可没哪家能有这般好运气,出门就能遇见好事,说不定还真是老天爷眷顾,这气运之说本就玄乎,不然怎的有人十五六岁就考上秀才了呢? 她抱起柴,招呼道:“快进去,别堵着院门说话了,饭菜留着,我给你们热热去。老大家的,给孩子洗洗,灰头土脸的跟钻了树楛子似的。” …… 夏凉川被喊过去吃饭的时候没见到那个古怪的小姑娘,再看一眼桌子上的菜,半点胃口也无,不动声色的吃了几筷子炒鸡蛋,便推说饱了。 饭桌上,那个莽夫倒是对他殷勤的很,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这种恭维他听得多了,别人夸的再好又有何用,他爹始终忙的不见人影,知道他考上了秀才也不过是多了点笑容,“嗯”了一声便过去了。 他不耐烦听,找了个借口离席回屋,此时听到院门外有动静,便竖起耳朵,听完几个人的对话,嗤笑了一声。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只小狐狸,那装模作样透着狡黠的神情像极了某人。 …… 洗脸时,沈华特意驱到沈婆子面前,仰着脸一脸期待:“娘帮大姐洗,阿奶帮我洗啊。” 沈婆子除了她自个女儿跟她亲近,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孩子几乎就没管过,更谈不上亲近,而沈成梅现在也十四了,早过了撒娇的年龄,所以格外偏疼会撒娇的春武。沈华从生下来,抱过的次数一个巴掌数的过来,今儿难得孩子到她跟前来卖娇,她虽端着脸,心里头却乐滋滋的,拿水舀子掺了热水蹲在院子里给她洗手。 水刚浇上去,就听到小孙女疼的直抽气,沈婆子拉着她去厨房,就着油灯眯着眼睛一边看一边问:“手咋了?” 王氏带春溪回屋里换衣服去了,沈华便不担心被王氏听到,但还是小声说:“大姐说血泡破了,阿奶,疼!”闷头干活可不是她的性格,吃苦受累不抱怨更不是她的风格,沈华感受着手上的疼痛感,怎么也得让沈婆子愧疚一会,谁让她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就骂人。 大部分的人心都是肉做的,所以当沈华可怜兮兮的跟小猫似的喊着疼的时候,沈婆子这颗被岁月洗礼过的坚硬老心脏还是有了一丝心疼。 可当沈华看到沈婆子去掏锅底灰当药给她用时,心疼的便是她了,她知道锅底灰能止血,但她这是水泡啊,一层灰撒上去,不是要她命吗? 这回也不用装了,当真是疼的直抽气,沈婆子还一直好言哄她:“一会就不疼了,明儿就不疼了,阿奶给你留了鸡蛋,吃了就不疼了……” 沈华知道这鸡蛋原本肯定不是留给她和春溪的,被抹了一层灰,换来几口鸡蛋,也算值了。 等到饭后,沈婆子跟沈成才回去,沈华才赶紧去洗手,她不止一次的庆幸,好在是冬天,不会发炎,更庆幸的是,沈成才居然把那个木盆给带来了,估计是为了方便给春山擦洗。 连个属于自己的盆都没有,还是得想法子赚钱啊。还有,砖瓦房就是比泥巴房好,聚气,一点都不冷!等以后赚了钱盖个大楼房,她也弄个农家小地主当当,沈华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沈华睁开眼的时候,王氏已经做好了早饭,因为米面鸡蛋是沈老头收拾的,给的挺多,王氏也就没省着,给三个孩子做了细面饼子,她犹豫着要不要给主家送两块,但最后还是低着头全端进了房。 只是,那少年爹娘都不在,早上吃啥?昨儿她们家可吃了人家十个肉包子呢。 第21章 县城 心里过意不去的王氏看着手中的细面饼子始终下不去口,沈华以为她是舍不得吃,便催她:“娘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句话倒让犹豫不决的王氏下了决心,将饼子放回碗里,加上碗里原本的两个,一共三个,往春溪面前一堆:“溪儿,等会吃,趁还热乎先给夏小哥送去。” 春溪磨蹭着不想去,见王氏瞪她,才有些舍不得的说:“娘,要不,就送一个?” 王氏沉下脸,低声训话:“娘平时咋教你的?不准学那些眼皮子浅的,就不说这租房的事,你昨儿没吃人家买的包子啊?”说完又懊悔,一定是自己刚才舍不得的神情给孩子做了不好的示范,可不能把孩子教成狼心狗肺的人。 这样一想,王氏更是坚决要把剩下的饼子都送去,春溪一边端着碗往外走,一边回头嘟嚷着:“好歹再给大哥留一个。” 春山摇头:“娘让你送你就送去吧,不差这一口。” 不一会春溪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碗,里面三个面饼子一个都没少,她朝王氏撅起嘴说:“下次可别再让我去送吃食了,人家根本都看不上。哼!他只看一眼就说,‘你们留着吃吧,我吃不惯’没精贵死他!” 春溪学着夏凉川倚在门框上,把他的语气声调模仿的惟妙惟肖。 王氏想到他昨晚上就没怎么动筷子,估计是真吃不惯,也不再勉强,笑骂了一声:“既然他不吃,便便宜你们了,心里其实是偷着乐呢,是不?” 春溪粘上王氏的胳膊,一边说:“娘,我哪是那样人啊。”一边分了一块饼子给春山,一块给王氏,第三块掰开,和沈华一人一半,眉开眼笑的一口接一口的吃,“娘做的饼可比肉包子好吃多了。” 王氏拍了她一下,嗔道:“小马屁精!” 吃完早饭,沈华再三嘱咐春山不能动,吃喝拉撒都必须在床上完成,然后跟王氏打了声招呼说中午迟些回来便拉着春溪跑了。王氏喊都没喊住,原本她也想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接一些浆洗的活,但听小女儿这么一说,便歇了心思,不能贪几个钱,耽误了春山。 看着大儿子气色不错的直躺着,她从一开始的绝望到后来抱有一丝庆幸再到现在坚定的相信:春山还小,个头还在长,就这样不动,骨头一定能自己长好的。 …… 春溪原本以为是出来捡柴的,因为她看见小妹带上来昨天捆柴用的粗麻绳,却没想到小妹拉着她往镇口跑。 “花儿,你要拉我去哪啊?那是出镇子的口。” “咱去县里。” 春溪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顺带扯住沈华,“咱去县里干啥?找三叔?” 从镇上坐驴车去县里得一个时辰,沈华不愿意耽搁时间,硬拉着她边解释边走:“昨儿那位砍柴大哥不是说县里新来了一户人家嘛,既然是翻新屋子,说不定以前的旧物件就不要了,咱去看看能不能捡漏。还有娘要在家照顾大哥,我想着看能不能让娘绣点东西卖钱。” 春溪听着前面的还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嗤了一声:“娘又不是绣娘,绣的东西自己用用就罢了,卖钱?谁有那闲钱!再说,大户人家才看不上呢。” 拼绣技自然拼不过,但绣样子总可以出出新吧。 沈华没有吱声,因为她也没有把握,总之试了才知道行不行,没试之前她不会把话说死了。 春溪犟不过沈华,两人花了两文钱坐上了去县城的驴车,春溪是一阵心疼,昨儿买柴也就罢了,今天这两文钱花的可真够冤枉的,她暗暗决定:如果去了没收获,就走路回来! 沈华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毕竟她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感受过钱的来之不易。再加上,她的观念是想赚钱,前期不投资怎么行?所以,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钱是赚出来了,从来不是省出来的。 一路上驴车又带了两个人,沈华对别人都抱有提防的态度,所以也拉着春溪不让她和别人搭话。沿途倒是遇上个熟人,还冲着那位砍柴青年招了招手,想到昨儿卖柴只花了八文,顿时觉得这坐驴车的两文钱是白得了,春溪心里就松快多了。 驴车在城门的不远处停下,沈华看着近三人高的城墙有些懵,这个朝代连小县城都有城墙吗?同她一样呆住的还有春溪,春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墙,简直太威武了! 沈华一想到自己刚才懵逼的样子就和春溪一样傻不愣登的,就觉得丢人,忙拉着她朝城门走去,还好,进城并不需要钱,也没人看守。 一进城,就跟换了个天地似的,虽谈不上繁华,但热闹程度已经不是小小的万溪镇可比的了。街道两旁一家挨着一家的商铺,放声招客的店小二,挑着各式扁担的行脚商人…… “马!花儿,快看!大马!好高啊……”春溪连连咂嘴:“乖乖,难怪三叔他们都到县城里来打短工,就算不拿工钱,能住在这里都觉得眼界不凡。” 小姑娘,你还能更有出息吗? 沈华笑着牵着眼睛不够用的春溪边走边看,生怕两人走散了,她着重看路两旁卖杂货的,像荷包帕子这些卖是有卖,但都是空白的,上面什么都没绣,还有一些简单的结子,还有扇络。 看来这些都属于贴身之物,穷人家不需要,有钱人家不可能在外面买,小件的路子走不了,那就走大件的路子。 沈华看到一家招牌上写着《春绣坊》的店铺,也不管春溪的胆怯,便拉着她进去。店小二一打量两人的穿着就不像是能买得起的客人,再看身后没大人跟着,便皱起眉头赶人:“小丫头出去玩去,别在这里冲撞了客人。” 古代真是没有职业素养,微笑待客的道理都不懂。 不过沈华并不着恼,时代不同,她不能以现代人的要求去要求古代人,她看着店伙计笑眯眯的说:“这位大叔,我们俩是从乡下来的,在外面瞧见里面的东西都比别家的好看,想进来瞧瞧开开眼界,保证不随意乱碰,我把手背后面,您看行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沈华话说的漂亮,原站在铺子里买东西的客人都有一两个转过头来看她,“哟,这小丫头怪会说话的。” 店伙计回头看了一下掌柜的脸色,见其面无表情,知道掌柜的没反感,便虎着脸威胁了一番:“可小心着些,这里任何一件东西打坏了,卖了你俩都赔不起!” 沈华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把手背在身后逛起店铺,春溪不知道小妹到底搞什么鬼,但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物件的,一开始拘谨的连步子都有点不会迈的她,不一会就放开了。 “花儿,这个绣屏真好看!” “花儿,这个鸟跟真的一样!” “花儿,看,大马,比咱刚看的那匹马还俊呢。” …… 眼见春溪声音越来越大,沈华忙岔开话题,压低了声音问:“大姐,你说娘能绣出这样的吗?” 兴致被打断的春溪愣了一下,学着沈华轻声说:“绣不出来吧,这里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娘估摸着也没见过,没见过的东西咋绣啊?” 春溪和王氏没见过,她见过呀! 沈华小时候被逼着学过一年的国画还有毛笔字,可她真心觉得枯燥,就没坚持下来,其实没学下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爸妈觉得她没天份,没毅力,不想再浪费钱,别人家的孩子再优秀始终是别人家的。可到了大学以后,沈华自己开窍了,令她发现自我的是有一天看到一位阳光帅哥坐在学校的荷花池前画画,那画面实在太让人心动!于是,她便也成为了书画社的一员,当然,她是不会承认她报书画社是为了接近帅哥的,她只是为了重拾美好。 故事的结果,自然是美好重新拾了回来,帅哥被别人拾走了。 这些都是过去了,现代的画风和这个朝代有着很大的差别,更何况,她学的是油画啊!连油都吃不起的她,一点不认为她的画拿出来能有人赏识,不过用来画绣样子,应该是可以的。 因为不能保证,所以沈华必须用最小的投资去试验回报率。 她看着柜台里排放整齐的丝线,开口问店伙计:“大叔,这丝线怎么卖啊?” 伙计不妨她还打听价格,揶揄道:“八文钱十支线,若是配色多,还可以稍稍便宜些,小姑娘,你要几支啊?” 沈华是不懂刺绣的,但她玩过十字绣,如果把一幅图的颜色全配下来,最少也要几十种色。 买不起! 沈华摇摇头,但她心里已经有主意了。春溪跟着她出了绣坊,听小妹与人打听那户新来的大户人家,她立刻插话:“大婶,那户人家可有不要的东西丢出来?” “有哦……都是齐整的东西,就这么不要了,也不知家里是有金山还是银山!不过,你们两个来迟了,早被捡完了。”大婶感概着。 春溪瞪了沈华一眼,要不是她想起来去那绣坊,说不定就不迟了。 不管如何,总要去看看才能死心。 第22章 捡灰堆 两人走到县城的南面,这里是富人区,都是大宅子,里面住的非富即贵,当然,这富贵只是相对于淮山县来说,不过也足够震撼没见过世面的春溪了。 “花儿,你看,那户家里还有亭子哎!” “花儿,那是啥树,咋冬天还翠绿翠绿的呢?” “花儿,看,有轿子抬进去了,啥时候我也能坐一回轿子?” “……”沈华也看到了那顶轿子,只是从后门进去?还是古代的规矩就是这样的,不是应该有角门之类的吗? 等她们俩从那后门经过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婆子的斥骂声:“你当这是哪?你虹桥坊啊?这种衣服也敢带进宅子来?呸!也不怕带坏了小姐!你挎着了脸子给谁看呢,我可不是大爷,心疼你这娇气气的模样,不要脸的骚娘皮,杏儿,给她把包袱里的腌臜物扔出去!” 随着话音,后门突然打开,一个淡粉色的包袱朝她们俩头顶砸来,春溪和沈华各自往旁边躲了一下,包袱“啪”的掉地激起一圈的灰。 小丫鬟惊呼了一声,见没砸到人,看都未再看便闪身进去。 这要是在现代,沈华肯定要骂人的,可这是古代,她捏了捏鼻子,捡起那个包袱,也不打开直接抱起走人。 春溪觑了那门一眼,绷直着身子走在沈华后面,一段距离后才急走两步追上来,“这……这能拿吗?” 沈华已经看到前面有好几个人在一堆杂物里翻找,远远望去,有桌子腿横七竖八的支着,她拉起春溪:“她丢了的,自然能拿,姐,快些,就在前面。” 春溪也看到了,反过来拉着沈华跑,后来又嫌小妹腿短,松开手拿过她怀里的包袱一边跑一边回头喊:“我先去看看!”然后把包袱背在自己身上。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能用的东西早被人拾走了,剩下的是连乞丐都看不上眼的,可即便这样,依旧还有很多人不死心的在里面翻来覆去的找。 春溪是刚来,又是第一次捡灰堆,很有些激动,看到什么都拿起来过过眼,当她看到一块木头下露出绢纱材质的布料后,忙背了个身子小心翼翼的抽出来,她自己跟做贼似的,其他人不过张了一眼便丢开了。 像这样的纱有好几块,但是虫蛀的厉害,一个洞一个洞的,连一张帕子大小的好地方都没有,这捡回去能有啥用啊。 春溪在看过以后也失望的丢下,因为是纱的,补都没法补,得用去多少线啊,再说,穷人家也不挂窗幔床帐。 等沈华跑过来的时候,春溪手边已经堆了好几块这样没人要的纱了,沈华也捻起一块抖落起来看,真是蛀的厉害,而且有些白纱已经发黄,其中有几块被撕开了,断口纱头毛毛躁躁的,估计是蛀的不厉害的被人扯走了。但她还是折折整齐,用一块纱打成包袱背在身上。 春溪不解:“花儿,这已经没用了,背回去做啥呀?” 沈华见周围的人都侧耳来听,便笑着说:“大姐,这个可以回去兜鱼啊,我瞧着和村长家的鱼兜子挺像的。” 周围的大人均撇撇嘴,真是小孩子异想天开,这纱轻飘轻飘的,哪能沉的下水去。知道这个道理的人不但没有提醒沈华,更有几个无聊的妇人,笑着喊:“小丫头,我这还有块,你要不啊?” 等沈华跑过去拿走后,又挤眉弄眼笑起来,这些人虽没有恶意,但绝对让人欢喜不起来。 沈华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别人笑她太疯癫,她笑别人看不穿。等她把这些纱的线全拆了,绣成花,卖了钱,就轮到她笑了。 就连绣什么,她脑子里都已经构思好了一幅图,白菊图,底衬就用黑布。 …… 陆陆续续的有人来又有人走,之前还能看到的桌腿等木头也都被人捡回去烧柴,被扒拉过几十遍的垃圾堆确定再也翻不出东西来,那些大人才全走光了,最后只剩下几个孩子还在乱翻,有的调皮的拿着捡到的桌子腿舞来舞去,嘴里“霍霍哈哈”的。 沈华和春溪也捡了不少木头,甭管有用没用,先划拉到自己身边再说。还有些其他收获,一件像是被香烫的一个一个洞的粉色碎花衣服,款式有点像刚才那个叫杏儿的小丫鬟身上穿的丫鬟服,衣服虽然坏了,可料子还新,春溪有些舍不得,沈华见她喜欢,便也收进包袱里。 春溪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别要了,回去也是没法穿的。” “可以想想办法啊。” 春溪摇头:“若真有办法,哪里还留在这等咱们捡着。” “先捡回去再说。”确实是的,衣服上的洞特别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病,把好好的衣服烫了一个个的洞。想到古代闺阁小姐不为人知的毒辣手段,沈华打了个冷颤,幸好没穿成丫鬟。 除了衣服,春溪还捡到一把断了齿的木梳子,被她宝贝的放在内衣兜里。沈华则捡到一块砖头大小的黄蜡石,她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这么值钱的东西没人要?其实想一想也能明白,除了金银,还有一些为人熟知的玉石外,在古人眼里其他石头应该都是不值钱的,像雨花石就被小河当玩具堆在院子外的树下面。 就算黄蜡石在这个时代不值钱,她也要捡回去,万一这块里面开出来黄龙玉,她做做发财梦总是可以的。 春溪对小妹一直抱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十分不解,伸手去摸了一把感觉摸了一手油,再看手上,干净的很,于是神秘兮兮的小声问:“花儿,这石头能出油啊?” 沈华顺着她说:“我就是觉着奇怪才捡着的。” 春溪秉承着大户人家出来的东西说不定是她们没见识过的好东西这个想法,默默帮着沈华把石头放进她的包袱里,然后看看天色说:“都过了晌午了,咱回去吧,娘该担心了。” 想来也不会有更多收获了,沈华回望着身后的灰堆,最终叹了口气,苦笑起来,被爸妈知道她跟一个乞丐似的,不知该有多心疼。 古代可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 因为昨天手上有泡,又没用针挑掉,今天再抱着木头就觉得手更疼了,春溪比沈华稍微好一些,两个人轮着抱。 终于到了坐驴车的地方,两人才松了口气。 可车主看着两人前面的木头,面无表情的说:“加一文钱。” 沈华皱眉,春溪也嘟着嘴说:“我抱着,不占地方!” “不占地方,难道不占重量?”车主提高了声音。 重量?!沈华抬眼,不急不慢的说:“既是按照重量来,我和我姐,只得一个大人的重量,加上那捆木头,刚好两文钱啊。” 已经坐上驴车的有一位老头,还有一男一女,瞧着像是一家子,他们已经等了许久,一辆驴车打足了也就坐四个人,车主一直耗着不肯走就是想多拉一个客,现在看沈华她们是小孩子,东西又多,不坐车是回不去的,便想坐地起价。 刚好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妇人,问都没问,见车上还有空位,一脚登上驴车从兜里掏出一文钱,就在这时沈华说:“大婶,我们先来的,只是东西多,还未来得及上车,我们可是要给两文钱的。” 车主也反应过来,忙说:“这位大姐再等等吧,这两个小姑娘先来的。”说着还帮忙先将木头搬上来,嘴里嘀咕着,“还不快些子,耽搁我时间,话可说好了,东西你抱着!” 妇人冲车主翻了个白眼,把钱又收了回去,利落的下车,若不是赶巧,她根本都不愿意做张德才的车,他那人出了名的奸猾。 人齐了,张德才吆喝了一声,驴车开始动起来。刚刚一直在走路倒不觉得饿,一歇下来,沈华觉得自己又饿又冷,胃刮的生疼,身体一点热量都没有了。她把身后的包裹挪到前面来,好歹能挡点风,春溪则一路抱着木头,她可不愿意把话给别人说。 沈华还能把手缩在包袱里勉强取暖,春溪的手已经冻的没有知觉,坐在对面的女子实在看不过眼,好心的说:“小姑娘,你别抱着了,这样手要冻坏的。” 春溪瞥了眼车夫,倔强的抿着嘴。女子见小姑娘不听劝也就不再开口。 见状,沈华往春溪身边靠了靠,把腿并过去,说:“大姐,横过来放我们腿上。” 终于把手腾了出来,春溪用力的搓了搓,吸着鼻涕说:“冻死我了。” 看着春溪冻得发青的手,还有发紫的嘴唇,沈华再一次懊恼自己考虑的不周全。她努力将头偏向一边,不敢去看对方饥寒交迫的样子,怕自己哭出来。 …… 回到万溪镇,两个小姑娘已经饿得心底发慌,腿脚打软。 到家已经下晌,王氏就站在院子外,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两个小女娃,一个八岁这么高,一个六岁,穿着……” 第23章 说漏嘴 看着这一幕,不知是饿的,还是和前世一样妈妈担忧的感觉太让人心酸,沈华忍了一路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就这么远远的看着王氏静静的流泪,直到王氏看见她们跑过来又是打又是哭骂:“你俩个干啥去了,让娘担心死了,你俩要是再出啥事,娘也不活了……你俩吃饭了没?花儿小,你咋越大越不懂事呢?现在啥时辰了,一整天,你带着妹妹干啥去了?身上背的这是啥?” “娘,一会再骂,先给我和花儿弄点吃的呗。”春溪做出可怜样子来,讨好的说。 其实不用装,两个人看上去就够凄惨的了,浑身灰扑扑的,头发被风吹的像乱稻草,嘴唇也裂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红血丝来。 王氏气的又一人拍了一下,接过木头和包袱,把她们往厨房赶:“我给你们把饭菜端屋里去,你俩赶紧洗洗,跟灰堆里爬出来似的。”说着将中午温在锅里的杂粮饼和炒白菜丝端进屋。 沈华和春溪对视了一眼,春溪缩了缩脖子,她们还真的是去扒了人家的灰堆。忙舀了汤罐里的水洗手洗脸,还好王氏为了温着菜,没熄灶膛,水还是热的。 趁她们吃饭之际,王氏把包袱打开来看。沈华背的包袱里全是纱幔,王氏猛地一瞧,惊住了。再一看,原来是坏的,放下心来的同时皱起眉头,蛀成这样,根本没法用啊。 她知道春溪身上是有钱的,两个孩子该不会给人蒙了吧!王氏转头看着吃的狼吞虎咽的女儿们,张了张嘴,垂下眼帘,吞下想要责备的话。孩子身上有钱却没舍得买吃的,这让她心酸不已,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花儿好像更瘦了。 这几日,三丫头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的样子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她面前,梦里也是她哭着嚷着喊娘,说为啥不要她了,每次被惊醒,都一身的冷汗。她不是个懦弱的人,家里穷点苦点没事儿,孩子接二连三的出事,王氏觉得自己也有些扛不住了。 可她不得不扛着,怕一松懈,她倒下来,四个孩子咋办…… 王氏拿衣袖拭了拭眼角,打开另外一个包袱,里面都是半新的袄子和褶裥裙,款式瞧上去像是大户人家小姐穿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乡下人为了干活方便,都是单穿裤子再裹一布裙。细翻,还有两件水红色的裹肚,上面绣着并蒂莲和鸳鸯,精巧的很,活似真的一样。再翻翻,一块黄色的石头下面压着一件全是小洞的碎花小衫。 王氏有些迷糊了,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咋回事啊。春溪吃的快,已经吃完,她眉开眼笑的蹲到王氏跟前,从怀里摸出一把木篦梳,献宝说:“娘,你看!” 王氏当时嫁过来的时候也是陪嫁了一把梳子的,可是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她的那把梳子就成了共用的。就放在堂屋的供桌上,以至于她每日都只能用手做梳子将头发盘好,去堂屋拿了梳子回屋,重新拆了梳好再还回去。 一开始沈华特别不理解,后来才知道,古人头不梳理好是不能出房门的,可见梳子的重要性。 这也就不难理解,王氏见到梳子时高兴的心情,虽然是断了好几根齿的,但她还是当下就拆了头发重新盘。一边盘头发一边问:“你们是去捡场了?” “嗯,那天捡柴遇到一个砍柴大哥,他说县里来了户人家,我们就想去看看。可惜去的太晚,好东西都被捡了。”春溪见扔出来的那个包袱里全是好看衣服,欢喜的叫起来,“呀!这衣服真好看!娘,你看你看……好看吗?”她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划,笑眯眯的问。心里却为那个被骂的女人可惜,这么好看的衣服被扔了,得多心疼啊,“娘,我和花儿运气可好了,这包袱是从一个院子里扔到咱们面前的,就跟天上掉馅饼似得,你说巧不巧?” 别人扔了的?这个说辞王氏倒是没怀疑,只是砍柴的大哥?她眯起眼睛看了看春溪,又看了看沈华,轻哼了两声,笑的意味深长。 沈华忍不住扶额,这个春溪,都不知道说漏了嘴,还在那高兴呢。 哪有姑娘不爱俏,王氏没打算计较孩子昨儿的谎话,人生地不熟的,花钱买柴火也不大错。她往后退了两步,瞧着鲜亮的衣服衬的闺女气色都好看了些,笑着点头:“好看,这件便留给你大年穿,到时候若是嫌大,我给你改改。” 听到王氏应诺,春溪喜的将袄子搂在怀里蹦起来,“真的?真的?太好了,娘,我现在就穿给你瞧瞧。” 这时沈华也吃完了,将碗筷收进竹篮子里,看着一脸笑意的春山说:“大哥今天可有乱动?” 春山用手轻轻按了按左腋下:“没乱动,不碰的话一点都不疼,可是不能翻身总躺着累。” 春溪剐了他一眼,嗔道:“大哥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和花儿今儿一天累够呛,你这歇了一天的还喊累啊。” 春山笑道:“是是是,辛苦你俩了,待哥好了,去地里给你们捉长鱼吃。” 长鱼应该就是黄鳝了,沈华突然想到甲鱼,不知道有没有人懂的吃。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她看着那堆纱问王氏:“娘,你会绣菊花吗?” 王氏不解:“会是会,只是那小黄花有啥好看的?” 什么小黄花?沈华一时未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明白王氏说的是小野菊。她有些发愁,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个时候可能没有现代那么多品种的白菊花。 这下不是王氏没见过,很可能是整个朝代的人都没见过,如果绣出这样一幅画,不知会不会惹来麻烦。也许她顾虑太多了,古人能人异士多,怎么就不可能培育出特别的品种来。 饭都吃不饱,还愁这个! 沈华只担忧了几秒,便丢到脑后。她跑到屋外,在柴火堆里抽出一根竹子,冲着屋内喊:“娘,你出来一下啊。” 春溪早就想知道小妹搞啥鬼了,刚上身的衣服都未来得及喊人看,连忙又脱下来换回旧衣服,也跑到院子里。 沈华拿着根竹枝在地上已经画起来,春溪走到她身后伸着脖子看,左看右看没看明白,笑着问:“花儿,你这画的是啥?咋像一条条蚯蚓啊,哈哈哈哈……娘,你快来看花儿画的这是个啥?” 王氏拎着碗筷篮子放到井边,准备一会洗,也走到沈华身后勾着脖子看。 很可惜,泥巴地里画画,就是沈华画技再好,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王氏却一本正经的说:“花儿画的真好看。” 沈华知道自己就是画个粑粑,在王氏眼里都是美的。她泄气的丢掉竹枝,将目光转向东屋,那个小孩屋里应该有笔墨吧…… 花样子的问题可以缓缓,实在不行,她趁着沈成才考试的时候回去一趟,用他的笔墨偷画一幅也行,前提还得是这些纱拆出来的线能用。 沈华把想法一说,春溪也看着王氏,想知道小妹的主意能不能行,听着像是能赚钱的。可惜她从去年才开始接触针线,勉强能缝个小帕子,不然倒是可以帮忙。 线不是不能用,绣也不是不能绣,只是,她的手艺哪能卖钱啊! 有自知之明的王氏虽然很不想打击孩子,但还是实话实说:“花儿,娘从来没绣过大物件,而且娘的手艺就一般庄家人手艺,人绣坊怕是不能要吧。” 相较于绣技,沈华更想知道线能不能用,“娘,能绣出来就行,我们也就是试试。只是,这线断的厉害,能用吗?” 断线想要用来绣花,需要多花费一倍不止的功夫,但如果真能卖钱,费些功夫算什么? “咱试试!”在沈华等的快皱眉的时候,王氏终于点了点头。 王氏是个存不住活的人,立刻就进屋找出针线篓子来。 沈华拦住她想拆线的手说:“娘,你歇着,我们来。”即便知道王氏这个小月子没做好,沈华还是想让王氏多歇歇。 春溪也想起来这茬,有些担忧的问:“娘,你能绣花吗?” 王氏感动孩子们心里念着她,一下子红了眼眶,又不想孩子们笑话,忍着泪笑着说:“哪就这么娇气了,我那时候生你和大山生花儿,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庄户人哪有做满月子,能歇个十天就很不错了,还得是农闲的时候。” “可娘才歇了五日啊,这线我和花儿就能拆,娘再歇几日,我先去把碗洗了。” 看着春溪小小的背影,沈华觉得穿越来的十天,她把一辈子的酸涩都尝尽了,“娘,你就听大姐的,反正现在也没有花样子,不急。”歇满十日吧,这样她会觉得好过些,不然让一个刚小产的妇人长期坐着绣花,她真的觉得良心不安。 或许,她该想想别的赚钱法子?冬天,又没有本钱,能做什么?沈华看着地上画的乱七八糟的画,心里一阵挫败。 万无一用是书生,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学了一辈子的知识,到了古代连糊个温饱都不容易。第一次,她后悔上学时候没有做一个学霸,一直以来混在中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还自得的很,觉得自己懂得知足,觉得自己活的自在。 其实都是因为生活□□逸,安逸的让她没有上进心。 沈华深吸了口气,寒冷的凉气吸到肚子里,让她更加深刻的意识到,她要赚钱,她要努力把脑子里所有能用的东西都利用起来,她不要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第24章 脱鞋子 读者“安之若素”,灌溉营养液+12016-11-3010:38:23 读者“童谣的谣”,灌溉营养液+12016-11-2421:44:50 等春溪洗了碗回来,两人开始拆纱线,稍微长一点的线一圈一圈整齐的绕在竹枝上,短的线也一根一根的先摆在一旁,可是,数量一多依旧乱在了一起。 这不行,王氏在一旁看着摇头,说:“这只能一边拆一边绣,要不,咱就绣梨花,反正也是白的。”梨花不需要花样子,她随手就能绣。 之前沈华还担心没人认识她要画的白菊,现在听王氏提议梨花,她反而觉得出奇才能卖的出去,不然,随处可见的梨花,绣坊为何要收绣技一般的王氏绣的。 沈华没接话茬,而是偏过头和春溪说话:“大姐,县城那家绣坊卖的物件真好看。” “咱们当然觉得好看啦,因为里面的图案都是咱没见过的。”原本想答王氏话的春溪听到小妹点她的名,便先应了沈华,应完后看着手中的纱线若有所思。 “那她们怎么都不卖我们见过的东西呢?像荷花啊,莲蓬啊,鱼啊,草啊……”见春溪不啃声,沈华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回过神的春溪嫌弃的直撇嘴:“你傻呀,那些人人都会绣,卖给谁啊。两个物件,一个是大马,一个是大鱼,你卖啥?” “自然是买大马。” 春溪赏了她一个还不算太笨的表情,放下手中的纱,撑了个懒腰说:“娘,绣啥梨花啊,那人人都见过,绣的好不好一眼就能瞧出来。还不如听花儿的,让她瞎画个什么花,反正那些有钱人家就爱买些没见过的物件。” 沈华垂下眼,什么叫瞎画?! 再抬头时,王氏和春溪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沈华冲她们点了点东屋的方向:“等线拆得了,我就去借纸笔,你们说能借着吗?” …… 镇上的日子过得平淡,期间沈老头来看过一次,见春山气色不错,连说了几声“好好好”。他来除了送些米面,主要还是把春河送来,说是在家闹的厉害。 王氏心里有数,定是婆婆不愿意帮她看孩子,送来便送来,加上她爹娘送的吃食,省着点也够她们娘几个两个月的嚼用了。而且丝线已经拆好,就等花样子,她便可以开始着手绣花。 因为制作工艺的缺乏,除了体力活外,任何手工技艺类的产品,价格都不便宜。 所以,让沈华去跟一个小孩借值钱的东西,有点欺负人家里没大人在的感觉。 她到底还是没有去东屋借,只跟春溪要了一个荷包,里面塞满了碎布,然后套在一根竹子上绑紧用来当毛笔。 以前经常看到广场上有老人拿毛笔蘸水写字,冬日里水干的慢,说不定能行。 沈华的座右铭:总得试一试。 春溪就拎个水桶跟在她后面,这几日她也看出来了,小妹鬼点子特别多,就是大人嘴里常说的鬼精鬼精的那种孩子。她一点不觉得鬼精有啥不好,能捉着鱼逮着鸡,可都是小妹的主意。如果没有卖鱼的钱,大哥说不定就真的没治了。 沈华可不知道春溪心里的想法,她正站在一面青砖墙前考虑怎么操作。 “大姐,你在这等会,我去找点东西。” 看着小妹往厨房跑,春溪放下水桶也跟在后面:“花儿,你找啥啊,我帮你啊!”她看到沈华在扒灶膛里的灰,一转头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个簸箕等在灶膛口。 沈华一边用火钳子往簸箕里扒灰,一边说:“大姐,一会我画的时候,你把灰撒上去,这样灰就留在有水的地方,画就能保持一段时间。” 春溪一听就明白,笑眯眯的应了。 王氏收拾好纱线,等了半天也没见闺女借来笔墨,出屋一看,两个孩子居然在厨房扒灰!她拉开春溪,接过簸箕,哭笑不得的说:“你俩没东西调皮了?赶紧洗洗去,又弄的一头一脸的灰。” 不待王氏出去倒灰,春溪已经拦在她面前说:“娘,这是我们要用的,不能倒。” 沈华拍了拍手上的灰,也跟着说:“娘,你来。”路过厨房门口堆放木柴的地方,停下脚,从里面抽了根芦苇杆出来。两头轻轻一折,留下两个拳头那么长的一截递给春溪,“大姐,用这个吹。” 春溪接过手在簸箕里挑了点灰,然后嘴对着另外一头轻轻一吹,灰就出去了,她“哈”了一声:“娘,咱花儿要是个男娃,肯定能当秀才!” 王氏笑的开怀:“娘生的娃,个个都聪明。” …… 再次站到墙前,沈华把荷包沾了水在墙角先试了一下,感觉熟悉了才开始正式画。她一边画,春溪一边吹灰,草木灰落在青砖上十分显眼,不一会,一朵如雪海般层层叠叠的菊花完整的呈现出来。 可沈华非常的不满意,刚开始画,花瓣少还能看出个大概,花瓣多起来的时候,灰全堆在了一起,勉强能看出是朵花。 “怎么不画了?接着画啊。”春溪见沈华停下不画了,放下手中的簸箕走远了几步看,挺好看的,她从未见过如此多花瓣的花。 因为是亲眼看着画的,王氏还是能想象出这朵花的大概样子,只是如此复杂的花,她怕是绣不出来。不过看着小闺女极度不满意的样子,她倒是笑了,“没事,你继续画,娘看着。你多画几朵,娘就能记住这花的样子了。” “这是花?什么花?”夏凉川已经在后面站了半天,可这三个人没一个注意到他。 “菊花啊,白菊!”春溪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又补充道,“一会画完就给你把墙擦干净。” “菊花?菊花哪有这许多花瓣的,倒像是牡丹,可花瓣形状又不同,你这画的到底是什么花?别是你瞎画的吧……”夏凉川挑衅的说。 这臭小孩真不讨喜。 沈华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面无表情的说:“我没见过菊花,也没见过牡丹,这自然是我瞎画的。” 夏凉川撇撇嘴,对方这口气可不像是没见过的,他眯起眼睛,对着墙上的画看了许久,突然问:“你画这花是用来做什么?” 沈华不愿意搭理他,用笔抵着下巴考虑是不是造纸来钱更容易操作些,就算造不出好纸,造些草纸也是好的。 春溪看看沈华,又看看夏凉川,试探的开口:“是想做花样子绣个屏,夏家大哥能否借用一下纸笔?” 原来是买不起纸笔才在墙上画,还用了灰,点子倒是讨巧。 夏凉川笑了,指着墙说:“借也可,让她把墙上的这幅画,画一幅与我。” 对方是从大城市来的! 沈华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夏凉川身上:“若是这样的画,绣成绣屏,夏大哥觉得能卖出去吗?” 这坏丫头每次要用到他才会给他好脸色,实在是势利的很。夏凉川看着一团糟的墙面,挑了眉说:“若是在纸上也画成,这个样子,想要卖出去,除非那人眼瞎。” 那他看着这样的画还要自己送他岂不是也眼瞎。 沈华点点头,她已经过了与人争锋相对的年龄了,好声气的道谢:“那便多谢夏大哥借纸笔给我。”说完将自制的笔立在墙角,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用。 夏凉川眯起眼睛,好似无论怎么激她,她都是这副不急不恼的样子。可那天晚上明明见到她出言讽刺她爹,还有在医馆威胁大夫……可见自己还没有惹急了她。 想到这,夏凉川转身朝东屋走,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他翘起嘴角说:“进我屋子要脱鞋。” 沈华脚下一顿,看着灰扑扑的布鞋,一股尴尬涌上脸,不过只一瞬就消失不见,“嗯,知道了。” 春溪嘟着嘴,在地上蹭了蹭鞋子说:“那我不进去了。”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夏凉川。要不是他长得好看,就这讨厌的嘴,谁乐意和他说话啊。 虽然是布鞋,但鞋底纳的厚厚的,还是有一定的保暖作用的。沈华在门口脱了鞋光着脚踩在冰凉刺骨的泥土地上,不自主的踮起了脚尖,太冷了。 见状,夏凉川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端着脸指着炕说:“允许你在炕上画。” 这时候又不嫌她衣服脏了? 想到刚才画画时肯定不可避免的沾了不少草木灰,沈华摇摇头走到书桌前说:“我衣服上有灰,就站着画吧。” 夏凉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因为她的语气里没有赌气,只是很平和的在陈述一件事实。也正因为如此,显得他刚才让她脱鞋的行为是多么的幼稚和刻薄。 他赌气的也脱了鞋站在沈华旁边看她画画,脚底刺骨的寒意让他没有办法专心。但他看着小丫头一点都没感觉到冷,专心画画的样子,就强忍着穿鞋的冲动继续站着。 他就不信他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沈华并未注意到对方脱鞋的举动,以前唾手可得的东西,等真正得不到时才知道有多难得,她抓着笔的手甚至有些抖。 纸笔如此,读书也是如此。 大学毕业如果不那么激动兴奋,她就不会喝那么多酒,也就不会死,更不会穿越到这,连买个纸笔画张画的钱都没有的人家。 终于不用读书了,每天刷刷朋友圈,刷刷微博,多么悠哉。可现在彻底和文字断了联系,她才发现她有多想看书,就算是一张带字的纸条也好。 …… “怎么停下了,接着画啊!”夏凉川绷着脸看着突然停笔的沈华,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菊花,可又有菊花的影子,这到底是什么花? 她真是的瞎画的? 第25章 姥娘 沈华画完,自己是很满意的,她等着旁边的小孩给她评价。因为对方只有十四岁,所以在面对他时,沈华并没有那么谨慎,甚至比在面对王氏和沈家人时放得开。 她对他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他不了解她的过去,那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他一直皱着个眉头是几个意思? 沈华踮起脚抬高了头看向桌上的白纸黑花,层叠在一起的花瓣并没有因为黑色堆积在一起,而是有深浅的一片覆盖着一片。 这应该是墨的缘故吧,沈华瞄了眼方砚,看上去挺普通的。 夏凉川将她的眼神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内心嗤了一声:不识货的小丫头! “行了,这副勉强能入眼,你便再画一幅吧。” 沈华很想说春溪和王氏在外面等着,但看对方已经把画拎起来晾干,便认命的重新拿起笔。不过她也知道,画画是看状态的,第二幅是肯定画的没有第一幅好了。 果然,第二幅中规中矩,再没有第一幅画中热烈的想要绽放、盎然着勃勃生机的韵味。 夏凉川有些好奇,她停顿的那一会到底想到了什么? 脚其实已经冻麻了,连带着半截小腿都是冰凉的,沈华蹲下用手搓了搓。突然,一双大脚丫子站到眼前,并递过来她的鞋子。 那么干净的手嫌弃的捏着满是灰土的鞋的一点点边缘,感觉风一吹,鞋就会从指尖滑落。 真是不讨喜的小屁孩…… 沈华忍不住笑了起来,赶紧接过鞋子把他的手解救出来,因为手和脚都冻僵了,穿鞋的动作有点慢。 夏凉川等得不耐烦,指着门口,“穿个鞋都如此慢,赶紧出去,我要午睡了。” 都快吃晚饭了…… 沈华只好趿拉着鞋子两手拎着画出去,她前脚刚出门,后脚门就被大力的关上。 春溪迎上来,瞪着大眼问:“咋了” “应该是,嫌我鞋子脏?”沈华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夏凉川怎么又别扭了。 春溪朝东屋做了鬼脸,小声说:“假模假式的假干净!”然后楼着沈华高高兴兴的往西屋去,“走,给娘看看去。” 屋里的夏凉川正在洗手,外面的动静虽然听得不真切,但想也能想象得到。 他擦了手站到画前,回忆沈华画画的样子,那小丫头的拿笔姿势是错的,可他看她用的却很流畅。沈家有读书人,会用笔也不足为奇,倒是这花和画法,却是他未见过的。说是瞎画,鬼才信,说是她见过……夏凉川摇摇头。 他将面前的画抽开,铺上新纸,将刚才那幅画用自己的想象重新画了一遍。然后放在一起比对,这一看,他便明白,为何他觉得她怪。 脑子里想象的东西,那么画的时候必定重意不重形,可那小丫头画的菊花却是精细入微,像是一朵真实的花绽放眼前。 这种重形不重意的画法定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学出来的,她师承何人? 脑子里闪过沈成才的脸,夏凉川鄙夷的嗤了一声,自语道:“小丫头很有趣啊……” …… 西屋,王氏和春山看着面前的画,都觉得不可思议,“花儿,当真是你画的?咋的和墙上画的差别这么大呢?” 沈华面不改色的指着东边:“夏大哥指点了的。” 原来如此。 王氏这才坦然的笑着说:“那可得多谢夏小哥,这画画的真好看,大山,你说是不是?” 春山点头:“娘,我瞧着比爹画的还好呢。” 听儿子提到丈夫,王氏的笑容淡了些,随意应了一声说:“既然花样子得了,明儿我就开始绣。你们俩也累一天了,我给你们做饭去,今儿都早些睡。” …… 几人吃完刚睡下,院子门就被敲得梆梆响。 王氏出来的时候,看见夏凉川皱着眉站在屋门口,却不去开门。 “雪梅!雪梅啊……开门!” 是她娘的声音! 王氏愣了一下,忙小跑过去,卸了门栓,“娘,你咋来了!” “我不来?我不来我怕我见不着我大外孙子喽……”王陈氏一把隔开王氏,蹦蹦的往院子里冲,嘴里嚷着,“哪个屋?住哪个屋?大山,大山哎……姥娘来看你喽……” 王氏偷偷瞥了眼夏凉川,见他已经回屋,暗暗松了口气,急急的拉着她娘说:“娘,你别嚷嚷,大山没事,真出事我能不告诉你啊?” “等出事就迟了!她爹,你瞧瞧你闺女,出这么大事了就敢瞒着,还当不当我们是你娘老子?”王婆子看了眼东屋,也知道那肯定是主家住的,眼睛在西边几间屋子扫来扫去。 这时,春溪从门里出来,冲着王老头和王婆子招手:“姥爷姥娘,这个屋。”她刚刚把东西全收好了才敢点了油灯来开门,不然以她姥娘的性子,可是全都要顺回去的。 …… 王婆子见了躺着不能动的春山就要往上扑,沈华吓的仗着人小,赶紧从她胳膊下钻了过去,拦在床边,心有余悸的说:“姥娘,大哥断了胸骨,不能碰!” “哪断啦?胸骨?哎呦……我的大外孙子哎……” 眼见王婆子又要开始哭唱,沈华舔了舔嘴唇把医馆大夫搬出来说:“姥娘,大夫说大哥要静养,声音一大震着胸骨就坏了!”从刚才春溪的举动,她已经猜出这个姥娘的性格特征了。 很多妇人身上有些陋习,甚至恶习,但是不代表她们就是坏人。 沈华前世在菜市场见多了爱贪小便宜的,有时候多拿一根葱心里都舒坦。导致有些卖菜的特意将葱啊蒜的放在趁手的地方,因为笑着脸送两根,和顾客要两根是两个概念,会做生意的就能靠这不值钱的配菜拉拢到不少老顾客。 王氏跟在最后进屋,进来就皱着眉说:“你说你们二老大晚上的赶过来,万一路上出个啥事可咋好?” 王婆子坐在炕边上,握着春山的手,瞪着大闺女说:“你以为我赶着晚上来的?要不是听你冯婶子说前几日路过医馆,正巧看见你哭求,我能来吗?过几日成才就要院试了吧,明儿你就回去,把春溪和花儿都带回去,大山留着我来照顾。” 王氏不乐意,垂下眼帘说:“娘,成才他有婆婆她们呢,我回不回去都成。” 王婆子“嚯”的站起来,指着她骂:“你能长点心吗?是孩子重要啊还是丈夫重要啊,咋没个尺寸呢?他这时候你不陪着他,待他考中还能记得你的好?再说了,我和你爹来给你照顾大山,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吃食我都带来了。” 王氏闷头,也不说回去也不说不回去。 王婆子看到气恼,眉毛都揪到一块去了,“我咋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闷包闺女,”说完这句还不解气,又指着王老头骂,“都随你,跟那牛屎粑粑似的又臭又硬,这么个倔驴,牵着不走,打了倒退……我咋摊上你们这对父女,真是造孽哦!” 王老头从进屋后就没开过口,听老婆子骂他,也只是撇拉了一下嘴。等王婆子骂完,他才说:“得了,孩子是当娘的心头肉,你让她回去,她也待不住。把吃的留下,咱回去吧,也不早了,别耽搁她们娘几个睡觉。” “咋?你俩还要回去啊?就这凑合一晚,明儿再回去。”这段时间诸事不顺,王氏哪能放心让两个老人走夜路回去。 王婆子叹了口气,看着王氏,这是她第一个孩子,面上不显,其实她最疼的就是她。当初为了给她找个好人家,千挑万选才相中了沈家。听村里一同读书的人家说,沈成才这次有望考中,还没来得及高兴,花儿和大山紧接着出事…… 想到这,她将王氏拉到一旁,小声说:“明儿十五,你去山上拜拜,去去晦气。这还大年里,连出两件事,也不知你们沈家冲撞了啥。” 王氏本就打算去的,点头应是:“知道了,娘,今儿你和爹就别回去了,我不放心。” 沈老头放下肩上背的背篓,从里面一边往外拿食物,一边说:“回去回去,不回去你这咋睡,再挤着大山!我和你娘筋骨好着呢,你甭操心我们。” “就是,等过几日我再来看你,我瞧着你气色也不太好。春溪大了,有啥事也可以让她搭搭手,别一个人闷不啃气的扛着。”王婆子掏出半贯钱,“钱你先用着,不够再跟娘说。” 王氏不肯接,这要被两个弟媳妇知道了,不得说闲话啊。她是出嫁的姑娘,爹娘该给她的成亲的时候都给了,这时候再朝娘家伸手,到哪都说不过去。 再说,还有那么多吃食,一样一样都逃不过人眼,桩桩件件都会被人记在心里。 王婆子也不硬塞,直接拍在饭桌上,“钱又不是给你的,是给我乖孙治病的……”在看到桌上的画时“哟”了一声,“这画不错,咱大山画的呀?送给姥娘啊,姥娘拿回去帖堂屋里。” 她咋把画忘了,果然她姥娘啥时候都改不掉喜欢要东西的习惯,春溪懊恼的看向王氏。 第26章 生死签 王氏不负她望的拽住王婆子的衣袖子,叫住她:“娘,这是我找主家画的花样子,用完不定还得还回去,人家若是不要了,下次我给你送家去。” 王婆子脸上有些不悦,但还是将画放下来,嘟嚷了句:“作怪,还画花样子。”然后提高了声音,“老头子,走了,人家现在是镇上人了,用的都是风雅的物件。” 王氏无奈的喊了声:“娘,你这是说的啥啊?”她娘就是这样,一生的功劳全被一张嘴给坏了。 王氏一直把老两口送出院子,直到看不见了才回。看着爹娘留下的五百钱,一篮子鸡蛋,六颗大白菜,一小袋子棒头面,小半罐子盐,心头涩涩的。在几个孩子脸上望过一回,拉过春溪说:“溪儿,你是大姑娘了,你说你刚刚做的事要是被姥娘知道了,得多心寒。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姥娘,可你咋不想想,这些钱你姥娘能买回多少东西啊。你姥娘就是这个性子,她没坏心……” 沈华累了一天,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听王氏苦口婆心的说教,也不知春溪听没听进去。小孩子有时候比大人倔强,想让她改变比登天还难。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王氏早早的就坐到灶膛口,一边烧早饭,一边就这火光绣花。今儿要上山,她得提前把春山春溪一天的口粮做出来,还得带点干粮。 王氏从未动手绣过这么大篇幅,成亲的那床被面也只是在四个角上绣了石榴花,想到刚成亲时丈夫的小意温存,她摸了摸脸,生过四个孩子的她是不是已经老了? 柴火的“噼啪”声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苦涩的笑了笑,她现在一心只盼望孩子好。 打起精神继续绣花,这断线比她想象中更难,往往绣不到两三针就要收口换线,十分的费事。待沈华姐妹起床,王氏才将将绣了一片花瓣。 沈华探着头看,线虽然有些发黄,但是绣在黑色的布上,还是很显眼的。只是王氏的绣技着实一般,加上不停的换线,这片花瓣看上去有些不服帖,而且她的手太糙,一不小心就把丝线勾毛糙了,难怪说那些绣娘在家啥活都不干,就养着一双手。 王氏自己虽然也不满意,但能咋办,庄户家都是这样的手艺。她砸吧了一下嘴,全绣完再说吧,这年头最不花钱的就是工夫了。 沈华倒没失望,对于一个不会刺绣的来说,看到会绣花的人已经觉得很厉害了。为了让王氏有更好的绣花环境,这些天沈华和春溪每日都去捡柴,白天也把屋子里烧的暖暖的,这样躺在不能动的春山也能舒服些。 王氏叹了口气,将针线篓子送回屋,等上香回来再琢磨琢磨有啥好法子。 她和孩子们吃完早饭,找了红纸包了钱,跨了个竹篮,里面放着几块饼子。出门时关照春溪看好门户,答应给她买糖角子吃,然后在她可怜兮兮的眼神中带着沈华春河上山去了。 一路上,春溪那眼巴巴的样子总是出现在沈华面前,古代没什么娱乐项目,赶个集,烧个香就是挺热闹的活动了。 王氏一手牵着一个,半嘱咐半威胁,“千万别松手,千万别乱跑,不然老拐子把你们俩拐了去!” 沈华嘴角抽了抽,中国文化源远流长,不论哪个朝代,吓唬孩子总是那几句。 从万溪镇到平山走路得一个时辰,再加上上山的路,沈华她们到达关山寺时已经中午。山里阴凉,冷风阵阵,有些汗意的三人倒不觉得冷,正舒爽。 没事爬爬山,心里的污浊闷气都能吐出来,身心轻快。特别是这山全天然的山石小路,除了枯叶外没有做成树桩样子的垃圾桶,没有从小商品市场批发来贩卖的旅游商品,一切都是那么古朴自然。沈华突然心生感激,现代因为淘宝店,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旅游,而且她对一些人工园林没兴趣。现在,她倒是有心把大江南北走一遍,就这小小的一座山,还没爬到山顶,她已经对山上的景色有了憧憬,包括山上的寺庙和寺庙里的老和尚。 人的心情能激发很多事情,沈华的好心情让她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兴致盎然,再看春河,已经耍赖不肯走了。 王氏只好带着他们坐在山泉边休息,喝了几口山泉水,春河伸手去拿竹篮子里的杂面饼子,被王氏轻拍了下手,说道:“一会上完了香再吃,不然显得心不诚。” 这什么道理?饿肚子拜佛就显得诚心了?吐槽归吐槽,原本她就信因果报应,自从穿越后,沈华对神佛是更加敬畏了。这次跟来也是想好好的拜一拜,希望菩萨保佑现代的爸妈身体安康,希望穿越过去的沈春花能善待她的爸妈,给他们养老送终。她在这也会尽最大的努力让沈家过上好日子的。 上山烧香的人没有沈华想象的多,她以为会见到现代节假日那般人山人海的场景,然而并没有。 想想也能理解,交通不便,除了就近的几个村庄镇子上的人会来,远一些的,没什么要紧事谁跑这么远来上香。这样一想,沈华觉得老天爷对她也还行,没让她穿越到赶个集都要翻山越岭走一整天的偏僻小村庄。 南阳河是条大河,贯穿整个淮山县,河头链接着大海。沈家沟所处的位置还算便利,可能也是因为如此才形成了一个大村子。 …… 进入山门,沈华才发现这个寺庙非常小,就一个主殿两个偏殿。主殿中间供着弥勒佛,泥身上红漆斑驳,看上去有年头了。 王氏将红纸夹在掌心,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的磕头,沈华和春河跪在她旁边学着她的姿势。磕完头她将红纸里的钱拿出来放进功德香,再将红纸点了佛前的香烛烧了扔进香炉里。 等做完这一切,王氏才定下心来。出殿的时候瞧见门边上的老和尚在给人解签,有心也想抽一支,但想到一文钱能给孩子买两个白面馒头,便歇了心思。 沈华也看着老和尚,竖着耳朵听他解签,她向来对这神乎玄乎的东西感兴趣。而且老和尚长的慈眉善目,很符合她之前的想象,比供桌上供着的弥勒佛还胖,可见寺的香火是很盛的。 老和尚是什么人,他天天坐在这里看人来人往,王氏脸上的表情他最熟悉了。解完手中的签,收了钱,朝王氏招招手:“那位女施主,今儿是年后第一天开山门,抽签不收钱,来来来,抽一支。” 抽签不收钱,解签收钱啊! 刚给了钱的老妇看着王氏欲言又止,想想还是扭头撇嘴,以后还得来呢,可不能把老和尚给得罪了。 沈华倒是听出老和尚的潜台词了,所以在王氏朝那边走之前,抢在前面说:“娘,这几日我跟着夏大哥学了不少字,一会我给你解签啊。” 王氏天天绣花,哪里知道小闺女都忙和啥,听沈华这么说,笑着点点头,也没真往心里去。在她眼里,夏凉川虽是秀才,但到底只是个孩子,他自个学的好,不表示就能教的好。 老和尚老神在在的坐在案几后面,一点也没有因为沈华的话表现出不悦,还夸奖道:“小施主一看就是个聪慧人儿。” 沈华“呵呵”了两声,没有搭话,看着王氏从签筒里掉出一只签来,在老和尚伸手的时候睁大了眼睛看他。老和尚挑挑眉,手腕一转,将到手的签送到沈华面前,笑眯眯的说:“小施主先请。” 沈华也不谦让,拿着细长的签放到眼前,上面都是繁体字,连蒙带猜也能认出来。 “魂牵世世因,三生夙有缘,香开十里桂,移步入天边。” 读完沈华手脚冰凉,她是不懂解签,可她语文不差,这四句话的字面意思怎么感觉说的都是她! 沈华心虚的瞄了一眼老和尚,见对方仿佛无所觉一般,稍稍稳住情绪,对王氏说:“娘,是好签。” 王氏沉着脸点了一下她的头,“小孩子家家的,莫要胡说,听大师的。”这魂啊缘的,听着可不像是好签。 老和尚将签收回签筒里,依旧一脸乐呵呵的样子,“女施主,你家这位小施主读的甚好,解的甚好,好签,好签,确实是好签。因果循环,缘分自然,花开花落,天道不欺。” 听老和尚如此解释,王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只当她和那个孩子没缘分吧。她现在只求眼前这四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至于沈成才能不能考中,她已经不在意了。 直到走出山门,沈华绷着的神经才松开,她总觉得老和尚看出了什么,也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来了。 而老和尚在他们走后,将那只签从签筒里拿出来,签的背面角落有三个小字:生死签。 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抽过生死签了…… 第27章 想退亲 王氏带着孩子回来看见坐在院子里的沈成才时,顿时敛了脸上的笑意,客套的问:“你咋来了?吃过饭了没?春溪呢?” 春溪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屋里出来,喊了声:“娘,爹晌午就来了。” “嗯”王氏把竹篮子里的糖角子和半个白面馒头拿给她,明知道闺女不会一下子都吃完还是说道,“糖省着点吃,先把馒头吃了。” 看见好吃的,白天没能跟着去的委屈瞬间被抹平了,春溪捧着糖纸包,捻了一个糖米粒放进嘴里,眉开眼笑的说:“馒头留着一会晚饭吃。” 王氏朝闺女笑了笑,这才转向沈成才垂着眼说:“不晓得你会来,带着孩子上香去了,今年家里事多,去拜拜。” 沈成才知道王氏还在怪他,也不接话茬,只说:“明儿我就去县里了,大后天院试,我来与你说一声。等我中了秀才,咱就有钱给大山治病了,虽然没分家,咱不能总拖累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他边说边观察王氏的神色,见其还是刚才那幅不笑不恼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爽快。清了清喉咙,从怀里掏出两百钱给春溪拿着,吊着眼说,“没事别去打扰主家,虽赁了人家的房子,还是要自觉些才好。这个月了,便把春山抬回去吧,住在镇上总不是个事儿,我先走了。”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沈华和沈春河说:“你们俩乖巧些,莫要添乱。” 沈华一直低着头,只当没听见,而春河本就是内向的性子,更不会回应沈成才。 见状,沈成才又冷哼了一声,掉头走人。走之前斜眼看了东屋一眼,嘴角下撇的更是厉害,他来了一整天,也没见夏凉川出来打个招呼,当官家的又如何,没个教养! 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没了,沈华她们吃了晚饭早早的就上床睡觉。 而此时的沈家却乱套了。 原本开春就该娶亲的沈老四突然说要退亲,要娶同村花家的小闺女花荷! 这事沈老头头一个就不同意,花家是什么人家,已经出了一个和离了的花莲,那花莲是什么性子,全村就没有不知道的。整天的张家长李家断的,姐姐这个样,妹妹又能好哪去! 再说,明知道老四定亲了,还敢上前勾搭,这就是不要脸! 沈老头气的直哼哼,沈婆子也捂着胸口哭骂,先骂老花家祖坟没冒好烟,上梁不正下梁歪,出了个狐狸精死不要脸的勾搭汉子,再哭自己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养出个不善不孝的白眼狼儿子,三哭沈家遭小人,好事不进门,坏事是一件接一件…… 哭的左邻右舍全都伸头张望,沈婆子黑着脸吼了一声:“看啥看,要不要我给你们搬张凳?!” 而事件的重要人物则一脸无所谓的蹲在墙角,退亲就退亲嘛,这有啥为难的。要是女方觉得不乐意,就让那头先提出来便是了,反正他一个大男人,不在乎名声。 “娘,别喊了,我看着都累,有啥好哭的。你就知道那陈家闺女好啊,你又没和她过过日子,还不是听三嫂说的。一开始我就不乐意那长相,塌鼻子大扁脸,不过是碍着三嫂的面,没好意思嫌弃罢了。就那模样到咱家来,那生出来的孩子能好看?瞧瞧咱大哥家的几个孩子模样多周正,走出去谁不夸啊。” “你个小畜生,你这是让人戳咱家的脊梁骨啊!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给我乖乖的娶陈家闺女。至于花荷,你给我断了这个心思,不然你就从这个家给我滚出去,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哼哼,我儿子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尽可以试试看!” 沈老头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把在场的都给震住了。 陈氏虽恼沈成康不知好歹的话,但也怕公爹气坏了身子,回头沈成安回来,该怪罪她了。所以忙上前劝道:“爹,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小叔还年轻,一时想茬了也是有的。明儿我去县里把二哥和成安叫回来,大哥也去看大嫂了,让他们哥几个劝劝,你老消消气。” 何氏心中冷笑,别以为她没听明白沈成康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她长的丑,以至于大武和文儿都不如大哥家的好看。花荷好看?成天打扮的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个安生的,要真娶回来,还不闹翻了天! 反正这事也轮不到她说话,有老两口在,根本不可能让他娶花荷。何氏搂着两个孩子朝沈婆子看了一眼,打个眼神,就准备带着孩子回屋去,她才懒得听这污七八糟的事。 她前脚还没出堂屋,后脚就听到沈成康毫不知耻的说:“不用劝,你们谁来劝都没用,我就是要娶花荷,我和她都那什么了!” 沈婆子原本还由着沈老头发火,她在一旁看着,听到这句话,当下就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楞着眼睛问:“你个绝八代的,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沈老头指着沈成康四处找趁手的东西,最后脱下脚上的布鞋对着沈成康满头满脸的打,“趁着我还有口气,早早的把你打死了拉倒,省的你出去丢人现眼。我咋生出你这么个绝门户的种,都是你娘惯的,这下可好,回头看你咋跟人家交代!” 沈成康可不是那乖乖被打的主,但他也不敢跑走,只捂着头在院子里兜着转,嘴里嚷着:“你们咋个惯我了,你们心里眼里都只有大哥,平日里好吃的好用的,哪有我的份,我就算个屁!你们巴不得打死了我,好省口口粮给大哥。我就是想娶个好看点的媳妇咋了,这有啥错?我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看我不顺眼,行啊,你们把我分出去得了,我也不沾大哥的光,你们也别管我娶谁。” 沈老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他喘着粗气死死的瞪着沈成康,好一会后垂下肩膀眼露失望,丧着脸摆了摆手,无力的说:“我是管不了你了,你娶你娶,我让你娶,你自个别后悔。” “老头子!”沈婆子追了上去,哭天抹地的,“你可不能由着他啊,这事可不能不管啊,这悔亲是要被人打上门来的,还有,咱成梅可还没嫁人呢?咱家的名声坏了,这可咋好啊……” 沈老头冷冷的看着沈婆子:“你去管,我不拦着。” 沈婆子被噎了一句,就这么愣愣的看着沈老头回屋,紧接着开始鬼哭狼嚎起来:“我的娘哎,这是要我老命啊,我咋生出这么个不孝子啊……我嫁到你们老沈家,一句好没捞着,坏事全摊我头上,我作了啥孽啊……小时候轮到我管他吗?性子歪了嫌弃我不管了……” 沈婆子也委屈,那个时候没分家,家里活又多,哪有时间管孩子。庄户人家不都是大的驼小的,老大要读书,老二老三都跟着下地,都是大闺女带老四,她婆婆顺带看顾一眼。 老四是他们这一支成字辈最小的一个,老三家的小儿子都比他大一岁,作为小孙子,她婆婆都偏心到嗓子眼了。她是打不得骂不得,这时候来怪她不好好教孩子了,沈婆子是一肚子闲话。 沈成才还没进家门,老远的就听见自个老娘的哭骂声,他避过别人探究的眼神,紧了步子朝家赶。一进院子门就皱着眉问道:“娘,你干啥呢,别人都竖着耳朵根听呢,发生啥事了?”说完环视了一圈,在看到沈成康倔着一张脸时,眉头打成了结,他这个四弟从小就缺管教,厉声问,“这时候你不是在县里打短工,咋回来了?闯祸了?!” 沈成康不怕沈老头,倒是有些怕这个一天到晚闭门读书的大哥,他舔了舔风干的嘴唇,支支吾吾的说:“没闯祸……我就是想娶花荷。” 花荷? 村里的人个个都认识沈成才,但沈成才认识的就有限了,听四弟蒙头一说,他都没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人虽然对不上,但沈成才的反应还是很速度的,立即就抓到了问题的重点:“你想退亲?” 反正都说出来了,沈成康也不再畏缩,梗着脖子说:“我就是不想娶那姓陈的,大哥你是没见过,那姑娘有多难看。娘不就是看中对方屁.股大,好生养吗?大嫂长得就小巧,也没见大嫂少生啊……”沈成康在看到大哥和三嫂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后,警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三嫂,我不是说你不能生,大哥,我也不是说大嫂能生……反正你们懂我的意思,我要退亲!” 嫁过来两年都没怀上娃是陈氏心头的一根刺,婆婆常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要不是沈成安从未表现出嫌弃她,她早过不下去了。可现在被小叔子拿出来说,陈氏一时有些受不住,红着眼奔回房,埋在被子里呜呜哭。她偷摸着去看过好几个大夫,都说她啥问题都没有,那到底是咋回事,送子观音咋就独独把她给忘了? 第28章 做榨菜 沈成才饿了一天,心情不佳,他根本就没有兴致管沈成康的事,他只是不想村里人看笑话。听沈成康说完,随口应道:“想不娶那陈家女也可以,自己去陈家把事情解决了,总不能你拉了屎,全家给你擦屁.股。陈家是打也好,骂也罢,你自个受着,即使把你打残了,你也别有半句怨言。” 沈成康十七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里经得住人激,当下跳起来说:“你说的,可不许反悔!娘,你认不认大哥说的?如果我能让陈家不来咱家找麻烦,你们是不是就给我娶花荷?” “要是陈家同意的话……自然可以……”说到这沈婆子猛地一个激灵,差点就被忽弄过去了。和老四杠着来没用,沈婆子换了个方式,她软了语气苦口婆心的劝,“即使和陈家退亲,也不能娶花荷,我绝不允许这样的女人进咱家门。老四啊,你想想,哪家正经人家的闺女成亲前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事啊,不正经的女人不能娶,这道理你咋就不懂呢?” “娘,花荷不是那种女人,她起先也不肯,是我迫着她的。”沈成康急急的解释。 沈婆子见他说不通,强压的那点耐心消失殆尽,再次指着骂:“她要真是个好的,你迫着她,她就该一头撞死!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臊狐狸,你还当个宝的护着,你是成心想气死我!” 沈成才见他们吵来吵去也说不到重点,实在不耐烦,他还饿着呢,“娘,你现在说道这些有啥用,你不同意他娶,是打算让他白睡?他肯,人花大叔花大娘肯吗?” 这能肯才有鬼了,估摸着这时还不知道,要是等知道自己闺女被人睡了,不得打上门来啊! 沈婆子一个头两个大,她也想像老头子那样撒手不管,可她做不到啊。一想到娶回来要成天对着,还要受村里人言语,她就受不了。她要强了一辈子,在老大读书这件事上已经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老四又让老大和老三家的看笑话。 沈成才把要说的说了,便不再参合,只说:“娘,老四不用吃饭,咱们还要吃饭。” 沈婆子看看天色,确实已经晚了。老大要去参加院试,今儿晚上是在家的最后一顿,她自然是备了些好菜。只是再也没有之前做饭时的好心情,现在就是给她吃仙丹她也高兴不起来。 何氏帮着她将菜端上桌,一碗红烧肉,一条红烧鱼,一盘子肉沫炒白菜,一大碗青菜烧豆腐。 这菜式可比得上过年了。 沈婆子在西窗下喊了声:“老三家的,吃饭了。”顿了一会没听见动静,撇啦了一下嘴。心里猜想老头子估摸着也不会出来吃饭了,拿大海碗盛了饭,夹了三块肉,一筷子鱼,还拨了点白菜,两块豆腐端进房去。见对方歪在炕上,将碗放在炕桌上,叹了口气说了声:“再气也得吃饭。” 却没想到沈老头一边起身一边说:“去外面吃。” 沈婆子转念一想,便知道沈老头是想陪老大吃个饭,给他图个好彩头。 …… 肉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吃的,更何况是大块的红烧肉。春武坐在离肉最近的条凳上,抢着一块接一块的往嘴里塞,何氏见春文眼巴巴的盯着,站起身给她夹了一块。 沈成康也把碗递过去,笑着说:“劳烦二嫂也给我夹两块啊,我怕一会一块都吃不着。” 沈成安瞪了四弟一眼,将目光转向何氏:“二嫂,娘和小妹还未吃。” 沈成梅用筷子在手掌心戳了两下,去夹肉沫白菜,“谁抢得过大武啊,那碗肉我就指望着能尝到点肉汁。” 沈老头出来正好听到这句,皱着眉头说:“咋说话的?夹枪带棒的!你比大武长着辈分呢,也好意思说酸话,你不羞,我都替你羞!”他说完小闺女又开始数落沈婆子,“你自个瞧瞧,闺女总归是你教出来的吧,啥好的不学,尽学些娘们叨叨的东西!” 原本想出来好好吃顿饭的沈老头端着碗打了个转,又回屋去了。他突然觉得家里从子辈到孙辈,没一个出色的,一种挫败的情绪让他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坐着炕上盯着碗里的红烧肉发呆。 都是穷惹的! …… 镇上的日子照常过,王氏她们对家里发生的事一点都不知道,娘几个的心思都放在菊花图上。经过头几天的不适应,慢慢也开始上手,速度快了起来。原本她是捡短的线先绣,现在她用长线绣花瓣,短的绣花枝,背后再用线别一道,这样看上去就齐整多了。 而春山看上去胖了些许,他自己也认为不用死,情绪一旦放松,气色就好看多了。 这段时间沈华也没闲着,之前得到的那个包裹,除了留下一件给春溪,其他几件都被她拿去县城卖了,居然得了八百个钱! 由此,沈华猜测那个什么楼的女的应该长得不错,连二手衣服都能卖出这个价钱,身价应该不便宜。 这钱来的太容易,把王氏都给惊住了,她皱着眉头,盯着那一串钱出了一会神,才说:“那衣服这么贵,主家不会找来吧?” 这点春溪倒不担心,被骂成那样了,哪还有能力找来,“娘,这是被扔出来的,刚巧被咱们捡了,扔的人估计都不记得我和花儿长啥样了。” 王氏心里仍有些担忧,“最近别去县城了,老老实实呆家里,这钱我替你们收着。” 沈华还想着用这钱当本钱,做点小买卖呢,见王氏把钱揣进内衣口袋,她踌躇着问:“娘,我想用这钱做些小买卖,行吗?” 王氏一愣,好奇的问:“啥买卖?” 沈华想做榨菜,她之所以想到这个还是因为夏凉川。知道对方是因为晕船才被他爹丢下,就想到以前她晕车的时候就吃一两片榨菜,会舒服很多。 还有一点就是这里靠近海口,出海的人除了咸菜就是大酱,萝卜干,根本没有别的下饭菜。海上湿气重,什么新鲜菜都不易保存,榨菜可比咸菜好吃多了。 但,前提是,这里能买到做榨菜的原料,芥菜。她也打听过了,和她描述的芥菜长的像的有好几种,草腰子,香炉菜,笋子菜……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种,需要买回来试试才行。 这一步总是要迈的,她不再犹豫,说道:“娘,我想着草腰子这些菜都是能吃的,既然大头菜腌成咸菜,为啥其他菜不能腌呢?若是能做出比咸菜好吃的,那些出海的人肯定会买的。娘,你觉得呢?” “可咱这也没人会做啊……” “就是因为没人会,才要去试试啊,那腌咸菜,腌萝卜干也是有人想出来的啊。” 春溪不像王氏那么多顾虑,她觉得小妹的主意挺好的,反正这八百钱是白得的。她在一旁帮腔道:“娘,就试试嘛,反正就是买些菜,实在不行,咱还能吃啊。” 沈华见王氏面色有松动,忙加把劲,“就需要点盐,一点酒。我们可以一棵一棵的试,要是不行就算,费不了多少钱。” 这样算,确实花不了多少钱,草腰子三文钱能买一斤! 王氏终于点了头,但她却没有把银子拿出来,而是对着春溪说:“你那不是还有两百多文,先用着。” 只要允许她用就不行,没有王氏的发话,春溪也不敢随便拿钱给沈华。 芥菜一般是十月播种,来年四月收,现在才二月中旬,菜还没长成熟,但也有些肥料重的人家把稍大颗的挖出来卖了。因为冬日蔬菜少,提前卖也能卖贵一些,这样算来多施点肥也不亏。 沈华将看上去像的三种菜都买了点,一共花了十文钱,然后又去买了调料。她其实最想买的是辣椒,可是没找到。她记得辣椒是明朝时引进中国的,但现在是什么朝代,她一点概念都没有。 没有便没有吧,她纠结的看着胡椒粉,想想还是咬牙买了点,着实太贵,一小包就要十文钱。然后买了盐和糖,又去酒馆花了三文钱买了一小壶酒。 家里没有腌菜坛子,沈华又不想回沈家拿,便拉着春溪让她买,“大姐,买个坛子啊。” 一个瓦罐坛子要十五文,春溪有点舍不得,“非得买啊,要不,把家里放大酱的坛子腾出来洗洗用呗。” 沈华眨眨眼说:“那大酱怎么办?拿出来摆不了几天可就坏了,还有,大酱坛子太小了,能放下一棵菜?” 春溪心里盘算着,大酱坏了也不过值个几文钱,而且还不知道小妹说的榨菜能不能做出来。几文和十几文,她果断选了几文,“就用大酱坛子,一棵就一棵,这个不买!” 沈华顿觉无力,叹了口气,也明白她得先把东西做出来得到王氏和春溪的认可,才有可能投资更多钱。 即使只买了这点东西,王氏看到后依旧心疼钱,“咋买了这么多,花了多少钱?” 春溪低着头,小声说:“三十文。” 王氏沉着脸瞪了她一眼,又看向沈华,想开口训她两句,最后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这钱是你们赚的,娘不管,但你们不能乱花钱。这次便算了,春溪,把你身上的钱给我。我原本以为你懂事了,结果你居然依着花儿胡来!” 春溪被训的一直低着头,泥巴地上一滴一滴的眼泪戳的沈华心直疼。她的错,王氏怎么不骂她,只骂春溪? 第29章 沈成才 “娘,东西是我要买的,榨菜是我要做的,你别骂大姐啊。” 王氏依旧沉着脸,“她是姐姐,没有管好你,不骂她难道还夸她?” 做姐姐的就活该倒霉啊! 沈华知道想要吧王氏这种观念掰过来不容易,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娘,我的责任,你怪大姐,那大姐多无辜啊?你把她生为姐姐,就是让她来受委屈的吗?我也是春河的姐姐,是不是哪日春河犯了错,娘就会怪罪到我身上?娘在家也是做姐姐的,姥娘因为弟妹的错责怪娘的时候,娘不委屈吗?”她从小便是独生子女,她不知道有姐妹的人家是怎么相处的,她习惯了所有的事情自己负责,有人替她受过,她会过意不去。 更何况,春溪这个小姐姐对她很好,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享受有哥哥有姐姐的生活。她不想因为王氏偏颇的教育观念,和春溪离了心。 怎么会不委屈? 王氏从没有想过这个,一直以来她看过的见过的都是这样管教孩子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大的让小的,吵架闹别扭,永远都是骂大的。 虽然有些不公平,但是大的年纪长些,更懂事,难道怪罪那个不懂事的吗? “作为姐姐,就有教导弟妹的责任,委屈也是该受着的。虚长了几岁,难不成是白长的,弟妹年纪小不懂事,做姐姐的也跟着不懂事,这日子还咋过?受了委屈,下次便知道管束着弟妹,不要跟着弟妹一起胡闹,这样才能长大,长大就应该更加懂事!” 沈华的火气也上来了,“所以,娘的意思是,做姐姐的就应该在委屈中成长,在偏袒中学会懂事?那做小的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的犯错,反正总有人替他受过!我这样和娘回嘴,娘觉得是谁的错?我日后脾气越来越大,抢姐姐的衣服,夺哥哥的吃食,娘觉得又是谁的错?我是小的,做哥哥姐姐的不就该让着我吗?出去外面,别人也该让着我,因为我是我家里最小的!” “你,你也会长大,也会懂事,你也会有弟弟妹妹!” 沈华气笑了,“哈!娘打算生孩子生到每个孩子都会有弟弟妹妹吗?” 春溪“噗嗤”一声也笑了,拍了沈华一下,眼泪还在眼眶里就笑骂道:“家里就你最鬼,啥话都敢说,胆也越来越大,还敢跟娘顶嘴了。” 王氏也被她最后一句话弄的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狠狠点了点她的脑瓜子,端着脸凶道:“还不赶紧去捣鼓你的那啥菜去,要是白瞎了钱,看我是揍你,还是揍你姐!” 沈华揪着鼻子,不满的说:“娘,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不是说好都是大姐的错吗?怎么又要揍我?” 王氏被她揶揄的哭笑不得,“我咋生出你这么个磨人精!”说着进厨房去准备晌午饭,一边炒菜一边回想小闺女刚才说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 春溪抹了把泪,指着买来的菜问:“说吧,咋弄?” “大姐,上面的菜不要,只要菜头。” “这菜头哪能吃啊?”春溪提着菜茎歪过头看,撇着嘴摇了摇头,“娘说的没错,我真是陪你瞎胡闹。”说完进厨房拿了菜刀菜板出来。 这时候的菜普遍长的小,两颗菜一斤左右。沈华找来三根竹枝,擦洗干净,等春溪将菜头切出来,分别把三种菜穿在竹枝上挂在屋檐下。为了区分开来,她在枝头分别插了一棵完整的菜。 春溪揉揉鼻子:“花儿,就这样?” “腌菜腌萝卜之前不都得风干吗?” 好像也是,春溪不再问,把菜刀菜板还到厨房去。 晚上都躺上炕的时候,一整天没怎么说话的春山惦记起沈成才,问道:“娘,你说爹这次能中吗?” 黑暗中王氏脱衣服的手顿了一下,才说:“操心这个做啥,好好养你的伤是正经,考中考不中的,日子不都得过。” 王氏这话说的特别消极,沈华觉得这是古代,要是现代,家暴导致小产,非离婚不可。她也说不清是不是希望沈成才考中,考中了,如果再动手,想要和离就更不容易;考不中,家里的粮食交了税,根本不够吃,马上又要添人进口,沈华想想都觉得日子难过。 春山和春溪都听出王氏说话的情绪不高,便呐呐收了话头,心中都暗暗期盼沈成才能考中。 …… 正月十八开考,考三天。沈成才这次是憋足了劲,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家里又不是财主。爹娘能供他读到现在不容易,这次要是再不中,爹娘就算愿意继续让他读,弟弟弟媳肯定不乐意。 村里人人前恭维他,人后嘲笑他,他比谁心里都清楚。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这口气还真被沈成才争上了。 发榜的日子,沈成才在中间靠后的位置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时,激动的差点哭出来。再看看周围不论老少兴奋的喊着的叫着的,他觉得自己表现的已经很有风范了。 这股风范一直维持着,他先去了弟弟们打短工的地方,淡然的将自己中榜的事情提了一句,然后在弟弟们惊喜的还没缓过神之时,甩甩衣袖坐上了回万溪镇的驴车。紧接着他去找王氏,结果院门紧闭,他憋着狂喜的心情在院门口等了一会,最后决定先回村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 回沈家沟的路上,他一开始慢慢的走,走着走着开始小跑起来,又狂跑了一段,在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时,他又缓下步伐开始慢慢走。 远远的他就看见自家老娘站在院门口朝着村口张望,在看见他时,回头冲院子里匆匆喊了一声,然后朝着自己迎面走来。这种被重视被期盼的感觉让沈成才非常享受,他冲沈婆子笑着点点头,然后便看见对方的表情由紧张变为惊喜再变成喜悦,他憋着一路急于与人分享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短暂的舒缓。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让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秀才了! 而这点不用他急,比他还急切的沈婆子已经大声嚷嚷起来:“老天保佑,祖上积德!老头子,老头子!老大中了,中了!咱家出秀才了,以后还能考举人,还能当大官!我就说咱老大是个有才华的,也让那些子背后碎嘴的小人看看!”沈婆子觉得压了她大半辈子的污浊之气终于能吐出来了,浑身舒畅。 沈成梅也冲了出来,激动的两眼放光,“大哥,你真中了?你是秀才了!以后是不是还要去考状元?天啊,大哥,你扶着我会,我快晕了……” 何氏站在房檐下,拉着春武大声说:“大武,咱也要好好读书,像你大伯一样,考中了秀才以后就能当大官,天天有肉吃。过几日就让你爹去先生那交束修去。”她说完瞥了一眼沈老头的神情,见其没反对,心里琢磨着找个机会再到沈婆子面前说一嘴。 陈氏出来看了一眼,就又拐进房里,她现在一心只想要个孩子。别说沈成才中了秀才,就是真考上了举人当了官,她也没心思沾光。 …… 沈成才中了秀才这个消息比春风化雪来的还快,瞬间席卷了整个沈家沟。 庄家户读书本就稀奇,中了秀才那就是全村人的骄傲。 族里只要相熟的全都来道贺,不相熟的也来混个脸熟,就连里长都亲自过来,沈家这回是大大的长了脸。 里长是来送银子的! 沈婆子缩手缩脚的不敢收,被沈成才一个眼神,这才乐呵呵的接下了。 里长说白了就是村里的地主,每百户的大村子就会设一个里长,每年的田税都是由村长收了交给里长,再层层往上递。这时候的税都是按户的,所以大多数农户为了避户税,是不分家的。也因为如此,儿子是越多越好,种更多的田,只需交一户的税。 村长沈有忠是最后来的,他也是沈氏的族长,族中有子孙中了秀才,他在家犹豫着送多少礼合适,这才迟了一步。 “成才啊,你可是咱沈家沟百年来第一个秀才老爷,不容易啊!有本事啊!以后出息了,可要多提携提携咱村的人啊……” “那是自然,忠叔放心,我沈成才是啥样人,您还不知道啊,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过两日家里办席面,您可一定得来。”沈成才笑着将沈有忠送的一两银子收下。 “来来,这个一定得来,还得让家里的小子来跟你学学……”沈有忠拍着沈成才的肩膀,那激动的样子像是他儿子中了秀才似的。 沈婆子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条,沈老头也老怀欣慰,考上了才能对下面三个辛苦劳作的儿子有交代。 家里人来人往一直到夜了才清净下来,当晚沈成安三兄弟也赶了回来,沈成康望着沈成才目露崇拜:“大哥,你真厉害,二十七岁的秀才,整个淮山县也没几个!” 沈成才依旧那副淡然的模样,心里美翻了天,他使劲的收住不停上扬的嘴角,觉得自己的腰杆子都高了不少。 第30章 有福气 沈老头还记得小儿子要退亲的事,冷哼了两声:“你大哥现在是秀才了,你少在外面瞎胡闹,退亲的事我看就算了。” 沈成康垮下脸:“爹,你咋又提这茬,咱不是都说好了吗?再说了,大哥都是秀才了,我再娶那陈家女不给大哥丢人啊。要财无财,要貌无貌的。” “啥退亲?老四,你要退亲?”沈老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疑惑的看了一眼三弟,见对方也不知情,这才看向沈老头。 沈婆子怕又吵吵起来,忙拦住话茬,指着桌子上的银子说:“说这事干啥,回头再商量,现在重要的是这银子咋办?”她一辈子都没被人送过银子。 村长一两,里长十两,送鸡鸭鱼肉的,沈婆子一一报给沈成才听,“你大伯,三叔也送了礼过来,我也先收着了,以后他们有事儿,我们照着还礼回去就成。”老大家不过是看成才现在出息了,想重新走动起来而已。 这次总算是扬眉吐气了,沈婆子想着大嫂那张想和好又下不来台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爽快了。 东头隔壁的沈志全和秦氏心里确实不是滋味,同样是读书,他家成健就没坚持下来。两个孩子,成健小时候可比成才聪慧多了,常得先生夸赞。 早知道秀才如此容易考,就该让成健一直读下去,荒废了几年,不知道重新去读还能不能考上? 和沈志全的后悔不同,秦氏不舒服的却是沈婆子那洋洋得意的脸,妯娌俩攀比了一辈子,没想到到老了被儿子比了下去!不过秦氏还是安慰自己:不过一个秀才,无非就是免一些田税,能不能考上举人,那还是后话呢。 秦氏用胳膊肘顶了顶丈夫,“你说,老二家就三十亩地,咱挂个十亩在他们家户头上,成不成?” 沈志全心里也在寻思这个事。 秦氏不用丈夫回应,自言自语的继续说:“他们肯定得同意,当年要不是他家成才,成键能不继续读书?现在倒好,她家老大考上了秀才,咱家老大去给人当账房,真是气死人了……” 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搬出来说有啥用,还是想想怎么能让老二家同意挂上田地是正事,提以前的事不是找架吵吗? “行了,那都是分家以后的事了,当初不是你觉得读不出名堂,不想再花冤枉钱?” 秦氏从被子里坐立起来,火气冲冲的说:“要不是他家非让成才也读书,咱们能分家吗?一个家供两个读书人,咱家又没有金山银山等着去挖,谁家不是长子长孙读书啊,咋到了你们家,就子子孙孙都得读书咋的?” 提到这个沈志全也不是没怨气,他是老大,成键是长孙,本来读书的事就和老二家没关系。非听庙里那个老和尚胡扯,沈成才有大福之相,他咋看不出来! 要说夫妻俩心有灵犀呢,秦氏也想起了老和尚,她神叨叨的问:“难道真被那老和尚说准了?” 沈志全翻了个白眼,“老和尚还说要多做善事,多积善缘,不然福气就没了呢,你咋不提这话?也就你们这些无知妇人会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老和尚不就是想让你们多捐些香油钱,愚笨!” 秦氏撇拉了一下嘴,当初谁最信这句话,还不是他娘,现在说她愚笨,他咋不提他娘? 不过老太太已经死了,不好拿出来说,秦氏只好把话题兜回来,“反正,他家耽误了成键,这点总没错吧。只要还有点良心,老二就必须同意这件事。” “回头去说这个事的时候你可别这个态度,咱这是求人呢。”沈志全交代了一声,翻身就准备睡。 “啥?”秦氏又气了,“这事咋还需要咱去求,她们就应该主动提!” 让她去求老二媳妇,做她的大头梦! 她是人家祖奶奶啊,人家巴结她,真是疯癫的蠢妇!沈志全懒得理,闭着眼睛睡了。 …… 到了沈家摆席面的那天,王氏作为秀才娘子也被叫了回去。春溪虽然很想跟着,但春山还在床上躺着,她只好懂事的留下来照顾。不过,知道她爹中了秀才,她和春山都高兴的不行,春山觉得自己的伤都好了许多。 王氏回去是要帮忙招呼客人的,沈华一个孩子也没人管她,她就站在礼金单子旁边看着。 记账的是沈志全的大儿子沈成健,和沈成才是嫡亲的堂兄弟。 整个沈家沟,大部分都是连着亲的本家,外来户也有,但因为这时候赋税徭役繁重,对户籍制度相当严格,所以想要随便换个地方住,不是那么容易。 沈成健今儿是特意跟主家告的假,主家一听家里出了秀才,不仅没为难,还给了他两百钱的赏。 整个村除了里长家,就他们老沈家的人识字,不找他来记账,还能找谁?而且这么一来,两家十几年不说话的僵局也算打破了。 只是,这些送礼的人夸沈成才就夸沈成才,捎带上他做啥?听着就让人觉着自个儿不如沈成才似的! 沈成健心里不大爽快,看沈华一直杵在旁边看着,便指着上面的一个字随意的问:“可认得这是啥字?” 沈华指着上面的人名一一大声读下来:“沈怀树,两壶酒;沈成德,一匹尺头;沈志宝,母鸡一只……” 沈成健稀奇了,二叔家咋连女娃都识字啊? 这可太稀奇了! 他再翻一页,站在面前只比桌子高半个头的小女娃居然又全认得,他好奇的问:“你爹教你的?” “不是啊,是镇上的秀才大哥教的。”沈华也不怕谎言被拆穿,就那小屁孩的性子,住在那的半个月她已经摸清了。 二叔家的春山叫驴给踢断了胸骨,这事村里人早就知道了,听说是在镇上赁了房子疗伤,原来赁的是新来的那个小秀才家的房子吗? 那小子可傲气的很! 而且和他现在的主家还有点关系,沈成健皮笑肉不笑的打探:“那位夏小哥家里是做啥的?” 万溪镇是个小镇子,镇子里新入住一个少年秀才,还是很惹眼的。加上县里同时搬来一户姓夏的大户人家,对于几十年没有新鲜事的县镇住户来说,能当闲话说好一阵子。 沈华装傻:“不知道啊,他就一个人住,偶尔我娘做些吃食送他,他就教我认字……”她突然转了话头,“成健叔问这个做什么?” 沈成健“呵呵”笑着说:“没啥,不是瞧人家年岁小就中了秀才,觉得厉害吗?小花儿跟从朝都来的人住在一起,不但识字了,连口音都和咱乡里人不一样了啊。” 借口都替她说出来了,沈华笑眯眯的应道:“我还要识好多字,等爹当上了大官,我也要住到朝都去的。”说完笑着跑开,她不过是想借着人多把自己认字的事传出去,省的以后要多费口舌。见有不少人冲着这边议论纷纷,就连沈婆子都看向自己,目的已经达到,沈华也不愿意再待。 沈成健面上笑着,心里却不屑:真是乡里人,没见识!没有银钱开路,就想当大官?还想去朝都?痴人说梦…… 席面的事是沈婆子一手操办的,从买酒买肉到请人上灶,她根本不放心交给别人。忙和了一天下来,又嚷嚷腰酸背痛,和村里的闲妇唠叨老了都没有儿孙福享,儿子媳妇都做甩手掌柜,啥事都得她来操心。 别人自然是顺着她夸两句能者多劳。 正闲话着,陈氏从院里出来冲她招手,沈婆子笑着捶了捶腿说:“真是劳苦的命,一刻都不得闲,屁点大的事就不能自个儿做个主,非得过我的眼。” 围着的又是一顿夸,“媳妇听话,老嫂子有福气……” 等沈婆子走近了,陈氏压低了声说:“娘,昨儿借的碗筷不够啊,这来了多少人,还有拖家带口全来的!” 听这话,沈婆子皱着眉头院里院外张望了一眼,恨恨的说:“都是些不要脸皮的,两三把鸡蛋,一家子来吃喝!” 可骂归骂,总不能赶人走,好在这样的人家也不多。 沈婆子抿着嘴生了会闷气,见陈氏还等着,便说:“我去借!” 有了这一茬,沈婆子的好心情打了个折扣,才拐过家门正好遇到王氏的爹娘一家子,瞧对方手上拎的又是鱼又是肉还有尺头,脸上才重新好看起来。 “哟,亲家,都等你们老半晌了,咋这时候才来,都快开席了。来就来,咋还拎东西,也该咱成才孝敬孝敬你们才对。” 王婆子上前抓着沈婆子的手,笑着客气道:“没啥东西,就是添点喜气。今儿可忙坏你了吧,你忙你忙,我们先把东西送进去。” 沈婆子急着去借碗筷,也不多客套,扬着声喊沈成才:“老大,你老丈人来了,快出来!”喊完拍了拍王婆子的手,“你们先聊着,我一会儿就回。” 第31章 听墙角 王氏听见喊声迎出来,把爹娘弟妹让进东屋,一进屋就说:“娘,你咋带这老多东西?” 王婆子将春河抱在腿上,白了大闺女一眼,“我女婿中秀才,我不多带点儿,不是让你给人看笑话?我来给你长脸,你倒不乐意了?” 王氏看了弟弟们一眼,笑着说:“乐意,咋能不乐意呢。”然后又问两个弟弟,“弟媳和孩子咋没带来?” 王雪实笑了笑,倚在墙上说:“女人就该家里待着,出来抛头露面的像啥样子。” 王婆子瞪起眼珠子,“咋?我还不能出来了?” 王雪实斜着头看了一眼王婆子说:“娘,你是啥年纪,我说的是年轻的媳妇子,你凑啥热闹。” 王婆子不想当着大闺女的面和儿子掰扯,她也不知道是咋搞的,养出这么个性子的儿子来,好在老二性子还好。她逗弄了会儿春河,这才又想起来问:“大山咋样?” “好多了,就是还不能下床,花儿看的紧,说得睡满百日,也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的。”王氏想到春山越来越好的气色,心里也觉得高兴。 瞧王氏说话的口气,想来是真好多了,几人都说,只要伤势能好,多睡就多睡,那么重的伤能好,也是福气。 闲话了会,王氏要出去帮忙,春溪留在镇上没回来,她喊沈华过来陪爹娘坐坐。 沈华进来陪了一会,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大舅舅说话的神情语气,感觉就是一个古代小痞子;二舅舅看上去最是老实,本本分分的坐着;小姨一双眼睛望来望去的估家势,看着也不讨喜。 她只坐了一会,便借口春河要尿尿遁了出去。 她算是明白一句话了,谁还没几个极品亲戚啊。 在现代的时候,她常听室友讲家里的亲戚朋友,每个室友都能举出一两个极品例子来。只有她亲戚和睦,朋友友善,室友们都说她投胎投的好。 这会儿好了,投胎投的再好,也架不住老天爷嫉妒她,让她重新投过。 既是尿遁,沈华做戏做到底,领着春河去茅房,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是沈华自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一位美女,切切实实是位古典美女。走路轻轻慢慢不急不慌,嘴角含笑,一身粉色衣裳洗的有些发白,穿在身上清清爽爽的,像冬日里一抹娇嫩的小花,让人觉得春意扑面,只是画风和这古代茅房有点不搭。 一切都很美,就是,这姑娘冲她笑的那一下怎么有点渗人呢? 沈华抖了抖,往前院走,突觉一片深色的衣角从眼角一扫而过。她疑惑的望过去,什么也没有,只有牛在牛栏里哞哞吃草。她觉得有点不对劲,面色如常的把春河领到前院和孩子们一起玩去,自己装作掉了东西返回到茅房。 她悄悄的站到背阴处,贴着泥巴墙,里面传来男女嘻嘻笑笑的声音:“干啥啊,你手冻死人了……别急,别把我衣服扯坏了……” “扯坏了哥哥再给你买……荷儿,我的心肝,你把我的魂都勾没了……快,给哥摸摸……” 哎呦……没想到还能有这个听,沈华扬起嘴角,在墙上四处看了看,楞是没找到一个洞眼,真是,糊这么严实做什么? “……哥,好哥哥,别摸这……不行……快别……” “我都好几日没碰你了,快让我过过瘾……”接着传来了各种亲亲嘬嘬的声音,还有女子一声浪过一声的娇喘声,沈华听得井井有味,谁说古人保守来着,偷欢都偷到别人家茅房去了。 想到这,沈华猛地一愣,她说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呢,这哪是别人在偷.情,明明是沈家的小儿子沈成康! 不是说定亲了,不是说开春成亲,这唱的是哪出? 沈华蹑手蹑脚的离开茅房,再没了听墙角的兴致。 直到开席的时候,沈华才看到两人前后脚出现在院子里,她见到沈婆子嫌恶的瞪了一眼那女人,便知道沈家大家长心里是有数的,看来她们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啊。 席面是男人们三桌,女人带孩子两桌。菜式是一样的,七菜一汤,两个肉菜,五个素菜。 乡里人吃饭没啥规矩,菜一上来,□□双筷子同时伸过去,一盘子菜就见底了。 肉菜是早上就炖好的,只等最后上,菜吃到一半的时候,沈婆子的大闺女,沈成才的大姐沈成兰携着丈夫带着四个孩子来了。 清一色的女娃。 沈成兰是沈婆子第一个孩子,虽是个女娃,却是被沈婆子用心教养的。可也正是这个用心,强势的沈婆子教出了一个极其软弱没主见的闺女。 沈成兰见开席了,站在院门内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老娘会把她的位置空出来,可现在坐的满满当当的……沈成兰偷瞄了一眼丈夫,见对方面无表情,心一下就紧了起来,成亲十多年,哪里看不出丈夫是不高兴了。 沈婆子和王氏同时站起来,没道理自己吃着,让客人站着。王氏不仅抱着春河自己站起来,还拉了坐在她旁边的沈华,在坐的客人主动挪凳子,“挤挤坐,挤挤坐……” 那边沈老二也出声招呼:“大姐夫,来与我坐。” 三个人给五个人让位置,到底还是有些挤,沈成兰见丈夫有席坐,心里便先松了一口气,推辞道:“让孩子先吃。”她跟着沈婆子她们进了厨房。 厨房是没有门的,一进去,沈婆子就把沈成兰拉到避光的地方,“咋回事?还以为你们不来了。”而且还空着手来,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沈婆子强压着怒气质问道。 “有事耽搁了。”沈成兰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 沈婆子就有些没听清,拍了她一下,骂道:“你嘴里含着死老鼠呢?声音说这么小说给鬼听啊,大点儿声!” 沈成兰瞥了眼弟妹,见她在给两个孩子弄吃的,便咬了咬嘴唇低声说:“还是上次那件事。” 闻言,沈婆子下意识的回看了一眼王氏,王氏背对着她没瞧见,倒是沈华将两人的小动作收进眼里。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娘,我想吃外面的菜……” 春河也跟着说:“娘,我也想吃外面的菜。” 乡下不讲究,想着婆婆和大姐都没吃,王氏拿了一个盘子去外面席上夹菜。 王氏前脚刚离开,沈成兰后脚就去抱了春河在怀里问沈婆子:“娘和大嫂提了吗?” “提啥啊,大山受伤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好,你最好歇了这个心思。”沈婆子冲着大闺女朝沈华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小孙女可鬼的很。 可沈成兰只当沈华是个娃子,根本没放在心上,而且她们也没明说,不信对方一个小娃子能听明白,“娘这是不给我活路啊,我今年已经三十了。娘……这样的日子我快过不下去了……” 眼看大闺女就要哭,沈婆子又是一巴掌拍上去,凶道:“你也不看看今儿是啥日子,你要是敢触了成才的霉头,看我以后还让不让你进门!”她凶完,看大闺女死气沉沉的样子,半是气恼半是心疼,只好又安慰说,“再等等吧,这么多年都熬下来了,也不差这几日。要是没出年后那件事,说不定还好些……唉……不提了,没事多去上上香,期盼大山能痊愈。” “咱家年后出啥事了?”沈成兰还欲问两句,看到门外有影子忙收了话音,沈华趁机插嘴说:“大姑不用去,我娘去上过香了,我大哥铁定能好的。” 王氏端着盘子进来,听见沈华的话,接着话茬说:“娘不是知道我去山上拜过了?大山好多了,过些日子就能回来。” 沈成兰面上讪讪的将春河放下地,心虚的话都不会说了,还是沈婆子看了一眼沈华,淡定的说:“多去拜拜也没坏事,指不定菩萨见咱们家人心诚,就保佑了大山呢?还有,花儿你要好好管教,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大人说话,她一个小娃子总插嘴像啥样子?老大现在是秀才,你就是秀才娘子,走到哪都有人盯着看着,咋还能像以前那样不晓得规矩。” 王氏不妨刚才还好好的,一个夹菜的功夫,婆婆就变脸了。虽然对方说的都是对的,但在这样的场合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她心里很有些堵得慌。 比她更堵得慌得是沈华,她差点气的连饭都没吃下去。 四个人各怀心思的对着一盘子菜,默不作声的吃完。而春河根本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常,他的满门心思都在肉上。 沈华看着这样的春河,觉得时间一长,有吃有喝,真的是会把亲生爹娘忘到脑后的。 第32章 一碗肉 沈华看着王氏委曲求全的样子,颇有些不舒服,她更是把手搓的厉害,软软的喊着:“娘,痒的很。” 小孩子想让大人心疼其实非常容易,不哭不闹只要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就能让大人心肝都软起来。哭闹耍赖那是真正的小孩子才会用的招数,他们哪里知道越是闹得厉害,大人越是心烦,不但达不成目的还容易被揍一顿。 沈华小时候可没被少揍。 王氏本就心疼,见沈华痒的厉害,更是想现在就给她去寒气。 沈婆子看了才对了一半的礼单子,满脸不高兴,“哪就这娇气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小娃子就是羊性,人来疯!而且这单子又不是为了我,还不是你们日后要还人情帐,别卖娇,赶紧对了。” 沈华不搭她的腔,只闷着头不说话,看着十分的可怜。 王氏也觉得婆婆说的有些过了,花儿才六岁的孩子,平日里帮她干活从来没喊过苦。她之前都没发现孩子的手冻成这样了,想到大闺女的手,更是自责不已。当下也没了笑脸,语气平平的说:“娘,花儿还小,小女娃子哪有不娇气的。娘找孩子爹来对吧,这样他对礼金心里也能有个数,再不然二叔三叔他们也都识字的。花儿,跟娘回屋去。” 沈婆子哪受得了王氏这个态度,一拍桌子骂道:“咋了?识得几个字了不得了,你刺刮谁呢?她二叔三叔小时候认得几个字,早忘到脑后去了,你这时候拿出来说啥意思?哦,你丈夫中秀才了,你闺女识字了,就看不起我和我儿子了,是不?能耐了啊,这还没咋地呢,就嫌弃上了,这成才要是考上了举人当了官,你还不把我和你爹扔坟地里去啊。还指望你们出息了拉扯弟妹,咱全家省吃省喝的就供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我呸!好你个王雪梅,瞎了你个狗眼,你敢撺掇老大和咱们离了心,我就敢把你休出门去!” 沈华张嘴结舌,这哪跟哪啊?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到这个份上她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她想了想明白过来,沈婆子借题发挥呢,老太太一心期盼沈成才考中,现在考中了,又担心他忘了爹娘,忘了弟妹,这是在借机敲打。 柿子捡软的捏,她怎么不去敲打她儿子去? 沈华乖顺的被王氏牵着回了东屋,一进去,王氏就抱着她无声的哭,悲伤的呜咽声压抑在喉咙里,听得让人揪心。沈华一下一下轻拍着王氏的背,想要给她支持与安慰。 哭了一起,王氏心里好受多了,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镇上。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别人送的礼都在沈婆子屋里,她根本就不去想,她只用去厨房把中午留下来的肉带回去给孩子吃就行了。 刚打开房门,何氏就小跑过来,挤进门,拉着她说:“大嫂,春山好些了吧,我瞧着有不少人送了肉来,你带些回去镇上啊。”说着仰头透过窗子瞄了眼窗外,低声接着说,“你不带回去,肯定就要被娘拿了贴补两个姑子,凭啥我们劳心劳累干出来的,要拿去贴补旁人?” 谁家没有姑娘啊,都不容易! 王氏想到刚才莫名被骂的一顿,叹了口气,摆摆手说:“贴补便贴补些吧,兰子性子软,在婆家也不容易,都生了四个姑娘了;翠儿婆家也是,孩子多地少,拿点就拿点吧。” 何氏知道大嫂是个软性的人,她也就是看不惯刚才大姑子二姑子一起进主屋那个贼头贼脑的样儿! “别的拿点也就罢了,钱财你心里总得有个数,到时候大哥不得去县里入学?还有大山的伤不得好药材好吃食养养,难道真的光靠躺着就能好?你瞧瞧花儿气色黄的,大年时那场病就没养回来……” 不谈何氏有没有私心,就她说这番话确实说到王氏心里去了,孩子瘦弱的身体现在是她的心病,连做梦有时候都会惊醒。 可是家里的钱一直都是婆婆管着的,想要从她手里拿钱,岂不是房顶都要被她掀了。 何氏见她不吭声,便接着说:“回头娘肯定会把礼金交代一番,到时候要是少了,你可别不吱声。” 王氏点点头,“这个我晓得,我不在家,家里的事多劳烦你和三弟妹了。” “这说的啥话,只要春山能好,咱多干些活能咋地。” 妯娌俩闲说了两句,便出屋去,王氏要趁着天亮赶回镇上,去厨房的柜子里端肉,却横竖没找到,别说肉,连碗都没了。 这肉家里人是知道的,当时是当着面盛出来,说好了带回镇上,咋没了? 何氏见状,想到之前大姑子二姑子鬼祟的样子,感情是偷嘴去了,她鼻子孔里发出一声轻哼,跑到院子里大声嚷:“这是哪个偷嘴的,连孩子的吃食都偷,没得黑了心肝肉!” 正屋东耳房的门打开了,沈婆子率先出来,沈家三个姑娘连带着几个孩子也紧跟着出来。 男人们也把目光投过来。 何氏的眼在几个孩子的嘴上溜了一圈,笑咪咪的问向男人那边:“厨房里留给春山春溪的一碗肉,你们谁端走了?” 沈老二一个箭步蹿过来,拉开何氏,低声训斥:“啥日子,你闹啥闹?” 沈成兰有些尴尬的缩在沈婆子后面,沈成翠眼儿一翻,冲着何氏呛声:“这是把咱都当贼呢?吃你一碗肉咋了,再说,我吃你的了吗?我端的我娘家的,我吃的我大哥的,你一个外来媳妇,有你说话的份儿?咋了,孩子们席上没吃饱,我看见厨房还多留了一碗肉,咋就不能吃?” 中途沈成兰轻拉沈成翠的衣袖子,想让她少说两句,被她甩开了手,便缩着不说话了。 要是平日里也不是不能吃,可这是王氏特意留给两个孩子的,等她回去,天都黑了,再等她烧锅做饭,得折腾到啥时候去。再加上刚刚在沈婆子那受了气,便有心由着何氏闹一闹。 她一面气婆婆没拦着,那面何氏也是为了她出头,便出声帮腔道:“他二叔,孩子爹中秀才是喜事,春山想回来是我硬留在镇上的。这些日子孩子爹忙着院试,我想着带碗肉回去,好叫他知道,他爹念着他呢……家里人来人往吃的热闹,可怜我的两个娃在镇上冷锅冷灶的……我这当娘的……”说着说着悲从心来,强忍着泪说不下去了。 何氏一把甩开沈老二拉着她的手,走过去挽着王氏,假意骂道:“大嫂,你就是性子软,咱们拼死拼活的供着大哥,那也是咱乐意,供出供不出的,咱都认。哪有咱们吃苦,到头来,好日子紧着别人过的道理?”说完了王氏,才冲着沈成翠气呼呼的喊,“翠儿,你别冲着我嚷,你有本事去村口把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看哪家出了门子的姑子敢说回家吃的不是嫂子的?我是外人,你大嫂三嫂也都是外人,可没有我们这些个外人,你老沈家靠谁传宗接代啊!咋,你打算让你家周丰盛改姓沈啊?行!咱就不说这个,就说你们的娃没吃饱,那来问问咱家的娃,大武,小河,你吃饱了没,你们姑姑可有让两块肉给你们填补填补?” 春武就没有吃饱的时候,听她娘问,自然嚷着没吃饱,要吃肉。就连春河也在一旁帮腔,他今天半道从席面上被拉下来,本就觉得委屈,现在给他诉苦的机会,哪有忍着的。 沈婆子今儿不知道咋的,心里火窜窜的不痛快,家里越是热闹她越是心烦。之前她虽然把王氏骂了一通,但她心里的那窝火还是没下去,这会子见何氏为了一碗肉,闹得大家伙儿难堪,脸色更是黑沉沉的,嘴里骂咧着:“不过是一碗肉,值当你们这样,叫村里人笑话!妮子她们没吃饱,是我让端的,有事儿冲我老婆子来。家里送了那老多肉,不够你吃的?” 沈成才原本不想理的,这些妇人见天的为了针头巴脑的小事吵吵。可小闺女不错眼的看着他,那眼神平静的让他莫名的心虚,他皱着眉,耐住心烦,喊道:“别吵了,吵吵啥,雪梅你一会多带些肉回去,跟春山说,过两日我便去看他,让他好好养伤。剩下的鱼肉蔬菜,家里留些,其他的给大姐,二妹带回去。二弟妹也莫急,咱是一家人,谁也不能说你是外人,这些年你们过得苦,我心里有数,一会儿咱就把礼金钱分了。” 何氏原本还想和沈婆子辩两句,听见大哥这么一说,“嗯”了一声站在原地不吱声了。 沈成定看了自家媳妇儿一眼,转头站到沈成安旁边,低声说:“咱娘不能同意,你看着吧。” 沈成安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看着陈氏。这几日媳妇儿很不对劲,他知道是因着孩子的事,要是真能分了钱,也能去县里找个好大夫看看…… 第33章 赔不是 沈婆子都听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她明白大儿子说的啥后,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老头子,咱这还没死呢,他们就想着分家财了!这是嫌弃咱们老了,没人要了,我这作的什么孽啊,省吃俭用的供出个秀才,转头就不要爹娘了啊……” 平日里沈婆子的这些做派是从来不会用在大儿子身上的,所以当沈婆子哭笑唱骂之后,不但没让沈成才心疼懊悔,反而惹的他眉头紧皱。 沈成翠瞧着大哥神色不好,忙拉着沈婆子的一条胳膊往屋里拽,沈婆子挣着身子不肯回,伸着头,继续哭骂。 沈成翠一急,冲着沈成兰喊道:“大姐,你还愣着做啥?” “我……你让我干啥?”沈成兰被二妹骂的不知所措。 沈成才实在是受够了这一幕,吼了一声:“够了!”见院子里安静下来,才不急不慢的说,“娘,儿子啥时候说分家了?这里没外人,我也不说客套话,只是这些年,弟弟弟媳确实不容易。我若是没考中,自是以后歇了心思回报他们,可现在我考中了,日后还要去县里入学,家里的活计又摊在弟弟们头上,这何年是个头啊……我只是想着,这次送礼的人多,即便没这些礼,咱家也这么过来了,那不如将礼金分了,弟弟弟媳也能看到回报。而且我又不是说全分了,分多少不还是娘做主吗?” 听到还是让她做主,沈婆子顿时住了嘴,礼金都从她手里过得,加上之前的能有五六十两,她一辈子没攒过这么些钱。一家分十两,她都还能有剩,再说,她咋可能一家分十两那么多。 “不是分家?还是我做主?” 沈成才见老娘恢复正常,也露出笑脸,摇摇头说:“娘,你的性子也太急了,我话都还没说完,咱家自是你做主,咱又没分家。” 沈成兰觉得今儿的事都是因为她们闹起来了,有些待不下去,和二妹招呼了一声,就想先走,被沈成翠拦下,两人站在院子里咬耳朵,“大姐,干啥啊,你这次走了,下次她们就还敢这么着。不就是一碗肉,我就是吃十碗,她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着!现在大哥考上秀才了,以后咱俩在婆家腰杆子都比别个直点,你别一天到晚顾忌这顾忌那的。这是咱沈家,你姓沈,我也姓沈,怕啥?” “我空手来的,再拎东西回去,不更是把话给别人说,我也不想娘难做。”沈成兰固执的摇头。 沈成翠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大姐,嫌弃的直撇嘴,“大姐,不是我说你,她们说让她们说去呗,嘴长在她们身上,你还能贴封条啊。你就算不为自个想,也为四个妮子想想,今儿你要是拎了肉回去,过些日子再找娘拿块尺头回去,你那婆家不对你另眼相看?你咋脑子就不转弯呢?” 沈成翠见大姐的脸色有所松动,又接着说:“娃是娘的心头肉,女娃子,婆家不疼,咱自个疼。大妮今年也十二了,你手头一分钱私房钱没有,你觉着你那婆婆能给大妮出多少嫁妆礼?” 沈成兰终于点头留了下来,只是不能及时回去,她心里有些打鼓,对站在几步远的大妮招招手,等孩子过来,她弯下腰低声说:“去悄悄问问你爹,咱是今儿回去,还是明儿回去?” 二姨和她娘的对话,她虽没有听全,但从只字片语,她也能猜出二姨说的啥。大妮觉得她二姨说得对,大姨夫现在是秀才了,那可不是一般人,要是再能带东西回去,她阿奶肯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待她娘和她们。这些远的先不说,就说住在姥娘家,那好吃好喝的也都是先紧着她们,这在自己家绝不可能,所有的好东西都是留给家里的小子的。 大妮过去男人那边,把她爹拉到一旁,小声说:“爹,娘让我问你,咱们是今儿回去,还是明儿回去啊?”大妮将沈成兰的话说了一遍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海生的表情,见其微微皱眉,抿了抿嘴唇又说,“姥娘说让娘和二姨带些东西回去,娘可能觉得今天等他们分完钱,就太晚了,怕回不去。” 李海生来之前也没想到老丈人家会宴请这么多人,他们虽然来晚了,但用脚趾头都能算出他们收了多少礼,就一人一把鸡蛋都够吃半年的。他低着头不吭声,在大妮觉得眼都要看酸了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你娘难得回来,住一晚也可。” 大妮忍着笑意,可上扬的嘴角收都收不回来,沈成兰瞧见大闺女的脸便知晓丈夫同意了,暗暗呼了口气,朝着沈成翠笑了笑。 分钱的事已经提上了嘴,个个都巴望着,王氏等着沈婆子给她拿肉,所以也没走。沈婆子瞧在眼里,心里更是不痛快。 沈老头先前不在家,这会子回来听沈婆子把事情说了一遍,躺在炕上摆了摆手说:“多大点事,又不是没肉,给她们带点回去就是了,婆家脸上也好看。再说,你既晓得那肉是留给春山的,咋还让她们吃了,你自个糊涂就别怪几个媳妇不给你脸面。钱的事,既然老大这么说,你便依着办就是了,我中午喝多了,躺会儿。” 沈婆子睁着溜圆的眼睛瞪着沈老头,为自己争辩:“我咋就糊涂了,你不糊涂你管管你大闺女啊,在他李家都被欺负成啥样了?不就是没生出儿子吗,指不定下一胎就是儿子了呢。退一步说,你就说兰子生不出儿子,咋办吧。” 沈老头翻了个身,含含糊糊的问:“你想咋办啊?” “咱家现在可不同往日了,成才是秀才老爷,他老李家凭啥欺负我闺女和我外孙女?你得找个机会跟老大说说,让他去给兰子撑撑腰,要不……上次兰子说的事,咱探探口风?”沈婆子说完等了一会不见沈老头有反应,伸手推了他一把。 沈老头已经快眯瞪着,被推醒,随口“嗯”了一声挥挥手,又翻了个身,面朝墙睡去了。 见沈老头应下,沈婆子心里像是挪开了一块大石,顿时松快多了。年前这事她提过一次,当时就被沈老头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事老头子不应,她也不敢去提,毕竟孙儿是姓沈的。 当沈婆子抱着钱罐和礼金单子出现在厅堂时,不用人招呼,所有人都自觉主动的到堂屋集中,就连年龄最小的春河都被王氏抱在手上,参加沈家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分钱。 “喊吃饭都没这么利落过。”沈婆子刺刮了一句后,没提分钱的事,把下午的事情当着大伙儿的面又说了一遍,“兰子在婆家过的啥日子,你们不是不知道。小时候有口吃的喝的,啥时候轮到她,不都是先紧着你们,现在她嫁人了,你们成家了,她难得回趟娘家,我这当娘的心疼闺女和外孙女,给吃碗肉咋就不成了?老大老二家的,你们这是瞧兰子不顺眼呢,还是瞧我老婆子不顺眼?” 沈成梅在一旁补了一句:“就现在好吃好喝的也是先紧着春山和春武。” 沈成定记起大姐对他的好,也觉得心里有些对不住,指着何氏骂:“都是你个碎嘴娘们闹出来的!” 何氏才不怵他,斜了他一眼说:“咱都是做人不做鬼,有啥事,摆到明面上来说,别说给碗肉,就是给头猪,我也不带眼馋的,自己偷摸着就别埋怨我掀了遮羞布!” 沈老康算是沈成兰带大的,和大姐感情最好,他黑着脸,猛的一踢凳子,额头上爆起青筋,棱着眼睛吼:“谁做鬼?谁偷摸着?你说谁呢?” 瞧这痞样! 何氏冷哼着问:“既不是偷摸,那你们谁瞧见她们吃肉了?” 沈成康一双眼睛就差喷出火来,手指把关节捏的“咯嗒”响,沈成定扫了他一眼,不温不火的说:“你想干啥?你二嫂就是再有错,那也是你嫂子!” 沈成康倔着头把脸扭到一旁不说话,丑人多作怪,说的就是何氏那样的人,所以他才要娶个温柔贤淑的。 沈成才手指点了点桌子,看了一眼沈婆子,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对王氏何氏说:“今儿的事不管咋地,都是你俩的错,你们赶紧给娘赔个不是,说到底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拖累了家里,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何氏停下撕嘴唇皮的手,想都没想,敷衍的朝着沈婆子说:“娘,今儿是我不好,给您赔个不是。” 沈婆子吊起眉毛,“嗯”了一声,眼皮继续垂着,她心里有数,老二家的是个滚刀肉,厚脸皮,真正有性子的是老大媳妇,这时候要不拿住了她,日后她就能爬到她头上去。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王氏,王氏怀里搂着春河和沈华,她摸着两个孩子干巴巴的小手,心里觉得委屈。嫁过来这么多年,吃穿上面她从来不争不抢,结果她的孩子穿的比人差,吃的比人少。同走出去,春武都快赶上大山的个头了,哪个孩子没偷喝过酒,凭啥她的花儿昏睡那么些天,不就是身体弱吗?她算是想明白了,孩子事儿上指望不了丈夫,这事不能认错,认了就还有下一次! 王氏不出声,沈成才觉得有点下不来台,全家人都看着呢,搞的他治不住媳妇似得,他又敲了敲桌子,阴着脸喊了一声:“孩子他娘!” 春河被吓得打了个寒颤,往王氏怀里挤了挤,王氏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沈成才,幽幽的说:“都苦,我不苦;都可怜,大山不可怜;别人家的孩子都过的不容易,我的孩子都没机会来这世上过一回,谁比谁容易?” 几句话悲愤欲绝的话说的在场的老爷们都不忍看她,沈成才别开眼,恼怒她当众撕他的脸。 “大嫂……”何氏拍了拍王氏的肩,站起来说,“今儿的事都是我闹的,不关大嫂的事儿,我去给大姐赔不是!” 等何氏出了门,沈婆子才从喉咙里咳了两声,对着王氏说:“过去的事就别总翻出来说,戳别人心窝子你自个就不疼?得了,这事儿就到这,现在咱们来说说这银子咋分。咱家以前是个啥光景,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现在是有了些钱,可这些人情日后是要还的,我也知道这些年苦,所以你们大哥说给你们分些私房钱,我才没有反对。但我还是要说一句,钱是可以分给你们,却也不能瞎用。” 大家自然称是。 沈婆子当着众人的面把银子和铜板又数了一遍,心里盘算着,老大去县学需要银子,吃住又是一笔,还得再带大孙子去县里瞧瞧伤,老四的亲事还得重新盘算,大梅的嫁妆也可以提前存下…… 这样东一笔西一笔,沈婆子只愿意拿出八两出来分,四个儿子一家二两。 二两银子在庄户人家一年省吃俭用也就能存下这点,孩子多的,顶多存几百个大钱,一两银子都存不下。 沈成梅眼巴巴的看着,沈婆子抿了抿嘴,数出五百文钱来给她,阴不阴阳不阳的说:“你现在都是靠哥哥嫂子养着,以后出门子回家也是吃的哥哥嫂嫂的,要记在心里。” 沈成梅连连点头,眉开眼笑的说了声:“我知道的,娘,谢谢哥哥嫂子。”她十三岁了,统共才几十文钱的私房钱,这还是压岁钱一直存着的,半个子都没舍得用。现在一下子多了五百文,让她高兴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何氏知道沈婆子这话是说给她听得,她才懒的计较,拿到了银子才是真正的实惠,被刺刮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王氏拿了钱就想走,她心里惦记着两个孩子,沈婆子叫住她,“老大媳妇,你等会,来搭把手。” 王氏只好回身跟着沈婆子进了东北角的耳房,“娘,啥事啊?” 沈婆子把准备好的两大块肉还有鱼,鸡蛋,豆腐,小麦粉等装了满满一篮子拎给王氏,磨了一会,才说:“明年家里不用交税,口粮多,别省着,多给大山做些好吃的,花儿瞧着也太瘦了。” 王氏知道这是沈婆子变相的向她服软,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再说,吃都吃了,还有啥好计较的。 “哎!我晓得的,娘。”她看到剩下的肉还多,想着过了惊蛰,天就一日一日热了,存也存不住,便说,“娘留大姐住一晚,正好我那屋空着,给大妮她们做些肉吃。” 沈婆子见王氏面色缓和了,脸上也有了笑意,大儿媳妇虽然性子一根筋,但知事识理,平日里还是不错的。她寻思着将那件事提一提,但张了几次嘴,就是开不了口,最后还是摆了摆手让王氏早些回镇上。 王氏领着孩子往外走,看见沈成才站在院子里,想了想还是主动打了声招呼:“我回镇上了。” 沈成才从刚才就一直吊着脸,他没想到性格一向温顺的媳妇会当众不给他脸,他站在院子里就是为了等她出来,也不顾孩子和家里人多,扯着王氏进了东屋,即刻里面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责骂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春河汪着一眼泡的泪紧紧揪着沈华的胳膊,他怕。 沈华心里也慌,那个渣男中午可是喝了酒的! 第34章 惊着了 春河汪着一眼泡的泪紧紧揪着沈华的胳膊,他怕。 沈华心里也慌,那个渣男中午可是喝了酒的! 这个家唯一能治的住沈成才的估计只有沈老头了,沈华交代春河,“你快去把阿爷叫来,去哭,哭的越大声越好,快去。”看春河目光愣愣的不动,她急得一跺脚,“娘要被你爹打死了!” 听了这话,春河撒腿就往主屋跑,边跑边嚎:“阿爷!阿爷!娘要被爹打死了!留血了!小弟弟没了!” 沈华鼻头一酸,这个三岁的孩子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了这个!她左右看看,在墙角抓了一把春河堆的小石子放在手心去砸门,“娘,开门,春河惊着了,一直在乱嚷嚷,快开门!”石头定是把她手上的冻疮磨破了,沈华忍着疼,继续砸着门。 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木门“哗啦”一声被打开,沈华还在做砸门的动作,在看见一抹青色后,松开手里的石头,小石子冲着沈成才的脸飞过去,砸的他满头满脸。 沈华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呀!爹……”她像是顾不得说后面的话,冲进屋里,快速扫视了一眼王氏,然后拉着她急乎乎的往外走,“娘,你快去看看小河,不知咋了,突然就哭嚎起来了。”还好还好,王氏就脸看上去有些红,其他并没有不妥。 这时全家都被春河惊动了过来,连午睡的沈老头也不例外,沈成才肚子里的火本就没消,被这样一闹,更是火上浇油,狰着脸大步走过去把春河拎起来搡动,怒吼道:“你哭啥,有啥好哭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王氏上去想抢下小河,被沈成才一胳膊挥了好远,沈老头看着不像话,也过去准备抱下小河。沈成才避让着,嘴里嚷道:“爹,你干啥啊,我教训孩子。” “孩子是你这样教训的?我还没死呢,你把我孙子放下来。沈成才!你能耐了,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你把小河放下来!”沈老头抓着沈成才的胳膊,气的呼哧呼哧的说。 沈婆子插着缝赶紧上去一把抱住春河,“老大,快撒手,你再勒着孩子!” 春河已经完全吓傻了,脸憋得通红,沈婆子怕孩子有个好歹,打了一下屁股,见春河还是不知道喘气的样子,狠下心打了一巴掌,瞬间脸上浮起了四道红印子,春河也“哇”的一声哭出来。 “好了好了,这下好了,没事了,乖孙子,打疼了吧,阿奶坏,是阿奶不好,阿奶给你做蛋羹吃。”沈婆子也被吓得够呛,紧紧抱着春河指着沈成才哭骂,“你有啥气冲着我老婆子发,小河才多大的孩子,啊?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王氏看着趴在婆婆肩头的小儿子,不敢硬抱,拍拍手轻声说:“小河,娘抱,好不好?” 春河冲王氏伸了伸手,王氏忙笑着从沈婆子怀里接过来,轻拍着背,“不怕不怕,小河不怕,娘抱着你,乖……没事啊……有娘在……” 沈婆子小跑着又去耳房数了几十个鸡蛋放在王氏的篮子里,连推带赶的让沈老四先送她们娘几个回镇上。 等王氏走后,沈老头叹了口气,对这大儿子说道:“成才啊,可不能这样啊,大山还在床上躺着,以后能不能干重活还不知道,你就春河这一个孩子,吓出好歹来,以后日子可咋过啊?” 沈成才现在也冷静下来了,沈老头的言外之意他懂,就是考上了秀才当了大官,没有传宗接代的儿子啥都白搭。 …… 院子里闹的厉害,沈家两个女婿站在院子外大眼瞪小眼,见王氏走了,这才进院子,找到各自的媳妇。 沈成翠嫁的不远,便让丈夫带着东西领了孩子先走,她明儿一早再回去。除了肉以外,她选了一块鸦青色尺头,这块料子她是带回去送公公的。她想的明白,选嫩色的也用不到她自个身上,还不如选块深色的,婆婆念她的好,给公公做一身,多的料子也能给丈夫做一身。 周贵巴不得早一步走,这鸡飞狗跳的比他家都热闹。 夜里沈婆子带几个妮子住东二间,沈老头和李海生睡正屋,沈成兰和沈成翠住东屋,沈成梅也跑过来,跟两个姐姐挤在一个炕上说话。 沈成兰嫁出去十三年了,还是第一次在娘家过夜,想着想着就跟哭诉起来,“翠儿,你摊上了一个好婆婆,从不拿冷眼瞧人,说话也不带钉子。哪像我婆婆,说话阴阳怪气儿的酸的你连话都不知道咋回,堵得人心里不痛快。大妮二妮在家没少干活,啥活都抢着干,她还是不满意,多吃一口菜都要被骂吃白食,赔钱货。婆婆也就算了,隔着辈,孩子他爹总是亲生的吧,四妮就是在他脚边摔了,他都不带扶一把。娃子哪有不皮的,稍不满意,就是嘴巴子,三妮到现在还有耳鸣的毛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坏了……”说着说着,她抽噎着话都说不出来,缓了口气,才接着说“不是我不硬气,没男娃,你让我咋个硬气?我没有哪天睡得着的,一闭眼就是我被休,娃被卖的场景,我是整宿整宿的不敢睡实咯……这日子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我的命咋就这么苦,菩萨佛祖我都拜遍了,啥方子都试过,我咋就生不出男娃?从怀四妮开始,我就天天给菩萨磕头,菩萨咋就看不到呢,咋生出来的,还是个女娃呢……”她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恼,最后翻身趴在枕头上嚎啕大哭。 沈成翠被她哭的也带出了眼泪,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姐,这都是命,难道个个生不出男娃的都像你?这要实在生不出,咱就想法子啊,看哪家亲戚孩子多的,养不活的,过继一个也不是不成啊。” 提起这个,沈成兰止住了哭,她也就是发泄一番,哭完了这一阵心头就好多了,她顺了顺气,把在心里藏了许久的事说给妹妹听:“翠儿,你说的我早想了,这过继别人家的,将来要是反悔了咋办?我贴心贴肺的养大了,到头来帮别人家养了?还是得过继咱自个家的,我才放心,即使将来孩子晓得了,不认我这个娘,但我到底还是姑姑啊,这血缘关系断不了,你说是不?” 沈成翠心思转得快,听大姐这么一说,就知道说的是大哥家的春河,她一咕噜坐起来,瞪着眼睛问:“你给娘说了?爹能同意大哥大嫂同意了” 沈成兰点点头,又摇摇头,“给娘说了,娘说爹不同意。” 沈成翠躺了回去,看着房顶发了会愣,慢慢的说:“大姐,你歇了心思吧,大嫂不会同意的,咱爹更不会同意的。” 爹不同意,她能明白,大嫂为啥不同意,沈成兰支起身子问:“为啥?大嫂生的是长孙,有没有春河,她在咱家日子绝对不愁。别看娘一开始不喜欢她,现在日子过下来,娘是啥态度,咱都看在眼里,爹娘都喜欢她,她还有啥好担心的?”至于她爹,她猜到了爹不会轻易答应,不然她早开口了,这头不给个确定答复,她都没敢跟丈夫说。 沈成翠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躺下来,柔声说:“姐,大嫂才进咱家们,你就嫁出去了,你根本不了解大嫂的性子。她看着是软绵不计较,那是她不爱惹事,换句话说,就是能忍!可你现在要的是她儿子,你觉得她能忍吗?这跟她在咱家是啥地位根本是两码事,你别混在一处说,她在咱家过得好不好,她都不会把春河过继给你。更别说,大哥现在是秀才,你要过继秀才家的小儿子,你可真敢想!” 沈成兰一下子慌了神,这是她心里一直存着的念头,现在突然告诉她这条路走不通了,她茫然不知所措的眨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状,沈成翠安慰她说:“大哥家的不行,你再等等,这么多年都等了。我和你说,老二老三家的你也都别想,老四要成亲了,我听娘说,老四要娶花荷。咱们小时候还带着一处玩的,这丫头打小就财迷,你要是肯舍得钱,到时候过继她的,还有些可能。只是,咱爹那关怕是不好过。” 沈成兰惊诧:“花荷?我记得我记得,就是小时候偷钱被追着满村打的那个野丫头!老四咋要娶她啊?咱爹娘能同意?”她摇摇头,接着说,“不说她,过继的钱我早攒下了!之前村里有个绣娘,接了绣活来不及赶工,我去帮了几天,她瞧我手艺还不错,教我几招,偶尔有活也喊我,挣了几个私房钱。” 沈成翠“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劝道:“姐,这些都是不得已的后招,孩子还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好,你在大姐夫身上多使使劲。还有你那婆婆,也别怪她说酸话,生大妮二妮的时候我瞧着她对你还不赖,也就是你一直没生出儿子,这才变的。你想想咱娘,对老三媳妇可不也有意见?当婆婆的都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丈夫,你看看咱老三,可嫌弃陈美玉?再看看你家李海生,那不是鼻子不是眼儿的,你连自个男人都拿不住,就别怪婆婆拿你不当回事儿。”她顿了顿,“好日子是过出来的,你这天天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好日子都被触了霉头了。咱们就不说别的,你现在的日子能比咱村头的秦寡妇还苦?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也过得有滋有味的,你现在就好好教养几个妮子,多往有盼头的地方看,再不成,还能招上门女婿不是?总有法子的……” 沈成兰终于笑了,“倒没想到你现在想的这么透彻,我今儿看你和何氏呛声那样,还觉得你跟小时候一样,蛮不讲理的性子一点没变。” 沈成翠也笑了,嗔道:“我安慰你,你却埋汰我,哪有你这样的大姐!再说了,对自家姐姐和对嫂子那能一样吗?我要是对嫂子客气,她不更觉得我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回家吃完肉都是吃的她的。哼!惯的她!” 沈成兰叹了口气,“咱这碗肉,可吃了娘不少钱。” …… 西三间,沈成安黑着脸坐在炕边上生闷气,他也不知道是气他娘还是气大嫂二嫂,总觉得这些人天天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闹的鸡飞狗跳,惹的全村人笑话。 陈氏躺了半天也不见丈夫上床,翻过身来看,笑了笑,开解他:“一家人哪有不吵架的,大嫂二嫂也都不是不明理的人,不过是因为大山现在受伤,大嫂又恰好没了一个,心里不痛快这才闹起来,过些日子就好了。” 沈成安侧过脸看她,叹气说:“总以为大哥中了秀才,家里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还有啥可闹的。” 陈氏听出他是在说大哥的脾气,也跟着叹了口气,“也不怪大嫂寒心,要不是娘,春河那一口气回不上来……”她现在想着都有些后怕,春河要是再有个闪失,大嫂怕是真熬不下去了,“你是他兄弟,平日里也劝劝。” 沈成安不应声,他本就是沉默的性子,和大哥说不到一块去。打心眼里他瞧不上打媳妇的男人,要是他的闺女被人打,他不打得对方满地找牙他就不叫沈成安!可是这人是他大哥,他除了平日里对大哥家几个孩子好些,不知道还能做些啥。 半响沈成安动了动,说:“美玉,等老四成亲,我们分出去过吧。” 陈氏一骨碌爬起来,抓着他的手问:“你咋了?咋突然提起这个?”这家可不是那么好分的,婆婆公爹这关就过不去。 沈成安想定了主意,心头倒松快了,边脱衣服上床边说:“早前就想了,我又不是大哥,爹娘不需要跟我住,早分晚分不都是分。” 和丈夫生活了两年,他啥样人她还能不清楚?若不是为了她,沈成安是绝不会生出分家的念头的。 陈氏想着眼一热,瓮声瓮气的问:“你是不是因为咱没孩子,怕爹娘给我脸色瞧?我没事,我受得住……” 沈成安把陈氏搂进怀里,“咱不是长房,有没有娃都没事,没有,我也守着你过。就是分家的话,大哥那边的好处咱怕是享不到了。” 陈氏将头深深埋进丈夫的怀里,靠着他的肩膀静静流泪,她陈美玉上辈子积德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她就是下辈子给他当牛做马都乐意。他们夫妇俩年轻力壮,又不是那偷奸耍懒的,就是不靠着大哥,还能饿死不成。 “只要你不嫌弃我,就是吃糠咽菜我都乐意。” 沈成安把怀里的人搂的紧紧的,窗外枝头上不知何时沾了春的气息,浮了一层毛茸茸的绿,夹杂着草木破土的气味沿着窗沿缝溜了进来。 …… 等王氏带着孩子回到镇上,春山和春溪已经睡下了,等沈华和春河也上床睡觉后,她在炕沿边上盯着脚背面坐了良久,直到脸上的泪痕都干了,她才缓过神来,用进水洗了把脸睡下。 第二天一早瞧见了那么些肉菜,春溪笑的眉眼弯弯的说:“娘,咱家以后是不是顿顿都能吃肉了?” 春河也眼馋的看着篮子里的肉和鱼说:“肉好吃,鱼也好吃。” 王氏把手在扑巾上擦了擦,扭头看见儿女蹲在菜篮子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好似这样就能解馋一样,她失笑道:“都让开,这么光看着就能熟啊? 春河屁颠颠的跟在王氏后面,去井边洗菜,去厨房切肉,去屋里拿白菜,豆腐。直到肉下了锅,他才咽了咽口水问:“娘,你做啥吃的?” 王氏一手操着锅,一个挡着春河,“小祖宗,你让着点,别让油溅了。” 沈婆子这次倒是没小气,把最大的两块连肥带瘦的肉给王氏带了回来。王氏把肥肉切下来榨油,盛起来冻住,然后把白菜就着榨油的锅下去翻炒,什么都没放,但闻起来就和那清水炒的味道不一样。 豆腐容易坏,摆不住,王氏烧鱼的时候把豆腐放进去炖,并放了两三个油渣子起鲜。 这还不是今天的重头菜,最让沈华期待的是王氏煮了白米饭!作为江南姑娘,她觉得一天没吃到米饭,就跟这一天全吃的零食似得。 沈华心满意足的闻着米饭香,心里把送白米的人家感谢了一万遍,并暗暗打气:王氏过得那么艰难都还在努力的活着,她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第35章 我不冷 砖瓦房才住了半个月,沈华已经不想回到沈家沟去住泥屋子了,昨天回去,各种不适应。她一边把晒干的榨菜拿下来,心里一边默念:一定要成功啊,让她早日攒够钱,盖一个大房子住。 装大酱的坛子实在太小,只能放下一棵菜,她觉得把调料都浪费了。这次放的是草腰子,她把盐里里外外都洒了一遍,还不敢洒多,她空有半吊子理论知识,第一次实践腌东西,她心里也没底。洒完了盐,倒些酒,用一块石头压住,泥巴封口,存放在阴凉处。 春溪嘟着嘴,嫌弃的问:“这就成了?从没见过腌菜还放酒的,得封多久啊?” “十天……吧。”沈华哪记得那么清楚,印象中好像记得卖酱菜的婶子说的是十天,可万一她印象错了呢? 如果她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天才就好了。 事实上,沈华虽是凡人一个,但她运气着实不错,居然给她蒙着了。十日后,她把草腰子拿出来,将上面浮起的一层白花切了,瞧颜色和现代榨菜挺像的,放在鼻尖闻了闻,味道好像有点酸,不知道是不是盐放少了的缘故。 王氏和春溪不错眼的盯着沈华的一举一动,见她切一小块来尝,半天也没吱声。王氏忍不住自己切了一块,春溪在旁边看着也嚷嚷:“娘,弄块给我尝尝。” 味道虽然没有现代的鲜美,但比咸菜好吃多了。 这……算成功了吧。 沈华笑眯眯的拦住了王氏,说:“娘,大姐,你们等会……”她将菜头切成条,然后把买的糖和胡椒粉拿出来,各取了一些拌均匀,这才送到二人面前,“现在尝尝。” 她自己也捻了一块放进嘴里,添加了糖和胡椒粉,味道更好了,就是还有些淡,现在空口吃还行,就馒头大饼稍嫌淡了些,可以再多一些盐。 不知道卖不卖的出去? 沈华决定先让隔壁的别扭小少爷尝尝,他如果觉得还行,她就去临海的县试试,出海的人应该吃腻了大酱咸菜。 这些日子,两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也不影响谁。主要是夏凉川除了出去买吃的,几乎足不出户,很多次王氏都忍不住想要劝他出来走走,把被褥翻出来晒晒啥的,可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就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看到花儿端着盘子往东屋走,小声的嘱咐她说:“今儿天好,让你夏大哥把被褥抱出来晒晒,晚上睡着也暖和。” 沈华觉得头疼,这小妇人太热心肠,好操心也不好,最重要的是,她不觉得夏凉川会领情。 果不其然,当沈华端着盘子,敲开了东屋的门,将王氏交代的话一说,对方那副吃惊的表情在她看来,活像她说的不是让他晒被子,而是让他洗被子一样。 “晒被子做什么?” 杀菌除螨虫!还有阳光的味道! 沈华憋了一会,才说:“晚上睡了暖和。” “有火炕,我不冷。”夏凉川一幅你没话找话的表情,抬手就要关门。 沈华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她就知道会这样。 来不及回望王氏,她忙喊住夏凉川:“夏大哥,等下。” 夏大哥?这坏丫头看来又有什么事要用他。 夏凉川眯起眼睛看着沈华,扫了一眼她手上的盘子,上面的菜黄绿黄绿的,一副怪味的样子。 沈华朝着榨菜努努嘴,直截了当的说:“劳烦夏大哥给尝尝,能不能卖钱?” 夏凉川瞥了眼屋檐下挂着的几串菜头,前些日子他就看见她捯饬这个,这是腌好了? 就在沈华等的快没耐心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说:“看在你提醒我晒被也算好心的份上,我就帮你尝一尝,筷子。” “捻一个呗。”沈华嘴快过大脑,但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对方是一个中二期的矫情的小屁孩,她怎么能忘记这一点呢。 无奈的她在夏凉川满眼嫌弃的目光中,跑回厨房,打开橱柜拿了他的筷子又跑回来,“请吧。” 夏凉川接过筷子,扫了一眼,夹了一块最小的榨菜放进嘴里,粗嚼了嚼,没有看上去那般难吃。味道也与咸菜不同,咸菜除了咸就没有别的味儿,这个菜倒是还有些鲜头,用来就馒头想必不错。 只是想要卖钱? “如何?”沈华现在一心钻到钱眼里了,就想着赚钱,她可是希望这个榨菜能当长久生意来做的。 “吃着尚可,你想卖给谁?”夏凉川总觉得对方已经想好主意了。 “你觉得出海的人会愿意买吗?” 穷人家不会买,有钱人家偶尔买来尝个鲜,出海的人倒是真有可能。夏凉川心中暗暗点头,能想到赚出海人的钱,坏丫头确实心思敏捷。 “唔,你可以去试试。”夏凉川把手里的筷子递了回去,在关门的一瞬间说了一句,“筷子要洗干净。” 沈华一个趔趄,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摔了。 臭小子! 王氏和春溪,春山都在屋里等她,一进来,三双目光灼灼的追着她,异口同声的问:“如何?” 王氏嘴上不看好,心理还是有期待的。 沈华笑着点头,“夏大哥说,还行。” 还行就是不错咯! 春溪第一个拍手,“太好了,我刚刚又尝了尝,是越吃越好吃。”她转了一个圈抱住王氏,“娘,咱去买草腰子啊,再买个大坛子!”她仿佛看到无数的银子在向她招手。 春山眼热的看着娘和妹妹们忙起来,懊恼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他不想再躺着了,第一次觉得睡觉比干活都累人。 可怜他才动了动,撑着右边的胳膊肘想要半躺,就被小妹凶了回去,“大哥!谁让你动了,你才躺了十日,骨头肯定没长好,赶紧躺回去。”说着又回头对王氏说,“娘,我和大姐去买就成,你看着大哥。” 春溪在一旁小手叉腰咯咯笑,“娘,你瞧花儿这管家婆子的样儿,笑死人了。” 春山无奈摊手,“花儿,你咋越来越凶哩?” 沈华“呵”了一声,“大哥你再动,我就让你感受下什么叫凶!残!” 王氏慈爱的看着孩子们打嘴仗,她要的不多,这样就好。 最终王氏被留在家里,春溪和沈华跨着大菜篮子去市集,这时候已经下午,市集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摆摊,逛街的人也少。 沈华觉得她们太心急,还是应该等明早来买,不过既然已经出门,她们就去跑了一趟杂货铺子,买了各种作料和腌菜坛子,一共花了九十文钱。 两个人的大手大脚立刻引起了杂货铺老板的注意,一般家里办事也用不上这许多作料,还买了腌菜坛子,那就是用来做咸菜的。可一般人家都是年前就把咸菜腌好了,哪等到现在? 再说,谁家也不会让两个半大的孩子出来买东西。 沈华注意到老板探究的眼神,心里一紧,她实在是太不谨慎了。回头再大范围的收草腰子,有心人一联系起来肯定能猜出个大概,原本想先在镇上卖的心思只能歇了。 古时交通不便,她去海边卖,应该不会那么快传到内陆来,而且,不能整颗卖菜头,得切成小块让人猜不出是什么菜做的。 沈华心事重重的回到家,连春溪和她说话都没听见,还是王氏瞧着不对劲,把她拉到跟前问:“咋了?可是哪不舒服了?” 沈华摇摇头,索性把担忧说出来:“娘,今儿我和大姐去买盐糖,可能买太多了,惹了眼。明天我和大姐就不出去了,娘去收草腰子,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就说买回来制药!” “噗…”春溪笑出声,“菜还能制药,当人家傻啊,花儿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也有人信。” 沈华没有反驳,因为没法详细解释,她想的是能瞒多久瞒多久,至少等她想到新的赚钱法子,做榨菜瞧上去和腌大菜差不多,但人就是这样,流程不摆到面前,谁也想不到是这样做出来的,她不信这些人看着切好了的榨菜就能会做。 这年头可没有度娘。 与春溪的眼界不同,王氏觉得可行,一般人家里没病没灾的,听到她们买来制药也顶多说几句闲话,再不济,嘲讽两句,绝不会往腌菜方面想的。 “好,若是真能卖出去,咱就分头,你们买佐料,我买菜,反正镇上也没人认识咱。”等她们认识,估计大山的病就该好的差不多了,她们也该回沈家沟,到时候谁能找到她们。 商定妥了后,第二天一早,王氏就出门买草腰子,根据买的盐的数量,她一共买回八十斤左右的菜,花了二百七十文,算是把市场上所有的都买了,有些靠的近的菜摊主还特意跑回去把能用的都挖了来。 有人看她买这么多,果然上前搭话,王氏照着昨儿商量好的说,多加了一句,家里孩子胸骨断了,得的土方子,试试看,面对有些人嗤之以鼻的嘴脸也只是笑笑。 八十斤菜,对于做惯了农活的王氏来说还是可以承受的,只是背篓勒的肩膀疼,虽然有厚棉衣,但肩膀还是磨疼了。到家后她斜着身子放下背篓,抻了抻腰,顾不上休息,就去洗菜。她想快点弄完这些她好去绣花,菊花图才绣了一半。 春溪和沈华早已经起床,听见动静,忙出来帮忙,三个人把八十斤菜全洗好后,手已经没了知觉。王氏赶紧烧锅,用热水给孩子捂了悟,冻的冰凉的手碰好热水,反应都迟钝了,好一会才感觉到温度,王氏再一模水,水都半温了,又给兑了点开水,后悔道:“刚刚就该烧热水去洗菜,这会手冻坏了吧。” “这么多菜,得烧多少水,太费柴。再说,娘洗得,我们就洗得。”春溪说的没心没肺,在水里手心手背的翻着手,想让手快点热乎起来。 沈华抬了一眼,见王氏背过身子,拿手偷偷抹眼泪,心说,这个女人泪点真的太低了,心又软又容易被感动,沈成才和沈老太太就是拿住了她这个性子欺负她。 沈华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想气氛这么悲伤,用食指和拇指一弹,水珠子就贱了春溪一脸。 “哎呀!你这个坏人精!”春溪不甘示弱的两只手来弹沈华,追的她满院子跑,“娘,快帮我抓住她,看我不给她吃个冰铃铛。” “没出息,捉不住我还找娘帮忙。” 小姑娘们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中,让人的心情都莫名好了起来,外头路过的行人听到院子里的热闹,也嘴角含着笑,紧了脚步快些家去。 “你俩闹一闹好了啊,别疯的一身汗,回头着了凉,我可不管。”王氏笑着嘱咐了句,将洗手的水倒在墙根,抱着柴火开始准备晚饭。 夏凉川在屋里听见外面的嬉闹声,嘴角扬了扬,随手从画桶里抽出一幅画,展开,正是那副菊花图。 他盯着看了半响,重新卷起,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几个字: 草腰子,价廉,根可腌制,味鲜,可做军食之。 第36章 二两五 草腰子腌制下去,只用再等十天就能去卖钱。 王氏拿起绣绷子,左看右看满意的很,这幅菊花图已经绣了快十天,别看她绣技一般,这黑布白花搭配起来格外的亮眼,花样子的特别弥补了她绣技的不足。 八日后,菊花图终于成型,剩下的就是一些细节处理,特别是花蕊的地方,需要金黄色的丝线。王氏想了想,把针线篓子收好带着厨刀准备去山里找黄檗。 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两个孩子捡柴回来,春溪随口问了一句:“娘,你干啥去?” “去找黄檗树,染些黄色丝线。”王氏的语气里透着丝丝期待,说不定真能卖上钱。 沈华对古代事物好奇,也要跟着去,王氏嫌带她麻烦,便说:“你走不动,我可不背你。” 她自然一口应下,可当她看到所谓的黄檗树时,才后悔自己不顾劳累的非要跟来,就为了这黄柏树吗? 现代小区里随处可见,这树能用作染色剂? 虽然心中疑惑,但沈华一点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她们能将大自然所有能利用的东西都合理利用起来。 厨刀砍树特别伤刀刃,可是没办法,沈家就一把斧头,并没有带到镇上来。王氏哼哧哼哧好容易才砍下一棵树来,树看着不大,拖回夏家还是颇耗力气的。 沈华力气太小,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到家后,王氏只略歇了一会,便开始给树剥皮,黄檗树皮外灰内黄,她把黄色用刀剥离开,泡进水里捣烂了,直到浸出汁液,把丝线泡进水里。 沈华见她准备洗手做饭,用手指碰了碰水问:“娘,这个需要泡多久?” “花儿,你别碰,这黄汁染到手上可难褪,后日就能染好,别碰啊……”王氏从厨房探出头来冲沈华喊,回头又嘱咐春溪,“看着花儿,别让她碰那染汁。” 沈华撇嘴,她又不是小孩子。 两天里,春溪像个小大人一样,只要她走到染线碗附近,对方就把目光追过来,那意思明白的很,她看着她呢! 其实沈华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因为心里惦记着,所以出门要去看一眼,回来再看一眼,睡觉前还要看一眼。王氏见她难得露出小娃子模样,心里安慰:这才是娃子该有的样子。 等丝线染出来晒干,果然呈现出黄色,沈华觉得特别神奇,站在王氏边上不停地问:“娘,红色用什么染,蓝色呢?” “红色用红土,红花,蓝色就多了,菘蓝,马蓝,木蓝,苋蓝……你问这个做啥?你还想去当染织女啊?”王氏一边收丝线,一边笑着问。 这么说染布一点都不难,人人都会咯? 沈华不懂这个,看着染线的大汤碗,她有些明白了。多一道工序就多一份钱,王氏砍了那么大一棵树,只染了这些线,要染一整块布,得废多少力气?这些不都得算在料子上!还有,她们身上穿的都是麻布衣,耐穿,王氏说的那些应该只能染丝线,麻布是染不上去的,丝质的衣服可都是大家小姐穿的。 沈华想明白了便抛到一旁去,不能用来赚钱的都属于玩物丧志! …… 令人期待了大半个月的菊花图终于绣好了,王氏为了卖个好价钱,决定亲自去县里走一趟,而不是卖给镇上的杂货铺。 照例,春溪被留下照顾春山,她带着两个孩子去县里。去的是沈华上次去的那家春绣坊,小伙计早不记得她了,只当她俩是普通客人招呼。 王氏有些腼腆的拿出绣好的菊花图,小声喊着:“小哥,劳烦看一眼,这个你们店可收啊?” 每日都有妇人上门兜售绣品,小伙计例行公事一般将卷起来的黑色料子展开来看,他并没有报希望,一般这种村妇送上门的十有□□掌柜的不会收。他在这里做活计也有好几年了,眼力早练出来,那些妇人觉得自己绣出个花就能出来卖钱,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这个妇人也一样! 小伙计看到展开的一角,露出一点花枝和花瓣,绣技实在是普通的很,别说精巧,连平整都算不上。他撇着嘴,正要说话,但随着绣卷的全部展开,话头卡在喉咙里,咳了几声,伸着头朝柜台里喊:“掌柜的,有送绣品的,绣技一般,就是……花样子还不错,您要不要来看一眼?” 冬日里,骨头都冻僵了,秦掌柜伸了伸腰,这才慢悠悠的站起来。因为伙计是面对他的,他只看到了绣卷的背面,杂七杂八跟乱稻草似得,当即就皱起眉头,语气不佳的骂道:“你这几年吃白饭了啊,啥都喊我,还用你干啥?” 小伙计讨好的笑笑,这种程度的骂算不得什么,他把绣品掉了个面,把正面展现在掌柜面前,以他对秦掌柜的了解程度,这幅绣品是会被收下的。 果然,秦掌柜眨了下眼,虽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小伙计心里笑了,一般这种收来的货若是能卖上好价钱,秦掌柜都会额外赏他十几个钱。如果收的价格能压的更低,那就最好不过了。 秦掌柜“嗯”了一声,坐了回去,只竖起耳朵听伙计和那妇人讲价。一上来就他出面的话,价格谈不拢就没法兜回来,所以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由伙计先谈。而且,这样能让这些妇人摆正自己的位置,认清手里东西的价值,别漫天要价,不知天高地厚。 “你们可以先看看咱店里的绣品,旁的我不说,就这绣技也太一般了,看看这线头,都没藏好。要不是这花样子稍显特别,就这连给庄家人当被面,人家都嫌糙的慌……这幅绣只能远看,近看全是问题,哪里能卖的出去,我们收下来还要找人修补……唔……看在花样子的份上,算你三百五十个钱吧。” 沈华一直忍着脾气听他批评,她懂对方批一通是好压价,买卖行业都这样,但没想到这人只肯付个本钱。她粗算过,菊花图所用的丝线如果全买的话,大概需要三百文左右,也就是说,她和春溪捡的那些纱,省了三百文钱。 人工不要钱?! 沈华见王氏有些意动,想都没想,直接夺过小伙计手中的绣布卷起来,拉着王氏往外走,“娘,我们不卖了,找个做屏风的封起来,我们摆地摊卖,我不信还卖不出银子……我们有那么多花样子,这次买些好线,还怕绣不出好的来!” 小伙计并没有拦着,这招都被用烂了,他迅速的和掌柜对视了一眼,冷眼看着这母女俩做戏,他等着那个妇人先开口。 买卖砍价,就看谁沉得住气。 直到王氏和沈华跨出了门槛,小伙计才有些傻眼,秦掌柜也站了起来,冲他使了个眼色。小伙计站到门口,瞥了一眼,回头说:“真走了。” 秦掌柜皱起眉头,想到小女娃嘴里说的许多花样子,不确定是不是在唬人,他犹豫了片刻,说:“去追。” 沈华她们走的不快,她对王氏说:“娘,这图绣了快一个月,我们就算二十文钱一天的工钱,还有六百钱呢。绣线的钱呢,花样子的钱呢?低于……二两银子,都不能卖!” “二……二两?!”王氏觉得小闺女心太黑,之前她还挺有信心的,可到了县里,看过人家绣坊的绣品,她觉得她绣的就跟狗啃的差不多,人家能给三百五都够让她吃惊的了。 这块绣品并不大,六块帕子大小,做成一块横屏正好。沈华也不是乱开价,她是比照着店里的其他屏风价格,差不多大小的卖价都在十两银子左右。 诚然那些绣技一流,可花样子太老陈,一点新意都没有,想来那掌柜只要有点经商眼力,就不会放过这幅菊花图。 买回去找绣娘重新绣,应该能卖上十五两吧。 这样一想,沈华觉得自己走了弯路,她为什么不直接来卖绣样,何必让绣技一般的王氏辛苦一个月,还上赶着找批评。 她真的是安逸日子过得太滋润,脑子都不灵活了。 小伙计追上她们的时候,沈华她们并没有走太远,离春绣坊才几个店铺。王氏见对方果真追来,即使不相信能卖出二两银子,但也明白,之前那价格确实给的低。 她不动声色的微笑着说:“你也别劝我们回去,这做生意,你情我愿的,你们绣坊给出的价格实在太低,我闺女不乐意。这么着,你去和你们掌柜的说说,二两五钱银子,他若同意,你便再来寻我们。”她指着路边的一个面摊,“我们就在那儿吃碗面,若是他不同意,你也无需再跑一腿,我们吃完了面自然就走了。” 二两五钱银子! 可真敢要啊! 第12章 .19 小伙计一听这价格有些咋舌,这已经和正路子绣娘给的价格差不多了,他拿不准掌柜会不会收,毕竟这幅绣品绣技实在是拿不出手。他觉得还是把人请回店里才好谈,可那妇人话才说完就拉着小姑娘往面摊子走,面摊主见生意生门,已经招呼上了。就差一步,小伙计有些懊恼的砸吧了下嘴,这回真要挨掌柜的训了。 他快速的跑回去,将价钱报上,出乎意料的掌柜的并未生气,而是很难得的和他商量起来,“全寿,你觉着那副图如何?” 朱全寿心里琢磨掌柜问这话背后的意思,面上恭敬的说:“不谈绣技,花样子倒是难得,主要也是配色比较大胆,黑底白花很独特。要说白花咱也不是没卖过,梨花,茉莉,白梅,白菊也都是白色,可连树干叶子也用白线绣的确实没见过。咱们可以让绣娘们试试这样的用色,不一定非收下那件。还有,掌柜的,之前我没细看,刚回想了下,楞是没想起来那幅图绣的是什么花啊?” 掌柜的“唔”了一声,他也没见过,朱全寿说的正是他想的,那幅绣品即使收,也是收回来当绣样,那样的绣技放在店里,那是砸自个儿招牌。可若是换一面想,卖好了,那也是涨招牌的事。 店里卖来卖去都是些老样子,即使出新也是在原基础上稍微变动形态,像那样颠覆整个常规绣样的绣品,别说小伙计,就是他开了二十几年的店,也是第一回见。 还有就是,那小丫头说的话! “她说二两五?”秦掌柜又问了一遍。 朱全寿点点头,这个价格他可拿不到赏钱,所以,对掌柜的同意不同意并不是很在意,只要不怪罪他办事不利就好。 秦掌柜低吟片刻,说:“你去跟她说,顶天了二两银子,这图的还是以后常来常往,才给的这个价钱,剩下的你会说了?” 朱全寿连连点头,小跑着去到面摊,弯着腰说:“这位大嫂,我们掌柜的说了,顶多出一两八钱,这还是图的以后,你们有好的花样子也不用再费力气绣,直接拿来卖给我们春绣坊,价格还按照这个来,你们觉着如何?” 王氏心中惊呼,居然真的能卖这么多钱,她看了一眼小闺女,见其头都没有抬的继续吃面,那淡然不理会的神情让她激动的心也稳定下来。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不紧不慢的说:“劳烦您跑一腿了,这个价钱着实不能卖,这样吧,我也让一步,二两银子,若是行,我这就跟您过去。” 至始至终都在吃面的沈华终于抬起头,“娘,你面还没吃完呢。” 王氏哑然,闺女哎,银子和面条,自然是银子重要啊。 沈华觉得她顶着一张小孩子的脸,连心性都变小了,她居然被一碗阳春面感动的快哭了。虽然上面只有薄薄的两肉片,虽然汤料只是酱油,吃惯味精鸡精的她居然觉得这种纯天然的美味好吃到爆。 谁说古代没有美食,沈华觉得她的人生有奔头了,她再也不要天天窝头饼子大酱白菜。 可小孩子的胃有限,这么一大碗分量十足的面,实际上她并吃不下。但是,她却硬撑下去了,导致她站起来又捂着胃坐了回去,堵到喉咙口了,感觉一不小心就会吐出来。 见状,何氏既心疼又无奈的说:“吃撑了啊,让你贪嘴。”伸手想要抱她,被沈华避开。 朱全寿原本想着能压一钱是一钱,两钱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两百个铜钱,掌柜的心情好赏他十个也不是没可能,所以他就不想轻易答应。 买卖砍价打的是心理仗,很明显,朱全寿在这方面是老手。要是往日,对方早败下阵了,可惜他遇到的是从懂事起就天天看人讨价还价的沈华。 沈华见王氏有些扛不住想要退让,赶紧拉过王氏,附在耳朵说:“娘,夏大哥说了,以后我们家就只卖绣样,光这样子钱就不止二两。他还说,店家收了去,又不是只绣一幅,卖的好,还会让绣娘接着绣的,这是长长久久的生意,我们不能便宜卖了。” 王氏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她们乡下人绣花向来是一个花样子从太奶辈传到子孙辈,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人绣的细致些,有人粗糙些。她从来不认为花样子还能卖钱,特别是小闺女胡乱画的能卖二两,到现在她都有不真实感。 街上吵闹,朱全寿就是有心想要听,也听不真切。他等了一会,见对方还没有动静,作势要走,“这位大嫂也得体谅我们绣房啊,这么高的价格,实在是没赚头了,要不,我先回去,您再想想?” 沈华估计这是对方玩的花招,反正她也要坐着歇会,便用手顺时针摸着肚子帮助胃消化,将头偏到一旁看街上的人来人往。 王氏也配合着指着街上的景讲给沈华听。 朱全寿皱了皱眉,居然没有喊住他。他故意慢慢走,找了个背人的墙角侧身进去,微微露出一点目光能看到那对母女。 咋了?咋走了?! 朱全寿赶忙冲出来朝着母女俩跑去,嘴里喊着:“那位大嫂,等等啊,我们掌柜的同意了,哎!” 王氏没空和他说话,回头喊了一声:“我一会儿去……”她拉着沈华一路小跑。 沈华肠子都要被颠出来了,十分想不明白夏凉川怎么会在县里,而且还和人争执上了。王氏个头虽然小,但农活没少干,胳膊上力气是有的,对方三个汉子,她把沈华的手松开,厉声道:“站这,不许乱跑!”说完冲上前,一人推了一把,把夏凉川挡在身后。 “你们干啥呢!咋欺负我家孩子?” 三人被推得楞住,其中一人皱着眉头说:“你这妇人从哪窜出来的,不管你的事,闪一边去。” 王氏心里也有些慌,这几个人的身着打扮看着像大户人家出来的,但输人不输阵,她强壮镇定的梗着脖子说:“咋不管我的事,这是我侄儿,有啥事儿,冲我说。” 沈华在一旁看着其实挺欣赏王氏这种热心肠的,现代的人心肺都被碰瓷的诈骗的弄冷了。她四周看看,想找个趁手的木棍给王氏壮胆,可街道上除了没化开的残雪,什么都没有。 “你是他婶儿,可别打肿了脸,他是我们夏府的七少爷,你是哪根葱,也敢出来攀亲戚?”为首的人看向夏凉川,“七少爷,别让小的难做,老太太要见你,你别不识相!” 夏凉川整了整被拉扯变形的衣服,冷哼了一声,“八百年前就分家了,谁家七少爷,谁家老太太?谁不要脸的攀亲戚?我不认识什么夏家,我家除了我爹,其他亲戚都死光了。” 为首的人变了脸色,沉着声说:“尊你一声七少爷,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若不是因为三老爷,老太爷会不知所踪?夏家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老太太说了,你要真不愿意去也不为难你,把兵书交出来,三老爷偷书的罪责就免了。” 夏凉川满脸阴霾,眼中的狠厉看的人心慌,他突然笑起来,说:“不就是一本破书吗?要,给你们便是。”说完,脱下鞋子,从每只鞋子里面拿出一半的书来。 “你竟敢……”为首之人看着手中被撕成两半的《夏家兵书》,痛心疾首,目露凶光的盯着夏凉川。 旁边的人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这是在街上,“直爷。” 夏正直恶狠狠的放话,“你最好祈祷三老爷一辈子别回来,不然等着他的就是夏家的军法,即使分家出去,他也姓夏!” 夏凉川无所畏惧的一边穿鞋一边笑着说:“军法?笑死人了,夏家军在哪呢?哦……给人当看门狗了,啧啧啧……就你们夏家那些酒囊饭袋,别说兵书,就是仙书,也救不了你们!” 为首之人忍无可忍,一脚蹬过去。 夏凉川本是弯着腰,重心不稳,被踢的翻倒在地。可他仍然笑着,扭曲的笑容标示着这一脚不轻。 夏正直是练家子,下脚有数的很,这一脚就算不断,也能让这臭小子疼个十天半个月的。要不是他弯着腰卸去了少许力气,当场就能让他笑不出来! “你们咋踢人呢,还有没有王法?”王氏冲着三人的后背虚张声势的叫嚣着。 沈华觉得自己听到了电影台词,她上前帮着扶住夏凉川,问道:“如何?能走吗?” 夏凉川摇了摇头,冷着脸推开沈华,“你们有事就走,不用管我。”说完对着朱全寿抬了抬下巴,“那人是找你们的吧,等半天了。” 朱全寿作为一个店伙计,本就需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刚才那几个人的穿衣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新搬来的那户人家的。听说以前是大将军,误了军情,打了败仗,整个夏家都被夺了官职,抄了家产,伴君如伴虎啊。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这些日子陆陆续续看到的情况,这夏家人吃用可不是一般的讲究,哪像是没钱的。 只是没想到这位小哥居然是夏家人,更没想到的是这位乡下大嫂还是他的婶子,那这花样子说不定真是祖上流下来的。 不是说偷了兵书,那再顺手偷些别的,也不是没可能啊。 自以为得知真相的他笑眯眯的趋上前,作了一个揖,“这位大嫂,你瞧,我都候了半天了,你是不是先与我去店里,我家掌柜的还等着呢。” 王氏也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能真丢下夏凉川不管,只好对沈华说:“花儿,你陪着你夏大哥,娘去去就回,你俩不要乱跑,娘很快就回来,啊?”她走了两步不放心,又回头,指着面摊,“要不,再吃碗面?” 沈华忙捂住嘴,含含糊糊的说:“他吃,我看着!” 夏凉川有些不解,以为对方是舍不得钱,一蹦一蹦的单腿跳到面摊前,快速扫了一眼,选了一个离汤锅最远的位置坐下,“老板,两碗最贵的面。” 38|12.19 “咻……” 一只灰毛兔应着箭声倒下,接着又扑腾站起来跃了两步,终是倒地不起,原来箭射进了兔子大腿和小腿之间的连接骨中。 这是云台山里比较常见的一种低级灵兔,名云踪兔,虽说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身轻速度快,练气后期修士根本没眼睛看,费时又不值钱,一般都是一些练气初期的修士猎来卖去酒楼。 不过能如此精准的不伤兔子皮毛的箭法还是很少见的,本就不值几个灵石,谁还费那个事啊,死活不论,射中就行。 问题是,花音缺钱,非常缺,兔肉卖给聚贤楼做食材,完整的兔皮,新鲜的兔血卖给德叔制符箓和朱砂,能多卖点是一点。好在,她在箭术上很有天赋,也不费多少事,还能锻炼眼力,提高修为。 花音快速的拎起兔子扔进灵兽袋,辩了一下方向,往山外掠去。这次的收获不错,她一边在心里估算价钱,一边惦记着家里的娘亲。 花音的娘姓王名梦,两百五十岁金木火三灵根筑基中期的修为,筑基期三百五十年寿命,可惜那年在云台秘境里王梦被魔修伤了神魂,又拼死生下花音,现如今修为不进,魔气缠身,如同凡人一般,全靠花音猎兽买些一品初级聚神丹续命,若再没有高级灵药,估计也就一两年光景了。 花音的爹叫花成海,两百八十岁是金丹初期修为,金土木三灵根,在散修里,也算是高级修士了。那年云台秘籍死伤无数,花成海为了护住大肚子的王梦,逃出来时已是不行,全靠一口信念支撑,等到安全地方,交代了几句,便撒手人寰。 王梦就在云台山下的修仙小镇中买了户房子落地生根,生下一女,取名花音。 凡人一旦修仙,体质改变,很难受孕,但一旦孕有后代,身有灵根的可能性很大,取父母优质灵根的几率不小,产生变异灵根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修仙界分异灵根:土水为泥,金木为雷,水火为炎,火金为冰,木土为风。所谓异灵根,就是五行本相克的灵根相融合产生的变异,极其少见,千万人只得其一;单灵根为金木水火土,也是优质灵根;双灵根属于中上等,只要运气不是非常背,基本都能金丹有成;三灵根,四灵根各看机缘;五灵根基本就不用想了,想要问鼎大道,那得有大机缘,但一旦得上天垂怜,五灵根绝对是顶尖的存在,虽然说一个纪元都不一定能出一个,但也给五灵根修者莫大的希望,说不定自己就是那个好运的。 花音今年九岁,火金双灵根,练气八层修为,看上去和一般修仙门派的双灵根弟子修炼速度差不多,但是,花音从4岁练气入体到现在,基本没有吃过丹药,不是不想吃,是没钱,她舍不得,娘的病治不好,自己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 但她不知道的是,九年前,云台秘境之所以吸引那么多道佛邪魔,是因为一千年才会出现一次的菩提树现世了,都说菩提树下静坐容易感悟天道,如果有幸得到菩提子,菩提心,那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所以,花成海才会冒险带着即将临盆的王梦前去,本只想在菩提树下静坐,以求提高肚中孩儿的悟性,谁知魔族居然来了大批元婴期修士,还有两位化神期,强要得到整颗菩提树。 高手交战,殃及池鱼。 混战中,一道金光打进王梦的额头,当时她根本来不及查看,灵气运转一周,没有发现异常,就暂放一旁,协着花成海对战魔修,往秘境外撤逃。等安顿下来,再抽空细细查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其实得到菩提子认同需要世上最纯净的灵魂最纯净的心,从上古以来,得到菩提子,菩提心的基本都是佛修,可谁知这次居然会有即将待产的孕妇,这世上谁能比婴儿纯净。菩提子直接化进婴儿丹田,一分两半悬在丹田之上,露出里面的菩提心融进婴儿的心脏。 所以花音才能在没有丹药的情况下修为增进的如此之快,她一直以为修仙者的丹田都存有两个半圆状的东西,根本就没发现自己异于常人。也正因为她没当回事,别人也不知其原因,看她如此辛苦的赚灵石,加上她天资不错,又有个筑基期娘亲一旁指导,丹药功法都不缺的情况下,九岁练气八层也不算特别出众,所以她才能平安的活这么大,不然早被有心人注意到,杀人夺宝了。 练气后期已经可以御剑飞行,可花音这个穷鬼哪有钱置办飞剑,当年花成海留下的法器法宝全都卖了灵石换成了丹药,不然王梦也活不了九年,只是现在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低级丹药根本压制不住魔气的扩散。 花音健步如飞的在山林间穿梭,两根黑丝带飘在脑后,如果不看那背后撕裂了一大块的黑色衣服,还有一张灰扑扑的脸,画面还是很有美感的。 终于看到镇门了,她呼了口气,速度慢下,使了个净衣术,这才又向着镇门快速掠去。 看守镇门的都是老相熟,招呼了一声,便直接进入。花音不停的运转《先天养身诀》,恢复消耗的真元。大部分的修真者入门法诀都是此诀,包括一些修真门派,到了筑基期后才更换新的法诀,因为只有到了筑基期才算是真正进入修真界,练气期不过是刚刚到达门槛而已。 花成海习的是《金雷诀》,王梦习的是《静功止念法》。 “小花音回来啦,这次收获如何?”李德笑眯眯的看着花音。 李德的小摊就摆在白云镇的镇门边上,进出镇的人都会有意无意的瞄几眼,看到有需要的符箓也会停下来买两张,所以,他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别看云台镇是个镇,却比一般的城还要大,因其占据极其重要的地理位置,东边是云台山,方圆两千三百公顷,里面妖兽无数,也不知为何从不出云台山,三十年一次云台秘境就在云台山中央位置,云台山那面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有好奇者过去的都没有回来;南边白云山脉,白云宗就坐落在此,一门二庙三宗四派五阁六观,白云宗正是和天魔宗,地邪宗并列第三的三大宗门之一;西面是无荒沙漠,沙漠过去就是鬼修的地界;北边连接大陆,所以北边各个商道很是热闹。 李德是云台镇土著,四灵根,练气九层,虽然看上去像个中年大叔,其实已经七十八岁,练气期寿命一百三十岁,练气期一共十二层,这个岁数这个修为想要筑基是有些困难了。不过,李德心态好,加上制符手艺不错,有媳妇,有女儿,小日子过得也算舒心,他这辈子就把希望放女儿身上了。 “德叔,我先回家去,一会给你把东西送来。” 花音最喜欢李德,因为从小李德就很照顾她们母女俩,在这残酷的修□□,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 “爹,我和花花去了啊。” 李德的女儿李双菲招呼了一声就挽着花音的胳膊走了。其实一来一回也没多久,可她就是不愿意等,宁愿陪着花音多走路。和自家爹爹打完招呼,她转过头和花音说:“花花,花姨挺好的,我昨儿还和我娘去串门了,我听见她们说起白云宗收人的事了,好像还有一年,你要去吗?” “菲菲,能不叫我花花吗?我这么好听的名字,到你嘴里,怎么就变味了?”花音也就随便抱怨两句,这么多年,也被叫习惯了,“白云宗啊,我不去,我娘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了,我心里慌……” “花花……” 听到花音提到她娘,李双菲也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想安慰两句,又说不出虚假的话来哄。镇上相熟的都知道,花音娘怕是要不行了,只是苦了小花音,小小的女娃子愣是给锻造的血腥不忌,什么剥皮抽筋,拔毛放血,眉头都不带皱的。 “我没事,这么多年,我心里已经有准备了,我就是舍不得我娘,明知道她病的辛苦,明知道她想我爹了,可我就是舍不得,再两年……再一年也好……”花音声音越说越小。 没两句话功夫已经走到花家门口,“娘,我回来了。” 花音掀开帘子进去屋内,屋内摆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五角橱。修士有储物袋,也不太注重身外之物,但也不至于居住的屋子摆设如此简单,可见真的是没时间没精力置办。 床上躺了一位中年妇女,瘦倒是不瘦,就是面色不好,蜡黄蜡黄没有半点光泽,就像一块缺水的泥巴地,即使这样,这妇女看上去也不难看,因为她有一双非常漂亮非常清澈的眼睛,让人一下就被这双眼睛吸引了所有目光。 妇女将手中缝制的衣服摆在一边,看着花音说:“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遇上危险了,受伤了没有?过来让我看看,以后还是别进山里了,娘的病已经好多了,不需要你再这么辛苦。” 39|12.19 花音和李双菲先回李德那边,拿出五只云踪兔,每一只都是腿接骨折断,一只只剥皮放血,都是老手,一会就收拾好了。 成品低级符箓是一块灵石一打,一打十张,一只完整的云踪兔可以做成五张,五张兔皮就是二十五张,符箓是基本没有损耗的,也就是两块灵石加五十灵珠;朱砂也是一样,一品符箓对应一品朱砂,品质越高的符箓,需要的灵兽皮品级越高,对应的兽血量和品级也增加。 一只兔子的血能做成三份朱砂,一份一个灵石,因为灵兽在捉捕过程中,一定会有流血浪费,像花音这样以最少的血损耗来捕捉灵兽的毕竟少。这样的话,一只兔子血三块灵石,五只就是十五块灵石。 收货的价一般是货物卖价的七成,德叔给了花音十四块灵石,是按八成的价给她算的,加上花音给德叔的只是原料,根本还算不上货物,德叔还得自己花时间制成符箓和朱砂。 这些花音都记在心里,她现在缺钱没有推辞,不表示不知道好歹,她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有了能力,一定好好孝敬德叔德婶,一定对菲菲好。 花音把灵石收进储物袋,还有五对云踪兔的眼睛,准备带回去给小黑当零食吃。 “德叔,这次我还抓了一只铁甲猪,已经死了,血我收集了一些。” 花音说着就扔出一只铁甲猪尸体来,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来说,这就是庞然大物,况且铁甲猪出了名的防御强,攻击力大,是一品高级妖兽,对应练气后期,根本不是花音现在的修为能对付的。 李德皱着眉头看着花音:“小花音啊,德叔知道你着急你娘的病,可你也不能不要命,你还是小姑娘,这要让你娘知道了,她肯定再不会让你上山去了。” “德叔,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我没和它硬拼,而且,德叔,你还不相信我的箭术啊,遇见了,我总不能放过吧,和什么过不去也不能和灵石过不去啊。”花音扑闪着她的大眼睛,略带讨好的对李德说,希望李德别告诉王梦,又对李双菲眨眨眼睛,示意为她说好话。 “别,这次我也不帮你,你要是出了事,花姨不得哭死去,你真是太大胆,这猪我听说好多练气后期的都不敢猎杀呢,这次我坚决站在我爹这边。”李双菲难得有点小姐姐样子,并且往李德那边站了站表示立场。 “小丫头,拿我的话堵我也不成,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年纪小,还不知道怕,更不知道死是个什么滋味,德叔说多了,你这个年纪也记不到心里去,你就记得德叔一句话,再好的东西也得有命去享!”