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海莲娜与里德尔》 第1页 [bg同人] 《(hp同人)[hp]海莲娜与里德尔》作者:海吻蓝天【完结】 文案: 炽热的爱意与浓烈的悲伤经过千年的磨洗,已经在时光的尘埃中退化。偶尔神游天外,偶尔陷入回忆,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牵动这个已经离世千年的人的情绪, 直到他们相遇—— 罗伊纳·拉文克劳的血脉和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裔。 她跌宕起伏的一生落下帷幕,但他唿风唤雨的一世尚未开始。两人的命轨在这座由他们先辈们铸造的城堡内短暂地交集,又迅速地分开去。 一个在觊觎失落的珍宝,一个为寻觅故人的气息。 无关爱慕,这是一场追求永生的狂妄少年和不朽不灭的千年幽灵之间的激烈交锋。 愿,你所有的伤痛别离,都可以被时光治癒。 ------ 【食用说明】 这一篇本该是《特威德河流淌》的番外篇,但主题不同,因此独立成篇,部分设定延续,但完全不影响情节理解。人物塑造会夹杂大量个人理解,所以请勿将此处的汤姆·里德尔和海莲娜·拉文克劳与原着中的建立等量关系。 内容标籤: 西方名着 强强 原着向 搜索关键字:主角:海莲娜·拉文克劳,汤姆·里德尔 ┃ 配角: ┃ 其它:黑魔王,鹰院,蛇院 ================== ☆、 [1]里德尔 “别跑——慢点!” 汤姆·里德尔大笑着,抱着一摞课本穿过人群。 “当心——” 听到提醒,汤姆勐地剎住脚步,还是感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怀里的书“哗啦”一声全都掉到地上。 “对——对不起!”他吃惊地倒抽一口冷气,一边道歉一边向后退了两步。刚刚他不小心穿过了一个幽灵,而且还是迎面冲进一个女幽灵的身体里。 而那个女幽灵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一个字,兀自飘远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神渐渐变了。那种从周身逸散出来的阳光忽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17岁男孩身上本不该有的森然和克制。 “怎么样,头儿?”那个刚刚在后面追他的男生此刻跑了回来,堆起了谄媚的笑意。 “你干得不错,特拉弗斯,”里德尔心不在焉地说,眼睛依旧注视着幽灵消失的地方,神情已经和那个大笑着奔跑的男孩判若两人了。 “可是我不明白,如果您对那个鬼魂感兴趣,大可让我们在暗中调查,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引起她的注意?”特拉弗斯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地说。 “——不要多管闲事,”里德尔冷冰冰地打断他,声音里含着一丝暴躁,但那丝毫无道理的愠怒又立即消隐无踪了。“你不理解的事情有很多,特拉弗斯,”他用一种更为温和的语气说,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把这些书收拾好,回去领你的奖赏吧。”说完,便大步走开了。 特拉弗斯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隐约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他到底是生气还是没有生气呢?追随一个喜怒无常的头领已经够困难了,但如果喜怒哀乐全然不是表面那样,就更令人胆战心惊了。 ☆、 [2]海莲娜 当你富可敌国的时候,你就会对价格没有概念,而当你可以永生不灭的时候,也就会对时间失去概念了。 海莲娜·拉文克劳早已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在深夜和她的雕像对视了。白昼是活人的时间,黑夜才是亡者的国度。喧嚣的城堡在午夜过后就会重归寂静,也只有深夜里,她才有那么一丁点的时间可以和母亲独处。只是今天,这一点宝贵的安宁也要被人打破了。 “你来这里很多次了。” 黑暗中,一个男性的声音兀地响起,让她也暗自吃了一惊。 “谁?”海莲娜下意识地向身后瞟去,却没有看到人影,“活人?还是幽灵?” “当然是活人,”那个声音说道。 一阵微风掀动窗帘,阴影里隐约显露出一个人的轮廓。 “活人不应该需要睡眠吗?”她回过头,继续凝视着壁龛里的雕像,声音里隐约透着一丝不悦。她向来不喜欢被人打扰,尤其是这个时候。 “但并不一定需要那么多,”他沉声道,慢慢踱步向前,“我认为,时间应该被花费在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比如深夜偷窥?” “我先来到这里,只是你没有注意。” 海莲娜略微抬起眼睛,刚想说什么,目光却忽然凝滞在他胸前的徽章上——“等一下,你不是拉文克劳学院的学生。” “对啊,我不是,”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缓步走到壁龛前,“但我想拉文克劳学院应该欢迎所有渴望智慧的人。” “那你为什么会在斯莱特林?”海莲娜眯起眼睛问。她对于这个银绿色的学院从来都没有太多好感。 “我吗?”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这是分院帽的决定,我想你应该去问它。” 海莲娜没有追问下去。一个深夜熘进别人公共休息室的男孩并不会引起她太多的兴趣。毕竟正如他所言,拉文克劳的大门是对所有人开放的。它既不隐藏自己的位置,也不会通过花哨的口令阻止别人进入,所有能通过门环考验的人,都有资格进入拉文克劳的殿堂。
第2页 见她半天不说话,男孩却开口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见到过你许多次了,每次你都是一个人在这里看她的雕像。” 很多次了吗?她不由皱起了眉,被监视的感觉让她觉得不舒服,更何况对方是个小男孩。 “这不关你的事,”她波澜不惊地说,“回到你自己的床上去吧,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我只是对创始人的时代很好奇,”他盯着她的眼睛说,带着某种压抑的迫切,“我敬仰他们,特别是其中两位,罗伊纳·拉文克劳和萨拉查·斯莱特林。” “为何?你是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这一点我并不奇怪,可为什么会有拉文克劳?” “‘过人的智慧是人类最大的财富’,”他轻声念出雕像底部刻着的文字,“没有人不嚮往智慧。” “可是多余的智慧往往有害,”她忽然感到一丝倦怠,转身准备离开,“回去吧,小男孩,我并没有兴趣给你讲睡前故事。” “那只是因为无能的人不懂得如何驾驭智慧,”他的话语从身后传来,声音笃定而清晰,“还有,我的名字是汤姆·里德尔,我不是什么小男孩。” “对我来说没有差别,”海莲娜头也没回地说。 “你会回来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对着她的背影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毫无根据的自信,令人恼火。 “当然——只不过那是在你死后很多年了,”她讥诮地说,随即飘离了。 那个叫汤姆·里德尔的男孩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愠怒,反而抿起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 [3]里德尔 事情进展的并不像他想像得那么顺利。 里德尔一个人坐在公共休息室壁炉前的沙发里,眼睛望着跳动的炉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按照计划,他原本应该在拉文克劳塔楼再一次碰到独自前来的格雷女士,然后从一个敬仰先辈的好奇学生逐渐变成一个安静而富于同情心的聆听者,只是在不经意间获悉拉文克劳遗物的下落,最后还要真诚地发誓为她的信赖保守秘密。 一个完美的计划,只是这该死的女鬼并不配合。 自从上次分别,他已经一连三个月没有在城堡的任何角落看到她的踪迹了——哪怕他已经派出自己全部的手下去盯梢。他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真的从城堡内消失了。 “没用的傢伙,”他自言自语一句,同时向后靠了靠,让身体更深地陷在沙发里。一个幽灵还能去哪呢?虽然他早就知道那群白痴是靠不住的,但是现在除了天天在拉文克劳塔楼蹲守,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他没有任何关于格雷女士的有效信息。她是最早出现在霍格沃茨的一批幽灵,早到在任何书面记录中都无迹可寻。而且不像别的幽灵,她极少提及自己的过往,以至于他甚至一度怀疑“格雷”是不是她的真名。而最棘手的是,现在他连她的行踪都失去了。 在你死后很多年了——格雷女士临走前留下的话语清晰地迴荡在他耳畔。 她想消耗时间,但他却消耗不起。汤姆·里德尔这样想着,忽地站起来。他不得不寻求一些帮助了,尽管他痛恨这一点。 天文塔,孤高而寒冷。若不是那数百级令人头疼的螺旋楼梯,里德尔觉得自己也会和血人巴罗一样喜欢上这个地方。 “晚上好,爵士,”他调整一下唿吸,主动朝那个珍珠色的背影打了个招唿,而对方却没有什么反应。 他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自顾自走到了和巴罗并排的位置。 “视野确实不错,但看久了未免乏味了些,”他随意评论道。 “这次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半晌,巴罗才干巴巴地说,双眼仍旧呆滞地望着星空,“我知道的关于萨拉查·斯莱特林的一切都已经告诉了你。” “别人都惧怕你,但我知道,你其实是很愿意帮助斯莱特林的学生的。” “所以呢?” “所以我想向你请教一些关于…拉文克劳的事情,”他谨慎地说,用余光留意着巴罗的表情。 “那你应该去问拉文克劳的鬼魂,”他把那空洞的双眼转向里德尔,嘶声说:“而不应该来找我。” “我已经三个月没有见到格雷女士了。” “如果她不想见你,我也无能为力。” “但是阁下应该可以告诉我如何找到她。”里德尔彬彬有礼地说,尽量显得不卑不亢。 巴罗转过身,形容枯藁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半是不屑,半是恼怒。“你凭什么这么认为?比起一般的学生,你的好奇心和洞察力都太过于强烈,而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而我也不是一般学生,他这样想着,却得体地垂下眼帘,“其实我只不过比大多数人勤奋一点而已。” “你为什么想见她?” “我对创始人的时代充满好奇,而书本却不能给我想要的知识。” 巴罗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这种目不转睛的凝视让他都感到不舒服了。“年轻人,如果你是在觊觎拉文克劳的遗物,那你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不然只会白费力气。”
