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不婚宣言》 第一章 偌大的空间中只有翻掀纸张的窸窣声音,密密麻麻的文字与各式各样的图表佔据了整个雪白的页面,难得有人看得津津有味,内容似乎十分有趣。 但事实上,这些文件都是一家市值超过百亿的企业的重要项目计画书,所以绝对跟有趣搆不著边。 贝保而的视线没有自文件上移开,雪白的小手在有点凌乱的桌面上摸索,不一会儿便拿起保温杯啜饮一口温水,继续努力处理像是永远也做不完的公事。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直到漆黑的天际隐隐透出一丝亮光,仍在处理公事的贝保而终於放下厚重的文件夹,缓缓靠向椅背,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旋转椅子看向窗外,美丽的眸子凝望著蓝黑色的天际,天空不时掠过飞机闪烁的灯光,像极忽明忽灭的星星。 她一直有这样的习惯,抬头凝望天空,下意识地搜寻飞机,视线会一直追随它的踪影,直到它飞离视线外,才收回目光。 在旁人眼裡,都以為她在放鬆工作压力,其实,她只是在思念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嗡嗡声划破寧静,她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粉色嫩唇驀地荡漾起甜美的笑意。 真是的,他八成忘记时差的问题,不过也没关係,反正她在等待他的讯息,就算只有短短数字也好,至少她知道他安全抵达伦敦。 指尖快速地移动,键入了一串文字,可是当指尖準备按下「确定传送」的按键时,她犹豫了。 她回覆的速度不应该太快,她不希望他发现自己的急切,不想被他察觉她在等待他的讯息,不想被他知道她心底隐藏多年的情感。 她知道,在旁人的认知中,她是个不轻易為别人动心的女人。 因此,社交界才会流传著她心中应该有喜欢的人,才会一直拒绝别人的追求。 她确实爱著一个人,但那人爱的不是她…… 每次想起那个人,平静的心跳都会在剎那间变得剧烈,涌上胸坎的是无法按捺的悸动,脑海掠过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曾经,她有考虑过是否要向他吐露埋藏心底的情意,只是最后,她决定隐藏它,因為他的身边……早已没有她能挤进去的位置。 是的,他已有女友了。 平心而论,她对自己有著绝对的自信,无论外貌、修养,还是家世,她都胜过他的女友,但感情从来不是计分制,他只当她是好朋友,不能跟爱情相提并论。 他爱的,不是她。 要是他知道她隐藏多年的情感,绝对会让他為难的,他是个温柔的人,从不让别人感到难堪尷尬,她单方面的爱意必定会為他带来负担,而她压根儿不希望他感到為难。 所以,她努力隐藏爱意,而深爱女友的他也不可能留神她隐藏的心意,因此她不需要為感情有机会被察觉而烦恼太多,加上身為机师的他工作忙碌,总是来去匆匆,最近他们碰面的机会不多,只能靠著讯息互相问候。 她知道这样是再好不过,至少看著手机萤幕时,她不需要在意神情是否会出卖自己,可以流露最真摰的情感。 再次嘆了一声,她最终还是删去了回应,放下手机,再度投入繁重的工作之中。 下了飞机,副机长应弘非礼貌地拒绝机组人员的邀约,面带微笑的跟他们道别后,独自走向停车场,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离去。 戴上蓝牙耳机,他一手控制方向盘,另一手拿起手机,按下快速键。 虽然他才从伦敦回来,十多个小时的航程理应累得只想休息,不过回家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让他忘却疲惫,加上他在伦敦买下一个偶然看见的天使摆设,在这一刻,他希望快点将这纪念品送给贝保而。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两个月前她打破了一个同样的摆设。 电话是接通了,可是她一直没接听,最后他掛了线,专心驾驶。 这次出勤结束后,他有数十天的假期,好久没有休长假了,他得好好想想该怎麼运用这个假期。 