李德说到最后,口气略显严厉。 花音不吭声,她年纪虽小,但穷人家孩子早当家,看惯了修真界的残酷,李德的严厉反而让她心头暖暖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要强的又憋了回去,瓮里瓮气的说:“德叔,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小姑娘声音闷闷的,让李德这个大男人顿时舍不得了,觉得自己是不是严厉了点,半尴尬半内疚的咳了咳,“那个……我先把猪收拾出来,你们俩站一边去。” 李双菲看着自己老爹装模作样的样子,捂着嘴偷笑。 李德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去,小丫头片子,别挡着我道。” “爹,晚上去花花家吃饭,你和娘一起来啊。”李双菲挽着花音的胳膊站在一旁看着自家老爹忙和。 听着自己闺女的话,李德觉得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太有问题了,教训道:“你是谁家教出来的闺女,主人家还没开口呢,你倒是做主了,也不害臊。” “花花家就是我家,我家就是花花家,是不是,花花?”李双菲笑眯眯的看着花音,一幅你要是敢说不是,就绝交的样子。 花音也笑了起来,点点头,觉得老天对她还是很好很好的,有娘,有菲菲,有德叔德婶。 李德再懒得和女儿啰嗦,手底下快速的收拾着铁甲猪,铁甲猪的皮破损的还好,主要是花音坚持盯着那几个伤口射箭,破了铁甲猪的防御外甲,慢慢磨死了。这只铁甲猪死的也憋屈,用弓箭的修士本来就少之又少,铁甲猪的速度不行,追也追不上,刚歇下喘两口气,那该死的人修就一箭飞来。一开始铁甲猪根本没把这个黑不溜丢的家伙当回事,因为对方的攻击只能在它身上射掉一点点外层皮膜,但架不住她总是盯着一个地方射,终于射进去后,花音立刻换一个地方又开始水磨工夫,最后铁甲猪算是血流尽死,无比憋闷。 李德从储物袋里掏出几块灵石,“小花音,这是十块灵石,你赶紧把肉给聚贤楼送去吧,我一会也收摊了。菲菲,你别粘着花音了,回家喊你娘去。” “知道啦知道啦,这就去。”李双菲对李德做了个鬼脸就跑了。 “没个女娃娃样子。”李德嘀咕完,看着李双菲跑的飞快的背影自己倒笑了起来。 李双菲十一岁,水土木三灵根,练气五层,而且还是在灵药不断的情况下。 修真界,灵根资质还是很重要的。虽说灵根好的人,不一定都聪明,有些灵根差的人悟性好也能跟得上灵根好的修为,那也只是能跟上而已,灵根好的修者先天就比灵根差的修者占据优势,如果再是悟性好些的,就更能显示出差距了。 花音慢慢往聚贤楼走去,心里盘算,这次一共得了二十四块灵石,一会灵肉卖了,估摸还能再有二十块左右,聚神丹对娘已经没什么效果了,凝神丹一颗就要六十下品灵石。囊中羞涩的花音愁的用力抓了抓头发,本来就一团糟的发型更加乱了,索性收了发带,披头散发的走在长乐街上,活像个乞丐。 “花音,花音,哎,回魂啦!” 一个小二模样的半大小子,一巴掌拍在花音的肩膀上,花音一个趔趄,差点摔着。 小二赶紧扶住花音,关心的问:“你这次没猎到妖兽吗?怎么魂不守舍的。” “啊?啊,没事,想事情的。”花音含糊其词的说,抬头一看,已经到聚贤楼了,要不是小三子叫住自己,就走过了。 原来这小二叫小三子,是聚贤楼掌柜侄子,现在楼里当跑堂的,和花音,李双菲也算是一块长大的,虽是个凡人,但年龄相仿,又一同长大,没有对着其他修真者的压迫感。 “我大伯念叨你一早上了,都遣我出来看了几回,快去后堂吧,大伯在那等着你呢。哎,这位客官,里面请……”小三子唱了一个堂,转过脸又招呼了一声花音,“你自去吧,我回头再找你。” 花音“嗯”了一声,往后堂走去,穿过一道门,再走过一条长廊,到了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院子刻着法阵,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隔音结界,防止宰杀妖兽时,妖兽的惨叫声影响大堂的客人。 曹掌柜看见花音,做了个进来的手势。 “曹爷爷好。” 花音对曹掌柜行了一个晚辈礼,虽说修真界论实力说话,曹掌柜只有练气三层的修为,但曹掌柜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而且一直也很照顾她。 曹掌柜把花音从上到下看了一边,没见明显伤痕,暗自松了口气,可能是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孝顺乖巧的孩子,摸了摸花音的头说:“在山里贪玩了吧,拿出来吧,都猎了什么好东西。” 花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五只灵兔肉,一只猪肉从储物袋里拿了出来。 曹掌柜眼睛里一闪,“哦?果然猎到好东西了,这铁甲猪可不好猎啊。”嘴上夸赞着,内心却暗自叹了叹,没爹的孩子不容易,递出二十二块灵石给花音,温和的说: “快些回去吧,你娘在家等你呢吧,小三子,小三子……臭小子,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曹掌柜陪着花音往前厅走,一边走一边喊。 “在呢,大伯,什么事,我招呼客人呢。”小三子一脸讨好样。 曹掌柜啪的一下拍在小三子的脑门上,骂道: “你看看小音,年纪小小养家糊口了,你看看你,半大的小子,天天三不着两,把刚才我让你拿的包袱拿来给小音,快去啊……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曹掌柜一脚踢在小三子的屁股上。 “哎呦……去了去了。”小三子一边摸着屁股一边往柜台后面走去,不一会,拎了一个包裹出来了,递给花音。 花音疑惑的看着曹掌柜,曹掌柜拿过包裹塞在花音手里,说: “这是曹爷爷给你,你就拿着,明年白云宗大开山门,曹爷爷能力有限,也只能帮你这么多。” 花音连忙拒绝:“曹爷爷,我不需要,我不……” “就是不去也得拿着。”曹掌柜一副不收下不罢休的样子。 小三子看看他大伯,又看看花音,一把抢过包裹就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说:“大伯,我给花音送回家去。” “臭小子,又想法子偷懒。”曹掌柜恨铁不成钢的大喊。 花音见小三子跑远,鼻头一酸,喉咙堵得慌,低低的说了声: “曹爷爷,我也先走了,谢谢曹爷爷。” “好孩子,去吧。”曹掌柜看着远去的花音,这孩子一定会出人投地的。 40|12.19 回到家的花音已经不见小三子的身影,鼻子微动,厨房里飘出阵阵肉香。 小黑见花音回来,飞到她肩膀上直嚷嚷:“我的零食呢,吃的呢,你要饿死乌啊,哇……” 花音用手弹了弹它的额头,扔出几对眼睛:“你这瞎眼乌鸦,吃了也白吃。” 本来被弹了脑袋的小黑刚要回嘴,在看到一对铁甲猪的眼睛后,立刻把话咽了下去,还指望花音给他弄吃的增进修为,吃人的嘴短,现在实力不济,不与她做口舌之争。 “娘,说了等我回来,你又起身了。”看着在厨房忙和的花音满脸不高兴。 王梦柔和的笑了笑,招招手,“音儿,过来娘这坐下,娘有话要与你说。” 王梦眷恋的看着女儿,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又摸了摸脸,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样子,最后拉着花音的手,我可怜的女儿,才这么小的年纪,以后就要一个人孤苦伶仃,她越想越舍不得,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花音被看的心里直打鼓,总有不好的感觉,忍不住说:“娘,你怎么了?我……” 王梦打断了花音,深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说:“音儿,一会不论娘说什么,你都好好听着,听见了吗?” “是,娘。” “你明年就去白云宗吧,以你的资质肯定能进入内门的……” “娘,我不……”花音急急的打断王梦,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她娘想要说什么了,她不要听! 王梦直直的看着花音,握着的手已经发紧。 花音把头低了下去,眼泪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在黑色的衣服上,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音儿,九岁的练气八期是不算绝顶天才,但别人不知道,娘心里是有数的,你从未吃过一颗丹药。娘之前一直不能动用真元,不然就压制不住魔气,但你明年要去白云宗,这是压在娘心里唯一一桩心事,等会,你让娘为你检查一番,若没有异常也就罢了,若有,你自己一定要当心,不可轻易让人知晓,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王梦缓了缓,又接着说: “娘要去找你爹了,你爹定等着娘呢,这么些年,你都是为了娘活着的,以后,要为自己活着,要好好活着。将来,若是能寻着与你爹一样的男儿,要能在危险的时候护住你,而不是拿你去档箭的男子,就带来给爹娘看看。娘的好音儿,一定能长生不死,一定能同娘一样幸福美满。娘这辈子,每一天都活的开心,以前有你爹,后来有你,即使立马死了,娘也是开心的,音儿以后也要如此。” “音儿,人心是会变的,长生大道,孤苦寂寞,一个人十年是你的朋友,百年或许还是你的朋友,但是几百年,千年呢?所以,防人之心不可无,任何事任何人,只有你自己做好了万全准备,才不会因突发的状况而措手不及,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知道了,娘,呜呜……”花音扑进王梦怀里呜呜的大哭起来,想要把所有的委屈,不舍,害怕都哭出来。 王梦一拍一拍的顺着花音的背,柔柔的说:“别哭,娘的音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来,让娘瞧瞧,哭成大脸猫了。” “哇……真丑。”小黑一脸鄙视的看着眼泪鼻涕流一块的花音。 “金乌,音儿就托付给你了。”王梦认真的看着小黑。 “哼,谁要照顾个小屁孩。”哇的一声,小黑飞了出去。 王梦知道小黑就是这么个别扭的性子,也不以为意。 “花姨,花姨,我们来蹭饭啦。” 能把蹭饭喊的如此理直气壮的非李双菲莫属。 花音听见声音,擦擦眼泪,从屋里走出来,李德和德婶瞧见花音的神色,对视了一眼,叹了一叹,心里隐约都猜到了。 “你们来了,快进屋坐,音儿,把饭菜盛出来。” 王梦也跟着出来,随便招呼了一声,大家都是相熟的,也不用太客气。 “不愧是灵肉,吃下去比得上我打坐修炼五日的,要是天天能吃到,以后就不用辛苦打坐了。” 李双菲吃的满脸幸福。 德婶白了她一眼,使劲揉不揉她的头道:“你就这么大出息了。” “她德叔德婶,这些年,多谢你们照顾了,以后还劳烦你们多多照顾音儿,王梦在此谢谢两位大恩,今世无缘,来生再报。” 王梦站起身,对着李德夫妻就是一拜。 惊的两人呼的站起来,止住王梦:“这是干什么,我们看着小花音长大,就跟亲生女儿似的,我们还能不管她,你好好的,这是要折我们寿啊。” 德婶虽之前就猜到,但当真听见王梦托孤一般的言语,立刻就哭了出来,女人家就是心软,见不得这生死离别的场景。 李双菲也听懂了,看着花音,拉住她的手也呜呜的哭起来。她觉得花花实在太可怜了,以前没有爹,现在连娘也要没有了,以前在山里摘到灵果,花花总是给她留一份,遇到事也总是站在她前面挡着,花花把她当小妹妹一样照顾着,可她才是姐姐啊。 “以后,花花,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我替花姨照顾你,我再也不贪玩了,一定好好修炼,我是姐姐,我才是姐姐。”十一岁的小姑娘捏着拳头,暗自发誓。 “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还哭的这么难看。”花音红着眼睛嘲笑李双菲。 李双菲一把抱住花音,趴在她的肩头哇哇大哭,花音哭笑不得的忙着给李双菲顺气,倒忘了自己也是要哭的了。 等李双菲哭完,那边大人们已经商量结束准备告辞。 待李德他们走后,王梦手放在花音头顶,一股温和的真气顺着头顶百汇穴缓缓往丹田推进,在丹田转了一圈,又缓缓退了出去。 “音儿,你体内丹田的两个半核状物是何物?” 王梦疑惑的问花音,她根本没见过菩提子,又怎么能想到这就是万人求之而不得的菩提子呢。 这一问,花音也纳闷了,呐呐的说:“娘,我也不知道,打小就有啊,我以为大家都是有的。” “音儿,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也不对,你小时候都没离过我。”王梦以为花音吃了什么仙果,但随即又否掉了,吃了仙果怎么会一点症状都没有,花音从小到大就没有出现过突然修为大进,或者其他特别症状。 “音儿,看来这就是根源了,总归没有坏处,你如果以后有机会能找到遮掩此物的方法,还是想法子遮掩一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王梦感觉到魔气在侵蚀她的经脉,脸上已经慢慢浮出黑气,皮肤更加干枯,好似要裂开。她知道她时间不多了,手里摩挲着一块令牌,有些犹豫的看着花音说: “音儿,这块令牌是你爹的家族身份牌,其实你爹并不是散修,只不过与家族中一些人不合,所以才不愿回去。如果你在白云宗待不下去,可持此令牌去北面大陆天道门附近打听,听你爹说,花家是依附天道门中最大的修仙家族,”王梦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添了一句,“看在同血缘的份上,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与你,只是家族中关系复杂,你从未与人勾心斗角,娘担心你应付不来,才一直犹豫不与你说,但,终归是条后路,你且收好它。” 就这么一段话好像耗费了王梦全身的力气,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花音知道娘不放心她,不能让娘走的不安心,她吸了吸鼻子,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 “娘,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还有小黑陪着,你说的,它可是神兽。” 王梦靠在床边,开始絮叨: “你是女儿家,总要穿的鲜亮些才好,娘没法子看见你及笄,这根簪子是娘早早为你准备的……娘也瞧不着你嫁人了…………也不知音儿长大会迷死多少人…………你爹那么俊,结果被我抢了来…………音儿,音儿,好东西得抢………………呵呵呵……………………生米……煮成熟饭……” 王梦似是想到美好的事情,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声音越说越小,渐渐的没了生息,像是睡着了一般,像是做着美梦一般…… “娘,我会好好吃饭的。”花音静静的说。 小黑一个乌鸦眼白过去:“白痴!”刚酝酿了点伤感情绪,被这白痴一句话,消失殆尽,小黑啪啦啪啦飞出屋子,立到房顶上,纠结自己的命运,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小女娃,按照这修为速度,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打开血脉传承,没功法,就只能吃眼珠子,它叹了口气:“乌得吃多少眼睛啊,贼老天,你是耍乌吧,干脆劈死乌得了。” “轰隆隆……”天上黑云慢慢密集。 “日,来真的!” 小黑以从未见过的速度飞进屋内,天上黑云见没了目标,又渐渐散去。 天威是不可挑衅滴! 41|12.19 第二天一早,天还朦朦亮,整个云台山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下,到了正午,薄雾才会散去,这是云台山特有的现象,听说千百年来一直这样,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李德一早收到花音的传音符,来到花音家,帮着花音安排王梦的后事。修真者对于世俗的葬礼已经很简单化,大多把尸体烧了立块碑就完事了。花音年纪小,没有经历过什么也不懂,所以李德怎么说,她就只管照做。 离白云宗收人的日子满打满算还有一年半,路上不出状况也得赶十个月左右的路程,这还是得有飞行法器的情况下,李德家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既然决定去白云宗,花音刨了刨自己的储物袋,火烈弓配套二十只火烈箭,一品攻击法宝,吃饭的家伙,花音还是很舍得花钱的,一般练气期能有个法器就不错了;火速符两张,一品低级符箓,加快修士身形速度,实效半个时辰,或对敌,或逃命,实乃居家必备之良品;一品低级传音符三张;一瓶低级聚灵丹,可战斗时恢复真元,也可做平时修炼用,花音不到万不得已是舍不得吃的,更别说是用来修炼,这瓶丹药已经在储物袋里待了两年,花音只吃过两颗,里面还有八颗,第一次是好奇,让她省了二十天的打坐功夫,感叹丹药果然是好东西,还有一颗就是这次对战铁甲兽时真元耗光时吃的,好在这些灵药没有个千年是不会变质的;还有一些低品的避毒丹,止血丹,驱虫丹等;一套凡人穿的黑色衣服;一柄匕首,中级法器,是花音用来给妖兽开膛破肚用的;各种空的玉瓶玉盒木盒等杂物整齐的堆在一个角落;娘给的看不出材质的簪子,十几个玉简,还有46颗下品灵石和曹掌柜给的包裹,包裹里是一些妖兽做成的肉干还有一些灵酒。 这样看储物袋,好似身家在练气期中还可以。 花音再看看自身,头上的黑色丝带是娘亲的,一品高级防御法宝,价值七百灵石,算是花音身上最好最值钱的东西了,一般好的防御法宝都比攻击法宝贵,因为防御系的阵纹比攻击系的阵纹少且复杂。黑衣是普通的凡人衣物,原本王梦身上那套红色的霓裳羽衣,因花音太小穿不了早早的就卖了,虽说法衣都有调节胖瘦大小的功能,但也是有限制的,一个成人的法衣再怎么变,花音这个小女孩也是穿不了的。 之前花音动过把黑色丝带卖了的念头,这样终归娘还能再多活两年。可娘说,这根丝带是和她爹一起在一个古修士墓中找到的,虽说是个筑基期女修的洞穴,但上古时代的炼器方法传承下来的不多,那时候的器物不像现在,低品就是低品,高级就是高级,据说找到合适的材料,都是可以升级的。那女修身上一应事物都化成了灰,只留下一根丝带和一根簪子掉落在尸骨身旁,估计是头发腐化后掉落的。 簪子就是最后王梦给花音的那只,簪子有些古怪,看不出材质,也感受不到灵气,但绝不是凡人之物。你想,所有的东西都化了,连储物袋都没找到,可见也是化了,说明那具尸骨最少也是两三千年前的,因为最低级的储物袋也能保存千年之久。由此可见,这丝带和簪子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事实也是如此,别看那女修只是筑基期,却是一名合体期修士的女儿,老来得子,自然是万分宠爱。黑色丝带和黑色簪子是一套,是合体修士花费了几百年时间寻得的天才地宝锻造而成,送给女儿筑基的礼物。以女儿的筑基修为灵宝根本驱使不了,而且也太扎眼,只能锻造成法宝,虽是一品法宝,只要女儿修为增加将丝带重新回炉,催使灵力激活内部防御法阵,丝带就可增品,一直用到化神期不成问题,即使到时自己渡劫飞升,女儿如果想继续升级,寻找些合适的天材地宝就可。 如果只是这么一个丝带,怎么可能花费一个合体修士几百年时间,关键在簪子上,此簪子是一个空间法宝,锻造空间法宝有一样必须的材料,就是分裂岩!即使是万年前的上古时代,空间法宝也不是一般修士能拥有的,可见分裂岩的稀少。 只可惜,花费了一个合体期修士如此心神送给女儿的礼物,女儿没用多久就在一次外出试炼中走火入魔死在不知名山洞里,等合体修士闭关几百年出来,留在女儿身上的一丝神识早以消散,连女儿尸身都没能找到。主要也是大意了,留给女儿的保命手段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因走火入魔而亡,以致在几千年后,两样东西便宜了花音。 现在的花音可不知道手握的是两样宝物,不过是因为娘亲留下的,所以花音异常爱惜罢了,依旧用丝带在头顶绑了个揪,插上簪子,多少像个姑娘了,如果两个物件不是黑色的,效果会更好些。 花音来到多宝阁,她需要一个飞行法器,不然就两条腿赶路,三年也到不了白云宗。 多宝阁分两层,一楼摆放着各种五花八门的法器,符箓,还有一些炼器的材料和炼丹的灵药。一名练气初期的伙计在招呼两位练气期的客人,两人是一起的,一边挑选法器,一面低头讨论,好似不太满意的样子。 花音看着眼前柜台里的飞行法器,大多是剑,还有扇状,毯状,手帕状,梭状等各种不下二十件。 这是云台镇里一家普通的法器店铺,所有的东西都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还算公道。 剑状的大都在八十灵石上下,扇状一百一十灵石,毯状七十块灵石,手帕状九十五块灵石,一块飘带状的居然要两百灵石。 这价格也太贵了,别的就不说了,那块毯状的,黑兮兮好似没洗干净,坑坑洼洼的虫蛀过一样的居然也要七十灵石。 花音摸了摸储物袋,招呼伙计,指着扇子,毯子,手帕说道: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拿出来我看看。”其实花音心里已经决定就那块黑毯子了,只是价格得想办法磨下来,花音别的没有,耐心多的是。 伙计刚要过来,从门里出来一个中年人,对伙计摆摆手,伙计明白继续招呼眼前的两位客人。 中年人估计是店掌柜的,看伙计恭敬的神色就能猜测出,花音心想,看来不好办啊,不行,这是最便宜的了,必须想办法拿下。 中年人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十岁左右的年纪,修为自己居然看不出来,自己也是练气八层了,难道这小姑娘到练气大圆满了?十岁的练气后期肯定是哪个家族或者门派的精英弟子。还是哪个高人吃了返老还童的仙药?但全身上下却是凡人穿用的,真是奇怪的造型,做掌柜的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总之,得罪不得,就怕伙计不小心言语冲撞,所以特意自己出来招呼中年人按下心中疑惑,露出招牌笑容,看着花音问道:“这位道友,您眼光真好,这逍遥扇,中品法器,每时辰两百里,平时还可以当扇子用,要风度有风度,要速度有速度;这银丝帕,用上等天灵蝉吐的丝织成,也是中品法器,每时辰一百八十里,绝对是物美价廉,正适合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擦擦汗擦擦泪什么的都可以,一帕多用;这个。。。这个是云萝毯,恩……属下品法器,每时辰一百七十里,绝对抵得上一件中品法器的速度了,只卖七十灵石,这么便宜正好让您赶上了。” 花音觉得眼角有点痒,不愧是掌柜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这黑漆漆的,云萝毯?!掌柜的,你欺负我是小姑娘没见过好东西?云萝毯,用的是百年浮白树的树皮加上云晶炼制而成,通体洁白,隐有霞光,掌柜的……” 花音最后一句掌柜的语调转了个圈,好在爹娘留下的玉简中有一本炼器简介,闲暇花音就当故事书翻翻,倒也学到了不少知识。 果然是有背景的弟子,掌柜的暗忖,脸上却一点不露痕迹,说到; “道友,我以多宝阁的信誉担保,这确实是云萝毯,不过在最后注入法阵的时候,一时分神没控制好火候,才将表面烧成这样,但速度在低级法器中绝对是遥遥领先。” 掌柜一面说一面注意花音的神色,看其好像有戏,说的更卖力了,这块毯子放在柜台已经有年头,连问的人都没有,如今难得有人感兴趣,一定要抓住才行。 “您看,您累了还可以坐着,再不成,还能躺着,毯子地方大,你就是在上面摆个桌子都能吃一席的。” 就这样,一个想买,一个想卖,价格嘛,就不是问题了。 42|12.19 云台山,花成海墓地,在花音,李德等人的哀伤下,把王梦和花成海合葬了。 “娘,我要去白云宗了,你放心,过段时间我就会回来看你的。你和爹要好好的,房子我留在那,你要是想我了,就回家看看。” 花音觉得她娘和她爹并没有真正离开她,一定在什么地方默默看着她。 “花姨,我会照顾好花花的,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人欺负她的。”李双菲说的一脸肯定。 “走吧,早些赶路。”李德等两个孩子告别完。 “德叔,我带着菲菲吧。” 花音刚有了飞毯,还很新鲜,正好李德带着两个人也略吃力。 菲菲也兴奋的说: “花花,你买了飞行法器了,快拿出来我看看。” 等看到花音拿出来的云萝毯,菲菲一阵失语,眼睛鼻子揪在一起说: “花花,你这眼光……太难看了,这是我见过最难看的,你怎么就能选个这么难看的……” “哇……” 小黑也很赞同的哇了一声,花音就能明显的从小黑那绿豆眼中看出浓浓的鄙视。 在人前,小黑是不说话的,因为花音的修为不够,只能简单的感受到小黑的情绪,到了筑基期,才能用神识交流。 “便宜!” 一句话堵的两个家伙都不吭声了。 就这么飞飞停停,一年时间过去了,大概还有半个月的路程就到白云宗。 路上这块黑毯子引来无数修士的侧目,李双菲从一开始的尴尬,到最后也能无动于衷的在毯子上睡觉,而花音是从头到尾都没感觉到人家在鄙视她的毯子,因为她在专心控制飞毯。 花音有个缺点,就是当她专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任何声音任何事情都干扰不到她,李双菲就是知道她的这个特点,才会选择睡觉,因为就算和她说话,她嘴巴是回复你了,其实根本没听到心里去,事后你问她,她根本就不记得说了什么。 李双菲小时候不信邪的实验过无数次,事实证明,除了花音手头上没事的时候,你和她说话有用,不然,就算她是在做饭,你和她聊天也是浪费口水。 李双菲实在是受不了这么枯燥的旅途了,一骨碌爬起来,大叫道: “这白云宗怎么这么大,两个月前我们就进入白云宗的势力范围了,这都两个月了,还没到白云宗啊,啊啊啊……无聊死了!” 其实李双菲还算好了,真如那多宝阁的掌柜所说,累了好歹还可以坐下,还累可以躺着睡着,瞧瞧李德夫妇俩,再看看花音,一年时间的御剑飞行,李德和花音是心累,飞一个时辰真元耗完,打坐恢复两个时辰,继续飞行。而德婶是身累,每天站着,对于练气初期的她来说,实在太辛苦了。 但,谁也不敢松懈,都没有去过白云宗,能提前点到也安心,万一错过了,就得再等十年。 李德看看地图,对女儿安抚的说:“快了,快了,还有半个月肯定到了,再坚持会,到了爹给你们买好吃的。” 李双菲撇撇嘴,说:“一个月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样吧,前面有个镇子,咱们去那好好歇两天再赶路,你们看可行?”李德也觉得风餐露宿的有些吃不消。 “太好了,走吧走吧。” 李双菲高兴的跳起来,这句话是这一年来听到的最好的话了,可见这一年实在是把好动的她给憋坏了。 镇子不大,但很是热闹,刚进镇门,就见路两旁摆满了一个一个的小摊,人头攒动,花音等四人当场愣住,这么多人!! 李德随手拦住一个青年男子,做了一个礼,问道: “这位道友,请问,为何这小镇如此多人?” 青年男人看了看李德,又瞄见李德身后的一名女子,两个女娃,猜想应该也是来等云台山开山门的,不如结个善缘。当下也拱了拱手,说: “道友客气,鄙人姓徐。道友是带孩子去白云宗吧,白云宗还有半年不到就开山门了,这些人当然是和道友一样。白云宗周围的城都已经住满,来晚些的只好到各个小镇中寻找住处,总不能半年都露宿荒野吧。” 李德看看周围人的年龄,疑惑的问: “徐道友,白云宗不是十年开一次山门,只收二十五岁以下吗?” 青年男子笑了笑,说道: “道友定是被不实的消息误导了,白云宗确实是十年开一次山门,只收二十五岁以下通过测试的人,但是每逢五十年,就会给六十岁以下达到练气后期的修者一次入门机会。” 李德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毕竟有很多人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身具灵根,也有些散修改变主意进入门派的,更有些灵根不出众,但机缘好的。 “多谢徐道友赐教,在下姓李,这是我内人,这两个是我的孩子。” “相逢即是有缘,李道友不必客气,李道友刚来,最好先找到落脚的客栈,在四处逛逛,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名姓徐的道友说完就拱拱手走了。 “多谢提醒。”李德道谢后转头对这花音几人说,“走吧,看这架势,得赶紧找地方落脚。” 几人七拐八拐,好容易在一家商铺的后院租了两间屋子,李德夫妇一间,花音,李双菲加上小黑一间。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花音就醒了,美美睡了一觉,真是神清气爽,瞥见李双菲还在睡,她索性躺在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屋顶。 不能什么都让德叔付账,这一年也没机会赚灵石,还有半年时间,怎么也要想法子赚些灵石才是。炼丹,不会;炼器,不会;制符,也不会;猎兽,自己对白云宗附近的妖兽完全不知,需要先去打探一下,到底还是自己赚钱的手段太少了。 “花花,你睫毛这么长,眼睛真好看。”李双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侧着身子看着花音羡慕的说。 “菲菲,你醒了,你和德叔德婶说一声,我出去了,晚些回来。”说完,不等李双菲有回应就起身出门去。 小黑抬起眼皮瞄了一眼,继续睡觉,镇里反正不允许打斗,小丫头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李双菲默默收回伸出一半的手,刚准备碰碰花花的睫毛的,这么一大早,对方干嘛去,也不带上她,哼,没意思! 花音来到街道上,发自内心的叹了一口气,一块灵石可以干什么? 打起精神,她开始一个地摊一个地摊漫无目的的逛,只是想先了解一下市场需求,了解一下物价。 贯穿小镇的两条主道,布满了摊位,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路东的一个摊位上摆放着各种杂乱,其中一味装在木盒里的药材枯黄枯黄的很不起眼,是幻心草。正是路南的一个修士所需要的,他一边出售丹药一边收各种药材,路过的时候听到一位买家在和他讨价还价,说可以灵石买或者其他物品换。虽说幻心草多产自鬼修的轮转地域,但在绥远大陆也绝不稀少,至少换不来一颗培元丹,一颗培元丹价值四十颗灵石。 即如此,花音想了想,或者这是个机会,她蹲在路东的摊位前,托着下巴已经思考了快半个时辰,那卖家见她是个小女娃,又是练气八层的修为,既然没捣乱,也就没管她,没想到沉默了半天的女娃终于开口了,只听她问:“大叔,请问这颗灵药怎么卖?” 中年男修瞥了一眼对方指着的草药,漫不经心的说:“哦,幻心草啊,十五个灵石。” “大叔,我能不能用七颗聚灵丹换?”花音期待的看着对方,心中有些紧张,手心直冒汗,一想到这将成为她赚钱的一条路子,就觉得激动万分。 一瓶聚灵丹二十块灵石十颗,七颗就是十四块灵石。 一块灵石也是钱! 这聚灵丹,只要是练气期修士就没有不缺的,路东修士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花音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聚灵丹,把剩下的七颗递给了修士。当她看着到手的草药,忍不住傻乐,这半年,她不想冒险,而且还要趁这半年增进修为,她一定要成为精英弟子! 看到路南修士摆的摊了,花音缓了缓步伐,深吸了口气,拍拍没二两肉的小胸脯,走到摊位前,假装随意的看看,然后指着培元丹问道:“这位爷爷,这培元丹多少灵石?”不想一上来就让人知道她有幻心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潜意识里她觉得这样问更稳妥些。 “原来是位小道友,我这培元丹虽是低品,可是却有隐丹纹的哦。”老者异常自豪的说道,“看见这牌子上写的吗?这颗培元丹不卖灵石,只换幻心草。” 难怪刚才那个修士不去其他地方买,非在这讨价还价。 43|12.19 这次花音走的稍远些,身上有六十支阵旗了,还够试两次。现在的她的成功率差不多达到三成,算是进步显著了,不少修士研究熟悉个十几年才能达到三成的成功率,花音估摸着若是现在去考阵法师灵牌,能拿个一品阵法师就算是运气好的了。 这一次还是失败了,不过还好,没有再出现反侵,只是二十八支阵旗又毁了。摸着手中破损不能用的阵盘阵旗,花音心疼的想,自己是不是该去学个分裂师,不然这也太浪费了。一套阵盘四十块灵石,若是完好的,能分裂个五成,这破损的,估计只有一层不到,里面大部分材料都已经毁坏,即使还有一些好的,也需要花费大量真元,神识和时间从破损的里面剥离开来,简直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只有花音这个小气鬼才会动这个念头。 当然她也就是这么一想,学习阵法已经花费了她大部分时间,其他耗时又赚不了多少钱的法门,暂时她也就只能想想了。 最后一套!必须成功!花音闭上眼睛,分析刚才失败的原因,将整个过程在脑中先欲走了一遍,半个时辰后,真元和神识达到圆满状态,她开始第三次试炼七星阵。 一根根布下阵旗,手中拿着阵盘,神识控制着真元小心的输入,“慢慢来,别着急,”花音看着周围开始升起星光,暗暗对自己说。除了控制阵旗的神识,她又分出二十八跟神识小心探测着,阵旗周围的灵气波动,只要一发现不妥,立刻修正。这也是她神识强大,才能如此,五年时间,花音的神识已经达到筑基中期程度。 “嗡……”围着阵旗升起一个半圆状透明结界,光华一闪,便隐与空气中,花音知道这是成功了!此时只需要往阵盘中输入灵气,控制阵旗,便可操纵法阵。 七星阵是一个攻击性法阵,是一品法阵中攻击力较强的,市价六百灵石。算上之前毁掉的两套,成本才一百二十块灵石,赚大了!! 花音笑眯眯的看着手里的阵盘,这就是钱啊! “恩?这小丫头,在阵法上还颇有天赋。”说话的是阵法峰的百灵真人,从之前花音被阵法反侵,就开始注意上,直到第三次花音成功,一切都被百灵真人看在眼里。 “恩,是个好苗子。”万象真人应和着说。 原来浮山上不止一人留意到花音,显然是七星阵的爆炸引来了他们的注意。 两人默契的不再继续说,一切都得等比试结束,不管如何,先要到阵法峰来,至于跟哪个师傅,看她和谁有缘分了。 一心想着赚钱大计的花音,还不知道已经有金丹真人看上她了,还不止一个,此时的她,满心都想着这段时间就靠七星阵赚钱了。五年,将十万灵石补足,自己额外又赚了近一万灵石,花音不止一次觉得学阵法绝对是明智的选择。 黑神一直不明白,别人赚灵石是为了买丹药,增进修为,不然也买法宝,增强战斗力。有的男修*去了,有的女修买各种法衣首饰,灵石总有去处。只有花音,单纯的喜欢收集灵石,一颗额外的都不舍得用。有时候黑神想买些二阶三阶妖兽的眼睛,这样不是进阶也快点,跟花音要灵石,是一个都要不到,最后死皮赖脸的磨了半年,对方才勉强答应一个月给她五块灵石。 花音什么都挺好,就是遇到灵石就变身守财奴的个性,实在是让人无语。好在这么多年,黑神也习惯了,她已经被花音影响的,也是看到发光的石头就眼睛发亮。百万年后,乌鸦一族成了人类口中的小偷,因为总是会在乌鸦的巢里发现各种亮闪闪的金银首饰。 …… 披着衣服快速回到房间的陆雪,第一时间打出水镜,缓缓的拉下衣服,拉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整个扯下衣服扔到一边,有些疯狂着镜中的自己,手中的指甲深深的陷近肉里,抬起头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好,很好,陆斌,花音,王大柱,你们会为今天的作为付出代价的。我陆雪在此发誓,除非我死,不然一定与你们不死不休!” 说完陆雪坐在床上,越想越不对,那只火鸦,绝对有问题,难不成也有神兽血脉?火鸦的话,难不成是三足金乌?不对,若真是三足乌,威力不可能这么弱,何况喷出的火焰与普通的火鸦火也一般无二,也没有第三只足。也许,和阿金一样,含有少量神兽血脉,比一般妖兽厉害一些罢了。本来还想杀了,既然如此,留着也算是一个助力。 陆雪唤出冰蟾蜍,捧在手心,小心的喂了一颗疗伤药,温柔的看着它说:“别着急,过不了多久,我就把它捉了来,随便你欺负,只一点,别欺负死了,这含有神兽血脉的妖兽可不多见。” 陆雪还是小看了黑神,根本没想到黑神不仅仅是含有少量血脉而已,以为黑神是因为二阶了才会如此厉害,却不知黑神已经尽力控制火焰,不收敛的话,现在捧在手心的就是一堆灰灰。 陆雪想了想,给自己的娘发了一个传音符,如果和爹说,身为族长的爹一定不同意,娘就不一样了,娘一定会帮她的。既然不能出门,那就好好修炼吧,等着瞧好了。 “咚咚咚咚咚!” 陆雪听到钟声,给孙小燕发了一个传音符,请她和看守擂台的师叔说一声,就说她接下来的所有比赛都认输。发完符,陆雪的眼睛里露出危险的光芒,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开始修炼。 仇恨中的女人最危险,当一个女人毒辣起来,行事手段绝对叫你惊悚。 这一轮花音的对手是一个制符师,因为从一上场,对方就在不停的扔符箓,砸的她火气直冒!拼法门是吧,谁怕谁啊。 眼见一座冰山从一张符箓里串出,瞬间变成几十丈大小,以泰山压顶之势往花音的头顶压来,这是二品冰山符,真舍得啊,另外两张符化成火焰和水龙,划过两道圆弧,一左一右的向花音包围而来。 指挥着黑神对付那两张低级火焰符和水龙符,花音施展‘万雷奔腾诀’对付头顶的冰山,只见她头顶聚齐大片乌云,电闪雷鸣,乌云滚滚,不停的落下闪电,打在冰山上,忽听一声声的“咔嚓”声,终于在花音耗了将近三分之一真元后才将冰山劈成碎渣。 眼见对方又要扔符箓,花音加大真元输入,扩大万雷奔腾诀的施法范围,将真个擂台笼罩在内,对方开始施法抵挡防卫,她终于腾出手来布阵,让你也尝尝滋味。 花音将阵旗布满整个擂台,在阵盘上嵌上灵石,顿时七星阵光芒一闪,布好了。一般很少会在打斗过程中布阵的,别人都看见你布阵了,哪里还会傻乎乎的走进法阵,擂台不同,大小是固定的,只要你灵石够多,想布多大布多大,想布多久布多久。 万金眼见对手把法阵布满了整个擂台,却没办法,扔的低品符,全被对方的灵宠击毁,自己施展的法术,全被头顶的雷劈灭了,这个女修到底多少真元啊,都半盏茶了,为何还能支持如此强大的法术。二品符倒是还有几张,就怕扔出去也是无用,反正自己也拿不到第一,何必如此拼命。心生退意的万金,更不想浪费符箓,趁对方还没激活法阵,就拿出签牌直接认输。 看到对方拿出签牌,花音满脸的不甘心,难得有机会拿活人实验一下法阵,这才刚布好,太让人失望了。 怎么个意思?我认输,你还失望了?太嚣张了!拼了!万金看到花音失望的表情,觉得非常愤慨,正准备收回签牌继续战斗,手都已经开始掏符箓,筑基师叔说了一句,“签牌留下,五千六百九十一号,五千七百号。”深深将万金的一口愤慨之气堵在心里,沉默了半响,才重新拿出签牌,步履踉跄的往台下走去,刚走了一半,一口气血喷出。吐出来也好,万金觉得舒服多了,不然这口气憋在心里肯定得出问题。 花音跟在万金后面,摇摇头,心里承受力太差了,不就输个比试吗?至于吐血吗?太小心眼了!对了,去看看他是不是眉心比较窄。花音快走两步,赶到对方前面,转过头,对着人家眉毛处看了又看,果然离得很近,花音点点头,转过头若无其事的走了。 挑衅?!不像啊。难不成……是看上他了?万金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难怪他认输,对方会露出失望的神情,原来是舍不得他走,刚才也一定是见他吐血,才赶上来看看他的印堂,见他气色不错,这才点点头离开,对方这是担心他啊!!“哈哈哈哈……”没想到他万金也有这一天,原来他的红线在这里,再也不用花钱去找灵花楼的那些女修,他也是快有道侣的人了,越想越激动的万金又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弟子见这人一会吐血,一会大笑,魔障了吧,心理承受力太差!! 44|12.19 无辜的花音又惹了一朵烂桃花,谁让她聊骚要去瞧人家心眼大小。回到树下的花音,见陆斌居然还坐在那,看似好像没动过,回头望了一眼擂台,拍拍陆斌的肩膀,“你不拿第一啦?” “啊?开始了吗?糟了糟了,你怎么也不喊我一声!”陆斌连爬带跑着起来冲向擂台。 她去之前明明和他打了招呼的……刚想说两句的花音,就见陆斌一阵风似得,只来得及看见一路灰尘。 她本想坐下休息,想了想,飞回宗门来到练武堂,打算实验下七星阵的威力,若是在比试中出手重了,怕是不好解释。刚才也是被万金的符箓砸出了火气,不然也不会直接就丢出七星阵,毕竟刚刚试炼完成,威力如何,花音还没来得及检验。 不过早知道会遇上冷冰之,花音一定选择在原地休息。冷冰之刚刚稳固修为,急切的想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才想去练武堂试试手,却没想到遇到那天那个黑衣女修,黑发带,黑衣,黑靴子,黑灵宠。冷冰之这回才有闲心将花音从头到尾打量个遍,对方要是美人也就算了,就这尊容还敢说他丑!也就眼睛还能看。 冷冰之的内心十分矛盾,没见着她的时候总想着,见到这个可恶的女人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但见着了,又忍不住想起那双明澈的眼睛,待真对上那双眼睛,他又别扭的把视线转向一边。自己都忍不住鄙视自己,这是在干嘛?不过见到她的心情倒是不坏,冷冰之嘴角不禁扬了扬,发觉后又赶紧将嘴角拉平。 这幅表现落在花音眼里,就觉得这人的面部看起来怎么如此僵硬扭曲,这是晋级没晋好的后遗症吗?是她站在他旁边影响他了?又不是她特意站他旁边的……呃……好像是她主动站那的……那也不关她的事,谁知道他要晋级啊!思想工作做通的花音,心安理得准备从他身边路过。 “呼……” 就听耳边一阵风声,冷冰之已经又站在花音对面,看来不能善了了。 “冷师祖,有何事?”花音眯起眼睛,防备的问。 本来正对自己的举动感到无措的冷冰之,听到对方的话,突然想到一个好说头:“你,见到我,为何不行礼?” 日啊,你一个金丹修士,有没有这么无聊,拦住她就为了让她行礼! 不管心里如何强烈不满,对方都站面前了,礼还是要行的。 花音微微低头,施了礼,就准备再次从冷冰之身边过去。 又一阵风,花音闭起眼睛,深吸口气,别以为你是金丹期,她就不敢动手! 冷冰之也想揍自己,身体总是先于脑袋做出反应,也许这就是男子为何总喜欢用身体思考事情的缘故,身体终于本能,反应快。冷冰之舔舔性感的薄嘴唇,脑袋快速的想说辞,有了! “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即使进了前十,也不允许选白云峰,我可不想要一个你这么丑的徒孙。”顿了顿,清清嗓子,又说,“你,那个,若是真想进主峰,也行,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免得有人说我以大欺小。”说完一甩袖子,花音只看见一道光,眼前人不见了。 花音转头看看黑神,他这是什么意思?黑神心里回了她一句,“你别看着我啊,我瞧着他挺不喜欢你的,看见你连脸的抽筋了,不过到底是金丹修士,不是也没为难你吗?”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说我丑!” “重点不是他不让你去白云峰吗?” “娘说我是最有福气的长相。” “那是王梦安慰你的,我还觉得我全界最美呢!” 所以,你能指望花音和一只乌鸦能讨论出个什么结果。之所以重点不一样,是因为花音想去的肯定是阵法峰,那些以后想在宗门做管事的弟子,才走主峰的路子呢。她一个女子,天生对权利没有太大追求。 时间不多,赶紧测试下七星阵是正经。还亏得花音测试一下,七星阵不愧是攻击力较高的法阵,其威力果然不是一般练气期能接下的,非死即伤,她心中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其实花音不知道的是,一般的七星阵威力并没有这么大,只是她输入的真元比较精纯,所以才导致,此七星阵的威力要高于一般七星阵。不过花音没有比较过,所以她不知道,在后来的买卖中损失了不少钱,当她知道时,懊恼不已。 每个擂台只剩下三十多个修士,但围观的弟子却没有减少,花音回到广场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王梦瑶,王大柱,南宫烈,何天涯,陆斌五人坐在一个树下,神情激昂,这是在干什么?她坐着黑毯飞上前,赌钱!! “花音来了,快快快,挪个位子。”王梦瑶看见花音,立刻挤挤旁边的南宫烈。 “不用了,我就这么瞧瞧便好,我不会。”花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瞧人赌钱,以前云台镇的时候,路口经常会有人聚在一起小赌,她也远远瞄过几眼,不过不似瑶瑶他们赌的这么大,瞧这地面上摆的亮闪闪的灵石…… 瞧见灵石,花音眼睛里闪了闪,先瞧瞧再说。 不少修士瞧见这面的动静,无一不露出崇拜的目光,这几人也太明目张胆了,虽说宗门没有明确反对赌,嫖,但绝对是不提倡的,浮山还在头顶漂着呢,他们就敢这么赌,还把赌注都摆明面上,连掩饰的想说声同门玩玩都不可能了。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实在是令人佩服。 此时,浮山 “师傅,那几个弟子太不像话,我去训训他们。” 雷诺真君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这事确实归主峰管,但也不至于需要一个金丹期修士亲自去管教,随便派个筑基期弟子说两句也就罢了。何况,你冷冰之何时对这些事有过兴致,雷诺真君扫了一眼花音,怕是为了那个小丫头吧。 冷冰之说完那话之后,半天也没见师傅给个答复,刚想补充两句,就听到雷诺真君对他说,“是要好好管束,这若是被外人看见,太影响宗门形象,不过都是年轻弟子,也要太过严肃了,冰之向来不爱管这些事,难得他有兴致,晨烟,你就陪着冰之一块去,免得他吓着那些个弟子。” “是,师傅。”柳晨烟声音温温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般,很是舒服。 私心里,雷诺真君是希望这两个小儿女走到一起的,都是他的宝贝徒弟,但缘分这种事,强求不来,相识近二十年,也没见冰之对晨烟动心,虽然雷诺真君知道柳晨烟对冷冰之是有些好感的,但,看来是有缘无份了。好在,晨烟是个温婉的性子…… 冷冰之和柳晨烟,两个金丹期修士的突然到来,把赌的正热火朝天的五个人吓的不行,连同一旁花音都惊了一跳,看到冷冰之那张俊俏的脸,花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找茬的来了! 可怜的冷冰之,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想多接触接触花音,就是站在她对面,都觉得心情不错。 正正表情,冷冰之那张脸本来就够冷了,这一正经,就更冰了,连说出的话都冒着寒气,“地上的灵石充公,不可当众赌博,下不为例,引此为戒。” 柳晨烟瞧见冷冰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却笑开了,她自然也是看到冷冰之和花音的事的,她六岁认识冷冰之,两人相伴一同长大,柳晨烟敢说,她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说不喜欢,就太虚伪了,柳晨烟也知道自己是有些爱慕他的,不过,这么些年,他对她,始终是对妹妹一般的感情,如今,又出现了一个她。柳晨烟知道自己是没机会了,但她希望他能幸福,他是如此优秀的一个男子,他值得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只要是他喜欢的,她都愿意去帮他得到,包括她。 你这样还打算追求姑娘?柳晨烟笑着对众人说,“本是掌门派人说要处罚你等的,是冷师弟瞧见花音也在,便和掌门求了情,这才亲自来收了你们的灵石,不然可不止这点子惩罚,还不快谢谢你们冷师祖。” 冷冰之听见柳晨烟如此说,一脸惊异的看着她,只见她对自己眨眨眼,让冷冰之有心事被人探知的羞涩感,没等众人感谢,就甩下一句,“你们好自为之。”便转脸回了浮山。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没听错吧,这神情这态度,确定是求情,不是加害吗?花音想的也是,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因为看到我,所以换下处罚的弟子,亲自来,就为了能亲自没收我的灵石,幸好我没赌。但大家还是受她连累了,说不定都有可能是冷冰之发现她赌钱,告诉掌门,才引来这一顿处罚,花音面露歉意的看着众人。 明显这几人的思维逻辑是一致的,不然也成为不了好友,看着歉意的花音,几人摆摆手,不过几块灵石,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个个同情的看着花音,被一个金丹期师祖盯上,花音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柳晨烟看着几人眉来眼去的,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吗?怎么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心善的柳姑娘,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到了人力不可转移的地步了,柳晨烟见事情已经解决,她一个金丹期总待着也不好,虽然她很想弄明白这六个人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但,最终对着花音和善的一笑,转身离开。 花音心想,这个姑娘心眼倒是不错,就是眼神不太好,识人不清! 45|12.27 不敢明目张胆的几人,只好收了骰子,又换了一种低调的赌法,这几人都是死心不改的,又是难得聚在一起玩,地上画一条线,自己面前画一个圈,各拿出一块灵石,放在线上,每人轮流控制自己的灵石击打对方的灵石,打进圈里灵石就是自己的,其实这个就是考验修士真元控制的,因为不可以用神识控制,只能自己控制力道。 其实这也是赌,不过说出来好听些罢了。 浮山上的冷冰之瞧见后,气的牙痒痒,死性不改!姑娘家玩什么不好,学赌钱,妇德学哪去了? 说真的,花音真是一天妇德都没学过,穷人家的孩子哪里有空学这个,王梦稍稍有点精神,就忙着教导花音修炼,三从妇德都是大家族有背景的女子才需要学的,这也是很多修士不喜欢散修的缘故,无什教养,不懂规矩。 冷冰之虽然也没有系统学过,但身边的女同门大多都是知书达理,即使与男修站在一起,也是相互守着规矩礼仪,像花音这样,太颠覆冷冰之对女子的认识了。看着花音兴奋的又将一块灵石丢进储物袋,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偶尔还用手拍拍旁边男修,冷冰之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向那只手,太碍眼了! 正赢得高兴的花音突然觉得手一疼,举起来一看,什么也没有啊,又仔细掀了掀陆斌的衣服,没东西啊。。。幻觉?花音警觉的朝四周看看,也没发现什么特别。 她,她她,她居然掀男子衣服!有伤风化!!! 冷冰之散发的寒气越发重了,惹得周围金丹真人忍不住抱怨,虽然我们不怕冷,可你这副生人莫近的脸是怎么个意思?好在坐在他周围的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就是看着他长大的,也都没人真的计较他。但坐在他对面的阵法峰的人,和丹宝峰王系弟子看冷冰之就不那么顺眼了,一天到晚摆出那副鬼样子给谁看。 就在冷冰之忍不住要再次下去的时候,再一轮比试开始了。 “小音,还我两个灵石吧,我都输给你十多个了,就还两个,求你了,这个月的丹药钱没有了,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南宫烈拉着花音的袖子做小女儿状,实在是太惨了,十几局,局局输! 王大柱也局局输,他本来修为不高,就不应该参加,一开始倒是有自知之明的坐在一旁,但几局之后,实在忍不住手痒,结果可想而知,全军覆没。输了也有八块灵石,而且全输给了花音,不过他不好意思和花音开口。人家才分他一百灵石让他作为学习之资,他赌钱输了也就算了,关键是输给了花音,确实让他觉得有些尴尬。所以,他什么话也没说,比试也没自己的事,架起法器就返回宗门。 别看陆斌战斗不行,对真元的控制还是很厉害的,不愧是长期控火炼丹的人,赢了大概有二十块灵石,大家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何天涯不赢不输刚刚好,他就是来凑人数的,不想占朋友便宜,也不想让朋友占便宜。 至于王梦瑶,她是个有钱的,根本不在乎,只要能高兴开心有乐子就行。 所以就剩下南宫烈哭着喊着追着花音要灵石,到了花音口袋的灵石,就不要想了,想了也是白想,不过花音赢了那么多,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瞥了黑神一眼,黑神赶紧捂住肚子,她太了解花音了,她此时此刻真心希望自己不理解花音的眼神,惊恐的问道:“干嘛?别打我丹药的主意,人家是和你要灵石!” 花音的眼睛眯了眯,再次威胁! “没门!”黑神吼完就准备飞起,还没等脚离开花音的肩膀,就发现天和地倒了个个。 花音揪着黑神的两只脚爪子,开始上下抖动,她肚子里全是聚灵丹,随便倒出一瓶就行。 “花。。。音音音~~~你死。。。。定。。。了了~~~我。。。。我要。。。。烧烧烧~~~~光你的。。。。毛。。。。别。。。抖。。。了。。。。我我~~~~~要。。。。吐了。。。。” 就是让你吐啊,把丹药吐出来! 头晕眼花的黑神见花音听了她说的话,眼神更坚定了,“大大。。。爷的。。。药药药~~~~又不。。。。在。。。。胃里里里~~~~~” 听到这话,花音赶紧将黑神正过来,不在肚子里吗?你早说啊! 可怜的黑神终于五脏六腑都归位了,但还是头晕,投降的从嘴巴里吐出一瓶丹药后,就啪啦啪啦的飞树上去了,她需要休息,她需要时间来诅咒花音!虐待灵宠这是人干的事吗?太没人性了! 虽然几人都知道花音这对主仆很奇怪,但今天仍然是刷新了几人,对她们这对主仆的认知。我们能理解为,花音逼着黑神,把黑神已经吃下肚子的丹药给吐出来,就是为了省那两块灵石。而且花音喂灵宠,都是整瓶的喂的,难怪十多年才进阶一级,幸好这瓶塞是木质的,不然黑神不知道得消化多少年,才能吃到瓶子里的丹药。 南宫烈看着手中的玉瓶,虽然没有胃液什么的,但仍然觉得烫手无比,自己这是沦落到和灵宠争食的地步了,黑神,我对不起你啊。。。虽然我猜到小音会直接给我瓶丹药,两块灵石就是喊着玩玩的,但我猜到了结局,却没有猜到过程。 花音见到目瞪口呆的众人,以为他们不能理解是从黑神嘴巴里吐出来的,就用忽悠李双菲的理由说:“没事,她肚子里有好多瓶,她喜欢整瓶吞着玩。” 当然很多瓶,因为消化不了嘛! 有时候误会也是美好的。 养着青云雀的王梦瑶到底看不过眼,说了一句,“小音,哪有你这样的主人,黑神好歹也是二阶了,你对她好些,就现在这样,早晚得给你养残了,丹药得一颗颗喂,哪能整瓶整瓶的吞,你要是实在记不住喂它,就给它换个。。。恩,木质的瓶子,不行不行,草编的瓶子!我就够粗心了,也把小云当公主一样伺候着,你倒好。。。” 原来他们误会了,误会也好,花音笑笑,上前挽着王梦瑶的胳膊往擂台方向走,点点头,她当然会对黑神好,她会对黑神很好很好的。 回头望了一眼还蜷缩在树上的黑神,对她招招手,比试了! “打架就想到我了,不过去!死也不过去!真当我没脾气吗?那瓶里面可还有七颗聚灵丹!”黑神把头甩向另一边。 花音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颗聚灵丹,在手里抛啊抛的,王梦瑶瞧见了,也回头看了一眼树上的黑神,一颗换一瓶,小音太会做买卖了,黑神,应该不会过来吧。 刚想完,就见黑神扑啦扑啦飞过来,一口吃下聚灵丹,立在花音肩膀上,太没血性了!也是,没智灵的灵宠知道个什么,还不是有奶便是娘。好在,我的青云雀以后是会开智灵的,可怜的黑神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看向黑神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同情。 黑神才不管这么多,能拿回一颗是一颗,脾气血性什么的,能当饭吃?! 这轮的比试也没什么悬念,被花音轻松的拿下。 看样子,今天就能比出各个擂台的擂主。除去真传弟子和精英弟子的五个擂台和筑基期的五个擂台,早已经比试完,陆斌没有如愿拿到真传弟子练气期第一,得了个第八,以他的战斗力,进入前十已经是侥幸了,听说真传弟子练气期第一被一个其貌不扬的,叫张木合的御兽峰的人得了去。筑基期的第一是王新月。现在就剩下普通炼气期弟子,因为人数众多,到现在连擂台第一都还没出来。 接下来的比试就更快了,剩下的都是有些个手段的,觉得自己赢不了的也果断认输,再没有出现耗真元的情况。 在最后两场比试中,花音受了点伤,被其中一人的土属性法宝震伤了内脏,但对方也被花音伤的不轻,满身都是箭洞和针眼,完全是实力的比拼。打的激烈的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浓浓的欣赏,这才是自己想要的比试,太爽快了。输了的万峰,对着花音点点头,洒脱的走下擂台,记住了这个叫做花音的女同门。 最后一场比试,是和那个叫张景的男子,一上来,对方就扔出那张一路帮他过军斩将的符宝,会释放火墙,攻击范围大,但符宝只是比符箓高级一些罢了,符箓是一次性消费品,符宝里含有的法术强大些,使用寿命也长些,正常的符宝可以用十次。这么多次战斗,张景的符宝虽然只用了四次,但买的时候就是已经使用过的,统共只有五次机会,张景本来估算着,五次应该也足够他进入前十了,谁知这次的大比,弟子的实力水平会如此高,还是说,他倒霉,分到的擂台都是强人?不管如何,得先拿下擂台第一,才有机会说别的,所以一上来,张景就使出了杀手锏。 而黑神速度站在花音的前面,口喷火焰,挡住的了符宝的火墙攻势,将花音护在一个角落里。符宝里的火墙其实并不是高级法术,不过是因为覆盖面积大,持续时间长,只要你走动,真元会耗的厉害。花音看到满天的火焰,也不敢乱动,立在角落举着火烈弓寻找机会。 46|12.27 花音有些忙乱,因为她无法走动,所有法术都只能硬接,仗着自己有隔灵法衣,她连防御法宝都没激活,因为中品法宝太费真元,花音不知道对方还有何手段,能省一点是一点,所以只身上的法衣做了基础防护,身上接连被数个法术打中,头发上沾着泥土,衣服上被刀风破了几个口子,衣摆处还挂着一个冰凌,腰间缠着带刺蔓藤,好在大部分法术都被花音施展法术抵消掉,身上又穿着隔灵法衣,也就看上去狼狈点,其实一点伤都没有。 你这轮攻击完了,轮到我了吧,相较于法术,花音还是喜欢用火烈弓,低级法术没大用,高级法术真元消耗只比火烈弓少些许,法术得一个一个的掐诀,火烈弓同时可以射出十支火烈箭,是谁都会选火烈弓。十支箭羽对着张景四面八方的围攻而去,张景是又气又恼,本来以为花音抵挡下他的法术攻击,又使用过一轮弓箭,就算真元强大,但应该也所剩不多了,为何现在还能施展一轮,而且看上去还有余力的样子?张景有些灰心,自己已经使出全力,仍然没有办法赢吗?那自己推迟这么些年不筑基,岂不是个笑话! 看着不远处迎风而立,一身狼狈的女修,张景呼了一口气,拿出签牌。花音见对方已认输,收回火烈箭,等师叔宣布结果便可结束战斗。 地上的火墙被卜明浇灭,然后说了句,“五千六百二十一胜,下面,五千六百八十号,五千八百零二号。” 虽然这场比试花音赢得不轻松,但花音还是留有余地,没有尽全力的。要知道张景可是练气十二层,真正的大圆满修士,他可是有望成为十强之一的,结果却不幸遇到了花音,栽在了她手里。 炼气期早私下里猜测过,这次的十强人选,没有一个新进弟子,若不是宗门不让赌,说不定赌局都开了,这要是选张景的可就亏大了,不少弟子在下面暗自庆幸,幸好没的赌。这场胜利,使得原本名声不佳的花音,一下子成为众人瞩目的所在,因为十五个擂台得主名单都出来了,花音的年纪最小,修为最低! 不过花音感受不到这些,她那粗神经只对灵石敏感。 和男弟子的反应不同,少部分女弟子对花音的胜利倍感荣耀,因为十五个人中,只有花音一个女修,大部分却觉得花音太丢女子的脸,哪能和男修不顾形象的战斗。这些内门的练气期女修,都被宗门宠坏了,在她们眼里,要灵石有灵石,要丹药有丹药,要功法宗门提供,法器法宝,又不需要打斗,有个一两件也就可以了。她们想不明白花音,一个女子如此争强好斗是为何? 同她们一样,花音一直也想不明白这些宗门女弟子,筑基期她不了解,但同住南山的,经常看到她们三五成群,逛市坊,装扮,聊天,连做任务都是选的一些耗时长,无危险的,那她们还修仙做什么?就这样的状态也能飞升?!她们一辈子都待在宗门吗?活在这座大山里?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为何宗门从不管束? 其实花音冤枉各大宗门了,辛苦花钱招收培养出来的弟子,谁愿意养成一群草包,但是炼气期人数众多,不止女弟子中存有这些问题,男弟子中也有不少不求上进的。宗门以前也想过各种办法,但,人的惰性是天生的,想要靠言语就能激励这些安逸惯了的弟子奋发,真是比飞升还难,所以,宗门只能每十年让弟子去自家的试炼之地,每二十年去合欢派的试炼之地,每三十年去云台山的云台秘境,每四十年去无极派的无涯秘境。希望这些试炼能让众弟子们警戒起来,但试炼是有危险的,每年都会有很多弟子折损在秘境里,宗门不能像做任务一样强求,所以很多懒散的修士都会选择不去,即使里面充满了诱惑。 接下来的规则是排名赛,每个人抽签对战十场,按得到签牌的数量排名次。这样算来,花音至少得赢五场才能进前十,认真观察了一下十四人,大多都觉得面熟,但一时又叫不出名字,不过可以知道的是,这十四人每个人都修为都比她高。了解不了解对花音来说,区别不大,炼气期的法术就那些,顶天练到小成,身上最多也就两三件法宝,撑死了上品法宝,灵器什么的炼气期根本催动不了。 花音的第一个对手叫史记,很特别的名字,花音依照规矩,报了姓名。而对方好似根本看不起花音,连腔都搭一声。花音这人的心特别宽,人家看得起她,她也不会如何高兴,人家看不起她,她也不觉得生气,在她看来,不认识的人,别人有什么情绪表现都与她关联不大。面上不显,不过既然对方这么不尊重,那么也就没必要给他留脸面了。 花音不在意,不表示她下面的一众好友不在意,特别是陆斌。 “呀,你是不是男人,瞧不起女子,你娘不是女的,你祖母不是女的,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的道侣不是女子,你以后最好别生女儿,不然我鄙视死她!哦,对了,你这么瞧不起女的,难不成你的道侣是男子,那你以后的确不会有女儿,连儿子估计也没有。” 大哥,罪不及父母,罪不及子女,你这张嘴。。。。。。陆斌一吼完,虽然王大柱他们也是帮花音的,但,几人同时一个退步,空出陆斌一人的位置,表示与此人不熟,尤其王大柱,内心十分苦恼,自己是多么的不长眼,怎么就勾搭上了陆斌? 台下的女修虽也有些不喜陆斌说的露骨,但到底陆斌是在帮她们说话,也就没露出什么不赞同的眼光,有一些甚至还露出的崇拜的神情。 王大柱见了,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自己完全跟不上啊,难怪都没人喜欢自己,原来是因为自己嘴巴不够贱。 史记本没有多想,只不过觉得你一个女子来凑什么热闹,能有多大能耐,战斗是男人的事!但陆斌的话,整个就变味了,一肚子火气的史记大吼一声,一挥手,一把中品法宝青龙剑拿在手里,挽了个剑花,一道剑芒就划向花音的右胸。花音祭出火烈弓,一支火烈箭射向剑芒,另外四支射向史记,而史记不断打出剑芒击落箭羽。花音稍落下风,处于守势,不过在大伙眼中这才是理所应当的。 花音心想,这是要耗真元吗? 殊不知史记心里也颇为惊讶,这女修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即使修为不是靠丹药堆的,也不可能与练气十二层的自己对战如此长时间。史记虽然瞧不起花音,但也没有小看花音,能拿到一台擂主绝不像看上去那么无害,不过花音的战斗力仍然超过了他的预估,难道自己还拿不下个小姑娘,史记加快手中舞着的剑。另一边花音接的就开始有些吃力,身上各处开始出现伤痕,众人一看见血了,情绪立刻高涨起来,你一拳我一掌的有何看头,就是要见血才精彩。 “黑神,帮忙啊,喷他,烧他,吐他。。。” 耳边充斥了陆斌的各种叫喊声,黑神也很气恼,不是她不想帮忙,是花音不同意,她能怎么办。 就在史记觉得可以结束战斗的时候,花音拿出雷诺真君送她的铃铛,一摇发出叮铃铃悦耳的响声,原来此铃铛是一件音功上品法宝,十分难得,雷诺真君也算是大方了。史记就觉得耳边响起了仙乐,如梦如幻,美妙动听。见史记动作僵住,花音暗叫一声“就是现在。”十支火烈箭并十根针射向史记各个关节,刚完成动作,花音脸色苍白,额头冒出大滴汗水,感觉中暑一般,赶紧掏出一个丹药放进嘴里,丹药化为大量灵气真元汇聚丹田,花音这才舒了口气。此时史记在法器法宝入体的一霎那,清醒过来,发现真元无法凝聚,即使拔掉箭羽,愣愣的看着对面,花音满身伤口,伤口处只粗粗的撒了止血散,脸色苍白一看就是真元耗尽,可她仍然站着举着弓对着自己。 史记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败了,又一次试着调动真元,总被阻挡在几个关节穴位处。自己一开始的藐视,简直就像一个巴掌打回自己脸上一样,史记羞愧的拿出签牌,扔给花音。 史记的黯然离场让台下变得非常安静,刚才发生了什么吗?很多人都没有看明白,银针太细,又是伴着箭一直射的,所以大多人眼里只看到了箭。不就受了几处箭伤,流的血还没那女的流的多,怎么就认输了。在一阵安静后,集体发出‘吁唔’声。。。 史记是有苦说不出,难不成还能大喊,自己被银针封了穴位?输了就是输了,怎样都是丢脸,还在意这些个眼光作什么,也是自己大意,没想到对方有一件音功法宝,自己还有不少后手没有出,唉。。。。。。自己还有机会,赶紧准备下一次才是。 可以说花音祭出铃铛的时机非常准,在对方认为可以赢,放松了一丝警戒,而加大攻击力度的时候,不然等对方觉得久功不下,换法宝的话,花音不见得就能扛得住。见对方认输,花音收回史记体内金针和火烈箭,拿着签牌走到一僻静处打坐恢复灵力,因为很快就要进行下场比试。法衣破损的厉害,好在勉强还能用,身上的伤倒是不严重,几颗疗伤丹药吃下去,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花音,你刚才为啥不让我喷他。”黑神有些不爽,如果自己出马,这场比试可以赢得很轻松。 “前五场我想自己来,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后九场都让你参赛。”接下来遇到的都是同期的高手,花音不想浪费与人比试的机会,多一些战斗经验,就多一份保命的机会。 可惜黑神哪里懂得花音的居安思危,只觉得花音莫名其妙,反正她们两个无法沟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黑神随便问过就算。 47|12.27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花音的真元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达到七成,就听到台上报到她的签牌。 不止是她,所有参加完比试的十五人,真元都没有回满,不过是多少的问题。 这次遇到的是一个练气十一层的中年人,互报姓名后,对方就闪身来到花音身边,不停的施展冰刀拳,如影随形,花音根本无法拉开距离,身上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拳伤刀伤,可见对方是研究了花音的战斗方式,针对火烈弓制的一套战法。确实很有效,花音没有学任何近身攻击的法术,但她也不是全无办法,顶着防御罩,将身法施展的极致,在擂台间闪躲,同时往身后砸暴裂火焰,就看到一个黑色人影在刀光中穿梭,后面跟着一个青衣中年人在火中闪躲。 除了一开始中年人打了花音一个措手不及,后面两个人势均力敌,你打我一拳,我烧你一块。花音的神识紧紧注意着中年人的防护罩,暗中暗数时间 “一,二。。。。。。十五,十六!”数到十六的时候,中年人的防护罩变薄,需要重新施展法术,中年人的防御法器可能太耗真元,所以在真元不足的情况下,中年人选择了防御法术,而法术都是有时间性的,当重新施展的时候,会有一息左右的法术空隙,花音就趁着这个空隙,迅速转身,膝盖弯曲,对着中年人□□就是一击。瞬间,中年人所有法术都停了,台上安静了,台下也安静了。中年人弯腰双手护住,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可那姿势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该不会,废了吧! 这招还是偶尔瞧见一个偷儿,被发现抓住时用来逃脱的。看上去很管用,花音就记住了,任何逃命的好招花音都会记在心里。花音不浪费时间,立刻几道雷电术击在中年人头上,中年人终于支撑不住,倒在擂台上,手颤颤的掏出签牌,女大王,你饶命。 台下的人膛目结舌的看着花音,男修觉得自己的小弟隐约也有些疼,女修纷纷捂脸转身,太不堪入目了,太有伤风化了,太不是女人了。 太彪悍了! 第二个签牌了,花音愉悦的拿着签牌就想走下擂台。 这时,看守擂台的筑基师叔拦住花音,“你违规了,比试规则,不可伤人根本,交出签牌,这场比试你输了。” 花音木呆木呆的看着师叔,又看了看仍然躺在地上的中年人,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伤人根本了,但还是忍住疑问,将自己的签牌和对方的签牌交给师叔。 那师叔一看花音的茫然神态,就知道这小姑娘什么都不懂,笑着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人嘛,总是在不断的挫折和错误中长大。 花音看上去的确就是个小姑娘,别的女子大多十二三岁就来初潮,身量也会开始抽高,而花音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来初潮,个子也是瘦瘦小小的,虽然十五岁的年纪,可看上去就像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完全没有发育。 花音吃下一颗聚灵丹后,木着一张脸走下擂台,心里郁闷的不行,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被筑基师叔搀扶起来的中年人的裤裆处,伤到丹田?不可能啊。。。花音明晃晃的探究的目光,让已经几十岁的中年人也不禁脸红起来,没家教的小姑娘得罪不起啊。 探知不得,只好怏怏离开擂台,围观众人纷纷往后退出,让开一条道来,连王梦瑶他们都觉得,花音这招是不是有点损了?互看一眼,交友不慎啊。无奈的撇撇嘴,交友不慎也都已经交了,一同上前,王梦瑶挽住花音的胳膊,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难得自己有这么引人注目的时候。不过,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在花音耳边小声问: “小音,先不说比试规则,但你知道你踢得是什么地方吗?你那力气也太大了,就不怕人家断子绝孙找你拼命。” 看到自己的困惑有一解可能,顿时求知的星星眼看着王梦瑶。 我就知道!周围的几人扶住脑门,无奈的同时心里又有对花音的怜惜,没爹没娘的孩子最可怜了,连及笄礼都没人操办。 王梦瑶的姐姐责任感顿时爆发,紧紧挽住花音,“没事,这招就是在宗门不能用,在外遇到不良男子,这招最管用。恩~~~对付他们几个也可以用,这是对付男人的绝招,对付女人没用。”说完又靠近花音耳边低低的说:“男子繁衍后代就在那,所以那是男子的根本,若是没有深仇大恨,尽量别。。。。知道了吗?下次我回家,带本书给你看看,是去年我及笄时,我娘给我看的,可惜没让我带出来,这次我去偷出来。”一般女子十五岁会举办及笄礼,表示成人,家中长辈会在这一天教此女男女之别,人伦之道。 花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十五岁,除了德叔,小三子,曹掌柜,她还真没怎么接触过男的,找个时间研究一下?从陆斌看到王大柱,又从王大柱看向南宫烈,最后瞄了一眼何无涯,几个男的被花音那渗人的目光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齐声道:“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说完几人头也不回的逃离花音和王梦瑶,谁知道这两个疯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此时在浮山上的冷冰之,周围的气压更低了,她,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无良的女子! 站在不远处的纪晓山一直偷偷关注着花音的比试,见到这幕,十分庆幸花音没有同意做他的道侣,不然如此彪悍的女人,他可消受不起。 没有那几个男的在,两个女人说话更方便了。 “小音,你有没有中意的人,恩,男子。” 一听王梦瑶那八卦腔调,就知道不是在问德叔类的男子,花音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 “有一点点好感的,就是看见他,心会扑通扑通响的。” 这个都不用想,花音果断摇头。王梦瑶嘟嘟嘴,有些失望。 这是什么表情,花音有些惊奇的问王梦瑶,“难不成,你有?” 王梦瑶白了花音一眼,“我十六岁了,在家族里,没有灵根的,早都结婚生子了,你不知道,我堂姐的小宝宝可爱极了,就像年画里的孩子,而且是单一木灵根哦。就是小宝宝满月时,我遇见的他,他是天道门的天才,别人有个元婴师傅就很不错了,他却有个同为分神期的爹娘。但这并不是天道门看重他的原因,他是炎灵根,灵宠又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神兽朱雀,他是真真的上天的宠儿,可他一点都不骄傲,笑起来那么温柔,暖暖的,就像太阳一样温暖。”突然王梦瑶的声音低落了下来,“有又何用,他是天上的太阳,他的身边围绕的都是光耀的星星,哪里能看得见地上的我。” 花音是个好的倾听对象,却不是一个好的安慰者,看着王梦瑶从一开始说到他,眼睛里闪着光,到最后的眼睛里的落寞,这也许只是一个小姑娘年幼懵懂的倾慕,却像烙印一样永远留在了王梦瑶的心里。 花音拉着王梦瑶的手,认真的看着她说:“瑶瑶,你为何这样想,这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你是月亮,你也会有很多围绕你的星星,很多事情都不会那么如意,你中意他而不得,也会有人中意你而不得,就像。。。就像纪师叔,并不是纪师叔不好,也许只是遇到的时间不对。或许,哪一天我也会遇到我求而不得的人,那就表示我的红线不在他手上,既然这样,再找便是,总能遇到的。我娘说,每个女子都会遇到一个永远将她护在身后的男子,每个女子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瑶瑶,那个人看不到你,也许只是因为你站的不够高,不够耀眼。”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她娘说的话, “好男人,是要抢的,抢男人,得有实力!把别的星星都灭了,他就是你的了。” “噗嗤~~~~”王梦瑶笑喷了出来,从花音一脸纯净的脸上,吐出这样前后矛盾的话,真是很有违和感。一下想让她放弃,一下又鼓励她去抢,知道花音是想安慰她,她也知道楚晨风不是抢就能抢来的,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不过花音说得对,只有我够强大,才有机会,即使抢不到楚晨风,也能抢别人! 王梦瑶将头靠在花音的肩膀上,轻轻的说,“抢不来,小音就娶了我吧。” “好,让我以后的相公连你一起娶了!”花音大刀阔斧的答应的十分干脆。 听见这孩子气的真挚话语,王梦瑶眼泪都笑出来了,有感动也有感概,感动有花音如此好的知交,感慨花音真的不懂喜欢之事,相公也能分享的吗?真真是个傻姑娘。 黑神:那是不是花音嫁人后,那人也是我配偶了?我可以不要一个人类作配偶吗? 时间差不多,花音只顾着和王梦瑶说话了,吃下去的聚灵丹还没来得及炼化,体内只剩下四成的真元,手里也只有一根签牌,看来接下来这场是场硬战。 只能胜,不许败! 48|12.27 接下来几场出乎意料的轻松,让花音忍不住怀疑,对方是被收买了,故意放水?瞥了一眼最有可能干这件事的陆斌,花音摇摇头,不像。 其实是花音不了解情况,不止是她真元不够时间恢复,其他十四人也是如此,炼化聚灵丹也是需要时间的,而比试中途只有一盏茶的休整时间,何况陆斌给花音的聚灵丹药效又比宗门发放的要强一些,再加上花音的真元本就比一般修士要多很多,所以,六场比试,花音赢的很轻松。 这样,花音手里就有七根签牌,估摸着够进前十了,接下来六场比试,花音将擂台主战力交给黑神,自己在一边助战,一边恢复真元。这种车轮战真的很考验修士的体力,真元和神识,还有意志力。 六场比试有输有赢,这时黑神也累的完全趴在花音肩头,再也不吵吵着要打架了。 最终花音手里有九根签牌,排名第一,花音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一位师叔将她的名字写在第一位,怎么就第一了,原谅这个数术不太好,脑子没有转过弯来的小姑娘吧,赢是拿一根签牌,输了就要给别人签牌,一共就十五根,你赢了十二场,输了三场,得了九根,你不是第一,谁是第一?仍然有点懵的花音就听到师叔说:“你们可以现在去储物楼领取物资奖励,至于入哪个峰,还有化灵池,都要等全部的比试结束,接下来你们有人想要挑战真传弟子吗?”说完,鼓励的目光看向花音。 看着我干嘛?本来我是想挑战的,不过现在都已经第一了,应该会有个不错的师傅要我吧,那就不用浪费真元了,聚灵丹虽然是陆斌送的,但吃一颗少一颗,得省着吃。花音心有决议后,就低下头逃过师叔不赞同的目光。 罗玉杰有些失望和不屑,女子就是女子,没什么大出息,估计这第一也是靠着灵宠得来的,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敌真传弟子,罢了罢了,我怎能和一个小姑娘较真。。。 花音不想挑战,但其他九人倒是蠢蠢欲试,成为真传弟子和普通峰下弟子是完全不同的,也是花音根本就没仔细了解过其中区别,若是知道真传弟子的月例要比普通弟子多一倍,怕是就是后面有牛拖着她,她也要去挑战的。不过机会就这一次,错过就没了。 花音见没她什么事了,就准备去储物楼,离开擂台,走向王梦瑶的一路上,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偶尔听到什么“弱智,钱多,有水分,打不过。。。。。”皱紧秀气的眉毛,什么意思?王梦瑶一捞花音,对周围瞪了瞪眼,就让花音祭出黑毯飞走了。 其实王梦瑶也很困惑,花音明明有可能赢的真传弟子的,为何不参赛,“小音,为何?” “没必要啊。” 王梦瑶想过千般万般理由,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这是什么理由?这算理由吗?王梦瑶觉得自己要暴走了。。。 “没必要?没必要那么多人争着抢着当真传!没必要?就你聪明,别人都是白痴!” 这还是花音第一次见王梦瑶发这么大脾气,脖子缩了缩。 “峰下弟子只是普通弟子,地位不过是比我们稍微高一些罢了,虽然也是金丹真人当师傅,但教导是完全不一样的。有些出色的,还有可能入了元婴真君的眼,那师傅就不是金丹真人,而是元婴真君,地位就又不同了。好,这个咱们先不说,峰下弟子一个月的份例是两瓶聚灵丹,三十五颗灵石,真传弟子是一瓶元气丹,五十颗灵石,精英弟子是两瓶元气丹,八十颗灵石!你再给我说没必要试试!!!”王梦瑶真要被花音气疯了。 听到五十颗灵石,花音顿生后悔之意,弱弱的说:“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花~~~音!你怎么不死了算了,你在宗门好歹也待了五年了,这么基本的都不知道,你,你,你要气死我啊!”王梦瑶的一声吼差点把黑神从花音的肩头吼掉下去。 黑神用翅膀拍拍小心脏,女人发火太吓人了。 吼的花音都觉得自己很欠抽,一边给王梦瑶顺气,一边赔着小心,“瑶瑶,我给你煮好吃的。” “这是吃的事情吗?你的脑子就快和黑神一样了。”王梦瑶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花音的额头。 黑神:关我鸟事! 叹了一口气,都已经这样了,王梦瑶无奈的说了一句,“走吧,是要吃点好的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心神。” 两人先到储物楼领了奖励,第一名的奖励还真不赖,三件上品法宝,一件锤子状,一看就是攻击性法宝,一件衣服,但好像是男子款式,一件梭子,估摸着是飞行法宝。宗门考虑的倒是挺周全,攻击,防御,逃跑,但,就这么肯定第一是男弟子啊,让不小心拿了第一的花音情何以堪,锤子也就罢了,花音反正也没有什么审美观,在她眼里,武器就分能用和不能用,这男款衣服。。。能和宗门换换吗?算了,自己解决吧。三瓶元气丹,这个是好东西,筑基期弟子也就吃这个。一颗元神丹,估摸着是给练气期弟子筑基后增长神识用的,想的太周到了。两千块灵石!居然还有灵石,白云宗,你真是太慷慨了。看到这些花音更加后悔没有挑战真传弟子,据说挑战成功也有奖励的,都怪掌门师祖,奖励也不说全了。 雷诺真君真是太冤枉了,这奖励里最值钱的就是法宝了,怎么还有人看中灵石,忽略法宝的,随便一件上品法宝也要近两千灵石啦。 在飞回南山的路上,花音趁机整理储物袋,除了陆斌和崔柔柔给的聚灵丹还有各种疗伤药,其他的包括准备留给菲菲的丹药都扔给了黑神。花音也想通了,顺其自然吧。 王梦瑶是安静不了几分钟的性子,见花音收拾好,便问她,“你想好去哪个峰了吗?” “我不出意外,应该是去阵法峰吧。” “我猜也是,那还有半年就到万树秘境开启的时间了,你去吗?。。。以你的性子,肯定是要去的。” “恩,那你呢?” “本来我爹娘是不太想我去的,之前我自己也觉得去不去无所谓,既然他们担心,那就不去了吧。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知道我爹娘,既想我去又担心我去,到底他们还是希望我能有出息的,你没有家族不知道,我的地位就代表着爹娘在家族里的地位。”好似察觉自己的情绪不太好,王梦瑶扬起嘴角,自嘲的说了一句,“就是不为爹娘,为了以后能抢到好相公,我也要努力修行,提高实力,争取大道!” 瑶瑶真幸福。。。这是甜蜜的责任,花音突然想到自己爹的家族,爹如此的逃避了责任,那在家族中爹的爹娘,日子岂不是很难过?找个机会一定要去看看,若是有能力,一定帮爹娘尽孝。 按下心头所思,花音对王梦瑶说:“你对秘境有了解吗?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万树秘境只能练气期参加,除了我们白云宗,还有两个宗门的人也会来,合欢派和无极派,一个算是邪修,修的是男女之道,一个是道修。你要小心合欢派的女的,都不是好人。秘境一次可以进三百人,里面很多真材异宝,你记得多带点盒子之类的。对了,秘境开启一次是两个月,你要带足了干粮,我就靠你了,估摸着大柱小南他们也有可能参加,回头问问,你算好人数带足干粮。小音,你是第一次进这种秘境吧,里面没有成熟的草药是不可以摘的,只能摘成熟的,别忘了。好像也是有奖励的。” 花音现在听到奖励两个字,耳朵就不自觉的竖起来了。 “采摘的草药都需要上交宗门吗?” “也不完全是,你愿意全部上交,宗门就给你算任务点,你不愿意全部上交,那交一部分也可以。但得将所得给宗门查看,因为好像三个门派是有比试的,草药最多者有奖励。” “那没有弟子私藏吗?” “说你笨,还真是笨,那秘境只对练气期开放,你觉得里面的东西能有多稀有?宗门哪里能看在眼里,年份最高的灵药估摸着都没有奖励来的值钱,你说你是想私吞灵药,还是想拿到宗门奖励?你可千万别再犯糊涂了,我真真是怕了你了。” 这样说花音就明白了,这些弯弯绕,也只有王梦瑶这个喜欢探知的人才会了解。