第3页 一阵阴影从他脸上掠过。“我只是想追查我家族的歷史而已,并无他意,”里德尔强装镇定。 “一个斯莱特林的学生祖先能和拉文克劳有什么关系?”巴罗嗤笑道,“我不会帮你的,和她相关的一切,我都不会再参与。” “如果是为了这个呢?”里德尔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睛,把手搭在了雉堞的边缘上,一枚粗糙的黑宝石戒指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巴罗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戒指,眼神怪异:“这是哪来的?” “家传的,”他抚摸着戒指上的黑宝石,似乎很满意这种注视,“我看过了冈特家族最古老的家谱,”他用一种故作轻松的口吻说,“我在旁系的一支上找到了你。” “他们竟然还没有绝后,”巴罗只是怪笑一声,“但是你打错主意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之前是,现在更是。” 里德尔心中一沉,冈特家族传人的身份显然不怎么好用。 “你们之前有什么恩怨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不打算告诉我,也至少告诉我她的名字。剩下的我自会查清。” “去查吧,”他不怀好意地一笑,“她叫海莲娜·拉文克劳。但是你什么都查不到的,我们都是被歷史抹去的人。” 拉文克劳?仿佛在黑暗中跌跌撞撞摸索的人忽然看到一缕微光,惊讶和狂喜席捲了整个世界。 他的直觉,总算没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篇文本身由双视角切换构成,所以每更字数都不会太多,如果单章篇幅过短引起阅读不适十分抱歉 ☆、 [4]海莲娜 “好久不见,女士。” 不知为什么,当这个男孩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海莲娜一点都没觉得惊讶。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这些缠着她的学生从来都不会这么轻言放弃。 “最近一直都没有见到你,难道你是在躲着我吗?”他故作轻松地说,翻身越过走廊的石阶,落在她前方。 “有事吗?”被里德尔挡住去路之后,她不情愿地开了口。虽然她可以轻易地穿过他的身体,或者直接穿墙离去,但她却一直很讨厌这么做——她痛恨穿越实体时的那种虚无和黑暗,更何况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急等着她去做。 “只是想打个招唿而已,为什么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男孩受伤地说,那神情甚至让人一时辨不清是真是假,“我很抱歉之前打扰了你,但我确实没法再继续对着一切视而不见。” “你无需为任何事情道歉。” “那么你确实是在躲着我吗?” “你太高估自己了。”海莲娜淡淡扫了他一眼,从左边绕开。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气恼,但他仍旧追了上来,并和她保持着相同的步调。 “我只是太奇怪了。霍格沃茨的幽灵几乎从来不离开城堡。” “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这不关你的事’,对不对?不管怎样,你还是回来了。我差点还以为有生之年真的见不到你了。” 想到自己之前冲口而出的讥诮,海莲娜不禁有点后悔。她已经完全忘记这回事了。如果记得的话,她也许真的会在那里再多待几年,甚至,十几年也无所谓。不过,话说回来,她为什么要躲呢? “说实话吧,你缠着我是想干什么?我不相信一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在深夜熘进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里只为了瞻仰那里的雕像。” 最后,他只得投降般地摊开双手。“我承认,我确实是在等你。因为我想结识你。我觉得…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四位巨头的真相。” “你指的是,关于冠冕的真相吧,”她冷笑一声,从半空中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男孩,等着他露出窘迫或者羞愧的神情。 然而没有。 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一般,他竟然笑了出来,笑得胸有成竹——或者说自鸣得意,“假如我说是,你就会告诉我吗?”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这种结果。“当然不会,”她狐疑地说,甚至来不及为自己的失算而感到恼火。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他的笑意更浓了,身体放松地靠在墙上,双手插在口袋中。“明明没有人可以再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为什么还要这么小心翼翼?我只是想问你一些无法由其他人解答的问题而已,大可不必揣测我的目的。” “我不关心你的目的,我只是不想和你多费口舌。”她干巴巴地说,竭力保持冷淡的语气。可是冷漠的外壳就像一层脆弱的玻璃,一旦打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拉文克劳的常驻幽灵就这样残忍地回绝一个渴望求知的年轻学生吗?”他假装失望地嘆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以求知为傲的学院会更加珍视这些呢。” “但你不该好奇别人的私事,”她脱口而出,随即就后悔了。因为紧接着,他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追了上来。 “这也算是私事吗?”他眯起眼睛问,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浓厚兴趣。 “假如我说是,你就不会再问了吗?”她学着他的语气说,男孩似乎一下子被呛住了。
第4页 “我说,我们对彼此都会有很大帮助,为什么不干脆坦诚一点呢?” “帮助?”她不觉扬起眉,她已经一千年没听过这样狂妄的许诺了,“我是一个死去的人,你能对我有什么帮助?蜜糖一样的话语,却都是些自欺欺人的藉口。” “看起来,你遇到过很多次这样的藉口,”他低声说,眼神暧昧,“是和你活着时候的事情有关吗?你见过罗伊纳·拉文克劳本人?” “没有,”她断然否认,而这谎言的蹩脚程度让她自己都觉得汗颜。 “你没有说实话。”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直觉,”他说道,而海莲娜却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他沉默片刻,最终坦白:“我见过你望着罗伊纳·拉文克劳雕像时候的神情。我从没见过如此深切的悲伤,即使经歷这么长时间也还是一样。” 似乎有好多话可以说,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海莲娜咬着嘴唇,就好像这样就能阻止那些词句冲出口。 “你是她的学生吗?” “曾经。” 他脸上流露出一种若有若思的神情,但和那丝狡黠一样,也转瞬即逝了。 “我并不想打探什么,我只是…只是想了解一些…那个年代的真实情况,”他嘆息一声,望着她的眼睛,黑色的眼睛满满的都是恳求,真诚得让人几乎就要相信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了你,我非常敬仰建校的四位巨头。我想知道关于他们的一切。我读了萨拉查·斯莱特林所有的传记,我探访过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出生地,我研究过赫尔加·赫奇帕奇的生平和死亡,可是却唯独找不到拉文克劳。”他一口气说完,眼神都仿佛变得暗淡了,“文字的记载,实体的纪念,统统没有,我们伟大的先知和导师,甚至连墓碑都已无迹可寻。除了在魔法领域留下的惊人建树之外,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完全没有生活过一样。” 就像没有生活过一样。 海莲娜反覆咀嚼这这句话,内心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许久都没有过的、缓慢的疼痛,就像从远方传来的雷声一般,沉重又绵长。 ☆、 [5]里德尔 出神片刻,女幽灵缓缓说:“也许…只是确实没有什么值得记载的吧。” “也许你还是觉得我不值得信任吧,”他惋惜地摇摇头,垂下目光,似乎终于决定放弃了一般,转身佯装要走。然而他却知道,即使没有成功,他也已经站在距离成功最近的地方了。 “你想问什么?”一声低语从身后传来。 不出所料。他暗暗冷笑,敛去得意的神情,止步回身,微微扬起的眉毛则可以恰到好处地表现他内心的惊讶。 “什么?”