逛博物馆、看音乐剧都是他爱的活动,每到一个国家,他都会逛逛当地的博物馆,也会去看正在公演的音乐剧。 只是他的女友个性外向,热爱户外活动,对她而言,逛博物馆、看音乐剧是她难以忍受的沉闷行程,所以他不是独自进行这些活动,就是得另觅对象陪同。 虽说他跟女友的性格大不相同,可大概是个性不相像才会互相吸引,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十个年头,儘管当初怦然悸动的感觉已有所减,但他确信她是一生的伴侣。 十年来,若说他们的恋情没有任何风浪绝对是谎言,但身為机师,他经常往来不同的国家,看尽机场内离合的场景,让他看重与女友共处的时光,加上经常在天空中飞,所以他特别眷恋待在家裡的感觉,偏偏女友喜欢交朋友,对於他木訥的个性不时抱有微言,但迁就本来就是两个人相处必然要学会的课题,他并不介意配合女友的步伐。 只是偶尔他会希望她能反过来迁就一下他,至少在他结束工作后能跟他独处,而不是拉著他四处跟她的朋友聚会。 以前他不觉得这是多费劲的事情,但也许年纪大了,他开始排斥她以玩乐為主的生活态度。 為什麼就不能两个人好好独处?非得拉来那些閒人横亙在他们中间不可?他只想与她静静地待在家中,共享寧静和谐的时光,分享离别期间的生活点滴。 他们的年纪也没相差多少,怎麼他就感到渐渐跟不上她的脚步?一丝烦恼跃上应弘非的眉心,他连蹙起了眉头也没自觉。 正当沉思之际,手机驀地响起,他瞄一眼萤幕,确定来电者的身分才按键接听。 「喂,你回来了?」从耳机裡传来一道听起来颇冷淡的嗓音,但语气倒是隐含一丝温柔。 「嗯,」听见好友的嗓音,应弘非微拧的眉头一下子鬆开了。「刚下机。」 「这样呀,那麼你一定很累了。」贝保而轻声询问,「在回家路上?」她忍不住想知道他此刻的行踪。 即使她明白自己没资格知道,然而就是管不住探问的心情。 「不,」他爽快地否定了。「正要去找妳,大概三十分鐘便到达妳的公司。」 「怎麼会过来?」她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即使明知不该,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為他刚下飞机便来找她这事感到期待。 「妳之前不是说打破了一个天使的摆设吗?我正好在伦敦看见了,所以买来送妳。」应弘非边控制方向盘边说。 「是吗?我都忘了。」贝保而的视线落在桌面上空出来的一个位置,装作忘记之前跟他提及的事了。 事实上,她哪可能忘记跟他一起的情况与谈及的每句话? 「没关係,」他不在意地耸肩。「我知道妳忙,这样的小事哪可能让妳贝大小姐记在心上?反正我碰巧看见,也不知跟妳摔破的那个是否一样,更不知道妳是否喜欢就擅自买下来,说起来,是我自作主张了。」 他现在赶去找她,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 只是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要想到那份礼物,他一刻也按捺不住,希望尽快将它送给她,甚至不管她是多麼的忙碌,也想告诉她这件事,期待换来她愉悦的轻笑……没想到她早已将它拋诸脑后,令他感到有些狼狈。 她明明没要求过什麼,他怎能擅自认定会得到她的感谢,现在又為她的回应失落什麼呢? 儘管如此,涌上胸口的是浓重的失落感,让应弘非莫名地生起闷气。 「不,我很感谢你记得这件事,」贝保而笑著回应。「真的,谢谢你。」 「真的喜欢?不是為了让我安心才这麼说的?」应弘非狐疑地追问,只因在他印象中,贝保而是个极度温柔的女生,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做了多餘的事,她有可能会口是心非。 「真的很喜欢,只是最近太忙就忘记了。什麼时候变得疑心这麼重呀?」 「年纪大了吧,自然地对很多事都抱持怀疑的态度。」他老实地回答。 「呵,别说得你很老好吗?才三十一而已,这个年纪已经是副机长可是很了不起啊。」在她眼裡,他简直是完美的代名词,不容许他如此贬损自己。 「对一般人来说,也许是很不错的成就,可是跟妳比的话,二十七岁的企业执行长,谁比较厉害啊?」他笑咪咪地反问。 