在王梦瑶面前,花音就像一个初入官场的状元,能力很强,但因不了解官场而处处碰壁,碰啊碰的才能成为人精。而王梦瑶呢,就是一个官场油条,能力一般,但适应力很强,八方消息,四方支援,对大局的走向向来有独到之处。 黑神:秘境。。。妖兽。。。眼睛!灵药。。。两个月。。。不错不错!! 49|12.27 晚上等孩子都睡下了,王氏拿着那贯钱去到主屋,沈婆子打开门瞄见她手里的钱,“嗯”了一声把她让进来。她刚刚还琢磨这个钱的事,没想到老大媳妇这般识趣。 沈老头已经上了炕,见状,心里头虽高兴王氏敬重他,但嘴上还是说:“不是说这钱给花儿存着嘛,还拿过来做啥?” 王氏将钱放在炕桌上,“爹,娘,花儿还小,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先用着,日后再慢慢给她存。” 沈老头点点头,沉默了一会,鼻子呼出口气,说:“我晓得你是想说那咸菜的事,咱就不是那会做买卖的人家,而且妇人家抛头露面的,也不像话!咱虽是庄家人不讲究,但也不能给话饼子给人说。”沈老头抬了抬眼皮,见王氏神情平静,低眉顺眼的样子,觉得敲打两句也就够了,便缓了声气劝道,“再说了,做买卖有时候就是运气赶上了,就说鱼兜子吧,前几次运气好,兜着了几次鱼,可这一个月你们不在家是不知道,一次鱼都没兜着。所以,你那咸菜,指不定也就是次运气,人家尝个新鲜劲,买个几文钱,哪能当长久生意做。不过,自家腌着吃也是可以的,后院那片菜地也开出来了,你种上一块,若是家里吃不完,给左右相邻的送些也无妨。” 王氏知道再说也无用了,便从主屋退了出来,回到东屋,一屋子孩子都在等着她的消息。看着一张张期盼的小脸,王氏自责的很,她勉强笑了笑说:“你们爹现在中了秀才,家里免了田税,即使不卖榨菜,也够吃的。” 这怎么能一样? 春溪把头埋进被子里,半是委屈半是失望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床单上,不一会就湿了一大片。 沈华看着捂的严严实实的被子,扯了扯,没扯动,只好隔着被子拍了拍她说:“大姐,我有法子,你要不要出来听?” 春溪一把掀开被子,眼里含着泪,因为有了希望,眼睛里亮晶晶的,“真的,啥办法?” 沈华也不卖关子,把心里的想法一一说来:“我们这去镇上只要半个多时辰,走快点,半个时辰也就到了。我们可以继续租夏大哥家的房子,在他那腌榨菜。就是卖的话有些麻烦,得找信得过的人去聚海镇。”这个法子唯一不好解决的是,日后被沈家二老知道了,要怎么收场。 沈华看向王氏,等她做决定,如果她说不行,那么就只能暴露沈家的位置,让那些想要买榨菜的人上门来,逼的沈家老二主动做这门生意。 她就不信,买家上门送钱,他们会拒之门外。 但是第二个法子需要解决的麻烦更多,不能闷声大发财的话,就要考虑村里有红眼病的人,而且村里人多口杂,榨菜的原料是草腰子怕是防不住人。 榨菜的腌制手法和咸菜差距并不大,唯一不同的是,榨菜需要放酒,因为腌的并不像咸菜那般咸,拌上糖和胡椒粉后,味道就很爽口。但是这点差距,顶多影响点口感,一些口味不刁的人只要价格便宜,谁在意这个。 如果能找到辣椒粉就更好了。 或许辣椒粉能成为榨菜的秘方,这样就不怕原料被发现了。如此一想,沈华就有点躺不住,很想去镇上一趟问问夏凉川,毕竟他是从朝都来的。 “娘,我想现在去镇上一趟。” 王氏只当小闺女是想去和夏凉川商议赁屋子的事,她摇摇头说:“咱们今儿刚回家,赁房子的事先缓缓。腌菜坛子是现成的,咱先在村里收一些草腰子,回头让你三叔去卖,卖得了钱,咱再找你阿爷阿奶商量一回,如果还不成,再走你说的法子。” 沈华只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想法,一时半会找不到机会去镇上,她日子顿时清闲下来,她那还收着三张画,也得找个机会去县城卖掉。 …… 沈华现在的活就是看着春河,因为第一场雨后,大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春河是个特别闷的孩子,现代的小孩大多数活泼开朗,爬上翻下,调皮的很,小嘴巴也是呱呱的能说会道。 可春河多半时候就是捉几只蚂蚁放在他堆的石头屋里,对着蚂蚁自言自语的,沈华都有些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有些自闭症。 要是有度娘就好了,随手就能知道自闭症的孩子是怎样的,她努力分辨他嘴里嘟囔的话,想猜测他的心思,不知是不是因为春河平时不太爱说话,所以导致他三岁了,口齿都不是很清楚。沈华竖着耳朵听半天,都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沈成才在沈家办完席面的第二天就去了县学,王氏回来没见到他也乐得清静。 春雨贵如油,庄家户都赶着这个时候下田整水沟子,收拾菜田,再过些时候就可以下秧子了。 王氏和春溪从河边洗被褥回来,看见沈华和春河乖巧巧的待着,一边晾一边问:“小河要不要尿尿?” 春河一咕噜站起来,差点撞到站在他身后的沈华,他抱住王氏大腿仰着头说:“娘,小河大哥哥了,不尿裤子了。” 王氏腾不出手来,只夸赞了两句,“小河长大了,来帮娘牵被子。” 春河屁颠屁颠的跟了去,说是帮忙,其实就是王氏哄着他玩。 春溪见没她的事了,就走到沈华面前,小声说:“咱要不要去山里看看?”她心里也惦记着那头野猪呢。 沈华有些发愁,现在阴历二月,阳历就是三月了,天气开始暖和,野猪吃的东西多,就更不容易被吸引。 她托着下巴绕着屋子转了两圈,想找找有没有能帮手的东西,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家里养的猪身上。 她去厕所抓了一把玉米叶子,憋着气用树枝挑了点猪粪,包了一层又一层确定不会露出来,这才招呼春溪带上铁锹,两人往山里去。 春武原本在隔壁三爷爷家玩,瞧见了两人立刻冲出来跟着要去。 三人才走到村口,就听到人的欢呼声:“沈员外回来啦,快去通知村长……” 什么人啊? 春武爱看热闹,又舍不得让春溪沈华俩撇开他去山上,就拉着她们一起往进村的那条路走。 春溪不乐意:“你想去看就去呗,我和花儿要上山去。” 春武不干,“员外回来会撒糖的,捡了糖咱再去。” 听到有糖,春溪也有点动摇了,看了沈华一眼,商讨着说:“要不,咱去看看?” 春武拉着春溪,“问她干啥,快些吧,一会被别人捡光了。” 沈华只好跟在后面跑,可怜她的小短腿,没跑两步就被落下了,索性也不跑了,反正要进村就这一条路,肯定要回来的。 她一手拿着猪粪,在路边揪了根狗尾巴草拿手里摇来摇去,一个月没回来,感觉大变样了。暖暖的春风吹到身上特别舒服,路上有孩子来回奔跑着,脸上洋溢着简单单纯的笑,不知谁家的海棠花开了,满树的粉红,如云如霞,美不胜收,梅花也开了,桃树也开始打朵,哗啦啦的河水声从不远处传来,一路走过去,春意已经遍布的到处都是。 “哎!把你手里的玉米叶子给我用用。”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沈华欣赏大自然的美好,她朝来声看去没瞧见人,只有因为春雨疯长的杂草,她不死心的靠近了两步。 “别过来!你,你把玉米叶子留下,脸,脸转过去!” 沈华一脸懵的看着手里的玉米叶子,打劫还有打劫这个的?她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出门拉屎不带纸啊! 可是,他确定要用这裹了猪粪的玉米叶子吗? “那个,我这叶子里面裹了猪粪,你还要用吗?” 沈华明显感觉到这个人泪崩了,她也很无奈,这都已经离开了村,等她回去再回来,得多久啊。 她左右看看,寻找能够代替玉米叶子的……叶子。 不远处有棵桑树,沈华跑过去直接折下一根树枝,朝着躲在田埂深处草窝里的人递过去。桑树叶虽然有毛刺,但好过于无吧。 “你,你你背过身去,一个女娃子不害臊!” “噗!”沈华没忍住,喷笑了出来,古时候的小孩有时候也挺可爱的。她用了点力气将树枝扔过去,然后继续晃着她的狗尾巴草往前面走,她已经能听到前面传来的专属小孩子兴奋的欢呼声,看来真有糖啊。 哪她要不要用跑的呢? 就在她纠结是跑呢还是跑呢的时候,身后传来走步声,且不注意都难,因为这个声音明显先是跑,在快靠近的时候突然停下,跟了两步又停下又跟两步…… 用不用比她还纠结啊。 沈华就是不回头,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她已经十有*肯定是那个拉粑粑不带纸的小朋友了。 已经看到前面的人群,身后的人终于开口,“你,你用玉米叶子包猪粪做什么?” 50|12.27 吃饱喝足的王梦瑶领走前还瞟了花音一眼,“后悔吧你就!试炼提前准备好,别又迷迷糊糊的。” 花音连连点头,目送王梦瑶出去,想了想,拿下头上的墨灵簪,她也算能自力更生了,那十万灵石,咬咬牙,从里面拿出装灵石的储物袋,皱着眉头开始一颗一颗的往里面投,连一息的时间都不需要,就变成废石。 黑神看着花音肉痛的样子,翻翻眼睛:“你还不如全扔进去。” 花音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好像是太慢了,要不先扔个一万?花音仔仔细细的数了一万颗灵石扔进去,里面的灵气瞬间被墨灵簪吸收,花音不知道是不是感觉问题,好像比之前的黑乎乎一片稍微光亮了些。有点动静,花音心里好受多了,深吸口气,闭起眼睛,实在是不忍心看,头一偏,将剩下的灵石全扔了进去。过了一会,花音觉得自己的心不那么痛了,才把神识探进去,搞什么啊,好像比之前也没亮多少嘛,那可是十万!颓丧的将神识退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储物袋,叹了一口气,随手扔进墨灵簪。 为何我遇到的都是先给颗糖,再给一棒!黑神是,墨灵簪也是! “你瞧你那个小气样,你自己不是还有一万多灵石,刚才又领了奖励,作何还这幅死样子。你现在反正也用不了那么许多,不如全扔进去,留个几千够用就行了,你说你攒着能攒出花来?” 花音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问题是她真的下不了决心,那十万好歹是额外的,花音还能狠狠心,现在让她扔自己赚的,就有点要她命了。最终花音将一个储物袋和墨灵簪扔给黑神,说了一句你来吧,就到后间洗澡去了。 黑神看着逃跑似的花音,切了一声,她可没心理负担,一边直接将储物袋里的七千灵石全都扔进去,一边嘀咕,这空间法宝有什么好,活物进去了,出来还不在原地,那我以后进去就得待在灵兽袋里,不然出来的时候岂不是和小气花分开了。 其实还是她们都不了解空间法宝的特性,主要是空间法宝传承丢失的厉害,连炼制手法都快要失传了,估计现在这个绥远大陆,还懂得炼制空间法宝的炼器师不超过五个,但是懂炼制不代表能炼制,分裂岩首先就极为稀有,何况炼制这个还需要一个对空间节点十分了解的顶级阵法师,刻上阵纹,所以,花音确实是得到宝贝了,就是宝贝现在的状态有些不佳,加上使用者不太懂使用,所以,宝贝只能暂时压箱底了。其实想要在原地出现,只要在进入空间法宝之前,设下法阵,把周围的空间禁锢住,就能进去出来后还在原地,这个在上古时代不是什么秘密,但几十万年后的今天,几乎就没有人知道了。 花音洗完澡回来,到底是没忍住,又将神识探进去看了看,只能说比几年前第一次进去的时候,视线好了一些,不再纠结墨灵簪,将它插回头上,准备找王梦瑶出去逛逛。刚想打出传音符,发现禁制被触动,伸手一招,是宗门通知去白云峰,估摸着是要选山峰了。 花音打出水镜,看着镜中破烂的法衣,这样去,是不是对未来的师傅不太尊敬。从储物袋里拿出娘给她缝制的凡人衣服,白嫩的小手在上面轻轻的摸了摸,又捧到面前,整个脸埋进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娘的味道。 “娘,你看见了吗?我过得很好,小黑也很好,你和爹好吗?”花音眨眨眼,把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对黑神说:“你就别去了吧,这次可能会有元婴真君,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你还是不去的好。” 黑神自己也不太想去,不过那个化灵池她是要去的,让花音到时呼喊她。虽然花音无法在心里和黑神对话,但是单单是呼唤黑神的话,黑神还是能够有所感应的。这是所有缔结合约的灵宠和主人之间都会有的感应。 花音想想也觉得可以,谁知道化灵池对黑神有没有用,若是有用,不是又省下一笔。 这还是花音第一次来主峰,峰下一块山壁上写着三个大字“白云峰”,和其他几个峰的低调不一样,白云峰这三个字气势恢宏,即使隔很远,都能清晰的的看见。白云峰的半山腰上,被削出一大块平地,上面就是白云宗的核心位置-------白云殿。 花音飞到半山腰,下了黑毯,便有个青衣弟子上前引带。花音道了声多谢便跟着走进殿内,视线一暗,花音这才发现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在场的二十九名弟子纷纷对花音露出不耐的目光。 至于嘛,南山比北山远多了。花音心里腹诽,面上不动声色的站在队伍的最后一个。这时炼气期的九人又不爽了,你什么意思,你一个第一站在最后,打我们脸吗?! 花音看到他们不悦的神情,心里也有些不愉快,又怎么了?长嘴巴是作何用的,给出一个脸,就觉得别人能懂你们意思?那是不是你们露出屁股来,我就能知道你们是要小解还是大号? 这时雷诺真君看出下面不和谐,掌门作何用的,就是调解任何不和谐。“此次站位按照排名先后,一会进入化灵池也是如此,排名第一的去最中间位置,以此类推。” 花音撇撇嘴,不就是我应该站第一个嘛,说就是了,做个臭鱼脸。 其余九人见到花音撇嘴,心里更是气的内伤,让你站第一,你还撇嘴,这女子太不识抬举,不愧是什么‘乌鸦女神’,一个无背景的也敢如此嚣张。 这名叫花音的小弟子可真能耐啊,人缘貌似不怎么好,雷诺真君忍住笑,指指旁边的韩敏行,又对这三十人说:“你们这就跟着韩师祖去化灵池,一天过后,回来这里,到时会为你们亲选师傅,去吧。” “是,掌门。”众人行礼退出。 几十人跟着韩敏行一路往后山飞,而花音赶紧呼唤黑神,黑神感应着花音的位置,终于在快要进去的时候到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结界口,以花音的初级阵法造诣,只能看出这是一个隔绝阵,看来里面是一个小世界。修真界有很多悬浮在空间裂痕里小世界,这世界有大有小,上古遗迹,福地洞天都属于这种小世界。而各大宗门发现后会用法阵将其禁锢在固定位置,适时让弟子进去试炼。 韩敏行一人之力就可打开结界,那这个小世界应该不大,几人鱼贯的进入结界中,韩敏行在最后一个人也进入后,关闭结界。带着众人往化灵池走去。 众人刚入里面就觉得这里灵气要比外面浓厚几十倍,都忍不住多吸了几口,特别是练气期弟子,有些真传精英弟子都不是第一次进来了,都还忍不住感叹这里的灵气之浓郁。花音也深深吸了一口,觉得全身舒爽,连体内的菩提子都跳跃起来,这要是生活在里面,绝对是神仙般的日子,同样是空间,怎么墨灵簪就这么鼻屎呢! 一路上,众人已经无力感叹再多,太美了,仙境啊,见到这些树木草药,丹宝峰那长的就都是草!花音的目标已经升级了,一定要把墨灵簪打造成这样的空间! 黑神也美的不行,越往深处走,灵气越浓厚,在这里待一天,至少可以省掉她半年的眼睛,在靠近池边的时候,心情激荡的忍不住发了一声“哇~~~~~” 这一声打破了平静,众人不善的目光再次投向花音,就你一个人有灵宠啊,如此厚脸皮,还不赶紧收起来。 花音心想,又不是我叫的,瞄我干嘛,你还能控制一只妖兽不让她叫唤啊,这要求太苛刻了。旁若无人的花音带着黑神就率先走进池中,只有一天时间,一点都不能浪费。 二十九人都长大了嘴巴瞪着这个无礼的女子,按理说,精英弟子先进去选好自个的位置坐下,接着轮到真传弟子,最后才是练气弟子。虽然没有名门规定,但,一直以来都是按照宗门地位,大家自觉执行的。 刷刷刷~~~众人目光集体看向韩敏行,韩敏行倒是对花音甚有好感,自然不愿为难于她,见众人看他,他那张看着忠厚的脸就更加温柔了,不说话不表态,就这么回望着众人。 最后,二十九人败下阵来,一些心有不甘的,又有灵宠的也统统唤出,凭什么有好处不占。其实三十人,一共也才五只灵宠。待得他们下池子的时候,花音已经选了一个最好的位置,站在里面,抱着黑神,努力的炼化蜂拥进入体内的灵气。 其实花音很想说,你一只鸟,如此怕水,来凑什么热闹! 51|12.27 花音也没想到会如此快就晋级,虽然经过之前冷冰之的结丹,体内的真元已经差不多满了,但正常修炼的话,怎么也要半年左右时间,花音想的是尽量在试炼之前晋级,这样多一份安全。 当然,能够提前晋级,没有谁会不乐意,花音静下心来拼命吸收压缩,周围都是非常温和的灵气,且不像丹药一样多少会有些毒素,能把花音体内的真元大换洗一次,所以菩提子才会如此高兴。能在此处晋级,确实也是花音的一次机缘。宗门不可能将所有要晋级的弟子都放进来,化灵池消耗一次,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宗门可能每天都有低级弟子晋级,化灵池哪能禁得起如此消耗。化灵池的奖励也只有炼气期和筑基期能够享受的到。 花音的晋级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大约半天后,花音成功晋级练气十一层。当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顿时感觉到股股杀气,再一看,原本到胸口的池水,现在已经到了腰部,而池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其他人都回到了岸上。花音顶着众人的杀气,用手遮着脑门,低头一个眼刀刮向黑神,让你悠着点的呢! 黑神:“明明是你晋级用的多,我悠着呢。” 黑神这么一说,花音也拿不准是不是因为自己晋级,造成的池水大量减少,不管如何,都和她有关就是了。 花音对着众人歉意的笑笑,虽然效果不佳,但总不能让花音把时光倒回去吧。花音求助的看向韩敏行,师祖救命,我要被眼光给杀死了! 韩敏行倒是真对花音感了兴趣,在化灵池里晋级的人数虽不多,但也不少,从没有一个修士能吸收如此多的灵气,这得多大的真元量。韩敏行,想了想,对花音招了招手,毕竟他是这次的监管,发现这样的事他也得对宗门有所交代,所以,他得先查查花音。 花音一瞧韩敏行的神情暗叫一声糟了,好在颜天炙给她的《遮天诀》她向来当做首要任务,一点都没敢懈怠的修炼,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花音心里也有些打鼓,悄悄的运行法诀,走到韩敏行面前伸出手。 韩敏行见花音如此见机合作,倒是嘴角扬了扬,抓住花音手腕,一股真元顺着经脉移向丹田,快到丹田处的时候,又觉得对方到底是女子,自己这样有些冒犯。随后又想,我这年纪当她爹都有余了,便不再犹豫,探进花音丹田处,确实是要比一般炼气期丹田大不少,这真元量抵得上筑基初期顶峰了,估计这小姑娘另有机缘,但即使这样,也不足以吸收如此多灵气。韩敏行看了一眼化灵池,又在花音体内仔细探寻了一番,不得所获,只好暂时放下此事。扫了一眼众人, “先随我回去,此事待宗门商议后,再作交代。” 好端端的从一天变成半天都没有,二十九名弟子心里都窝着火,这回是连眼神都懒得给花音了,这女的太能惹事了,我们还是远离麻烦的好。 花音跟在后面慢慢走,看着快步走在前面的一群人,心里嘀咕,急什么,走慢点啊,这灵气这么浓厚,多吸一口是一口啊。又看看韩敏行,还好还好,遮天诀还有点用,至少能瞒得过金丹修士了,花音的心稍微放了放。 趁大伙都没注意她,她瞧瞧把神识探进墨灵簪,瞬间惊在了原地,直到黑神喊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继续跟上队伍。花音已经可以确定,那半池子水就是被这个不懂得什么叫做悠着点的乌鸦给弄进了簪子里,瞧瞧现在这光线,可比之前亮了好些,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山的形状,虽然没有一棵树,但以后会有的;湖的形状,湖里已经积了不少水,虽然没有灵气,但以后会有的;药园的周围围着栅栏,虽然没有灵药,但以后会有的。。。。。。花音觉得黑神的做法实在是太和她心意了,自己就不应该让她悠着点,悠个屁啊!调头看向化灵池方向,我想回去,我要回去,还是半池子灵水,全吸了我就再也不用为灵石发愁了,别拦着我,我要回去。。。。。。 花音的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花音?!”韩敏行的一声喊,让花音激扬的内心冷静下来,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挪动的缓缓像结界口走去。 众人见她这副样子,真想一拳打上去,我们都还没失望,你这个得益最大的失望成这个样子,是想怎样?太欠抽了! 黑神:花音的世界你们不懂。 最后,花音仍然依依不舍的盯着已经关闭的结界。其他人早已快速离去,不然真说不准会不顾宗规揍她一顿! 韩敏行好笑的看着依依不舍的花音, “走吧,你以后还会有机会来的。” 韩敏行果然会安慰人,一句话就抓住了重点,果然花音听到这话,提了点精神,和韩敏行回白云峰交代原委去了。 如韩敏行一般,雷诺真君也把花音从头到尾探寻了一遍,也是无什发现,只能作罢。原本在炼气期之后,轮到筑基期进去,现在也取消了,雷诺真君按自家徒弟的说法,估计,化灵池至少需要二三十年才能恢复,只好传令下去,化灵池暂时关闭,开放之日等宗门通知。除了花音外,也对其他几人做出了相应补偿,拿到补偿的二十九人,虽然心中怨气少了些,但对花音是绝对没有好感的,这下,花音得罪的人可就多了,而且大多来头不小,以后的宗门日子堪忧啊。 之前花音就想去白云城逛逛,总是一味的修炼也不行。给王梦瑶发了传音符,没一会就看见王梦瑶朝她飞来,一见面就说: “稀罕啊,你也会约人出去逛逛了。。。。咦。。。。这是晋级了?你这别的不成,修炼倒是挺快。”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前往白云城,四天后到达白云城,这个城坐落的很是奇怪,它是坐落在一个凹地里,四周耸立着高高的山峦,就像在一大片山中挖了一块平地建造了一个城。此城果然如同王梦瑶所说,非常大,城墙起码有十丈高,上面刻着符文,估计是防止妖兽攻击的。 花音和王梦瑶走到城门口,只见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王梦瑶有些奇怪,拦住一个中年人问道:“这位道友,为何今天如此多人?” 见对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中年人本来想要发脾气的脸顿时一变,柔声说道:“道友打哪里来,哎呦。。。瞧我这双眼,两位仙子是白云宗的弟子,真是失敬失敬。。。过几日会有拍卖会,所以最近人特别多,仙子难道不是得到消息来的,那两位仙子来的就实在是太巧了。。。。。。” 花音和王梦瑶对看了一眼,都有些不耐,大叔,你也太能拉扯了。这种外交事宜向来交给王梦瑶,花音往王梦瑶身后一躲,王梦瑶见机立刻说道:“多谢道友告知,我这位妹妹生性胆小,道友请勿介意,道友也有事进城吧,我们姐妹俩就不打扰了,道友告辞。”说完拉着装胆小的花音迅速站到队伍后面,见那人走开后,两人相视而笑。 不过是登记个姓名和出身,队伍行进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轮到花音她们,报了名字宗门一人交了两块灵石,便进入城内。 “两位仙子,第一次来白云城吗?找个引导吧,这白云宗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不用不用,我熟着呢。”没等人家话说完,王梦瑶就摆摆手给拒绝了。 花音就见到不断的有人上前询问刚进城的人。见花音像个土包子似得,王梦瑶一扯花音,对她说:“白云城太大,有个引导确实方便许多,但你有我了,就不需要他们了,绝对比他们还周到,记得付钱哈!”王梦瑶有时候也会奇怪,同样算是山里长大的,怎么花音身上就没有王大柱身上那股子永不褪色的土气,反而有种灵秀清纯之感。 白云城里非常整齐,宽宽的街道,一刷水的两层小楼,直到拐了一个弯,才看到高高低低不同层次的楼,最高的怕是有五六层。路上来来往往的修士不少,一副繁荣景象,不愧是白云山主城! 王梦瑶带着花音来到一座四层楼前,上面的挂着一个写着‘白云客栈’的招牌。原来这个客栈是宗门的产业,本门派弟子居住享受六折优惠。两人就选了一间房,稍微休息了会,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便打算出去走走,王梦瑶本就是个喜欢逛街的,花音是第一次来,所以两人热情都很高。 一路上王梦瑶就开始对花音科普知识,白云城有四处市坊,四条主道,中心位置的商铺都是实力较为雄厚的。练气期大部分去北市坊,筑基期去南市坊,以此类推,这样的分阶更有利于白云城对商铺的管理,也减少一些隐患,比如仗势欺人的,比如恶意冲撞的。当然,白云城只是如此分类,并不会阻拦修士的脚步。 无论哪个市坊都有几个部分组成,丹器符阵兽等各商铺,魔市,邪市,散市。 花音二人走在一条十人宽的青石大街上,两旁的房檐上都高高挂着灯笼,五颜六色的阵法光芒照的天都变成了彩色。 “你想先去哪逛逛” 52|1.4 花音一进里间,见对方又是上茶又是上灵石的,两人一乌都有些受宠若惊,不会有毒吧! “是这样,这位小友,瞧你的年纪应该学阵法不久,老朽觉得你天赋顶然,想和小友做个买卖,以后我们店里法衣上的防御阵纹就有小友刻制,价钱嘛因为是长期合作,肯定要比外面收的要便宜个一成左右,也就是六成的价格,小友觉得如何?”曹掌柜也不兜弯子,上来就表述自己的目的。 花音和王梦瑶对看了一眼,王梦瑶一脸恍惚的眨眨眼,花音见她处于游离状态,也就不指望她了。 “掌柜的,我是白云宗弟子,平时需要修炼,每个月还要做任务,可能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回白云镇。” “这个小友不用担心,法衣都由我们专门派人送去白云宗,等小友炼制好了,发个传音符给老朽,老朽自会再派人去取。一个月小友只需炼制五套就可以,小友觉得这样如何?小友若是不介意,老朽仗着年龄,就厚颜请小友唤我一声古伯。” “古伯,花音!她是我好友,王梦瑶。” “花小友,王小友。” “既然如此,这笔买卖我同意了。”不用自己去卖法阵,而且自己顶多炼制中级法阵,中级法阵又太贵,炼气期舍不得买,觉得熬熬也就过去了,到了筑基期再说。筑基期用中级法阵又稍稍低了些,所以花音是处于中不溜时期,现在能和衣服结合起来,真是解决了花音一个□□烦,有了稳定收入,小日子还不是想怎么美好怎么过。 两人将所有事宜都商量妥当,发了心魔誓,就算是合约订了。 花音在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记起储物袋里的那套阵盘,现在都是合作伙伴了,在灭人家东西,花音心里有压力,所以,她不好意思的拿出那套阵盘递给古伯,歉意的笑了笑。 古掌柜楞了一息,哈哈大笑起来, “小友是个妙人!如此灵巧的姑娘可不多见啊。。。。哈哈哈哈。。。这就送与小友了。。。。。就当见面礼吧。。。。。。哈哈哈。。。。。”说完转身回了店铺。 从今天开始,花音也算踏入内聘一族了。 花音的内聘之路才刚刚开始! 花音拉着仍然处于恍惚中的王梦瑶继续逛街,王梦瑶想不明白事情最后怎么发展成这样了,花音还得了个灵巧的名头,以后她再也不说花音呆了,哪有呆子一分钱不花拿了一大堆东西走,还顺带签了个长期合约,她若是呆子,我是什么,岂不是弱智了!!突然王梦瑶想到一个问题: “小音,你选过师傅了吧,去哪个峰?”看看哪个金丹真人这么倒霉。 “没呢,突然通知说,宗门有事,选师日子等待通知,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有空约你来白云城。” 黑神:难道我就只能带这条黑丝带,我是不是该找花音给我换跟红的。黑神歪过脑袋看着花音的侧脸,算了,她肯定不同意。 大赚了一笔的花音准备请王梦瑶去下馆子,表达了意愿之后,恍惚的王梦瑶终于回神了,天天吃宗门那大锅饭手艺,腻都腻死了,要不是偶尔能让花音给做几道好吃的,自己肯定隔三差五的就得回家。 王梦瑶领着花音来到一间看似毫不起眼的小店,但走进去一看,里面人满为患,好在并不嘈杂。 见有客人进来,一伙计立刻上前,“两位仙子,实在不好意思,今儿人多,仙子若是不介意,与人搭个桌,可行?” 花音是无所谓,王梦瑶倒是皱了皱眉头,仰头看了看整个厅,还真是一张空桌子都没有,而且好像搭桌的不少,怕再过一会,连搭桌都没位子了。算了算了,吃个饭,搭就搭吧,王梦瑶不情愿的点点头。 “好嘞,二位仙子请随我来。”然后对着柜台处唱了一个堂,“上客嘞~~~~” 伙计领着花音二人在桌子间穿行,走到一对女修桌子前停下,弯着腰给两人作揖,“两位仙子,您看这着实是没桌子了,能否让这两位仙子搭个桌?”说着让开身形,好让正在吃饭的两位女客见到后面的客人。 其中一个年级稍小些的,头都没有转,只斜着眼睛,眼皮向上一抬,把花音和王梦瑶从上到下瞄了一眼,遍又将注意力放在吃食上。而年级稍长一些的,倒是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会花音二人,用十分平淡的口气说:“既同为白云宗弟子,那就坐下吧。” 花音二人这才发现,两位女修衣领子上的两朵白云,筑基期。两人同时施礼:“见过二位师叔。” 年纪大些的摆摆手,“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说实话,两位师叔的态度谈不上好,但也让人无法计较,所以也让花音两人有种憋气的感觉。花音本心里不愿意这样吃饭,站在原地又张望了一圈,这么一会的功夫都满了,只得对王梦瑶无奈的看了一眼,双双坐下。 花音这个潜意识的举动,落在两位师叔眼里,一分的不愿意现在也变成了十分的不满,你一个低级弟子这是什么态度!但毕竟在外面,也不好训教于她给宗门丢脸,这回轮到两位师叔心里憋气了。 伙计见安排好,便问,“两位仙子想用些什么?” “有什么特色就选着些上吧,我们就两个人,两道素菜,一道荤菜,一道汤品,恩,再来点瓜果,有好的甜品也上一道,对了,酒就不要了,给我们来盏好茶。”别看花音平时小气的很,在吃上面从来都是舍得的,她怕她不好好吃饭,她娘会担心。 王梦瑶跟着花音五年,胃口也养大了,比一般姑娘都能吃,两人一点不觉得点这么些东西有多显眼,吃不完吧,纯属钱多吧!邻壁的几桌虽没有转头看两人,但心里都在想两人肯定是某个大家族的子弟。 一桌子四个人肚子里都憋着点气,花音和王梦瑶既然坐下就不在想了,准备好好享受美食,至于同桌的李丹和徐青莲在花音点单后就更不愉快了,我们两个筑基师叔才点了两菜一汤,你一个后辈居然当着我们的面点这么多,这是在讽刺我们嘛?一点礼数都不懂?这么没教养的也会是我们白云宗的人?年纪大些的李丹还能维持住脸上平淡的表情,年纪小些的徐青莲就没有那么好的涵养了。她们两人都是刚入筑基初期的双灵根,同去做任务,本只想在白云城随便逛逛就回宗门,但听说还有几天有拍卖会,这才留下,谁知会遇到如此不懂人情不懂事理的同门。 徐青莲‘啪’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们两个挺富裕啊,不如我们这顿也由师侄请了如何?” 如果是好友,让花音请顿饭绝对没问题,但本来花音心里就有些隔膜,你让她付账,绝无可能!王梦瑶一听这话,知道要糟!刚见识过花音对灵石的执着,估计今天是无法善了,要得罪人了,不过得罪就得罪吧,说话阴阳怪气的,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黑神:赶紧将这两个碍眼的女的赶走吧,太影响金乌的食欲了,咱们还可以独占一个桌子。 花音果然没让她失望,“师叔是出门没带灵石吗?没事,出门在外,人都有个救急的时候,这里是二十块灵石,应该是购付这顿饭了,等师叔回了宗门再还我不迟!” 徐青莲气的脸都红了,你什么意思,我缺灵石?我付不起钱?我来是吃霸王餐的?我要向你个后辈弟子救急?估计装不懂我意思是吧,好,很好,有胆色! 见徐青莲不收,花音连一息都没停顿,回手就又把灵石收回储物袋了。转过头逗弄黑神,一会给顺顺毛,一会故意拿出一颗元气丹来喂她,一会摸着黑神的肚皮一边对她说,“饿了吧,一会好吃的就来了,忍忍先啊。” 黑神:一阵恶寒,花音,你要不要这么欠扁,虽然很爽~~~~元气丹?再来一颗,再来一颗,难得小气花想做戏,果然比聚灵丹灵气多多了。 王梦瑶也不闲待着,搭腔说:“黑神,你又饿了,膳食访剩下的兽材只要能吃的,都进了你嘴里,你要是还饿,我的青云雀不是要饿死了。”说着把自己漂亮的青云雀也唤出来,对着小嘴亲了亲。青云雀也不再像当年一样惧怕黑神,不过依旧一副小妹妹的样子,对黑神马首是瞻。 王梦瑶也怕灵兽袋会影响青云雀的灵智,但让她像花音一样,总将小云立在肩头,她又嫌小云一天到晚啾啾啾的吵吵,为何花音的黑神这么安静呢?所以只好经常唤出来放放风,就让她回灵兽袋,有时候也将她独自留在寝室里,自己出去做任务。 黑神见到她们亲嘴的一幕,顿时用翅膀捂住嘴,她完全不能想象花音亲她的画面,太渗人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连李丹也觉得脸上不好看起来,见周围人虽说还在吃饭,但不少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只好出来打圆场:“你们徐师叔是怕你们年纪小,不懂节俭,才故意这么说的,都是同门弟子,做师叔的如何会让你们请客,你们也太小心眼了。” 只要不让花音付钱,他说她什么她都不在意。 53|1.5 就在这时,伙计端了盏茶来,给一人面前放了一个茶碗,伙计本来想得好,四人既同是白云宗弟子,一道喝喝茶应该不会计较吧,总不能两个练气期的喝茶,两个筑基期的看着,伙计正要为自己的有眼色赞一个的时候。 这一个茶杯就像压在徐青莲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顿时爆发了,一个威压散出去,惊得伙计差点把手里的茶壶给摔了,王梦瑶看不过眼,站起来一把将伙计拉扯到身后,低着头看着徐青莲抬抬下巴,有什么冲着我来,欺负个初期小伙计算什么本事。 可王梦瑶毕竟只有练气期十层,在徐青莲的威压下,额头已经开始冒汗,花音摸摸鼻子,轻轻的推开凳子,站到王梦瑶前面,她比徐青莲要矮一个头左右,所以只好抬着头看着徐青莲,看上去气势就有些弱。 徐青莲一声冷笑,她一个练气十层扛不住,你以为你一个练气十一层就厉害吗?说实话,徐青莲的威压对花音来说,根本就没感觉,因为花音自己的真元量已经达到筑基初期巅峰,所以你一个刚入筑基期的真元威压,如何能起到威慑作用。 有花音站在前面,王梦瑶觉得身上的压力小多了,看着比她矮近一个头的花音,顿时眼眶就红了,最后是她忍不住气刺了她们几句,但事后还是得花音站出来帮她收拾残局,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这么窝囊,她是不怕得罪她们,问题是她自身实力不如她们,不怕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事后喊家族来找回场子?估计也只有花音会不计后果的帮她,转头对身后的伙计说,“茶壶给我,你先下去吧,别回头淹了你这条小鱼。” 伙计感激的对王梦瑶弯弯腰,虽然知道自己是受牵连的,但肯站出来为他出头的修士绝无仅有,这两位仙子是难得的好人,伙计又看了看前面站着的花音,低头退了下去。 徐青莲见花音对自己的威压完全没有反应,有些疑惑,又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李丹,李丹虽不想在外面丢人,但这两个弟子太嚣张,对于徐师妹的小小惩戒也是赞同的,本想让她们知道尊卑,知道对错也就罢了,谁知道徐师妹居然拿不住花音。李丹也有些矛盾,徐青莲不行,她不过是比徐青莲早筑基而已,估计换上自己也是无用,但就此算了,实为不甘,这么些人看着,面子这关也过不去啊。 进退两难间,一位男修插了进来 “这不是李师妹和徐师妹吗?这是吃完了?正好正好,这个绝味斋就是店太小,人太多,我等位子可等了半天了,两位师妹行行好,吃完就早点走吧,把位子让给师兄可好,师兄给你们作揖。”男修夸张的语气,搞怪的动作,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知道这是同门来给解围的,再闹下去就难看了。 李丹碰了碰徐青莲的手,对男修施了一礼,说: “原来是曹师兄,师兄也是来咱家拍卖会的,我们姐妹正想让位给两位师侄,师兄不介意的话,就和这两位小师侄搭个桌子吧,我们就先告辞了,拍卖会上见。”说完拉着还在对花音和王梦瑶瞪眼睛的徐青莲走了。 曹师兄真怕那两个师妹不给他面子,毕竟平时也没什么交情,好在她们还知道宗门脸面,曹天骄暗暗呼了口气。看着面前两个师侄,有些头疼,挠挠头,赔着笑,“两位小师侄,不反对和师叔搭个桌子吧。”要是这两个小姑娘拒绝他,他可如何是好?千万别把对她们的火气发在我身上啊,我可是万不得已才出来解围的。 曹天骄虽是三灵根,又是从外门进的,但他脾气人,人品好,多与人为善,在筑基期,他是出了名的好人缘,所以,很多筑基期弟子都知道他,虽有些不熟悉,但见面点点头的交情还是有的。李丹和徐青莲就属于点头之交。 看着一脸忐忑的曹师叔,花音回头看了一眼王梦瑶,两人憋着笑,给曹天骄施了礼,“花音(王梦瑶)见过曹师叔,曹师叔请坐,这顿就由花音请了。”花音也不是完全不知好歹,只不过她的知道非常有针对性,你对我和善,我对你恭敬,你对我摆脸子,就别怪我下你脸面。 曹天骄见两个小的这么上路,也放开了,他就怕和女人打交道,因为在他眼里,女人不论年龄,都是不可理喻的,活了六十多岁,对女人,就一个结论,远离为上! 三人坐下,伙计麻溜的收拾干净桌子,给重新上了茶碗,那茶壶还在王梦瑶手里捧着呢,伙计感激的接过给几位上了茶,把花音他们点的菜一一上桌,说了句,“您的菜齐了,请慢用。”就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曹天骄其实刚才已经找到位置坐,他一个人好安排,所以这事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他认为花音她们不过是为了讽刺李师妹她们,才说菜是带着两个灵宠一起吃。哪知道,花音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只碗,真的从每个菜里面拨出一些,放到那只乌鸦面前,而王梦瑶也拿出一只碗,做了同样的动作,一看就不是临时起意。正好四方桌还多一个位置,黑神就和小云两个站在第四个方凳上吃的欢快,不时还传出交流声。 “哇~~~”“啾啾~~~啾~~~”“哇哇~~~~~” 。。。。。。。。。。。 这个世界癫狂了吗? 不止是曹天骄这么认为,周围的几桌也觉得太夸张了,这可是灵食,人类修士都偶尔才会舍得吃一顿的!灵宠不是有专门的饲灵丹吗?居然还随身带着碗!太不可思议了,这白云宗的女弟子都这么阔气吗?对灵宠都这么好,对相公岂不是要捧上天了。 一时间,白云宗的女弟子突然变得紧俏起来,只要是看到绣有白云宗标志的女弟子在外,就会有各种献殷勤的上前卖好,简直让以媚术吃饭的合欢宗女修怀疑是不是自家功法出问题了,怎么男修都冲着白云宗的女修去了。 最后,三人两鸟吃的是肚滚腰圆,按说这些是不够三人吃的,但小伙计给厨房的师傅打了招呼,所以她们的菜量是要稍稍多些的,当然也没有多到让别人看出来的地步。本来在上菜的时候,传菜的小伙计偷吃个几口也是大家都心里有数的事情,没人会无聊的去揭穿。 待花音她们走在回客栈的青石大街上,正要感叹傍晚的白云城真漂亮时,从旁边的一家专卖首饰的法器店里走出两个女子,笑眯眯的说着手中刚买的簪子和镯子,正是刚刚离去的李丹和徐青莲。 四人一乌同时暗骂了一句‘晦气’ 花音抬头望天,你今天是想怎样,杠上了吗? 不知是不是李丹和徐青莲事后说过什么,徐青莲看都不看花音她们,收起手上的簪子,抬着下巴就从她们身边走开了。李丹居然还对着她们笑了笑。 笑的花音二人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要下雨吗?花音可不相信什么以德报怨,宽宏大量,以和为贵什么什么的,她自己心眼不大,她觉得别的女人心眼也应该比她大不了多少。 王梦瑶更夸张,直接抖了抖,“花音,你有没有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她这是要来阴的了?估计是想在无涯秘籍里给我们找麻烦,最讨厌这种不叫的狗了。” “什么无涯秘境,不是万树秘籍吗?” “今年巧了,有两个秘境,我们宗门的万树是六月,无涯是十月。万树秘籍只对练气期开放,无涯秘籍却是练气期和筑基期都可以进去。现在才一月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得提前做好防范。”王梦瑶想好了,过几天就回家族和爹娘要些保命的东西,自己用不了,小音肯定可以用。 “没事,走吧。对了,刚才想吃饭的时候给你的,被她们搅忘了。”说着递上了伙计给花音赔礼的那对耳环,比花音自己做添头的那对漂亮多了。 王梦瑶也不和花音客气,就是她不要,花音也不会带这种样式的耳环。伸手拿过来就换下自己的耳环,有时候对待朋友的赠送,美美的戴上就是最好的感谢之意。王梦瑶对着花音晃晃脑袋,问: “如何?美吗?这伙计就是专门给我选的吧。”这话说的把她自己都引笑了。 虽然一整天过得都不甚愉快,但结果还算不错,吃饱喝足的两人漫步在被各个商铺灯笼照的五颜六色的街道上,把所有的不快与烦恼都统统抛在脑后。 王梦瑶轻轻哼着歌,花音静静地听着,享受这像是偷来的宁静时光 烛光如流水 清风绕,烟雨缈 红棉帐下几妖娆 红豆如相思 情意消,愁绪飘 多少柔情在嗤笑 。。。。。。 54|1.6 花音和王梦瑶两人纯属去见识见识,有很多修士都是抱着同样的心思,练气期能有什么好东西,又有什么好东西是值得花大价钱买的?谁会在练气期久待,买了不是浪费钱吗?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去凑热闹是另外一回事。 前往北区的一路上都是三五成群的修士,居然还能看到佛修,挺稀罕的,因为白云山脉周遭并没有什么大型佛寺,因靠近鬼族地域的原因,也没有什么大的凡人城池,所以,佛修是很少来东洲的。那几个一身黑的全身缭绕着黑气的肯定是魔修,也不知道收敛收敛,放出魔气是想影响谁啊。再往左边看,三个穿着清凉的妖艳女修应该是合欢宗的弟子,而紧紧跟着他们,露出满脸淫.秽色的必是邪修无疑。 花音这才觉得王梦瑶说得对,早该来见识见识,不过见识的不是化神分神,而是见识见识各个派别的修士。 两人终于来到拍卖会的大门口,原来这拍卖会是白云城城主联合各大商铺联合举办的。所以这拍卖会的举办地点在北区的边城楼里。边城楼前已经排了大约十多人左右,每个进去的人都要缴纳十个灵石,花音觉得这白云城真会做生意,就是一件东西卖不出去,这入门费也能收不少,真是只赚不亏的买卖,更别说还有这么多人因为拍卖会前来缴纳的入城费。 花音多希望这白云城的城主是她啊。。。 花音一边排队一边和王梦瑶闲聊: “瑶瑶,这拍卖会有什么规定吗?我们能否拿东西出来拍卖?” “可以啊,如果你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最好是市面上少见的,按规定,你先得将需要拍卖的物品拿去城主府设的鉴宝楼去鉴定,由鉴宝楼决定你的物品适不适合拍卖,如果合适,会给你一块身份牌,拍卖会后,你可以凭着身份牌领取拍卖金。好像拍卖会会抽成,抽几成我就不知道了。哦,去鉴宝楼鉴定也是要收费的。” 花音点点头,确实很周到。言语间轮到两人,一人付出十灵石后,走入大门。 怎么还分两个入口?哦~~花音稍稍观察了下,就发现,道修,法修,佛修是一个入口,魔修和邪修是一个入口。 花音和王梦瑶自然是往法修的入口走去,王梦瑶走在花音前面,刚走进去,花音就被拦下了 “这位客人,魔修的入口在那边,请客人移步。”女修言语很客气但坚定。拍卖会有规定,这正道修士一定得和歪道修士分开来坐,不然这拍卖会还不乱成套啊。 花音:我真的就这么像魔修吗?不就是黑衣服吗?不就是我皮肤暗了点吗? 花音用手指了指衣服领口的白云标志,女修见了连忙弯腰道歉:“客人十分抱歉,是奴家眼拙,请客人原谅,客人请进。”等半天没见花音进来的王梦瑶从门里探出一颗脑袋来,花音用手一推,人也跟着进去了。 “哎呀!头发乱了~~~~”两只手在头上一边摸索一边问,“怎么了,遇上熟人了?” 花音拿下她的手,认真的看着王梦瑶,“我像魔修吗?” 王梦瑶木了一息,然后就开始哈哈哈大笑,笑的前俯后仰,笑的腰肢乱颤,最后直接挂在花音身上,花音连对她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想让整个拍卖会的人都盯着我们瞧吗?” “哈哈哈哈~~~~马上~~~让我再笑会~~~~哈哈哈~~~~行~~~行了~~~~吸。。。。呼。。。。吸。。。。。呼。。。。”深吸了几口气的王梦瑶终于停住笑了,但脸上还是忍不住在颤抖,看上去好不辛苦。 “小音,你知道吗?终于有人说出我的心声了,哈哈~~~唔。。。”见自己又要忍不住笑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太辛苦了。 花音就不明白,这哪里好笑了,而且还笑成这样!拉着捂着嘴的王梦瑶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好半响,王梦瑶才平静下来,问了一句: “小音,你为何如此喜欢黑色?” 花音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其实也谈不上喜欢,只是习惯了,因为习惯,所以觉得这个颜色很亲切。”花音看了王梦瑶一眼,又接着说:“从我记事开始,我娘就一直在生病,但她每天还要干好多活,帮修士看孩子,去酒楼端盘子,她本来连刷碗的活也想接的,可惜她动用不了真元,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娘是因为神魂受伤才去世的。就这样一直到我六岁,那时候我也很喜欢粉色的衣服,我娘没钱给我买法衣,就给我买凡人的料子,一买买好多,各种画案,非常漂亮。但是凡人的料子不耐穿,容易脏容易破,浅色若是缝补异常难看,就像一条大蜈蚣精挂在身上。特别是我第一次穿着粉色衣服去猎兽,我娘不放心,也跟着我一起去,回来的时候,一块黑一块粉一块灰,难看到不行,我是一路拉着我娘的手哭着回来的。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不愿意穿浅色了,我娘宠着我,觉得我不过是小孩子脾气,所以她给我买了件黑色的衣服,认为我穿不了几天就会重新喜欢上亮色,可谁知道,我这一穿就再也没换过。我娘临终前还让我打扮的靓丽些,可她放在针线篓里的还是一件黑色衣服,可见她也是习惯了,虽然那件衣服她最终也没给我缝制好。”花音低低沉沉的声音如流水一样静静的淌进王梦瑶的心里,把周围的喧嚣吵闹全都隔绝开,她们两个仿佛置于一个单独的宁静空间,周遭的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王梦瑶他们一直都知道花音没爹没娘,可没有一个人知道花音幼时这么苦,六七岁就去猎兽,六七岁的时候我在做什么?王梦瑶突然能理解花音为何如此在意灵石,因为她一直生活在赚灵石的日子里,一直生活在缺灵石的日子里,可她对我,对我们几个人却那么大方。小音她穿着黑色是不是就能感觉到她娘的温暖,是不是就能抵挡对她娘的思念,我都不敢想象若是我娘死了我会怎么样,我会疯的!我可怜的花音,她还是那么那么的好,那么那么的善良,那么那么的真挚。王梦瑶根本就控制不住眼泪,一把抱住花音,将脸埋进花音的肩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花音感受周围投来的异样眼光,本来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慢慢就收了回去。花音觉得有点好笑,为何她的朋友每次都哭的比她伤心,好似没了爹娘的是她们,好似成了孤儿的是她们,好似从此一个人的是她们,好似她们成为了花音,为了花音的难过而伤心不已。。。。。。 黑神:人类的眼泪就是发达,再哭都能把我淹了,我可不能随便哭,我一哭,天地都得变色,身不由己啊。。。。唉。。。。身为神兽真是痛苦,连爽快的哭的自由都没有。黑神用嘴巴给自己顺顺毛。 半搂着这个前一秒还笑的惊天动地,后一秒就哭的昏天黑地的好友,花音不由的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幕,她也是这样搂着菲菲,帮她顺气。我就这么可怜吗?一个个都为我难过成这个样子。 “好了,哭一哭也就得了,眼泪也就算了,鼻涕可不许擦我身上。” “去~~~”王梦瑶两只手抹抹眼泪,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说:“还不是你招的我?现在倒嫌弃我来了。拍卖会开始了吗?” “王姑娘,你还惦记拍卖会呐,开始了有一会了。。。” 两人都不想沉浸在如此痛苦里,只有王梦瑶知道,她刚才真切的体会到五年前花音的感受,她觉得面对这样一个姑娘,她无法做到不动容,无法做到旁观,无法不站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她知道花音和李双菲最近有些隔膜,她告诉自己,永远不要成为第二个李双菲,她不忍这一副小小的肩膀承担下所有的困难和责任,不忍这个一路孤单的姑娘继续孤单下去,她会一路陪着她的。 “啊?我怎么没听着声音,都出了什么好东西了?”王梦瑶不顾还没擦干净的脸,仰起头望向主台方向,连个主持的人都没有,小妮子也学会耍人了。其实她是不想让花音看见她又控制不住的泪。 突然场上安静了下来,一名身穿紫色锦衣罗裙的美丽女子走到主台中间位置站好,她一出声,整个场子的气氛好像都热了起来,花音和王梦瑶身为两个女人都忍不住麻了一下,更何况拍卖会里大多都是男修士。 这女子用那独特的低沉妩媚的让人酸到骨头里的声音说:“各位久等,拍卖会马上开始,今日由小女子来为大家主持这场盛会。”女子一边说一边环视全场,眼到之处,秋波荡漾,让人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亲近一番。 黑神:妖精!祸水!! 花音:别看见可能比你美的就喊妖精,你才是真正的妖精。 不过这城主府可不厚道,找这么个尤物,还有什么东西是拍不出去的,在场的男的哪里还有智商可言?看看这些伸直了脖子的男修,好像再往前伸一点就能亲着那女主持似的,也不怕脖子断了!花音面上摇摇头,心里却在想,这也是经营之道,我要多学学。 黑神:你这长相学了也白搭。 55|1.7 王梦瑶就见不得花音虐待黑神,黑神多乖多听话啊,从来不乱吵吵,若不是以前听过它叫哇哇,王梦瑶都怀疑黑神是个哑巴。 哑巴,虐待! 王梦瑶突然一脸震惊的看着花音,不会是你嫌黑神吵吵,把它给毒哑了吧,再一想,不对不对,前几天吃饭黑神还和小云哇哇来着。王梦瑶一拍脑袋瓜,现在想这个干吗,赶紧从花音手上救下已经晕头转向的黑神,对着花音就是一顿数落: “小音,过分了啊,你自己决定买的,又是你自己喂黑神的,怎么现在倒责怪起它来了,黑神就是老实,随便你折腾,这要是换了小云,早和我生气了,你就知足吧,以后不许再让我看见你虐待黑神,多省心的乌鸦啊。” 王梦瑶每说一个字,花音就觉得自己快要郁闷死了,我要买的?她老实?她省心?瑶瑶,你想看我怎么死吗? 黑神听见王梦瑶的话,直接羞愧的把头整个埋进翅膀里,仔细想想,除了给花音添负担,还真是没帮过花音什么。转眼又想,我这小呢,还是幼年,等我成年就不一样了,她不过是早期投资,能遇上我是她八辈子的福气。 感觉自己又可以抬起头来的黑神,在看到花音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又乖乖的将头埋回去,还要靠她吃饭呢,低调一点,低调一点。 王梦瑶见花音耷拉着脸,也就拍拍她的肩膀说, “知道错了就好,拍卖会估计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先走吧。” 听到说走,花音忍不住瞄了一眼那邪修,刚想说再看一会,见那邪修也站起身子,对着合欢宗的一个女修勾勾手指头,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拍卖会。花音看到目标人物都走了,也紧紧拉着王梦瑶跟上。 “你不会看上他了吧,虽说长了一张千娇百媚的脸,但那是邪修,你可不能碰。” 花音觉得脑袋上传过阵阵乌鸦声,我碰什么呀。。。说的跟我经常碰似的。。。。“我去看看男人的根本。” “噗~~”不仅王梦瑶,这回连黑神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这是一个玉英未嫁的小姑娘该说的话吗?不过,这个主意还是可以的。 二女一乌光明正大的远远跟着,花音仗着自己神识强大,猜那一男一女不可能发现自己的神识,不过这两人也太旁若无人了,虽然街道上没什么人,但就这么在大街上,搂,摸,亲,抱,舔。。。看的花音一张红的像猴屁股的脸,因为她肤色有些暗,这暗红暗红跟中了□□似的。见两人进了一条窄巷子,花音和王梦瑶赶紧跟上,刚到巷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恩恩呜呜’的声音。 王梦瑶眼睛一亮,这是开战了。还没开始看,两人的心跳都已经加速,只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王梦瑶一个隐身术,蹑手蹑脚的飞上墙头,找了一个位置,趴在屋顶,对花音招招手,花音有样学样,也飞身上房。不得不说,王梦瑶选的这个位置真心不错,从上往下,各个角度都能看见。 合欢宗的红衣女子已经罗衫半褪,露出浑圆的肩膀,纤细的锁骨,高耸的双峰,一条白嫩修长的大腿被邪修固定在腰间,大红的衣服显得柔嫩的肌肤在日光下,更加夺目。女子半眯着眼睛,嘴巴微张,从樱桃小口里发出声声让人羞臊的声音,而邪修不停的变换着姿势,直到最后一声低吼,狠狠的一个停顿,半响才呼出一口气,慢慢的从女子身体里退出。 退出的一刹那,花音看清楚了,居然是根肉瘤,这就是男人的根本?长的也太丑了!男的就用这个传宗接代?生个儿子,还遗传肉瘤!花音觉得自己太失望了,完全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如何?看得可还满意?”原来那邪修已经打发走了红衣女子,站在窄巷里,正抬头看着花音她们,“还不想下来吗?” 花心和王梦瑶心中一惊,看来对方早知道她们在偷看了。两人祭出法器飞身下去。 邪修潇洒的一甩头发:“看清楚了吧,尺寸还合意吗?可惜对你我不感。。。” “有点丑!” 王梦瑶惊奇的转头看着身边的花音,我的天,小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黑神:确实难看! 刚准备了一套说辞打算拒绝花音的殷不凡,听到花音对他的评价,脚下一个踉跄,仿佛受了极大伤害,手捧着心,一身白衣显得刚运动过的脸色更加红润。 王梦瑶:这么个俊俏小生居然是邪修。 “你说什么?你这个丑翻天的女人,居然嫌弃我的宝贝,有本事你找个漂亮的来我看看”殷不凡气的跳起来,侧着脸把花音上下扫了一遍,嘴角歪出一丝笑,“瞧你这样子,还是个处吧,见过几个男人?就敢对我下如此评价,我诅咒你以后的男人是个短粗,那时你会想念我的宝贝的,就会知道它是有多么英俊不凡!” 花音看了一眼地上滴的不知名液体,“你不擦擦吗?” 邪修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怎么?还没看够?” “嗯,再给我研究下。你不是说你那个是肉瘤里的极品吗?看着好像是比一般肉瘤光滑些。” 王梦瑶:让我死了吧!我为何要站在这里听这两个变态的对话? 黑神:鸟都是怎么传宗接代的?得找个时间研究研究。 肉。。。肉瘤?!这女人才是货真价实的邪修吧,殷不凡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一定会走火入魔的,他已经深深感觉到,刚才双修增加的真元开始紊乱起来,得赶紧找个地方稳固真元。 “如此羞辱于我的,你还是第一人,你等着。。。我。。。我下次再找你算账。”放了一句完全没有气势的狠话,殷不凡拔腿逃走,他决定以后遇到这个女的一定绕道走,以后谁说邪修都是无良之辈,法修都是德善之人的,我跟谁急! 王梦瑶:花音果然功力深厚,邪修都被她说跑了。 “小音,这次出门我算是重新认识你了,感情你在宗门都是潜水的,太深不可测了。” “胡说什么呀,走吧,把房间退了,直接回宗门吧。” 两人退了房,出了城门,依旧是花音控制黑毯,王梦瑶只管躺着聊天。在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花音感觉到下面有丝微灵气波动,因为炼制聚灵阵的关系,她的神识对灵气波动十分敏感,花音向下张望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以为不过是只妖兽刚好触及到她的神识。但花音还是潜意识的提高了警觉。 而此时的树林里,见花音飞过去后,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四个穿个灰袍的男子从树上飞身跳下。 其中一个个高的男子说:“老大,其中一个女修是个硬点子,我刚才就不小心动了一下,差点就被她发现了。” “大宗门的修士我们做了也不是第一笔了,她们就是功法技能好,真正斗起来,就是一坨屎,随便踩踩都能踩扁了。” “是啊,看那黑衣服的女的吃饭点的菜,还有在拍卖会舍得买那么个垃圾东西,就知道身上绝对不少好东西。我们有四个人,难道还怕两个小姑娘。” 被称呼老大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兄弟们说完都看着他,等他拿最后主意,“不急,从白云城到白云宗,有四天的时间,等天黑咱们再动手。老二,你修为最高,尽快飞到她们前面,选择地形做准备,我们随后就到。” 个高的男子一点头就架起飞行法器快速向花音方向追去。几人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杀人夺宝的买卖,怎么联络,怎么布阵,怎么逼近,都不用再交代,相互之间早已默契无比。 这四人在白云山一带是有几分恶名的,他们大多挑落单的散修下手,偶尔才会动白云宗的弟子,除非认为这个人特别的肥。每次宗门有弟子出事后,白云宗也会派人来调查,但这四人都是练气期,做一单买卖后,早换了装扮混进城里。人都死了,连凶手长相都不知道,怎么查?也就是做做样子,对门下弟子和死者家属有个交代。 其实要说查,以白云宗的实力肯定查的到,但这样事情就闹大了,你的地盘上你的人出事了,多没面子的事情,本来没几个人知道,但如果宗门大范围调查,肯定就要闹得人竟皆知,宗门一是丢不起那个人,二是不想引起门内弟子对宗门产生不满情绪,三是怕对宗门的影响力不好,四是为了几个不知名弟子浪费人力物力,太不合算。宗门要表现出,在白云宗的管制下,修炼是美好的,人身是安全的,这样人人提起白云宗才会竖起大拇指。 花音在这四人眼里就是一只肥羊羊,王梦瑶不过是被花音牵连的。两人见天色有些暗了,便寻了块地开始架锅做吃的,和花音出门有一个好处,就是永远不用担心会饿着,她有整整一储物袋的各种吃食作料,感觉就跟她长期需要野地作战似的。 花音见王梦瑶直接将黑毯当地垫用,也就懒的收回黑毯,从储物袋里翻出各种防虫防毒的药粉,在两人的活动范围撒了一圈,自己是用不着,但瑶瑶得用。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稳妥,拿出一套五行防御阵准备布下。 “小音,没事,这条路安全的很,我来回那么多次,也没遇上打劫的,有时还真想看看打。。劫。。。的人长什么样。”说到最后王梦瑶没声了,因为她看见有几个人飞快的往她们掠来,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王梦瑶忍不住看了一眼黑神 我是乌鸦嘴吗? 56|1.10 “小音,没事,这条路安全的很,我来回那么多次,也没遇上打劫的,有时还真想看看打。。劫。。。的人长什么样。”说到最后王梦瑶没声了,因为她看见有几个人飞快的往她们掠来,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王梦瑶忍不住看了一眼黑神 我是乌鸦嘴吗? 原本打算先潜伏一会,待到夜深的时候再出动的三人,发现花音居然拿出一个阵盘,不管是什么阵,若是布上,再想偷袭怕是不行了,无奈的三人只好提前行动。 见来不及布阵,花音一个翻身躲过其中一名灰衣老者的一击,火球没有打中花音,击在了花音后面的大树上,瞬时整棵大树发出噼噼啪啪的火烧声,不过三息左右时间,整棵树便烧为了灰烬。 花音瞄了一眼,知道这可不是宗门那些富家公子,花音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和其中一人斗到了一起,她必须尽快将对方拿下,瑶瑶坚持不了多久,黑神倒是可以拖住另外一人。 “啊~~~”王梦瑶一声轻呼,腿上被冰刀划了一道口子,花音看了心里暗自着急,手中的火烈弓两支一射,这不是在擂台,大小是固定的,范围这么大,有利也有弊,利是花音容易拉开距离,发挥火烈弓的优势,弊是对方也容易闪躲。 花音一边往王梦瑶那边靠一边将战场范围尽力缩小,这样她才能来得及救。 而黑神,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经历生死打斗,知道一个不慎,今天她们三个就得全留下。和黑神打斗的是老四,六十二岁,是里面修为年纪最小的,但却是心眼最活泛的,眼见自己练气十层都拿不下个二阶火鸦,心里早算计开了,他遇到的火鸦没有一百只,也有五十只,战斗力绝对没有这么高,看来这女修身上秘密不少,若能拿下,这只火鸦就归我了!如此想,他心里就对黑神留了情,没有下死手,只带着黑神四处兜。 花音见黑神无压力,便专心对付眼前,那个矮个子老者应该是练气十二层修士,而且对战经验丰富,花音真人战斗经验毕竟还是少了些。没有几回合,身上就见了红,对方一手木属性法术和金属性法术配合的十分默契,一个缠绕术虽然只能困住花音一息,但对修士来说够了,老者一个金枪斩天诀紧跟着就劈到花音身上,虽然花音趁机反击三支火裂箭,但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实在太血腥。很快,花音二十支火裂箭全部射完,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新买的衣服破烂不堪,连里面的隔灵布袋衣也成了条状,不少隔灵法器掉在地上,这下花音看上去真的像乞丐了,幸亏那衣服是黑的,而且法衣和隔灵法器吸收和阻挡了大部分攻击力,所以看似吓人的伤口,其实只是因为伤到表皮下的经脉,造成的大量流血,只要将血止住,便不会有何大问题。再看老者,有十二支箭都插在老者身上,这时他可没时间拔箭敷药,所以身上血看上去是流的不多,至少比花音少多了,只是苍白的脸色预示着他伤的也不轻。 此时两人不远不近的站着,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凝重,花音由着血在那流,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突然老者低喝了一声,一张符录向花音飞来,看来这张符箓品级不低,看老者心疼的神情就知道了。 见到符箓,花音这才想起,自己也是有的,赶紧翻出雷诺真君送她的符宝,输入真元祭出去,可花音没想到的是,这符宝居然需要如此多真元,经过刚才的战斗,花音现在的真元量已经不足两成。老者也是见多识广之辈,见花音祭出的是符宝,大喊不妙,转身闪开的同时对着和王梦瑶拼斗的老三喊了一声,“快闪开!” 话音刚落,一道道闪电劈在老大和老三身上,从他们身上发出阵阵焦枯味。花音收回符宝,还可以用九次,不错不错,保命的东西得收好,花音打心眼里感激雷诺真君,若不是这张符宝,她们三人今天这关怕是过不去了。 花音直接将止血散倒在伤口上,用手随便摸了摸,就见血和着药粉粘在伤口上,花音快速的给自己的伤口止了血,吃了颗元气丹还有疗伤药,王梦瑶见她粗鲁的样子,都有点为她疼。花音解决好自己,就准备帮也是一身狼狈的王梦瑶上药,王梦瑶头发被烧了一半,剩下的跟锯子锯过似的,前半身倒还整齐,只背后撕裂了一大块,腿上也被荆棘刺的全是血洞。王梦瑶赶紧止住她,“我自己来,你快去看看黑神去。” “她没事,有精神的很,活蹦乱跳的。”话虽这么说,花音还是放出神识搜寻了一番,怎么会没有?刚刚黑神还和她抱怨,这男的只顾着躲。怎么这一会,就不见踪影了,花音有不好的预感,心里有些发慌。拉起王梦瑶,花音可不敢这个时候留她在原地,祭出黑毯,用心感应着黑神的方向,一边在心里呼喊。 在那边! 明明感应到在这里,为何。。。法阵!花音探出神识,按下心中的焦急,告诉自己不要慌,能感应到,至少黑神现在还活着。 原来老四觉得老大和老三对付两个小姑娘够够的了,他就把黑神引到他们原本设的埋伏这里与老二会合,一边用法阵困住黑神,一边等老大和老三过来。两人正惬意的待在树上看着在法阵里扑腾的黑神,远远的看到花音两人过来,心里惊诧不已,不可能!可事实又这么清楚明白的摆在眼前,不得他们不相信,老大和老三没有过来,来的是这两个女修,那只能说明,老大和老三已经死了。 他们几个虽说不是亲兄弟,但在一起合作也有几十年了,意识到老大和老三已死,两人看向花音的眼光里充满的恨意。但两人都是大几十岁的人,如果是冲动之辈,早不知死了多少回,只能图以后再为二人报仇。知道这单生意是亏大了,两人收敛气息,一动不敢动的躲在树上,心里也有些期待,期待花音二人走进法阵,这样,掌控权就又回到他们手中,或者二人在破阵的时候,有机可乘。 可惜,不能如他们愿了,花音就是主攻阵法的,知道黑神是被困在阵法里,她和王梦瑶又都受了伤,明知道有人躲在暗处,花音怎么可能送上门? 花音留王梦瑶原地疗伤,自己稍稍向前走了几步,一边分析法阵,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我的真元根本不够支撑我解开阵法,最快的便是阵中人找到阵源用蛮力破坏掉,花音再一次郁闷为何自己不是筑基期,若是可以和黑神对话,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对手在暗,自己在明,得想办法先将敌人找出来。花音突然一拍脑袋,真笨啊,可以以阵困阵啊,既可以留出时间慢慢破阵,又可以防止外人进入。花音拿出之前想布的五行防御阵开始布阵,布完防御阵,按上灵石还觉得不够,又拿出一套七星阵布下,同样装上灵石激活,领着王梦瑶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这下可以松一口气了。 而树上的两人在看到花音拿出阵盘的时候,就知道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老三说的对,这女的果然不像普通宗门女修,老三这次连命都搭上了。既然没可能,两人也不在树上窝着了,见花音进阵,两人有些伤感的相互看了一眼,老二祭出法器跟着老四向之前打斗的地方飞去。在看到被雷劈的没有一块好皮肤,全身黑炭似的老大和老三,两个老男人也禁不住落下泪来,老伙伴老大哥,若是可以,谁也不愿意当恶人,可是他们不是四灵根就是五灵根,没家族没机缘,不靠抢,不靠杀,如何有机会继续晋级,只差一步之遥,他们已经练气大圆满了,再积累一段时间,他们就可以试着冲击筑基了,老四蹲下身子,双手抱膝,头埋腿间‘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老二走到他身旁,叹了一口气,拍怕他肩膀,从他们身上摘下储物袋,将两具尸体收起。 一着不慎,近百年的修行化为尘埃。 不知为何,当看到那两人的尸体时,各种悲凉,凄惨,无奈彷徨的情绪涌向他们,他们反而没有那么恨花音和王梦瑶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如此拼命的在红尘中挣扎,也许死才是解脱,执着了几十年,最终得到了什么?有亲人没空探望,有后代没空教养,有娘子没空陪伴,两个人像是被抽了精魂似的,迷茫的收了尸体,迷茫的驾着法器,迷茫的飞行在辽阔的天空里,不知方向。 57|1.11 春武从镇上回来,吃了几副药,仍不见好,人都开始有些迷糊。何氏每天都红着眼,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加上肚子里还有一个,人生生的瘦脱型了。 每个人都期待着下一副药能起作用,再吃一副药就能好,可沈华听着春武丝毫没有减轻的咳嗽声,觉得再拖下去,就是用了好药,也无济于事。 很显然,她能想到这点,其他人也都想到了,沈成定正在正屋和沈家二老商量分家的事,原本村里的规矩就是家里的儿子和闺女全都成亲了,就可分家单过,户头还是在一个户上。 虽然沈家还有沈成梅没出嫁,但现在情况特殊,提前分家也是应当的,不能因为一房的事拖累整个大家。 所谓分家单过,就是在原来的大院子里起上隔墙,隔墙上开小门。村里各家各户占地都大,前后左右都能扩建,端看你有没有那个钱,生不生的出那么多儿子。 沈成定提前来说,也是想要确定咸菜生意,先前他娘虽然答应了,可大嫂瞧着软性,可有的事上轴的很,况且,他爹一直没开口呢。 沈婆子不觉得这事有啥不妥的,大包大揽的说:“你大哥是读书人,哪能出去做买卖人,你大嫂一个妇人家占着一门手艺有啥用,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才是她的本分。你今儿先把咸菜拉去县里卖了,回来的时候正好把你大哥喊回来,咱们再谈分家的事。” 沈成定不停的拿眼瞅沈老头,见状,沈婆子也有些发怵,老头子一直没吱声,难道是不同意?可回头想想自己说的不是和他当初一个意思吗,沈婆子冲儿子递了一个颜色,让他先出去,然后才问道:“老头子,你咋想的?” 沈老头看着沈婆子沟壑纵横的脸,突然觉得老婆子老了,哪个爹娘不为子女操心。他能明白沈婆子的意思,老大家眼看着将来吃穿不愁,老三家没孩子暂时没负担,老四刚成亲,老四媳妇瞧上去又是能干的,而且娘家就一个大哥,没有拖累,还能帮衬一二,就剩下老二,大武生病,肚子里还有个小的,没有手艺,分了家日子也难过。 也正是因为知道沈婆子的心,有些事即使他不赞同但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沈老头沉默了半响,摇摇头,“分家时再说吧。” …… 沈华和春溪上山采蘑菇挖野菜,虽然野菜没有油不好吃,但偶尔换换口味也没有那么难吃。而且昨儿夜里好久没动静的鱼兜子居然兜着了两条鱼,三叔直说是沈华带来的运气,今天她们上山就是想多采些蘑菇放鱼汤里一起炖,春武吃鱼,她们也能分点蘑菇。 一群女娃子笑笑闹闹着从山上下来,每个人的背篓里都背的满满的,沈华头上还带了春溪用柳枝给她编的花环。 蘑菇泥多,春溪舀了两盆水,搬了小爬爬,和沈华两人一边坐在那洗蘑菇一边商量着野菜怎么吃。 春溪想吃凉拌的,抄一边水,滴两滴油,放点盐巴,随便拌拌就挺爽口。 就沈婆子那舍不得油的性子,说两滴油,真正就是两滴,野菜吃到嘴里都涩嘴。上次吃了一口,她都是强忍着咽下去的,沈华想了想说:“要不,用榨菜炒着试试?” 春溪无可无不可,正好瞧见王氏从厨房出来,喊了一声:“娘,花儿想吃榨菜炒婆婆丁。” 王氏原本是要去拿鸡蛋,闻言,拐了个弯往后院去了,可回来的时候不仅手空着,脸色也有些不对劲。 沈华本没注意,直到她把洗干净的野菜和蘑菇送进厨房,才察觉出气氛不对。她看了眼灶膛后的沈婆子,对方也吊着脸,一副凶样。 她不动声色的从厨房退出来,刚刚她们就在院子里,并没有听到吵架声,之前王氏还好好的。 春溪倒完水,看到小妹站在那低头深思,跑过去小声问:“咋了?” 沈华抬头看她,突然拉着她往后院跑,再看到摆放榨菜的地方,七个坛子不见踪影时,心里的怒气也蹭蹭蹭的往上窜。 春溪不明所以,惊叫了一声:“坛子呢?!” 沈华低低的说:“他们拖去卖了。” 他们,谁? 春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愣在那。 沈华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她是很难适应古代生活了,一个大家庭,所有的事情只要长辈同意,根本就不需要尊重其他人的想法。她不是气他们把榨菜拖去卖,春武生病,家里急用钱,她愿意把卖榨菜的钱拿出来,可是不是这样不知会她一声就拿她的东西。而且她一直想尽办法不让别人知道原料是草腰子,他们这样整颗拿出去卖,以后生意还做个屁啊! 沈华气的气都喘不过来了,真正是气死她了。 或许是她没有真正的把沈家二老当做亲人,在她眼里他们是陌生人,是外人,是需要分清楚你我的。 沈华第一次感觉到了格格不入。 春溪担忧的看着小妹,不知道为啥,她觉得花儿好像非常愤怒,又非常难过,明明就站在她旁边,她却觉得她伸手都抓不住她的感觉。 “花儿,你咋了?估摸是二叔拉出去卖了。” 瞧吧,只有她觉得他们的做法不妥,沈华自嘲的笑了,她勉强朝春溪扯了扯嘴角,“嗯,应该是筹银子给大武治病。” “那咱们要不要再腌一些,前几日还有人问我呢,咱家还要不要草腰子。” 沈华看着单纯美好的春溪,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以后都不在家里腌了,就这一次。 …… 一直到晚上,王氏都沉着脸,沈华原本还想吃过晚饭安稳她一下,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卖了就卖了。结果,饭桌上,她才真正明白王氏气了一下午气的是什么? 谁来救救她的三观,是她三观不正吗? 沈华目瞪口呆的看着自说自话的沈婆子和沈成定,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原本以为沈成才是沈家唯一的一个极品,后来沈老四有望成为渣男第二,结果被压制了,现在看来,还有一个藏得最深的在这等着呢。 “大哥大嫂,这门手艺你们根本用不上,可我要给大武治病,没有手艺咋养家。大武也是你们从小看到大的,他这病再拖下去,大夫说……说就可以准备后事了……”说到后面沈成定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王氏低着头,而沈成才路上已经听老二说过一嘴,咸菜生意,能赚几个钱,给了便给了,于是点点头说:“老二,你别急,大武的病肯定能治好的,大山那么重的伤不也好了吗,祖宗保佑着呢。回头啊,就让你大嫂教你,这是小事,咱是亲兄弟,本就该互相帮衬。” 有了大哥发话,沈成定这才真正把心放回肚子里,他是真没想到这咸菜这般好卖,他带出去得有四十斤,不到一天就全卖完了。卖了整整二百文钱,他一个月都赚不到两百文啊,本钱能有多少,草腰子不值钱,顶天了一百文,一天赚一百文,难怪大嫂不过一个月就拿了一贯钱回来。 当他想卖个好,把今天卖榨菜的钱给王氏的时候,沈华差点没笑出声来。 五文钱一斤! 还好还好,本钱卖回来了。 何氏有些疑惑,她记得很清楚,大嫂说能卖十六文钱一斤,咋就这点钱?何氏心里虽然感谢王氏和沈华,但咸菜买卖如果真能接过来,大武的病就不愁了,所以,她虽然心有愧疚,但还是站在了沈成定那边。 王氏只抬了下眼皮,并没有伸手去接。沈成才倒是不客气的接过来放进自己兜里,县学里什么都得花钱,钱根本不够用。 “行,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现在咱来说说分家的事。” 沈婆子正要把家里的家当细数一遍,半响没说话的王氏突然插话道:“娘,我有话要说,有件事二叔怕是不晓得,这咸菜我不会腌,所以教不了你。” 沈成定黑下脸,只看沈成才。 而沈成才不负他望地拍了下桌子,怒视王氏,这是她第二次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脸了,“王雪梅,咱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没有老二老三我也考不上这个秀才,你把腌菜的手艺教他们咋就不行?再说,若不是大武生病,想必老二也不会开这个口,你的心啥时候变得这么狠,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去死啊?!” 沈成才一顶顶高帽子带下来,王氏脸都气白了。沈华不忍心,想要开口辩驳,被王氏紧紧的抓住了手腕子。 王氏缓了一口气,摇摇头说:“并非我心狠,我也是当娘的人,大武也喊我一声大娘娘,只是这咸菜确实不是我腌的,我要真会,嫁过来十几年,即使不拿出去卖,也早腌来自家吃了。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是啥样人……”她突然顿住,直直的瞅着沈成才,直到对方撇开眼,才扯了扯嘴角继续说,“爹娘想必是知道的。” 沈婆子半信半疑的看了眼沈老头,又瞧了眼沈华和春溪,不死心的问:“你不会,那家里这菜咋腌出来的?” “自然是夏小秀才教给花儿的,咋腌连我都没告诉,所以,当初爹娘不让去卖,我也没说啥,想着等花儿长大了,嫁人了,想咋卖咋卖,现在她还小,嫁妆银子我慢慢给她攒。”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这门手艺是要给花儿当嫁妆带走的,王氏冷眼看着沈成定,看他可好意思要侄女的嫁妆手艺。 58|1.12 还有三日时间,花音给王梦瑶,王大柱他们都发了传音符,申时教研坊老地方见。花音因无所事事,便早早的就去了,架上锅子,开始煮吃食,一道油煎金丝鱼,一道爆炒灵犀牛肉丁,一大碗花飘鸡蛋羹,一份什锦灵蔬炒饭。刚做好,陆斌来了,花音怕他偷吃,便一边装作如无其事的将饭菜放进储物袋,一边与他搭话: “这次试炼,你参加了吗?”其实花音也就是随口找个话题,心里已经认定他不会参加,这不送死吗? “报名啦,一早我就报名了,人还真多啊,我去的时候任务处全是人。” 花音看了他有三息时间,才说: “你一个人?你爹娘同意?” “我偷偷去的,没敢告知他们,他们知道我就去不了了,我连师父都没说。” 花音又看了他几息时间,点点头不说话了。心里不免嘀咕,行丹真君应该把你拴在裤腰带上,以防你出来祸害人间,唉,这次的试炼负担很重啊。 第二个来的是南宫烈,一来就吵吵, “小音,你报名试炼了吗?到时我们一起啊。” 花音:又一个。 一个一个都来了,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试炼,你报名了吗?” 居然全都报名了,花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说试炼挺危险的,你们如何都报名了?” 五人异口同声:“有你啊,你不是练气期第一人吗?” 一句话把花音憋了回去,点点头,从储物袋里拿出做好的吃食, “吃饭吃饭。” 刚吃一会,正聊的高兴,崔柔柔来了,一来便笑着说:“介不介意我不请自来,听说你们在这小聚,我就厚着脸皮自个来了。” 有如此温柔的美人加入,南宫烈自是高兴,贴着花音耳朵对着花音说: “小音,你不厚道啊,如此美人,也不早些介绍给我们认识。有主了吗?” 花音楞了一息才明白他问什么 “好似没有,没听她提。”可你第一次与她见面,就对她如此感兴趣,合适吗? 王大柱见两人咬耳朵,一巴掌拍在南宫烈身上: “两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南宫烈又搂过王大柱的肩膀,贴着耳朵说了一句: “这朵花,还没牛粪呢,是你上,还是我来。” 一听这个王大柱来精神了,两人就在那鬼鬼祟祟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装成这幅死样子是要干嘛,明明大家都能听到他们的耳语。 王梦瑶首先看不下去了,一个水柱就从两人之间浇下来,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南宫烈讨好的一笑,“瑶瑶妹妹,这样说话不是有感觉吗?呵呵呵。。。” 王梦瑶朝着崔柔柔方向施了一个眼神,南宫烈这才注意到人家姑娘已经被他们没遮没掩的话羞的满脸通红,这才捂了嘴,缩到一边。 一旁的崔柔柔感激的对王梦瑶一笑,心里实在是有些暗恼,她真不知道花音的朋友会是这样的,陆斌她倒是认识,只是陆斌在丹宝峰几乎不怎么出门也不说话,看着倒是沉稳的样子,早知如此,打死她也不会来的。这么多年的相处,花音也十分了解崔柔柔的性子,一个大家闺秀,如何能入的他们这有些二缺的圈子。 见崔柔柔有些尴尬,花音只好把那个话题又拿出来说:“柔柔,你参加试炼了吗?” 提到正事,崔柔柔面色好看了些,轻轻柔柔的说:“正是报名了,才想着来找你,原本想着能与你一起,也多一份保障,可,不知。。。”崔柔柔眼睛偷偷瞄了一眼南宫烈和王大柱,便低头没接着往下说。 花音也明白崔柔柔的顾虑,可是让她为了崔柔柔,和大伙分开,只与她一人,花音心里是不太愿意的。 见花音没有搭腔,崔柔柔咬着嘴唇,谈不上不高兴,也谈不上高兴,她能理解花音的做法,毕竟都是朋友,如何为了她一人舍弃大家,可理解归理解,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闷。她一直把花音当小妹妹一样待,炼丹都会想着给花音一份,当然每次花音也都有回礼,但人总是这样的,送礼的时候确实是不求回报的,当对方真的回礼的时候,也觉得是理所应当,心里也暗自高兴对方是知礼识事之人。 崔柔柔调整了下心态,觉得自己这样实为不好,本就是自己硬□□来的,其实她也很羡慕花音和王梦瑶这样,有着固定的一群朋友,三五小聚,很是欢乐,但却不曾想着是这样没有礼数的朋友。看了一眼传说中的炼丹天才,崔柔柔也是想趁机交好陆斌,若是能得到指点,赛过她自己胡乱研究一年,在丹宝峰根本没有机会,陆斌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哪里能轮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弟子。想了想便绽开笑颜,对花音说: “不知小音可否带我一个累赘,陆师兄,看在同峰的份上,试炼的队伍加我一个如何?” 见崔柔柔自己想开,花音也非常高兴,她当然乐意她的朋友都能相处到一起,陆斌是崔柔柔喊他师兄后,他才发现崔柔柔的衣服领上除了白云还有个药炉图案,对于这种事他向来不插话,大家愿意,他就没意见,整个人摊在王大柱身上吃饭,坐没坐样,吃没吃相。崔柔柔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斌,和在丹宝峰远远见到完全不一样,虽然也有耳闻陆斌的各种事迹,但没有亲眼所见,还是有些不信的,这样一个俊秀男子,怎么可能脑子。。。 “当然可以啊,柔柔,你怎么是累赘呢?上次妖魔大战,你的丹药可帮了大忙,我还没认真谢过你,借此机会。。。。”花音站起身,施了半蹲礼。 崔柔柔连忙躲开,“这是做什么,你我的交情还用这样?再如此,我可再不理你了。”话虽那么说,见花音如此给她做脸,她心里也是高兴的,将刚才那点点不快就抛了去。这似恼似怒声音从崔柔柔温柔的嗓子发出来,就有了一丝撒娇的小女儿姿态,听的南宫烈和王大柱相互对视一眼,又偷乐起来,还是这样的才算是女子,都花音和王梦瑶那样的,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娶媳妇了。 在旁边一直闷头吃饭的何无涯,抬头看了一眼崔柔柔,头再低下来时,眉头皱了皱。 聚会结束,和崔柔柔同路回到东山后,花音开始整理自己的储物袋,这是她最喜欢干的事情,把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然后一件一件慢慢的再摆进去,各色丹药不缺,法阵不缺,两件灵器要祭炼一下才能用,花音把它们先放在一边;火烈弓箭,箭少了些,需要再去制炼几根;铃铛好看又好用,花音直接将铃铛挂在腰上,银色的铃铛配着黑色烟晨法衣漂亮极了,原本衣服破损的都不能再穿,花音硬是舍不得,自己将衣服缝缝补补,重新刻画上防御法阵,她现在做这个已经很得心应手,衣服虽不复之前飘逸仙幻,甚至看上去颇为奇怪,但到底价值九百灵石,扔掉会要了她命的,虽然她没花钱买。还有个大锤子,花音拿起来舞了舞,真是步步生风,黑神躲得远远的,看花音那小胳膊舞大锤子,怎么看都觉得那锤子随时会脱手砸出去。 灵石只有四千多,还是她改变的战术,这半年努力多刻几件防御法阵才赚来的,她和黑神商量的是,储物袋里只留五千灵石,只要有富余的就仍进墨灵簪,这半年,倒也扔了一些进去,只是杯水车薪,完全看不出效果。 每日去膳食访,你就能看见一女子坐在一堆妖兽尸体旁边,捧着一件漂亮衣服专心致志的用灵力在衣服上刻上阵纹,而旁边三只乌鸦挑来挑去吃眼睛和一些残余的肉,吃完最上面的一堆后,由那两个男修把尸体全都扔进黑神那个灶口,然后,两人两乌就开始等,等黑神烧完,再进行下一轮。 这叫人兽搭配,干活不累。 