他不可思议地说,“你的意思是说,你终于愿意和我正常地交谈了吗?” “很多事情没有被记录下来,但是不代表应该这样。”她失神地说,声音有点嘶哑,“对于那个年代的我们,人们大部分的揣测都是错的,经过这么多年的以讹传讹,有些谣言更是荒谬到离谱。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事迹全部告诉你,但要由你去记载,去更正,去颂扬。” “当然。”他勾起笑容,内心再次把自己的对手看低了几分。这个愚蠢的幽灵,即使歷经千年,骨子里却还是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样轻信;而他,即使只有十六岁,也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击破一切心防,因为他就是不久的将来掀起腥风血雨的黑暗之王。 他把话题漫无边际地支开去,从霍格沃茨的建成史聊到创始人的生平,从苏格兰古时的气候扯到拉文克劳的居住地。看似信马由缰的谈天说地,却是围绕着一个目标精心铺设步步为营。老实说,他对于旧时代的了解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一代人应有的水平,但哪怕是再无聊的琐事,他也会耐着性子侧耳倾听,并时刻地维持着一种仿若闻所未闻的好奇;他巨细无遗,仔细地揣测和甄别她每一句话中不经意透漏的情绪,并且根据这些微妙的情绪在脑中推演出那段甚至都不能被记录的过去。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越是重要的信息才越会被精心隐藏,而越是被隐藏的秘密才越是致命。 夜色飞逝如同露水般了无痕迹。破天荒地,格雷女士没有赶他走,又或者,她也忘记了时间。然而活人总是需要睡眠的,哪怕少年魔王也是一样。东方既白,汤姆·里德尔向窗外投过不经意的一瞥,海莲娜才发现,天已经快要亮了。 “女士,与您交谈真是让人受益匪浅,”他欠了欠身子,刻意流露出一丝倦意。 海莲娜怔怔地望着天空,似乎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和这样一个奇怪的男孩聊了一整夜。 “以后如果要找我,不必深夜来了,”她收回目光,淡淡地说,“白天的时候,我一般在拉文克劳塔顶。” “非常感谢你,女士,这的确很有帮助,”他眨眨眼睛,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得体的笑容。里德尔很清楚,能抵抗他这种笑容的女性,着实并不在多数。 果不其然,海莲娜微微一怔,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足够了,里德尔自信地想,今天的任务已经很出色地完成了,甚至比他预计得更加圆满,大大加快了整个计划的进程。他早就该亲自出马了。当他再次欠身准备告辞的时候,格雷女士却突然再次叫住了他。
第5页 “年轻人,你姓什么?”她问道,眉间一抖,目光忽然变得有些犀利。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心中忽然颤了一下。但随即,又涌上一阵属于青春期少年的不悦:她居然还没记住我的名字? “里德尔,”他稳住心神,坦然迎上她的目光。他自信,这个姓氏是查不出任何东西的。 她失望地“哦”了一声,同时蹙起眉头,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里德尔压抑下一问到底的冲动,挪开步子朝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的方向走去了。因为他知道,此刻去问不过只能得到一句“没什么”而已。他也许暂时获得了她的信任,可以一窥先辈们的琐事和轶闻,但分享秘密,他还远远不够格。 时间,他只是再需要一点时间而已,他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 [6]海莲娜 “一千年以前的霍格沃茨和现在的一样吗?” “几乎一样。” “那课程呢?我知道有很多非常强大古魔法都失传了,你们会教这些吧?” “并非如此,实际上,现代魔法更加稳定,体系也更加完善。之前只有极少数的巫师掌握远距离的幻影移形,而现在几乎人人都可以做到了。” 他皱起眉。“不可能,”他断然地说,神情有一丝牴触,“古时候的巫师血统纯正,怎么可能会不如今天的巫师?古籍记载老魔法拥有现代魔法难以匹敌的力量,这都是谎言吗?” 海莲娜看着他,就像看一个在拼命护住玩具的小男孩一样,只觉得十分可笑。“不同时代有不同的评价标准,你凭什么认为古代魔法一定比现代的强?即便你将古代那些不稳定的魔法称之为强大,血统与魔法的关系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男孩的神情突然变得冷峻起来。“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他眯起眼,仿佛受到了冒犯,“血脉传承天赋,我认为这足以证明一切。” 海莲娜懒于与之争辩,便一笑置之。“年轻人,既然你对书本告诉你的知识那么确信,又何必来找我呢?这样我们都可以省省力气。” 他似乎读出了她笑容中的轻蔑,立即冷静下来。“我以为你可以理解,”他失望地说,将目光转向别处,“我以为,经歷过我们真正辉煌的年代,就能感受到这种衰落。有天赋的人不得不隐藏自己,平庸的大多数却占据了话语权。如果不是魔法的衰落,又能是什么呢?梅林的事迹已经成为真伪莫辨的神话,现在连创始人们的伟绩也要被抹杀了吗?” “功绩从来不会被抹杀,只有痛苦才会。”她平静地说,“和你想像的不同,我生活的年代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年代——不论是对于巫师还是麻瓜都一样。可人们只会不断强调他们的光荣,却对自己认为不光彩的一面避而不谈。歷史告诉你格兰芬多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格斗家,却对他的出身讳莫如深。四巨头本人都不曾隐瞒的麻瓜血统却被后人选择性地遗忘了。你说,这是谁的过失?” “但是他们都消失了,不是吗?”他生硬地说,“格兰芬多向来不吝于散布自己的种子,所以整个戈德里克山谷地区都残存着他稀薄的血缘,可他们中大多数都已经忘记祖先的荣耀,和麻瓜别无二致;赫奇帕奇的姓氏虽然在她本人之后就已经消失,可她的血统却被锁定在史密斯的谱系中,几个世纪以来都人才辈出。也许优秀的混血巫师可以成为例外,但假如他们的血统更纯粹呢?谁能想像他到底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呢?” 他语气中逸散出狂躁的气息,令海莲娜感到一丝不安。“年轻人,你似乎很迷信纯正…但我想提醒你,血统并非力量的源泉。” “也许吧,”男孩不置可否,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即便目前没有人能证明魔法从何而来,未来总有一天会的。但不论如何,如果我们拥有杰出的先辈,难道不足以成为我们自豪的理由吗?有什么比这更好地证明我们天赋传承的合理性呢?” “你是纯血统吧。”海莲娜打量了他半晌,直截了当地说。 仿佛被刺痛一般,男孩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不是,”他干巴巴地说,黑眼珠一动不动,“实际上,我是个孤儿。我从没见过我的亲生父母。” 这个答案让她略微有些惊讶。“抱歉…”她缓缓地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让我误以为你是一个血统主义者…你知道…一般纯血统家族里面会比较多…” “没关系,”他轻描淡写地说,移开视线,“我研究巫师血统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而已…我总觉得,既然我是个巫师,我父母应该也是。” 海莲娜看着眼前的男孩,突然觉得有些不忍。“我理解…”她犹豫地说,“你当然会对自己的身世感到好奇…那你找到了吗?” 男孩没有说话。 海莲娜有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时间不早了,”她瞄了一眼窗外,侷促地说,“年轻人,我们下次再聊吧。” 他顺从地站起身,礼貌地道别,然后消失在了旋转楼梯之后。
第6页 那天晚上之后,这个叫做汤姆·里德尔的年轻学生,在她心中刻下第一道阴影。 ☆、 [7]里德尔 ——“你是纯血统吧。”女幽灵打量了他半晌,做出判断。 ——“…那…你找到了吗?”小心翼翼的眼神,仿佛在凝视脆弱的蛛网。 汤姆·里德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攥紧的拳头,将理智从情绪中抽离。将真实的想法暴露在他人面前无疑是危险的,黑魔王也决计不允许自己被人看透。可是每当触及到这个问题,他总是难以做到平静如昔。 对于自己的身世怀有多大期待,在得知真相之后就有多大失望。 纯净的血统真的会带来更强大的力量吗?回忆起那场令他幻想破灭的小汉格顿之旅,里德尔目光沉沉。抛弃妻子的麻瓜父亲固然可恨,但愚蠢到放弃生命的母亲的同样不可原谅。流淌在她血管里的血液是那样的高贵,但却未能带给她强力的魔法和美丽的容颜。他冷酷地将其归咎为她的软弱无力和自甘堕落,却选择性地遗忘了冈特家世代近亲结婚所导致的恶果。 质疑过他的人终将后悔。里德尔揉着眉心,露出一丝冷笑。贫穷和谦逊是野心的绝妙伪装,怜悯与同情则是对手奉送的武器。 接下来的几天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里德尔把食死徒集会都交给手下完成,自己则沉浸在晦涩的咒语书中,在黑魔法最深奥的领域里龋龋独行。 □□区素来人迹罕至,即便有也只是取了书便匆匆离开(除他以外可没有人能获得随时浏览霍格沃茨全部藏书的殊荣)。可这几天,即使是在最隐蔽的书丛深处,他也总觉得有些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如影随形,仿佛是空气长了眼睛。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窗帘上静止的流苏有些颤动。 “谁?”他轻声问,转了个身,右手搭上口袋边沿。 回答他的只有尘埃落地的轻响。 “不论是谁,请现身,我已经听到你了。”