「这不过是父母庇荫,跟我个人的才能没半点关係,而且我的飞机驾驶技术完全及不上你。」 国中毕业后,她前往澳洲念书,在一次学校举办的飞行学校参观的活动中,认识了在那裡念书的应弘非,因為他的关係,她对飞行產生了兴趣,并与他成為朋友,至今已十二年了。 她也暗恋他十二年了。 第二章 她永远记得一架从蔚蓝天空降落的飞机裡,他頎长的身影自驾驶座徐徐地步下地面,心坎莫名地鼓譟起来,明明是微凉的初秋时分,她却感到心裡涌现前所未有的燥热,他俊帅的容顏、从容的神态,填满她心底每个微细的缝隙,让她剎那间几乎要忘记了自己。 还不清楚这就是动心的感觉,视线却始终没能自他身上移开,当她确定了自己对他抱持的情感是爱恋时,他身边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他的恋情在她的心坎上狠狠地划了一刀,瞬间鲜血淋漓,她知道自己该停止无结果的暗恋,趁著还没被发现的时候疏远他,然而她就是没法子下定决心,她根本不想过没有他的日子,就算只能以朋友的身分接近他也无所谓,只要能和他维持友好便足够了,当他有一天决定结婚时,她有信心自己能笑著送上幸福。 因為她早已决定一辈子不会让他知晓自己深藏的感情。 既然是不可能被接受的爱意,说出来也只会為他带来负担,稳妥地收藏起来才是她该做的事。 「好歹我也是专业的机师,贝小姐。」应弘非没好气地道,「就业餘者来说,妳的技术已经很不错了,难道妳打算改行当机师?」 他们在澳洲认识,当时他是飞行学校的学生,她则来自贵族女校,因為一次的参观而结缘,喜欢飞行的她甚至参加学校举办的短期课程,建立起他们之间十多年的情谊。 「我哪敢献丑?」她反道,「你还没到吗?」 「快到了。」他转动方向盘,驶进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已经在停车场了。」 「要不要一起吃顿饭?」贝保而提议,不希望他放下礼物便离开,哪怕只有一顿饭的时间,她也想跟他多相处一会儿。 「嗯,我都饿扁了。」应弘非开门下车,不忘拿起包装精緻的礼物。「待会见。」说完他掛了电话。 唇角噙著一抹笑,应弘非边哼著歌曲,边迈步离开停车场。 典雅的空间流泻著慵懒的爵士乐,配合晕黄的灯光、柔软舒适的沙发,构成了令人放鬆心情的环境,就像是能為待在裡头的人拂去一身的疲惫。 「妳的心情好像很好,」佟熙然喝了一口酒,看向嘴角一直掛著浅笑的贝保而。「却不像是因為滕奶奶放弃让妳跟亦儒结婚才高兴的样子。」 贝保而放下手中的酒杯,优閒地靠著沙发,修长双腿优雅地交叠著,合身套装将她玲瓏的身体曲线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儘管两人身在包厢裡,可这是个半开放的包厢,因此在走廊上的人都可以看见裡头的人在做什麼,所以有不少人在看见贝保而时,情不自禁地驻足欣赏。 「為什麼不?」她笑著反问,「难道你不為亦儒找到喜欢的人高兴吗?」 「我只是觉得妳的开心是不是太超过了?」佟熙然微微一笑。「应该是有比起亦儒安定下来更让妳高兴的事情发生才对。」 他和她还有亦儒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中学时各自到不同国家留学,可是这无碍他们的交情,即使贝保而是那种很懂得收敛情绪的人,但他是善於观察的人,就算是再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也有自信能看出来。 「公司做成一笔大买卖,所以很开心。」身為上市企业的执行长,公司的业绩有所增长自然令她高兴。 想到应弘非刚下机便為了送她礼物特地来找她,她已经高兴了一整天。 明知她不该抱有不必要的期待,他只是碰巧看见天使摆设,正好想起她曾提及摔破了类似的摆设,这一切都是巧合,然而这些巧合已教她高兴许久了。 就算她知道他是因為女友在上班,不可能腾出时间跟他见面,他才会转而来找她,但是她一点也不在意,至少他的举动证明了他心中有她这位好朋友的位置。 这可是专属於她的最佳位置。 就是现在,她也控制不了微扬的嘴角,才会让佟熙然產生疑问。 「好吧,既然妳坚持这麼说,就当是这样吧。」佟熙然没有逼迫她吐露真相的打算。 「你这人非得疑心病这麼重吗?」她好笑地问,「这样可不会有女生喜欢的。」 