花音又检查了一下装吃食的储物袋,里面的食材怕是不够七个人两个月的量,妖兽是不用的,去就是猎兽的,自己再花灵石买,不是脑子坏掉了。再去买些灵米和果蔬,还应该去买个棚帐,总不能两个月不睡觉,柔柔怕是面对着一帮子男人睡不着的。 想着花音就去到宗门市坊,然后她发现,不知是她点背,还是陆雪运气差,反正冤家路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花音决定无视她。可陆雪明显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个箭步拦在花音面前,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但眼睛里满满的恨都要杀出来了。 她不开口,花音也站在那陪着她,而且还拿出一个玉简来,就这么站着探,看到一些地方,还会点点头表示理解。 黑神:花音你是故意的吗? 陆雪一双眼都能喷火,刚想说话,就听见花音问她: “咦。。。原来是陆师妹,新长出的头发好似比你之前的要黑些,可见塞翁失马,焉知是福。” 黑神:这个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其实花音真心不想再和陆雪闹起来,才想着安慰两句算了。谁知,没读过书的孩子果然不能乱用俗语。 就听陆雪大叫一声,“花音,万树秘境,有你没我!”陆雪也不知道自己拦住花音是要干嘛,只是潜意识的做了动作,然后就看着花音那张脸,想不明白,这样一张不起眼的脸,自己为何一看见就心里不痛快,那种痛仿佛几辈子的仇恨都压在了上面,让她喘不过气。 看着吼完就气走的陆雪,花音觉得真是莫名其妙,摸摸鼻子,买了食材和一个普通棚帐,她自己就会刻制阵法,何必让别人多赚钱。 回头时路过之前遇到陆雪的地方,突然低声问黑神: “我刚才说错话了吗?” 59|1.13 不管如何,先找到黑神再说。周围除了树就是树,难怪叫万树秘境,当你看到满眼满眼都是树,密的都见不到阳光的时候,心中会无端的生出一种压抑感,花音感应着黑神的方向,施展身法快速的掠去。一路上见到有成熟的低阶灵草,也会停下来收进储物袋。找黑神的路还算顺利,毕竟黑神也在朝着花音的方向飞,大部分飞行妖兽感觉到黑神身上的气息,都会远远的躲开,所以黑神一路是很顺溜的,花音途中看到一些年份高的灵药,做下标记,一切以先找到黑神为首要任务。 在天色将暗的时候,花音和黑神终于会合,一见面,黑神就想要吵吵,正要开口被花音制止住,因为花音的神识探到附近有微弱的灵气波动。 妖兽,还是人?花音仔细的搜寻了一遍,然后仰着头对着一个方向说: “哪位道友在此,可否出来一见。” 见自己的隐匿身法被对方发现,叶剑峰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跳了下来。花音见对方蓝色衣服上刻着一朵莲花,便知道此人是合欢派的人,脑子里浮现出瑶瑶提醒她的一句话,合欢派的女的都不是好人。这是个男人,行事鬼祟,就更不是好东西了! “原来是白云宗的道友,我不过是在此处歇歇,若是打扰到道友,请勿见怪。” 说得好听,明明是一路跟着黑神来的,当我傻子! “合欢宗的道友多礼了,是我无理在先,惊扰了道友,那就不打扰道友休息,就先告辞了。”说完就准备带着黑神离开。 叶剑锋怎么可能轻易放花音离开,他跟着这只乌鸦已经一整天,所到之处,飞行妖兽避让,绝对不是普通的乌鸦,看此情形是这个女修的灵宠了,练气十一层,修为还比我低一级,不过她有灵兽助战,我的箭风虎怕不是对手。 眼神流转间,便向花音施展媚术,“道友,是这样的,小生平生素爱各种灵宠,你的这只乌鸦可否割爱与我,灵石法宝随便你开口。” 果然是冲着黑神来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瞬间翻出大锤就向叶剑锋砸去。 叶剑锋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何况自己刚才还是好言好语,而且为何媚术对她一点作用都没起?躲闪不及间被大锤砸中了肩膀,肩膀处传来的刺痛使得叶剑锋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凌厉起来,唤出箭风虎,摆出开战的架势。 花音眯了眯眼睛,对面的脑子有病吧,打斗还摆造型。舞着大锤全无章法的就一顿乱敲,但对方身法飘忽诡异,花音十锤子不过能打到一两锤,好在花音真元强大,舞起来也不吃力。不管这锤子看上去有多俗气蹩脚,一点没有上品法宝的架势,那它也是上品法宝,被砸中一下,也够吃一壶的。 再看黑神,歪着脑袋瓜子疑惑的瞧着身形比她大几十倍的箭风虎,我说,你打不打,你往后缩什么?这箭风虎出于本能畏惧黑神口中的火,它也想上来着,可这火看上去挺厉害,万一被烤熟了怎么办?所以,黑神不动,它上前一步,黑神上前一步,它退后两步。 黑神:我是来和你做游戏的吗? 叶剑锋也被花音砸的狼狈不堪,出手就是上品法宝,妈蛋,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如此想,叶剑锋召回箭风虎调头就跑,花音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跑没边了。 这什么战斗力?这么渣!合欢宗本就不是以法术为强的宗门,不管男女主修的都是媚术,一旦媚术无效,等待他们的不是逃就是死,所以合欢宗的身法和遁法在修真界也算是极有名的。 花音收回大锤子,转脸质问黑神: “你白痴啊,被跟踪了都不知道!” “我背后又没长眼睛,你凶什么凶,你把我丢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等你背后长眼睛,早被他暗算了,那么多眼睛白吃了。” 。。。。。。 “刚才那只虎,你干嘛不喷他。” “你眼睛瞎的啊,我上,它就退,它是风属性妖兽,我哪里跑的过它。” “那你不会换个目标来喷那男的?一根筋!” 。。。。。。。 黑神败下阵来,自从花音进了白云宗,认识了王梦瑶,她和花音吵架就再也没赢过了。 用翅膀拍拍黑脑门,难道不是她变聪明了,而是我变笨了?讨好的飞到花音跟前:“一路上,我发现好几株灵药,我带你去摘啊。” “你做记号了?” “呃。。。” …….. 一人一乌沉默了两息,花音转过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走吧,我做记号了。” 黑神低着个脑袋降低存在感,花音的语气和表情让她觉得自己特别没用,不过一会时间,她又用那一百零一次理由说服自己, 我还小呢! 将沿途的一些不值钱的灵草全都收入储物袋后,花音辨别了一会方向,发现宗门发的地图根本不管用,全是树,既然秘境有白天黑夜,那么,枝叶茂盛的为南面。花音抬头看看,全都茂盛!又蹲下身子,在树窝和草丛,石头里扒了扒,一连扒拉了几棵树,才确认方向。在地图上做了个标记,便领着黑神往东面飞去。 憋了半天的黑神到底还是憋不住: “花音,你是怎么辨别方向的?” “苔藓茂密的必是北面。” 黑神似懂非懂的点点黑脑袋,心里非常想问为什么苔藓茂密的就是北面,但又觉着这个问题挺低级的,凭她的智力一定自己就能想出答案来。 花音一边走,一边在树上留下记号,又怕一些无聊修士随意改动,就在下面刻了一句话: “随意动记号者,特此诅咒:男修烂根本,女修腋下臭” 刻完左右看看,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赶路,地图上在东边标着一个点,上面写着二阶,但是并没有写清楚是何种妖兽,不过不管哪种,想要得到奖励,花音都得去。 黑神:你还能更恶毒吗? 花音在前面一路悠哉的摘摘灵草,打打妖兽,见鬼了,一个修士没瞧见。她不知道的是,很多修士因为她刻的那句话,都在兜着圈子找标记,就为了跟上她的步伐,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卑鄙下.流无耻! 所以,她的前面没有人,她的后面一群人。 天色已经大黑,万树秘境枝桠茂密,完全看不到天上月亮,偶尔从树间洒落的星星点点也被清风一吹,散了去。 虽说修士视力好,但也还没好到能完全无视大自然的黑白交替,花音设下阵法,拿出月光石挂在棚帐顶上,架上锅,准备趁他们几人没到之前,好好享受一番。 正一人一乌吃得开心,有人进入花音的神识覆盖区域,原来是王大柱和何无涯,别看何无涯平时闷不啃声的,要说谁把几人了解的最透彻,非何无涯莫属。 王梦瑶有时候也会和花音提到他,当初他是怎么入的这个圈子,太诡异太不和谐了。她们是二缺青年欢乐多,何无涯是高智修士多沉默。 坚决不多说一句话的何无涯,闷声拿碗,闷声吃饭,吃完闷声在地上铺了块毯子就闷声睡觉了。 看的花音直愣愣的问王大柱: “大柱,无涯这是怎么了?”平时话是少,但今天,特别少,除了找到她时露出的一丝‘可算找到了’的神情后,就再也没见他动过面部肌肉。 王大柱吃的正欢,嘴里含含糊糊的回: “没事啊,好着呢,第一次见无涯猎兽,刷刷刷~~~真是又快又狠,绝对有大侠风范,干净利落。我们摘了不少灵草,无涯说了,留下一些,剩下的都给你去换奖励。对了,我们就是跟着你做的标记找到你的,下面的字我们也瞧见了,小音,你太狠了,无涯说了,你要倒霉了。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给我解释,他就是个闷嘴葫芦。还有还有,差点忘了,途中猎的兽全在这个储物袋里,你回头要将储物袋还我的,我就这一个。。。。哦,对了对了,还有还有。。。。” 花音忍不住看了一眼貌似睡着的何无涯,终于有点体会到,他为什么不想说话了。 黑神:大柱,才发现原来你得的是传说中的话痨。 好似感受到花音的目光,何天涯随手一个隔音结界把自己圈了起来。 花音和黑神:果然如此。 毫无察觉的王大柱还在那激情洋溢眉飞色舞的说着途中的见闻,他喜欢听说书的,时间一长,自己也有想说的冲动,平时都没有他可以发挥的机会,这次试炼他可是见识大增。 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花音倒是个好听众,她一直很喜欢这种朋友相交的感觉,因为这样会让她想起她娘,她娘总是一边给她做衣服,一边絮絮叨叨的给她讲小时候的事,讲修炼的事,讲遇到她爹的事。反反复复,可花音爱听,因为这表示她还活着,她还在她身边。 对于王大柱,王梦瑶等所有人,花音都很珍惜,因为她经历过死亡与失去,在她看来,只要他们活着,他们想干什么都行。 不知什么时候,何天涯的隔音结界撤了,也不知他睡着没有,但想必是做着美梦,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他的梦还不错。 60|1.13 春山头埋的更深了,无论众人怎么说就是打死不吭声,沈华看着比预期效果要好,沈婆子心里越愧疚,事情的成功率就越高。 回到东屋,王氏伸手进春山的衣服想要摸摸骨头被他躲开了,她瞧大儿子都不敢正眼看她,还躲到小闺女身后去了,心知几个孩子又搞鬼,沉下脸往炕沿上一坐,“说吧,咋回事,还有,今儿下午你们俩野哪去了?” 瞧王氏真生气了,春山和春溪同时把沈华往前面一推,沈华鄙视的回看了他们一眼,无奈的说:“娘,是我让大哥装病的。今天下午,我和大姐去了一趟镇上,找夏大哥说赁屋子的事,可他要把房子卖了搬去县里。但是他也说了,房子可以不卖,不过需要人帮忙看着。所以,我才让大哥装病的,事先没来得及跟娘说,别生气。”至于夏凉川提的最后两个要求她没有说,万一王氏担心有麻烦也不同意就难办了,等到了镇上再寻个机会提一提。 夏小哥要搬去县里?王氏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他住到县里去,和那家人不就对上了吗,万一又被欺负咋办?大宅门里恩怨是非跟话本子似得,村里有些人家在大户人家做活的,常有闲话传出来,她们也只当个戏来听。 王氏只在心中担心了一会便丢开了,毕竟夏凉川与她非亲非故,他的事也不由她操心,只是住到镇上,家里的活谁干,田谁种,公婆谁来伺候? 春溪见王氏面色为难,在一旁敲边鼓:“娘,咱们不是分家了吗?那咱住不住家里也没啥差别,本来田地都是叔叔们帮着种的,再说,农忙的时候咱们也可以回来啊。”住在镇上想吃啥吃啥,还能把咸菜生意继续做起来。 人与人之间就是一种循环,沈成才的弟弟们供了他读书,他读成了免了田税回报给弟弟们,弟弟们再继续供他,如果考上了举人当了官,一家子的生活就又上了档次,只要沈家二老在,沈成才就不可能撇开弟妹,弟妹也心甘情愿的抱着这棵大树。 沈华第一次觉得沈成才考上秀才还算是件好事,至少让沈家其他男丁都毫不勉强的帮他种地。只是春溪没明白王氏的顾虑,王氏身为长媳,有义务洗衣做饭伺候公婆,如果跟着去照顾丈夫还算个说头,出去照顾儿子上学,怕是要被街坊领居说闲话的。 沈华知道自己这是在逼王氏,有点不厚道,但是,她没更好的法子,只有暂时脱离了沈家,她才能施展赚钱计划,有沈家二老管制着,原本就不顺畅的赚钱之路只会更难。 她摸不准王氏的想法,斟酌着说:“娘,我画的画也托给夏大哥拿去县里卖了,但是我觉得卖不出好价钱,之前的菊花图能卖二两银子,也是因为配色独特,若单单是画,怕是没人愿意买的,我想着还是得先自己绣出来。”接下来的话,沈华犹豫了会,但最终还是继续说道,“娘,爹读书会一直需要钱,当了官就更需要钱上下打点,大姐已经八岁,阿爷阿奶一年攒一两银子,到大姐出嫁也才八两,中间还不能有其他婚丧嫁娶。” 沈华没有提春山,因为她相信王氏心里肯定有打算,春山胸骨断过,不多给他攒点家底,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八年说长也长,但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王氏坐在炕沿上看了她一会,在沈华看来是好长好长的一会,她这时候也不怕王氏认出她不是真的沈春花,因为不管对方怎么认为,如今的她就是沈春花。 见王氏不再说话,只泛红的眼角泄露了她的心思,沈华垂了眼角往外走,临出屋前她说:“娘,靠人不如靠己。” …… 当晚临睡前,春山躺在炕上,犹犹豫豫的开口说:“花儿,要不,就别卖榨菜了,咱做别的买卖不成吗,别让娘为难了。” 春山等了半响都没有听到沈华的回复,心里有些不自在,自言自语的说:“你的画也能卖钱,咱卖画,这样就不用住到镇上去。” 卖画只能偷偷的,不然她要如何跟其他人解释,她是怎么会画画的?而且,纸笔从哪来?春山说起来是去读书,可连书她都没瞧见,更别说纸笔了。 沈华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冷,“大哥,这次二叔能开口要榨菜生意,我们做别的买卖,他就不会要了?至于画,卖画的钱避不过人眼,钱交给了阿奶,谁都可以用,我还为什么要去赚这个钱?还有,我赚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存钱防病,你觉得钱到了阿奶那,能拿来给我们买肉吃买衣服穿?”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自私,可她真的无私不起来。 “可咱们是一家人,赚了钱自然是一起用。”春山皱起眉头,觉得小妹的话有些不妥,“若是人人都把钱收进自己的口袋里,那阿爷阿奶老了,赚不到钱了谁来养活,生病的话岂不是只能等死。” “那大哥你生病时,除了阿爷,谁出钱了?阿奶手里没钱吗?攒了那么多钱给爹读书,给四叔娶媳妇,咋就不能给你治病?娘手里没钱,若不是有那卖鱼的钱,大哥你活不活的下来还另说。”春溪气呼呼的呛了一句,想想又接着说,“钱在咱自己手里,若是像大武那样真得病了,咱能不出钱吗?阿爷阿奶老了,咱能不伺候吗?咱不是那样人,可得防着坏心眼的人,大武的病还是花儿给的方子呢,二叔就能开口要咱的咸菜生意,反正,我觉得咱手里有钱遇事才不慌。” “可是,阿奶她……” 春溪打断他,虽然隔着布帘子,她还是拿眼剜他,“阿奶咋了,咱以后赚了钱孝敬阿爷阿奶呗,这次大武生病是有夏大哥给方子,还有娘给的一贯钱。日后若是我和花儿生病,谁出钱,谁给方子?大哥,你咋搞不清楚呢?” 春山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就是今天装病的时候看着全家人担忧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被春溪这么一说,他也只好暂时应下,答应明天早上继续装病。 果然,沈婆子和沈老头在看到春山捂着胸口还要坚持去读书,心有不忍,想让他在家歇息一日,春山不肯,逃也似得跑开。 王氏趁机试探着开了口,“爹,娘,春山总这么着不是个事儿,昨儿我劝了他半宿,他都嚷着要去读书,我想着要不还在夏小哥那赁个屋子,这样春山不用来回走那么远的路。至于钱,爹娘不用担心,上回去县里,我接了一个绣活,一个大绣屏也能卖百八十文,付房钱是够了的,只是爹娘跟前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何氏出来刚好听见这句,心里疑惑,大嫂的绣活她可是见过的,也就凑合吧,哪能卖钱?还绣的是大件?别是她想着去镇上住,编的瞎话吧,她走了倒是轻便,老头老太的伺候活不就落在她身上了。大房一家子不干活就等着吃闲饭,大哥也就罢了,好歹免个田税,大嫂也想丢开手,哪有这样当长房的! 何氏心里不大乐意,又不好明说,心下一转,张口问道:“大嫂,你接的啥活计,这么赚钱?要不要,我也帮着绣绣?”别的不敢说,论绣花手艺她可比大嫂绣的好多了。 王氏淡淡道:“你若是有闲功夫,我回头给个绣样给你,你绣着试试,人家老板收不收还得看你的配色绣活。” 何氏扬了扬眉梢,连声应下,打听道:“那是自然,大嫂是接的哪家的活啊?” “县里的春绣坊,一个小点的绣屏五百五十百文,大些的六百文。”王氏照着上次小伙计给她的价格报给何氏,至于人家收不收,可就不归她管了。 “大嫂,你刚刚不是说只赚百八十文?”何氏愣了愣。 沈华促狭的插话问:“娘,这次的丝线有多的吗?给些红线给我啊,我和大姐学绣花。” 王氏佯怒的瞪了她一眼,顺着小闺女的话回何氏说:“光丝线就要花去三百文,加上绣布,辛苦一个月也就赚一百文左右。” 沈华瞧王氏对她还如以前一般,心里还是松了口气,背过身去和春溪偷偷的笑。 “啥?!三百文的丝线!万一人家绣坊不收,这钱不是白瞎了?我不同意!你也不许绣!”沈婆子原本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听到这里炸起来,钱是大风吹来的啊,让她这么糟蹋。 王氏也不恼,心平气和的说:“娘,我是和春绣坊谈妥了的,一个月交一次绣件。” 沈婆子将信将疑的问:“你可别框我,当真谈妥了?” “娘,我晓得你不信,这是人绣坊给的绣样,你瞧瞧看。”王氏从怀里拿出一张折的四方方的纸来,里面是沈华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的一张天鹅图。 沈华暗暗竖了一个大拇指,要说对付沈婆子的道行,她真是不及王氏的。就算没有何氏这一茬,王氏也早把沈婆子的行为预料在前,看来昨晚上王氏没少为今天做准备。 “这是啥绣样,大白鹅?”何氏小心翼翼的把纸接过来,近看看远看看,就是一只鹅在水里,绣出来咋可能好看? 不过这会子她信了王氏的话,连绣样都拿出来了,而且绣坊名字,绣品价格说的头头是道,咋听都不像是胡诌的。 只是,三百多文钱的丝线要自个先买,她有点犹豫。何氏抿着嘴唇突然灵光一闪,走到堂屋门口探出身子,高声喊道:“三弟妹,四弟妹,有好事,快来快来!大嫂接了一个绣活,咱看看要不要合着绣一个,能赚一百文钱呢。” 这个何氏,沈华打心眼里佩服,说她坏吧,有时候也会说几句公道话,为旁人打抱不平;说她好吧,心眼又特别多,小算盘打的噼啪响。 61|1.13 能赚一百文听着是不少,多花些功夫不怕,可得预先买丝线,陈氏觉得没有必要冒险。现在田免了税,她和丈夫两个人能吃多点,省出来都可以卖钱,没必要做这有风险的买卖。 小陈氏来张了一眼,她的手艺只能缝缝补补,绣花就算了。 两人都表现出没兴趣,何氏撇撇嘴,扭身回屋去了,即没说绣,也没说不绣。 这件事情在晚上春山被人背着回来的时候有了定论,说来也是巧,去镇上的路是天天走的,熟的不能再熟,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过地沟子的时候,踩空了脚,把脚崴了。 好在是在沈家沟的地界上,同村的阿午爷瞧见了,把他送了回来。 沈华认得这位老爷子,是上次遇到沈员外说下雨帮她解围的那位,她笑微微的看着对方,想想跑回屋抓了一把糖角子。虽然说老人几乎不爱吃糖,但是家里没有别的可以招呼客人的,这勉强算是她表示一下友好和谢意。 阿午爷笑得满脸都是皱纹,他从沈华手里拿了一颗,说道:“小闺女还记得我啊,不错不错,阿午爷哪能吃你的糖,回头没糖吃该哭鼻子咯。”他伸手摸了摸沈华的头,对沈老头说,“你家这个小孙女不错,模样周正,性子也好,不错不错。” 沈老头笑应了几句,顺着老爷子的话,也夸沈华,“年前吃了苦,然后就懂事了,花儿,快叫太爷爷。”又眼神示意其他几个孩子。 阿午爷忙摆手,“喊啥太爷爷,就喊阿午爷,我听惯了。” 沈华和春溪她们乖巧的喊了声:“阿午爷好。” “好好,好好好,都乖都乖。”阿午爷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 沈婆子在旁边招呼:“阿午爷留下一块吃饭,饭都做得了。” “不咯不咯……”阿午爷站起身摇摇头,不给人挽留的机会,背着手步伐稳健的走了。 沈婆子看着阿午爷的背影摇了摇头,低声感叹:“家里冷锅冷灶的,急着走做啥?” 沈老头也叹了口气。 沈华听着像是有故事,便说:“阿爷,我喜欢阿午爷。” 沈老头把目光从门口收回来,唉唉的说:“你阿午爷命苦,苦了大半辈子,也没个子女在身边,还有啥奔头。” 春山坐着没能动,听沈老头这般说,问道:“那他儿子呢?” 春溪春文也聚过来听。 沈老头就坐下给孩子们讲起了阿午爷的故事,说他当年也是娶了媳妇的,可赶上征兵,当时他家兄弟四个,他是老小又是新婚,原可以不用去,可他非赶着去,说几个哥哥有儿有女,就他没牵挂,若是没从战场上回来,就让那新婚媳妇改嫁。谁知道,就在他走后没多久,新媳妇发现自个怀了孩子,一直到孩子出生他都没回来。再后来阿午爷的爹娘不在了,几个兄弟也分了家,新媳妇带着孩子日子不好过就回了娘家,娘家日子哪就好过了?等几年后,阿午爷回来去寻,娘家只说娘两个走了,不知走哪去了。这人海茫茫,人若是不自个回来,上哪寻去,阿午爷就天天去村口等,一等就是三十年。 沈华听着心中冷笑,沈老头说的简略,可里面的意思一听就明白,人走茶凉,这个世界就不能指望别人对你讲良心。既然分家,哥哥们拖家带口的能活得下去,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需要多点口粮,分的田居然活不下去吗? 想想都令人心寒,亲兄弟都不能相信,沈华越发觉得还是靠自己更实在。 …… 晚饭桌上,沈婆子一直愁着脸,不停的看看春山,又看看王氏。 沈老头瞧着心烦,不耐的说:“有话就说,吃个饭都不消停。” “老大家的,你绣花真能挣一百文?一个月?”沈婆子做最后的确认。 何氏端着碗,扫了一眼沈成定,突然插口问:“你不是在县里干活,听说过春绣坊吗?大嫂在他家接了绣活。” 沈成定瞧了一眼自个媳妇,不晓得她啥意思,便老实的说:“春绣坊也算是县里的老字号了,不少少爷小姐都爱去他家买东西,常瞧见他家店门口停了轿子。他家东西可贵了,我都没进去过,那就不是咱能进的地方。” 沈成康也起了说话的兴头,跟着说:“大嫂接的啥绣活,别是给蒙了吧,我就见过有妇人从里面出来的,我瞧着那花绣的可好了,春绣坊都瞧不上眼。” 何氏挑了挑眉,果然如此,她就知道大嫂是胡诌的,幸好问清楚了,不然白搭进去几百文钱。 王氏笑了笑,“接了一个绣屏,我当初去也就是试试,凭我的手艺人家确实瞧不上眼,但那掌柜的瞧中了我的配色,就勉强收了,让店里的绣娘照着重绣,所以我得的钱不多,也就八十文。” 八十文还不多啊! 沈成定和沈成康对视了一眼,他们给人打短工,每天累的沾地就能睡,一个月才得几十文钱。 “大嫂,你坐在家里动动手指头就能有八十文,这便宜事也就你赶上了,咱村里其他人可没这个福气。”何氏心里还是有些不信,刺刮了一句。 说到福气,沈婆子突然问:“可是上次让你去县里看成才的时候的事?” 王氏应声:“娘,就是那次,平日我也没机会去县里啊。” 沈婆子一拍手,喜道:“这就对了,这哪是你大嫂的福气,这明明就是你大哥的福气。你们去镇上住也成,去县里卖绣活也能去瞧瞧成才,出门在外,他吃穿都没人照顾,你得多用点心。”说完顿了顿,又接着说,“能赚钱是好事,但也要省着些用,多余的钱就不用交回来给我了,直接给成才送去,让他手头也宽裕些。” 沈华前一秒还奇怪沈婆子怎么突然同意了,下一秒就明白谁都不是蠢人,盘算一个比一个打的精。她还以为分家了赚的钱就归各房,听沈婆子的意思,还是得上交啊。 后来一想就明白了,不上交,沈成才读书的钱哪来,沈成梅的嫁妆银子哪来?也就是田里的出产先归各房,需要钱的时候每户再往外出,王氏因为是长房,所以她连存私房的机会都没有。 搬出去搬出去,赶紧搬出去,这种日子,她一天都不想过。 沈婆子终于松口同意王氏带着孩子搬去镇上,沈老头也没有表示反对,说好等种了棉花就走。 沙地里之前种的是糜谷,糜谷须根多,土壤疏松,是棉花的好前茬。俗话说:“谷子,玉米好茬口,年年倒产量高。” 等沈家把棉花苗种下地,已经十天过去了。入了立夏,基本就没有闲的时候了,天开始一日一日热起来,地里的苗子缺不了水,隔天就要去浇一遍。 王氏在走之前,趁着日头好,帮着把粮仓里的粮食翻出来在晒,防止瘤儿虫祸害新粮。顺便把竹围桶,笸箩等在粮仓了过了一冬的用具都找出来洗刷去霉除虫,晾干。 沈老头估算着口粮,让沈婆子给多带些,别看四个孩子,吃的可都不少。 沈婆子想着自此以后老大不用跟家里拿钱,一点也没推搪,爽快的应下,还多给了几把鸡蛋。 把能做的都做了,王氏这才收拾东西带着孩子准备走,临行前,沈老二拍拍春山的肩膀说:“大山,好好读书,过几年也考个秀才回来,一门俩秀才,二叔站出去腰板都比别个直点儿。” 春山腼腆的笑着,“二叔,我晓得的。” 何氏瞥了眼春武,自从上次的事后,她就一直把孩子拘在家里,可爬上翻下的也没让她少操心,她看着春山安静沉稳的样子,想着孩子还是得读书,心思一动,便对沈老二说:“你咋就想着沾春山的光呢,大武也六岁了,是不是该送去先生那?大嫂正好住镇上去,让大武也跟着去呗!” 就春武那个性子谁管得住,而且别人家孩子责任也太重了,不出事便罢了,万一出个什么事,可就说不清了。 王氏这次没含糊,直接道:“我瞧着大武的咳嗽还没好利落,还是在家多养养吧,孩子还小,可以先让爹教着,明年再送去拜先生也不迟。” 何氏不乐意,嘴角一撇一撇的,拿眼瞪沈老二,沈老二不耐烦,低声问她:“分家了,你有束脩银子?” 这时候谈分家了,春山的束脩银子难道没她的份?凭啥到她儿子这,就分家了! 何氏气不过,哼哼的扭身回屋去了,房门关的“砰”一声。 沈老二朝东头白了一眼,讪笑着说:“她就这臊性子,大嫂别在意,不早了,赶紧去吧,到镇上还得收拾收拾。对了,大嫂要是去县里,别忘了看看那咸菜生意,还做得做不得。” 62|1.13 沈华她们前脚走,后脚就有客上门了。 来的竟然是沈员外,身后站着一位少年,少年气质温雅,柔和的嘴角瞧上去是个好性儿的孩子,特别是他见着人便行礼问好。 沈婆子可稀罕他这副模样,忙把人请进去。 这两位可是请都请不到的稀客啊。 沈员外和沈老头坐在主位上,三言两语说明来意,原来他们这次下乡来是想要找春武去给他的小儿当伴读,管吃管住,还有月例银子。当然,沈员外没说的是,他一开始瞧中的是春山,毕竟是沈秀才的儿子,关系更亲近些,年岁也刚刚好。可打听了后知道春山断过胸骨,这就不合适了,又不想因为这事让兄弟二人有间隙,所以一听说沈志良家大儿媳妇带着孩子去镇上,这才领着小儿过来。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何氏喜的都快站不住,一边致谢一边忙和着倒茶上点心。 这可真真是大好事,辛亏春山不在家,若是在,说不定这好事就落不到大武身上了。何氏暗自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担心春武的性子,说是伴读,其实就跟贴身小厮差不多,也是要看人脸色的。 春文躲在门后面悄悄打量沈书宁,这人生的真好看,而且瞧上去比夏秀才好相与。春武趴在她后面小声嘀咕:“他穿的这么好,我跟他去读书,是不是也给我穿新衣服?” 春文皱着眉,回头瞪了他一眼,“是让你去陪读的,又不是让你也去当少爷的。” 春武撅嘴气哼哼的推了她一把,在春文的瞪眼中走进堂屋,站到何氏后面,将头埋在何氏腰间做小家子状。 何氏把手伸到后面捞他:“来,大武,见过沈员外和沈少爷。” 春武扭动着身子不肯把脸露出来,何氏觉着丢人,一边笑一边咬着牙齿说:“这孩子有点害羞,大武,听话,出来给人见礼。”然后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说,“人家满意了,就天天有好饭菜吃。” 春武终于不再扭动,拿眼瞅着沈书宁,觉得跟了去即使没有好衣服穿,吃的肯定比家里好,心里就乐意了,高高兴兴地给两人行礼。 沈员外已经在乡下住了一阵子,准备过几天就回县里去,说去之前派人来接春武。 何氏兴奋的当晚就没睡着,跟打了鸡血似得,这也要带那也要带。收拾的时候就发觉这些东西实在拿不出手,衣服是旧的带补丁的,被褥是睡了好些年,都有些僵的,带去员外家太丢人了。 沈成定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甩甩手说:“咱家啥样,人沈员外能不知道?随便收拾收拾就行了,你还想把整个家给他带去啊。” 何氏剜了他一眼,想了想,和沈成定商量,“老四刚成亲,我瞧着老四媳妇陪嫁了好几床新被褥,老四就两口子,哪睡的了这么多,先拿来给大武用,回头做了新的再还她,你说成不成?” 沈成定翻身背对着她,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你自个去说呗。” 何氏气他万事撇开手,这事她要是好开口,还用得着跟他商量,不就是想让他去找沈婆子说,让婆婆开这个口啊。 何氏隔着被子推他,“春武给人当伴读,这是天上掉馅饼的事,给家里省了多少钱啊,这钱难道没有四房的份?又不是省的咱这一房的,要她两床被子咋了,又不是不还。你去给娘说,我做嫂子的,哪好图弟媳妇的东西,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沈成定不胜其烦,拿话冲她:“你图弟媳妇的不好听,我娘图儿媳妇的就好听啦?” 何氏一张脸立刻拉下来,酸溜溜地说:“她是不图儿媳妇的,还给了根银簪子呢,都是儿媳妇,咋我就不如她?” 沈成定见媳妇又把这事儿拿出来说,一掀被子,趿拉着鞋往外走,不耐烦的说:“行行,我去找娘说。” “哎!你披件衣服……”何氏抓起炕边的衣服追了两步,把衣服塞对方怀里,“给娘好好说,要是真不同意,就算。” 沈成定是抱着被子回来的,这两床是沈老四成亲时压床用的,提起这茬,那天春武白日里疯够了,晚上尿了炕,崭新的被褥上下两层全湿了。沈婆子没好吱声,换了两床半新不旧的褥子垫下去,想等好天晒得了换回去,后来家里事多,小陈氏也没提,她就给忙完了。正好沈老二去提起被褥的事,沈婆子就把这两床新被褥给他抱了来。 何氏只要有新被褥就成,管他里面有啥说头。 过了两日,沈员外家派了马车来接,沈婆子受宠若惊的说:“哎呦,咋还这么客气,员外爷能把这么好的事想着我家大武,真是感激不尽。” 包袱大包小包的装了一车,连吃饭的碗筷都给装了一套在包袱里。春武是第一次离家,还有些不知名的兴奋,何氏已经在一旁偷偷抹泪,儿行千里母担忧,孩子从未离过她半步,这突然的就要去别人家住几个月,他还没走呢,她都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去了要听话,手脚勤快些,能自己干的活就别麻烦人,好好读书,将来跟大伯一样考秀才……” 沈婆子见媳妇絮絮叨叨的还要说,打断她,“行了,大武这么小能干啥活,就是去陪着读读书,玩玩儿,活计啥的自有下人们干。” 接人的小厮点头哈腰的说:“老太太说的是,沈公子去跟小少爷吃住在一起,无二样,有啥事都有小的呢,诸位放心。” 公子,她儿子也是小公子了,她就是公子他娘,以后大武读书中了秀才,她就是秀才他娘。这一刻,何氏突然理解了沈婆子为啥勒紧裤腰带也要供沈成才读书,这受人尊敬的称呼听在耳朵里就是不一样。 何氏因为这个称呼,嘴不可抑制的高高扬起,脸上笑开了花。 春武走后家里就春文一个孩子了,彻底冷清下来,沈婆子还有些不习惯。她从何氏还没有隆起的肚子看到陈氏的肚子,又去看小陈氏的肚子,撇撇嘴,一个催了没用,一个才成亲一个月催不上。 沈婆子觉得心里憋了口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别提多难受了。她拐出院子想去菜圃子摘两根苦瓜回来下下火,站在圃子头张了一眼,喊起来:“哪个不要脸的不知会一声就动我圃子里的菜啊,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还是咋的,有爹生没娘教的……” 每日里家里吃啥菜她心里都是有数的,见骂了半天也没人出来,沈婆子有些无趣,又骂了几句收声回去。 沈家西头沈志善家,唐婆子站在厨房门口竖着耳朵听,下拉着嘴心里不屑:真是登不上大台面的东西,针尖大的东西都记在心头,摘了两根黄瓜也能看出来,她是每天都把田里的菜都数一遍啊。 唐婆子咬了口手里的黄瓜,翻了个白眼回屋去了。 可这事并没完,隔了几日,沈婆子想着王氏她们搬去镇上也快十天了,送些瓜果蔬菜去,也好省几个钱。可到菜地一看,韭菜割了还剩下一茬,黄瓜也剩下细细的还没熟的,茄子丝瓜莴苣均摘了不少,这要是一个人摘得,家里是要开席面啊。再左右看看老大和老三家的菜圃子,一比较就明白了,老大家的没人动,老三家的菜也都只剩下些没成熟的。 沈婆子气大了,朝着西边扯着嗓子骂,刚骂两声,唐婆子从院里出来,阴着脸说:“二嫂,你可不能冤枉人,菜是我摘的,可我和你家成定媳妇打了招呼,她没给你说?今儿英子回来,我脯子里的菜不够,借你家的用用,你要是不乐意,改日还你。”说完扭头准备回去。 她要真就这么回去啥事就没了,可偏偏又停下来,狠狠的补了句,“二嫂,不是我说,你多大年纪了,还动不动着急上火,指爹骂娘的,咱可是一个爹娘。” 沈婆子一寻思,指爹骂娘不是上次骂的吗?可算是逮着现行了,她插着腰,讽刺道:“呦!我爹娘可生不出没规矩的闺女来,这次的菜你知会老二家的了,上次那黄瓜你知会谁了,再上次的韭菜你又知会谁了?咋这巧呢,回回地里菜少了,你知会的都不是我,感情,你是偏等着旁人走你家门前过呢,还是你眼睛就长在我家菜圃里,天天守着啊?” 唐氏愤怒的辩驳:“徐绣绣,你别血口喷人!哦,你家丢了菜就是我摘的,你脸比你屁股都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几十年的乱七八糟陈麻烂谷子的老黄历都翻出来吵,吵得小辈们听得井井有味,吵到最后把沈成才考上秀才的事也扯出来说。 沈婆子气的直哆嗦,指着天发毒誓,“谁昧良心、谁说瞎话就出门让雷公给劈死,烧成灰让她爹娘子孙都认不出她,到十八层地狱拔了她的舌头,挖了她的心肝!” 两家媳妇都出来劝,沈婆子发完毒誓,也不啰嗦,掉脸就往家走。 心里不仅气唐婆子,还气老二媳妇,她可是惯会做好人,菜都给旁人摘,她们一家子难道把嘴扎起来! 那么多菜能吃好几天的! 沈婆子越想越气,咬着牙哼哼的问:“老二家的呢,她干啥去了?” 陈氏和小陈氏对看了一眼,陈氏道:“二嫂好像去秦嫂子那了。” 沈婆子冷冷道:“她现在倒是轻快了,天天不着家,走街串巷的。” …… 晚饭的时候,沈婆子没出来,沈老头和儿子商量着等把麦子收了,卖两成的粮食把院子扩建了,把菜园子归到院子里,以后牲口也分着来。 因为只有沈老头分着了牛,所以垄地的时候向来是三家合着用的,沈老头虽然平日里多嫌弃沈婆子不讲理,但心眼里还是疼媳妇的。而且沈婆子刚嫁过来那会,身边的人都夸他娶了一房好媳妇,能干活,会做事,手又巧,后来一日一日的苦日子把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儿。 沈成定劝他:“爹,这不合适吧,大哥才中了秀才,咱就起院子,分菜地,分牲口,不过几把子菜,吵完了就得了。再说,咱后院不是还有块菜地呢。” 沈成安正在里屋劝沈婆子吃饭,听见声音探头出来说:“二哥,凭啥算了,瞧把娘气的,她家既觉得咱家沾了便宜,干啥还扯在一块。” 这次沈成康是赞同沈老三的,“我觉着三哥说的对,子孙都几代了,早就该分的清清楚楚。他家那驴咱一年能用几回,咱家的牛可是每年实实在在给他家干活的,都是只看着自家的好。” 正说着,外面有人进来,是沈志善。 一进门,沈志善就笑脸赔不是:“二哥,二嫂呢,还气着呢?我来给她赔不是。” 63|1.14 两人回到法阵里,王大柱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可以站起来走动了,几人把东西分分,法宝王大柱拿了三件,何无涯只选了一个印型法宝,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全归花音了。至于那三具尸体,见不是什么火都能引起爆炸,花音也就原地将他们烧了化为尘土,回归自然。 花音和王大柱研究了一下地图,决定先向南走,然后再往东,因为南面的标记上,有一个三阶灵药的点,他们手里已经有几株二阶灵药,最终还去不去东边,已经不是那么必须了。地图上的标示并不完全,也是根据无数修士带出去的资料烩制而成,标示出一些点是为了防止低级修士误入,无辜伤了性命,当然,也有很多没有标在地图上的危险,毕竟这种以言绘图不是那么确切和完整。 现在就看运气了,看守护在三阶灵药身边的妖兽是几阶,如果不超过二阶巅峰,凭花音和何天涯还有黑神,慢慢磨应该是能磨死的。打定主意后,花音便在树上留了个记号,转向往东走。 王大柱见了,忍不住对花音说: “小音,能不能不这么写,你越这么写,我越想去动标记。” 花音歪着脸看向王大柱:这叫手欠吗?摊摊手: “你说怎么弄,可有更好的主意。” 何无涯最干脆,理都不理两人,径自先走了,在森林里最忌飞行,因为你再快都快不过那些飞行妖兽,所以还是地面上安全,当花音和王大柱最终没探讨个结果,赶上他时,他其实也没有走多远。 花音走到最前面,王大柱走中间,何无涯断后。越往东走,植被开始变化,虽然还是树,但不像之前那么茂密,而且地面上偶尔能碰到一些人类和妖兽的残骨。神识范围内,一点生命气息都没有,花音回头与何无涯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也看到一丝谨慎,花音紧了紧手中的火烈弓,更是一寸地都不放过的仔细探查清楚后再往前走。 已经走了大半天的路,这样大范围的神识探查,花音已经到了一个极限,他们决定休息一个时辰,刚布好法阵,就听到远处传来打斗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花音吃下一颗凝神丹,抓紧时间恢复神识。何无涯与王大柱都站在花音前面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原来是合欢宗的一名女修,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狼狈,头发散了,衣服破了,小腿有抓痕,但就算这样,此女子瞧上去也依旧娇俏,惹人怜爱。 女修见有两名男修在,连忙露出惊喜的笑容,大声呼救:“道友,救命,小女子必有厚报。”一面说,一面用法器抵挡妖兽的进攻。 不用女修喊完,王大柱就冲出法阵,上前帮忙了,他怎么能拒绝美人的请求,可惜他的修为还没有人家姑娘高,上去也只是多个被□□的对象。 何无涯可不是一般男修,他其实最烦和女子打交道,特别是看到这种娇滴滴的,简直退避三尺,何况,他们走了一路,一个妖兽没瞧见,她怎么就这么巧带了一只过来,还正好遇上了他们。所以,何无涯负手站着,冷眼看着,一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黑神啪啦啪啦飞到何无涯的肩膀上,也冷眼看着法阵外的两人,在她眼里,所有可以称之为美人的,她都不喜欢。 不知道是女子运气太好,还是王大柱超发挥,两个人还真把那只妖兽杀死了。 不过 两人站在法阵外进不来,因为控制法阵的阵盘在花音那里,花音在打坐。 这一男一女就在法阵外,聊着聊着郎情妾意起来,就见两人越坐越近,越近越紧,然后两人居然就手牵手消失在何天涯和黑神的视线里。何无涯叹了一声,这个大柱!无奈的他只能跟上,他想让黑神留下来,可不管他怎么说,黑神都无动于衷的坚持站在他肩膀上。 何无涯:估计是没听懂吧。 黑神:我想看他们野战。 再等何无涯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战上了,何无涯是走也不好,留也不是,只好飞到一颗树上,放出神识注意他们四周,即看不到他们,又能听到他们的动静。 可黑神不乐意,这树叶都挡着了,果断舍弃何无涯的肩膀,飞到最靠近王大柱他们的一棵树上,那女修在下,面朝上,瞧见一直乌鸦飞来,还有些紧张,但见它只歇在树上便不动,也就没当回事。王大柱是整个处于美妙激扬中,哪里还能注意到一只飞鸟,他觉得世上最美妙的莫过于此,什么修真,什么大道,统统没有身下的女子重要。 何无涯眼睁睁的看着黑神飞到了最近的树上,而且那颗乌鸦脑袋一会左偏,一会右偏,觉得角度不对不过瘾,还会换一棵树。 这是谁家的奇葩灵宠? 物象主人型吗? 王大柱和那合欢派女修终于完事,两人手牵手柔情蜜意的向法阵那边走去,何无涯见一切正常,也准备回去,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黑神,都结束了,怎么还不走。黑神不走,何无涯也只好跟着留下,就见黑神扑打着翅膀飞到刚才两人野战之地,围着那块被压爬的草研究起来,重点是在看落在草上的一些液体。 何无涯发现后,觉得自己二十年白活了,他怎么就不知道还有妖兽对这个感兴趣的。终于研究够了的黑神飞回到何无涯的肩膀,何无涯克制了又克制才忍住不将黑神拍飞出去,这么没下线的东西我可不认识。俗不知黑神心里正美得慌,打算回去后详细的讲解给花音听。 这回是三个人一乌都被关在法阵外了。 当花音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便是,黑神扑打着翅膀对着一个女子喷火星,而王大柱拦在那名女子前面对黑神作揖。 “小姑奶奶,不就是一对眼睛吗?哥哥我再给你猎去,这对就先让给她,好不好?” “哇哇哇~~~~~哇哇~~~~~”苦于不能说话的黑神只能哇哇哇。 何无涯也一脸头疼的看着黑神,不知道这小祖宗好好的怎么突然和那女子抢起眼睛来了。 花音撤掉法阵,走到黑神面前,抬头看她,黑神见了亲人,整个凌厉的气势整个收了,扑到花音怀里,发着哭腔: “他们都欺负我,你不在,就都帮那个女的,我就要那对眼睛,那对眼睛有古怪,我感觉的到。同样是女的,凭什么帮她不帮我。” 听到最后一句话,花音觉得脑门上一群乌鸦飞过,你化形后顶多算个母的,何况你现在还只是雌的,不过,他们居然不帮你。。。。。。 护短的花音先看向何无涯,何无涯摊摊手,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花音又将头转过来看着王大柱,王大柱也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好不容易有个女的,帮帮忙呗。花音再将视线看向王大柱后面的女子,小小巧巧,嘴角一动还能瞧见一个小小酒窝,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煞是可爱,一点不像那些合欢派的妖娆女子,不过这也只能说是走的另外一种路子,照刚才大柱护着她的情形,怕也是有些手段的。 花音小手一拨,就把王大柱拨旁边去了 “这位道友,可否将那对眼睛借来瞧瞧,看完必定还与你,若你实在担心,我也可以用灵石与你买下,你看如何?”花音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黑神不过是觉得有些奇怪,想要看看,实在不行,买来也就是了。 女子听花音如此说,露出一丝紧张,王大柱听到花音的话,也觉得可以,不过一对妖兽的眼睛,刚才自己为何没有想到,真是笨。何无涯倒是一直在注意女子的神情,见她紧张十分疑惑,从这女子出现就很不对劲,现在这不对劲的感觉更盛了。 正当女子绞尽脑汁想办法脱身时,花音和何无涯默默将女子的前路后路堵了起来,王大柱虽莽直,但也不是白痴,见此情形,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有问题,也站到一边有些失落的看着她,这是他第一个女人,谈不上爱谈不上喜欢,但好感和责任感,王大柱是有的,他当然也知道和这样的女子哪有真情可言,可总也不想两人才刚刚燕好过,现在就刀刃相见。 女子见此情形知道无法善了,要么现在就死,要么交代了以后他们发现秘密,宗门不会饶了她的,女子露出了悲戚的神情,难逃一死吗?方月仙悲伤的看了一眼王大柱,严格来说,王大柱是她第一个男人,只要是入了合欢派的女子,元阴都会交给门内男长老,供其提升修为,这是她修炼以后第一次离开宗门,第一次参加试炼,第一次出任务,第一次真心与人欢好。方月仙想着想着就蹲下身子哭起来,这一哭,王大柱可心疼坏了,可想到花音和何无涯,又不敢上前安慰,便皱着脸在原地搓手,抓头,挠腮。 花音也觉得有点不是滋味,怎么就哭了呢,好似我们怎么欺负你了似的,求救的看向何无涯,何无涯倒是难得的开了口: “只要你将眼睛交出来,不管有何秘密,我们都不为难与你,也不会让你宗门发现是你走漏的风声。”说完对王大柱施了一个眼色。 王大柱跟得到特许一样扑上去搂住方月仙, “小仙儿,莫哭了,有什么事,我帮你扛着,你哭的我心都疼了,莫哭了。。。” 何无涯不愧是智商高啊,花音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从女子几个表情就能推断出这些,这是有多聪明啊。花音驱到何无涯跟前,仰着头盯着何无涯的眼睛看,读心术吗?透视眼吗? “啪~~~”花音脑门上中了一下,摸摸脑门刚想玩笑几句,就听见方月仙一边抽噎着一边说: “好,我都告诉你们。” 64|1.23 不知是不是何氏的话影响了春文,春文正拿眼睛瞪着沈华,“小气鬼,住在镇上了不起啊,以后我住到县里去。” 春溪是最护着沈华的,哪容得春文这么凶她,立马挺起小胸脯说:“谁小气了,你们来住,我娘睡地,你睡炕。家务活我娘做的,饭我娘烧的,还给买了顿肉,你说,我家咋小气了?” “你……她!她赶我们走就是小气!”春文一时语塞,指着沈华强词夺理道。 春溪还欲与她辩,沈华没心情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只说:“我就是小气鬼,所以你们别来占我家的便宜。” 春文见她这样耍无赖,恼的跺了跺脚,何氏抱着包袱,一把拉起春文说:“咱走,和她们有啥好说的。” 和何氏的不欢而散到底还是影响了王氏的心情,一整天王氏都闷着没说话,沈华看在眼里,希望她能自己琢磨明白,如果一开始她就狠下心让何氏睡地上,几天后,何氏肯定自己就主动走了,根本不会有今天这一幕。 对人付出真情,也得看是什么样的人,何氏这次来明显的态度有变化,而且居然没带春武,只带了春文,其中肯定有事。 很显然,王氏也察觉到了何氏的变化,她突然放下绣棚,转头对着春溪沈华问:“你二婶来怎么没带大武?” 春溪看看沈华,又看看王氏,疑惑的说:“你们不知道啊,大武被沈员外相中了,给他家小公子当伴读去了。” 王氏当日只顾着听何氏抱怨,没留意春武来没来,后来也没想起来问。这会子知道了,难怪何氏整个精神气瞧上去都不一样了。 沈华突然理解孔乙己为什么疯了,读书在古代真的是非常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她之前还是太忽视读书人这个称呼背后的含义了。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就是个俗人,除了钱什么都打动不了她。 这一批的草腰子快腌成了,辣椒的事情也托给夏凉川去打听,有没有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只是刚还上没多久的榨菜又欠上了。 就在她准备把榨菜再次拖去聚海镇的之前,夏凉川回来了。 “你不是说一月回来一次?”沈华站在屋檐下,看着冒雨回来的夏凉川问。 夏凉川脱了蓑衣,也站到檐下,看着天空皱眉,心里想着今年的雨水有些多,嘴上却道:“想着你咸菜该是做得了,回来收利息。” 沈华拿眼瞥他,指了指天,为了十根榨菜,吃饱了吧? 夏凉川散了愁容,扬了扬嘴角,坏丫头说话就是有趣,“我若是帮你把榨菜卖了,你给我多少利息?” 沈华一惊,防备的问:“怎么卖?卖给谁?” 夏凉川收了笑意,正色道:“卖与军中。” “不行!”沈华下意识的拒绝,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做点小买卖,一家人吃饱穿暖就行,没什么大志向,更不想牵扯到朝堂里去。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肃,她放缓了声音说:“夏大哥,这种咸菜腌制起来和往日食用的差不多,有心研究,一试就成。” 夏凉川并不看她,依旧抬头看着天,来之前他已经预想了几种可能,其中一种就是她不同意。 “嗯……那你便将法子卖与我,剩下的便与你无关。” 沈华脑子里快速的开始计算榨菜的价值,草腰子的收获季节在四五月,勉强三月也能有一些。榨菜的工序中,切是最耗力的,每天马不停蹄的收购腌制切条,也人力有限。就算一波赚一两银子,一年也卖不了几波,按十年算,一百两银子顶天了。 “三百两,我就卖与你。”沈华向来是狮子大开口,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夏凉川突然想到上次在县里遇到她,那个伙计他后来打听了,是春绣坊的,在联系这次她托他去春绣坊卖花样,已经能猜到上次伙计追着她们跑,想来是她要价太高。 果然是人小心不小,她可知道,三百两在都城都能买个小院子了。 “好。”夏凉川爽声应下。 爽快的让沈华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少了,就在她懊恼之际,面前伸出一只手,掌心放的是一个红红的干尖椒。 “找到了?!”沈华惊喜的拿起,撕了一点放进嘴里,味道与现在的有些不同,但辣味还是有的。 不过还没等她高兴完,对方又说:“我可以帮你买到这种番椒,报酬是一百五十两。” 几秒钟的时间,她的三百两就少了一半,难怪答应的那么爽快! 沈华气绝,有点不甘心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拿捏,装似不在意的说:“太贵,买不起,不过还是多谢你能找到。”既然他能找到,她就不信她费些功夫寻不着。 她寻辣椒倒不完全是为了榨菜,而是她无辣不欢,特别是剁椒,那简直是世间最爱,吃什么她都要放一些。 不过现在,口腹之欲和钱财比起来,此时此刻,她更需要钱。 夏凉川低眼看她,没想到坏丫头这般果决,他虽然不懂这东西到底如何食用,只听跑船的人说做菜时放一些,但对方也说,本朝的人吃不惯这东西,所以也没人贩卖。 但他瞧坏丫头的神情,不像是不懂如何吃的。 “嗯……”夏凉川把番椒在手里抛啊抛的,十拿九稳的说:“想要不付钱也可以,不管你用这番椒做什么,给我备一份,我便将消息白送与你,并帮你去收购。”不信她还不同意。 沈华眯眼,在这等着她呢是吧,早算计好了是吧,这么小就精坏精坏的,也不怕秃顶。 其实仔细算来,这事还是她赚了,因为她可以用辣椒做各式辣椒酱,她还会腌酱菜,泡菜,海带丝,凤爪等等等等。 榨菜能卖钱,这些自然也能卖钱。 钱途一片光明啊。 “一言为定!”沈华当即就应了,虽然不知道夏凉川到底有什么路子,但看他这么快就能找到辣椒,而且能把榨菜买到军队去,她就觉得他背后除了他爹,还有旁人。 她现在是小小百姓,有个粗大腿肯定得抱好了,更何况,夏秀才的名头非常好用,她都用顺口了。 紧接着,夏凉川从身上摸出一个布袋来,里面是四个银锭子和一个纸包,交给沈华说:“明日我会派人来拿咸菜,番椒我已经托人去买,你若是不急便再等些日子,若是急,这纸包里是我买来的,你先用着……” 沈华高高兴兴的接过,开口道谢:“多谢夏大哥。” 夏凉川挑眉:“不用谢,自己加上,其他钱财待番椒买回来时一起算。” 沈华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古怪起来,挤了一下眉毛,边说边瞄夏凉川,“你真的十四岁?实岁?虚岁?” 她发誓她已经用最大的包容量去看待古人了,可是十四岁,正常初三,顶多高一的学生有这么腹黑的吗? 简直不能单纯愉快的合作,并且怀疑自己的智商严重不足,而且,之前没注意,这会站在一起,怎么感觉他突然一下子窜这么高,目测有一米七八左右了。再看看自己,好像都没长个……想到这,沈华心里一滞,王氏和沈家人个都不是很高,这基因遗传下来,她不会成年只有一米五吧。 “何为实岁,何为虚岁?”夏凉川有时候着实不明白沈华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表情还如此痛苦。 她要努力增加营养,思绪已经发散的沈华望着天,“当我没问。”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她就权当他实岁好了,这样她心里也好受些。 夏凉川斜了她一眼,也不深究,重新穿上蓑衣,他要赶着回去,舅舅派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 夏凉川走后,沈华理所当然的将钱收了起来,并没有告诉王氏,她不介意在家里有困难的时候拿钱出来,但是以后,钱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沈华不主动提,王氏也想不起来问她卖画的钱,只有春溪时刻记挂着,傍晚的时候自言自语的说:“夏凉川啥时候回来啊,给你的画卖出去没啊?天天下雨的,都不好出去卖榨菜……” 因为雨天,天色暗,沈华正小心翼翼的剁着辣椒,不敢浪费一点,听见问话,头都没抬,回复道:“他今早回来过了,画已经卖了。” “啥时候回来的,我咋不知道,卖了多少钱?”春溪好奇的驱到沈华跟前。 “二十两。”沈华的语气淡定的不像是在说二十两,像是二两。 春溪咋舌,“这么多啊……” 沈华撇撇嘴,这哪多啊,她还有三百两银子没拿到手呢,等钱到手,她得想想是买房产好呢,还是买地好呢。房子有些不保险,万一发生天灾*,就没了,地嘛,就算是地震水灾,地还在那。 由于凑近了,春溪发现沈华剁的东西有些奇怪,之前离得远,以为小妹是拿了朵花在玩,现在闻着,咋有股怪味呢? “花儿,你这忙和的是啥啊?” 是吃的,是钱啊。 回过神的沈华嘴角咧的大大的,笑眯眯的说:“姐,晚上你给我做好吃的啊。” 春溪纳闷,“你想吃啥,让娘做啊。” 沈华摇摇头,“这个娘不会做,我们去买两方豆腐去。” 等春山放学,还没到家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味,从未闻过,激的他肚子都饿了起来。他还想着谁家做好吃的,一边使劲的闻着,从他身边路过的行人也说:“哟!这谁家做的啥这么香。” 春山附和的点头:“真香。”边说边进院子,发现味道居然是从自家厨房传出来的,忙冲进去,大声问,“娘,你做啥好吃的?” 进去一看,才发现他娘在灶膛烧火,春溪主勺,小妹搬个凳子站在一旁指挥,锅里烧的红红的,香味从那出来。 春山笑了,小妹折腾出来的,必定好吃。 65|找下感觉 事实上,闻着和吃着是两回事,当春山和春溪迫不及待的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享受美味,只在舌尖停顿了一秒就吐了出来,然后飞奔出去到厨房舀水喝。 春河眼馋的盯着豆腐,因为三姐不让他吃,有点委屈的缩在王氏怀里,眼睛不停的瞟着沈华,无声的控诉着。 沈华无奈,倒了两碗水来,把麻婆豆腐在里面洗洗,然后喂春河:“你试试,如果不觉得辣,再吃。”说着把另外一碗水送到他面前。 很显然,全家没人能接受这种辣味,只有沈华一个人吃得香。王氏稍微好些,在水里洗过的,勉强还能入口。 最生气的是春溪,她忙了一晚上,结果难吃到无法入口,再看小妹吃得欢,心里更是不爽,她到现在喉咙里都火辣辣的,噘着嘴不高兴的说:“花儿,你这弄得是啥啊,比大蒜姜片还辣,根本没法吃。” 为了照顾他们,她只放了一点辣椒末啊,可能对于从来没有吃过辣椒的人来说,一点辣都接受不了,这样,想要靠辣椒赚钱的法子得再思量思量。 “姐,你试试水里洗过的,下次我做个别的,少放些。”沈华主动夹了一块豆腐洗洗后送进春溪碗里,满怀期待的看着,瞧对方抗拒的样子,鼓励道,“试试嘛,就试一次。” 春溪瞧她娘也冲她点头说:“我吃着还行。”便十分为难的跟吃苦药似得放进嘴里,皱着眉咽下去,好像真的还行。 春山一直注意着春溪,见她眉眼散开,也有样学样,闻着这么香,自己却吃不下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一盘麻婆豆腐,在桌子上好几个碗中终于吃干净了,四个飘着辣椒末的碗,四个喝水的碗。 最后豆腐的汤汁倒是受欢迎,用来蘸饼子吃,十分的有味,并且没有空口吃那般辣。 总的来说,沈华还是满意的,辣这调料,多吃就习惯了,而且是越吃越爱吃。 …… 五月里的天,已经很热,村里安排人打扫场子,准备麦收,这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麦子熟的快,要赶在天好的时候收割完,如果麦子晒在场里,一旦下雨,就要抢场子,不然淋湿了的粮食容易坏。 按往年的惯例,村里相亲相熟的合在一起压场,有牲口的出牲口,有石滚子的出石滚子,女人们就负责翻麦秆。 春武刚去沈员外家,何氏和沈婆子打了招呼,就不让春武回来了,让他安心陪读,少他一个六岁的娃也无大碍。 王氏算着日子,带着孩子们回家,这时候学堂也都放假了。一到家,她就忙的脚不沾地的,沈婆子见她识趣,对她住到镇上的事稍稍释怀了些,关心的问:“可去县里瞧过老大了?” 王氏晒被子的手一顿,转过脸温声回道:“娘,没去呢,我那图还没绣完,绣完了交了货再去,也好给他送些钱,不然白浪费一次车马钱。” 沈婆子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拐进厨房。 何氏也把被褥拆出来洗晒,站在房门口听见这话,忙把被褥送回炕上,漫不经心的走到厨房,“娘,大嫂啥时候去卖绣活啊,我想跟着一道去,看看大武。” 沈婆子回她:“你问她去啊,问我干啥?再说,你挺着个大肚子在家安稳些,村里不够你逛荡啊,还想去县里!” 何氏暗暗翻了个白眼,腆着脸说:“瞧娘说的,我不是想儿子了吗?要不,到时候娘跟着去看看,也顺带去瞧瞧大哥,娘不是还没去看过?” 沈婆子应了一声,“到时再说吧。”收麦子得十多天,老大家的绣活估算下,也得十天,这事不急。 何氏见沈婆子应了,笑着又说:“到时候娘瞧瞧春绣坊有没有别的绣活,也给我接一个,我最近头晕好些了,瞧你们忙着,我总闲着也不好意思啊。” 沈婆子终于停下手里的活,回头看了她一眼,今儿老大媳妇回来,和老二媳妇之间有些不对劲,她也没多想,现在瞧着是还是因为绣活的事? 也不怪沈婆子摸不清状况,何氏回来决口没提那几天是住在王氏那的,全家人都只当她回了一趟娘家。 “行了,没事别在这杵着,趁着空闲该翻洗的翻洗,我瞧着麦芒已经黄了,就这两日了。”沈婆子把何氏往外赶。 何氏从厨房出来,瞧大嫂已经不在院子里了,撇撇嘴,回屋抱着拆下来的被褥单子去河边洗。 刚走到院子口,瞧见一个人影往院门拐,忙让开身,瞧见了是三婶,冲着厨房喊:“娘,三婶来了。” 唐氏“呦”了一声,“辛亏没撞上你,洗被子去啊。” “哎!三婶进去坐。” 唐氏虽然也是老太太,可和沈婆子的穿着打扮太不一样了,准确的说是和村里其他老太太都不一样。她穿着一身深青色的布衫,下身是藏蓝色裹裙,头发用头油顺的光亮光亮的,上面插了一根银簪足有一两重。走路不紧不慢,端着架子,一步一步的走进院子。 沈婆子从厨房里迎出来,手在裹裙上擦了擦,瞧见对方这副模样,暗暗就撇了撇嘴,不过年不过节的,穿这么齐整是要埋汰谁,老了还出来卖骚,眼儿一翻,拍拍裹裙上的灰问:“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可是稀客!” 唐氏笑了笑说:“这不是要打场了吗?我就是来问一声,今年还和往年一样呗,和东升家的合着,二嫂家今年买了新地,那就先紧着你家先打。” 沈婆子眉眼望天,心中冷笑,这时候知道来巴着她了,前几日吵架的时候难听话可没少说。她淡淡道:“不合了,儿子都分家了,哪还有咱们说话的份啊,他们有他们相好相熟的,想和谁合就和谁合,我是管不了了。”末了沈婆子又补了一句,“这事早前不是说定了吗?” 唐氏的脸也拉下来,不是很好看,但还是陪了笑,“二嫂,你瞧你,你记恨那天吵架的事儿呢?” 沈婆子笑着看她,“哪能啊,误会不都说开了吗?这事确实是早定下了,说好了,儿子分家,我和他爹就不管事了,你们要是还没找到合的人家,那和咱家挤挤也行,就是怕老天不等人啊。” 唐氏没想到她这么好声好气好脸色的上门,对方依旧咬死不松口,想说两句狠话,又怕挂税田的事对方借着由头反悔,脸上又红又绿的难看起来,勉强扯着嘴角说:“那二嫂你先忙着,这事咱再商量。”转身之际,唐氏心里恨的直痒,因为这事,大嫂也把她怪罪上了,居然在麦收这个节骨眼上吵架,这一分,连老大家也得另找人家合场子,这不要命吗? 不提唐氏气哼哼的回去,沈婆子这回占了上风,心里把大儿子从里到外又夸了一遍,看着老大媳妇和几个孩子也格外顺眼。 晚饭的时候,做了蛋羹,何氏看在眼里想起了春武,以前不觉得,儿子不在家,突然就心里不平衡起来。一碗蛋羹,大嫂家四个孩子,她家一个孩子,怎么想都觉得亏了。 特别是分了家后,这鸡和蛋可都是她家的! 明日开始抢收麦子,沈老头交代儿子们都早些睡。 饭后回房,何氏拉着沈成定抱怨,“我怀了孩子一天到晚的干活就算了,咱就投的这个命。要是吃喝一样我也不说啥,几个孩子啥事不干,倒时不时的有口鸡蛋吃。按说分家了,以前娘存的鸡蛋就不说了,鸡现下的蛋难道不该给咱们?” 沈成定眯着眼假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不就是一两个鸡蛋吗?值得几个钱,再说了,文儿不也吃了吗?” 何氏气他脑筋不转弯,推了他一把说:“文儿能吃几口,大嫂家四个孩子,一人一勺,一大半就没了。咱和大哥家不能比,大哥有爹娘帮衬着,大嫂又接了手艺活,你想想,一个月一百文钱,二十文钱一斤的肉,你算算可以吃多少天啊……咱有啥,就靠着鸡蛋卖钱了,以前娘啥时候这么舍得,那鸡蛋看的跟眼珠子似得,现在是吃别家的心不疼……” 沈成定瞧她越说越不像话,猛地睁开眼睛凶她,“叨叨个没完了是不是?!” 何氏耷拉着眼角,不服气的哼哼:“我又没说错……你看着吧,往年麦收还能有顿肉吃,今年,就可劲的吃鸡蛋了!” 沈成定翻了个身,不再理会她。 …… 66|2.6 ···第二天清早,沈华是在一声声布谷鸟的叫声中醒来的,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布谷……布谷……”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早晨,自带回音效果,提醒着阿公阿婆,割麦插禾。 沈老头天没亮起床,给牛喂上草料,把镰刀,木杈,花耙子,竹扫帚,木扬掀等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又检查了一遍。 沈婆子这时候也不吝啬了,把存下的最后一块咸肉拿出来蒸了,蒸出的油摊了韭菜煎饼,分量足足的,先紧着下地的人吃了饱肚子。 紧着男人们的肚皮哪里还有剩下的,孩子们后一脚起床,就只能吃杂粮窝头,但平日里也就吃这些,孩子们也不在意,只是往日里还能有个炒菜,现在农忙,唯一的菜式没有了,就着米汤也不敢有怨言。吃完了早饭,由春山领着先去场子里等第一批麦秸。 大人孩子忙的热火朝天,沈婆子和何氏管着厨房,沈成梅负责给地里割麦子的人送水送饭,这时候不分男女老幼,只要会走路,都算一个劳动力。 可送了两天,沈成梅明显的看到肤色晒黑了,沈家人皮肤都不白,可男人们肤色暗点没事,这女人一旦黑,再出些汗,看上去就黑黝黝的。 这么一来,沈婆子就不想让成梅去送饭,让她和何氏换了,何氏肚子虽然刚出怀,但提着饭菜顶着太阳赶到地里也有些发虚,心里不免又埋怨两句,女儿是宝,媳妇是草。 不过这些都和孩子们无关,他们在场子里捡麦穗,就连春河都提着个竹编的小篮子。 场地里铺着厚厚的麦秸,牛和驴拉着石磙子一圈一圈碾着,有调皮的孩子光着脚丫子跟在后面追逐笑闹着。 沈华看着一浪一浪,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色麦田,这才有点像她想象中的田园生活。 她还看到场子边上现搭了一个长长的凉棚,问了才知道这是晚上看场子用的,为了防止一些游手好闲的地痞子来偷粮食。 沈婆子做得了晌午饭,也到场子里来帮忙,大大小小直到天黑透了,才拖着劳累不堪的身体回家,倒床就睡。 就这样全家人跟陀螺似得忙了十多天,农忙终于到了尾声,看着还有几亩地就收完的麦子,沈老头让沈婆子去割几两肉,给大人孩子吃顿好的。沈婆子想着今年收成不错,麦收的也顺利,便应下了,转头给钱让沈老二去割肉,沈老二握着铜钱朝自个媳妇挤了挤眼睛,何氏哼了一声,没绷住,自个先笑了。 中午有肉吃,大家伙干劲十足,特别是何氏,一路上提着饭菜笑眯眯的,拐到无人的路上,偷偷捻了几根肉丝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舍不得咽下,还藏了几根在怀里,想等春文从场子里回来给她吃。 场子里春文春溪带着春河和沈华坐在阴凉地里捡麦,把麦秆里没有碾出来的麦穗都捡出来,而春山则顶着太阳抱着麦子一层一层的翻铺。 即使是阴凉地也挡不住空气里一阵阵的热浪,沈华热的连喘气都觉得费力气,放缓的呼吸,尽量平心静气的干活。 不是说,心静自然凉吗? 她依旧觉得热,难道是因为她内心烦躁? 这还没到最热的天,五月就这么热,六月心里日子怎么过? 王氏因为小产月子没坐好,连续干了半个月的活,身体早就受不住,眼发花,脚发虚。可她想着,婆婆原本就对她住到镇上心里不乐意,这时候她如果喊累,肯定要被言语,所以她一直强撑着。到了夜里回家,躺倒炕上,身上一阵阵的出虚汗,才觉得要坏了,忙喊来春溪,让她去烧水。 沈华跟着过来,看着王氏脸色惨白惨白,嘴唇都失了血色,心里一紧,王氏可不能倒下。她跑去找沈婆子,想要红糖,她记得沈成才中秀才请客的时候,礼金单子上有人送。 这时候红糖可是值钱的玩意,沈婆子捶着自己的腰,嘴里嘀咕着娇气金贵啥的去到东屋看了一眼,待瞧见王氏的气色,也唬了一跳,赶忙回屋拿了两个鸡蛋一块红糖去煮了红糖水蛋撇子送过去,数落着,“自个的身子你自个没数啊,这要是病倒了还不得花医药钱,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做事这么没分寸呢?这要是叫外人瞧见了,还不得说咱家可劲的使唤儿媳妇,你不替自个想想,也替老大的名声想想……” 眼见沈婆子还要数落下去,沈华大声的打了个哈欠,这哈欠会传染,春溪也跟着打了一个,沈婆子翻了她们一眼,“行了,你一个人不舒服,折腾的全家都睡不好,早些睡吧,明儿你就别下地了,和梅子在家烧饭,统共还有一两天。”说完瞧何氏还站着不走,沉了沉脸,“就你不累咋的,还杵着干啥,你这么有力气,明儿你跟我去场子里!” 何氏撇嘴,家里又不是没人,新娶的小陈氏一个顶俩,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到她那呼噜声。现在大嫂累趴了,就来使唤她,她要是累趴了,岂不是孩子不保?何氏又瞅了瞅王氏气虚的样子,脸色不是很好看,叹气道:“家里看着是添人进口了,可能干活的人越来越少,大嫂若不是月子没坐好,也不至于累的没人样儿。” 何氏话里话外的说沈家不把媳妇当人,沈婆子拿眼剜她,冷哼道:“谁家农忙的时候不是这样,老三就是我在地里生下来的,我也没见他比别个差!我把你们一个个惯得身娇体弱的,一点累活苦活都干不了,看看老四家的,你们还有嘴说,也不嫌丢人。” 谁和她比?何氏翻了翻眼,扭头走了。 第二日家里的男人才知道这件事,老三想着地里的活不多了,便开口说他去场子里,让大嫂在家歇歇。陈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厨房,垂下眼皮没说什么。 小陈氏倒是心疼大嫂,连做饭的活都拦下了,说:“我走得快,晌午饭我回来做,做完了也省的二嫂跑一腿,我直接拎过去就成,大嫂去床上躺躺。” 何氏心里不乐意,本来她这个送饭的活,一来一去路上打发不少时间,到了场子里干些零碎活就又到送饭时间了。现在小陈氏接手,要么她留在家,那不是凸显出她农忙时啥活也不干,要么和其他人一样,天不亮就去场子里,一整天下来,就是啥活不干也得脱层皮。 还没等她开口反对,沈老头先应了,“嗯,反正地里也没多少活了,剩下的就是场子里的活,老二家的也去帮帮手,忙过这两日就好了。” 何氏没想到兜来兜去,活兜到她身上去了,昨天为王氏打抱不平的心思全然没了,也有些埋怨大嫂身体差,妯娌还是小陈氏那样的壮妇好。 大人们忙和打场子,孩子们一边捡麦穗一边看着春河,春山时不时的抓几只小动物来哄春河玩,刀螂,蚂蚱,知了,牤牛,大青虫…… 看着春河把这些拔了翅膀的虫子搬到东搬到西,嘴里念念有词的,沈华也觉得挺有意思,蹲到他旁边问:“你做什么呢?” 春河指着大青虫说:“这是大马。”又指着骑在青虫身上的刀螂说,“这是大将军。” “……”沈华碰了碰牤牛的触须,每个孩子小时候都有个英雄梦,“小河也想当将军吗?” 春河点点头说:“嗯,这样就没人能欺负娘了。” 67|2.6 沈华正感叹春河的敏感时,眼角扫过远处,眯眼一看,是春武和那个移动小金库,她又扫了眼他们身后,居然没有人跟着。 沈员外这时候带着儿子下乡是来收租子的,只是往常不会放心让沈纪元一个人在村里乱跑,今年可能是因为春武的关系,才允许他独自到场子里来玩。 不少孩子也看见了他们,远远的冲他们招手,左右招呼一声,撒腿就朝来人处跑,大人们顺着孩子看过去,也都瞧见了沈纪元。 有些人停下手里的活和他打招呼。 春武微抬着下巴,挡在沈纪元前面,对围着他们的小孩说:“别围着,让开让开。” 孩子们才不理他,只盯着沈纪元手里拎着的小包袱问:“沈少爷,你又带糖来了?” 沈纪元瞧了眼站在远处没有上前的沈华,嘴角抿了抿,背过手把包袱放到身后,摇了摇头。 “那你这个包袱里是啥?”有孩子不死心的问,还有直接上手抢的。 沈纪元躲避不及,包裹被抓了个正着,春武一脸恼意,去推那孩子,凶道:“喂,你干啥!” 何氏看见,拿着竹扫帚往那边跑,边跑边喊:“你们干啥呢?咋还抢东西呢!” 孩子们见有大人跑近,一哄而散,但仍有不甘心的,目光一直追着沈纪元,想看他包袱里装的是啥? “沈少爷,没吓着吧?”何氏一手拿着竹扫帚,半弯着腰关切的问,这小少爷脸都涨红了。 “没事,多谢沈家婶子。” 何氏因为他一声谢笑的脸上开了花,喜滋滋的搂着儿子往沈婆子那走,眼睛也时不时的瞟一眼包袱,现在分家了,沈少爷送的东西理应归他们二房才是。 待到近处,沈婆子笑眯眯的问:“沈少爷咋一个人过来了?村里的小子野着呢,没被欺负吧。” 春武揉了揉鼻子,是他说家里有大人在场子里,保证不会有事,沈员外才放心的,如果刚才东西被抢了去,肯定要怪罪他,想着又朝那几个孩子狠狠瞪了几眼。 沈纪元眼中带笑,行礼回道:“没事。” 春溪春文和沈华也和他打招呼,沈纪元把包袱送到沈华面前,“这是给你的。” 众人包括沈华在内均有些懵,这是哪一出? 何氏不明所以,刚想问一句,被沈婆子眼神制止了,想着这可不是外面的小子,能让她随便问的,只好不甘心的皱了皱眉,把春武拉到一旁问:“小少爷啥时候认识花儿的?包袱里装的是啥?” 春武也摸不着头脑,他一直以为这个包袱里是少爷带来送爷奶的。 何氏见儿子一问三不知,用指甲点了点他的头。 这边沈华已经打开了包袱,里面是六块点心还有一把子糖,她把点心给孩子分了,然后把糖收了起来。点心存不住,糖可以留着慢慢吃。 沈纪元眼睛闪了闪,说:“下次,我给你多带些。” 何氏在一旁看着直稀奇,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小少爷啥时候认识咱家花儿的?” 沈华抬头看他,眼睛里闪着揶揄的光,沈纪元瞧见,脸瞬间红了,含含糊糊的说:“碰巧遇见过。” 对方这么说,倒不好再问了,只是沈纪元脸红支吾的样子,让沈婆子和何氏都想岔了。再看沈华,眼中都带着打量,花儿这丫头和村里同龄孩子都不一样,平日里根本注意不到她,因为她话少,不调皮,不瞎跑,省心的很。而且脸盘子向来是白白净净的,即使在场子里这么热的天,大人们包着头巾都灰头土脸,孩子们就更别说了,灰混着汗水,一抹就是一道黑,也就她一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的,汗湿的头发像是刚洗了澡出来。 像是明白了沈纪元的举动,沈婆子和何氏对视了一眼,笑的意味深长,对几个孩子说:“你们带着小少爷去凉棚里待着吧,这儿热气大,灰多。” 凉棚是草搭的,很长,里面放着各家的水罐子,就是让人在大热天里休息用的。 这时候棚子里有几个人,见沈纪元进来,全都让了出去,让他们和有钱少爷待在一处,浑身不自在。反倒是孩子之间没有了这种阶级层次,相处的更自然融洽。 春文见沈纪元皱着眉头打量的样子,笑咯咯的问:“你住过草棚子吗?” 沈纪元摇头,好奇的伸手抽了一根草,不明白里面为什么比外面凉快,“没住过。”顿了顿又问,“住这里,没蚊子吗?” 春文不解,“住家里不也有蚊子吗?” “屋里有丝帐,为何有蚊子?” 沈华扶额,前面果然是她的错觉,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哪里和谐了? 贫富悬殊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聊到一起去! 见春文不出声,沈纪元转头又问沈华:“你屋里也没有丝帐吗?” 他的眼睛里闪着温润的光,看得出他并不是想要炫耀,只是单纯的关心和好奇,沈华笑着点头,“没有,只用艾草熏一熏,把窗子和门关严实了,能熏死几只是几只。” 沈纪元张了张嘴,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春山见气氛不对,忙岔了个话题,说了些乡下孩子的野趣给他听,爬树摘果子,下河摸螺丝,堵河捉小鱼…… 说的沈纪元满是渴望。 待了一会,沈员外家就有仆人来寻,沈纪元和沈家人打招呼告别,春武从树荫下过来,回头对何氏招了招手,又把她的泪给惹了出来,“去要听话,别带着小少爷疯,好好读书……”刚刚趁他们去棚子里,她好好的问了一番,知道儿子在那吃好喝好,她才放了心,应承他过两日忙完了就去看他。 春武走后,何氏心里空落落的,更没精神头干活,坐在凉棚里歇着,沈婆子进来望了几回,脸拉的老长,好在老三两口子干活下力气,又多了一个小陈氏,活计能干的完,她也就没吱声。 翻麦子是繁琐的活,翻了新铺的麦子,还要隔一会去翻前头摊好的麦子,麦子晒透了,打麦的时候才省劲。 村里的就几块磨盘,都是挨家挨户轮着来,前头的麦子晒得烫手,沈家开始排着磨麦子。风一起,麦灰腾起,你看不清我,我也看不清你,可一个个干劲十足,整个打麦流程紧锣密鼓严丝无缝。递把子的,用镰刀割把子的,拿木扬叉掀麦秆的,还有用簸箕端麦粒的…… 等麦粒全都脱落,就轮到沈婆子了,因为扬场是个高技术活,年轻的媳妇只能中间替换替换,主力军还得经验丰富的人。 沈华就看着沈婆子侧着风向,拿着木扬掀,撮起麦粒和麦糠混合物,迎风扬出去,让麦糠随风飘走,麦粒落到地上。 晚间的时候,沈员外家又派人过来,明言是给沈华送东西的,待人走后,打开一看,是一架丝帐,洁白柔软,瞧着就是好东西,估摸着得有五六百文钱。 何氏话里话外的说沈员外家是冲着春武的面子才给家里送东西,这帐子大,可以截成两面,几个孩子都有的用,大人嘛,反正皮糙肉厚,从来没用过帐子不也过来了。 其实这是小事,何氏如果好好给她说,截了给春文用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入夏以来,她深受蚊子的滋扰,不胜其烦。可现在对方用这种语气,好似是她占了便宜,心里就有些不乐意,淡淡地说:“好好一面帐子截了多可惜,不如这样,春文姐来与我们一块睡。” 何氏心里啐了沈华一口,鬼精的小丫头片子,她要这帐子是给肚子里的用的。她扫了女儿一眼,原本高兴的想要应下的春文接收到她娘的目光,怏怏地低下头。 “这咋成呢,你们那屋也挤的慌……” 春溪不等何氏说完,抱起丝帐,笑眯眯的说:“二婶,花儿不乐意截开,你要是舍不得春文,就让她来我们屋住。要么,就让大武再奢回面子呗。” 沈华低头噗噗的笑起来,她家大姐真是促狭鬼。 68|2.6 麦子收完,最高兴的就是孩子,在麦秸垛上蹦,爬上去,滑下来,完全不知道热和累。 大人们也会在场子里起一堆篝火,把一些半黄未熟的杂苗麦子放火上烤,麦子香味传的老远老远。 这是大人孩子都喜欢的味道,还有一些胆大的去捉一些蚂蚱、知了烤来吃,边吃边吓唬孩子,看着孩子被吓的哭闹,均哈哈大笑。 沈华除了猫狗和老鼠不敢吃以外,就没有她怕的东西,所以在沈老四抓着焦熟的知了来吓她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接过送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吃起来,倒把沈老四唬了一跳。 春河原本是怕的,可看到沈华吃的香,也有些馋,缩着脖子问:“二姐,好吃吗?” “比肉好吃!”沈华嘴馋的看着沈老四,很想开口再要一个,可二十多年的素质教育让她做不出开口要吃的这种事。 嘴巴可以强硬,眼睛里的渴望瞒不了人,沈老三撸下一串知了递给沈华,勾起嘴角,笑着说:“咱家花儿可不是一般姑娘!” 沈华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好看见春河盯着手里的知了,忙把目标转移过去,“小河,吃吗?真的好吃!” 春河想吃又不敢,手试试的伸了几回又缩了回去,最后沈华不耐烦,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我不骗过你,真的好吃,你尝尝。” 春河撇着嘴要哭,可能是进嘴的东西确实有些香味,他不由自主的嚼了一下,这一吃吃出想头来了,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这顿杂虫宴就表示着麦收结束,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村长领着人挨家挨户收田税,今年老天赏脸,收成不错,各家交税的时候不拖沓,村长也高兴。 虽然沈家如今不用交税,但村长还是来坐了一坐,和沈老头闲话两句,无非是夸沈家日子会越来越好过,要记得帮衬村里,沈老头自然应着。 …… 往年收麦子的时候都会下雨,这好像就是自然规律一般,所以沈家沟的人都是紧着把麦子收回粮仓,等第一场雨后再拉到场子里去晒。 这期间大人孩子都能歇几日,春河记挂着烤麦子和烤知了的味道,闹着要出去捡麦穗,春溪不想他闹王氏,便拉着春山和沈华,商量着:“要不咱明儿早些起去捡一些。” 有个这样的大姐,真是福气。可第二天四人到底没出的去,半夜就下起了暴雨,哗啦啦的声音就像水是从天上倒下来似的。 春河耷拉着脑袋坐在小爬爬上看雨,不一会便把这事忘到脑后,专心的去看蚂蚁了。 暴雨下的又猛又急,来的快,去的也快,到了晌午的时候居然又重新开太阳了。 “姐!有彩虹。”春河用手指着彩虹喊。 沈婆子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别指,指了就不见了。”唬的春河连忙把手指收回来。 下过雨的天空瓦蓝瓦蓝的,像一面澄亮的宝石湖,上面架着一座五彩的桥,连空气里都是舒爽的味道。 下完了雨就该种玉米和大豆了,老天爷不让多歇几日,农家户们只略休整了一日便又下地去了。 沈老头到了地里,瞧见老大家几个孩子在捡麦穗,其实每年都有人捡,特别是收成不好的年,大人孩子整夜的不睡在各家地里捡,一个麦季下来也能捡一大袋子。 沈老头这人正派,从不愿占这些小便宜,交代完孩子们就在自家地里捡,也就随他们去了。 到了傍晚在院子里烤麦子的时候,大姑红着眼来了。 见状,春溪忙把几个表姐妹招呼过来一起吃,沈婆子沉着脸把沈成兰拉屋里去了,一进屋就劈头盖脸的数落起来,“你都当娘的人了咋回事,你的眼泪水跟天上的雨似得,不值钱说下就下?你这哭红了眼上门晦气不晦气,啥事值当你哭,有啥事你不能好好着说,李海生欺负你了?老李家又拿儿子说事了?” 沈成兰不知声,就一个劲的摇头,气的沈婆子把她往外推,“走走走,瞧见你这个样儿我就八肚子来气,你赶紧家去,回你家哭去。” 沈成兰瞧她娘真个来气了,支支吾吾的说:“不是为了那个事。” 沈婆子一只手扶着腰,紧皱眉头问:“那为了啥事,你倒是说啊!” “家里麦子收的不及时,叫淋了雨,爹娘让我来……来佘点粮食。”沈成兰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沈婆子竖着耳朵听才听见了。 “啥?佘粮食?咱家那么多地都收完了,咱村里几百户人家,家家都收完了。李家不过三十亩地,男人也不少,咋就叫雨淋了?”沈婆子横眉竖目的瞪着大女儿,大有对方不给个满意的解释就去找李家问个明白的架势。 “家里分了家,个个都盯上了两亩地的免税田,后来没法子,这两亩地就暂时不分,挂在爹娘头上,打了的粮食五家平分。咱是老大,孩子又多,就孩子爹一个人,公爹他干活……娘也是知道的,婆婆倒是下力气,就是不顶用,所以,就没抢的及……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下雨……” 沈成兰这一段一段的话也只有沈婆子能听明白,意思就是大房分了家,地是双份的,干重活的只有一个,其他四个兄弟没一个人过来帮手。 抢收抢收,是和老天抢饭吃,这李家人真有意思,李家老两口也有意思,大儿子地里麦子抢不急收,不出面让其他儿子帮忙,反倒是淋了雨到亲家来借粮食。 沈婆子怒极反笑,“我的头就这么大啊,挂了免税田养了李家其他人,我的女儿女婿外孙女没粮食吃。既这么着,让他李海生住到咱家来,你几个弟弟贴补贴补也够你一家子口粮,我做什么要便宜姓李的,打的好算盘,这世间哪有这等子便宜事,忒欺负人!” 沈成兰心里也知道婆家不讲理,不然也不会哭着回来,想到明年大女儿就要嫁人,连给她帮手的人都没有了,想到这,更是委屈。 沈婆子突然转了话锋,问道:“李海生咋说?” 沈成兰头埋的更低了,不好意思把丈夫的话拿出来说,沈婆子见她这副样子就明白了,气哼哼的拍着桌子,“你就在家住着,我看他好不好意思上门,上门来我也有话说!” 何氏和陈氏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大姑子,原因就是一年到头都苦着一张脸,没有笑模样,好像各个欠她十万八贯钱似得。 小陈氏虽是新妇,但她聪明,跟着几个嫂嫂的路子走,绝对不会错。 全家就王氏对她稍热情些,张罗着吃住,沈华看在眼里,想到那日听来的话,琢磨着是不是该给王氏提个醒。 下晚沈老头他们从地里回来,听沈婆子把事说了一遍,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安心住着。” 几个弟弟也这么说,沈成兰脸上才露出笑意,有娘家撑着,才没人敢欺负她。 晚饭时,何氏瞟见饭桌上专放在沈成兰和几个孩子跟前的一盘子炒鸡蛋,眼角抽了抽,脸拉的老长,可看着对面几人黑瘦黑瘦,眼窝都陷下去的疲惫模样,撇开了眼没说啥。 沈老二看在眼里,在桌子下面拍了拍何氏的手,何氏白了他一眼,沈老二笑了起来,何氏扭过头,憋了憋,也扬了扬嘴角,招呼着说:“快吃快吃,趁热吃。” 几个女孩吃的真叫狼吞虎咽,沈婆子瞧的眼都红了,偷偷拭了眼角,沈成兰也陪着抹眼泪。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弟弟们的孩子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她的孩子活像个乞丐,看着看着就哀嚎起来。 陈氏最不耐烦人这样,丢了筷子回屋去了,饭吃的这么糟心还不如不吃,吃进去也不舒服。 沈婆子直看三儿子,他只是闷着头吃饭,谁也不理。 “都是你娇惯出来的脾气,”沈婆子把碗往桌上一扽,“她这是给谁甩脸子呢?” 沈老三瞥了眼小陈氏,看的小陈氏莫名其妙,“我?”转头一想,呐呐的说,“莫不是刚刚我给她说……”说着用着摸着小腹,一脸歉意,“三哥,刚刚大嫂在忙,二嫂在屋里,我就问了三嫂,我不是故意要惹她不痛快。” 沈老三摇摇头,叹了口气,“和你没关系。” “真是大喜事,你啥时候知道的?忙累了一个月,你咋这么不经心?”沈婆子关切的问,这可是老四的第一个孩子。 “啥意思?你怀娃了?”沈老四一脸懵模样,不是在说大姐,好好的他咋就要当爹了? 小陈氏也有些后怕,忙歇下来才注意到自己的月事有些日子没来了,再回起这半个月的辛苦,为了在沈老四面前卖个好,她一点没惜着力气,又挑又抗的,好在孩子结实,她欣喜的又摸了摸肚子。 “可苦了我的小孙子,我去给你煮个鸡蛋,你一会回屋吃。”沈婆子乐颠颠的往里屋去。 何氏听到鸡蛋两个字,眼角又抽了抽,吸了口气冲婆婆喊:“娘,也给我煮个鸡蛋呗。” 要吃大家一起吃! 