他环视四周,魔杖末端已握在掌心。 “我,”一个女声答。 半透明的身影飘过书架,格雷女士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在一个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地方。 “是你?”里德尔微微有些吃惊,随即放松下来。几秒钟过后,他才意识到一个值得玩味的事实:格雷女士在跟踪他。 “只是确定一些事情,”格雷女士不置可否地侧过头,停顿片刻。“我确实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那天…如有冒犯,我十分抱歉。” “当然没有,”他立刻回答,轻抚书嵴垂下睫毛,装作拂去封面上的灰尘。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格雷女士点了点头,似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眼神流过他手中的书,眉心微蹙,“这些好像都超出了学校教授的范围吧。” “总有人学有余力,”里德尔平静地说,松开手,让书自动飘回书架,隐约希望她没有留意到书的内容。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漫过她的眼底。 “听起来倒很拉文克劳…你总是一个人呆在图书馆吗?” “与其和庸人来往,倒不如一个人自在,”他坦言道,直视格雷女士的眼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傲慢和清冷的神色已经彻底从格雷女士的脸上消失了,这也让她的面容比之前多了一丝生气。她嘆了口气,像个年长的妇人一样惋惜地摇摇头,“也许你该进拉文克劳的,有才气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就不会感觉孤独了。” “谢谢您的关心,女士,我在斯莱特林也很好。”里德尔自信地笑了,深知女幽灵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格雷女士古怪地看着他,“可是,你的斯莱特林朋友能接纳你的出身、理解你的才华吗?智者註定孤独,千百年来从未变过。” 里德尔的笑容蒙上了一层阴影。“当然,”他哑声说,“强者和智者都会孤独,而斯莱特林们也会追随强者。至于出身——”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出身不是我能改变的,不是吗?”语毕抬头,他已经在格雷女士眼中看到赞赏的痕迹。 “明白了,”她喃喃道,“我明白你为什么会如此热衷于力量了。年轻人,你确实很聪明,但是…”格雷女士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惆怅,“但是…这註定是一条死路。” “为什么?”他敏锐地反问。 女幽灵深深地望向他,“因为我曾经的想法和你一样。” ☆、 [8]海莲娜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出言提醒,也许是太过相似的背景让她看到了自己,也许是长久的孤寂让她觉得无趣,又也许,是男孩胸前闪闪发光的绣章牵动了灵魂深处的另一段关于银绿色的记忆。 萨拉查·斯莱特林,每当她听到、看到、甚至只是想到这个名字,心底都会泛起一阵特殊的暖意。 虽然在大多数学生眼中,斯莱特林教授与和蔼可亲没有半分关系,但海莲娜却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找到了父爱的替代品。海莲娜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而母亲对她身世的一再迴避则造成了她们之间无可避免的疏离。格兰芬多的鼓励太廉价,赫奇帕奇的关怀过于泛滥,唯有斯莱特林的教导能令她感受到自身一星半点的独特性。即便她并不在他的学院,即便他们之间并无更深的交集,她也更愿意听从萨拉查·斯莱特林而非她母亲的指引,哪怕前者看起来更加冷冰冰。一点感激,一点内疚,种种情愫杂糅在一起,终于让她这个避世多年的老幽灵在最不恰当的时机,踏出了干预人世的第一步。
第7页 “你很聪明,也很有天赋,但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往往容易溺死在自己的才华中,因为获得崇拜对他们而言简直轻而易举。但追随者不会变成朋友,强大的魔法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沉迷此路的人们,不论是否取得过什么耀眼的成就,结局大抵都是一生坎坷千般不幸。” “我猜,您一定想告诉我,您是见过很多这样的年轻人才得出如此结论吧。”他放松地倚在书架侧面,眼中满是打趣。 不出所料,她的好意受到了轻视,但如果她就这么容易落于下风,也未免太对不起她虚度的光阴。 “恰恰相反,”海莲娜莞尔一笑,“我眼中‘才华横溢’的标准恐怕比这世界上任何人的都要高。” “哦?”他挑起眉梢,尾音迷人却不显得轻佻,“我是否可以将这视为您对我的赞美?” “最好不要,”她收起轻松的神情,“因为这是对你的警告。” 男孩哑然失笑。“女士,您可真会开玩笑。” “萨拉查·斯莱特林可不是一个很有幽默感的人。” 这个名字像一道咒语,在空气中激起奇妙的反应——海莲娜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燃起的火苗。 “这是他说的?他对你说的?” “正是。”她沉重地点了点头,“才华是梅林的礼物,但命运註定不会把所有的好运都交给同一个人。” 她简略地讲述了自己的过去,知趣地隐藏掉重要的细节,就好像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有幸蒙受创始人们一点恩惠,现如今如数奉还。可是浮光掠影般的讲述似乎并未引起他的注意,哪怕她已经将关于创始人的一切讲得细緻入微。到最后,她甚至有些困惑,眼前的这个浅笑不语的年轻人和那个深夜潜入拉文克劳塔楼只为与她一晤的男孩,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承蒙信任,受宠若惊,”他徐徐吐出一口气,恭维的话语明明不是发自真心,却又叫人寻不出破绽。 海莲娜不喜欢这种态度。“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信或是不信,事实便是如此。你如果觉得你们学院创始人的忠告也不值一提,那就当我不曾来过。” “无意冒犯,”他摊开双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我很好奇,假如您当年听到这番话是什么反应?” 海莲娜先是一愣,思考了几秒,随即变得有些茫然。假如时光倒流,她真的会比当年做的更加出色吗?能力与野心总是相伴而生,年轻气盛的自己总会不可避免地走上那条孤独又决绝的老路,在与母亲的较量当中搞得两败俱伤。 “不信,是吗?” 男孩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即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既然两次的选择都一模一样,那又有什么可改正的呢?” 她皱起眉细细解读着话中的含义,没有贊同,亦没有否认。 “假如你有所成就,你会成为天纵奇才的典范,一言一行只会被贊为年轻有为锋芒毕露;但如果没有,那就是恃才傲物罪有应得,所有人都会在你身上踩一脚标榜自己的先见之明。人天生会排挤比自己更优秀的人,但对于那些真的无可超越的存在,就只剩下敬慕和崇拜。我只不过在表现出我原本的样子,竭尽全力做我想做的事情,遇到阻碍就除去,受到非议就无视,即便败了,也没什么好可惜。” “这不是一件事——” “不是吗?” 这套逻辑中的危险和自洽让她感到恐慌,“孩子,我理解你的处境,也理解你为什么想出人头地。但以目标为目标的人是走不到终点的,赢得‘崇拜’反击‘排挤’无法使你的灵魂获得安宁——” “那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吗?”他不带感情地说,“您在人间逗留这么多年,无欲无求了这么多年,灵魂就安宁了吗?” 她一时语塞。 面对她的退败,男孩并未乘胜追击,眉眼间反而露出一丝怅然,“女士,我成长的环境没有那么美好。在我长大的地方,强壮的孩子总是拿走最好的东西,弱小者无能为力;老师偏爱的孩子做错了什么都无伤大雅,没有人管默默无闻的人在角落里挣扎。你说的话没有人听,听到了没有人相信,相信了没有人在乎,在乎了也没有人为你改变什么。世界教给我的第一课就是如此残酷,我当然要学会适应,但没想到,这也有错。” 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无话可说。语言的粉饰在现实面前苍白无力,独自在阴影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被几句轻飘飘的安慰俘获? 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男孩却善解人意地笑了。“不必为我担心,女士。我相信您是出于好意,您一再告诫别人锋芒过盛不会有好下场,恐怕还是因为……”他偏偏头,礼貌地放低了声音。 “因为就是个失败者,”她自嘲道,唇边绽开一丝苦笑。 “我并无此意——” 海莲娜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也许你是对的,”她嘆息一声,意识到另一种层面上的真相只让她感到无力。仿佛一个溺水之人拼尽最后一口气浮上海面,看到的却不是救生筏,而是海水的茫茫无际。“我既从未品尝过胜果,又有什么资格用这些过时的鬼话给别人指点迷津?祝你好运吧,别像我一样成为一个无用又悲观的失败者。”