「这就不劳妳费心了,妳还是管好自己吧,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贝爷爷拖进教堂,逼妳跟不知名的男人结婚。」佟熙然笑著反击。 「倘若这种事真会发生的话,那个人也不会是别人,一定是你。」现在少了滕亦儒这个青梅竹马的人选,她的候选丈夫只剩下佟熙然了。 「放心,在这方面,我们可是有绝对的共识。」佟熙然承认自己从没打算跟她结婚。 面对长辈的催婚,他们都各有盘算,完全没想过要按照长辈的意愿行事。 「很好,我也是这麼想。」她笑著向他举杯。 两人边聊边喝酒,享受著静謐的时光,一个多小时过去后,两人準备离开,步出包厢时,贝保而不经意看见伏在吧臺上的人影,熟悉的背影让她停下脚步。 「怎麼了?」见她停下来,佟熙然偏首望向她,只见她直盯著伏在吧臺上的男人。「认识的人?」 「好像是。」她不确定地回答。「你先回去吧,我去确定是不是他。」她印象中的他从不会喝得酩酊大醉,所以她下意识拒绝相信眼前所见的人是他,但她也不可能将别人错看成他。 「我等妳。」虽说时间尚早,可他还是不放心让她独自回去。 「不用了,你明天不是要去纽约吗?早点回去休息,我没问题的。」贝保而轻推他的肩头,示意他先离去。 熟知她说一不二的个性,佟熙然点点头,逕自离去了。 待他走后,贝保而走近吧臺,赫然发现伏在吧臺上的人真的是应弘非。 因為她是这儿的常客,酒保认得她。「贝小姐,妳认识的?」 「嗯。」她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吧臺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以及数只空酒杯,她伸手搭在应弘非的臂膀上,轻力摇晃。「弘非、弘非,你醒醒,发生什麼事了?」 「别烦我!」应弘非烦躁地推开骚扰他的手,语声不清地说。 贝保而替他付了帐,请酒保帮忙扶起他,将他塞进副驾驶座后,她坐进车内,打开他旁边的车窗,然后发动车子离去。 随著车子前进,空气涌进车内,因為已是炎夏时分,夹杂热气的风扑面而来,令醉醺醺的应弘非瞬间酒醒了大半。 「嘖!搞什麼?」他本能地以手挡住脸,「该死的!」 「醒了?」她偏头看他一眼。「你為什麼要喝得烂醉如泥?」 贝保而的声音让应弘非涣散的思绪缓缓回到现实,他尷尬地笑了两声。「让妳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真不好意思。」他边说边轻拍泛著疼痛的额际。 「有什麼不好意思?」她关上车窗。「你明天不用出勤吗?」专心驾车的同时,她分神瞄向他,只是他眉宇间罩上一层愁思,到底发生了什麼事? 认识这些年来,她不曾看见他喝个烂醉的样子,因為职业的关係,他基本上不怎麼喝酒的,昨天也没见他的心情有什麼不对劲,今天究竟是怎麼了? 应弘非摇摇头。「不用,我在休长假。对了,下个路口让我下车吧,我还不想回家。」 「别跟我说你是打算去别家酒吧。」附近一带是有名的酒吧区,夜店林立,她不由得如此猜测。 「妳别管我好吗?反正现在放假,当然得好好放纵一下。」他一手覆著两眼,嗓音中满是疲惫。 「放纵?平常喜欢逛博物馆、看歌剧的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到底发生什麼事?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她没有理会他的要求,继续往他家的方向驶去。 「会有什麼事?我只是想喝酒,难道还需要妳批准吗?妳以為我是妳的员工,什麼事都得听妳的?」察觉到自己说了什麼话后,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对不起,我真的喝多了,才会口不择言。」 闻言,胸口掠过刺痛,贝保而花了整整一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关係。」她回以微笑缓和车内僵凝的气氛。「关於你的私事,你不想说也无所谓,我只是不想看见我最好的朋友这麼糟蹋自己。你已经喝得太多了。」 「嗯。」她用他刚才辩解的理由堵他,让他反驳不了,只能偏头看向窗外,也不再抗拒她送自己回家的决定。 