69|2.6 自从上次和二妹谈过之后,沈成兰就歇了过继春河的心思,这次回来也没像往日那样紧盯着春河。沈华瞧在眼里,只当她打消了念头,也就没有告诉王氏。 沈成兰带着孩子就这样住下了,但她也是闲不住的人,忙里忙外的帮着干活,没活干就拿个绣棚出来绣花。因为还要种玉米大豆,王氏没急着回镇上,也端着绣棚和沈成兰一道坐在堂屋里绣花。 小陈氏瞧着稀奇,庄家妇人顶多编编蒲扇,还小娃娃的衣边子打上络子,正正经经绣花的真没几个,便陪坐着和她们闲聊。 沈成兰瞧王氏的花样特别,配色也古怪,忍不住多张了几眼。何氏的肚子已经出怀,坐着不舒服就成天的东家串西家走的,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瞧见妯娌三个有说有笑的,大姑子时不时地盯着大嫂的绣棚看,待走近了,挑了眉毛说:“大姐不晓得吧,咱大嫂这幅绣品是和春绣坊签了活的,能赚一百多文钱呢。” “这么多!”她帮着村里绣娘做绣活,才赚十几个钱,就这都眼红了一村子的妇人。沈成兰放下自己的绣棚,挨到王氏身边仔细看,不是她自夸,王氏绣的着实一般。 王氏眼皮都没抬,任她看去,淡淡的“嗯”了一声。 何氏觉得没意思,撇了撇嘴准备回屋歇着,才扭头,院门外传来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她停了一脚,待看见春文她们一人抱着一大捧蒲草回来,喊道:“文儿,割蒲草回来干啥?” “花儿说,编个……大的蒲扇垫在床上,凉快。”春文放下蒲草,伸了伸胳膊,抱了一路,胳膊都酸了。 “蒲扇干了以后硬邦邦的,咋睡?花儿小,你别依着她瞎折腾!”何氏翻了个白眼,大嫂家的小丫头一天一个鬼主意,也不见她干活,就会指派人。 王氏听提到她闺女的名,也走了出来,瞧着满院子的蒲草,问:“花儿,你要用这草做啥?” 在沈华的印象里,中国应该很久以前就有席子了,不是还有席地而坐、割席断义这些成语嘛。但是为什么她之前问春溪春文,她们都没听说过呢,她在河边看到很多蒲草,就想到了草席,夏天这么热,总要想些办法。 沈华想解释,但现在的沈家沟人根本不知道席子是什么,更别说草席,竹席,她只好含糊着说:“线能编,草应该也能编,我摸着蒲扇挺凉的。” 沈成兰倒是高兴孩子们能玩到一块去,拉着王氏回屋,“孩子只要不捣蛋,玩就玩呗,弟妹,你能给我也接一个活吗?不求赚多赚少,多一个进项就成。” 对何氏,王氏能堵回去,对大姐,王氏还真狠不下那个心,她砸了一下嘴说:“大姐,实话给你说,春绣坊看中的并不是我的绣技,而是配色。可这配色也不是我配的,是花儿配的,她让我绣啥色,我就绣啥色,我也不明白春绣坊咋就看中一个孩子的配色了。” 这话虽然说得匪夷所思,但沈成兰是绣惯了活的,一看配色就知道确实不是现下时新的花样子,人家绣坊想出新招也是有的,这样的话,这个活计确实接不了。 沈成兰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说:“我也是急了,明年大妮就该相看人家了,我倒是想给她相个好人家,但……唉……” 见大姐又开始唉声叹气,王氏只好安慰着。 外面沈华把蒲草摊开来晒,然后跑去问沈婆子,“阿奶,谁家有织布的架子,我想去看看。” 沈婆子拎着糟食桶从后院过来,扫了一眼沈华,满眼疑问,不过想着小孙女脑子想法多,虽不耐烦但还是说:“村头你秦婶子家有。” 沈华得了信,一边往外跑一边说:“阿奶,我摘几个菜去啊。”春溪也跟在她身后跑,春文想跟,但瞧了一眼她娘的脸色,站着没动。大妮几个是来做客的,也不好随意到别家去,便也留下了,和春文拿蒲草瞎编着玩儿。 秦寡妇就一个儿子,丈夫病死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靠着二十亩田过日子。因为人少田多,日子过得比村里人松一些,加上她还会织布的手艺,所以有不少死了老婆的男人想她的心思,可她根本不想再嫁,任那些媒婆说破了嘴,也不松口。 虽是寡妇,在村里名声还是不错的。 沈华抱着黄瓜到秦寡妇家的时候,她正拾掇菜园子呢,别人家农忙,她的地都是赁出去的,只等着收租子就成。 沈华把来意一说,秦寡妇忙把姐妹俩让进屋,又是果子又是糖的招呼,她家鲜少有孩子来玩,儿子又是个不爱说话的,还是女儿家好,热热闹闹的,瞧着就让人欢喜。 沈华忙着研究织布机,春溪只好坐着陪秦寡妇说话,对方热情的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秦寡妇家的织布机就比原始的那种腰肌稍稍高级一些,几根木头搭的支架,连经线木棍都是手动操作的,构造并不复杂。沈华也不是现在就要织个多漂亮的草席出来,而是先操作看看,能不能行,以后再慢慢改进。 两人告辞的时候,秦寡妇的儿子高林拎了一篓子鱼虾回来,瞧见家里有小姑娘,红了脸低了头喊了声“娘”就想避开。 秦寡妇捉住他,掰着他的肩膀说:“家里有小客人,打声招呼啊,人家还送了黄瓜来。” 高林脸更红了,呐呐的说:“那……那这鱼篓子给你们带回去。” 沈华觉得古代小孩挺有趣,要么野的谁都不怕,要么闷的见人就脸红。短暂的相处让她挺喜欢秦寡妇的,从她收拾的院子就能看出是一个干净爽利的妇人。 “对对对,把鱼篓子拿着。”秦氏说着不容拒绝的硬塞到春溪手里,儿子十二了,她早就开始留意村里合年龄的姑娘,看来看去,就沈成才家的大闺女模样性子好,前几日她还想着找个机会多走动走动,今儿对方就上门了。秦氏越看春溪越欢喜,现在两个孩子还小,一处玩闹也没人说闲话,等大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沈华和春溪拎了鱼篓子回家,沈婆子瞧见忙问哪来的。 春溪找了个盆,准备把鱼虾倒出来,把鱼篓子还回去,听见阿奶问,应道:“秦婶子给的,说是还黄瓜的礼。” 沈华走后,沈婆子去菜地里看了,见摘了黄瓜还有一把子豆角,本来有些不高兴,见还了鱼虾回来,脸色缓了缓,暗夸秦寡妇会做人。走过来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说:“呦,还是收拾好了的,这小鱼可难收拾,回头还篓子的时候再挖两个莴笋带去。” 春溪脆生生的应下,拿了小撬子去挖莴笋不提,回来的时候又带了几块饼子。 沈婆子见她手里捧了几块饼子,惋惜地说:“你秦婶子做人真没的说,就是命不好。” 何氏在一旁接话,“可不是呢,你说她一个人图啥,找个男人,老了也有依靠不是。” 沈华可烦这样的论调,丈夫死了怎么就命不好了,没男人,下辈子就活不了了?她瞧着人家和儿子过得挺滋润的,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从她的眉宇间就能看出来。 沈华一边听她们说闲话,一边用石头在这边敲敲打打,其他孩子被分派了搓草绳的活,其他活根本搭不上手,就看她这里绑一根棍子,那里敲进土里,一直忙到沈老头他们从地里回来,才勉强搭了一个小型的织机。 “呦!你们几个玩啥呢?”沈老四蹲过来看。 沈老三也走过来,“搭鸡窝呢?” 她这搭的哪里像鸡窝了?! 现在就还差一根骨针引纬,她想了想,抬头对沈老三说:“三叔,帮我弄一个竹枝,要细细滑滑的,不要有叉枝结疤的” 王氏不赞同的说:“她三叔,你别理花儿,她指派几个姐姐陪她忙和了一天了。” “可不是,这弄了一天我也没瞧出个啥来。”何氏笑嘻嘻的说。 王氏心里有些不快活,她说自己闺女是一回事,别人说又是一回事,站起身往外走,“花儿,你要啥样的,跟娘一起去。” 沈老三走上前抱起沈华,对王氏说:“大嫂,还是我去,顺便去瞧瞧咱家的鱼兜子,好些日子不去看了,咱花儿是个小福星,说不定有她在就有鱼了。” 何氏脸也沉了沉,接着又笑起来,开玩笑似的说:“咱家就大嫂最疼孩子,啥事都依着,得亏家里孩子少,要是孩子多,这么依着不把大人累死。” 陈氏抬头看了她一眼,起身去了厨房。 小陈氏看看陈氏,又看看王氏,最后指着沈成兰的绣棚说:“大姐,你的活计真好。” 没人接她的话茬,她也不在意,继续坐在院子里等着,就看沈华能忙个什么出来。家里老老小小都对花儿另眼相看,不就是识得几个字吗,她家大武也识字了,回来咋没这个待遇。 70|2.6 编草席是沈华一时突发奇想,冬天冷还有办法可想,夏天屋里的闷热,她连觉都睡不着。 路上沈成安问沈华要竹枝做啥用,沈华说用来将蒲草从草绳中添过去,类似于织布机里的梭子的作用。 “就是说还得有个卡草的豁口,那三叔给你弄个竹片,肯定比竹枝好用。”沈成安建议道。 沈华想了想,觉得有理,竹子内层是毛的,干草卡在上面不容易脱落。 砍了竹子,回头去看鱼兜子,因为下雨,河水涨了不少,一共六七个鱼兜子,居然每个里面都有鱼,可把春溪高兴坏了,直抱着沈华说:“福娃娃,福娃娃……” 等三人回来,家里已经开始吃完饭了,看到有二十多条鱼,各个都高兴,虽然农忙期间,家里伙食相对好一些,但都抵不过一碗鱼汤啊。 老惯例,吃两条,剩下的沈老头拖去卖。 沈华随便吃了几口,兴匆匆的跑到院子里,就着月光开始操作起来。 经线用稻草搓的草绳,而且还是春溪几个搓的,并不结实,加上架子搭的小,沈华只打算编一个四方方的当坐垫用。 沈华控制经线棍子,压草,春溪负责送草,一开始两人都生疏,慢慢的掌握到规律,速度快起来,可再快,几十根草下去也只看到一点点宽度。 但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玩这个东西,还兴奇着,就连在一旁旁观的春山春溪还有五个妮子也都看的津津有味。 还好夏天人人睡得稍晚些,待沈华和春溪将第一块席子编好,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沈华将成品拿到堂屋,垫在堂椅上,自己先上去试了试,确实凉阴阴的,忙屁颠屁颠的去喊沈老头来坐。 期间每个孩子都上去试了试,就连何氏也忍不住试了一把,沈老头沈婆子来的时候,她正坐在上面,瞧见沈华,面色讪讪的说:“这也就刚坐上去的时候有些凉意,时间长了不也热了。” “所以要织个大的,这块地方睡热了,就换一块地方睡。”沈华自己是满意的,虽然第一次织没有美感可言,用手代替打压板也不平整,但有实际操作的可能性已经让她很满足。 沈老四跑去外面看看架子,又跑回堂屋问:“这玩意就跟织布似得,能卖钱不?” 小陈氏怼了他一句,“就是能卖钱和你有啥关系。” 沈老四有些怵自个媳妇,撇过脸小声说:“大嫂一个人能有几双手啊,能卖钱的话,闲暇时就不用出去打散工了……”有了钱,给儿子卖肉吃,后面这句话沈老四只敢放在心里嘀咕。 听到能卖钱,何氏眼睛亮起来,不过瞥了眼粗糙的草垫子,又嫌弃起来,能卖几个钱?转头一想,手艺好的草鞋草帽都能卖钱,这玩意卖个几文钱应该还是能卖出去的。 她难得的帮着沈老四说话,“我觉着四叔说的对,四弟妹也怀了娃,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了。我家大武虽说去了沈员外家,读书省了钱,考试的银子咱总得自个出吧,加上我肚子里的这个,唉……我睡觉都愁,家里要是能多笔进项,那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啊。” 沈华笑了,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几个人都想着赚钱了。织草席是个苦活,椅子大小的垫子,她织了两个小时,就算熟练了以后速度加快,一张床大小的炕席织下来,怎么也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的工艺根本织不出现代那么工整的,所以大户人家不会买,平常人家价钱就上不去,又累又不赚钱,她才不会干。 沈华见大家都看着她,索性高高兴兴应了,“四婶,让四叔给搭一个大点的架子,织了草席卖钱给小娃娃买糖吃。” 何氏见沈华只提了沈老四,急的给丈夫使眼色,沈成定搓了搓手,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 沈婆子瞧在眼里说:“那成,老四家的怀了娃,不能久坐,就让老二和老四搭手,卖了钱,你们两家平分。”说完见沈华仰着脸看她,清了清嗓子补充道,“记得给你们小侄女也买糖吃。” 沈老二顺杆子往上爬,对着沈华行了个礼,唱了一个花腔,“是是是,还得劳烦小侄女指教着把织架搭起来。” 众人被他阴阳怪气的腔调惹笑起来,沈老头看着一家和气,摸了摸屁股下的草垫子,也笑的合不拢嘴。 …… 按照万溪镇的风俗,麦收后要去拜神,酬谢老天爷今年风调雨顺。往年都是何氏陪沈婆子去,今年沈成兰在,就让沈成兰带着几个妮子一块去,小陈氏因为头胎,也跟了去拜拜。 王氏就准备等她们拜神回来后回镇上,她的绣品已经完成。 沈老二和沈老四架子搭好,蒲草也晒干了,既然想用来卖钱,就不能这么粗糙了。沈华让他们做了一个席扣,均匀的穿过麻线,绷直,添一根席草进去,席扣用力的扣下,发出“啪”声,速度快起来的时候,一声接着一声,很有韵律。 等沈婆子从平山回来,第一张草席已经快完工,瞧上去比沈华织的那块工整多了,不谈卖多少钱,至少卖相不错。 何氏摸着想留了自己用,看了眼沈老头,笑嘻嘻的说:“这第一块就给爹娘用。” 沈老头也稀罕的摸了又摸,不住的点头,“不错,这个凉快,”听见老二媳妇的话,摇头说,“给花儿她们带去镇上用。” 提到给沈华,没人反对,毕竟这是她的主意。 沈华大大方方的接了,回屋在针线篓子里找了剪刀出来,递给王氏说:“娘,剪剪边。” 众人一看,果然两边都参差不齐难看的很,又把沈华里里外外夸了一遍。何氏听着格外的刺耳,摸着肚子,勉强扯了扯嘴角回去去了。 晚饭的时候,沈婆子和沈成兰都没出来,是沈成梅端到里屋去吃的。 王氏收碗的时候,在厨房问了小陈氏,小陈氏叹了口气指指肚子,王氏也就明白了,看来没问着好签。 夜里,小陈氏点了油灯,坐在等下缝衣服,沈老四看见,忙说:“白日里做呗,点啥灯啊!” “点着你家的了,这灯油还是我自个带来的。”小陈氏呛他。 沈老四撇撇嘴,忍了忍问道,“今儿去上香,菩萨说啥没?”是闺女还是儿子啊? 小陈氏歪过头,侧眼看他,“你希望菩萨说啥,要是闺女,你是不是就不要了?” 沈老四瞪她,“我啥时候说不要了,你没瞧见咱家就稀罕闺女啊,瞧把花儿都宠上天了,我不过就是一问,你说就说,不说就不说。” 听提到花儿,小陈氏眨眨眼,她正奇怪着呢,忙坐正了问:“大哥家这个小闺女咋这么聪慧呢,我瞧着其他孩子都一般啊。” 沈老四自觉在小陈氏面前能够抬一头了,骄傲的说:“那可不,咱老沈家的孩子各个机灵聪慧,大山和大武都在读书,等我儿子出来,也读书识字,考个状元回来。” 小陈氏哼哼:“瞧你那嘚瑟样,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瞧着大嫂家几个孩子是好的,大武可另说,你的儿子就更要等着瞧了。”说完自觉说错了,他的儿子不就是自个的儿子,顿了顿,反口道,“我的儿子聪慧那也是随了我,和你有啥关系。” 沈老四像是被踩了尾巴,指着小陈氏你你我我了半天,气的摔门出去。想出院子走走,刚出院门,瞧见一个人影一闪,鬼鬼祟祟的,他正好有气没处撒,撸了袖子追过去,逮着一人,扭着回院子里,大声喊:“爹娘,二哥,三哥,快来,村里进贼啦……” 被捉的人大声辩嚷:“我不是贼,我真不是贼,我是来寻人的。” “黑漆马乌的大晚上你寻个鬼啊,编胡话也得看人信不信,说,都偷了谁家的东西,交出来。”沈老四骑坐在对方身上,反手扭着他的胳膊,压着他的头厉声问。 这人不是村里人,沈老头示意沈老四松开,家里这么多人,也不怕他跑咯。 沈老三站到院门口堵住,沈老四松开手,冷哼道:“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就拉你去见官!” 家里的女人不敢出来,均躲在各屋的窗子后面看。 被捉的人揉了揉手腕,抹了一把脸,叹了口气说:“我真是来找人的,一个叫花儿的小姑娘。” 71|71 此章节为防盗章沈成才为难的支支吾吾:“爹,你也知道求人不易,何况镇子上和我们乡里的本就形成了两派,互看不顺,此时去求人,哪里会有人肯帮忙,我不去!” 沈婆子扯上沈成才的胳膊:“平日里吃酒难道都白吃了,这事关人命的大事,你不去求难道看着大山死啊!你咋个当爹的!哎呦……我的乖孙子……我的心肝肉……老婆子也不活啦……” 沈华真是受够沈成才了,这样的人能考上秀才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求人不如求己,沈华站到夏凉川的正面,抬头看着他:“这位……大哥,请问你家可方便,能否让我大哥暂住些日子,我愿出双倍的钱。”喊一个陌生少年大哥,沈华还真有些喊不出口,这和喊春山还不一样。 沈成才正尴尬着,看到沈华的行为,大跨步扯了她一把:“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个啥?你哪来的钱,别给人添麻烦,我背着大山,咱回家,我就不信这一路背回去和躺门板有啥区别。” 沈华不理会他,只看着夏凉川。 夏凉川似笑非笑的伸出手:“先拿钱来,我便让他去住。” 沈华回头朝沈婆子伸出手:“阿奶……” 沈婆子忙掏出帕子,沈成才怒目:“娘,花儿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她疯,这钱是老四娶媳妇的钱,咋能拿出来赁房子?还有住在镇上,吃用得花费多少?咱家哪有那个钱?马上就要春耕了,总不能为了大山一大家子都饿死啊,我是老大,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我读书已经欠了家里一身的债,再不能因为大山拖累家里。花儿才多大,说风就是雨的,说不能动弹就不能动弹啦,她又不是大夫,大夫都说没得治了,咱还折腾啥,有这钱不如给大山买点好吃的。再说了,这钱还有老二老三老四的份呢,你也不问问老二老三媳妇同不同意?” 她们出门的时候陈氏不在家,也就没跟来,何氏见点了她的名,只好出声道:“咱家是咱爹娘做主,我没啥说的,”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若是能治,自然要给孩子治。” 沈春山躺在地上把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清楚的看在眼里,二婶话里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她不愿意花钱给他治,他不怪她,毕竟大夫都说他没治了,可是,他爹咋也不想救他呢? “阿爷,我不治了,咱回去吧。” 听着大孙子了无生气的话,沈老头偏过脸抹了把泪,上前小心翼翼的托起他:“大山,没事啊,阿爷抱的稳稳的,咱回家去。” “阿爷,等等……”沈华喊住沈老头,依旧将手伸着,“四叔娶媳妇的钱,我不要!我只要卖鸡和卖鱼的钱,这钱是大哥想的法子赚的,大哥用自己的钱赁房子养伤,我和大姐照顾他,大姐,行吗?” 春溪连连点头,哭的一噎一噎的说:“爹,咱不用家里钱,就我和花儿留在镇上照顾大哥,绝不耽搁家里的农活。爹,大哥明明好好的,他就是像这样躺一辈子,我都乐意,别让大哥死……呜呜呜……” 沈婆子看着大儿子的脸色,原本一心想要医治大孙子的心也动摇起来,大夫都说没得治了,是不是真的要浪费这个钱?如果大夫说能治,就算砸锅卖铁也得给治!她看向至始至终冷着脸的医馆大夫,不死心的又问了一次:“大夫,你给句准话,我家孙儿还有的治吗?“ 早知道这家人这么难缠,之前他就不该把话说满了,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送这家人出医馆,“不是老夫能不能治,而是他能不能活?老夫是治不了这个病症,但说不定他命大,就活了,所以你与其问老夫,不如问老天爷,让不让你这孙儿活下来。” 王氏转醒,朦朦胧胧间听到大夫的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大夫,大夫,你是救命的菩萨,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才八岁,求求你了……我才没了一个孩子,不能再没了一个,这让我可怎么活啊,老天啊,你咋不夺了我的命去……大夫,你想想办法,求求你……” 沈婆子侧过头捂着脸也跟着哭,最后还是沈老头对夏凉川说:“我兜里有今天卖鱼的钱,劳驾这位小哥前面带路,老大媳妇起来吧,其他人都走吧……走吧走吧……” 王氏哭乱了头发,喊哑了嗓子,听到公爹的话后,默默的起身。跟在沈老头身边不错眼的看着春山,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罢了,都离了她吧,是她这个娘当的不称职,一个一个都离了她吧。 沈华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她的到来表示王氏失去了亲身女儿,来的第二天,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了,这才几天,大儿子也可能小命不保。 她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 这样念头让沈华生生打了个冷颤,这一晃神,沈老头已经托着春山出了医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悲伤的气氛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 夏凉川的家是一个小院子,院子用土夯实了,一进去是五间砖瓦房,还有一口井。 夏凉川指着最西间的一间屋子说:“你们住那间,三十文钱一个月,另付一月押金,家里物件若有损坏便从押金里扣除,院子里的扫洒也归你们,同意便住进去吧,不同意大门在那,请便。”说完便往东面左手第一间屋子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啊,所有我的东西你们都不能碰,包括厨房的,灶台可以,但用完记得刷干净。”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应该签个租房合同?沈华瞄了一眼沈成才,又看向沈老头,见他们已经往西间走,便知道古人没有这个意识。而春溪已经从怀里数出六十文钱送去给夏凉川,学着大人的动作给他鞠了一躬:“多谢,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夏凉川挑着眉毛看着连女子行礼都不会的春溪,眼皮一抬,那个小姑娘正往厨房去,他扬起嘴角也跟了过去。 厨房里一层的灰,沈华用手指东刮一下,西刮一下,然后拈掉手指上的灰泥,这厨房多久没用过了,这家人不吃饭?那厨房外面堆放的整整齐齐的柴火是干嘛用的? “嫌脏你可以不用,西屋也这么脏,你们可以不住。”夏凉川倚在厨房的门框上,手里的铜板弹出去,接住,很是娴熟。 沈华暗暗翻了个白眼,回过头来:“这位大哥,你这么别扭,你家里人知道吗?”在她眼里,夏凉川是个中二期的初中生,估计他爹妈也头疼。 夏凉川眼神暗了暗,语气不善:“你这么古怪,你爹娘知道吗?” 古怪吗?沈华笑了,点头说:“知道啊,我全家都古怪,你看不出来吗?” 夏凉川一时被噎住了,气的冷哼一声调脸走人,远远地,沈华听到“碰”的关门声,失笑的拿起厨房的扑巾子,准备打扫,扑巾子扬起一层的灰,呛的她咳了两声。 正在打量房子的沈成才听见动静,侧过头朝厨房探望,仿佛灰扑到眼前似的舞了舞手:“做啥呢?没听人说,他的东西都不许碰,碰坏了你有几个钱赔?你六岁了,也该懂事了,咋能说出那样的话,六十文钱,你知道你二叔他们给人做短工,累死累活的,一个月才多少钱,三百文!这还是主家仁善,遇到吝啬的,给件衣服,几十文钱就打发了。你一张口就是六十文钱没了,能耐不死你!” 相较于那个别扭的小孩,眼前的沈成才才更让她讨厌,也不指望他能理清钱和人命谁更重要的问题。见对方喘了口气还要继续发表言论,她挥舞着扑巾子数着手指头,透过扬起的灰尘看向沈成才:“六十文是多少啊,一,二,三,四……我不识数啊……” 王氏气的又一人拍了一下,接过木头和包袱,把她们往厨房赶:“我给你们把饭菜端屋里去,你俩赶紧洗洗,跟灰堆里爬出来似的。”说着将中午温在锅里的杂粮饼和炒白菜丝端进屋。 沈华和春溪对视了一眼,春溪缩了缩脖子,她们还真的是去扒了人家的灰堆。忙舀了汤罐里的水洗手洗脸,还好王氏为了温着菜,没熄灶膛,水还是热的。 趁她们吃饭之际,王氏把包袱打开来看。沈华背的包袱里全是纱幔,王氏猛地一瞧,惊住了。再一看,原来是坏的,放下心来的同时皱起眉头,蛀成这样,根本没法用啊。 她知道春溪身上是有钱的,两个孩子该不会给人蒙了吧!王氏转头看着吃的狼吞虎咽的女儿们,张了张嘴,垂下眼帘,吞下想要责备的话。孩子身上有钱却没舍得买吃的,这让她心酸不已,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花儿好像更瘦了。 这几日,三丫头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的样子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她面前,梦里也是她哭着嚷着喊娘,说为啥不要她了,每次被惊醒,都一身的冷汗。她不是个懦弱的人,家里穷点苦点没事儿,孩子接二连三的出事,王氏觉得自己也有些扛不住了。 可她不得不扛着,怕一松懈,她倒下来,四个孩子咋办…… 王氏拿衣袖拭了拭眼角,打开另外一个包袱,里面都是半新的袄子和褶裥裙,款式瞧上去像是大户人家小姐穿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乡下人为了干活方便,都是单穿裤子再裹一布裙。细翻,还有两件水红色的裹肚,上面绣着并蒂莲和鸳鸯,精巧的很,活似真的一样。再翻翻,一块黄色的石头下面压着一件全是小洞的碎花小衫。 王氏有些迷糊了,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咋回事啊。春溪吃的快,已经吃完,她眉开眼笑的蹲到王氏跟前,从怀里摸出一把木篦梳,献宝说:“娘,你看!” 72|72 此章节为防盗章 沈华稍稍回了点神,眼睛里因为听到鸟蛋两个字有了光亮。她下意识的就瞥了眼西北角围着的鸡圈,可怜见的,她到这世界四天了,肉沫子都没瞧见过,更别谈吃了。前世里都不拿正眼瞧得鸡蛋,现在在她眼里都成了渴望。 虽然她馋了,但她还是坚定的移开了视线,她不能把现代人的脸丢到古代来。 作孽啊,她再也不嫌弃蛋黄了,她一定好好珍惜每一种肉食。 王氏见女儿有了反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到底还惦记着吃。又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那个是要卖钱的,不能吃啊。” 说完才将要起身往厨房去,主屋就传来洪亮的老妇声音:“老大家的,你这是等油花烤上了碗才准备去洗啊?” 油花? 沈华哀愁的回忆了一下刚刚吃下去晚饭,稀得没比清水浑多少的米汤,两个杂面窝头,一盘醋腌萝卜皮,还有几块黑的看不出颜色,咸的下不去嘴的咸菜。 请告诉她,油花在哪里! 刚醒来的那天,饭菜是一口都吃不下。窝头粗的噎嗓子眼,就喝了点米汤,可一整天下来,她的娇气劲就没了。 想活着就不能矫情。 不知是她心理负担重,还是因为她是强迫着自己吃下去,几天下来,她瘦了一大圈,看上去更是风一吹就倒。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沈华自嘲的笑出了声。 “哎!娘,这就去。”王氏无暇顾及女儿突如其来的笑意,婆母吃晚饭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看,也不知是谁开罪了她。王氏不再耽搁,拿起厨房檐下的竹篮子,手脚利落的将碗筷收进去,吃力的挎着出了院子门。 说是院子,也不过就是半人高的矮泥巴墙而已。 她个子生的小巧,当初说亲事的时候颇费了些事。农户人家都喜欢壮实些的媳妇,她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模样再好看也没有哪个婆婆会喜欢。 好在她运气还不错,沈家虽也是个农户,但祖上是读书人,一家子多多少少都识得几个字。老大沈成才不想娶乡下粗妇,这才相上了她,成亲八、九年,也算融洽。就是对方有时候脾气不太好,特别是喝了酒后…… 好在平日里喝酒的机会并不多。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三丫头大过年的时候偷喝了她爹的酒,之后就昏昏迷迷不省人事,期间请的郎中都说没救了。可几日后,她居然跟没事人似的自个又醒了,只是醒了后就开始不爱说话,耷头耷脑的样子已经让公婆很有意见了。 家中艰难,又全是为了供自家丈夫读书,她想给娃煮个鸡蛋都没脸开口,兜里这两颗鸟蛋还是大儿子刚刚偷塞给她的。 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扬起,别的不敢自夸,她生的几个孩子是一个比一个乖巧安生,从不让她操心。她摸摸还未凸起的肚子,希望这个也是个安生的。 王氏掂了掂手中的竹篮子,用手忖着胳膊,不然手柄勒的手臂上一道道红印子。她回头望了一眼几层厚棉袄都遮不住纤瘦的小小身影,咬了咬唇瓣加快了步伐,两个蛋原本想留一个给小儿子,现在还是先给三丫头补身子吧。 被惦念的三丫头沈华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小竹椅望天,晚霞的光映在她营养不良的脸上,倒像是镀上了一层黄色的金光。她已经接受了回不去的现实,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选择了她,为了把这穷的叮当响的一家子带上致富之路吗? 呵呵哒…… 也不怕把她这娇弱的肩膀压趴咯。 沈华看着地上的泥土地提不起劲,她才大学毕业,工作都找好了,在社区里面当会计。老爸老妈在菜场卖水产,虽辛苦,但收入不错,也有劳保。 她还开了一家鲜果蔬淘宝店,月收入也上万了,虽不会大富大贵,但在小二级城市够她躺地上挥霍了。 想吃吃,想喝喝,睡觉睡到自然醒,花钱花到有结余。日子太滋润,她妥妥的是被老天爷嫉妒了。 这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不过现在想这些都白搭,她老爸老妈怎么办?一想到母上大人,她就心疼肝疼肺疼到处疼。现在只希望两人的灵魂互换了,只要人没死,爸妈应该是能接受她变成六岁智商的……吧。 沈华抬头再次审视了一番这个家,大大小小十六个人挤在七间泥屋子里,统共才一百平方左右。不知怎地,她又想到了她的皇冠淘宝号,还有要了命的手机、电脑、空调、芝士年糕、可乐、冰激凌、巧克力、抽水马桶,啊……姨妈巾!真是日了老天爷了! 好吧,这些都可以不要,请给她一辈子用不完的卫生纸吧,用玉米叶子擦屁股是个什么样的体验?她每日里除了想洗屁股就是想洗屁股,这日子真真没法过了! 她葛优躺的摊在小竹椅上,看着因为太阳快下山而不再蓝汪汪的天。嗯,无添加无污染……最终因为保持这个姿势太辛苦而重新坐直起来,沈华耷拉着脑袋无力地又叹了口气。 二婶何氏收拾完灶台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笑着拿她寻开心:“哟哟,小丫头还知道发愁了,再弄点子酒给你解解愁啊。”说完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正屋,小声说,“太阳都下山了,花儿别坐在院子里了,领着春河回屋里去吧,别冻着了。” 沈华顺着何氏的眼神轨迹也看向正屋,她冷眼旁观这么些天,这一大家子,老头老太是绝对的话语权威。古时重孝,家里的收入也是全归他们所有。 所谓的收入,也不过就是十天卖一次鸡蛋的钱。 这还是有人去镇子上一并收了去卖,回来再将钱挨家挨户的分。到这时,她才相信大学室友的话,说她姥姥一辈子就没出过山。那还是交通发达的现代,放在古代,一个百户大村子,也就一两个人往山外跑,其他人都是安安分分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也因为如此,唯一能生钱的鸡就成了全家人的眼珠子。 沈华想吃别人的眼珠子,就得冒着被暴揍一顿的风险,她仔细考量了一番,暗暗摇了摇头。 这里实在是太封闭了,穷成这样,但只要饿不死,就不会花心思想赚钱的门路。现下的情况在沈华看来已经是运背到了极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她,慢悠悠的走到在地上拿树枝画画的沈春河跟前问:“你要不要尿尿啊?” 春河头都没抬,回了句:“不要!” 她来了才几天,这个三岁小屁孩都尿了好几回裤子了。沈华一脑门子官司,哪有耐心同他啰嗦,走到晾衣服的绳子底下,用力一蹦把挂在上面的裤子给扯了下来,留下空荡荡的晾衣绳在空中摇晃。 大冬天的,连澡都不洗,谁洗衣服? 沈华将晾了两天都还没干透的裤子塞进沈春河的怀里,笑微微的说:“裤子给你了,如果再尿身上,自己换上啊。” 73|2.14 沈老头发完话,扛着锄头出去了。 留下沈婆子和沈成兰哭天抹泪的对嚎起来,她们是万万没想到沈华这么大胆,乡下妇人吵架顶多骂爹骂娘,杀人的话,别说说,连这个念头都是不敢动的。 沈华见好就收,路过何氏的时候瞥了她一眼,就这一眼都把她吓得够呛,捂着肚子连退了几步。 沈老二把她护到身后,叫道:“你一个小娃子反了天了,还敢吓唬人?” 沈华笑了,冲沈老二眨眼道:“二叔,不如你把二婶休了,我重新帮你娶一房媳妇啊。” 沈老二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何氏紧张的抓着丈夫的胳膊,就怕他真个应了。 就这点能耐还出来挑事,沈华不屑的嗤了一声,牵着春山的手出去了。 王氏的眼泪本来都止住了,瞧见沈华进来,又开始哭起来,“我们走,我们回镇上……”东西是早就收拾好的,她把春河往怀里抱了抱。 刚出院子,瞧见沈老三站在院门外等,他伸手接过春山春溪手里的包袱说:“我送你们去。” 王氏回过头瞧了一眼西屋,正好与陈氏的目光对上,陈氏点了点头转身回屋,王氏瞬间红了眼眶,低低的说:“多谢三叔。” 沈老三叹了口气,默默的走在前面。 直到王氏她们走远了,何氏才拍拍胸口,一脸后怕,“我的个亲乖乖,这哪是养的闺女,简直是土匪啊,瞧她刚才说的,太吓人了。” 小陈氏一直就稀罕沈华,听何氏这么说,冷哼道:“二嫂,佛有慈悲心,也有怒目时,当初大武溺水的时候,可是花儿想的法子救的,这话别人说得,你可说不得。”说完推了一把沈老四,“看啥看,跟我织席子去,二嫂不稀罕这个钱,我可等着呢!” 沈老四小心翼翼瞥了眼他二哥,觉得他二哥亏就亏在娶了个蠢媳妇,这半年家里哪笔进项不是花儿的主意,居然还敢得罪她,简直和钱过不去。 听见这话,沈婆子抹了把泪,气哼哼的说:“不许织!我还不信,缺了她的主意,我日子还过不周全了!” 小陈氏耸耸肩,她就是想挤兑何氏来着,多几文钱少几文钱,她根本不在意。 小陈氏不在意,沈老四舍不得啊,他讨好的冲沈婆子笑,“娘,干啥和钱过不去啊。大姐,有了钱,你就是不过继,李家也不敢把你咋样,你咋就一根筋想不明白呢?” 这个确实,自从给婆家挂上了免税田,婆婆对她的态度是一天一个变化,特别是收麦的时候,脸上的笑是止也止不住。她还说等成才中了举人,托她给娘家人说,多挂几亩田。 她是哪根筋搭错了,这时候和王氏闹起来,回头想想,好像是何氏提起来的,她苦着脸说:“我没想提这茬,自打成才中了秀才,我就歇了心思,你二嫂提起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中了啥邪,就想着,既然提了,能把事情定下也成,哪想到雪梅性子这么硬,她闺女也……也这般凶!” 沈婆子在一旁接腔,不甘的直捶胸,“老四,把你大哥叫回来,我们是管不住他的媳妇和闺女了,我还不信了,这个家啥时候轮到她娘俩做主!” “行了,娘,别闹了,”沈老二不悦的喊了一声,“这事,你情我愿的还好说,大嫂不乐意,强要过继人家儿子,这事说到哪都是大姐不占理。” 沈婆子狠呸一声,叫起来,“不占理咋了,你姐就是再不占理,那也是她大姐,我就是再不占理,我也是她婆婆。她敢顶撞,那她就是不孝,就是忤逆,我要休了她,她还敢有二话?!” 沈老四皱着脸,无奈的说:“娘,现在没外人,你要是真想休了大嫂,我现在就去把大哥叫回来,你要是就说着赌气话,就别说了,大哥才考上秀才,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沈婆子被堵了嘴,她就是气不过王氏的态度,哪家媳妇敢这么和婆婆叫板的,没家教的东西! “娘,你也消消气,我瞧着爹气的不轻,别把爹气个好歹出来。”沈老二见沈婆子被他转移了注意力,这才对沈成兰说:“大姐,大嫂既然去镇上了,你就在家多住几日,过继的事日后就别提了,只要有大哥在,李家不敢欺负你,你就安心吧。” 沉默了半天的何氏突然插话,“就是,大哥家有那么些钱,等大妮相看的时候,有她这个舅舅贴补,还怕找不到好婆家?” 小陈氏皱了眉头,看了看沈成兰,见她不吱声,心想她估计真听到心里去了。她为大嫂叹了口气,不过想到花儿的凶悍,朝屋内几人不屑的撇了撇嘴,拉着沈老四去织席子了。 沈老三送王氏去镇上,午饭都没吃就赶了回来,还是遭到沈婆子和何氏无数个白眼,他也不在意,回屋跟陈氏说:“我回来的路上瞧见村北头有几间破屋,回头去村长家问问,要是行,咱就搬去那住。” 陈氏知道丈夫气啥,可这个时候再不能生事了,好声劝道:“过些日子吧,爹娘现在心气不顺,你这时候去说,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沈老三脸儿黑黑的,一屁股坐在炕上,抱着头说:“看见她们这样,我一天都不想在这家里待,儿子儿子,就这么重要?” 陈氏叹了口气,别说儿子,就算让她生的全是闺女,她也高兴啊。 …… 王氏紧赶慢赶的做了午饭,早饭就没吃好,又哭了一起,几个孩子早饿了。 饭桌上,王氏看着沈华欲言又止的,沈华想装作没瞧见都难,她抬起头说:“娘,银子的事,你放心,我既敢当着她们的面拿出来,就不怕她们动心思。” “夏小哥又帮了咱家一次,要不是有他给的这三百两,还不知道今天咋收场。”说完王氏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是娘没用,护不住你们。” 沈华听王氏没提另外二十两,怕她多想,主动开口道:“娘,那二十两是我托夏大哥卖的花样子钱,忘了告诉你。” 春溪看看沈华,又看看王氏,插话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下雨那天送回来的,花儿给我说了。” 王氏看了眼孩子们,笑笑,说:“没事儿,以后咱家钱都归花儿管。” 沈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既然说到钱,她就想趁机把她的打算说了,“娘,大哥大姐,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我们在这个房子下面挖个深一点的地窖吧。” “可……这是夏小哥的房子啊,咋能乱动呢?”王氏不同意。 沈华皱了皱眉,只得把夏凉川再次搬了出来,“娘,这就是夏大哥交代的,他不放心他屋里的东西,让全搬到地窖去,还说,剩下的银子多买些粮食存着。” “这是为啥?粮食放到明年就是陈粮了。”春山不解。 沈华摇摇头,故作猜测的说:“夏大哥没说,夏大哥的爹是当官的,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王氏突然想到沈婆子跟她说过,夏凉川的爹是兵部的,难道会有战事? 王氏心里一惊,但这只是她们胡乱猜测的,当不得真,不过多做些准备,总不会错,摆放个一两年的陈粮多晒晒也能吃,当即对沈华说:“既这样,花儿的二十两银子也买了粮食存着如何?” 沈华点头,“知道了,娘。”她悄悄抹了一把汗,这样顾忌着说话真是累人,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74|2.14.1 此章节为防盗章 沈华稍稍回了点神,眼睛里因为听到鸟蛋两个字有了光亮。她下意识的就瞥了眼西北角围着的鸡圈,可怜见的,她到这世界四天了,肉沫子都没瞧见过,更别谈吃了。前世里都不拿正眼瞧得鸡蛋,现在在她眼里都成了渴望。 虽然她馋了,但她还是坚定的移开了视线,她不能把现代人的脸丢到古代来。 作孽啊,她再也不嫌弃蛋黄了,她一定好好珍惜每一种肉食。 王氏见女儿有了反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到底还惦记着吃。又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那个是要卖钱的,不能吃啊。” 说完才将要起身往厨房去,主屋就传来洪亮的老妇声音:“老大家的,你这是等油花烤上了碗才准备去洗啊?” 油花? 沈华哀愁的回忆了一下刚刚吃下去晚饭,稀得没比清水浑多少的米汤,两个杂面窝头,一盘醋腌萝卜皮,还有几块黑的看不出颜色,咸的下不去嘴的咸菜。 请告诉她,油花在哪里! 刚醒来的那天,饭菜是一口都吃不下。窝头粗的噎嗓子眼,就喝了点米汤,可一整天下来,她的娇气劲就没了。 想活着就不能矫情。 不知是她心理负担重,还是因为她是强迫着自己吃下去,几天下来,她瘦了一大圈,看上去更是风一吹就倒。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沈华自嘲的笑出了声。 “哎!娘,这就去。”王氏无暇顾及女儿突如其来的笑意,婆母吃晚饭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看,也不知是谁开罪了她。王氏不再耽搁,拿起厨房檐下的竹篮子,手脚利落的将碗筷收进去,吃力的挎着出了院子门。 说是院子,也不过就是半人高的矮泥巴墙而已。 她个子生的小巧,当初说亲事的时候颇费了些事。农户人家都喜欢壮实些的媳妇,她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模样再好看也没有哪个婆婆会喜欢。 好在她运气还不错,沈家虽也是个农户,但祖上是读书人,一家子多多少少都识得几个字。老大沈成才不想娶乡下粗妇,这才相上了她,成亲八、九年,也算融洽。就是对方有时候脾气不太好,特别是喝了酒后…… 好在平日里喝酒的机会并不多。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三丫头大过年的时候偷喝了她爹的酒,之后就昏昏迷迷不省人事,期间请的郎中都说没救了。可几日后,她居然跟没事人似的自个又醒了,只是醒了后就开始不爱说话,耷头耷脑的样子已经让公婆很有意见了。 家中艰难,又全是为了供自家丈夫读书,她想给娃煮个鸡蛋都没脸开口,兜里这两颗鸟蛋还是大儿子刚刚偷塞给她的。 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扬起,别的不敢自夸,她生的几个孩子是一个比一个乖巧安生,从不让她操心。她摸摸还未凸起的肚子,希望这个也是个安生的。 王氏掂了掂手中的竹篮子,用手忖着胳膊,不然手柄勒的手臂上一道道红印子。她回头望了一眼几层厚棉袄都遮不住纤瘦的小小身影,咬了咬唇瓣加快了步伐,两个蛋原本想留一个给小儿子,现在还是先给三丫头补身子吧。 被惦念的三丫头沈华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小竹椅望天,晚霞的光映在她营养不良的脸上,倒像是镀上了一层黄色的金光。她已经接受了回不去的现实,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选择了她,为了把这穷的叮当响的一家子带上致富之路吗? 呵呵哒…… 也不怕把她这娇弱的肩膀压趴咯。 沈华看着地上的泥土地提不起劲,她才大学毕业,工作都找好了,在社区里面当会计。老爸老妈在菜场卖水产,虽辛苦,但收入不错,也有劳保。 她还开了一家鲜果蔬淘宝店,月收入也上万了,虽不会大富大贵,但在小二级城市够她躺地上挥霍了。 想吃吃,想喝喝,睡觉睡到自然醒,花钱花到有结余。日子太滋润,她妥妥的是被老天爷嫉妒了。 这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不过现在想这些都白搭,她老爸老妈怎么办?一想到母上大人,她就心疼肝疼肺疼到处疼。现在只希望两人的灵魂互换了,只要人没死,爸妈应该是能接受她变成六岁智商的……吧。 沈华抬头再次审视了一番这个家,大大小小十六个人挤在七间泥屋子里,统共才一百平方左右。不知怎地,她又想到了她的皇冠淘宝号,还有要了命的手机、电脑、空调、芝士年糕、可乐、冰激凌、巧克力、抽水马桶,啊……姨妈巾!真是日了老天爷了! 好吧,这些都可以不要,请给她一辈子用不完的卫生纸吧,用玉米叶子擦屁股是个什么样的体验?她每日里除了想洗屁股就是想洗屁股,这日子真真没法过了! 她葛优躺的摊在小竹椅上,看着因为太阳快下山而不再蓝汪汪的天。嗯,无添加无污染……最终因为保持这个姿势太辛苦而重新坐直起来,沈华耷拉着脑袋无力地又叹了口气。 二婶何氏收拾完灶台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笑着拿她寻开心:“哟哟,小丫头还知道发愁了,再弄点子酒给你解解愁啊。”说完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正屋,小声说,“太阳都下山了,花儿别坐在院子里了,领着春河回屋里去吧,别冻着了。” 沈华顺着何氏的眼神轨迹也看向正屋,她冷眼旁观这么些天,这一大家子,老头老太是绝对的话语权威。古时重孝,家里的收入也是全归他们所有。 所谓的收入,也不过就是十天卖一次鸡蛋的钱。 这还是有人去镇子上一并收了去卖,回来再将钱挨家挨户的分。到这时,她才相信大学室友的话,说她姥姥一辈子就没出过山。那还是交通发达的现代,放在古代,一个百户大村子,也就一两个人往山外跑,其他人都是安安分分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也因为如此,唯一能生钱的鸡就成了全家人的眼珠子。 沈华想吃别人的眼珠子,就得冒着被暴揍一顿的风险,她仔细考量了一番,暗暗摇了摇头。 这里实在是太封闭了,穷成这样,但只要饿不死,就不会花心思想赚钱的门路。现下的情况在沈华看来已经是运背到了极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她,慢悠悠的走到在地上拿树枝画画的沈春河跟前问:“你要不要尿尿啊?” 春河头都没抬,回了句:“不要!” 她来了才几天,这个三岁小屁孩都尿了好几回裤子了。沈华一脑门子官司,哪有耐心同他啰嗦,走到晾衣服的绳子底下,用力一蹦把挂在上面的裤子给扯了下来,留下空荡荡的晾衣绳在空中摇晃。 大冬天的,连澡都不洗,谁洗衣服? 沈华将晾了两天都还没干透的裤子塞进沈春河的怀里,笑微微的说:“裤子给你了,如果再尿身上,自己换上啊。” 75|2.14.2 也不知道沈成才回去怎么说的,总之沈婆子没来找麻烦。 不过来了一位更麻烦的人物,王氏的娘。 王婆子黑着脸进了屋子,王氏和她打招呼,她也不理,抱起春河“我的心肝肉乖乖”的抹眼泪。 这次陪王婆子来的还有王氏的二妹王雪慧,她和王氏长得一点不像,沈华瞧着可能是一个遗传爹,一个遗传娘。 王雪慧见沈华盯着她瞧,半蹲下身子问:“咋了,花儿不记得姨娘了?” 春溪在一旁乖巧的喊:“二姨。” 王雪慧摸摸她的头,“还是咱溪儿好,大姐,不是我说你,这事要是放在我身上,就该把她撵出去,心眼长歪了,居然打自个亲侄子的主意。” 王婆子也恨铁不成钢的数落她,“我咋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你要是有慧慧三分泼劲,我也不用没日没夜的为你发愁。”说着不解气,还拍了她几巴掌。 王雪慧无奈的喊:“娘,有你这么说自个姑娘的吗?” 王婆子看她也是一肚子气,“哎呦哎呦”的直喊,“我真是造孽哦,一个软性子,让人骑在脖子上屙屎撒尿都不吱声,一个就泼的名声就差传的整个淮山县都知道了,都是讨债鬼,不让我省心啊……老了老了,把你们俩都嫁出去了,还不让我省心,早知道这样,就该把你们两个关在家里当老姑娘,哎呦……我的命苦哦……” 王氏等她娘数落完了,才问道:“娘,你咋来了?” “咋的?我不来,你还打算瞒我一辈子啊!”王婆子刚消下去的气又上来了,恨恨的说,“那样的人就该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乡下人家过继是常有的事,也没见谁把主意打到娘家弟妹身上的,她也好意思张那个口。你那婆婆倒打的好算盘,孙子变成外孙,左右不亏……” 王雪梅朝大姐使了个眼色,打断道:“娘,闹开了也好,省的她们背后算计,现在这样,日后她也不好意思再进大姐家门。” 王婆子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百个钱,“这钱你先用着,今年收成好,待家里卖了粮食,我再给你送来。” 王氏眼睛红了,使劲的睁着眼睛像让眼泪倒回去,家里哪有多余的粮食,她的丈夫中了秀才,五十亩的免税田,她娘家一亩便宜都没占上。王氏心里酸涩的厉害,把头扭到一旁紧紧的咬着唇瓣,不愿意当着娘和妹子的面哭出来。 “姐,咱王家的人啥时候轮到别人欺负,钱不够,有我呢。”王雪梅摸出一小串钱,瞧着有三四百个钱。 二妹性子再泼辣也得看婆婆的脸色,要真过的顺心,不时不节的咋回娘家了?王氏将钱推了回去,泪中带笑,“慧慧,我不缺钱,上次娘来瞧见的花样子,我卖去绣坊,得了二两银子呢。”她晓得两人不信,把存钱的钱罐子掏出来,哗啦啦倒了一桌子的铜板,还有一角碎银子,瞧着确实有二两重。 王氏把沈婆子的一百文钱收下了,把银角子塞在她手里,“那是娘帮衬我的,这是我孝敬娘的。” “大姐,你咋只看到了娘的心意,我的呢?”王雪梅抱着王氏的胳膊撒娇。 母女三人均笑起来,笑声驱散了这么多天压在王氏心里的沉重,她有娘家,有儿女,有啥过不好的? …… 地窖是按沈华的意思来挖的,挖的深,整整挖了一层,用木柱做梁,还分了几个隔间出来,透气的地方也做的隐蔽,有点类似地道战,地窖的入口在烧炕的炕灶下面。 她把夏凉川的东西归置归置全都搬到了地下,书和字画等容易受潮的也用油布包了。等东西全收拾好,王氏带着孩子们去县里,这次的天鹅图意外卖了好价钱,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十两银子! 王氏看着沈华和春溪宠辱不惊,理所当然的样子,觉得自己小惊大怪了,还没两个孩子沉得住气,她笑了笑,接过银子,“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秦掌柜有些心疼银子,可那小丫头太鬼精了,也不知道是吃啥长大的,张口闭口要去别家问价。 他满脸商人笑,和王氏商量道:“沈家嫂子,一个月一幅也太慢了,能不能多几个绣样,你不用考究绣技,把色绣满就行,你看成不?” 沈华在王氏背后轻扯了扯她的衣服,王氏会意,摇摇头说:“咱是庄户人,地里活计忙,实在是抽不出空来,掌柜的多担待。” 对方回的果决,秦掌柜没法子,勉强笑了笑,见王氏要走,忙拦住说:“劳烦沈家嫂子从后面走,不瞒你们,这两日总有人在店前探头探脑的,你们身上带着这么些银子,还是谨慎些好。” 闻言,沈华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让秦掌柜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王氏连连点头,一些小贼整天就在一些店铺门口守着,确实得小心些,她把银锭子往里塞了塞,开口谢道:“多谢掌柜的提醒,” 招呼伙计送走了王氏,秦掌柜看着手里的绣件越看越满意,碧蓝色的湖水,深蓝色的天空,纯白色的鹅,还用黄线绣了叉,远瞧着像天上的星。 这样的配色前所未见,之前的绣样不少客人喜欢,连同行都拐弯抹角的来打探。秦掌柜把绣件收了起来,准备等过些日子再找绣娘重新绣了。心情尚好的他站到店铺外,看着不远处守着的人,鄙夷的笑了笑,他要是让人给他们截了去,这么多年的生意就白做了。 …… 赚了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顿好的,吃的还是上次去吃的那家面条。 东西实惠又不贵。 “沈春花?” “大伯娘?” 正吃着,沈华听到一个特别熟悉又特别别扭的名字,她还没反应过来,王氏和春溪已经朝出声的人看去。 “是沈小少爷和大武啊。”王氏站起身打招呼,“吃了午饭了吗,要不要吃面?” “沈家婶子好。”沈纪元也笑着打招呼。 和沈纪元一同的还有几个孩子,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六七岁。其中一个瞧着像是孩子头的少年,一脸嫌弃相,撇着嘴说:“纪元,你家亲戚啊,怎么又黑又瘦的?” 刚农忙完,加上春河的事,王氏劳心伤神的,原本就不胖的她确实瘦了不少。春溪因为跟着下地,也不懂得避日头,晒得黑黑的, 瞧着就有些土气。 她怒视着说话的少年,因为被人当面鄙视,耳根有些红,但因为对方的衣着打扮,她不敢惹麻烦。气的咬紧了唇,对沈华春河说:“快吃,吃完咱走。” 少年被忽视有些不甘心,抬着下巴说:“纪元,你家亲戚怎么这般无礼。” 沈纪元拉了拉他的袖子,“二表哥……” 少年嘟了嘟嘴,觉得没意思,眼珠转了转,在春溪旁边坐下,“老板,来碗面。” 春溪侧过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往条凳的边上挪了挪,少年突然站起来,条凳因为一头重一头轻翘了起来,春溪不妨摔了个屁股蹲。 春溪气的爬起来,鼓着腮帮子,棱圆了黑亮的眼睛凶道:“你干啥?” 少年摆出无辜的样子,眨眨眼说:“你瞪我,我想换张桌子啊。”说着又重新坐下,“你既然不想我换,我不换就是了,凶什么?” 春溪说不过他,气的眼睛都红起来,端着碗挤到沈华旁边。 沈华想到了上学时,男同学的恶作剧,偏过头瞧春溪,虽是粗布衣裙,但秀气的小脸,挺翘的鼻梁,眼睛像山里的清泉一样清澈明亮,看着就知道长大会是个美人胚子。 沈纪元凑近了少年低声道:“二表哥,我们可是偷溜出来的,你还有空吃面?” 少年撇撇嘴,轻轻踢了他一脚,“知道了知道了,你告诉我,这个小丫头叫什么名字,我就走。” 沈纪元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只晓得她妹妹叫沈春花。” 少年又是嫌弃的直撇嘴,这是什么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乡下娃子。他站起身俯视春溪,倨傲的说:“既是纪元的亲戚,那就不是外人了,我叫慕辰修,你叫什么?” 沈华“噗”的喷笑出声,笑眯眯的说:“我姐叫沈春溪。” 春溪恼怒的推了沈华一把,却让沈华笑的更欢了,在她眼里,这两个小屁孩实在太可爱了。 慕辰修点点头:“嗯,比春花好听。” 沈华收了笑容,小屁孩,一点都不可爱! 其他几个少年在一旁催促,沈纪元临走的时候,想起兜里有几颗糖,全都掏出来放到沈华面前,“给你吃。” 沈华愣愣的抬头看他,眨眨眼,以自己和对方的年龄,这应该是纯友谊的示好吧。 王氏虽然和何氏闹了不愉快,托她带的钱也还了回去,但遇到春武,她还是去买了两个肉包子,塞了十文钱给他。 “纪元,走啦走啦。” “沈春武!” 沈纪元和春武追了过去,没一会几个少年就嘻嘻呵呵的走远了。 76|2.14.3 王氏给了沈成才五十文钱,并应承他每个月都会给他送钱来,沈华倒是没意见,花五十文钱买个清净,她还是很乐意的。 在回去之前,王氏想买几块布回去,以前那是没钱,现在有钱了,自然是想让孩子吃好穿好。 春溪瞧着这块粉色的也喜欢,那块玫色的也觉得好看,她戳了戳沈华,“花儿,你觉得哪块好?” 从古至今,小姑娘都是喜爱粉色红色是为什么? 沈华无所谓的说:“姐,都好看,让娘都买了。” 春溪嗔了她一眼,最终还是选了那块粉色的,“娘,这块行不,花儿皮肤白,穿粉的好看。” 王氏心知春溪是介怀别人说她皮黑的话,笑着道:“你小时候和花儿一样白,你现在是晒的,捂两天就回过来了。” 春溪朝她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看着伙计把尺头包起来。 王氏一共选了四块尺头,春溪和花儿一块,春山和春河一块,沈婆子一块,沈老头一块。沈华看看花色,就知道王氏没给自己买,她张了一眼柜台,指着其中一块水色的布说,“还有这块也要。” 伙计看了王氏一眼,见她并未出声反对,便也把布抽出来,比照着王氏的身量裁了四尺布,嘴里还夸赞着,“这位嫂子好福气,闺女长得乖巧,还懂事。” 王氏是最高兴别人夸她的孩子的,笑的见眉不见眼。 等她们高高兴兴回万溪镇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才走到拐进家门的那条巷子,就看见一个人影急匆匆的往跟前跑,惊慌大喊:“娘,你可回来了,家里遭贼了!” 王氏惊的小跑着迎上去,“大山,你说啥?” 春溪抱起春河与沈华一起往家的方向跑。 春山拉住王氏的手,急的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下学回来瞧见有人围着咱家,进去一看,东西都给翻的底朝天,娘,钱罐子里的钱全没了!” 院子外乱哄哄的,看到主家回来,让开了一条路,背后指指点点的,沈华隐约听见“得罪了人,大户人家……” 王氏冲进去一看,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所有的门都大开着,被褥扔在院子里,上面全是泥脚印子,桌凳也东倒西歪,这哪像是遭了贼,倒像是抄家的。 王氏看了一眼夏凉川的屋子,急冲冲的跑去检查炕灶,见地窖入口好好的,才松了口气,她转过头安抚受了惊吓的几个孩子,“没事,钱偷了就偷了,人没事就好。” 而此时,通往县城的路上,几匹马护着一辆不起眼的青色小轿停在路边的树林里,阳光透过树枝的空隙在轿顶留下斑驳的光影。 突然马上一人附身对着轿帘说:“主子,秦六他们回来了。” 轿帘闻声掀起,果然不一会有几个人影出现,“回主子,属下办事不力,屋子是空的……属下打听了,院子据说卖了出去,现在是一个乡下妇人带着几个孩子住在里面,是沈家沟人,为了方便儿子读书赁了一间屋子,和夏家父子毫无关系。” 小树林里静悄悄的,陡然给几人添了几分阴森。 “卖了?!去查,是不是真卖了!”轿中人静默了一会,用手敲敲窗棱,轿子被抬起,走了一段后,轿中人接着开口说道:“东西还在他儿子手里,把他找出来。”说话的声音十分年轻。 “是!” 等秦六他们离开,之前说话的人才低声问道:“主子,会不会被夏闻生带走了?” “他此去生死不知,断不会带在身上,若还在他儿子手里还好,若是到了圣上的手中……都是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早知道如此,夏闻生一出都城,就该下手!”薛洐皱了皱眉,言语之间流出几丝烦躁。 “属下知错。”赵志低头苦笑,夏闻生虽是夏家庶出,但背后关系千丝万结,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只是没想到对方早做了安排。 几人迅速消失在小树林里。 …… 这事王氏并没有报官,小老百姓听到官字,腿肚子都哆嗦,而且,王氏和沈华心里都有数,这是冲着夏凉川来的,暗暗庆幸地窖挖的即时。 被褥都是脏的,王氏翻洗了,六月里虽然不用再垫褥子,但床单还是要铺的。沈华去地窖想把夏凉川的先拿出来用,她看着占用地窖一角的东西,想不明白那些人在找什么。收拾的时候她留意过,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难道是她翻的不够仔细? 夏凉川一再强调看好屋子,是早就料到会有人来,他说出远门估计也是在躲这些人。沈华有些后怕,也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杀.人,事情如果牵扯到朝堂,就大发了! 不行!她们不能继续住在这里。 秉着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沈华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抱了被褥回到地面上。 等春山春溪都睡着了,她低声喊道:“娘,你睡了吗?” “嗯。”王氏应了一声,春河翻了个身,腿一蹬,盖在身上的被单子就到了身下。 进了六月,天热难耐,但王氏还是给孩子的肚子搭了一个薄单子。 沈华等春河不再动,才又低着声音说:“娘,我们在镇上买一个院子吧,要不去县里。” 黑暗中沈华久久等不到王氏的回话,从床上坐起来,看向王氏所在的位置,“娘,钱的事你不用愁……” “我不是愁银子……”王氏打断道,“去县里自然好,只是,买房不易……咱们这的田宅都是先已亲邻买卖,若是亲邻不要,及著价不及,才可去别处商量……咱家虽已分家,但突然拿出大笔银子来买院子,别说你阿爷阿奶,就是你爹,也不会同意。” 沈华嘀咕:“不告诉他们就是了,我们买下来,给他们说是赁的。”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日后若是知道了,少不了嘴上官司。”王氏叹了口气,“这里不安生,住是不能再住了,屋子空着,那些人估摸着也不会再来,有人住着反倒不好。” 闻言,沈华皱了眉头,听王氏的意思,怎么好像是想回去?一想到又要面对七姑八婆,她一个头就两个大。 王氏见沈华不吭声,知道她不乐意,好声劝道:“咱家是长房,出来住本就不应该,你若是不乐意,咱回去就单出来住,只是你阿爷阿奶得跟着咱。” 其实沈华也明白,当初王氏能答应来镇上住是为了卖榨菜,现在过了草腰子的季节,她想要回去也能理解。对她来说,砖瓦房再好也没有乡下的茅草房好。 可无论怎么理解王氏,沈华依旧不想回去。 王氏没有等到沈华的回答,却等来了春溪斩钉截铁的反对声:“娘,我不回去!” 过了一会,春山也闷声闷气的说:“娘,我也不想回去。” 王氏气笑了,“一个个小白眼狼,县城就那么好啊,给你们阿爷阿奶知道了,看骂不骂你们。” 春溪也坐起来,满脸不在乎的说:“阿奶心里只有大姑,我才不喜欢她。” “春溪!”王氏严厉的斥呵道,“阿奶是你爹的娘,你咋说话呢,娘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 春溪扭着手指头,倔强的噘着嘴。 王氏见她不受教,气的爬起来连给了她几下,“为人子女,岂能不孝,你能这样说你奶,日后我若是偏着花儿,偏着你大哥的孩子,你是不是也要这般说我?你大姑是阿奶的亲闺女,看着闺女过的苦,哪个当娘的不心疼。子女是爹娘一生的债,你阿奶做的再不对,生养一场就是死了也报答不了,你这孩子,咋越大越不懂事了?” 春溪瞧王氏哭了,也有些急了,委屈着说:“阿奶心疼大姑,就不顾着娘了,都是当娘的,她咋就只顾着自己?娘要是没了小河,娘不心疼啊……娘才没了个弟弟……咋没人顾着娘心不心疼……呜呜呜……” “溪儿……” 王氏一把搂过春溪抱头痛哭起来,哭声肝肠寸断。沈华的眼中也浮起层层水气,她吸了吸鼻子,决定道:“娘,既然我们终究要回去,那不如多赚些钱回去,就算阿爷阿奶对你有意见,看在钱的份上,日子也能过得舒心,总好过现在回去,各个都能打我们家的主意。” 王氏抬手抹了眼泪,缓了缓心神,问:“花儿,你可是有赚钱的主意了?” “嗯,榨菜做不得,我们可以试试做别的。”沈华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回忆酱菜的做法,宝塔菜,乳黄瓜,豆腐乳,萝卜丝,香菜心都很好吃。 春溪听见沈华又要折腾吃食,来精神了,也不顾黑灯瞎火的,就要起来,“花儿又想到啥了?你说,姐来弄。” 沈华就看到人影一晃,对方已经穿了鞋站在炕边,她笑着打趣:“姐,给我弄个煮鸡蛋吧。” 春河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的跟着说:“我也要吃煮鸡蛋。” 春溪跺了跺脚,王氏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起身穿鞋,数落道:“你上炕去,我去煮,大晚上的谁家生火煮鸡蛋吃!” 春溪笑嘻嘻的又爬上炕,等王氏用衣服兜了四个鸡蛋回来的时候,春河已经又睡着了。 77|2.14.5 沈华心里透彻了,偷摸着赚钱是一回事,如果不让沈家人知道,那就表示这些钱她们也不能用到明面上去,这和她赚钱的初衷是相悖的。 赚钱不就是为了享福的。 王氏虽不想被人戳脊梁骨,但她疼孩子,几个孩子一个都不愿意回去,她自己也犹豫了,最后决定八月十五中秋节回去,两个月时间她们就还在这住着。 两个月的时间也够她做出酱菜来了,沈华想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盖房子,先和几个叔叔分开来。自古以来,谁有钱谁说话硬,她不信,一家子靠着王氏吃香喝辣的,还敢在她身上打歪主意。 她把想法说了,王氏对分出来没意见,春山春溪更是高兴,沈家沟可没几家砖瓦房,春河对房子的好坏没概念,只是看着哥哥姐姐高兴,他也跟着拍手笑。 王氏是过惯穷日子的,有钱就想攒着,可这钱看起来是她挣的,其实人春绣坊看重啥她心里有数。看着几个孩子热情高涨的在讨论盖在哪,盖多大,她把话咽了回去,默默的去钱罐子里把两个银锭子拿出来,又把之前用做衣服的边角布缝的一个大荷包推到春溪面前说:“以后咱家钱就由你收着,花儿要干啥,就问溪儿。”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孩子不知所措的看向王氏,沈华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暗暗懊恼,她想了想,故意问道:“姐,盖房子,请长工怎么算钱啊,和三叔他们一样,按天算?管饭吗?我们要盖砖瓦房,上哪买砖瓦去?买的多,能便宜不?十两银子够盖砖瓦房吗?够盖多大的……” 沈华问了一串,把春溪都问懵了,见她还要继续,忙把钱推了回去,急急的说:“花儿,这些事我哪知道啊,我管不来银子,娘,还是你收着!” 沈华鄙视的说,“娘,大姐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盖房子?” 春溪抓起大荷包砸过去,眼睛瞪的溜圆,狡辩道,“这些事本来就是大人管的,等我长到娘这么大,我自然就知道了!” 沈华哼了一声,比划着又问:“那我要腌酱菜,你能帮我切萝卜丝吗,四四方方长条的!” 春溪嘴角抿了抿,有些生气,“你这分明为难人,我哪能切出这样的!” “怎么是我为难人,明明是娘让我问你的。”沈华心里直道歉,为了哄王氏高兴,只能牺牲她了。 王氏瞧姐妹两个好好的吵起来,嗔了沈华一眼,“花儿,咋和姐姐说话呢。”她看着鼓着腮帮子的春溪,笑着劝道,“好了好了,你咋还真和花儿生气啊,银子我收着,盖房子的事,我教你,你不就懂了……一般咱村里起院子都是找乡亲们帮手,管两顿饭,屋子盖好后,给个十文钱意思意思。有些钱财不趁手的,饭食上面好些,不给钱也没人真心计较。至于砖瓦,就得去县里窑场去买,一间屋子大概需要六七百块砖,像咱现在住的这个小院,四间房,一个厨房,一个粮仓,估摸着得三万块砖,四文钱十块砖,就得十二两银子,再算上瓦,还有木梁……” 王氏一边说给孩子听,一边自己估算着。 春溪掰着手指头,春山也愁着脸没算过账来的样子,花儿和春河更不用看,两个人蹲在地上拿小竹纸画画呢。春河的还能看出个大样,不是猫就是狗,花儿画的弯弯扭扭的不知道是个啥。王氏笑着摇摇头,把银子又收起来。 沈华看在眼里,松了口气,王氏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家赚不了钱,帮不上忙,失落了吧。 事情大致定下,春溪和沈华出去买腌酱菜的材料,王氏托人回去和沈家人说,等下个月交了绣件,回去起屋子。 路上,春溪踢着石子,一脸不痛快,“娘为啥现在就托人回去说啊,这会子说了,阿奶肯定要来问的,到时候若是不让起,要把钱拿走可咋办?” 沈华明白春溪的意思,王氏的做法她隐约也猜到,便解释给春溪听,“娘担心的不是阿奶,是爹。我之前拿出三百两来,阿奶肯定以为我们是用那个钱,她不会来问的,但是爹却是知道这钱是夏大哥的,他能不来要?娘这么做,我猜是想让爹认为她要和春绣坊赊账,日后拿绣件还。” “娘不是才答应爹,要每个月给他五十文?”春溪嘟嚷着,觉得爹肯定会不乐意的。 沈华伸出两根手指头,摇了摇说:“娘之前说绣件只能得一百文,你瞧着吧,爹来问的话,娘肯定要改口了,估计会说掌柜的应承她下个月能给她二两银子,这样没几个月钱就能还上了。” 春溪翻了个白眼,“从一百文到二两银子,谁信啊!” 沈华笑笑,当真金白银摆到面前的时候,不信也得信。 事情果然如沈华猜测的那般,她的酱乳黄瓜才腌入缸,沈成才就风风火火的赶来了,见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呼哧呼哧的问:“咋回事?娘咋托人给我说,你要家去起房子?” 王氏赶春溪和沈华带着小河出去玩,顺便给沈成才倒了碗水,才慢慢的说:“你急啥,等我给你说。” 沈成才听到最后,明白过来重点是,不出意外以后每个月都能有二两银子,盖房子是一回事,等还完了预支的债,这二两银子就可以让他拿去走关系。到了县学他才知道,没有钱,想要考上举人,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他眼睛闪了闪,轻轻点头,满意的说:“没成想你还有这等手艺,起房子的事儿可要我帮手?” 王氏温和的笑着,“你安心读书是正经,这些琐事有我呢,再不济,还有爹娘帮忙看着呢,”王氏瞧着对方的脸色,又说,“起房子用不着你,进宅那天你得回来,家里摆席,你不在不像样子。” 沈成才应了声,眼角瞥见床尾有一件缝制了一半的衣服,瞧颜色是男人穿的,微微皱了眉,不动声色的说:“下次去春绣坊,叫上我,我陪着你一起去,你没见过世面,免得被那些奸商给骗了。” 王氏听着语气不对劲,心头有些厌烦,把脸转到一边,正好也瞧见了衣服,她看看沈成才,突然明白过来他刚才那句话的深意。 王氏讥讽扬起嘴角,把衣服拿起抖落开,“还差一角就做完了,你等等再走,好穿了去。” 沈成才瞧尺寸确实是他的,咳了一声,不自然的说:“不急,我明儿再回去。”说完将手放在王氏肩膀上,轻轻的磨蹭。 王氏心里窝着火,她没想到丈夫居然怀疑她的银子来路不正,有心摆脸色,可最近半年家里事多,孩子也跟着不安生。 她站起身往外走,“那你先歇歇,我去做午饭去。” …… “娘,锅干了!你想啥呢!” 厨房里传来春溪的惊呼声,王氏回过神,忙往里面兜了点水,沈华交代春河不许出院子,也往厨房去,刚才王氏从屋里出来,神色就不对,谎话难道没说圆? 王氏掩饰的笑笑,将锅里的菜盛出来给春溪,“在想晚上给你爹做啥吃的。” “……”沈成才要在这住?!她才不要和沈成才挤在一张炕上。 沈华转头就往屋里跑,对着沈成才兴奋的嚷道:“爹,新屋子炕要这么大,天天和大哥大姐睡一块,都挤死了,我都从炕上掉下去好几回了。” 沈成才看她扁着嘴,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不乐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豪气的应道:“好,就给花儿起个大炕。”说完才想起来问,“既住不下,咋不去睡隔壁屋啊。” 沈华就把那天遭贼的事说了一遍,还说正是因为这事,娘才要回去,但因为和二婶大姑吵架了,所以才想带着爷奶另起屋子住。 沈成才心下一转,突然想到什么,急匆匆的往外走,过厨房的时候喊了一声,“孩子娘,我不吃了,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回县里了。” 王氏把手在裹裙上擦擦,追出来说:“那你路上慢着点。” 等沈成才走了,王氏才看向沈华,意思问她都说了啥,沈华冲她做了个鬼脸,跑开了,“我说新屋子要起大炕。” 王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精怪丫头!” …… 腌酱菜没什么大学问,就是油盐糖酱油白酒,有耗油甜面酱就更好了。乳黄瓜腌好后得到一致好评,为了方便存放,王氏去买了不少密封小土罐。 春溪经历过草腰子,黄瓜,脑筋也转得快了,用手托着下巴,一副小大人样子,“花儿,是不是所有能吃的都能腌啊?” “应该……是吧。” 春溪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神秘兮兮的贴到沈华耳边说:“你瞧这黄瓜腌过以后完全看不出是黄瓜了,草腰子也是,咱就腌这些瞧不出原样的,这样别想学也学不去。” 沈华眨巴了两下眼,小姑娘很聪明嘛,“走,跟娘说去。” “跟我说啥?”王氏端着一大碗面条从厨房里出来,对春溪说,“去拿碗筷。” 春溪心里念着刚才的想法,一刻都不愿意耽误的粘到王氏跟前,“娘,我先给你说个事……” 沈华笑着拐去厨房拿碗筷,等她进屋,两人已经说完,正琢磨着还有那些菜能用来腌,还能不被人看出原样来。 沈华一下子想到宝塔菜,可如果就这么张口问,又有些突兀,况且现在不是宝塔菜的季节,秋季才有。 王氏见沈华端着碗筷,忙接过来,笑道:“哎呦,哪能让小寿星干活呢,今儿你最大,娘给你做了鸡蛋面。” 生日? 王氏瞧小闺女有些发愣,好笑的说:“今儿是六月十五,你可真会选日子,选了一年里最热的日子,娘做月子的时候遭了不少罪……” 六月十五吗? 沈华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现代,每年她生日的时候,她老妈也会说同样的话,居然同一天生日吗? 到了晚上,春山下学,给沈华带回来一个素白小荷包,上面绣着一朵梅花,春溪放在手里翻来翻去的看,“大哥,你咋有钱买的?” 春山笑着说:“镇东不是有一家在起屋子吗,我今天去帮着搬砖了,两百块砖一文钱。” 一个这样的荷包三四文钱,那就是说春山至少搬了六百块砖,沈华突然觉得喉咙口堵的慌,她吸了吸鼻子,眼圈泛红,跑过去抱住春山,将脸埋在他胸口说:“大哥,你最好了。”沈华感动的心头暖烘烘的,这和爸妈包括王氏记得她的生日,给她买礼物的感觉完全不同,或许是因为对方是孩子,这样纯纯的心意更让她觉得难得。 春溪半跪着把荷包系在沈华的裹裙外面,“真好看!” 春河也点头,“好看。” 第二天,春山的两条胳膊就跟废了似得,完全使不上劲,抬不起来。王氏一边给他轻捏一边数落他,“你要给花儿买礼,不能给娘说嘛,非要逞能去搬砖,就是壮年汉子搬一天也吃不消,你才多大的孩子,钱哪是这般好赚的。今儿就别去学堂了,在家歇一天。” 春溪看着他促狭的笑,“大哥跟爹一样,是读书人,哪里干得了重活。” 几人正说笑着,院子有人敲门,来人是秦寡妇。 “秦嫂子,你咋来了?”王氏笑盈盈的把人迎进来。 “这半年攒了些布,我拉到镇上来卖,顺路瞧瞧你。”秦寡妇打量着小院子,拾掇的干净清爽,篱笆上粉色白色的爬藤小野花开的繁繁茂茂,院子东角有一棵上了年头的枇杷树,树下是堆成一堆的各色石头子,“还是你会收拾,这小院子瞧着就让人舒心。” 王氏谦和的笑说,“哪是我收拾的,原本住这的主家就是个讲究人,”她一手牵过站在秦寡妇后面的高林,“这是林子啊,个头长得可真快,呦,还不好意思了。” 高林略带羞涩的咧了咧嘴角,将手上带的礼递过去,“王婶子好。” 是两条鱼还有些蔬菜。 “咋还带东西来!拎回去,林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王氏坚决不肯收。 秦寡妇恼了说:“哪有东西拎上门还拎回去的,你这不是让我被人笑话,不过是些自家种的,不值钱。鱼也是林子下河捞的,一到热天,他就巴不得住在水里,还是你家春山好,读书练字好!” 王氏推让不过,只好接过来交到春溪手上,“孩子都是别家的好,要不,咱俩换换,看你舍得不。” 说到换孩子,秦寡妇脸上的笑淡了些,瞅着王氏欲言又止的,王氏让秦寡妇坐了,倒了水,还翻出一个油纸包来,递给高林。 秦寡妇让儿子接了,说:“你们去院里玩去,我和你们娘说两句话。” 待孩子全出去,秦寡妇三言两语把事情说给何氏听,大概意思就是村里的人知道王氏要回去起屋子,传她的钱来的不正派。王氏先是一愣,后又释然了,连她丈夫都不相信她,村里那些成天没事做的妇人会说啥,想都能想的到,这些事在她搬来镇上住的时候就预料到了。 王氏苦笑着,无奈的说:“秦嫂子,我也不瞒你,我就是怕村里有人说闲话,才要回去的,其实几个孩子都不乐意回去。我就想着,在村里赚再多钱,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总不会再冤枉了我去,只是这话我不好和孩子说,才拖了又拖。” 王氏没说的是,想回去是因为这些碎嘴的妇人,不想回去也是因为这些眼睛长在别人家里的妇人。村里大多是隔着亲的本家,自家赚了钱,乡里乡亲的上门借个三十五子儿,根本没法子拒绝,借了这家,不借那家,梁子就结下了。 秦寡妇也陪着哭笑,“有些事该给孩子说的,还是得说,咱是女人家,就是为人再正派,稍不妥当就会被人说三道四的,而且一个个就跟亲眼瞧见了似得!”秦寡妇想到自个这些年的不容易,说到最后气愤的很,说完站起身告辞,“我也就是来给你透个信,免得你啥都不晓得的回去。” 王氏谢她,把一小坛子萝卜丝给她带回去,“刚腌的,要是吃的好,我再给你送去。” 秦寡妇走后,王氏在屋里独坐了会,想想还是没把这事跟孩子们说,只是默默的把绣件拿出来,想要快点绣完好早些回去。 78|78|2.14.6 一个月时间过起来很快,酱菜就只腌了乳黄瓜,香菜心和萝卜丝还有宝塔菜不在季节,豆腐乳缺材料也做不成。 这时候的黄瓜倒是便宜,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种,有些吃不完的还拿去喂鸡喂猪。 和卖榨菜一样,用背篓装着去聚海镇,这次春溪没跟去,吃的不好住的不好,还不如留在家里。有她在家,王氏把春河也留下了,只带了沈华。 事实上沈华也不是很想去,之前去的时候还是冬天,气味已经让人受不了,现在正是热的时候,她光想着都有点犯恶心。 坚决不能再住大通铺了。 沈华把王氏给她的大荷包翻出来,里面是她用剩下的银子,三百两在内衣夹层里,二十两除去挖地窖的人工钱,还有粮食钱,就只剩下三两多银子。 她没有动用那三百两,说是要打仗,指不定三五年也打不了,存太多粮食在地下,摆着发霉吗?而且她算过,地窖里三十石的粮食够十口人吃两年到三年,明年如果不打仗,她就重新买,陈粮或卖或吃。 沈华数出两百个钱放在身上,一走动就叮当作响,这才明白古人为什么要把钱紧紧的串起来,不然就是告诉小偷,我身上有钱! 母女俩熟门熟路的来到上次摆摊的地方,沈华依旧跑到人群里去吆喝,大部分人早不记得她们了,但也有例外。 “少爷,是上次那个小丫头。”海生趴在船头,指着一个在人群里穿梭的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说。 夏寄远一听就明白,一个月前返航,他还托人找过,居然没人记得那母女三人,“去买些咸菜,顺便打听打听家在哪。”月底要出海,来的可真及时。 “哎!”海生“咚咚咚咚”跑下船,冲着沈华招手,扬声喊:“小丫头,买咸菜啊……” 沈华闻声望去,也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臂,应道:“我娘在呢。” 海生乐呵呵的跑到王氏那头一瞧,没有上次吃的那种咸菜,顿时失望的耷拉下脸,“大婶,上次那种咸菜咋不卖了?” 王氏递上一小块乳黄瓜,“之前腌的卖完了,现在过了菜季……小哥,尝尝这个,味儿也好的。” 海生尝了一口,咸了点,吃着还行,可他还是惦记着之前那种,说道:“我家爷嘴可刁,这个怕是不入他的口,大婶,我拿一块给我家爷尝尝。” 王氏拿竹签戳了两块,解释道:“现在天热,腌的咸了点,不然摆不住。” 王氏眼巴巴的目送海生跑回船上,看到船头站的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因为有些远,瞧不正切对方脸上的神色。 过了一会,海生又跑着回来,王氏期待的看向他,“小哥,要买些吗?” 海生点头,“少买些吧,大婶是哪人,以后我们要买咸菜上哪寻你啊?” 王氏寻思着回去后,总这样跑聚海镇也不合适,腌菜买卖放弃了又可惜,她犹豫了一会说:“我是万溪镇沈家沟人,小哥要是想买咸菜,托人带个口信,要多少我给送来。” 海生抱起两个小土罐说:“大婶腌菜做得好,咋不考虑来这开个腌菜铺子?” 王氏笑了笑,“小哥说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那本事,不过是家里多个进项贴补贴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华过来的时候听到开铺子,倒觉得是个好主意,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蔬菜可以腌,顺带卖点米汤粥,窝头、包子、饼子王氏也都会做。 沈华心思动起来,待海生走后,她和王氏商量说:“娘,刚才那个大哥说的对,我们可以在这开个铺子啊。” 王氏是庄户人,一辈子就在家和田两头转,开铺子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没有胆量没有自信,她连连摇头说:“别白瞎了银子,买卖哪是这般好做的,咱就不是做买卖的人,不成不成。” 沈华没有追着说,这事慢慢再商量,一下子让王氏同意,也不太可能。 船上,海生夹出一大块乳黄瓜出来,左看右看,皱着眉问:“少爷,你说这个是啥菜腌出来的?”上次那个咸菜拿回家去给厨娘看,愣是看不出来。 夏寄远也挺感兴趣,瞧了一眼说:“皮上有疙瘩,莫不是黄瓜?” 海生想了想,“苦瓜,菜瓜,水瓜?” 夏寄远瞥了他一眼,“你这是质疑爷说的话?” 海生跟了他也有些日子了,知道少爷是在逗他,嬉皮笑脸的说:“海生不敢,少爷说是啥就是啥。”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忙说,“少爷,那母女俩也是咱万溪镇的人。” “哦?”夏寄远挑起眉,“等这趟海回来,去瞧瞧,她家又腌出什么菜来了。”说着转身下船,交代道,“去备车,带上两罐子,回去瞧瞧老太太去。” …… 当天晚上在沈华的强烈要求下,王氏要了一个单间,里面简陋的和通铺也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一个澡间,还免费送热水。 沈华看着澡桶内侧浮烤的一圈一圈的油泥,实在不忍心坐进去洗,就着送热水的盆,用舀子浇着洗了澡。她边洗边愁,住在镇上的时候,王氏是宠着她的,每天晚上都给她烧水洗澡,回沈家沟可怎么办? …… 这次乳黄瓜卖的没有榨菜好,原本两人以为要卖不完了,第二天居然来了个大户,将剩下的全买了,说是家中老太太喜欢这个味儿,也打听了住址,说再腌菜还送来,有多少要多少。 王氏瞧着对方穿的体面,买那么多价钱都不还,连送几句夸赞,“千好百好都没有有个孝顺儿子好!” 东西卖完了,时间尚早,王氏和沈华就在港口随便逛逛,路过几条渔船的时候,就见一个妇人拿着石头在砸小鱼小虾,虾肉虾壳鱼肉混着泥土血乎淋落的。 沈华忍不住问道:“大婶,这个不要了吗?” 被叫的妇人抬起头,瞧见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小丫头,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新做的。 王氏有些不好意思,带着歉意的说:“打扰了,我家小闺女看啥都觉着新鲜。” 妇人笑着说:“没事儿,娃子嘛都这样。小姑娘,这个没啥用啊,肚子里的肉还没指甲缝大,没啥吃头,砸碎了好喂鸡。” 小海虾虽然没有河虾鲜,但是喂鸡是不是太浪费了。 沈华心里想到虾酱的美味,口水都要流下来,有一种占了千百万便宜的心情。 她仰起脸对王氏说:“娘,我要吃小虾。”说完轻捏了捏牵着的那只手。 王氏会意,一副宠溺又无奈的样子,“人家婶子都说了,没啥吃头,你这孩子,这不是白瞎钱吗?真是的,这位大嫂,你看这虾能卖些给我吗?” 妇人有些惊讶,哪有这么宠孩子的,但这和她没关系,她瞧了瞧身后一船板的小鱼小虾说,“不值钱的玩意,大妹子就给两文钱好了。” 两文钱能买四个肉包子了! “这么点要两文钱?!”沈华嘟了嘟嘴,笑着说,“大婶,不如你把周围的小虾都收来,我要养着玩。” 妇人“嘿嘿”笑了声,爽利的起身,“行啊,小姑娘等着。”转过头的脸直撇嘴,海虾还想养着,一看就不是聚海镇的人。 不多会,妇人就挎着篮子回来了,满满一竹篮的小虾。 沈华嘴角咧的大大的,完全不掩饰内心的高兴,“这儿一起,连竹篮子,三文钱?” 妇人“哎呦”了一声,拉下脸,“这咋能卖呢,这点钱我还不如留着喂鸡了。” 沈华挑了挑眉,故作惋惜的说:“那算了,娘,不买了,要是养不活,我们家也没鸡可以喂。” 沈华拉着王氏作势要走,妇人看着一篮子小虾在心里算账,竹篮子自家编的,虾是她找邻船的要的,等于她白落个三文钱。 “哎!成成成,卖你了!”妇人一边把船板上的虾放进竹篮一边和王氏闲聊,“大妹子是来走亲戚的,小闺女养得好啊,一看就不是咱这的人,瞧着水灵灵的,眼睛也灵气的很咧。” 王氏含糊的应着,“嗯,离这也不远。” 回到家,沈华急不可待的着手做虾酱,虽然她只看她妈用河虾做过,但都是虾,不成也就三文钱,要是成,可比酱菜赚钱多了。 虾和鱼不一样,从头到尾都可以吃,虾筋的话,这么小的可以忽略不计。而且海虾比较干净,如果是河虾,就洗刷这个步骤就能忙半天。 虾酱也属于腌制品,最重要的就是盐,这次沈华不想买粗盐,自己吃她想用细盐。 