第8页 “请别这么说,女士,只有放弃抗争的人才是失败者,”男孩正色道,目光忽而变得深沉。“现在的结局并不一定是你的过失,更何况你以为的结局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结局。” “不要用这种事开玩笑,”海莲娜低声斥责。她早已习惯了这个少年的口无遮拦,可他之前的话语却从未像今天一样叫她心烦意乱。 “请放心,在这一点上,我和我们学院的创始人保持了惊人的一致——我们都不喜欢开玩笑。”里德尔狡黠一笑,随手将书桌上的个人物品扫进书包。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里德尔轻描淡写地说,将书包拉过肩头。“失陪了,女士,我有晚课。” 海莲娜留在原地,凝视着里德尔离去的背影,有些恍然。 ☆、 [9]里德尔 里德尔当然没有离开。他给自己施了一个幻身咒,尾随她一路回到拉文克劳塔。尽管表面看起来一切如常,但里德尔感觉得到,某个可以让他大步向前的契机就要来临了。 凌晨两点,当最后一个赶作业的学生离开公共休息室时,格雷女士再次出现了。 里德尔心脏狂跳的同时,冷静地屏住唿吸,双眼死死锁定在那个微光闪烁的鬼魂身上。她以一种极缓的速度从塔顶降落下来,神情像是参加葬礼般郑重。她飘至公共休息室中心,凝视着那座白色的雕像,深深行礼,然后将透明的手指覆在底座上。一圈耀眼的白光在黑暗中绽放,然后,她消失了。 不可思议。 他急急奔出,在她消失的地方俯身摸索着。石质的底座还残留着咒语触发的余温。他早就发觉格雷女士经常在城堡内神秘失踪,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秘密入口就藏在人来人往的公共休息室内。 接下来的几天,里德尔一心扑在这个传送阵上。所幸他在魔咒学方面也造诣颇深,废寝忘食一周之后,里德尔也摸清了门道。他不敢耽误太久,格雷女士一回来就立即奔向了拉文克劳塔。 仿佛被一道飓风捲起,里德尔双脚离地,陷入了一片炫目的虚空当中。飞行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他还未适应高速旋转的画面,就被抛在了枯叶堆叠的地面上。里德尔敏捷地拔出魔杖,还未起身,几个防护咒就放了出去。 这是一片林间空地,中间有一方破碎的祭坛,看上去很久不曾有人来过。微风习习,树影婆娑,看上去就是一片普通的森林,却安静得连一声鸟鸣也没有。 他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强烈的魔法场几乎刺痛他的皮肤。里德尔敏锐地察觉到,虽然空气能够自由流动,阳光可以肆意挥洒,但这毫无疑问地是一个密室,甚至比他先祖在城堡之内建造的那个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是杰作,”他喃喃着,登上石台,准备仔细看上面的铭文。 “当然,这可是她亲手为自己准备的长眠之所。” 里德尔浑身一凛,魔咒差一点脱手而出。 格雷女士的声音从背后转来。 “我一直在猜你会花多长时间找到这里,结果比我想像得还要快。但如果考虑到贵学院的道德底线,倒一点也不令人吃惊了。” 里德尔全身绷紧了。如果对方还是个“人”的话,早已无数次死在他的索命咒之下。 “你——”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吗?”她冷哼一声,“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你不希望我来这里吗?” “显而易见。” “那为什么还引我至此?” “引?”格雷女士似乎被气到了,“谁是那个卑鄙的窃听者和跟踪狂?” “反正不止我一个。”里德尔笑笑转身,丝毫没有露出罪犯被抓现行时应有的惊慌。 “无耻。” “但有用。” “都不重要了,”她盯着他的双眼,冷静地说,“唯一重要的是,小偷已经露出了马脚,却还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看起来你对我的误会还是颇为深重啊,女士。”里德尔哀嘆一声,从斗篷下取出一束鲜花,转过身放在祭坛之上,深深鞠躬,“罗伊纳·拉文克劳,我们伟大的导师、智者和创始人,她的安息之地距离霍格沃茨明明只有咫尺之遥,却一千多年不曾有人探访,难道不会觉得寂寞吗?” ☆、 [10]海莲娜 她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 那束鲜花躺在地上,在风化破碎的墓碑前是那么的明艷夺目。男孩直起身,视线低垂,“真遗憾,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 海莲娜心中五味杂陈,这太像一场表演了,但她又不希望这不是;她明知他可能在说谎,却又不敢求证。她复杂地望向男孩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 “很多人都想来瞻仰她的墓碑,为什么要隐藏起来?” “隐藏?”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干巴巴的,“这里并没有隐藏。想悼念她的人都可以穿过那道屏障,只是活着的人都更关心她的遗产罢了。” 男孩无不惋惜地说,“拉文克劳教授如果泉下有知,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9页 “意料之中而已,”海莲娜声音淡漠,视线落在白色的墓碑上,却露出悲戚,“从她宣布冠冕会随她下葬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坟墓会永无宁日,所以没有葬回故乡;霍格沃茨是她倾注了毕生心血的地方,但她也不希望把麻烦带给校园。按照她原本的意愿,葬礼结束之后这里就会用魔法永远地封禁起来。但其余创始人于心不忍,就留下通路,可惜他们百年之后再也无人造访了。” “无人造访?”他若有所思地重复着,似乎在掂量这几个字的重量,“她的学生竟没有一个人能通过屏障?” “罗伊纳不是神,在她面前乞求智慧的学生,从来都不会得到回应。”海莲娜冷冷地说,仿佛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经歷,再转向他时,却又变得锐利,“我仍旧无法相信,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会是一个斯莱特林。” “如果你还在怀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确是自己通过考验的,而且我是货真价实的斯莱特林,”他回过头,沖她笑了笑,“假如我没有弄错,传送咒的触发条件应该是,悼念罗伊纳·拉文克劳却对她别无所求?” “正是,”海莲娜紧紧盯着他的双眼。对于这种不速之客,哪怕真的心怀悼念,也需全神戒备,“但你也承认过‘没有人不嚮往智慧’,不是吗?” “我的确说过,但可能正因我不属于拉文克劳,才不那么在意‘过人的头脑’吧。”他偏偏头,走到台阶边缘坐下,“嚮往归嚮往,但我确实没兴趣用冠冕给自己增加分数。” 海莲娜哑然失笑。 “原来是这样…戈德里克,萨拉查和赫尔加恐怕也想不到,他们联手设下的咒语竟存在这样的漏洞。” “并没有,条件已经足够严苛了,”他蹙眉假意抱怨,“为了保护拉文克劳的遗产,已经近一千年没有人通过考验了。他们也不是真的想把所有人拒之门外吧。” “他们毕竟不擅长这类魔法。若是罗伊纳能够亲自设置条件,你肯定就没有空子可钻了。” “她的确是这方面的专家,但其余三位也足够杰出了。以思维为触发条件的咒语,我只在她亲自编撰的《无形咒简录》残篇中读到过,可惜再也没有人能做到了。” “你太小看后来的巫师了,”海莲娜摇摇头,“歷史上不乏比肩甚至超越他们的大巫师,只是时代让四巨头看起来更加伟大。你们现在的变形术教师就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巫师之一。只要他想,创始人们能做到的事情,他一样可以。” 海莲娜没留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翳。 “没想到你还很了解现代巫师。你是在观察我们吗?” “偶尔吧,”意识到暴露了太多观点,海莲娜再次变得谨慎起来。“生者与亡灵互不干扰,这是我们的法则。但是霍格沃茨的鬼魂关心学校发展总是正常的,我很庆幸你们能拥有他。” “是吗?”他饶有兴趣问,“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那么多幽灵驻扎在学校?出于某种原因迫不得已留在这里吗?” “没有什么迫不得已,大概还是因为…霍格沃茨是他们最后熟悉的地方吧…”海莲娜一时有些怅然,“鬼魂只能出现在生前停留过的地方,而我们生活过的地方大多数都与魔法绝缘了…霍格沃茨也许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吧。” “不会的,霍格沃茨是永恆的。” 海莲娜回过神,发现眼前之人变得异常严肃。 “为什么?” “因为这座城堡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允许任何人撼动它。”他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说。 明明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却自信得像个权柄在握的君王。 “真是奇怪,怎么有人能信誓旦旦地说出如此荒唐的话?”她古怪地望着他,自言自语,“更奇怪的是,我竟然有点信你。” 里德尔微微一笑。 “你本就可以信我。” 就像一滴泪水融入湖面,心底某个遍布尘埃的角落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 [11]里德尔 里德尔回到斯莱特林的宿舍时,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贸然潜入是极大的冒险。他深知这一点,却也认为是值得的——所有的记载都声称冠冕陪伴罗伊纳·拉文克劳在地下安眠。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那都是谎言。 他沉默地松开领带,走到全身镜前,镜中的影子同样阴沉地回望着他。他费尽心机找到了拉文克劳的长眠之所,可那重重保护的墓地除了几块遗骨,再也没有别的魔法源。 压上全部的筹码,却差点输得精光。 里德尔把衬衣狠狠甩在地上,大步流星走到窗前。宿舍门打开一条缝隙,他侧过头递出一个眼神,门立即合上了。还没有人蠢到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送上门来。 死亡是让一个人保持沉默最好的方式,里德尔可是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但他现在要做的却是让逝者倾吐心言。如果说此前他还对这个不可能任务抱有一丝兴趣,接二连三的碰壁已经让他感到厌倦。 窗外是波光变换的湖底,金色和绿色的光斑交错地投在他脸上,阴晴不定。里德尔审视着自己,直觉告诉他,想要获得珍贵的情报,就要用等价的东西去交换。他深深唿了一口气,有条不紊地取出干净的衬衣换上,重新打了一个标准的领结。
第10页 二楼 里德尔曾以为自己霍格沃茨剩余的时间里再也不会重启密室,可这种承诺一旦许下就很快会被打破。 嘶嘶的声音从嗓子底发出,沉重的水池缓缓移开,幽深的隧道显露出来。他沿管道坠落至底,命令宝石镶嵌的大门渐次打开。机括活动的声音在黑暗中漾出涟漪,蛇怪从浅眠中甦醒,窸窸窣窣地朝他游来。 /你好啊,海尔波,/他用喉咙说。 蛇怪晃动着头部回应,闭上眼,温顺地匍匐在他脚边。 里德尔懒洋洋地抚摸了一下它鲜绿色的鳞片,打了个响指。一个方形的石台缓缓从密室中央升起,顶端摆着的是一个做工精细的木盒。 萨拉查·斯莱特林的两件宝藏都沉睡在霍格沃茨,一个守护着另一个。 华贵的挂坠盒静静躺在丝绸的软垫上,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绿宝石缀成的s依旧闪闪发亮。欣赏几秒,他小心拎起细细的金属链,将挂坠盒收入胸前的口袋里。 他再次返回的时候,格雷女士果然还没离开。 “你又回来干什么?” “只是有一个疑惑,想多问一句。既然拉文克劳之墓的位置如此隐秘,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仿佛寒霜突降,积攒许久才产生的一点温度从她眼底消失了。 “这超出你可以知道的范围了。”她警告道。 微风卷过树梢,积在地上的枯叶发出簌簌的声响。两个人在沉默中四目相对,看上去谁都不会轻易妥协,但里德尔知道,自己才是胜券在握的那个。 “把秘密全都留给自己会让人发疯的,女士,”他嘆息一声,率先开口,“其实我回来不是为了‘询问’任何问题的,而是打算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假如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能够早一点坦露心迹,就不用在提防和试探中浪费这么长时间了。” “你的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对你区区十几年的人生感兴趣?,” “别着急,女士,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轻易下结论,”他沉吟片刻,看向那个苍白的虚影,“不过在进入正题之前,我想先同你核实一件小事——罗伊纳·拉文克劳真的没有留下任何子女吗?” “没有,”她短促地说,背过身去,没来由地显出一丝慌乱。 “是吗?”里德尔轻声说,向前走了两步,“那,海莲娜·拉文克劳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线改动,原着中的里德尔此时还没有取得挂坠盒 ☆、 [12]海莲娜 空气仿佛凝成了固体,迫使她一动不动地留在原地。 这个古老的名字已经有几个世纪不曾被人提起,但它所带来的伤痛依然不减当年。海莲娜·拉文克劳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去记住一些事,忘却一些事,然而她想要铭记的东西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煳不清,想要遗忘的部分却变成坚硬的化石,埋在泥沙深处,栩栩如生。 “海莲娜·拉文克劳?”她用同样轻柔的语气反问空气,眼神变得渺远,就好像她真的需要好几秒来回忆才行。 “有人给了我这个名字,但拉文克劳家的族谱查无此人。” “那可能是谁记错了吧。” “当然有可能,所以我做了一些研究,然后发现了另一个有疑点的人。” “说说看?” “霍格沃茨初建时的学生不多,女性更是罕见,获得创始人亲自教导的那些后来大都成为名垂青史的大巫师,但他们中从未有一位‘格雷’。罗伊纳·拉文克劳终生未婚,死后却没有归葬故里,如果说是为了保护遗产似乎也能说通,但你我都知道那是个谎言。你是唯一见证全部歷史的人,但不论怎么掩饰,你的故事总是缺了一块。人无法凭空消失,当然也无法凭空出现,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存在被刻意抹杀了,但还不够彻底,留下那个手握关键拼图的人站在我面前。”他看着她,眼神耐心平和得像个老成的猎人。 伴随着他的叙述,海莲娜仿佛能看到一出傀儡剧在脑海中上演。她则是唯一的观众,坐在孤零零的看台上,听遥远的爱恨从舞台传来。 海莲娜惊诧于自己的平静,却又对这个结局有些瞭然。 “逻辑严密,证据充分,猜想大胆。里德尔先生,你的写的论文大概都能获得‘优秀’吧。” 他抿唇,似乎对她岔开话题有些不满。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海莲娜意识到自己没有迴避的空间了。 “不错,你的推断是正确的。”她放弃了推诿,站直身子,不经意间流露出那种良好出身养成的傲然,“我活着的时候,就叫海莲娜·拉文克劳,是罗伊纳·拉文克劳唯一的继承人。” 与她截然相反的是,里德尔松了一口气。他从容地向后倚坐在倒下的树干上,单腿支撑着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干净的黑袍子蹭上苔藓也毫不在意。 “感谢你最后的坦诚,拉文克劳小姐,我还以为我又要搜集一大堆证据才能让你想起自己的名字呢。”他翘起嘴角,整个面孔都因这个笑容而变得明亮起来,“如此一来就轻松多了,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他双眼深邃,目光灼热,周身散发出某种野性的美感。汤姆·里德尔从一个彬彬有礼的面具下释放了自己,却比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他更具吸引力。
第11页 “你想说什么?” 他一只手伸向前襟的衣袋,拉扯出一条纤细的金属链,紧接着是一个挂坠盒。 “我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裔。”里德尔这样说着,将那个金灿灿的挂坠盒托于掌心,送至她面前。 “他的……后裔?”海莲娜轻声重复。 仿佛一阵微风拂过,吹散了迷濛的光阴。 作者有话要说:  暂停至9.20,本子发货之后会加快更新直至完结,大概还有五六章的样子,感谢等待 ps:最近在搬运另一篇早年完成的吸血鬼xhp原创人物文,如果对该题材感兴趣的欢迎戳入 ☆、 [13]里德尔 海莲娜·拉文克劳怔怔地望着挂坠盒,不由自主伸出手去,刚刚触碰,指尖就穿了过去。 显然,她早已失去实体。 一种深沉的情感从她眼底流过,说不清是落寞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她收回手,没再尝试。 “抱歉,我只是——” “只是有些怀念?”这个词顺理成章地从他嘴里冒出来,海莲娜并没有反驳。“你见过它?” “是。”她低沉地说,“萨拉查·斯莱特林唯一会随身佩戴的珠宝,奢侈地消耗十七颗祖母绿,由三名妖精耗时一年半才镶嵌完成,在他百年后成为他女儿最贵重的嫁妆,跟随血脉在几个巫师世家中流传。” “你倒是很了解斯莱特林的歷史。” “对我来说,只是生活。” “我失言了。” “你从哪弄到了它?” “弄到?”里德尔挑眉,“当然是家传的。” “里德尔先生,一件古董不能说明任何事情,即便它是真品。” 他没有再做争辩,视线落回挂坠盒上。 /打开,/他用蛇语说。 盒盖应声弹开,露出一枚小小的黑宝石戒指。 海莲娜的瞳孔骤然锁紧,仿佛被那嘶嘶声吓到了。 “这样可以了吗?” 她眼底倏尔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谎言?” 里德尔把挂坠盒收起来,塞进口袋里,单手插兜,踱至另一棵树的阴影之下。尽管没有回头,但他确信海莲娜正盯着他。 “那也是真的,拉文克劳小姐。”他阴郁地说,“我的确是个孤儿,从小生活在一个麻瓜孤儿院,没见过亲生父母。他们什么都没给我留下,唯一的线索就是我的中间名——来自我的外祖父,马沃罗·冈特。我花了十几年才弄清楚这些,才知道原来我的家族也曾有过那样辉煌的歷史,只可惜到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有那么几分钟,海莲娜没有说话。里德尔给了她几分钟来判断他话中的分量。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汤姆·里德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半晌,她缓缓地说。 “因为我们是同类,只有同类才能相互理解。”他回头望了她一眼。“我们同样都是四巨头的继承人,同样对这座城堡有权利和责任,欺骗和隐瞒不属于我们的先祖,也同样不该存在于我们之间。背负秘密这么久,难道你就没有期待过释放压力的一天吗?” “我可不是你的同类。” 里德尔抬头看到海莲娜表情,呆住了。她从未对他露出如此不加掩饰的厌恶,哪怕他缠着她追问过去的时候也没有。 “背负秘密……释放压力……”她讥讽地重复道,“如何打开密室的秘密?谋杀同学带来的压力?萨拉查·斯莱特林留下密室是为了震慑企图出卖学校的渣滓,而不是清洗血统。在你那样违背他的初衷之后,怎么还敢提起你祖先的名字?在你犯下那样罪行之后,怎么还敢在我面前大谈对霍格沃茨的权利和责任?汤姆·里德尔,霍格沃茨的每一块砖都为你感到羞耻。” “不——” “不是?”她勐地升高,清澈的瞳孔泛起浑浊的黑色,透明的髮丝在空中飞扬,“我们不干预活人的世界不代表我看不到、听不到,不代表我会对发生在学校里的谋杀熟视无睹。两年前,一个拉文克劳的女孩在学校盥洗室里死于怪物袭击,那不是你的杰作吗,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我说了,那不是我。”里德尔镇定地迎上她的双眼,飞快地组织起语言,“拉文克劳小姐,假如你真的在听、在看,就会知道,我非但不是兇手,甚至还是帮他们抓住真兇的人。” “但你刚刚承认——” “我是斯莱特林的后裔不错,但那场悲剧跟‘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没有丝毫关系。” “狡辩!除了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没有人能打开密室。天生的蛇语者在整个魔法史上都屈指可数,与斯莱特林家通婚的巫师家族才有几个!难道你要告诉我,在短短数年之内,霍格沃茨同时招收了两个带着萨拉查血统的学生?” “不,”他斩钉截铁地说,“你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密室再启根本就是个谎言。别有用心之人在城堡内豢养怪物,失手杀人,于是就大肆传播此类谣言来掩人耳目。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同学,那些针对继承人的指控,从一开始就是诬陷。”