可当她听到细盐的价钱时,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到了。 一斤细盐五十文! 按照十斤虾,两斤盐的比例,那一篮子怎么也有三十斤左右,难怪家里都吃粗盐呢。 春溪在一旁劝道:“花儿,要不,就买咱平日里吃的那种,这也太贵了。”要是让娘知道她们出来花三百文钱买盐,就为了腌虾,肯定要骂的。 沈华摸了摸三百两的位置,豪气的说:“以后我们家都吃细盐。” 春溪是没吃过细盐的,在她看来都是盐,能有啥区别。但看着老板把白花花的盐用纸包起来的时候,还是惊叹道:“好白啊。” 沈华还买了些茴香、花椒、桂皮、甘草,两人背着王氏把虾给腌了,用擀面杖轮流搅拌捣碎,压紧抹平,每天两次,需要二三十天,等发酵。 在回沈家沟之前是腌不好了。 79|78|2.14.6 此章节为防盗章“大姐,那平日里都怎么捉鱼?” “鱼可是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村里也有个家鱼塘,每年快大年时把水放的半干,然后拿网兜子下去兜的。上交了赋税,每家每户能分一两条,捉哪里捉得着?”春溪侧过头瞧见小妹疑惑的眼神,扯了扯嘴角补充道,“你没吃着鱼是因为咱家分的鱼都拿到镇上卖了。” 她不是疑惑这个啊! “那自己捉的鱼也要交税吗?”这个可得问清楚了。 春山已经穿好衣服,一边穿鞋一边说:“那是自然,庄家户种庄稼要交税,渔农和猎户自然也是要交税的。不过咱们村没有登记造册的渔农和猎户,所以村里人捉点鱼虾,打点野物,里正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计较。” 沈华撇嘴,在古代讨生活真不容易。 沈华出屋后轻手轻脚的去到后面的牲口房,家里一些不用的杂物都堆在那,她想从里面找出能用的工具。沈春山不声不响的跟在她后面,春溪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想了想也穿衣起身并把自己的被子盖在小河身上,掖好被角后才出去。她先到隔壁贴着房门听了听动静,门内安安静静的使她安心不少。正准备去找春山他俩,就看见春山手里提着破了口的旧镰刀,而小妹手里拿着个破了洞的竹框子还有一个纸灯笼从屋后过来,然后看见对方拐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出来冲她招了招手,她赶紧跟上,三个人蹑手蹑脚的出了院子。 一直到离远了沈家,春溪才低声问:“你们俩不会就打算靠这两个物件捉鱼吧?” 春山心里没个主意,只是想着万一捉不着鱼,他就去山里看看。至于小妹为啥让他拿镰刀,牲口房就在主屋后面,他当时也没敢开口问,怕吵醒爷奶,听春溪问道,也疑惑的看向沈华。 沈华心里有几分把握,她家里就是卖水产的。她爸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钓鱼,家里各种各样的渔具,却不好给他们解释,只简单的说:“大姐之前说鱼兜子,这竹筐不就像鱼兜子吗?咱们把它再编的密一些,这样鱼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春溪张了张嘴,斜眼瞅了一眼竹筐,心想,鱼是瞎的吗?哪能这刚好往你的筐里钻啊。 三人来到河边,果然整条河都被冻住了,只岸边村里妇人洗衣服的河埠边被凿开了一个大口子。夜里的气温更低,没了房屋遮挡,河风刮的脸生疼。 沈华已经把能穿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还是觉得冷,她打探了一番地形,往下游河湾处走,边走边问:“大哥,我们把鱼兜子放哪啊?” 春山愣了愣,望向沈华,又看了眼春溪,“我……我也不知道。” “大姐,大鱼爱吃什么?” “大鱼爱吃小鱼呗。”春溪应道。 “那小鱼爱吃什么?” “小鱼……应该吃水里的虫子,或者草?”春溪犹豫着说。 春山低头沉思,好半响才下决定说:“咱就把鱼兜子放在有水草的地方,这样引来小鱼小虾米,就能引来大鱼。” 春溪也点头同意,在看到一片枯水草的地停了下来,指着一个地方说:“大哥,就这吧。” 春山在附近寻了一块尖角石头,下去开凿,春溪也准备下去帮忙却被沈华拦住了:“大姐,哪有藤条,这筐间隙太大了。” “藤条?那得山里才有,柳条行不?”春溪指着岸边的柳条枝说。 她到底是现代人,没有乡下孩子熟悉草木,沈华点点头:“大哥大姐都很聪明啊。” 春溪翻了个白眼:“我们还用你来夸?” 春溪用镰刀砍了不少柳树条下来,将末端干枯的撇掉,围着竹筐一圈一圈的穿插着绕起来,收口的时候沈华接过来,将多出来的枝条头翻在竹筐里面形成一圈倒刺,这就是简易的鱼筌。 春溪只当小妹瞎玩闹,根本就没指望真能捉到鱼,所以,看到沈华编的横七竖八的,也没吱声。 这边鱼筌做好,那边沈春山的冰也凿开了,正好够将鱼筌放下去。而沈华则把敲碎了的冰围成一个圈固定住灯笼,把从厨房拿来的只有半截拇指长短的蜡烛放进去,可这打火石她却不会用,交给春溪。 春溪略嫌弃的看了一眼小妹,十分不明白她到底要干啥,于是问道:“花儿,你今儿古古怪怪的,到底要干啥,这灯笼有啥用啊,我们一会摸黑回去呗。” 夜里冰钓是需要用强光吸引来浮游生物,这样会引来小鱼,小鱼能引来大鱼。可是这里没有手电筒,她能想到的只有蜡烛,或者直接在冰上点一堆火? 这么一想,沈华收了蜡烛,把灯笼先丢在岸上,对春溪说:“姐,捡些枯枝,鱼看见光亮,说不定就过来了。” 春溪寻思她是孩子气,说的孩子话,鱼哪能看见光啊,不过再站下去她快冻死了,点了火也能暖和暖和,也就没反对, 冬日里就是枯枝多,不一会两人捡了高高的一堆,点了火后,稍微烤热了手脚,沈华便拉着春山和春溪爬上岸去,“我们中午再来吧。” “不用盯着?”春山不愿意走,万一兜着鱼了,被别人偷了去呢? 沈华也不催他,只在岸上问:“大哥,你平日里有瞧见人来这吗?” 春山看了看村子,又看了看妇人洗衣刷锅的地,离这可有段距离,应该不会有人特特的过来。估摸着这火堆烧到天亮应该就灭了,自己站在这反而显眼,想明白的他也爬上岸。但他却不想回去,而是冲着两个妹妹说:“我想去山里看看,如果还能找到鸟蛋就好了,万一碰上兔子就更好了。” “好啊,我们一起去。”春溪第一个同意。 沈华皱起眉头,大冬天的去山里,三个孩子能捉到什么?野物可不是那么好捉的,万一迷路,可就麻烦了。 不过看这两个孩子根本不问她的意见,已经直接朝着山的方向走,知道自己反对估计也是无用的,只好小跑跟上。 等三个孩子在山外围转了一圈,天际已经微微有些亮,视线好了许多。 春山忙着抬头看鸟窝,只要是能爬的树都爬上去看看,却一无所获。鸟类和鸡一样,冬天下蛋少,偶得一两枚都是碰运气的。 沈华见春山不死心,连忙拉住他的手查看,昨儿蹭破皮的手因为树皮摩擦已经红肿一片。好在是冬天,这要是夏天,非发炎不可。 “大哥,娘做小月子,可不能哭。”这样的小孩子懂事的太让人心疼了。 春溪也探过头来,一边拿出帕子一边埋怨:“你还没花儿懂事呢,手不想要了是怎地,这要是烂了,你指望谁出钱给你治啊,娘瞧见了不得心疼死?” 春山勉强笑了笑:“啥吃的都没找着……” 春溪叹了口气,她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所以也不至于失望。她知道大哥话虽少,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只得安慰他说:“真要这般好找,不个个当猎户了?咱不是还有鱼篓子吗?” 两人说着话,春溪用帕子将春山的手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再回头时,发现小妹站在不远处发愣。正要出声喊,却见小妹转过头来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是看见野物了?! 春溪和春山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喜气,轻手轻脚的走到沈华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丛草木丛里一个黑黑的大屁股,这是野猪? 春山手持着破镰刀就想上前,沈华连忙扯住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老猎手也不敢轻易对上野猪,野猪的土铠甲连一般的土枪都打不进,一把豁了口的镰刀就想上前,她摇了摇头小声说:“这个太危险,我们把它吓走。我看它在这徘徊了一会,估计这附近有吸引它的食物。”见对方有些不甘心的样子,接着劝道,“大哥若真想捉它,我们今日回去多做些准备,只这一把镰刀怕是难伤它,大哥想想村里人杀家猪时是个什么情形?” 春溪虽也不想放过眼前食物,但想到小妹说的,却也认同,一头家猪都需几个成年男子,他们三个小孩还是别冒险了。 见春山听进去劝,沈华脱了最外面的棉衣,兜满了土块石块指着一个树杈说:“大哥,你把我举上去。” 春山和春溪有样学样也用衣服兜满了土石块爬到树上去,三个人对着野猪的方向一顿猛砸。古时候的山里食物多,还没有出现过野猪袭击山村,糟蹋农田的情况,对人类也是敬而远之,所以沈华他们没费多少事就把野猪吓走了。其实也是赶巧,野猪本就喜欢在黄昏,清晨这样更隐蔽的环境下出来觅食,若真是大白天,根本就不会有机会碰上。 确定野猪暂时离开后,三人穿回棉衣,沈华找了根手臂粗的树枝跑在最前面说:“我们得快点,这里如果真的有东西,它肯定还会回来的。” 三人在周围一顿翻找,突然听到春溪惊喜的叫喊声:“找到了找到了!快来,在这里!” 王氏带着孩子回来看见坐在院子里的沈成才时,顿时敛了脸上的笑意,客套的问:“你咋来了?吃过饭了没?春溪呢?” 春溪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屋里出来,喊了声:“娘,爹晌午就来了。” “嗯”王氏把竹篮子里的糖角子和半个白面馒头拿给她,明知道闺女不会一下子都吃完还是说道,“糖省着点吃,先把馒头吃了。” 看见好吃的,白天没能跟着去的委屈瞬间被抹平了,春溪捧着糖纸包,捻了一个糖米粒放进嘴里,眉开眼笑的说:“馒头留着一会晚饭吃。” 王氏朝闺女笑了笑,这才转向沈成才垂着眼说:“不晓得你会来,带着孩子上香去了,今年家里事多,去拜拜。” 80|2.23 王氏检查好地窖入口,把大水缸挪了压在上面,还架了些柴火在旁边,锁好门窗,这才雇了一辆驴车,准备回沈家沟。 回去得从县里走,因为要去买砖瓦,提前送了口信给沈成才,驴车到了县子口时,沈成才正和两个年轻男子站在一处说话。 王氏下车见礼,沈成才介绍说:“这是我家内子,少伯兄,子厚兄认识窑场的老板,能便宜些。” “还是文叔有福气啊,能在乡里起砖瓦房,有本事啊。” 沈成才谦和的笑说:“抬举抬举,两位才是人中翘楚,日后必能衣锦还乡。” 沈华在车上听着尴尬症都犯了,盖房子和他有个毛的关系啊。 到了窑场,那两人直接领着她们去了后面,其中一人进了一间屋子,不一会就有声音传出来: “这可是我同窗好友,你怎么也要卖我个面子的。”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少伯介绍来的客人,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哈哈哈哈……” …… 无论现在古代,有人好办事,这话一点不假,但是,专捡熟人坑,也是常有的事,沈华留了个心眼。 跟着一起出来的是一个一脸精明相,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精明不怕,就怕奸诈。 男子一出来,瞧见沈成才,热情的恭维着,“这么年轻就是秀才老爷,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秀才身份就能起砖瓦房,那中了举人,岂不是就能盖庭桥小院了,到时候,这位小兄弟还要来照顾我的生意啊。” 沈成才抱拳:“一定一定……” 沈华有些埋怨起王氏来,干什么要送信给沈成才,自己来买了得了。 春溪瞧着沈华有些不耐烦,在路旁摘了一朵野花来哄她开心,插在她耳畔上,夸赞道:“娘,你看,花儿皮肤白,戴啥花都好看。” 王氏笑着点头,看看前路说:“里面全是泥,你们就在这等着。” 春溪听话的点头,沈华微皱了眉头,摇摇头,“娘,我想去瞧瞧。” 王氏无奈,伸手要抱她,沈华已经追着沈成才的脚步去了,王氏回头交代春山:“你们在这看好东西,别让小河乱跑。” 这时候的砖只有青砖,沈华瞧着整个窑场冷冷清清,并没有多少工人,烟囱也没冒烟,可见是熄了火了。她虽然不懂窑场的运作,但不知在哪听说过,窑火点了以后就不能轻易熄灭。 走在前面的窑老板还在自夸他的砖多好多结实,直到看到一大片青砖地,停下来问,“文叔兄弟,不知需要多少砖啊?” 这个沈成才来之前算过,主屋,堂屋,耳房,粮仓,厨房,小一点,大概需要两万五千块砖。他刚要开口,王氏在后面拉了拉他,轻声说:“多买些,把地也用砖铺上,回头天热,草席子一铺,咱就睡地上。” 沈成才将王氏拉到一边商量,“三万?” 王氏悄悄把包银子的帕子拿出来,沈成才摸着有四个银锭子,那就是二十两,除了砖还得买瓦,“四万?” 按照市价,四万块砖头得十六两银子,本来她只打算要三万五千块的,这会不是说能便宜吗,那屋子就起的宽敞些,加上瓦,二十两银子应该够了。 沈成才在心里快速的算着帐,也觉得差不多,便走过去对窑老板说:“大约需要四万块砖,还需要些瓦,您给算算,得多少银子?” 两个陪同来的一听这个数目,看沈成才的目光都变了,又是一顿夸赞,什么大屋子,什么豪气,什么前途无限,听得沈华背过身去,离远了两步。 “少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就不说那些虚的了,二十二两银子,我可是一分钱都不赚你的,图的就是你升官发财了以后多照顾照顾我的生意!”窑老板笑的十分真诚。 沈成才脸色有一瞬间的难堪,随之尴尬起来,他还没说话,那两个人一个说:“这个价钱公道,子长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回头我请客,一起去喝一杯,文叔也来。” 另一个说:“哪能一分钱不赚啊,子长这般客气,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再介绍朋友过来。” 沈华在心中冷笑,当真以为她们是无知妇孺,啥都不懂就来买东西了? 王氏脸上也不好看,钱罐子里是还有一贯钱左右,是前些日子卖乳黄瓜的钱,拿钱得留着回去买木材,付长工的。 沈成才有些下不来台,“钱在内子那收着呢,我去取。”待走过来,瞧见王氏拉着一张脸,心里也不高兴,沉着声说,“还差二两,钱够吗?若是不够,就少买些砖就是了。” 王氏和沈华同时抬头看他,沈成才有些恼了,动了气,“你是想让我在同窗面前丢人吗?” 如果可以,沈华真是想啐他一脸,拿钱买面子,多大脸啊。她紧紧抿着唇,生怕一个憋不住开口怼他。 王氏缓了缓脸色,也不说别的,只说:“他家比市价还要贵些,咱换一家买。”其实离镇上不远处也有家窑场,只是想着县里的可能好些,屋子嘛,起了就是得住一辈子的,她就想买好点的,要早知道会如此,还不如在镇上买了算了,王氏此刻也有些后悔。 王氏的声音没有刻意的压低,场面瞬间尴尬起来。 沈成才不同意,转身就要去说,少买些砖。 王氏忍了几忍,她这钱虽然来得容易,但也是她没日没夜绣出来的,不说眼睛,天天这么坐着,晚上躺到炕上都不能躺平了,酸胀的很。 沈华瞧着王氏的手紧紧攥着包银子的帕子,莫名有些心疼,她突然伸手拽住沈成才的袖子,木着脸问:“爹,阿爷如果知道砖头买少了,骂娘怎么办啊?” 说着也不顾沈成才惊诧的脸色,又对王氏说:“娘,在家不是算好了吗,怎么银子不够呢,是不是算错了,我们回去重算一回,算好了再来。” 沈成才脸阴沉沉的,严厉的训道:“懂不懂规矩,大人家的事有你说话的份?” 沈华不管他,对窑老板说:“这位伯伯,我们就二十两,您卖吗?”如果不是为了王氏,她根本都不愿意跟这样的商人买东西。 陪同的两人听到前面就已经发觉不妥,他们两个就是县里人,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知道砖瓦的市价是多少。不过听着几万块砖加上瓦才二十二两银子,觉着挺便宜的,心里还高兴对方给他们脸面,这时才知道,不仅没给面子,还比外面的市价贵,这还了得。 字少伯的当场就要发作起来,被子厚眼神制止住,这时候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他拍了拍窑老板的胳膊说:“子长,二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了,若是能卖就卖了吧,还有下回买卖呢。” 窑老板早后悔了,原以为来的是和这两人一样的蠢货,没想到居然是个精明的。有人给他递台阶,他求之不得,故作懊恼的说:“贤弟这是打我脸了!瞧瞧我,年纪大了,帐都算错,我刚才听着还觉着奇怪,明明按着便宜的算,咋还能比市价贵了。再一算,原是我算错了,该死该死,还望文叔原谅,人啊,不能不服老啊……对了,一共十九两八钱银子,这回肯定不会算错了。” 这时候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几个人面上都客客气气的把砖头买了,长工点了数目,用板车拉了跟着王氏往沈家沟送。 出了窑场,入了县城,沈成才就端着脸和那两人一起走了,王氏摸了摸沈华的头,说:“下次有啥事,娘来说,你别惹你爹生气。”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他还白拿了两百文钱呢。 沈华轻轻的“嗯”了一声,“娘不好说的,就我来说。” 王氏叹了口气,“花儿,你这个性子以后到了婆家是要受罪的。” 沈华微微皱着眉,“那我就和秦婶子一样,一个人过。” 春山看看沈华,又看看春溪说:“你们要是在婆家过不下去,就回来,大哥养你们。” 春溪瞥了他一眼,抱住沈华说:“大哥,靠你养,还不如靠花儿呢。” 孩子的童言童语,一扫王氏阴霾的心情,重新打起精神来说:“你们阿爷稍信来说,新屋的地已经选好了,就在你们秦婶子家前头,那块地平整,后山前水的,落地又宽敞。” 秦寡妇当时也是另起的屋子,不想紧挨着婆家,就起在村头。当时她刚死了丈夫,不想与人来往,屋子起的离主道稍远了些,空了老大一块地方。 王老头和村长瞧中的就是那块地,有外人一进村就能瞧见他家屋子,村长的意思是成才是村里的骄傲,别村的人一瞧见这个就知道这是秀才老爷家,整个沈家沟跟着沾光,村里小辈的婚嫁都容易些。 81|81 村里有人要起屋子,没事干的都来看光景。一车车砖头从板车上卸下来,跟一条长龙似得,看着围观的人唏嘘不已。 “还是读书好啊,一朝出息,家里可就大翻身了。” “这么多砖,是要起多大的屋子啊。” “咱村里,除了沈员外和里长,这是第三家砖瓦房了,哎呦,别说,说出去脸上都有光。” 有人瞧见何氏,忙拉着她说:“听说你家春武给员外家小少爷当伴读去了,啥时候也考个秀才回来,你们一家子读书人,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何氏抚了抚耳畔的碎发,笑着说:“哎!大武还小呢,才六岁,考秀才早着呢,不过是沈员外瞧他是个读书的料子,想让他和寄远少爷做个伴罢了。” 有和何氏亲近些的妇人,站到她跟前,靠着她的耳朵根问:“你老大家这个屋子是带着你们一起住,还是他们单住啊?” 何氏龇了一下嘴,臭头臭脑的说:“家都分了,你说带不带我住?” “不住就不住,你等你家大武给你起。对了,你还不家去看看,听说买了老多东西了,满满一车。” 何氏意兴阑珊,摆摆手说:“有啥可看的,我也不稀罕她的东西。” 妇人似是习惯她这种说话口气,也不以为意,知道不是冲着她,笑的意味深长:“她突然拿出这么些钱,你没打听打听咋赚的?” 何氏侧过头看她,“啥意思?” 妇人看看周围全是人,把她拉到一旁去,说:“你还不晓得吧,上次你不是说你嫂子卖绣品能赚钱吗?前些日子董文清家的拿着绣品去县里了,她的手艺你晓得的,不能和那绣娘比,在咱村可是数一数二的,可连掌柜的面都没见着,更别说卖钱了。”说完冲何氏挤眉弄眼的一番。 何氏听着咂摸了半天才回过味来,轻推了她一把,“瞎说啥呢,我大嫂可不是那样人。再说了,她进出都有孩子跟着呢,冬菊,别怪我没提醒你,这话要是传到我婆婆耳朵里,你就等着她打上门吧。” 冬菊撇撇嘴,一脸无辜的说:“又不是我说的,村里都传遍了,不过是没传到你家耳朵里去。再说了,你和她最近不是处的不好吗,咋还替她说话了?” 再不好,也不能拿家里人名声开玩笑,大嫂名声坏了,家里可还有一波小的呢!何氏气这个人拎不清,拨开她的手,“反正你别传,我家大哥难道是个傻的,大嫂的钱来路不正,大哥心里能没数?歇歇吧,一天到晚的……” 何氏一脸官司的回去,瞧见大人孩子都围在堂屋呢,堂桌上摆的满满的东西,居然还有一纸包点心,只有三个,瞧着像是之前动过的,春文正眼巴巴的看着。 “文儿,喜欢吃哪个自己拿,她们管不住嘴,已经偷尝过了。”王氏一边把油盐酱醋往厨房拿,一边招呼春文,瞧见何氏回来也点了点头,“回来啦?” “哎,大嫂,回来了。”何氏跟在王氏后面,帮着把锅碗瓢盆拿进厨房,寻思着要不要把刚才听来的话学一遍,但想到最近和大嫂关系有些僵,别对方听着以为是自己嚼舌头的,犹豫了半响决定不说。 何氏回屋后,冬菊说的话一直在脑子里转,沈老二进来的时候看见她坐在炕上出神,随口问道:“想啥心思呢?” 何氏眨巴着眼睛问他:“大哥家起屋子的砖头你瞧见了吗,那么多砖,得多少钱?” 沈老二端起炕桌上的水咕噜咕噜灌了一口,回道:“估摸得二十多两吧。” “多少?”何氏惊住了,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侧着脸问,“你刚刚说多少?” 沈老二笑出声,“瞧你这点出息,最少也得二十两!咱家可算是熬出头了。” 何氏翻了个白眼,“谁熬出头了,那是大哥,和你我有啥关系?文儿长这么大,你连快点心都没买给她吃过,你是没瞧见她刚才那副模样,我瞧着心里都难受。”说道这,她突然站起来问,“爹该不会是把卖粮食的钱贴补大哥了?要真是这样,我可不依!” 媳妇问的他也愣住了,沈老二不确定的说:“不能够吧……” 晚间吃饭的时候,沈老二就提了一嘴:“娘,明儿七巧节,咱是合着拜还是分开拜啊。” 沈婆子想都没想就说:“干啥分开拜,就合着拜,瓜果我都备好了。” 沈成梅抬头问:“那大哥回来不?” 沈老四说:“拜魁星的日子,咋能不回来?再说了,家里起屋子,他不得回来看着啊。” 何氏在桌子下面捣了捣丈夫,沈老二咳了一声,又说:“爹,明儿请长工,不如趁着把家里的灶台也起了吧,回头你们跟着大哥大嫂搬去新屋子了,咱兄弟三个咋办啊?” 沈老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也成,等吃完饭把卖粮食的钱给你们分了,明年的种子是我一块留还是你们自己留?” 沈老四抢着说:“爹一块留了吧,反正年年都是种那些东西。” 沈老头看向沈老三,沈老三察觉到,抬头,“嗯,爹留吧。” 沈老头又看向沈老二,沈老二犹豫了会,才说:“爹,我自个留吧。”今年他没种棉花,听成健媳妇的种了大豆,能不能卖钱还得秋收的时候才知道。 沈老头什么也没说,点点头。 这两日沈婆子心情好,去哪都有人夸她,儿子有用,媳妇孝顺,孙辈乖巧。任谁听到这样的话,心里都美滋滋的。 夏日天黑的晚,人睡的也晚,吃了晚饭,沈婆子拿着蒲扇往村头走,那么多砖头,得看着去,偷去了一块那都是钱。 到地头,搬砖的长工头儿看周围人的态度,知道是主家来了,忙上前说:“老太太,砖快搬完了,您点点数,点好了我们好回去。” 沈婆子看着堆满的砖,她哪里数的过来这些,咽了咽口水,装样子问:“一共多少块砖啊?” 长工回道:“一共四万块砖,八百片瓦,老太太,这天眼看就要黑了,我们赶着回去,要不您回去喊上儿子媳妇一块来数,一人数一片,数起来也快。” 人群里有热心的,忙说:“沈二婶子,我帮你回去喊去。” 结果一家子老老小小全来了,拿了石头划了区域,对着砖一片一片开始数,数的沈华目瞪口呆的,这得数到半夜去啊。 砖头是成长方体堆砌的,尽管她的数学差破天际,但是长乘宽乘高她还是会的。她数了数,宽是四十块砖,高是二十块砖,长是五十块砖,一算正好啊。再看砖头,最上面一层少了最后一条宽线,就是四十块! 家里各个都在认真的数数,沈华绕着转他们也没注意,她不动声色的走到王氏面前,拉了拉她的袖子,喊道:“娘。” 王氏正数着,被她一打岔,数乱了,难得严厉的训道:“别捣乱,找姐姐玩去。” 沈华附到她耳边低声说:“娘,我数过了,少四十块。” 王氏看她,沈华点点头,一脸肯定。 王氏站直了身子,立在原地好半响,这才轻声问道:“你咋数的,给我说说。” “娘,长的这条边有五十块,高度有二十块,我数了,这一面就是一百块砖。我们买了四万块砖,就得有四十个这样的面。那宽头我也数了,确实是四十,按这样算,应该刚刚好满的,你看那边,是不是少了一排宽面。”沈华尽量用王氏能听懂的方式讲述了一遍。 王氏与其说听明白了,不如说她相信她闺女,她在心中默背了一遍,对沈华说:“去你姐姐那儿。”等沈华走开,才大声喊道,“大家伙别数了,大兄弟请你过来一趟。” 长工头见停下了,心里也有些打鼓,多少砖他心里是有数的。但是对方根本没数完,他抱着侥幸的心思笑着过来问:“大嫂子可是数好了,若是好了,咱就回去交差了。” 王氏不知道是窑老板给的数不足,还是这些长工偷拿了,所以口气硬硬的问:“大兄弟,天要黑了,各个都赶着回去,我也不拐弯抹角,这砖头数不足,你看咋办吧。” 沈婆子沈老头沈家兄弟三个全都围上来,先是惊讶的看着王氏,然后一起瞪着长工头儿,不管王氏说的是不是真的,一家人没道理这时候拆台。 长工头是给窑老板干活的,拿的是他的工钱,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大嫂子这话可不能瞎说,咱们窑场做买卖的不是一天两天,可不能随口说坏了咱场子的名声。这么一会,大嫂子数都没数,张口就说砖少了,这不是讹人呢嘛?” 围观的人有跟着起哄的,有帮着说话的。 “少四十块!”王氏说的言之确确,一点也不慌。 82|2.24 长工头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了,一般都是推说数量太多,数岔了,可这次数量有些多,他心里将窑老板骂了一通,面上冷静的说:“大嫂子说少四十块,我也不能硬说不少,东西在这,数数就知道了,若是真少了,大嫂子着个人跟我回去跟东家说一声,是退是补你们商量着来。这要是不少,耽误我们兄弟几个回家吃饭,大嫂子是不是该补几个钱?” 这时候有和事佬出来说:“也不缺那几十块砖,算了算了,万一真数错了,还得贴钱。” 也有帮腔的,“几十块砖十几文钱呢,二婶子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了,敢少秀才老爷的东西,买卖不想做了,就有些黑了心肝的商人缺斤少两的。” 更有说酸话的,“人家那么多砖都拉来了,能就为了十几文钱坏了买卖名声,别是自个不识数数错了。” 沈家人也开始有些动摇,王婆子低声问:“你可数清楚了?” 王氏紧抿着唇,点头。 沈老二挠挠头,砸吧了一下嘴说:“大嫂,要不就算了。” 王氏深吸了口气,说:“好!若真是我数错了,我再拿十文钱出来。” 就在这时,沈华突然插话道:“娘,若是你没数错,他们也耽误了我们睡觉的功夫,是不是也要补我们几个钱?” 春溪手叉着小腰,杏眼瞪圆,“就是,你们吃饭的功夫值钱,我们睡觉的功夫也值钱呢。” “这话说的对头,咋说,还数不数?”沈婆子站到长工头面前气势汹汹的问。 长工头皱了眉头,觉得今天的事是不能善了了,帮着东家说几句话是一回事,自个贴钱出来就又是一回事了,后面还有跟着他吃饭的兄弟…… 想明白的他顿时堆上一脸笑,和气的说:“咱们窑场出多少砖都是数好的,以前也有过数错数的,毕竟这么多砖,是吧。容我问问兄弟们,是不是谁数错了,要是有人认了,咱也都省了功夫。”说完招呼一同来的几个人聚头商量去了。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哄了起来,明摆着是找台阶下了,居然真的少数目,太缺德了! 敢欺负他们沈家沟的秀才老爷家,这是欺负他们沈家沟的没人啊! 有人张罗着就要去喊村长,还有说把里正也请来,沈华看着激动奋进的村里人,心开始突突的跳起来,这什么情况? 事情闹大了?感觉要去砸场子的架势! 这时长工头过来,忙拦着:“诸位乡亲,这是干啥,咱窑场一天出那么多砖,难免有数错的时候。刚才我也问了,有个兄弟说可能是他数错了,当时数的时候意识到错了,但这么多又懒的再点一遍。既然错了,回头我再送四十块砖来,小事小事,还望大家伙见谅。大嫂子大人大量,就不要同他计较了,小伙子做事鲁莽,德子,过来,给大嫂子磕头认错!” 名叫德子的是个长相憨直的青年,瞧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原本吵嚷着的人群声音逐渐小下来,为难一个半大孩子,实在有些不忍心。 搬砖是最苦的工,谁家过得下去,也不会舍得让自家孩子来干这活。 沈华心里暗赞工头会找替死鬼,估计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了。不过她也庆幸,事情能压下去,砖头补回来就行,她没想过为了四十块砖把人家窑场砸了。 村长来了,听了原委,瞧瞧那低头缩在一旁的青年,跟沈老头说:“既然说明天补足了砖,这事就算了吧,咱也不能做拿得理不饶人的人。”说完又对长工头严肃的说,“是非曲直咱心里都明白,绕过这一回不过是瞧着那孩子可怜,你跟你们东家说,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事,他那窑场买卖就别做了!” 事情算是解决,沈成康留下守着,防止半夜有爱占小便宜的偷拿。 好在是夏天,在外面睡一夜也没事,青砖上还凉快。 回去的路上,王婆子依旧愤愤不平,觉着太便宜了这样的奸商,就该拉去见官。 小陈氏的肚子也四个多月了,她在炕上躺了一会,拿起弹在一旁的男子外衫往村头去。 沈成康正跟蚊子作战,听见脚步声,隐约瞧见一个人影,眯起眼睛待人走近,“啥时辰了,咋还没睡?” 小陈氏把衣服往上一扔,“屋里有些热,我出来散散,正好给你搭件衣服。”说完又晃悠晃悠的走了。 沈成康看着走路像鸭子一样的媳妇,再看手里的衣服,怎么看心理都美滋滋的,别看她媳妇人长得一般,时间瞧长了,倒觉得顺眼。 第二天长工头一个人拉着四十块砖过来,路上正巧碰上回来的沈成才。 窑场见过面,长工头知道这就是起屋子家的沈秀才,忙冲着对方点头哈腰的一顿赔礼道歉。听完前后,沈成才的脸黑如锅底,倒不是冲窑老板,而是觉得王氏越来越不像他熟悉的媳妇了。 这种当面与人对峙的事情就该等他回来让他处理,就算当时他不在家,也该交由他爹,怎么能一个妇道人家当着村里人的面和一个男人吵架,成何体统! 沈成才路过村头,瞧见堆放整齐的砖头,目光闪了闪。沈成定瞧见大哥,挥了挥手胳膊,“大哥,这呢!” 和他蹲在一块说话的人也起身打招呼:“成才哥。” 沈成才背着手,“嗯,你们玩,我先回家一趟。”他一边往家走,一边想着今天李先生给他说的事,县学固然要比镇里学堂好,但是淮山县毕竟是个小县城,因为交通便利才相对繁荣些,和一些大县城是没法比的,更比不上都城附近的大书院。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123言情书院,里面富家子弟不少,但寒门学子也有,若是能进去,无论是考举人还是将来做官都有益处。 李先生与他推心置腹,言外之意他也听明白了,李先生能帮忙牵线,但进不进得去就看他能拿出多少银两打点了。 沈成才心中懊恼,如果早些日子去瞧先生,早些知道这个事,他就会拦着起屋子,二十两银子虽不多,但打个前路应该是够了的。越想越懊恼的沈成才,一路上都没注意到别人看他异样眼光,他一心只想着,看能不能让媳妇找春绣坊的掌柜再赊些银子出来? 王婆子晌午的时候就勾着脖子等沈成才,全家人饿着肚子陪着她等,最后还是沈老头发话,沈婆子才肯坐下来吃饭。 这会儿大儿子回来,沈婆子追在屁股后面嘘寒问暖,可惜沈成才正烦闷着,语气便不太好,“娘,我累了,我回屋歇歇。” 沈婆子一愣,回过神来忙说:“你读书累了吧,快歇歇去,上次人家送来的茶还有,我给你泡一杯解解乏。” 沈成才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问起王氏来,沈婆子说带着孩子去秦寡妇家编线绳去了。 沈华打心眼里佩服古人,什么东西到了她们手里,随便翻翻就能翻出花来。编出来的成品虽然有些简陋,但是看她们编的时候灵巧翻动的手指却是赏心悦目的。 沈婆子在院外听见里面的笑闹声,隔着篱笆墙往里喊:“老大家的,窑场砖送来了,喊你去瞧瞧呢。” 王氏告辞,秦寡妇站起来相送,“这是正事,快去快去。” 王氏出了秦寡妇家没几步路就到了自家要起屋子的地,沈家人已经全在了,那长工头正和沈成才两人梗着脖子站在那。 “秀才老爷,您别为难我一个卖力气的,东家说了,这钱必须交到大嫂子手里,是赔礼的钱。东家还说,钱虽不多,也是一份心意,请大嫂子大人有大量,饶过这一回。” “我大哥是一家之主,这钱咋就不能给他,他们是一家子,你是啥意思?” “东家特意交代的,我只有照办的份,你们跟我说也没用啊。”长工头余光瞟见有人过来,侧过头去看,瞧见正主,忙跑过去,抹了一把汗说,“哎呦,大嫂子,你可算是来了,你快去点点数,还有这钱是东家给你赔礼的,快收下,事完了我就回去了。”长工头心里也是有气没处发,回去叫那姓陈的骂一顿也就罢了,现在叫他办的这叫啥事?! 总算是办完了,长工头推着板车头也不回的匆忙离开。 沈成才阴着脸冲着王氏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朝家走去,留下王氏拿着一串钱满头雾水的站在那。 沈老头看着王氏也直皱眉,等人都走了,小陈氏才落后一步说:“大嫂,你干啥让人家非得将赔礼钱交给你啊,大哥气坏了!爹娘……唉……你快想想回去咋说吧。” 她啥时候要赔礼钱了? 王氏看着手里大约两百文钱的钱串子,心沉到了底。 83|2.26 此章节为防盗章 这句话倒让犹豫不决的王氏下了决心,将饼子放回碗里,加上碗里原本的两个,一共三个,往春溪面前一堆:“溪儿,等会吃,趁还热乎先给夏小哥送去。” 春溪磨蹭着不想去,见王氏瞪她,才有些舍不得的说:“娘,要不,就送一个?” 王氏沉下脸,低声训话:“娘平时咋教你的?不准学那些眼皮子浅的,就不说这租房的事,你昨儿没吃人家买的包子啊?”说完又懊悔,一定是自己刚才舍不得的神情给孩子做了不好的示范,可不能把孩子教成狼心狗肺的人。 这样一想,王氏更是坚决要把剩下的饼子都送去,春溪一边端着碗往外走,一边回头嘟嚷着:“好歹再给大哥留一个。” 春山摇头:“娘让你送你就送去吧,不差这一口。” 不一会春溪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碗,里面三个面饼子一个都没少,她朝王氏撅起嘴说:“下次可别再让我去送吃食了,人家根本都看不上。哼!他只看一眼就说,‘你们留着吃吧,我吃不惯’没精贵死他!” 春溪学着夏凉川倚在门框上,把他的语气声调模仿的惟妙惟肖。 王氏想到他昨晚上就没怎么动筷子,估计是真吃不惯,也不再勉强,笑骂了一声:“既然他不吃,便便宜你们了,心里其实是偷着乐呢,是不?” 春溪粘上王氏的胳膊,一边说:“娘,我哪是那样人啊。”一边分了一块饼子给春山,一块给王氏,第三块掰开,和沈华一人一半,眉开眼笑的一口接一口的吃,“娘做的饼可比肉包子好吃多了。” 王氏拍了她一下,嗔道:“小马屁精!” 吃完早饭,沈华再三嘱咐春山不能动,吃喝拉撒都必须在床上完成,然后跟王氏打了声招呼说中午迟些回来便拉着春溪跑了。王氏喊都没喊住,原本她也想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接一些浆洗的活,但听小女儿这么一说,便歇了心思,不能贪几个钱,耽误了春山。 看着大儿子气色不错的直躺着,她从一开始的绝望到后来抱有一丝庆幸再到现在坚定的相信:春山还小,个头还在长,就这样不动,骨头一定能自己长好的。 …… 春溪原本以为是出来捡柴的,因为她看见小妹带上来昨天捆柴用的粗麻绳,却没想到小妹拉着她往镇口跑。 “花儿,你要拉我去哪啊?那是出镇子的口。” “咱去县里。” 春溪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顺带扯住沈华,“咱去县里干啥?找三叔?” 从镇上坐驴车去县里得一个时辰,沈华不愿意耽搁时间,硬拉着她边解释边走:“昨儿那位砍柴大哥不是说县里新来了一户人家嘛,既然是翻新屋子,说不定以前的旧物件就不要了,咱去看看能不能捡漏。还有娘要在家照顾大哥,我想着看能不能让娘绣点东西卖钱。” 春溪听着前面的还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嗤了一声:“娘又不是绣娘,绣的东西自己用用就罢了,卖钱?谁有那闲钱!再说,大户人家才看不上呢。” 拼绣技自然拼不过,但绣样子总可以出出新吧。 沈华没有吱声,因为她也没有把握,总之试了才知道行不行,没试之前她不会把话说死了。 春溪犟不过沈华,两人花了两文钱坐上了去县城的驴车,春溪是一阵心疼,昨儿买柴也就罢了,今天这两文钱花的可真够冤枉的,她暗暗决定:如果去了没收获,就走路回来! 沈华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毕竟她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感受过钱的来之不易。再加上,她的观念是想赚钱,前期不投资怎么行?所以,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钱是赚出来了,从来不是省出来的。 一路上驴车又带了两个人,沈华对别人都抱有提防的态度,所以也拉着春溪不让她和别人搭话。沿途倒是遇上个熟人,还冲着那位砍柴青年招了招手,想到昨儿卖柴只花了八文,顿时觉得这坐驴车的两文钱是白得了,春溪心里就松快多了。 驴车在城门的不远处停下,沈华看着近三人高的城墙有些懵,这个朝代连小县城都有城墙吗?同她一样呆住的还有春溪,春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墙,简直太威武了! 沈华一想到自己刚才懵逼的样子就和春溪一样傻不愣登的,就觉得丢人,忙拉着她朝城门走去,还好,进城并不需要钱,也没人看守。 一进城,就跟换了个天地似的,虽谈不上繁华,但热闹程度已经不是小小的万溪镇可比的了。街道两旁一家挨着一家的商铺,放声招客的店小二,挑着各式扁担的行脚商人…… “马!花儿,快看!大马!好高啊……”春溪连连咂嘴:“乖乖,难怪三叔他们都到县城里来打短工,就算不拿工钱,能住在这里都觉得眼界不凡。” 小姑娘,你还能更有出息吗? 沈华笑着牵着眼睛不够用的春溪边走边看,生怕两人走散了,她着重看路两旁卖杂货的,像荷包帕子这些卖是有卖,但都是空白的,上面什么都没绣,还有一些简单的结子,还有扇络。 看来这些都属于贴身之物,穷人家不需要,有钱人家不可能在外面买,小件的路子走不了,那就走大件的路子。 沈华看到一家招牌上写着《春绣坊》的店铺,也不管春溪的胆怯,便拉着她进去。店小二一打量两人的穿着就不像是能买得起的客人,再看身后没大人跟着,便皱起眉头赶人:“小丫头出去玩去,别在这里冲撞了客人。” 古代真是没有职业素养,微笑待客的道理都不懂。 不过沈华并不着恼,时代不同,她不能以现代人的要求去要求古代人,她看着店伙计笑眯眯的说:“这位大叔,我们俩是从乡下来的,在外面瞧见里面的东西都比别家的好看,想进来瞧瞧开开眼界,保证不随意乱碰,我把手背后面,您看行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沈华话说的漂亮,原站在铺子里买东西的客人都有一两个转过头来看她,“哟,这小丫头怪会说话的。” 店伙计回头看了一下掌柜的脸色,见其面无表情,知道掌柜的没反感,便虎着脸威胁了一番:“可小心着些,这里任何一件东西打坏了,卖了你俩都赔不起!” 沈华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把手背在身后逛起店铺,春溪不知道小妹到底搞什么鬼,但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物件的,一开始拘谨的连步子都有点不会迈的她,不一会就放开了。 “花儿,这个绣屏真好看!” “花儿,这个鸟跟真的一样!” “花儿,看,大马,比咱刚看的那匹马还俊呢。” …… 眼见春溪声音越来越大,沈华忙岔开话题,压低了声音问:“大姐,你说娘能绣出这样的吗?” 兴致被打断的春溪愣了一下,学着沈华轻声说:“绣不出来吧,这里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娘估摸着也没见过,没见过的东西咋绣啊?” 春溪和王氏没见过,她见过呀! 沈华小时候被逼着学过一年的国画还有毛笔字,可她真心觉得枯燥,就没坚持下来,其实没学下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爸妈觉得她没天份,没毅力,不想再浪费钱,别人家的孩子再优秀始终是别人家的。可到了大学以后,沈华自己开窍了,令她发现自我的是有一天看到一位阳光帅哥坐在学校的荷花池前画画,那画面实在太让人心动!于是,她便也成为了书画社的一员,当然,她是不会承认她报书画社是为了接近帅哥的,她只是为了重拾美好。 故事的结果,自然是美好重新拾了回来,帅哥被别人拾走了。 这些都是过去了,现代的画风和这个朝代有着很大的差别,更何况,她学的是油画啊!连油都吃不起的她,一点不认为她的画拿出来能有人赏识,不过用来画绣样子,应该是可以的。 因为不能保证,所以沈华必须用最小的投资去试验回报率。 她看着柜台里排放整齐的丝线,开口问店伙计:“大叔,这丝线怎么卖啊?” 伙计不妨她还打听价格,揶揄道:“八文钱十支线,若是配色多,还可以稍稍便宜些,小姑娘,你要几支啊?” 沈华是不懂刺绣的,但她玩过十字绣,如果把一幅图的颜色全配下来,最少也要几十种色。 买不起! 沈华摇摇头,但她心里已经有主意了。春溪跟着她出了绣坊,听小妹与人打听那户新来的大户人家,她立刻插话:“大婶,那户人家可有不要的东西丢出来?” “有哦……都是齐整的东西,就这么不要了,也不知家里是有金山还是银山!不过,你们两个来迟了,早被捡完了。”大婶感概着。 春溪瞪了沈华一眼,要不是她想起来去那绣坊,说不定就不迟了。 不管如何,总要去看看才能死心。 春山看着王氏,又看看两个妹妹,听见她娘说:“咱一人一个,花儿和春溪都吃过了。”他这才安心的吃起鸡蛋来。 春河人小,又急着往嘴里送,一下噎住了,王氏唬的赶忙给他喂水,好容易顺下去,他却记吃不记打,依旧一口接一口塞进嘴里。 王氏瞧得既好笑又心酸。 等他们把嘴擦干净出来,沈婆子已经编好一个。四个人动作很快,但也花了不少时间,一直到太阳快下山才编了十个左右。 沈华惦记着山里下的套,悄悄扯了扯春溪的衣角:“大姐,得去山里看看。” 春溪猛然想起来,之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鱼篓子上,倒把套兔子的事给忘了,忙喊道:“我们在山里还下了兔子套,也不知道套着没有,三叔,你陪我们去看看啊?” 春武也急急的嚷着:“对!我们弄了好多套呢!” 大人们一脸惊奇的看着几个孩子,均笑起来。 沈老二哈哈大笑:“咱家孩子咋这能干呢?捉了鱼,居然还能逮兔子了,哈哈哈哈。” 何氏一把搂住春武,稀罕的不行:“咱大武也去了?真能干!” 沈婆子笑眯眯的说:“行,老三,你带着孩子去山上,快去快回,等夜了,和你哥去下鱼套子。” 这捉鱼的法子可不能让村里人学了去,所以沈婆子一说夜里,大家心里就都有数了。 往山上走的路上,遇到几个本家。 “成安啊,带着孩子干啥去啊?” “去山里。” “太阳都快下山了,去山里干啥啊,山里蛇虫鼠蚁多,别再咬了孩子。” “唔,一会就回。” 村里人知道沈家老三就是闷油瓶的性子,也不在意。估摸着是孩子捡柴时在山上发现了什么野果子,喊大人去摘,这是常有的事。只是山上的野果哪里能吃,酸涩个嘴,也就是哄孩子们玩。 雪地上白日里走过的脚印还在,沿着脚印很快就找到了下套的地方,远远的就看见一团黑,在雪地里格外的显眼。 春山跑在第一个,高兴的手舞足蹈:“三叔,是只鸡,大野鸡!” 鸡?沈华有些纳闷,明明是兔子套,这鸡怎么会钻进去的,再一看就明白了,这鸡头脖子和半条腿都过去了,大概是在跨另外一只脚的时候死活没跨过去,一挣扎,树皮辫子一收紧就被套住了。 也是够倒霉的。 沈成安抱着小河大步走过去,把小河放下后,小心的将鸡从套子里解救出来,一只手掐着鸡翅膀,另一只手摆弄树杈套子,他确实没想到真的能收获野物,而且还是只母鸡。 几个孩子一心觉得今天能有鸡吃,所以情绪都有些兴奋,包括春山在内。他就差现在动手满山都插遍这种树杈套子了,连春文都说:“大哥,天还没黑,咱再做几个呗。” 春溪也附和:“三叔,你等我们会呗。” 沈成安看着安放在各处的大概二十个套子,乱七八糟一看就像小孩家胡闹的,却不成想真的有用,失笑的摇摇头说:“好,你们弄。” 春溪最喜欢三叔,因为三叔从来不嫌他们麻烦,总爱带着他们到处摸鱼打鸟。二叔虽然和三叔一样也不太爱说话,但两人性子相差太大,一个急躁,一个温厚。而小叔性子虽活泼,却不爱搭理他们,所以还是三叔最好。 别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比大人敏感和势利,知道谁最好说话,知道谁最心软,常常能抓住大人的软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84|2.27 此章节为防盗章 春河人小,又急着往嘴里送,一下噎住了,王氏唬的赶忙给他喂水,好容易顺下去,他却记吃不记打,依旧一口接一口塞进嘴里。 王氏瞧得既好笑又心酸。 等他们把嘴擦干净出来,沈婆子已经编好一个。四个人动作很快,但也花了不少时间,一直到太阳快下山才编了十个左右。 沈华惦记着山里下的套,悄悄扯了扯春溪的衣角:“大姐,得去山里看看。” 春溪猛然想起来,之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鱼篓子上,倒把套兔子的事给忘了,忙喊道:“我们在山里还下了兔子套,也不知道套着没有,三叔,你陪我们去看看啊?” 春武也急急的嚷着:“对!我们弄了好多套呢!” 大人们一脸惊奇的看着几个孩子,均笑起来。 沈老二哈哈大笑:“咱家孩子咋这能干呢?捉了鱼,居然还能逮兔子了,哈哈哈哈。” 何氏一把搂住春武,稀罕的不行:“咱大武也去了?真能干!” 沈婆子笑眯眯的说:“行,老三,你带着孩子去山上,快去快回,等夜了,和你哥去下鱼套子。” 这捉鱼的法子可不能让村里人学了去,所以沈婆子一说夜里,大家心里就都有数了。 往山上走的路上,遇到几个本家。 “成安啊,带着孩子干啥去啊?” “去山里。” “太阳都快下山了,去山里干啥啊,山里蛇虫鼠蚁多,别再咬了孩子。” “唔,一会就回。” 村里人知道沈家老三就是闷油瓶的性子,也不在意。估摸着是孩子捡柴时在山上发现了什么野果子,喊大人去摘,这是常有的事。只是山上的野果哪里能吃,酸涩个嘴,也就是哄孩子们玩。 雪地上白日里走过的脚印还在,沿着脚印很快就找到了下套的地方,远远的就看见一团黑,在雪地里格外的显眼。 春山跑在第一个,高兴的手舞足蹈:“三叔,是只鸡,大野鸡!” 鸡?沈华有些纳闷,明明是兔子套,这鸡怎么会钻进去的,再一看就明白了,这鸡头脖子和半条腿都过去了,大概是在跨另外一只脚的时候死活没跨过去,一挣扎,树皮辫子一收紧就被套住了。 也是够倒霉的。 沈成安抱着小河大步走过去,把小河放下后,小心的将鸡从套子里解救出来,一只手掐着鸡翅膀,另一只手摆弄树杈套子,他确实没想到真的能收获野物,而且还是只母鸡。 几个孩子一心觉得今天能有鸡吃,所以情绪都有些兴奋,包括春山在内。他就差现在动手满山都插遍这种树杈套子了,连春文都说:“大哥,天还没黑,咱再做几个呗。” 春溪也附和:“三叔,你等我们会呗。” 沈成安看着安放在各处的大概二十个套子,乱七八糟一看就像小孩家胡闹的,却不成想真的有用,失笑的摇摇头说:“好,你们弄。” 春溪最喜欢三叔,因为三叔从来不嫌他们麻烦,总爱带着他们到处摸鱼打鸟。二叔虽然和三叔一样也不太爱说话,但两人性子相差太大,一个急躁,一个温厚。而小叔性子虽活泼,却不爱搭理他们,所以还是三叔最好。 别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比大人敏感和势利,知道谁最好说话,知道谁最心软,常常能抓住大人的软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冬日里天暗的快,好在这套并不麻烦,又插了十个左右,沈成安招呼孩子们回家。他依旧把小河抱起来,春武看在眼里噘起了嘴,闷不啃声的跟在一旁,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沈成安。 如此哀怨的眼神,沈成安自然接收到了,用春溪她们编多下来的树皮辫子绑了鸡脚,交给春山提着,然后一把抱起春武,“来,三叔抱你。” 春武将头埋在沈成安的肩膀窝里委屈的说:“有了小河,你们都不喜欢我了。” 沈成安笑了笑,说:“小河是弟弟。”不善言辞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和解释,只好抱着春武的手紧了紧,以表示自己没有不喜欢。 听见身后的动静,春文回头看了一眼,虽觉得春武比春河大三岁又重得多,但看到弟弟紧紧搂住三叔的脖子,便什么都没说转过头去。 这一来一去又折腾套子,已经过了饭点,几乎家家都点起了油灯,也有几家舍不得点的,还有几家穷的买不起灯油的。不过从地势高的地方看下去,百户的沈家沟星星点点,很是漂亮。 天冷,没什么人串门,大家伙都早早的烧了炕躲被子里,躺着躺着就睡着了,一天一天周而复始。 沈成安领着孩子到家时,沈婆子和何氏正站在院门口张望,何氏见到被抱着的春武,忙接过手:“哎呦,他三叔,你咋还抱着两孩子。大武多打手啊,来,给我,雪地不好走吧。”一边又数落春武,“你多大个人了,咋还跟小河似的要抱啊,也不害臊。” 春武垂着头嘟着嘴不啃声,何氏又有些心疼,缓和的语气说:“饿了吧,咱吃饭去。” 提到吃的,春武又来神了,蹬着腿从何氏身上下来,一把推开走在春山前面的春溪说:“娘,我要吃鸡!” 春溪稳住身子,生气的说:“春武,你干啥啊?” 何氏偷偷瞥了眼沈婆子,扯了春武一下,“大武,你咋推姐姐呢,咱家的鸡都要下蛋卖钱的,吃啥鸡?” 春武抢过春山手里的鸡:“野鸡!我捉的!” 沈婆子和何氏这才看见,惊呼了一声,一起看着沈成安,得到沈成安点头,这才回头朝屋里喊:“老头子,快出来,孩子们真套着东西了!” 沈老头一直坐在堂屋里编鱼篓子子,这种活摸黑也能干。听见外面的喊声,也不舍得松开手里的活,拎着编了一半的鱼篓子就出来了。驱到鸡跟前看了看,又上手摸了摸鸡毛和鸡爪子,点头说:“确实是野鸡。” 其他人听到动静跟着出来,就连沈成才也从西三间出来,手里还拿着本书。 这一天的惊喜让沈婆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莫不是他们沈家也出了个神童!常听人说,哪哪有个三岁的娃子能说会写 ,出口成章,这读书能有天生的,想来这打猎也有天生的。她再看向孩子们的眼神就有些炙热,春山他们被看的不知所措,倒是沈华淡定的很,这些东西并不复杂,原本就是古人发明出来的,现代人再加以完善。她相信那些猎户有更厉害的陷阱套子,只是沈家沟的人没见过罢了。 “这次又是谁想出来的?”沈老头看向春山。 孩子们一致看向沈华,沈华微笑着比划了一个高度说:“阿爷,我想着,兔子都是蹦着走的,腿又短,如果它的头刚巧蹦进一个高高的圈里,它的脚不就够不着地了,这样不就套着了吗?只是……好似还是想错了,没套着兔子,套着了鸡,回头我再想想。”这事没必要藏拙,她越早展现出聪慧,就能越早的在沈家说上话,不然等到十几岁,就该把她嫁人了。 85|2.28 此章节为防盗章沈婆子把糟食桶洗了洗,里面盛上水,把鱼放里面养着,冲着在厅堂吃饭的人喊:“赶紧吃,别等鱼死了,卖不上好价钱。” 沈老头眯了眯眼:“急什么,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一口,咱到镇上也就半个多时辰,死不了。”嘴上虽这么说,但明显的喝粥的速度加快了。 一家人吃完早饭收拾停当就往镇上去,这一大家子有老有小手里还提着东西,想不显眼都不成。 “沈叔,这是去走亲戚啊?”花莲抬着下巴猫了一眼沈成定拎的桶,“噗通噗通”的好似是鱼,再一扫沈成安手里的鸡,咋看都不像是家养的,莫不是野鸡? “嗯,去镇上看看。”沈老头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花老赖家的姑娘合离了不好好搁家待着,天天东家串门西家闲话的,怪不得在婆家处不下去。 “叔,成才哥在家读书呐,过两日要参加府试不,这次能中不?”花莲瞧沈老头几个儿子都在,就不见沈成才,问完发现对方沉了脸,忙轻拍了两下嘴巴子,赔笑道,“瞧我问的啥话,肯定能中!叔,你们忙着。” 待走远了,沈老头才缓了脸色,叹了口气,老大这次要是再不中,可不能再读了。好歹也是个童生,在村里给孩子启蒙也能糊口,总这么下去不是事,村里多少张嘴闲着就等着说闲话呢。 说是镇,其实比沈家沟大不了多少,住户甚至没沈家沟多,毕竟沈家沟是万溪镇为数不多的几个大村庄。 上次沈华来送酒的时候是晚上,觉得挺冷清的,这次赶大早来,也没热闹到哪去,可能不是赶集的日子。再看四周围的房子,也是泥巴房为多,砖瓦房少,偶有两层小楼显得鹤立鸡群。她大概看明白了,好房子都是商铺,泥巴房是普通住户。 沈老二和沈老三将东西都递给沈老头:“爹,时辰不早了,我们去县城看看有没有活,要是有活晚上咱就不回去了,你给娘说一声。” 沈老头数出二十文钱交给沈成定拿着,去县城走路得一个半时辰,通往县城的镇子口有驴车可以搭,一人一文钱。不管在县里找不找的到工,二十文钱肯定够了。 兄弟三人走后,沈老头带着孩子往菜市口走,人开始逐渐多起来,吆喝声也传了过来。沈老头不放心,回身抱起沈华,嘱咐道:“你们三牵好了,别走丢了。” 沈华实在是不好意思,她再瘦小估计也有三十斤重,想要下来但想到上次因为自己拖了后腿造成的一系列事情,又把嘴合上。主动搂了沈老头的脖子,趴在肩头,尽量不扭动身子减轻沈老头的负担。 沈老头见她乖巧,笑眯眯的哄说:“一会阿爷给咱花儿买糖吃。” “谢谢阿爷,给哥哥姐姐们也买啊。”小孩子想要讨大人高兴其实简单的很,因为大人对小孩子没有要求没有奢望,所以一个笑容,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像是额外的惊喜一般。 沈华已经开始适应自己的身份。 “乖,都买都买。”沈老头果然高兴。 春溪在后面冲着沈华挤眉弄眼:“你个小人精。” 春文突然羡慕的说:“还是妹妹好。” 春溪想到经常尿床的小河,也撇着嘴说:“以前不觉得,自打有了小河以后,确实还是妹妹好。” 两个小姑娘有了共同话题,你一句我一句的数落自家弟弟有多讨厌。沈华一时有些感概,她是独生子女,小时候和叔叔家住在一起,虽然后来分家了,也只是院子中间架了一道栏杆,开个侧门。她和堂妹一直关系很好,当然小时候也打架吵闹,但长大了后便和谐相处了,经常约了逛个街吃个饭。哪像这时候的人,自家的兄弟姐妹就好几个,加上几个叔叔家的就更多了,人一多,是非就多。就像沈老头和他亲大哥家,两家住的紧挨着,却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也不知是多大的矛盾。 这边沈华胡思乱想着,那边沈老头已经找了一个空档把鸡和鱼都放了下来,就是位置不大显眼,好位置都是老摊贩占着,哪里轮得到他们。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等着,卖东西哪能不吆喝啊,沈华直愣愣的看着沈老头,看了半响也不见对方有动作,知道是指望不上了,扯了扯春溪的袖子:“姐,别人都不到我们这来啊。” 春溪站起身看了看,嘟着嘴说:“咱这位置偏,别人看不到啊。” “那咋办?”春文也有些着急,谁都不想东西卖不出去。 沈华盯着一个卖果子的看,瞧着像是橘子,冬天怎么会有橘子? 春溪春文顺着沈华的视线看过去,她们第一眼注意的倒不是那人卖的东西,而是那人的位置也不好,周围却站了好几个客人。再一看,那人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扯着嗓子喊:“橘子,新鲜的大橘子,冬天的果子最是养人,买一个尝鲜,买两个哄娃,买三个全家都能润润喉……” 春溪戳了戳春山,使了个眼色,春山捏了捏拳,酝酿了半天才小声喊:“野鸡鲜鱼,新鲜的!那个……还要说啥?” 春溪白了他一眼:“你这声我都听不见,就说现捉的,冬日里的鸡汤鱼汤最养人,嗯……就说女人喝了皮肤好,男人喝了有力气,娃子喝了最聪慧,咋样?” 春文“噗嗤”一声笑了,用手刮着脸说:“不害臊,张嘴就男人女人的。” 春溪被她的话弄了个大红脸,气的一跺脚:“有本事你来!” 春文忙说好话:“咋还真生气了,我说着玩呢,我觉得你编的特别好,不信你问大哥,问花儿。” “大姐,编的真好,肯定能吸引人来。” 春山也说:“我觉得成,我试试。” 春溪被夸得不好意思,端着个脸说:“得了,我编的词我来试试吧。”让她大哥那个闷性子出声吆喝,够难为他的。 沈老头坐在前面望着来来回回的路人,心里也焦,左右看看没有空位了。直到身后响起春溪清脆的吆喝声,才惊讶的回头,看到果然有人被吸引过来,嘴角咧的大大的,给几个孩子一个赞赏的眼光。 得到鼓励的春溪更放开了喊,沈华想了想站到人流中去:“有人要买鱼吗?新鲜的活鱼,有人要买鸡吗?山里刚捉的野鸡……在那边……” 可她人矮,声音在下面传不出去,春山本就觉得自己没帮上忙有点沮丧,见状忙跑到路中间蹲下:“花儿,上来,哥扛着你喊!” 沈华犹豫的看着春山削瘦的肩头,背和扛可是两码事,她最终还是摇摇头说:“大哥,你去帮阿爷数着点钱,别算错了。” 春山一回头,阿爷正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数钱呢,又忙跑回去,一边帮忙看着一边对春文说:“文儿,看着花儿,别让她乱跑。” 沈华并没乱跑,依旧站在路中间喊话,有用没用的她也只是想尽份力罢了。春文见人人都有事干,还有刚才阿爷的眼神,咬咬牙也跟着沈华吆喝起来,一开始声小,喊着喊着便放开了声。 还没有哪家做买卖拖着几个孩子来的,一时倒吸引了不少人注目,不过也只一会,热闹看看也就罢了,不能耽误了自家的生意。 一个时辰下来,野鸡倒是卖出去了,卖了五十文,鱼就卖的慢一些,统共六条鱼才卖出去两条。鱼和肉的价格一样,大部分人还是宁愿买一斤肉回去,鱼到底有些腥,有的人还不爱吃。 对这样的销售业绩,沈老头倒是满意的很,两条鱼也卖了近五十文,这一天的收入可就有一百文钱,感觉像是白得的。 一直等到中午,鱼依旧没卖出去,沈老头看着累坏了的几个孩子,招呼道:“走,阿爷给你们买肉去。” “没想到光动嘴皮子喊喊也这么累啊。”春溪咽了咽唾沫,一上午都没喝水了。 春文舔着干裂的嘴唇,眼馋看向那个卖橘子的摊位,不过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皮,她可不想像大武一样被人笑话。 春山稍微好些,他说的话最少,听到春溪的话,便说:“先忍忍,等阿爷买了肉,咱去河埠头喝一口。” 沈华抬头望天,这个没有水杯的年代,连喝口水都是喝生水。虽然没有污染,细菌还是有的吧。她只能期盼,冬天细菌,虫卵之类的能少些。 沈老头也渴了,站在肉摊子面前,指着后腿肉说:“你这肉咋卖?”等摊主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笑着又说,“老板可有水喝,出门忘带水葫芦了,吆喝了一早上,几个孩子都渴了。” 沈华惊了,这是要借别人的水壶喝水? 沈华知道想要吧王氏这种观念掰过来不容易,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娘,我的责任,你怪大姐,那大姐多无辜啊?你把她生为姐姐,就是让她来受委屈的吗?我也是春河的姐姐,是不是哪日春河犯了错,娘就会怪罪到我身上?娘在家也是做姐姐的,姥娘因为弟妹的错责怪娘的时候,娘不委屈吗?”她从小便是独生子女,她不知道有姐妹的人家是怎么相处的,她习惯了所有的事情自己负责,有人替她受过,她会过意不去。 更何况,春溪这个小姐姐对她很好,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享受有哥哥有姐姐的生活。她不想因为王氏偏颇的教育观念,和春溪离了心。 86|3.1 夏凉川是回来取东西的,到家一瞧,整个屋子搬空了。四舅说他错信了人,他却不信,两人去沈家沟的那天刚好瞧见沈家人在点砖头数。 沈华的所作所为落在夏凉川四舅眼里,倒是得了一番赞赏,两人不作声的又回到镇上,前前后后仔细翻了一遍,才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画了一张画。 画上是一堆柴火,架了一口锅,锅里煮的水,和天上的云混到了一起,地上还有一个个石头子。 毫无章法的一张画,宋清池以为是夏凉川画的,笑话他道:“大哥说你精通五艺,我瞧着就是吹牛的,看看这画,画的还没我画的好。” 夏凉川拿过来瞧,先是皱眉,想了想,把画倒了过来,看到的就是漫天星空下几捆柴火,柴火下面是一个碗,碗下面是空的! 夏凉川笑了,将画折好,收进怀里,“四舅舅,我知道东西在哪了。” “啊?”宋清池茫然的左右看看,这屋子就这么大,都找了好几遍了,也没发现暗室啊。 待宋清池搬开炕灶旁的水缸,露出一条黑黑的地道,佩服的直感叹,“得亏我们是有备而来,这要是普通小贼,哪能想到这里还藏着一个地窖啊。话说,你是咋发现的?是不是那副画,你拿出来我再瞧瞧!”一定是他没看仔细,不然没道理外甥看明白了,他没看明白啊。 夏凉川懒得理他,绕过四舅舅,顺着石头台阶下到地窖。即便他已经把沈华想的很聪慧,可看到满地窖的粮食,他依旧被惊着了。 宋清池跟在后面,挑着眉毛说:“川儿,你这小友,当真读懂了你的信?” 夏凉川笑了笑,淡淡的说:“四舅舅,回去后记得把观砚早日送与我。” 宋清池板着脸,不高兴的嘟囔:“我又没赖账,你急什么。” 夏凉川斜眼看他,过了一会,似是漫不经心的说起,“上个月裴相之事;上上个月,胡国之事;三个月前,都城禁军……” 宋清池忙打断他,笑眯眯的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说大外甥,我们这次回来的是任务是收粮食,你有什么好主意?” 夏凉川不接他的话茬,在地窖里走来走去,宋清池不耐烦的又问:“川儿,你瞧什么呢,东西拿到了,我们先回泰安县,然后再想筹粮的事。” 夏凉川依旧不理他,就在宋清池耐心快要耗尽之时,才突然开口说:“四舅舅,你站过来这里,有没有感觉到风?” “地窖里哪来的风?”宋清池说归说,还是站到夏凉川说的位置,站了一会,抹了把脸,“川儿,你是不是撞鬼风了?”他什么也没感觉到啊。 夏凉川叹了口气,走到棉絮那扯了一小戳棉花,对宋清池说:“四舅舅,张开嘴,伸出舌头。” 宋清池伸出舌头含着舌根问:“你要干……什……呸呸!川儿,你干什么?嗷……夏凉川,你脏不脏!”喊着就要去擦拭,任谁被人用棉花沾了口水擦到脸上,估计都得跳脚,即使那口水是他自己的,也恶心的很。 “等等再擦,”夏凉川无辜的扔掉棉花团,笑着说,“这回能感觉到风了。” 宋清池一愣,些许不易察觉的风吹到口水沾过的地方凉丝丝的,他一愣,“咦”了一声说:“这地窖挖的有名堂。” 夏凉川想到沈华鬼精鬼精的样子,冷哼一声道:“坏丫头名堂多着呢。”说完沈华,他正色道,“四舅舅,我们后日再回去,明日先去沈家沟,瞧瞧沈家新挖的地窖。” “你的意思是,这地窖的主意是你那位小友想出来的?我记得你说过,她只有六岁。”宋清池鼻子眉毛挤成一团,摇头道,“我不信!待我先瞧瞧这个风是从哪进来的,若是边城的人家家家都有这样能透气的地窖……她这入口设的也巧……”他越想越觉得这趟回来的太值了,他们通常在屋里设的是暗室,可室毕竟是室,独间而已。地窖就不同了,如果一座城的地下暗藏着另外一座城,还有什么藏不了备不下的。 不同于宋清池的激动,夏凉川想的却是沈华这次又打算用什么说辞来搪塞他。 宋清池激动的一宿没睡,第二天,脚下就有点虚,夏凉川鄙夷的撇撇嘴,“四舅舅,你还没给我娶婶娘,悠着点。” 宋清池先是没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马车走到半道上,突然回过味来,指着他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敢编排起你四舅舅来了,回去扎一个时辰马步!”骂着骂着回过头,瞧见大外甥面不改色的看着书,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觉得面子下不去,眼珠一转,调戏他说,“川儿今年十五了吧,也快要娶媳妇了,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家,说出来,四舅舅帮你提亲去。” 夏凉川终于看向他,无奈的说:“十四!”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四舅舅,你一直不成亲,是不是没人愿意帮你去提亲?哪家的姑娘家,说出来,外甥愿意帮你提亲去。” 每次在口舌上都占不到便宜,宋清池没调戏到大外甥,反被调戏了,他不甘心的还想开口,夏凉川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立在村头的砖瓦房说:“到了。” 村里进马车了,孩子们以为是沈员外回来,一个传一个,一窝蜂的涌到村口。来了才知道是秀才老爷家来了访客,回去后又一个传一个,不一会,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沈家来客人了,驾着马车来的,穿的锦绣袍子,长的可俊了。 王氏不在家,沈婆子一个人面对夏凉川和宋清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夏凉川她倒是见过几面,另外一个器宇轩昂,瞧着就是矜贵人儿。她赶紧着人去地里喊沈老头,然后请人到堂屋坐下,难得的把给沈成才留着的一点茶叶拿出来泡了,拘谨的说:“不知道夏小哥来,家里也没啥可招待的,还请多担待。” 夏凉川还礼,“沈家婶子客气了,我不过是路过此地,听说成才兄起了新屋,没赶上进宅,特来添上礼,还望婶子不要嫌弃。” 夏凉川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两盒四季糕点,一坛子酒,一对上阳花瓶。 沈婆子连连摆手:“不嫌弃不嫌弃,夏小哥是不是来找我家成才的,他现在住在县学里,不常回来。” 夏凉川做失望状:“还以为能和成才兄对饮一番,既然成才兄不在,我就先告辞了。” 沈婆子挽留道:“夏小哥吃了晌午饭再走,哪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去。”其实她就是客气一下,想来这样的两个人物瞧不上她们农家的饭菜。 夏凉川和宋清池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拱手道:“那就打扰了。” 不按常理出牌的两人把沈婆子完全搞懵了,可人家应了,她难道还能把话收回去。想去菜圃子瞧瞧能整出几个菜来,又不能留客人独自在家,正急着,沈华和春溪回来了。 她忙说:“溪儿,招呼着夏小哥,你阿爷一会就回来,阿奶去后头摘些菜去。” 沈华心里惦记着辣椒,沈婆子一走,她就不客气的问:“榨菜你拖走了,我的番椒呢?” 番椒? 宋清池瞥了眼夏凉川,又看看那个沈家小丫头,眉头皱了皱眉,真的只有六岁,是不是太小了点?再看稍大一些的,模样长得还算周正。 夏凉川不知道他舅舅已经想歪了,他正和沈华讨价还价,“镇里的地窖是你找人挖的,带我去瞧瞧你家的地窖,我便告诉你番椒去哪可以买。” “哈!”沈华寸土不让,“番椒的事上次我们已经谈妥了,你拖了这么久没告诉我,我不算利钱已经是瞧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说到这里沈华突然顿住,紧盯着夏凉川,眯起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更不用说你致我家人于危险之中,这个帐我们以后慢慢算。” 夏凉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紧不慢的说:“我记得,我把话说明白了的。” 沈华笑了,“所以,我才没有现在就和你算账。”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春溪完全没听明白,宋清池结合以前听到的一言半语,大概猜出前因后果:外甥找小丫头家看守屋子,虽然没有明说会有危险,但透露了一点,小丫头明知会有可能惹上麻烦,但还是答应了,所以现在谁也别怪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他瞧着地窖里东西的完整情况,不像是被翻查过的,小丫头的警觉性还挺高。原本他还不信,现在从两人不正常的对话看来,怪胎的身边围绕的都是怪胎。 几人正说着话,沈婆子着急忙慌的挎着菜篮子回来了,后面跟着沈成梅,她在瞧见宋清池的时候,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低着头生怕别人瞧见她的异样,紧着沈婆子的脚后跟进了厨房。 夏凉川在沈华这里没找到切入口,直接朝沈婆子喊道:“沈家婶子,我能否四处走走,瞧瞧地窖?” 沈婆子探出头,“溪儿,带夏小哥逛逛,别失礼了。” 沈华心里明白夏凉川为什么要去看地窖,她就等着对方主动开口,她才好谈条件。 她笑眯眯的跑去厨房拿了一个碗给春溪,“姐,挖一碗虾酱,我瞧见阿奶摘豇豆了。” 等夏凉川从地窖上来,沈老头也回来了,因为家里来人,沈老头把三个儿子都叫来陪客。 中午饭赶的急,没有卖肉的人家了,所以沈婆子狠心宰了一只鸡,买了两方豆腐,还去秦寡妇家借了两条鱼,好容易整了一桌子菜,想想富贵人家吃不惯粗粮饼子,又把新米淘出来洗了,蒸了一小锅。 这顿饭吃的主客尽欢,宋清池虽是生在富贵人家,但也是上过战场啃过树皮的人,好的也能品,丑的也能吃,叫他意外的是两道素菜味道格外的好。还有一小碟子酱菜,也是从未吃过的,再联想到外甥一个月前不知道从哪得了一个方子,腌了一种咸菜,估摸着也和这家脱不开关系。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饭后,夏凉川和宋清池告辞,沈老头起身要送,宋清池婉拒,趁机指着沈华说:“沈大叔不用如此客气,日后说不定常来常往的,就让花儿姑娘代为相送如何?” 沈老头笑的满脸皱纹,连连说好,对方的意思是要当亲朋来往了,这是他们高攀了呀,和这样的人家往来,对老大只有益处!他冲沈婆子使了个眼色,沈婆子点头,转身抱了两个小坛子过来,对二人说:“乡下地方没啥好东西,刚刚瞧见你们爱吃虾酱和酱菜,自家做的,吃完了再来,婶子再给你们拿。” 沈华看的眼睛都瞪圆了,酱菜也就算了,她的虾酱啊!等了一个月就这么一坛子,居然全送了! 心气不顺的她把两人送到门口,静静的站着,对方不急着开口,她更不急了。 宋清池左右看看,无奈的说:“这是做什么?花儿姑娘……” “喊花儿就好。”花姑娘花姑娘的,听着就让她想到抗.日神剧。 宋清池失笑,重新开口道:“那好,花儿,我长话短说,我们此次来,其实是有事请教……”说到这,宋清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在和一个六岁孩子请教事情,说出去要被他那帮朋友笑话死,“请问你家里和镇上小院的地窖是出自你的手吗?” 沈华还没回答,夏凉川不客气的补充道:“还有酱菜和虾酱的方子。” 87|第 87 章 此章节为防盗章“我不喝了,里面水也不多了,留给摊主大叔喝吧。”沈华把葫芦递出给沈老头。 肉摊主探出身子直接从沈华手里接过来,试了试葫芦里的水,顺带夸奖道:“这小闺女可真懂事,老丈,你有福。”三个娃喝了他大半的水。 沈老头笑着摸了摸沈华的头发,温声道:“那花儿再忍会。”说完重新看向摊子上的肉,这比他之前想的要贵一些,他们村里杀猪全瘦的只十三文一斤,不过这里到底是镇上,沈老头指着全瘦的后腿肉说,“来一斤这个。” “好嘞。”肉摊主快刀一搁,上秤一秤,不多不少将将好。 沈老头夸道:“哟,你这手上带秤砣的啊。” 肉摊主憨笑:“就靠这个吃饭呐,您要不要再来点骨头炖汤喝?” 沈华小声说:“阿爷,我娘吃不了肉。” 沈老头沉默了一息,想到老婆子说大儿媳妇脸肿了,眼睛在猪骨上盯了半响才开口说:“再来一斤小骨,给多秤点,刚刚那一斤肉可都是后腿肉。”同是瘦肉,后腿肉可没有前夹肉嫩。 肉摊主爽快的应了一声:“您老会吃,就给您多秤点,来,一斤三两!下次您早点来,我给您秤上好的前夹肉。” …… 鱼没卖出去,沈老头就想给先生家送两条,一路上他有些忐忑:老大千好百好,一喝酒就控制不住脾气,也不知会不会给先生留下坏印象。这次若是能考中,再去参加州试是需要两人推荐的,万万不能得罪了先生。 去先生家的路上,沈老头花一文钱买了十颗糖果子,给四个孩子一人两颗,家里两个小的就准备一人一颗。 以前的沈华不爱吃糖,所以在沈老头说去买糖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期盼的样子,可真正拿到糖的时候,她也和其他三个孩子一样,嘴馋的将糖放进嘴里。 其实真不怎么好吃,甜的齁心,而且让口渴的她喉咙里黏黏的更是不舒服,但其他三个孩子却一脸满足。 到了先生家门口,沈老头扥了扥衣服,又给几个孩子理了理,然后才敲响了门。应门的是一个婆子,问清楚来意回头喊了一声:“先生,有客访。” 随即里屋有谈话声传出来,且越来越近。 “明潜兄,凉川就劳烦你照顾了。” “谈何劳烦,致予兄且放心,待你归来,自当给你接风洗尘。”李文昌原本真以为夏闻生辞官了,带着孩子周游列国,途径万溪镇顺路来看他。但等到对方开口说在这置办了宅院,要将孩子留下,他就知道事情绝不是那么回事。不管如何,他只当不知,照顾好了这个孩子,还怕攀不上交情吗? 夏闻生依旧担忧的看着儿子,阿凉这么偏执的性子可怎生是好啊。有些话不好明说,若是能带他出海,他倒是想,可一路上阿凉晕船晕的厉害,不得已才在这停脚。好在想起有位同窗在这教书,可以托付一二,不然圣上交代的事可就要耽误了。 夏凉川感受到父亲的目光,抬起眼:“爹,你最好按时归来,不然你收藏的那些字画我便一把火烧了,你晚一日,我便烧一幅!” 又来了,有话从来不好好说,夏闻生头疼的直皱眉,肃着脸说:“你给我安生些,莫惹事!” 李文昌一直把夏闻生送走,才抽出空来与沈老头打招呼:“原来是沈老丈,里面请。”又与夏凉川温声说,“晌午了,凉川就在我这用饭如何?” “多谢李先生,我自家去吃。”说完夏凉川看了一眼沈华和春山,上次那个莽夫的子女,还以为回去会被打一顿,现在瞧起来也无甚大碍嘛。 沈华隐约瞧见这少年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有些不解正要细看,对方已经出了院子。 “不进去坐了,李先生,我家成才劳您照顾,家里捉了几条鱼,我送来与先生加菜。” 学生给先生送些吃食乃是常情,李文昌也不多推辞便招来煮饭婆子收下,“成才平日里读书很是用功,前些日子我考核过他的文章,已无大错。这次定是能考中的,老丈无需太过烦心,安心等着他光宗耀祖即可。” 沈老头听得这话喜的眼睛都笑成一条线:“托先生的福,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这还没中呢,人家不过一句预祝之言,沈老头就高兴成这样,要是沈成才真的中了秀才,不得乐晕过去?沈华撇开眼,觉得古人真容易相信人。 先生留饭,沈老头自然不肯,他带着四个孩子得吃掉先生家多少米粮。推辞了出来,才转过路口就遇见之前在先生家看见的那位少年。 沈老头记起儿子说过的话,想来就是这位少年瞧见他动手打春山,再加上刚才先生对他爹的那个态度,这人的爹怕是个不小的官。即使下场了也不是他们小老百姓惹得起的,再说,破船还有三斤钉。沈老头舔舔嘴唇,想要卖个好,便将口袋里的两颗糖掏出来:“小哥,咱刚刚见过的,我儿子在李先生那读书,以后你们可以做个伴。” 夏凉川张了张嘴,在看到春山和沈华皱着的眉头时,突地笑了,捡起一颗糖放进嘴里,“多谢老丈,我会在李先生面前说好话的。” 十四岁的少年笑容明朗,但从他的话里沈华却听出了反话的味道,一个中二期的少年,还是莫要琢磨他的心思为好。沈华侧过头看着少年身后的包子摊,闻着香味肚子更饿了。 沈老头带着孩子告辞,夏凉川将包子放在手里一颠一颠的抛着玩,在看到那个男孩回头看他的时候,还冲着对方笑了笑,见其脸色一僵,他笑的更是开怀。 春山面色不愉的回过头来,侧着头对沈华说:“花儿,我觉得他就是那天那个人。” 沈华饿的没力气说话,随意的“嗯”了一声。 听得小妹认同,春山捏紧了拳头:“若不是他,爹不会发那样大的脾气!” 你爹脾气不好打人,居然还是路人的错?看着这个偏激的一年级小朋友,沈华不止身体累,心更是累的直想叹气:“大哥说的是,以前爹从来不打人的,就是因为他才会动手打你,还打娘,这人真真是讨厌。” 看着义愤填膺的小妹,春山突然觉得别扭,因为事情好像又不是小妹说的那么回事。 沈华说了这一句也不管他想没想通,她现在只想喝水。 沈老头也渴的不行,第一时间赶到河埠头,有几个妇人在洗碗闲谈。他带着孩子用手兜水喝,沈华胳膊短,够不着河里的水,只好就着沈老头黑黄的手。 这真的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手并不是脏,只是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才变成这样。 沈华对这双手的接受程度比口水高多了。 …… 因为只剩下一颗糖,沈老头在买与不买之间犹豫了半响,最终将糖一敲几瓣,就准备拿这忽悠家里两个小孙子。对孩子来说,糖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它安慰了又累又饿又渴的几个孩子,足以支撑他们再走一个多小时的路赶回沈家沟。 88|第 88 章 因为家里来了位少爷,沈婆子把白面发出来包韭菜馅饺子,王氏也出来帮忙,她把韭菜洗净了剁碎,和沈婆子闲唠,“娘,咱是不是在这前头也开一块菜地出来,种点葱姜蒜啥的。” 沈婆子点了点头,“嗯,我也寻思这事呢,如今要做酱菜,还得再开一块黄瓜地出来。” 何氏听着抬头问:“酱菜又不能当饭吃,大嫂圃子里黄瓜不够,我那有,吃不完,回头我每天给你送来,哪用得着特特的开一块地出来。” 沈婆子一边擀面皮,一边说:“多种些,以后拿出去卖。” 何氏看看沈婆子,又看看王氏,总觉着两人有事瞒着她。咸菜生意没做成,这会又有酱菜买卖了,大嫂仿佛突然开了天眼似得,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赚钱手艺,让人不妒忌都难。 她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去抱柴烧火,路过地窖口的时候眼中闪了闪。当初起屋子,谁也不理解大嫂为啥要挖这么大一个地窖,通常农家的地窖也就一条两米宽的窄巷子,现在她明白了,大嫂早就算计好了,她手里肯定还握着别的方子,再回想起王氏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感觉她是一步一步算计好的。 大哥没中秀才之前也没见她这么能干,何氏越想眼中冷意越盛! 沈员外说是同意沈纪元住在沈家,到底还是不放心,派了一个仆人跟着,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东西,从铺盖到软纱帐,从吃饭的碗筷到洗漱的面盆,一应俱全。 王氏看着这么大阵仗,问沈婆子,“娘,沈少爷这是打算住多久啊?” 沈婆子看向何氏,何氏摇头表示不知,拉过春武到一旁问道:“远少爷要住多久?沈员外有没有说啥?” 春武皱着眉看他娘,仿佛不明白何氏这么问的意思,“就住两三日。” 何氏回头看了一眼大变样的房间,唏嘘道:“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活的和咱不一样。” 晚上吃饺子,蘸酱是花儿调的,她手里还有剩下的一点辣椒粉,王氏和春溪春山都是能接受的,便给他们放了一点,其他人就放了蒜泥和醋。 沈寄远瞧着沈华碗里飘着红沫沫,好奇的想要尝尝,又不好意思开口,便不时的拿眼睛瞟一眼。 沈华笑了笑,指着春山的碗说,“你想吃就尝大哥碗里的,他的辣放得少。” 沈寄远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才不要和春山公用一个碗。 沈华哪懂他的小心思,见他依旧盯着自个的,便往他面前推了推,“你要是被辣着,别怪我啊。” 仆人就站在一旁候着,听见这话,忙弯腰劝道:“少爷,老爷交代了,不让您乱吃东西。” 沈寄远一把挥开他,“再啰嗦,就换人来!” 仆人不满的瞪了一眼沈华,求助的看向春武,春武在沈员外家住了几个月,早看不上饺子了,他不明白沈寄远放着好日子不住,跑他们家来过苦日子。他夹了一个饺子进嘴里,含糊着说:“少爷,你就听长柳的吧,你吃好住好了,下次沈老爷才能让你再来啊。” 沈寄远皱了皱眉,见沈华把碗往回端,快速的夹了一个饺子沾一下丢进嘴里。他倒是真能接受这个辣味,一个接一个,吃了半盘子。 仆人瞧着欢喜,少爷吃的好,也是他伺候的好,回去少不了赏赐。饭后,他找到沈华,不客气的说:“你叫沈春花吧,你那酱料里放的是什么,拿来给我。” 这种趾高气扬的口气,沈华听得眉头直皱,“为什么给你?” 仆人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笑话,“自然是我家少爷喜欢吃。” “呵呵……关我屁事!”沈华掉脸就走。 仆人鄙夷的说:“乡下娃子,不知礼数!” 沈华也气了,吃她家的住她家的还来骂她?! “我就是乡下娃子,我就是不懂礼数,你们上杆子住到我家来,是有病吧!”自从知道要打仗,她心里烦躁的很,有人往枪口上撞,她不介意直接赶人! 沈寄远过来的时候,刚巧听到这句话,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再看仆人,更是恼怒万分,当即甩了袖子往老宅去。 仆人狠狠瞪了一眼沈华,追着沈寄远跑去,“少爷,等等小的,少爷,你去哪啊?” 沈寄远再回来时,就他一个人,沈华瞧见了只当不知情,她没空照顾小朋友的心情,她正愁着怎么能让村里人屯点粮食又不透露打仗的风声。 除了沈华外,各个都把沈寄远当上宾招待,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起床了,就等沈寄远,一家子坐在桌子上瞪着早饭发呆。 客人不上桌,总不能先吃啊。 沈华摸摸肚子,见没人敢去敲沈寄远的房门,她忍了又忍,最后在沈婆子的阻止声中敲响了他的门。 “沈少爷,醒了吗,出来吃早饭。” “好,好,我,我马上就来!” 隔着门,沈华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想了想,试探着问:“我能进去吗?” 好半响她才听到让她进去的声音。 眼前的一幕一点不意外,沈寄远穿着贴身的小衣,外衫的盘扣散着,正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逞强着努力的扣扣子。 完全没有生活能力的小屁孩,还赶跑了仆人。 盛夏的早晨虽然凉快一些,但也禁不住人忙和,这一会,沈寄远已经满头的汗。沈华瞧着,心又软了,叹了口气,“你蹲下点,我帮你扣。” 沈寄远听话的半蹲着,看着沈华黑琉璃般的眼睛,强调说:“我有时候是扣的上的。” 沈华三两下扣好扣子,“走吧,出去吃早饭。” 沈寄远有些受伤的望着她,再一次说:“我真的会扣的,今天,今天这个衣服不好。” 沈华已经出了房门,听见这话,回头看他,认真的说:“我知道了。” 沈寄远这才高兴起来,凑到她跟前,和她说话。 三天时间快的很,沈员外派人来接,沈寄远为了下次还能来住,回去的特别利落。沈婆子屋里的东西他没带走,说下次来就不麻烦了。 这两天沈婆子是变了花样的给沈寄远做好吃的,对沈成才都没这么费心过。 临走,沈华把最后剩下的一点辣椒粉给他带上,让他别嫌少,因为她就剩这么点,说以后再得了,给他送去。 沈寄远笑眯眯的应了,来接人的人给沈婆子留了一锭银子,沈婆子这回说什么都没收,这钱要是收下,情谊就全白费了。 沈寄远一走,就开始秋收了,经过数日没日没夜的收割,大大的院子里晒满了五谷杂粮,檐下挂了一串串的玉米,地上晒的花生,黍子,芝麻成垛堆在墙角,就等有了空地出来晒。 这一年沈家过的滋润,粮食多多的,沈婆子也就不再像以前一样扣着每日的口粮,虽然还达不到每日白米饭,但也能几天杂面就能有一两顿白面吃。 新屋起来后,就后院搭了牛棚,鸡圈猪圈都没圈,现在地里闲下来,沈老头就又开始忙和上了。 往年这个时候,沈老二他们就出去找活干,今年也不例外,可还没等他们出门,村里祠堂前的大钟响了起来。 村里除了老的走不动的,或是要在家看顾婴儿的,其他的都锁了门窗往祠堂去。每个村都有这样一口钟,没有大事是不会敲的,不一会,祠堂前就聚满了人。 