第12页 鄙夷暂时从她眼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深深的疑惑。 “那你为什么不出面澄清?为什么任由别人相信袭击是斯莱特林的后人所为?” “‘澄清’?”他露出一个怪笑,有那么一瞬间竟有点像巴罗,“真兇已经落网尚且无法止息流言,袭击事件接二连三的时候,你指望我跳出来大喊‘大家别信那些鬼话,因为我才是真正的斯莱特林继承人’?他们在把我扔进阿兹卡班之前会给我一分钟做个人陈述吗?这次我找到了兇手,那以后呢?斯莱特林的后裔理所应当地会仇视麻瓜,会蛇语就一定要用它开启密室,连你都深信不疑,还有谁会相信我是无辜的?从来没有证据表明袭击和密室直接相关,但人们就是一厢情愿地相信那些。” 他一口气说完,用同样锋利的目光回敬她。 “如果你还不相信,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虽然我的母亲出身高贵,但我父亲只是个麻瓜。我一半的血统就来自非魔法者,怎么会谋杀麻瓜出身的同学呢?” 作者有话要说:  ps:在书中里德尔毕业之后才从史密斯老太太那里取得了挂坠盒,此处与原着不符,特此说明 ☆、 [14]海莲娜 “去奖盃陈列室看看吧,如果你还需要什么证据的话,那有一块刻着我名字的奖章。” 没有太多情绪,甚至没有因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而面露不满,那天夜里,汤姆·里德尔留下这句话后就迳自离开了墓地。 没有道别,也没有迟疑。 灯火通明之下,金色的盾形奖牌在玻璃柜内熠熠生辉。海莲娜凝视着奖牌上的名字,眼前却浮现起他决然的背影。 特殊贡献奖吗? 她此前从未听说过这个奖项,但在旁敲侧击地打听一番之后,才知道这个奖项专门为他而设立。但汤姆·里德尔的“贡献”似乎还不止于此,从代表学校参加学术会议获奖到不断刷新决斗俱乐部连胜记录,从破格提前担任男学生会主席到保持七年全科全优……他的名字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赞誉。 也许这就是他自信的底气吧。海莲娜不觉翘起唇角,但那丝微笑还未成型就被忧色打败。身为知情者却不能公开真相,成为英雄却坐实自己身上的污名;事实输给了谣言,所有人都对自己脑海中的固有印象深信不疑;他将她视作唯一可以倾诉的人,但她却将自己的愤怒和失望不问青红皂白地倾泻在他身上……海莲娜发出一阵深切的嘆息,为汤姆,也为她自己。 她试图去找里德尔,却发现里德尔开始躲着她。他在城堡内穿梭,依旧形单影只,只是不留给她任何单独谈话的机会。海莲娜开始像里德尔追着她那样追着对方,终于在里德尔一个人寄信的时候堵到了他。 “格雷女士,有事吗?”他把猫头鹰放出去,看到她并没流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看到一个询问时间的路人。 “你不都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 “我以为你不喜欢那个名字。” “你倒是很会察言观色。”她干笑一声。 里德尔没有接茬。 “对我失望了,汤姆?”她小心地问,眼睛不安地瞟向他的脸色,心中早已忘记上一次这样忐忑地等待别人的反应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他面部僵硬的线条稍微软化了一些。 “不必这样,女士,你还是称唿我的姓氏吧。” 谢天谢地幽灵不会脸红,她真的不擅长这些。 “该说的话总还是得说……”海莲娜清了清嗓子来掩饰尴尬,“对不起,里德尔先生,”她郑重地说,“那天你突然告诉我真相时,我确实不太冷静。那场悲剧涉及到我们学院的学生,还让我想起一些之前的事情。”她伸手撩起斗篷的一角,“你的祖辈出过一些不好的人,有一个甚至杀了我。跟你一样,巴罗也是半个冈特。” 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那道深色的伤口显得格外醒目。里德尔的视线在她胸前停留一下,再抬起时带上了些许别的东西。 “我不知道,女士,他没有告诉我。”他缓缓地说。 “他当然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个谋杀犯。” 里德尔低下头,似乎因听到一些隐私而显得颇不自在。 “我很抱歉,女士。” “这跟你没关系,”海莲娜平静地说,“你和他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 这句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细究起来,她也有些困惑。 海莲娜从降到和他视线平齐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可以更仔细地端详他。“我也不知道,但就是有某种东西让你给我的感觉好很多。”她绕着他转了一圈,对比着记忆深处那些面孔,“我认识的冈特,都是狭隘、跋扈、不思进取的傢伙,觉得自己血统纯正就可以高人一等,但魔法却时常蹩脚得连没上过学的孩子都不如——” 里德尔脸色一黑。 “——在我们那个年代,即便是纯血家族中,冈特也属于极端守旧的那一派。联姻前需要上溯三代,决不允许自己的血管里面混上一丁点非巫师成分。你的母亲竟然选择嫁给一个麻瓜?现在的他们已经可以放下血统偏见了吗?”
第13页 听到这里,里德尔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 “女士,你记错了,我从未说过我母亲‘嫁给’我父亲。她为爱私奔,最后被那个男人抛弃了。” 海莲娜浑身一凛。 “我母亲爱他超过了爱自己,但是我父亲却不是。”里德尔眯起眼睛回忆,脸上笼罩着冰一样肃杀的寒意。“他不爱她,却接受了她的身体,还让她怀了孕。我母亲为了保住我背叛家族,但他却拒绝承担责任,让她一个人身无分文流落街头,最后难产死去。” 她漂浮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来。罗伊纳的面容重叠在另一个人衣衫褴褛的年轻女人身上,似真似幻。她勐地摇头,把那景象逐出脑海。 “我一个人在孤儿院熬过了整个童年,想方设法调查自己的身世,到头来却发现我寻觅多年的亲人好端端地住在自己的大房子里。我的父亲,身体健康,财力充沛,却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从未探听过关于我、关于我死去母亲的任何消息。” “他还活着?”她失声道。 “活着。”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暴戾。 ☆、 [15]里德尔 “女士?拉文克劳小姐?你还好吗?” 如梦初醒般,海莲娜·拉文克劳敛去了自己过于明显的情绪。可那都太迟了,那种穿透时光的悲怆被他分毫不漏地看在眼里。 她摇摇头,继而点点头。但不论是点头还是摇头,似乎都不能恰当描述她此刻的心情。 “你应该和他谈谈……也许会有什么隐情。” “我不在乎什么隐情,”里德尔无动于衷地说,“事实足矣。” “你会后悔的,孩子。生命脆弱,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里德尔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 “你错过了什么人吗?” 她正准备张口说什么,里德尔将食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下一波吵吵嚷嚷的学生进来之前,他给自己施了一个幻身咒,带着海莲娜隐没在空气中。 当他们再次显形时,两个人已经回到罗伊纳的墓地。 “我猜你不想被太多人知道这些,所以我们需要个安全的地方。”里德尔说。 海莲娜勉强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但神情明显憔悴了许多——面对母亲的墓碑回忆往事似乎更艰难一些。 她盯着那方坟墓半晌,先开口了,“里德尔先生,你是不是奇怪过,为什么我作为她唯一的子嗣,却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这正是他期待的方向。里德尔不打算干预太多,就只是摇了摇头。 “我出生即是家族的耻辱,死前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被我的族人抹杀。”海莲娜轻轻地说。 秘密酝酿太久,就会成为某种有毒的液体,只需要一个裂口就会倾泻而出。里德尔深知这种感觉,所以当海莲娜·拉文克劳终于决定讲出一切时,他丝毫不感到惊讶。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字字句句都充溢着浓烈的感情:作为私生女不被公众所知的悲哀,才华横溢却被光环掩盖的痛苦,求索身世却被真相刺痛的失望……海莲娜·拉文克劳每讲一句话都要停顿很久,似乎每一个字都可以在她嗓子上划出血痕。但她还是不断在讲,倾诉成为了某种赎罪的方式,越是痛苦,就越能减肩上的重负。 “……我嫉妒她无法超越的高高在上,怨恨她生下我却不给我家庭的自私。但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她隐瞒真相是因为我那始乱终弃的父亲真的做了太多令人不齿的事;真正让她变得无法超越的也不是她的成就,而是她从来不会被外界干扰的本心……但我痴迷于此,甚至不惜为此带着她最引以为傲的珍宝远走高飞——” 里德尔眉心一跳。 “后来呢?”他克制住急切的语气,循循善诱着,“你回去见她了?向她忏悔了吗?” “不……”她哽住了,面容扭曲,胸口剧烈地起伏, “我不敢……巴罗说她想见我,但我没有勇气见她。她永远不会责怪我,不论我犯下多么大的罪孽,她都会宽恕我,就好像我只是偷走了一把糖果一样。她什么都有,却什么都不在乎。我想要夺走的一切,她从来都不在乎——”海莲娜的声音变了调,幽幽咽咽,几乎像是真正的哭声。 里德尔太熟悉这种声音了。每到午夜时分,和孤儿院隔着几条街的那片墓地时常会有鬼哭,哀怨绵长,无休无止,但却永远不会真正爆发出来。别人说那是风声,但他知道不是——因为风声不会带着不甘和怨毒。 里德尔沉默地举起魔杖,念出三道咒语,每次张口,都会有一股闪烁不定的气流从杖尖喷出。 气流盘旋在她周围,逐渐织成一个透明的茧,海莲娜脸上浮现出一个介于惊讶和悲痛之间的迷茫表情——她显然听懂了。那三道咒语是三个词,意思是:“柔软”、“芬芳”和“甜”,只不过是一种现代人不熟悉的语言,但真正值得她震惊的其实是接下来发生的事—— 她呆呆地漂浮在那个微光闪烁的茧里,停顿几秒,灰色的泪珠扑簌扑簌地落下来。
第14页 幽灵生前刻下的记忆和情感是无法磨灭的,所以她註定不能从这永无止境的惩罚中走出。但鬼魂偏偏是没有眼泪的,因此再大的悲恸也无从纾解。也许对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来说,死而不灭都是无解的困局,但唯独对他来说不是。 里德尔满意地把魔杖放回口袋,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 [16]海莲娜 “好点了吗,女士?” 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海莲娜听到了,却无法回应。 空气从肺叶间穿过,带来落叶和泥土的气息;织物覆盖在身体上,柔软又轻盈;温热的泪水溢出眼眶,沿着颌骨滴落下去,渗进衣领……这些陌生而熟悉的感觉一瞬间回到她身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几乎沖淡了胸腔中令人窒息的悲伤。 “这是什么?”她虚弱地说,低头,看到掉下的泪水变成光团融回身体, “为什么……我可以……” “一种古代的魔法,可以帮助亡灵暂时地恢復一些知觉。我以为你知道?” “没有……”她诚实道,“生死之间的魔法太危险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 “但正因危险,才更显迷人,不是吗?” 里德尔仰头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英俊的侧脸被微光照亮,像雕塑一样轮廓分明。海莲娜看着眼前之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她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汤姆·里德尔。 “你怎么会这种咒语?这不像是老师会教给你们的东西。”她压低声音问。 这个问题似乎引起了他的困扰:“古往今来,几乎每一个杰出的魔法师最终研究的都是关于生命的魔法。那么多资料躺在图书馆里,并不难遇到。” 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在同龄人都在绞尽脑汁追求漂亮姑娘的时候,在□□区钻研关于亡灵的魔法?海莲娜无法想像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孩子,我不知道你还看了什么,但别再继续下去了。一些魔法被列为禁忌是有道理的。”她不安地说,“给死去的人以知觉,这听起来像是——” “黑魔法?”他满不在乎地笑笑,“女士,请放心,这个咒语是无害的,它只是先人在征服死亡的道路上偶尔发现的副产品。鲜为人知是因为它还不完善,效果有限罢了。”他一扬手,让光茧上的星芒变得更明亮了一些,黑眼睛跳跃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你喜欢这些感觉吗?我可以为你留下。” “喜欢。”她苦笑了一声,俯下身,让手指从枯叶中穿过,“但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怎样的幻觉也改变不了我早已死去的事实。” “未必。”他定定地望向她的眼睛,语气中透着隐约的狂热,“那个咒语还可以改进,而我可以做到。如果你想,你也可以再度唿吸、行走甚至拥有实体。同所有生者一样,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我没兴趣。” “没兴趣?” 仿佛红热的铁块被浇上冰水,里德尔脸上显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似乎很少会被如此直截了当地回绝,“为什么?拉文克劳小姐,你本可以拥有光辉灿烂的一生,却被那么早终止生命,我都为你感到惋惜,你难道就不为自己遗憾吗?” “当然遗憾,”她嘆息一声,几乎感到一阵钝痛,“但是这些东西于我毫无意义。可以制造假象的咒语有很多,但没有任何一种可以让停止的生命继续。即便有了这些,我也仍旧是过去的傀儡。我的存在并不会变得轻松。” “但我可以做到让你和生者没有任何差别,”他沉着脸说,“你可以享受一切活人可以享受的东西,这是你应得的。” 她瞟了里德尔一眼,就知晓他根本没有理解她说的话。 “孩子,死亡和活着的差别可不止是唿吸。”她轻蔑一笑,声音却有些惨澹,“死亡的含义是静止,世界滚滚向前,而你停在原地。我时常会记不起现在是哪一年,我在什么地方,甚至忘记自己是生是死,但之前的事却清晰如昨日:我总能看见我和母亲在绿茸茸的草坪上玩耍,看见我替我最好的朋友提起婚纱,看见我的爱人拿着野花朝我走来……他们同你欢笑,陪你哭泣,进入你的梦乡,却在你清醒后全部消失,一次次轮迴,无休无止。没有新的东西可以写进死掉的灵魂中去,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 他微微皱眉,陷入沉思,仿佛某种根本信念受到了动摇。海莲娜原以为他在自我反思,但当他再度抬头时,眼底却丝毫看不出摇摆的影子。 “所以,你是想摆脱这一切吗?” “每时每刻都想。” “如果这真是你的愿望……我也可以帮你。”里德尔缓缓地说。 “这怎么可能?”海莲娜怀疑地说,“我是从冥河那边回来的人,再也不能继续走下去,这是自然的法则,也是不变的规律。你怎么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肯付出代价,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嘆了口气,用眼神止住了她,“但这也的确是非常困难的魔法,甚至比给鬼魂重塑身体更加困难。拉文克劳小姐,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15页 “我的……帮助?” “对,”里德尔微微一笑,“我需要回到你死亡的地方看一看。那是你生命的断点,只有回到断点,才有可能找到线索,从而接续后面的旅程。” 海莲娜沉默片刻。 “你敢保证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我用性命担保绝无虚言。” “在鬼魂面前许下的誓言都会应验,汤姆·里德尔。”她面无表情地说,“我希望你记得自己的诺言。” ☆、 尾声 战火点燃夜空,烟尘瀰漫,爆炸声震耳欲聋,支撑城堡百年的石柱在咒语的威力下不住地颤抖,而用这些咒语彼此攻击的人们,都曾穿着黑色校袍从同一片拱顶下走过。我漂浮在人群之上,试图给那些惊慌失措的孩子们指出方向,但举目四望,霍格沃茨已经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 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向我跑来,张口闭口都是冠冕的下落,但才说了几句,又自言自语着跑开。假如我没有认错,他正是“那个人”要求学校交出的男孩,现在整个霍格沃茨都在为他而战。 我远远尾随着他,直到他进入有求必应屋。打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接着大门被几把烧焦了的扫帚沖开。 那个男孩和他的同伴凑在一起说了什么,然后丢下什么东西,迅速抽出魔杖,一边战斗一边转移。 我呆呆地注视着地面上那堆残破的碎片——金属乌黑,宝石尽裂。哪怕已经一千年都没有触碰,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它——母亲最后的遗物,罗伊纳·拉文克劳珍贵的冠冕——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珍宝,在失去它的魔力和美丽之后,就被这样被遗忘在门前。 熊熊的厉火在燃烧,火光跳跃在破碎的宝石上,给人一种妖异的美感。有求必应屋的大门仿佛张开的怀抱,我几乎能听到它在对我说:“来吧,孩子,时间到了。” 这也是我的结局吗? 我凝望着火焰深处,故人的面容一个个开始在我面前浮现,西尔维亚鼓励的微笑,帕里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髮,阿尔杰低声的安慰,里德尔眼底狡黠的光,还有—— “海莲娜,我的孩子,海莲娜——”罗伊纳出现在火焰尽头,展露出一个欣喜的微笑。“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我低声回应,朝着厉火飘去。这不是幻觉!他们没有消失,他们真的在这里!我扑进母亲的怀抱中,她抚摸着我的头髮。火焰拥抱着我,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海莲娜,我们回家。” “不——”一声悽厉的唿喊,他距离我并不远,但我已经听不清了。 巴罗在门口看着我,表情震惊而绝望,就像他杀死我那天一样。 “愿我们都被宽恕。”我用口型说,但我知道他能看到。这时候,另一个幻影在巴罗身后出现,仿佛从冠冕中升起的一缕烟雾。那是个男孩,面目模煳,轮廓随时都会消散。他看着我,眼神冷漠甚至怨毒。灵魂的碎片无法完整地记录生前的记忆,里德尔也认不出我了,但我却在心底由衷地说了声感谢。 一道明亮的火焰升起,美丽得如同天神,海莲娜消失了。巴罗失神地跪倒在有求必应屋门口,低头,发现双手上的锁链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