村长站在石阶上,一脸肃然,瞧着人差不多了,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乡亲们,都静静!”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村长心里也不好受,他眼角瞥见站在最角落的阿午爷,艰难的说:“县里下文书了,要出兵役!” “啥?村长你说啥?” “要打仗了?!” “天啊!老天爷啊,你这是要我孤儿寡母的命啊!”哭喊的是秦寡妇,王氏就站在她边上,连忙扶住她,安抚道,“别急,听村长说,往常独子都是可以免役的,秦嫂子,你先别急。” 89|第 89 章 此章节为防盗章 这样一想,王氏更是坚决要把剩下的饼子都送去,春溪一边端着碗往外走,一边回头嘟嚷着:“好歹再给大哥留一个。” 春山摇头:“娘让你送你就送去吧,不差这一口。” 不一会春溪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碗,里面三个面饼子一个都没少,她朝王氏撅起嘴说:“下次可别再让我去送吃食了,人家根本都看不上。哼!他只看一眼就说,‘你们留着吃吧,我吃不惯’没精贵死他!” 春溪学着夏凉川倚在门框上,把他的语气声调模仿的惟妙惟肖。 王氏想到他昨晚上就没怎么动筷子,估计是真吃不惯,也不再勉强,笑骂了一声:“既然他不吃,便便宜你们了,心里其实是偷着乐呢,是不?” 春溪粘上王氏的胳膊,一边说:“娘,我哪是那样人啊。”一边分了一块饼子给春山,一块给王氏,第三块掰开,和沈华一人一半,眉开眼笑的一口接一口的吃,“娘做的饼可比肉包子好吃多了。” 王氏拍了她一下,嗔道:“小马屁精!” 吃完早饭,沈华再三嘱咐春山不能动,吃喝拉撒都必须在床上完成,然后跟王氏打了声招呼说中午迟些回来便拉着春溪跑了。王氏喊都没喊住,原本她也想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接一些浆洗的活,但听小女儿这么一说,便歇了心思,不能贪几个钱,耽误了春山。 看着大儿子气色不错的直躺着,她从一开始的绝望到后来抱有一丝庆幸再到现在坚定的相信:春山还小,个头还在长,就这样不动,骨头一定能自己长好的。 …… 春溪原本以为是出来捡柴的,因为她看见小妹带上来昨天捆柴用的粗麻绳,却没想到小妹拉着她往镇口跑。 “花儿,你要拉我去哪啊?那是出镇子的口。” “咱去县里。” 春溪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顺带扯住沈华,“咱去县里干啥?找三叔?” 从镇上坐驴车去县里得一个时辰,沈华不愿意耽搁时间,硬拉着她边解释边走:“昨儿那位砍柴大哥不是说县里新来了一户人家嘛,既然是翻新屋子,说不定以前的旧物件就不要了,咱去看看能不能捡漏。还有娘要在家照顾大哥,我想着看能不能让娘绣点东西卖钱。” 春溪听着前面的还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嗤了一声:“娘又不是绣娘,绣的东西自己用用就罢了,卖钱?谁有那闲钱!再说,大户人家才看不上呢。” 拼绣技自然拼不过,但绣样子总可以出出新吧。 沈华没有吱声,因为她也没有把握,总之试了才知道行不行,没试之前她不会把话说死了。 春溪犟不过沈华,两人花了两文钱坐上了去县城的驴车,春溪是一阵心疼,昨儿买柴也就罢了,今天这两文钱花的可真够冤枉的,她暗暗决定:如果去了没收获,就走路回来! 沈华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毕竟她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感受过钱的来之不易。再加上,她的观念是想赚钱,前期不投资怎么行?所以,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钱是赚出来了,从来不是省出来的。 一路上驴车又带了两个人,沈华对别人都抱有提防的态度,所以也拉着春溪不让她和别人搭话。沿途倒是遇上个熟人,还冲着那位砍柴青年招了招手,想到昨儿卖柴只花了八文,顿时觉得这坐驴车的两文钱是白得了,春溪心里就松快多了。 驴车在城门的不远处停下,沈华看着近三人高的城墙有些懵,这个朝代连小县城都有城墙吗?同她一样呆住的还有春溪,春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墙,简直太威武了! 沈华一想到自己刚才懵逼的样子就和春溪一样傻不愣登的,就觉得丢人,忙拉着她朝城门走去,还好,进城并不需要钱,也没人看守。 一进城,就跟换了个天地似的,虽谈不上繁华,但热闹程度已经不是小小的万溪镇可比的了。街道两旁一家挨着一家的商铺,放声招客的店小二,挑着各式扁担的行脚商人…… “马!花儿,快看!大马!好高啊……”春溪连连咂嘴:“乖乖,难怪三叔他们都到县城里来打短工,就算不拿工钱,能住在这里都觉得眼界不凡。” 小姑娘,你还能更有出息吗? 沈华笑着牵着眼睛不够用的春溪边走边看,生怕两人走散了,她着重看路两旁卖杂货的,像荷包帕子这些卖是有卖,但都是空白的,上面什么都没绣,还有一些简单的结子,还有扇络。 看来这些都属于贴身之物,穷人家不需要,有钱人家不可能在外面买,小件的路子走不了,那就走大件的路子。 沈华看到一家招牌上写着《春绣坊》的店铺,也不管春溪的胆怯,便拉着她进去。店小二一打量两人的穿着就不像是能买得起的客人,再看身后没大人跟着,便皱起眉头赶人:“小丫头出去玩去,别在这里冲撞了客人。” 古代真是没有职业素养,微笑待客的道理都不懂。 不过沈华并不着恼,时代不同,她不能以现代人的要求去要求古代人,她看着店伙计笑眯眯的说:“这位大叔,我们俩是从乡下来的,在外面瞧见里面的东西都比别家的好看,想进来瞧瞧开开眼界,保证不随意乱碰,我把手背后面,您看行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沈华话说的漂亮,原站在铺子里买东西的客人都有一两个转过头来看她,“哟,这小丫头怪会说话的。” 店伙计回头看了一下掌柜的脸色,见其面无表情,知道掌柜的没反感,便虎着脸威胁了一番:“可小心着些,这里任何一件东西打坏了,卖了你俩都赔不起!” 沈华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把手背在身后逛起店铺,春溪不知道小妹到底搞什么鬼,但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物件的,一开始拘谨的连步子都有点不会迈的她,不一会就放开了。 “花儿,这个绣屏真好看!” “花儿,这个鸟跟真的一样!” “花儿,看,大马,比咱刚看的那匹马还俊呢。” …… 眼见春溪声音越来越大,沈华忙岔开话题,压低了声音问:“大姐,你说娘能绣出这样的吗?” 兴致被打断的春溪愣了一下,学着沈华轻声说:“绣不出来吧,这里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娘估摸着也没见过,没见过的东西咋绣啊?” 春溪和王氏没见过,她见过呀! 沈华小时候被逼着学过一年的国画还有毛笔字,可她真心觉得枯燥,就没坚持下来,其实没学下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爸妈觉得她没天份,没毅力,不想再浪费钱,别人家的孩子再优秀始终是别人家的。可到了大学以后,沈华自己开窍了,令她发现自我的是有一天看到一位阳光帅哥坐在学校的荷花池前画画,那画面实在太让人心动!于是,她便也成为了书画社的一员,当然,她是不会承认她报书画社是为了接近帅哥的,她只是为了重拾美好。 故事的结果,自然是美好重新拾了回来,帅哥被别人拾走了。 这些都是过去了,现代的画风和这个朝代有着很大的差别,更何况,她学的是油画啊!连油都吃不起的她,一点不认为她的画拿出来能有人赏识,不过用来画绣样子,应该是可以的。 因为不能保证,所以沈华必须用最小的投资去试验回报率。 她看着柜台里排放整齐的丝线,开口问店伙计:“大叔,这丝线怎么卖啊?” 伙计不妨她还打听价格,揶揄道:“八文钱十支线,若是配色多,还可以稍稍便宜些,小姑娘,你要几支啊?” 沈华是不懂刺绣的,但她玩过十字绣,如果把一幅图的颜色全配下来,最少也要几十种色。 买不起! 沈华摇摇头,但她心里已经有主意了。春溪跟着她出了绣坊,听小妹与人打听那户新来的大户人家,她立刻插话:“大婶,那户人家可有不要的东西丢出来?” “有哦……都是齐整的东西,就这么不要了,也不知家里是有金山还是银山!不过,你们两个来迟了,早被捡完了。”大婶感概着。 春溪瞪了沈华一眼,要不是她想起来去那绣坊,说不定就不迟了。 不管如何,总要去看看才能死心。 王雪实斜着头看了一眼王婆子说:“娘,你是啥年纪,我说的是年轻的媳妇子,你凑啥热闹。” 王婆子不想当着大闺女的面和儿子掰扯,她也不知道是咋搞的,养出这么个性子的儿子来,好在老二性子还好。她逗弄了会儿春河,这才又想起来问:“大山咋样?” “好多了,就是还不能下床,花儿看的紧,说得睡满百日,也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的。”王氏想到春山越来越好的气色,心里也觉得高兴。 瞧王氏说话的口气,想来是真好多了,几人都说,只要伤势能好,多睡就多睡,那么重的伤能好,也是福气。 90|第 90 章 此章节为防盗章此时的堂屋里,沈老头正冲着沈成才发脾气:“老大,跪下!” “爹!”沈成才刚才看到一地的血,酒就醒了。心里也不是不懊悔,对这个媳妇他还是很满意的,模样好,性子又温顺,可他就是脾气上来的时候管不住手。打了就打了,不过是这次踢重了,谁知道她怀孕了啊,她又没说。现在爹让他在全家人面前下跪,以后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我喊不动你了是不是?”沈老头的声音并不高,甚至比刚才那声声音更轻,但听在沈成才耳朵里却犹如炸雷。 “爹,儿子知错了。”沈成才走到堂屋中间跪下。 “我想你也该知道错了,丢脸都丢到先生家去了。哼!还有十日就院试,我也不与你多说,若是这次再考不中秀才,我看你也别读了。好好的收收心,这些年供着你读书,家里的活都是老二,老三他们干的。即不是读书的料子,但这么多年的书也不能白读,去镇上找个活计补贴家用。你也快三十了,以后有个啥打算心里该有数。”沈老头说完扫视了一圈其他人,“你们也都听好了,平日里你们打啊闹的我不管,要是再闹出今日这种事,别怪我把你们赶出家门!一个个都掂量掂量,离了我,离了家,你们自己能不能过,觉得自己有那个能耐的就使劲给我作!” 等人都散了,堂屋里只剩下老大和老大家两个孩子的时候,沈老头问道:“老大,今日先生家为何请吃酒?” 沈成才还跪着,两个膝盖已经僵硬了,寒气直往膝盖里钻。他求救的看向沈婆子,却见对方朝他摇摇头,知道娘也不敢在爹盛怒的时候开口为他求情,只好老实回道:“是为了宴请朝都来的一位客人,听着好似是与先生同期同住一家客栈的,有几分面子情。”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是个退下来的官。” 沈老头追问:“什么官?” “儿子不知。”沈成才低下头,下意识的不想将对方是兵部侍郎的身份说出去。 沈老头暗忖片刻,又问:“花儿提到的小哥是谁?” 沈成才咽了咽口水,有些庆幸刚才没说实话,他爹果然问起了,抬了一下头快速的看了一眼沈老头说:“是那位客人的儿子。”他没敢说对方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秀才,怕说出来爹更加生气。 沈老头冷哼了两声,不再问,而是朝着孩子的方向说:“大山,你是老大,家里出了事,你就该担起照顾好弟妹的责任。现在不早了,领着小河去睡吧。” 沈春山低头觑了一眼他爹,闷声应道:“是,阿爷。” 等孩子走后,这才指着沈成才骂道:“你自个瞧瞧你做的那叫啥事,咋个跟孩子解释?小娃子让爹给打没了?你也有脸!咱沈家沟上百户人家,有几个男人打媳妇的,你咋这么出息呢?” “老大啊,别怪你爹在全家人面前下你面子,这要不罚你,不寒了媳妇的心吗?天也不早了,你今儿就和老三他们挤挤,明儿带上些礼去你老丈人家走一遭,打啊骂的你就受着,主动去认个错。”老大媳妇是个心软的,可她娘家人却都不好惹,万一从别人口中知晓这事,只怕得来闹。还不如老老实实主动去认个错,沈婆子想着把家里冻的腊肉给拎一条去,再把大女儿送的四色糕点带着就差不多了。 “娘,雪梅她怀了孩子连我们都不知道,老丈人他们肯定也没告诉。孩子掉了都掉了,雪梅估摸着也不会回去说的,我何必上赶着去找不自在。”沈成才一万个不想去,老丈人家个个都是火爆性子。 “你糊涂,这事瞒得住吗?你娘考虑的周到,听你娘的,就说一时失手。唉……管不住自个的脾气以后就少喝些酒,我和你娘年岁都大了,就想着平平安安的。这大年里,你说说……唉……”沈老头一说三叹的回了屋,希望亲家看在老大主动认错的份上,饶过这一茬。 “还不起来!”沈婆子见沈老头回屋,连忙上前把儿子拉起来,用手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心疼道,“厨房里应该还有些热水,你去捂捂,别受了寒气,回头一到阴雨天就作疼。” …… 再说老二沈成定一回屋就看见媳妇坐在灯下给儿子补衣服,瞧着像是过年穿的那件,皱了皱眉头,顺口问了句:“大嫂怎么样了?” 何氏叹了口气,用针划了划头皮说:“大嫂真是可怜,你说大哥咋这下这重手呢?你是没看见大嫂哭的那样,我都心酸。” 沈老二一边脱衣服一边应声:“咱大哥就这一点不好,谁还没个缺点。平日里不对大嫂挺好的,孩子没了再怀就是了。再说了,大哥家都四个孩子了,今年收成不好,少一张嘴也挺好。” 何氏摔下衣服,棱起眼睛骂道:“沈成定,你说的这叫人话?感情大哥这一脚踢的还有理了,亏你们老沈家自诩读书人。我呸!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咱乡里人也没这么糟践媳妇的。”说着拿起枕头甩手出了房门,“我和文儿睡去。” 沈老二听着隔壁的动静撇了撇嘴,躺下熄了灯,没多一会就睡熟了。 沈家一共七间屋子,沈成才夫妻带着春河住东屋,起手第二间三个孩子住,中间用一个布帘子拉着。可今天谁也没心思睡觉,都想守在王氏身边。春溪一双眼已经哭的红肿,看见春山带着弟弟进来,一个杏眼瞪过去,拉过他背着身子低声问:“大哥,你今日去送酒,出啥事了?” 说是大哥,可他俩是龙凤胎,不过早她半个时辰出来。在春溪眼里,她和春山是一般大的,小时候连大哥都不愿喊,所以开口就有几分责问的味道。 其实不用春溪问,他自己已经悔恨的要死。若不是他送酒送迟了,爹不会对娘发脾气,娘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丢。 春溪见春山闷着头不说话,恨的狠掐了他两下。这一掐便发觉大哥的袖子是湿的,心下一转,责问道:“你把酒洒了?” 眼见春溪要误会,瞧沈春山的样子肯定是不会解释了,她一个大人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八岁的孩子替她背黑锅。沈华连忙出声:“大姐,这事不怪大哥。是我不好非跟着去,走的又慢耽误了时辰,爹这才生气的。酒是爹把大哥踢摔了才洒了的,大哥的手都摔破了。” 春溪看着沈华,当时小妹跟着去,她也没拦着。若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怎么也不会让小妹去的,想着她又懊悔的哭起来。 “和你们都没关系,你爹就这么个性子。即使大山未迟了,他若想发脾气,也能找到由头。莫哭了,娘没事。”王氏其实一直没睡着,这个孩子好歹在肚子里呆了两个多月了。原准备等怀稳了再告诉丈夫,现在只当没缘分吧。只是想着心里便难受,可再难受,她也得忍着,日子总要继续过的。 一听见王氏的声音,春河立刻扑了过去,扒在床边可怜兮兮的盯着她小心翼翼的问:“娘,你还疼吗?娘,你会不会死?你别死……” 王氏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安慰:“傻小子,娘没事,娘咋会死呢,娘还等着我们小河长大赚钱孝敬娘呢。”说着又抬头看向大儿子和大女儿,“天不早了,你俩先带着小河去睡,晚上留意他踢被子。小河乖,今儿跟你大哥睡,花儿到娘这来。” 小河也知道他娘今天不舒服,即使心里不乐意但还是撇着嘴跟着大哥大姐出了屋子。 从头到尾,沈华都没出声,默默的看着王氏在强打精神安慰受了惊吓的几个孩子。今天的事,说到底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多嘴讽刺,或许沈成才不会恼羞成怒,满满的负罪感压的她心堵堵的。 她一向不愿欠别人的。 等三个孩子出去后,王氏从枕头下摸出两颗蛋来:“花儿来,把蛋吃了。” 沈华突然觉得喉咙也有些堵,鼻头酸涩的让她忍不住想哭,她眨了眨眼说:“娘吃吧,娘身体好了,我们才能好。”说完跑了出去,擦干了眼泪在小竹椅上坐了一会,隔着棉裤都能感受到竹子传递过来冰凉。 好一会,沈华叹了口气,站起身一脸坚定的回屋,她就不信在古代她赚不到钱。 躺在床上的沈华细数自己会的东西,她是会计,会做报表,会偷税漏税,可这有什么用?还没有她在菜市场学到的东西有用呢,她看过人养蚕、看过人点豆腐、会做熟食、会做酱菜、会养鸽子……从兜尿布就混迹菜市场,哪家的后厨房她没疯玩过,或许,这就是老天让她来到这个家的原因? 同她一样睡不着的还有沈春山,沈华还能做到躺着不动,但沈春山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在炕上翻来覆去的贴烙饼。天还没亮,火炕已经没了热度。沈华冷的坐了起来,沈春山听见动静,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小妹轻声说:“花儿,咋醒了?还早呢,再睡会。” 91|第 91 章 此章节为防盗章 王婆子瞪起眼珠子,“咋?我还不能出来了?” 王雪实斜着头看了一眼王婆子说:“娘,你是啥年纪,我说的是年轻的媳妇子,你凑啥热闹。” 王婆子不想当着大闺女的面和儿子掰扯,她也不知道是咋搞的,养出这么个性子的儿子来,好在老二性子还好。她逗弄了会儿春河,这才又想起来问:“大山咋样?” “好多了,就是还不能下床,花儿看的紧,说得睡满百日,也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的。”王氏想到春山越来越好的气色,心里也觉得高兴。 瞧王氏说话的口气,想来是真好多了,几人都说,只要伤势能好,多睡就多睡,那么重的伤能好,也是福气。 闲话了会,王氏要出去帮忙,春溪留在镇上没回来,她喊沈华过来陪爹娘坐坐。 沈华进来陪了一会,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大舅舅说话的神情语气,感觉就是一个古代小痞子;二舅舅看上去最是老实,本本分分的坐着;小姨一双眼睛望来望去的估家势,看着也不讨喜。 她只坐了一会,便借口春河要尿尿遁了出去。 她算是明白一句话了,谁还没几个极品亲戚啊。 在现代的时候,她常听室友讲家里的亲戚朋友,每个室友都能举出一两个极品例子来。只有她亲戚和睦,朋友友善,室友们都说她投胎投的好。 这会儿好了,投胎投的再好,也架不住老天爷嫉妒她,让她重新投过。 既是尿遁,沈华做戏做到底,领着春河去茅房,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是沈华自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一位美女,切切实实是位古典美女。走路轻轻慢慢不急不慌,嘴角含笑,一身粉色衣裳洗的有些发白,穿在身上清清爽爽的,像冬日里一抹娇嫩的小花,让人觉得春意扑面,只是画风和这古代茅房有点不搭。 一切都很美,就是,这姑娘冲她笑的那一下怎么有点渗人呢? 沈华抖了抖,往前院走,突觉一片深色的衣角从眼角一扫而过。她疑惑的望过去,什么也没有,只有牛在牛栏里哞哞吃草。她觉得有点不对劲,面色如常的把春河领到前院和孩子们一起玩去,自己装作掉了东西返回到茅房。 她悄悄的站到背阴处,贴着泥巴墙,里面传来男女嘻嘻笑笑的声音:“干啥啊,你手冻死人了……别急,别把我衣服扯坏了……” “扯坏了哥哥再给你买……荷儿,我的心肝,你把我的魂都勾没了……快,给哥摸摸……” 哎呦……没想到还能有这个听,沈华扬起嘴角,在墙上四处看了看,楞是没找到一个洞眼,真是,糊这么严实做什么? “……哥,好哥哥,别摸这……不行……快别……” “我都好几日没碰你了,快让我过过瘾……”接着传来了各种亲亲嘬嘬的声音,还有女子一声浪过一声的娇喘声,沈华听得井井有味,谁说古人保守来着,偷欢都偷到别人家茅房去了。 想到这,沈华猛地一愣,她说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呢,这哪是别人在偷.情,明明是沈家的小儿子沈成康! 不是说定亲了,不是说开春成亲,这唱的是哪出? 沈华蹑手蹑脚的离开茅房,再没了听墙角的兴致。 直到开席的时候,沈华才看到两人前后脚出现在院子里,她见到沈婆子嫌恶的瞪了一眼那女人,便知道沈家大家长心里是有数的,看来她们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啊。 席面是男人们三桌,女人带孩子两桌。菜式是一样的,七菜一汤,两个肉菜,五个素菜。 乡里人吃饭没啥规矩,菜一上来,□□双筷子同时伸过去,一盘子菜就见底了。 肉菜是早上就炖好的,只等最后上,菜吃到一半的时候,沈婆子的大闺女,沈成才的大姐沈成兰携着丈夫带着四个孩子来了。 清一色的女娃。 沈成兰是沈婆子第一个孩子,虽是个女娃,却是被沈婆子用心教养的。可也正是这个用心,强势的沈婆子教出了一个极其软弱没主见的闺女。 沈成兰见开席了,站在院门内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老娘会把她的位置空出来,可现在坐的满满当当的……沈成兰偷瞄了一眼丈夫,见对方面无表情,心一下就紧了起来,成亲十多年,哪里看不出丈夫是不高兴了。 沈婆子和王氏同时站起来,没道理自己吃着,让客人站着。王氏不仅抱着春河自己站起来,还拉了坐在她旁边的沈华,在坐的客人主动挪凳子,“挤挤坐,挤挤坐……” 那边沈老二也出声招呼:“大姐夫,来与我坐。” 三个人给五个人让位置,到底还是有些挤,沈成兰见丈夫有席坐,心里便先松了一口气,推辞道:“让孩子先吃。”她跟着沈婆子她们进了厨房。 厨房是没有门的,一进去,沈婆子就把沈成兰拉到避光的地方,“咋回事?还以为你们不来了。”而且还空着手来,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沈婆子强压着怒气质问道。 “有事耽搁了。”沈成兰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 沈婆子就有些没听清,拍了她一下,骂道:“你嘴里含着死老鼠呢?声音说这么小说给鬼听啊,大点儿声!” 沈成兰瞥了眼弟妹,见她在给两个孩子弄吃的,便咬了咬嘴唇低声说:“还是上次那件事。” 闻言,沈婆子下意识的回看了一眼王氏,王氏背对着她没瞧见,倒是沈华将两人的小动作收进眼里。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娘,我想吃外面的菜……” 春河也跟着说:“娘,我也想吃外面的菜。” 乡下不讲究,想着婆婆和大姐都没吃,王氏拿了一个盘子去外面席上夹菜。 王氏前脚刚离开,沈成兰后脚就去抱了春河在怀里问沈婆子:“娘和大嫂提了吗?” “提啥啊,大山受伤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好,你最好歇了这个心思。”沈婆子冲着大闺女朝沈华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小孙女可鬼的很。 可沈成兰只当沈华是个娃子,根本没放在心上,而且她们也没明说,不信对方一个小娃子能听明白,“娘这是不给我活路啊,我今年已经三十了。娘……这样的日子我快过不下去了……” 眼看大闺女就要哭,沈婆子又是一巴掌拍上去,凶道:“你也不看看今儿是啥日子,你要是敢触了成才的霉头,看我以后还让不让你进门!”她凶完,看大闺女死气沉沉的样子,半是气恼半是心疼,只好又安慰说,“再等等吧,这么多年都熬下来了,也不差这几日。要是没出年后那件事,说不定还好些……唉……不提了,没事多去上上香,期盼大山能痊愈。” “咱家年后出啥事了?”沈成兰还欲问两句,看到门外有影子忙收了话音,沈华趁机插嘴说:“大姑不用去,我娘去上过香了,我大哥铁定能好的。” 王氏端着盘子进来,听见沈华的话,接着话茬说:“娘不是知道我去山上拜过了?大山好多了,过些日子就能回来。” 沈成兰面上讪讪的将春河放下地,心虚的话都不会说了,还是沈婆子看了一眼沈华,淡定的说:“多去拜拜也没坏事,指不定菩萨见咱们家人心诚,就保佑了大山呢?还有,花儿你要好好管教,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大人说话,她一个小娃子总插嘴像啥样子?老大现在是秀才,你就是秀才娘子,走到哪都有人盯着看着,咋还能像以前那样不晓得规矩。” 王氏不妨刚才还好好的,一个夹菜的功夫,婆婆就变脸了。虽然对方说的都是对的,但在这样的场合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她心里很有些堵得慌。 比她更堵得慌得是沈华,她差点气的连饭都没吃下去。 四个人各怀心思的对着一盘子菜,默不作声的吃完。而春河根本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常,他的满门心思都在肉上。 沈华看着这样的春河,觉得时间一长,有吃有喝,真的是会把亲生爹娘忘到脑后的。 沈春山一愣,他虽然老实,但却不傻。听到妹妹这么说,立刻反应过来,顺着说:“阿奶腿脚不好,夜路又难走,等送完酒回去天就黑了,花儿乖,一会哥哥背你。”说完用另一只手撑着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觑了眼他爹,“爹,我和花儿先回去了。” 被儿女们这么一说,沈成才略显尴尬,有些心虚的回头,生怕这里的动静被屋里的先生听见。 人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沈成才看见门框上依偎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长衫的少年,看样子已经在那站了许久,对方即没有上前,也不走开,就这么冷眼看着。 92|第 92 章 此章节为防盗章 沈华没接话茬,而是偏过头和春溪说话:“大姐,县城那家绣坊卖的物件真好看。” “咱们当然觉得好看啦,因为里面的图案都是咱没见过的。”原本想答王氏话的春溪听到小妹点她的名,便先应了沈华,应完后看着手中的纱线若有所思。 “那她们怎么都不卖我们见过的东西呢?像荷花啊,莲蓬啊,鱼啊,草啊……”见春溪不啃声,沈华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回过神的春溪嫌弃的直撇嘴:“你傻呀,那些人人都会绣,卖给谁啊。两个物件,一个是大马,一个是大鱼,你卖啥?” “自然是买大马。” 春溪赏了她一个还不算太笨的表情,放下手中的纱,撑了个懒腰说:“娘,绣啥梨花啊,那人人都见过,绣的好不好一眼就能瞧出来。还不如听花儿的,让她瞎画个什么花,反正那些有钱人家就爱买些没见过的物件。” 沈华垂下眼,什么叫瞎画?! 再抬头时,王氏和春溪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沈华冲她们点了点东屋的方向:“等线拆得了,我就去借纸笔,你们说能借着吗?” …… 镇上的日子过得平淡,期间沈老头来看过一次,见春山气色不错,连说了几声“好好好”。他来除了送些米面,主要还是把春河送来,说是在家闹的厉害。 王氏心里有数,定是婆婆不愿意帮她看孩子,送来便送来,加上她爹娘送的吃食,省着点也够她们娘几个两个月的嚼用了。而且丝线已经拆好,就等花样子,她便可以开始着手绣花。 因为制作工艺的缺乏,除了体力活外,任何手工技艺类的产品,价格都不便宜。 所以,让沈华去跟一个小孩借值钱的东西,有点欺负人家里没大人在的感觉。 她到底还是没有去东屋借,只跟春溪要了一个荷包,里面塞满了碎布,然后套在一根竹子上绑紧用来当毛笔。 以前经常看到广场上有老人拿毛笔蘸水写字,冬日里水干的慢,说不定能行。 沈华的座右铭:总得试一试。 春溪就拎个水桶跟在她后面,这几日她也看出来了,小妹鬼点子特别多,就是大人嘴里常说的鬼精鬼精的那种孩子。她一点不觉得鬼精有啥不好,能捉着鱼逮着鸡,可都是小妹的主意。如果没有卖鱼的钱,大哥说不定就真的没治了。 沈华可不知道春溪心里的想法,她正站在一面青砖墙前考虑怎么操作。 “大姐,你在这等会,我去找点东西。” 看着小妹往厨房跑,春溪放下水桶也跟在后面:“花儿,你找啥啊,我帮你啊!”她看到沈华在扒灶膛里的灰,一转头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个簸箕等在灶膛口。 沈华一边用火钳子往簸箕里扒灰,一边说:“大姐,一会我画的时候,你把灰撒上去,这样灰就留在有水的地方,画就能保持一段时间。” 春溪一听就明白,笑眯眯的应了。 王氏收拾好纱线,等了半天也没见闺女借来笔墨,出屋一看,两个孩子居然在厨房扒灰!她拉开春溪,接过簸箕,哭笑不得的说:“你俩没东西调皮了?赶紧洗洗去,又弄的一头一脸的灰。” 不待王氏出去倒灰,春溪已经拦在她面前说:“娘,这是我们要用的,不能倒。” 沈华拍了拍手上的灰,也跟着说:“娘,你来。”路过厨房门口堆放木柴的地方,停下脚,从里面抽了根芦苇杆出来。两头轻轻一折,留下两个拳头那么长的一截递给春溪,“大姐,用这个吹。” 春溪接过手在簸箕里挑了点灰,然后嘴对着另外一头轻轻一吹,灰就出去了,她“哈”了一声:“娘,咱花儿要是个男娃,肯定能当秀才!” 王氏笑的开怀:“娘生的娃,个个都聪明。” …… 再次站到墙前,沈华把荷包沾了水在墙角先试了一下,感觉熟悉了才开始正式画。她一边画,春溪一边吹灰,草木灰落在青砖上十分显眼,不一会,一朵如雪海般层层叠叠的菊花完整的呈现出来。 可沈华非常的不满意,刚开始画,花瓣少还能看出个大概,花瓣多起来的时候,灰全堆在了一起,勉强能看出是朵花。 “怎么不画了?接着画啊。”春溪见沈华停下不画了,放下手中的簸箕走远了几步看,挺好看的,她从未见过如此多花瓣的花。 因为是亲眼看着画的,王氏还是能想象出这朵花的大概样子,只是如此复杂的花,她怕是绣不出来。不过看着小闺女极度不满意的样子,她倒是笑了,“没事,你继续画,娘看着。你多画几朵,娘就能记住这花的样子了。” “这是花?什么花?”夏凉川已经在后面站了半天,可这三个人没一个注意到他。 “菊花啊,白菊!”春溪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又补充道,“一会画完就给你把墙擦干净。” “菊花?菊花哪有这许多花瓣的,倒像是牡丹,可花瓣形状又不同,你这画的到底是什么花?别是你瞎画的吧……”夏凉川挑衅的说。 这臭小孩真不讨喜。 沈华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面无表情的说:“我没见过菊花,也没见过牡丹,这自然是我瞎画的。” 夏凉川撇撇嘴,对方这口气可不像是没见过的,他眯起眼睛,对着墙上的画看了许久,突然问:“你画这花是用来做什么?” 沈华不愿意搭理他,用笔抵着下巴考虑是不是造纸来钱更容易操作些,就算造不出好纸,造些草纸也是好的。 春溪看看沈华,又看看夏凉川,试探的开口:“是想做花样子绣个屏,夏家大哥能否借用一下纸笔?” 原来是买不起纸笔才在墙上画,还用了灰,点子倒是讨巧。 夏凉川笑了,指着墙说:“借也可,让她把墙上的这幅画,画一幅与我。” 对方是从大城市来的! 沈华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夏凉川身上:“若是这样的画,绣成绣屏,夏大哥觉得能卖出去吗?” 这坏丫头每次要用到他才会给他好脸色,实在是势利的很。夏凉川看着一团糟的墙面,挑了眉说:“若是在纸上也画成,这个样子,想要卖出去,除非那人眼瞎。” 那他看着这样的画还要自己送他岂不是也眼瞎。 沈华点点头,她已经过了与人争锋相对的年龄了,好声气的道谢:“那便多谢夏大哥借纸笔给我。”说完将自制的笔立在墙角,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用。 夏凉川眯起眼睛,好似无论怎么激她,她都是这副不急不恼的样子。可那天晚上明明见到她出言讽刺她爹,还有在医馆威胁大夫……可见自己还没有惹急了她。 想到这,夏凉川转身朝东屋走,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他翘起嘴角说:“进我屋子要脱鞋。” 沈华脚下一顿,看着灰扑扑的布鞋,一股尴尬涌上脸,不过只一瞬就消失不见,“嗯,知道了。” 春溪嘟着嘴,在地上蹭了蹭鞋子说:“那我不进去了。”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夏凉川。要不是他长得好看,就这讨厌的嘴,谁乐意和他说话啊。 93|第 93 章 沈华真是没力气和他吵,但不回他又觉得憋屈,忍了忍说道:“都入冬了,你能找到黄瓜,我就给你腌。” 夏凉川笑了,有力气回嘴,看来是无大碍的。 中药煎的时间长,王氏又热了一碗姜茶来,沈华已经喝了一肚子的茶,不是她卖娇,实在是不想喝了。 王氏不想逼她,前前后后喝了五大碗了,就是大人也喝不下了。但她看着花儿一直不退烧心里急的慌,柔声诱哄道:“少喝些,就喝两口,好不好?” 沈华的心酸酸软软的,勉强撑着起来喝了两口,心想:如果有饼干面包搭一下就好了。 正想着,夏凉川突然走出去,过了一会又进来,手里多了一个纸包,里面是六块点心。就在沈华觉得对方人品大爆发,想要冲对方笑的时候,她看见夏凉川把点心送进了他自己嘴里,她真想一巴掌连同点心一起糊他脸上! 沈华瞪他,夏凉川不慌不忙的将剩下的点心放在炕头,“别看了,我就吃一块,剩下的都给你。” 王氏见机,忙把姜茶端过来,“就着茶喝,少吃两块,一会留着吃药的时候吃。”见沈华乖乖喝下,转头对夏凉川道谢,“把你的点心吃了,回头婶子还你。” “婶子不用与我外道,住在镇上时没少吃婶子做的饭……”夏凉川话才说到一半,沈婆子端着药进来,打断道,“夏小哥快别客气……而且你和成才一个辈分的,咋好喊她婶子呢?” 夏凉川道:“都怪我这年龄尴尬,叫您阿奶把您叫老了,沈家两位姑娘喊我大叔,把我也叫老了,不如各叫各的,不论辈分,只论交情。” 沈婆子愣了愣,看看夏凉川,又看看春溪,仿佛明白了,欢喜道:“好好好,论交情好,就各叫各的。” 王氏听着沈婆子意味深长的话,有些惊异,这么长时间她一点没瞧出夏小哥和春溪之间有啥,溪儿好似还未开窍,夏小哥更没表现出对溪儿的特别,婆婆怕是误会了吧。 不过她也没解释,现在没啥,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呢,她是瞧着夏凉川不错的,就怕人家瞧不上自家。 沈华喝了药沉沉的睡去,王氏招呼夏凉川简单吃了早饭,等她刷了碗回来,夏凉川已经坐在沈华的桌子前瞧她这几个月画的画,春河在一旁陪着。 春溪因为昨晚一夜没睡,吃完了就去王氏屋里补觉去了,王氏硬撑着作陪,见状,夏凉川说:“婶子难道还把我当客人?去歇着吧,春河陪我即可。” 王氏想想也是,不再客套,去歇着了。 王氏走了,沈婆子更不愿多待,她和夏凉川在一块说话手脚都不自在,想到小孙女才六岁,乡下也没这么多忌讳,便也由着夏凉川待在沈华屋里。 大人们全走了,夏凉川指着桌子上的竹片,低声问春河:“这是做什么用的?”竹片上横一笔竖一笔,有的还像是画。 春河也配合的压低的声音说:“这是拼图啊,我拼给你看!” 就见他在一堆竹片里翻翻找找,不一会就拼出一只水鸭子来。 “这里还可以继续拼,可以拼一个太阳放上面,这里可以拼一个白云,下面还可以拼一片草地……”春河边玩边自言自语的。 夏凉川觉得新奇,回头瞧了一眼熟睡的沈华,眉头紧紧地蹙着,小嘴也抿着,睡的一脑子官司。 “你二姐还给你做了什么?” 春河飞快的爬下凳子,跑到他自己屋里,吃力的抱着一个小木匣子过来,献宝的说:“你看,小车,二姐让三叔给我做的,不用人推,可以自己跑!” 说是可以自己跑,就是一个用竹片做成的四轮小车,手一推,能滑个几十里面。 这个倒是不难,就是没人会花这个心思做了给孩子玩。 春河的木匣子里全是他的宝贝,轻易不拿出来给人玩,春山有时候想要碰一碰都要事先和他说老半天。 春河说着说着,情绪突然低落起来,担忧的看着炕上的沈华,嘴一撇一撇的问道:“夏大哥,你的药管用吗,二姐她咋还在睡?她要是不起来,以后谁给我做好玩的啊……二姐还会想好多好吃的点子让娘做,夏大哥,二姐会不会像上次一样,一睡就不起来了?” “你二姐经常生病?”夏凉川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沈华时的情形,当时是晚上,倒没看清楚,只知道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嘴巴却厉害。 春河抽泣了两声,吸了吸鼻子,“嗯,睡了好些天呢,娘天天哭。” 夏凉川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你二姐没事的,你看她睡那么多天都没事,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春河突然激动起来,叫道:“上次二姐喝了酒的,要不咱再给她喝点酒?” “……” 无语的不止夏凉川,沈华头疼的睁开眼睛,她是病人好吗,她需要休息好吗?不过刚才睡了一会,她觉得精神多了,身上也发了汗,就是喉咙还疼的很,她清了清嗓子,“两位少爷,我要喝水。” 夏凉川和春河回头看她,春河眼睛闪了几闪,猛地推开门,大喊:“娘,二姐醒了!!” 等了一会没听见动静,直接跑过去,又喊,“娘,大姐,二姐醒了,二姐没死!” 沈婆子闻声出来拍了他一下,佯怒道:“哪就那么容易死了,小孩子家家的,别天天把死啊活的挂嘴上。” 王氏过来,见夏凉川和花儿正大眼瞪小眼,笑的不行,手伸进被子摸了摸沈华的后背,有些湿漉漉的,也不敢给她换衣服,找了一块布巾子来垫在里面,“臭丫头,瞪你夏大哥干啥,你能好,多亏了他带来的药管用。” 春河拉着王氏的手,嚷着:“二姐要喝水。” 沈华拧着眉头,告状,“他们俩跟老鼠似得一直吱吱吱,觉都没睡好。” 王氏佯打了她一下,“咋说夏大哥和小河的?!”说着又笑着捏她的脸,“有精神就坐起来,锅里温着粥呢。” “娘,想吃拌面。”沈华难得卖个娇,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王氏被她这幅不好意思的模样逗乐了,点了点她的脑门说:“你还晓得害臊,成天尽琢磨吃的了。” 春河原本趴在炕上,脸都快贴到沈华脸上,听到做拌面的话,仰起头说:“二姐琢磨的都好吃。” 王氏哭笑不得,顺手也点了点他的脑门,骂道:“咋好呢,一家子小馋猫。” 说归说,王氏还是利落的抱着小麦粉去擀面条去了。 春河把他刚才被打断的事情做了,亲了亲沈华的脸后,呲溜下炕,追在王氏屁股后头喊,“娘,小河要吃的是拌面,不是菜面。” 人都走了,沈华终于找到机会问夏凉川,“仗打起来了吗?胜了吗?” 夏凉川不妨她突然问这个,猜到她家可能有人去服了兵役,语气有些沉重,“据传来的消息,形势不好,渔阳失守,很快就会攻到高阳,高阳兵弱,抵挡不了多久,过了安邦,就到广宗了。”他顿了顿,问道,“你家谁去了?” 沈华不懂他说的哪是哪,但听口气,应该很快就会打过来,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安邦到这,过几州?” “三州。”夏凉川知道对方不好糊弄,不如明白的告诉她,好叫她心里有数。 沈华点头,三州就是三个省,这时候三个省有多大?朝廷和民间仿佛两个世界,若不是征兵,平民百姓根本都不知道打仗了。可兵都征到都城附近的村里,可见仗是败了,她只求这些当朝执政的别为难她们这些老百姓就好,至于谁当皇帝和她没关系。 沈华坐了起来,用被子围着,声音因为发烧有些沙哑,她闷闷的说:“我二叔去了,快四个月了,他家小儿子刚过的百天。” 夏凉川瞧见她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他微微皱眉,说道:“过几日我便要回军中,你快把酱菜腌了与我。” “……” 沈华皱了皱鼻子,还能好好聊会天吗? 94|第 94 章 此章节为防盗章沈春山一愣,他虽然老实,但却不傻。听到妹妹这么说,立刻反应过来,顺着说:“阿奶腿脚不好,夜路又难走,等送完酒回去天就黑了,花儿乖,一会哥哥背你。”说完用另一只手撑着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觑了眼他爹,“爹,我和花儿先回去了。” 被儿女们这么一说,沈成才略显尴尬,有些心虚的回头,生怕这里的动静被屋里的先生听见。 人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沈成才看见门框上依偎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长衫的少年,看样子已经在那站了许久,对方即没有上前,也不走开,就这么冷眼看着。 虽背光一团黑,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少年就是刚刚先生介绍给他们认识的,十四岁的秀才!从朝都来!他爹是兵部侍郎,正三品啊!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辞了官,曾经是官那也是官! 一股羞恼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沉着脸朝对方拱了拱手,调脸就走。沈春山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拉着沈华的手小跑跟上,并小声提醒:“花,爹心情不好,别惹爹生气。” 沈华感觉到对方手都在抖,只当他是害怕回去挨罚,安慰的抓紧他的手说:“我不惹爹生气,大哥也别担心,爹不会罚你的。” 听着小妹柔柔的声音,沈春山想对她笑,可他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出来。心慌的他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在打颤,他不怕爹打他,他怕爹打他娘。 …… 沈老头年轻的时候也是读过书的,论读书有什么大用他说不上来,但他知道他如今田地种的好,每亩地收成都比别家多个十几二十斤,就是因为他识字!他读过书!虽然只读过一本,也只识得这书里的字,但就这一本《农事记事》,它就有实用!这书从他祖爷爷辈一代代传下来,被他当宝贝一样放在枕头下面,隔三差五的都要拿出来翻翻。 沈老头正半靠在炕上翻着书,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眼皮抬了一下:“老大回来了?” 沈婆子侧耳听了听,“唔”了一声疑惑着说,“不是说在先生家吃酒?” 话音刚落就听见东屋里发出女人的哭喊声还有小河的哭叫声。 沈老头皱眉,撂下书,不满的嚷道:“大晚上的闹啥闹,马尿灌多了,一回来就不得安生!你去,别让邻里们笑话。” 沈婆子也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沉着个脸往东屋去,听见里面哭喊一片,眉头更是皱的紧紧的,使劲拍了拍门骂道:“老大,大年里你发啥酒疯?黑灯瞎火的,吵吵出去长脸是不?你是不是想明日里人都指着你的脊梁骨去赶考啊……” “娘……血!” 沈婆子还想骂,却听到里面沈春河一声惊呼,心中一沉,手下更是用力拍门:“老大,你给我开门!” 原本一边趴在墙上听隔壁动静一边哭的沈春溪听到小弟这一声喊,吓得也从屋里出来,一脸惶惶的站在沈婆子后面,急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咬着下唇瓣盯着东屋的门。 这回不用沈婆子多喊话,门就开了。她一眼望进去,就瞧见瘫坐在地上的大儿媳妇腿档里的血已经把棉裤都给染红了,这还有啥不明白的!她先是把春溪往外推,这场景不适合一个小姑娘家看到,然后一巴掌拍在沈成才的肩膀上,怒斥:“还愣着干啥,快去请大夫,大年里见红,作孽哦……”转头朝门外喊,“老二家的,老二家的!过来搭把手!春溪,让你三婶去抱点稻草来,然后让你小姑赶紧去烧水。还有!去鸡蛋篓子里拿两个鸡蛋,让你姑煮了……” 一家人全都被惊起来,集聚到主屋。家里出了事,就算不能帮忙,总不能蒙头睡觉啊。 …… 乡下夜路难走,加上冬日里天不好,没月亮没星星更是黑漆抹乌一片。沈成才每日都走的路闭着眼睛也能到家,趁着酒兴是走的又快又急,不一会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沈华被沈春山连搂带拖,紧赶慢赶赶到家看到的就是灯火通明,忙乱的一家人。春河呆楞楞的站在东屋门口不敢进去,听到院门有动静,转过头来看见大哥和三姐,一下哭着扑过来颤着声音说:“大哥,娘流血了,流了好多血……” 闻言沈春山抱起小河大步往门内冲,刚一只脚跨过门槛就被沈婆子栏下来:“大夫在治,你看好弟妹,别进去添乱。” “阿奶……”颤抖地声音显示出他的害怕与慌乱。 沈婆子叹了口气,脸色极不好看,见大夫出来,连忙引去堂屋。她瞧大夫面色沉重,一颗心也沉到了底。 沈春山抱着春河急急的跟在后面,沈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东屋,里面传来女人强忍着的呜咽声,低沉压抑着的哭声在黑夜里显得更加悲惨。 除了老二媳妇何氏和春溪在东屋,家里老老小小都聚在厅堂里。除了沈老头坐在堂椅上,其他人或依着或蹲着,眼见大夫过来,全都站直起来。 胡大夫将医药箱子放在堂桌上,拿出纸笔一边开方子一边说:“孩子保不住了,大人底子好,好好将养些日子,这药一日两次,早晚饭后半个时辰吃。”说完也不多言语,等取了诊金就准备走,这种打媳妇的男人他最看不上,还读书人,白瞎了束修银子。 等送走了胡大夫,厅堂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沉闷的像一块大石压在胸口。 沈华仿佛能看到集聚在沈家房顶上的乌云,她站在墙角,冷冷的看着沈成才。虽然对这个家没有归属感,也没法把王氏当成自己的亲妈看待,但这几天,王氏却是贴心窝子的对她好。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是她的女儿沈春花。 沈华知道古代女人没地位,男人动手估计也是家常便饭,就是现代也有打老婆的。可毕竟没有发生在她眼前,都是新闻上视频里,看过一眼鄙夷两句就过去了。第一次亲眼看到才体会出“家暴”这个词的含义!她也终于明白沈春山一路上的担忧是为什么,有这样一个爹,孩子的心理怎么能不受影响。 沈华扯了扯沈春山的衣角,压低声音问:“大哥,娘生病了吗?我昨儿梦见娘生小弟弟了,还考上了秀才当了大官!” 小孩子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即使压低了声音,可依旧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沈华满意的看到沈成才变了脸色。 沈老头一拍桌子凶狠狠的瞪向沈华,沈华眨巴着眼睛装无辜,脆生生的喊了一声“阿爷”,说:“今儿送酒去先生家,遇见一个大哥哥,他说‘子不教父之过’,这是啥意思啊?” 先生家遇见的? 沈老头肃下脸,看了沈成才一眼,沉声问:“咋回事?” 沈春山心里记挂着娘,虽诧异小妹说的话,但却没有开口,或许当时自己心慌没听见那位小哥说话也有可能。 沈华仗着自己占着小孩子的身份,不顾沈成才警告的眼神,模拟着当时的情景说:“那大哥哥依在门上,爹看到我们,像这样踢了大哥一脚,然后大哥就摔了,酒就洒了。爹气走了后,大哥哥就说了这句。” 子不教父之过,这话说谁?不就是说他的吗? 而且还是在先生家里! 沈老头一口气堵回来,他半点没怀疑这话是小孙女自己说的,一个没读过书的女娃如何能知道这句话。一想到老大动手都动到先生家去了,他就觉得一肚子火。 而沈婆子则眯起眼睛审视着沈华,别人或许听不出来,她天天和村里那些长舌妇打交道,哪里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挑拨。只是小孙女才是个六岁的孩子,当真有这份心眼? 若真是故意而为,这孩子心眼也忒足了! 她上前揪住沈华的耳朵,大声训斥:“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有你说话的份?” 沈华觉得耳朵上的软骨都要被揪断了,疼的心都缩起来。她确实没想到沈婆子一言不合就动手,她又做不来孩子哭喊的模样,只强忍着疼说:“我下次不插嘴了。”这个没有人权,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时代,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待。 沈婆子听她认错便松了手,指着外面:“回你屋待着去!” 沈华故作乖巧的捂着耳朵低着头出了厅堂,却没有回屋,在院子里吸了几口冷空气缓了缓情绪,才去了王氏的屋子。 何氏已经走了,只有春溪坐在那对着王氏哭。 这样就只能用驴车拉回家了,轮子是木头的,没有避震,想想沈华都觉得硌的慌。先生家是不要想了,她扫了眼夏凉川,对沈老头说:“阿爷,大哥回不去,我们要住在镇子上吗?” 从先生家出来,沈老头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镇子上哪有可以住的地方?这只是个小镇,连正经的客栈都没有,一时半会还带着个病人,哪户人家都不会让进的。 他叹了口气,就这么回去吧,是生是死看大山造化,正要开口,听到小孙女又问:“阿爷,我们在镇子上有亲戚吗?” “花儿啊,咱家哪有亲戚住在镇子上啊,就连朋友……”沈老头猛地一顿,老大在镇上读书,岂能没几个好友,“老大,你看看你可有同窗家可以借住,咱也不白住,赁一间屋子。” 95|第 95 章 此章节为防盗章沈华始终想不明白,河里鱼多,饭食都寡淡成那样了,怎么都不想法子捉鱼呢? 回家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不然总有不踏实的感觉,万一触及了古代的什么律法,岂不倒霉。 为她解答的是三婶陈氏,因为陈氏娘家就在靠海不远的荷花村。她说:“花儿不懂,渔民又称蛋户,常年居住水上,靠河海为生。他们是在四民之外的,属贱籍,赋税繁重,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去当贱民的。” 沈华心中一惊,就算她不了解贱籍,光听这个‘贱’字就能想象出地位。 陈氏又说:“且不提这个,捉鱼岂能不要工具。咱庄户人家种田的家伙事儿,都宝贝的很,谁家也没有闲钱去买渔船,渔网子。” “那咱们如果能捉很多鱼,也会变成贱民吗?”春溪也走过来问。 陈氏笑答:“春溪无需担心,咱不是以此谋生的,咱家还是种田的农户,捉鱼不过是添点进项,里正那交了税便可。”说完又捏了捏沈华的小脸,“咱花儿可要多吃些,脸上都没二两肉。” 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难怪沈家沟靠山打猎的没有,靠海捕鱼的也没有,都是守着田地过日子。 她一个大人被人捏脸,沈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她还挺喜欢陈氏,说话平平稳稳,不急不慢的,一看就是个稳重人。 别说,沈婆子相媳妇的眼光还不错,几个媳妇大样都过得去,没有那挑事生非,偷奸耍滑的。 …… 对于几个孩子又拎了条鱼回来,沈家人可是真吃惊了,连饭都不急着吃就要去河里看他们做的鱼篓子。沈家沟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打过鱼的主意,可是河里的鱼难捉的很,渔网又贵,并且容易腐烂。如陈氏说的,又不是专门靠打渔吃饭的人家,连鱼兜子也只有村长家有一个。所以,也只有在夏天的时候,才有男人们下河捉鱼摸虾解解馋。 最后还是沈婆子发话说:“大山带着你阿爷去,人多了打眼,把鱼篓子拿回家来,咱看看能不能多做几个。” 大人比孩子想的多,如果鱼篓子好使,那到时候家里便多一个进项。因为是午饭时间,没什么人在外面晃荡,趁着没人注意把鱼篓子拎回家去。 沈老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研究,最终还是没弄明白那么小的口,鱼怎么就碰巧进去了还出不来。 “大山啊,这是谁想的主意?” “是花儿琢磨的。” 沈老头挑了挑眉,最终归结于孩子的碰巧之作,不然还能怎么解释呢? 很显然,有这想法的不止沈老头一个,沈婆子在看过这个不像样的鱼篓子后,也嫌弃的直撇嘴:“这也能捉着鱼,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老三啊,饭后你去后山砍点竹子回来,我来编几个试试。” 中午饭依旧是一碗豆酱,清炒白菜,稀米粥配窝头,唯一不同的是,桌子中间放着一盘红烧鱼。 沈成安吃完放下碗筷说:“娘,我去砍竹子了。” “娘,我跟三哥一起去。”沈成康快速将剩下的粥倒进嘴里,又拿了一个窝头在手上,主动跑到后屋去拿斧头。如果真能捉到鱼,卖十条总能留一条自家吃吃吧。 沈成才一上午都在读书,见二弟三弟急着去砍竹子,便问道:“娘,家里要竹子干啥?” 沈婆子指着鱼说:“春溪他们几个捣腾出一个鱼篓子能套住鱼,我就想多做几个,要是真能行,刨去税,也多一个进项。” 沈成才看了一眼连鱼汁都刮干净的空盘子,有点惊讶,他还以为这是他娘花钱买的,“娘,这么说,早上吃的鱼也是春溪他们用那鱼篓子套住的?” “是哎,昨儿几个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偷溜出去下的套子,我原本以为是赶巧,哪晓得今天中午又有一条。这可就不是运气了,说不定那鱼篓子真管用。”沈婆子也越说越高兴,一点没有注意到沈华几个孩子难看的脸色。 沈华和春溪对视了一眼,同时放下筷子,两人到东屋一看,王氏正将窝头撕碎了泡进鱼汤里,小口小口的喝着。 看来是王氏的脸肿着,不方便吃鱼肉吐鱼刺,想到这里,沈华也就不再计较沈婆子把鱼给沈成才吃了,真要这么事事计较,日子也没法过下去。 两个壮劳力干活就是快,大约半个时辰沈老二和沈老三就扛着十根竹子回来了。 专业人士动手就和小孩子们胡闹不一样,家里的竹篮,竹扁,竹篾子,簸箕,筲箕这些生活小件都是出自沈婆子的手。乡下人大多都会些手艺活,因为山上竹子多又不用花钱,唯一的差距就是手艺好坏罢了。 沈婆子在编的时候沈华在旁边看着,一直忍着未出声。但是鱼筌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收口处一定要有倒刺,她拿起自己和春溪编的那个简易鱼筌说:“大姐,你说鱼出不来是不是因为这些柳条头啊?” 春溪接过手来研究:“我也觉着可能是因为这些歪歪斜斜的柳条头,不然为啥不知道游出来呢?肯定是游进去的时候顺畅,出来的时候柳条头戳着了,鱼就被吓走了,这才一直找不到出口。” 沈华赞赏的点点头,这个小姑娘脑子确实很灵活,不吝啬的赞扬道:“大姐最是聪明。” 沈婆子听了停下手里的活,抬眼看着春溪手里乱无章法的鱼篓子,又看了眼自己的,想了想伸手说:“春溪,把鱼篓子拿来我再瞧瞧。” 春溪递过去顺势说:“阿奶,你收口的时候也往里弄点竹枝戳着,这样鱼就出不来了。我们多做几个,沿着河下套,一晚上说不定能有好多鱼。可以拿一大半去镇上卖,一小半留着自个吃。” “对!鱼汤好喝!”春武也站在旁边帮腔。 沈婆子摸了摸春武的脑袋,不禁笑道:“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卖钱想着吃啊。行,若是真能套着鱼,天天给你们喝鱼汤都行!” “太好了,娘,你也来编。”春武高兴的拍起手,想让何氏也去编鱼筌。 这个她还真不会,何氏不好意思的说:“大武,这个娘不会啊,你爹会,让他编。” 春武又去缠他爹。 会编东西的人看别人编东西时就会手痒,沈老头默不作声的拿起竹条开始动手,老二老三见状也上手帮忙。 在大家都围在院子里看几人编鱼筌的时候,沈华悄悄摸到厨房,将鸡蛋放进灶台中间烧水的汤罐里。农户垒的灶台都是两口锅,中间再一个坑用来装水,这样烧菜烧饭的时候就顺带烧水,不用额外浪费柴火。 冬天水凉的快,这时候水已经没温度了,沈华出了厨房跑去东屋,一进门就皱起鼻子吸了吸。 王氏看在眼里知道屋里有血腥味,“花儿,让你姐给娘弄点水来。” 沈华一边出屋子一边喊:“娘,你是要冷水还是热水啊。” “哎呦,你娘做小月子可沾不得冷水,花儿,你娘是要喝水?”沈婆子手下不停的抽枝条,抬了下头问。 沈华跑到沈婆子面前蹲下,小声说:“阿奶,娘屋子里有怪味。” 沈婆子一听就明白了,昨天晚上小产,下身留了那么多血,是该洗洗。但是手里的竹篓编了一半,如果松手就全散了,想想不过是烧点水,便嘱咐春溪说:“春溪,你去烧点水,拿大锅多烧点。” 乡下孩子从小就坐灶膛,春溪本是蹲在沈老三面前看他编竹子,听见沈婆子的话便起身去了厨房。等她水烧开,看到小妹从汤罐里用水舀子舀出五个野鸡蛋,这才明白,用手点了点沈华的额头:“你个小人精。” 沈华笑着将鸡蛋藏进衣服兜里,跟着春溪后面把热水送进东屋。 王氏看到鸡蛋眼眶都红了,强忍着泪,剥了一个鸡蛋送到沈华嘴边:“花儿吃,咱娘几个一人一个。” 沈华不是好哭的人也忍不住有些心酸,世上只有妈妈好,这句话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至理名言。她也不推辞,拿在手上咬了一口,说:“好吃,娘也吃。” 王氏又剥了一个给春溪,然后才给自己剥了一个,把另外两个藏在枕头下面。不是她小气吃独食,而是她的四个孩子比老二家的瘦小多了。何氏还能常带孩子回娘家吃些好的,而她的娘家日子也不好过,加上她是大姐,更不好意思回去吃弟弟弟媳妇的。 也不知是这个时候的鱼傻呢,还真是沈华他们运气好。鱼筌里居然又有一条鱼,把几个孩子高兴的,即使吃不到鱼肉,能有口汤喝也能填补填补没有油水的五脏庙。 沈华始终想不明白,河里鱼多,饭食都寡淡成那样了,怎么都不想法子捉鱼呢? 回家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不然总有不踏实的感觉,万一触及了古代的什么律法,岂不倒霉。 为她解答的是三婶陈氏,因为陈氏娘家就在靠海不远的荷花村。她说:“花儿不懂,渔民又称蛋户,常年居住水上,靠河海为生。他们是在四民之外的,属贱籍,赋税繁重,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去当贱民的。” 沈华心中一惊,就算她不了解贱籍,光听这个‘贱’字就能想象出地位。 96|第 96 章 这么一折腾,谁也没心思睡觉,吴家屯的火一直烧到天亮才慢慢灭下去。小陈氏把春晖交给沈婆子带,她和陈氏两人去山上砍了竹子回来,在地窖的竹筒下面围了一个简单的鸡圈,那里有光,不影响小鸡的日常活动。 何氏也抱了鸡来,可她的鸡是成了年的母鸡公鸡,和小鸡待在一块会抢食,而且她的鸡多,陈氏她们圈的地根本放不下。可地窖里就那块光亮最好,何氏觉得被她们占了先,酸里酸气的说:“上次娘说的时候,你们都不愿意抱来,这会儿你们倒是利落,一会的功夫窝棚都搭好了。” 谁不愿意抱来?是谁嫌搭鸡棚麻烦的? 小陈氏心里窝着火,当下就想和她掰扯清楚,被陈氏拦住了,“你和她较真干啥,不是自个找不痛快嘛,有这功夫,不如收拾点东西去地窖,春日里寒,要真躲进去,别把孩子冻着。”说着拉着她直接回了屋。 何氏抱着鸡笼子又回去,遇上成健媳妇,两人就一路往家走。 “你干啥去的?”何氏瞧她风尘仆仆的样子,跑的头发都有些散了。 “把牲口赶到山里去啊,说挨家挨户记下来,每日派人轮流看守,等战事过了,再接回来。哎?听说这还是你家大哥出的主意,你咋不知道?” 何氏欢喜道:“在哪?大哥去村长家还没回来呢。” 成健媳妇说道:“那应该是去山上了。我给你说啊,山后头不是有片竹窝子嘛,你沿着往上去,有一块大石凸出来的那块,就那,他们在挖山洞呢,你快些去吧。” 何氏瞧瞧手上的鸡笼,里面就十只鸡左右,家里还有三十几只,来回往山上跑太累,她抓住成健媳妇的胳膊说:“成健嫂子,你家鸡笼借我使使。” 等何氏来回两趟把鸡送上去,沈老头也牵着牛上山来,何氏没瞧见陈氏她们,问道:“爹,弟妹她们不把鸡送上来啊?” 沈老头费力的牵着牛往山上走,喘了口气才回她,“地窖里也能养,又是鸡娃子,跟在大鸡后头,怕是难活。” 不就是想养在眼皮子底下吗?但是难活两个字给她提了醒,她想了想,帮着沈老头把牛赶上去,到了地方,找到村长儿子,反复问:“鸡要是丢了咋算?鸡要是死了咋算?我家鸡养的肥,回头要是被别人抱去咋办?” 村长儿子正给人记牲口呢,正忙乱着,被她一直在耳边聒聒聒个不停,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成定嫂子,你要不放心,你拎家去,都啥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个!” 还有些等着上册的妇人听见两人对话,也帮着问道:“对啊,成栋兄弟,整个村的牲口畜生都在这,万一病了死了丢了,咋算啊?”鸡少一两只也就罢了,牛啊猪啊驴啊可值不少钱。 “是啊,你们商量事也不商量妥当了,让我们辛辛苦苦的赶上来,回头要出了事,找谁去?” “哼,我家牛我认得,谁也别想蒙了去。” “这话说的,谁要蒙你家牛了!哦,牛你认得,猪你认得不,鸡你认得不,瞎嚷嚷啥?” 围着的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嚷起来,沈成栋脸色难看的很,他突然甩了胳膊丢下众人找他爹商量去了。 沈成才昨儿想的这个主意确实是好意,可他没算到农家妇人们这般麻烦,这般小心眼,听着沈成栋语气烦躁的描述一番后,他肃着脸没说话。 最后也没商量个结果出来,村长不厌其烦,说道:“愿意放山上的就放,不愿意放的领家去!” 此话一出,不少人把牲口又牵回去了,大家都抱着一种侥幸,万一流匪不来他们村呢。 何氏也把鸡领了回去,村里几百户人家,就算流匪来了,也不定就会去她家,这时候反倒是砖瓦房更惹眼。 众人在惊恐中过了两夜,不少人家直接抱着逃命的包袱睡,到了第三天夜里,沈华扣在床头的铃铛突然响个不停,她一下子惊坐起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趴到地上,下一刻跳起来快速的穿着衣服对茫然还未反应过来的王氏大喊道:“娘,姐,快起来,去地窖!”说着拉动另外一根连着秦寡妇家的丝线,然后抓了外套冲出去各个拍门,“快起来,流匪来了!” 紧接着就听到秦寡妇和高林大喊的声音,隔壁柱子家的声音,惶恐不安的大喊声一家一家传进村里。加上急促的铃铛声让人更是心神慌乱,王氏抱着被子还有钱罐子先把春溪送进地窖,然后又上来去抱春河,瞧见自个丈夫还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连招呼都不打,直接用被子裹了春河,拉着春山去地窖里。 小闺女牵了一根铃铛线他是知道的,可这两天他出去打听了,没再听说哪个村被抢了,说不定流匪已经离开这个地界,铃铛响可能是田里小动物绊着了也说不准。 “花儿,你瞧准了吗,别瞎传,回头要是虚惊一场,咋跟村里人解释?”想到那些妇人责问的嘴脸,沈成才就觉得烦躁。 丝线是贴着路边拉的,一两个人路过,根本不会引起震动,只有大批人马才会让铃铛响起来。她刚才趴在地上,没有听到大动静,表示还有些距离,就算不是真有土匪进村,藏起来总不会错。 她虽然也想不理会沈成才,但一想到他回头扛不住打,把地窖入口泄露出去,全家就完了! “爹,虚惊一场的话就当演练了,这样下次真有流匪来,也有经验不是。” 说来也是,沈成才踮起脚朝大路上看,天不好,远远的黑团团的啥也不瞧不见。 等沈家人全都下了地窖,外面已经能听到马蹄声。 这些人居然还有马!沈家人只觉得耳边轰隆隆的,这是来了多少人? 何氏和小陈氏怕孩子惊哭起来,忙掀了衣服奶孩子,神情惶惶的缩在墙角。 陈氏和沈老头还有沈成才手里拿着砍刀站在地窖口,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不一会就听见女人的惨叫声,还有孩子的哭喊声。 春溪和春文吓的捂住嘴,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沈华透过竹管子往外瞧,只能看到人影晃动。 “老大,这家人跑了,炕还是热的!要不要追回来?”她听到一个粗哑喉咙的声音。 “跑的倒快!人跑了,粮食带不走,装了粮食我们就走。妈的,他们打仗,搞的老子们没饭吃!” “大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听说魏国的军队已经攻到馆州了,我们是不是去投靠魏军?” “你他妈傻啊,有命去,有命回来不,咱再抢几个村子,占个山头,管他们谁攻占了谁,咱过咱的日子去。” 魏国? 她们现在所待的是楚国,和她了解的历史对不上,有一点她想不明白,瞧夏凉川的神情不像是没有把握的,难道对方是因为年纪小,看不清局势? 过了一会又听到人来报,“老大,村里没几户人,都跑光了,值钱的玩意都带走了,粮食也不多!瞧着是个富庶的村子,没想到全是穷鬼,连养牲口的都没几家。” “穷乡沟子,能有啥值钱玩意,村长里正家也跑了?”为首的人顿了顿,接着说,“搜!妈的!肯定藏起来了!是不是你们谁走漏了风声,不然咋能提前跑了呢?!” 之前说话的那个人说:“大哥,肯定是这个村里安排了放哨的,粮食肯定被藏起来了,要么就是交了税!” “你他妈的是猪脑袋啊,就这个村交粮食,别的村不交?咋别村的粮食都不止这点,还有,没牲口咋种地!肯定藏起来了,给我搜,搜不到,就给我烧了!老子活不下去,谁都别想活!把这家给我砸了!” 躲在地窖的人就听见头顶砰砰乓乓的声音,王氏咬着唇瓣无比心疼,家里的东西都是她一点一点置办起来的。 乡下房子都是土坯子,上面盖的茅草,一点就着。很快,整个沈家沟就沉浸在一片火光里。 流匪来的快,走的也快,沈华就听到猪,牛,鸡鸭乱叫成一团,声音渐行渐远。他们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沈老头才第一个从地窖里出来,四处查看了一番,确定没危险了,才让众人出来。 锅碗瓢盆碎了一地,窗户被砸烂了,桌凳倒在一旁,屋子里被翻得底朝天,粮仓里的谷子洒的到处都是,腌的咸肉还有大白菜也都被搬的一点不剩。 何氏把春明往沈婆子手里一塞,就往后头跑,看着满地鸡毛哭嚎起来,“我的鸡啊,老天不给活路啊,天杀的土匪,不得好死……” 沈家村的损失相对之前被抢的村庄算好的,只有几户因为赶牲口没来得及跑的被杀了,而大部分人都及时离开了村子,赶到了山上。 山上的人下来的晚一点,一直到天亮,才有人出来打探,看着村里的惨状,众人一面悲愤一面庆幸。 房子没了还可以再搭,人还在就好。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咱得感谢沈秀才去!要不是他,咱们就都死了!” 97|第 97 章 此章节为防盗章 这样一想,王氏更是坚决要把剩下的饼子都送去,春溪一边端着碗往外走,一边回头嘟嚷着:“好歹再给大哥留一个。” 春山摇头:“娘让你送你就送去吧,不差这一口。” 不一会春溪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碗,里面三个面饼子一个都没少,她朝王氏撅起嘴说:“下次可别再让我去送吃食了,人家根本都看不上。哼!他只看一眼就说,‘你们留着吃吧,我吃不惯’没精贵死他!” 春溪学着夏凉川倚在门框上,把他的语气声调模仿的惟妙惟肖。 王氏想到他昨晚上就没怎么动筷子,估计是真吃不惯,也不再勉强,笑骂了一声:“既然他不吃,便便宜你们了,心里其实是偷着乐呢,是不?” 春溪粘上王氏的胳膊,一边说:“娘,我哪是那样人啊。”一边分了一块饼子给春山,一块给王氏,第三块掰开,和沈华一人一半,眉开眼笑的一口接一口的吃,“娘做的饼可比肉包子好吃多了。” 王氏拍了她一下,嗔道:“小马屁精!” 吃完早饭,沈华再三嘱咐春山不能动,吃喝拉撒都必须在床上完成,然后跟王氏打了声招呼说中午迟些回来便拉着春溪跑了。王氏喊都没喊住,原本她也想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接一些浆洗的活,但听小女儿这么一说,便歇了心思,不能贪几个钱,耽误了春山。 看着大儿子气色不错的直躺着,她从一开始的绝望到后来抱有一丝庆幸再到现在坚定的相信:春山还小,个头还在长,就这样不动,骨头一定能自己长好的。 …… 春溪原本以为是出来捡柴的,因为她看见小妹带上来昨天捆柴用的粗麻绳,却没想到小妹拉着她往镇口跑。 “花儿,你要拉我去哪啊?那是出镇子的口。” “咱去县里。” 春溪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顺带扯住沈华,“咱去县里干啥?找三叔?” 从镇上坐驴车去县里得一个时辰,沈华不愿意耽搁时间,硬拉着她边解释边走:“昨儿那位砍柴大哥不是说县里新来了一户人家嘛,既然是翻新屋子,说不定以前的旧物件就不要了,咱去看看能不能捡漏。还有娘要在家照顾大哥,我想着看能不能让娘绣点东西卖钱。” 春溪听着前面的还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嗤了一声:“娘又不是绣娘,绣的东西自己用用就罢了,卖钱?谁有那闲钱!再说,大户人家才看不上呢。” 拼绣技自然拼不过,但绣样子总可以出出新吧。 沈华没有吱声,因为她也没有把握,总之试了才知道行不行,没试之前她不会把话说死了。 春溪犟不过沈华,两人花了两文钱坐上了去县城的驴车,春溪是一阵心疼,昨儿买柴也就罢了,今天这两文钱花的可真够冤枉的,她暗暗决定:如果去了没收获,就走路回来! 沈华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毕竟她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感受过钱的来之不易。再加上,她的观念是想赚钱,前期不投资怎么行?所以,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钱是赚出来了,从来不是省出来的。 一路上驴车又带了两个人,沈华对别人都抱有提防的态度,所以也拉着春溪不让她和别人搭话。沿途倒是遇上个熟人,还冲着那位砍柴青年招了招手,想到昨儿卖柴只花了八文,顿时觉得这坐驴车的两文钱是白得了,春溪心里就松快多了。 驴车在城门的不远处停下,沈华看着近三人高的城墙有些懵,这个朝代连小县城都有城墙吗?同她一样呆住的还有春溪,春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墙,简直太威武了! 沈华一想到自己刚才懵逼的样子就和春溪一样傻不愣登的,就觉得丢人,忙拉着她朝城门走去,还好,进城并不需要钱,也没人看守。 一进城,就跟换了个天地似的,虽谈不上繁华,但热闹程度已经不是小小的万溪镇可比的了。街道两旁一家挨着一家的商铺,放声招客的店小二,挑着各式扁担的行脚商人…… “马!花儿,快看!大马!好高啊……”春溪连连咂嘴:“乖乖,难怪三叔他们都到县城里来打短工,就算不拿工钱,能住在这里都觉得眼界不凡。” 小姑娘,你还能更有出息吗? 沈华笑着牵着眼睛不够用的春溪边走边看,生怕两人走散了,她着重看路两旁卖杂货的,像荷包帕子这些卖是有卖,但都是空白的,上面什么都没绣,还有一些简单的结子,还有扇络。 看来这些都属于贴身之物,穷人家不需要,有钱人家不可能在外面买,小件的路子走不了,那就走大件的路子。 沈华看到一家招牌上写着《春绣坊》的店铺,也不管春溪的胆怯,便拉着她进去。店小二一打量两人的穿着就不像是能买得起的客人,再看身后没大人跟着,便皱起眉头赶人:“小丫头出去玩去,别在这里冲撞了客人。” 古代真是没有职业素养,微笑待客的道理都不懂。 不过沈华并不着恼,时代不同,她不能以现代人的要求去要求古代人,她看着店伙计笑眯眯的说:“这位大叔,我们俩是从乡下来的,在外面瞧见里面的东西都比别家的好看,想进来瞧瞧开开眼界,保证不随意乱碰,我把手背后面,您看行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沈华话说的漂亮,原站在铺子里买东西的客人都有一两个转过头来看她,“哟,这小丫头怪会说话的。” 店伙计回头看了一下掌柜的脸色,见其面无表情,知道掌柜的没反感,便虎着脸威胁了一番:“可小心着些,这里任何一件东西打坏了,卖了你俩都赔不起!” 沈华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把手背在身后逛起店铺,春溪不知道小妹到底搞什么鬼,但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物件的,一开始拘谨的连步子都有点不会迈的她,不一会就放开了。 “花儿,这个绣屏真好看!” “花儿,这个鸟跟真的一样!” “花儿,看,大马,比咱刚看的那匹马还俊呢。” …… 眼见春溪声音越来越大,沈华忙岔开话题,压低了声音问:“大姐,你说娘能绣出这样的吗?” 兴致被打断的春溪愣了一下,学着沈华轻声说:“绣不出来吧,这里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娘估摸着也没见过,没见过的东西咋绣啊?” 春溪和王氏没见过,她见过呀! 沈华小时候被逼着学过一年的国画还有毛笔字,可她真心觉得枯燥,就没坚持下来,其实没学下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爸妈觉得她没天份,没毅力,不想再浪费钱,别人家的孩子再优秀始终是别人家的。可到了大学以后,沈华自己开窍了,令她发现自我的是有一天看到一位阳光帅哥坐在学校的荷花池前画画,那画面实在太让人心动!于是,她便也成为了书画社的一员,当然,她是不会承认她报书画社是为了接近帅哥的,她只是为了重拾美好。 故事的结果,自然是美好重新拾了回来,帅哥被别人拾走了。 这些都是过去了,现代的画风和这个朝代有着很大的差别,更何况,她学的是油画啊!连油都吃不起的她,一点不认为她的画拿出来能有人赏识,不过用来画绣样子,应该是可以的。 因为不能保证,所以沈华必须用最小的投资去试验回报率。 她看着柜台里排放整齐的丝线,开口问店伙计:“大叔,这丝线怎么卖啊?” 伙计不妨她还打听价格,揶揄道:“八文钱十支线,若是配色多,还可以稍稍便宜些,小姑娘,你要几支啊?” 沈华是不懂刺绣的,但她玩过十字绣,如果把一幅图的颜色全配下来,最少也要几十种色。 买不起! 沈华摇摇头,但她心里已经有主意了。春溪跟着她出了绣坊,听小妹与人打听那户新来的大户人家,她立刻插话:“大婶,那户人家可有不要的东西丢出来?” “有哦……都是齐整的东西,就这么不要了,也不知家里是有金山还是银山!不过,你们两个来迟了,早被捡完了。”大婶感概着。 春溪瞪了沈华一眼,要不是她想起来去那绣坊,说不定就不迟了。 不管如何,总要去看看才能死心。 午饭是一盘清炒大白菜,这才是名符其实的清炒,没有半点油,一叠醋溜萝卜,外加苞谷饼子。 可能是饿急了,几个人吃的都有些快,看在别人眼里就特别香。春武爬上条凳,伸手拿了饼子沾着萝卜汁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捻了块萝卜忙不迭的送进嘴里。 沈婆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吃食都是按着人头来的,她把春武抱下来:“你都吃过了,这是给哥哥姐姐吃的。” 春武跟条虫似的在沈婆子怀里直扭,“我就要吃,我饿了!”沈婆子弄不住他,朝西屋方向喊:“老二家的,老二家的,你过来把大武带一边去!” 98|第 98 章 此章节为防盗章 王氏一直把老两口送出院子,直到看不见了才回。% 看着爹娘留下的五百钱,一篮子鸡蛋,六颗大白菜,一小袋子棒头面,小半罐子盐,心头涩涩的。在几个孩子脸上望过一回,拉过春溪说:“溪儿,你是大姑娘了,你说你刚刚做的事要是被姥娘知道了,得多心寒。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姥娘,可你咋不想想,这些钱你姥娘能买回多少东西啊。你姥娘就是这个性子,她没坏心……” 沈华累了一天,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听王氏苦口婆心的说教,也不知春溪听没听进去。小孩子有时候比大人倔强,想让她改变比登天还难。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王氏早早的就坐到灶膛口,一边烧早饭,一边就这火光绣花。今儿要上山,她得提前把春山春溪一天的口粮做出来,还得带点干粮。 王氏从未动手绣过这么大篇幅,成亲的那床被面也只是在四个角上绣了石榴花,想到刚成亲时丈夫的小意温存,她摸了摸脸,生过四个孩子的她是不是已经老了? 柴火的“噼啪”声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苦涩的笑了笑,她现在一心只盼望孩子好。 打起精神继续绣花,这断线比她想象中更难,往往绣不到两三针就要收口换线,十分的费事。待沈华姐妹起床,王氏才将将绣了一片花瓣。 沈华探着头看,线虽然有些发黄,但是绣在黑色的布上,还是很显眼的。只是王氏的绣技着实一般,加上不停的换线,这片花瓣看上去有些不服帖,而且她的手太糙,一不小心就把丝线勾毛糙了,难怪说那些绣娘在家啥活都不干,就养着一双手。 王氏自己虽然也不满意,但能咋办,庄户家都是这样的手艺。她砸吧了一下嘴,全绣完再说吧,这年头最不花钱的就是工夫了。 沈华倒没失望,对于一个不会刺绣的来说,看到会绣花的人已经觉得很厉害了。为了让王氏有更好的绣花环境,这些天沈华和春溪每日都去捡柴,白天也把屋子里烧的暖暖的,这样躺在不能动的春山也能舒服些。 王氏叹了口气,将针线篓子送回屋,等上香回来再琢磨琢磨有啥好法子。 她和孩子们吃完早饭,找了红纸包了钱,跨了个竹篮,里面放着几块饼子。出门时关照春溪看好门户,答应给她买糖角子吃,然后在她可怜兮兮的眼神中带着沈华春河上山去了。 一路上,春溪那眼巴巴的样子总是出现在沈华面前,古代没什么娱乐项目,赶个集,烧个香就是挺热闹的活动了。 王氏一手牵着一个,半嘱咐半威胁,“千万别松手,千万别乱跑,不然老拐子把你们俩拐了去!” 沈华嘴角抽了抽,中国文化源远流长,不论哪个朝代,吓唬孩子总是那几句。 从万溪镇到平山走路得一个时辰,再加上上山的路,沈华她们到达关山寺时已经中午。山里阴凉,冷风阵阵,有些汗意的三人倒不觉得冷,正舒爽。 没事爬爬山,心里的污浊闷气都能吐出来,身心轻快。特别是这山全天然的山石小路,除了枯叶外没有做成树桩样子的垃圾桶,没有从小商品市场批发来贩卖的旅游商品,一切都是那么古朴自然。沈华突然心生感激,现代因为淘宝店,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旅游,而且她对一些人工园林没兴趣。现在,她倒是有心把大江南北走一遍,就这小小的一座山,还没爬到山顶,她已经对山上的景色有了憧憬,包括山上的寺庙和寺庙里的老和尚。 人的心情能激发很多事情,沈华的好心情让她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兴致盎然,再看春河,已经耍赖不肯走了。 王氏只好带着他们坐在山泉边休息,喝了几口山泉水,春河伸手去拿竹篮子里的杂面饼子,被王氏轻拍了下手,说道:“一会上完了香再吃,不然显得心不诚。” 这什么道理?饿肚子拜佛就显得诚心了?吐槽归吐槽,原本她就信因果报应,自从穿越后,沈华对神佛是更加敬畏了。这次跟来也是想好好的拜一拜,希望菩萨保佑现代的爸妈身体安康,希望穿越过去的沈春花能善待她的爸妈,给他们养老送终。她在这也会尽最大的努力让沈家过上好日子的。 上山烧香的人没有沈华想象的多,她以为会见到现代节假日那般人山人海的场景,然而并没有。 想想也能理解,交通不便,除了就近的几个村庄镇子上的人会来,远一些的,没什么要紧事谁跑这么远来上香。这样一想,沈华觉得老天爷对她也还行,没让她穿越到赶个集都要翻山越岭走一整天的偏僻小村庄。 南阳河是条大河,贯穿整个淮山县,河头链接着大海。沈家沟所处的位置还算便利,可能也是因为如此才形成了一个大村子。 …… 进入山门,沈华才发现这个寺庙非常小,就一个主殿两个偏殿。主殿中间供着弥勒佛,泥身上红漆斑驳,看上去有年头了。 王氏将红纸夹在掌心,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的磕头,沈华和春河跪在她旁边学着她的姿势。磕完头她将红纸里的钱拿出来放进功德香,再将红纸点了佛前的香烛烧了扔进香炉里。 等做完这一切,王氏才定下心来。出殿的时候瞧见门边上的老和尚在给人解签,有心也想抽一支,但想到一文钱能给孩子买两个白面馒头,便歇了心思。 沈华也看着老和尚,竖着耳朵听他解签,她向来对这神乎玄乎的东西感兴趣。而且老和尚长的慈眉善目,很符合她之前的想象,比供桌上供着的弥勒佛还胖,可见寺的香火是很盛的。 老和尚是什么人,他天天坐在这里看人来人往,王氏脸上的表情他最熟悉了。解完手中的签,收了钱,朝王氏招招手:“那位女施主,今儿是年后第一天开山门,抽签不收钱,来来来,抽一支。” 抽签不收钱,解签收钱啊! 刚给了钱的老妇看着王氏欲言又止,想想还是扭头撇嘴,以后还得来呢,可不能把老和尚给得罪了。 沈华倒是听出老和尚的潜台词了,所以在王氏朝那边走之前,抢在前面说:“娘,这几日我跟着夏大哥学了不少字,一会我给你解签啊。” 王氏天天绣花,哪里知道小闺女都忙和啥,听沈华这么说,笑着点点头,也没真往心里去。在她眼里,夏凉川虽是秀才,但到底只是个孩子,他自个学的好,不表示就能教的好。 老和尚老神在在的坐在案几后面,一点也没有因为沈华的话表现出不悦,还夸奖道:“小施主一看就是个聪慧人儿。” 沈华“呵呵”了两声,没有搭话,看着王氏从签筒里掉出一只签来,在老和尚伸手的时候睁大了眼睛看他。老和尚挑挑眉,手腕一转,将到手的签送到沈华面前,笑眯眯的说:“小施主先请。” 沈华也不谦让,拿着细长的签放到眼前,上面都是繁体字,连蒙带猜也能认出来。 “魂牵世世因,三生夙有缘,香开十里桂,移步入天边。” 读完沈华手脚冰凉,她是不懂解签,可她语文不差,这四句话的字面意思怎么感觉说的都是她! 沈华心虚的瞄了一眼老和尚,见对方仿佛无所觉一般,稍稍稳住情绪,对王氏说:“娘,是好签。” 王氏沉着脸点了一下她的头,“小孩子家家的,莫要胡说,听大师的。”这魂啊缘的,听着可不像是好签。 老和尚将签收回签筒里,依旧一脸乐呵呵的样子,“女施主,你家这位小施主读的甚好,解的甚好,好签,好签,确实是好签。因果循环,缘分自然,花开花落,天道不欺。” 听老和尚如此解释,王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只当她和那个孩子没缘分吧。她现在只求眼前这四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至于沈成才能不能考中,她已经不在意了。 直到走出山门,沈华绷着的神经才松开,她总觉得老和尚看出了什么,也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来了。 而老和尚在他们走后,将那只签从签筒里拿出来,签的背面角落有三个小字:生死签。 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抽过生死签了…… “再找找!”春山一边说一边继续在干草从里仔仔细细的翻,等他也找到了两枚野鸡蛋后,终于扬起笑脸,冲着两个妹妹扬了扬手中的蛋说,“又有两个。” 沈华见天色差不多了,再不回去怕沈家人发现,打断劲头正足的两个小孩说:“我们回去吧,阿奶他们肯定起来了,这蛋正好给娘当早饭。” 春山略有些不舍的停下,想了想决定听小妹的先回去,只是一路上拿着镰刀在树上做记号,打算回头再来翻翻。 回头路过下鱼筌的地方,三人忍不住下去看,火堆早灭了,周围的冰也化了,草木灰全都落进了河水里。沈华站了一会,听见水下有动静,脸上露出笑意,对春山说:“大哥,把鱼篓子拉上来,有鱼!” “你咋知道的?”春山找到绑在岸边的那根柳条,将鱼篓拉上来,拉的过程中他已经感觉到有动静,顿时露出喜意,“花儿,你简直可以当算命的了!” 鱼篓子拖上来后,里面有两条鱼,一条大鲢鱼有四斤左右,一条小鲫鱼只有成人巴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