车裡鸦雀无声,除了引擎转动的声响,他们谁也没说一句,直到车子因為红灯停下来,一直看著窗外的应弘非忽地开口。 「我跟她分手了。」 「什麼?」贝保而猛然看向他,只能看到从车窗反射出来的,他那落寞的神情。 彷彿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他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嗓音没有任何的起伏。「我这次回来没有事先告诉她,打算给她一个惊喜,今天去她家找她,想不到得到『惊喜』的人竟然是我,她跟别人上床了。」 第三章 那一幕让他的心都碎了。 昨天给贝保而送了礼物,并一道吃饭后,应弘非因為太累了,於是回到住处倒头就睡,直到今天中午才起来。 这次从伦敦飞回来的时间,他并没有告诉女友,因為他想给她一个惊喜,而且他也不想她下了班还要到机场接机,那太累人了。 应弘非先到超市买晚餐的材料,打算先去她家,準备好后再去接她下班,然后為她做一顿美味的晚餐,再共享小别重聚的美好时光。 只是他没想到当他打开女友家的门时,看到的是散落一地的衣衫,窜入耳裡的是男女激情时的喘息声,手中的东西陡地掉在地上,他不敢置信地走向卧室,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加上了电影效果似的,统统成了慢动作。 男女肢体交缠,音阶不一的粗喘娇吟……他有一刻以為自己正在做梦,但……他握紧拳头,用力得连指甲都要陷进掌心裡,强烈的疼痛涌遍全身,眼前的容顏是多麼的清晰,嗓音是那般的熟悉,他连撒谎欺骗自己的餘地都没有。 床上的人终於发现他的到来,像极了受惊的兔子,迅速地分开了。 男人匆忙下床,拿起衣服离开。在那匆匆一瞥中,他看清对方的容貌,是她的一位朋友,在以前的聚会裡见过几次。他不知道这两人要好到可以上床的程度。 仍然微喘的赵紫音紧紧拥住被子遮住身体。「你回来怎麼不跟我说一声?」 「跟妳说?给妳时间掩饰劈腿?」他没听错吧?她的语气好像在责怪他,指控他来的不是时候,坏了她的好事? 「别说得这麼难听。」赵紫音起身离开床,穿上睡袍。「我跟他只是一时按捺不住寂寞,才会彼此慰藉,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 「妳怎能说得这麼理所当然?我是妳的男友,妳这是背叛我的行為,难道被我发现,妳一点也不感到羞耻吗?」 他知道紫音不喜欢独处,而不怎麼喜欢热闹的他,对她呼朋引伴举行聚会的行径都是睁隻眼闭隻眼,但现在是劈腿,她背著他搭上其他男人,她不会感到心虚吗? 「你经常来往世界各地,一夜情对你来说也是家常便饭吧,我不信没有空姐、外国美女勾引你?」他外表俊朗不凡,加上机师的身分,更是迷倒不少女人。「这是及时行乐嘛,我一点也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应弘非忍不住朝她咆哮。「我一次也没有背著妳胡来,自从我们交往后,我就只有妳一个!在妳跟别人上床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妳是有男友的?」 「拜託!」赵紫音受不了他的古板思想。「男友又怎样?你总是不在我身边,就算是女人也会有性需求的,我找玩乐的对象有什麼错?我也没有阻止你在国外跟别人上床呀!我现在不想听你说教,我要冲澡。」她越过他身边,朝浴室走去。 「等一下!」他拉住她的手腕。「这是第一次对不对?答应我,妳以后都不会这麼做,好吗?」 他不希望十年的感情一下子摧毁了,他知道自己经常不在她身边令她缺乏安全感,一时按捺不住寂寞才会发生这种事,不能全然责备她,只要她能保证这是唯一的一次,他会选择原谅她。 「这是第一次被你撞见,」赵紫音拂开他的手,坦白道。「但我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了。其实你没必要逼自己原谅我。承认吧,在很早以前,我们之间已经存在很大的分歧,你喜欢的东西,我没一个接受得了,同样地,我喜欢的,你统统不喜欢,这样彼此迁就不是太辛苦了吗?」热恋时的激情早已消散,分手是早晚的事。 应弘非望一眼被甩开的手,深邃的眸子继而凝望她毫不在乎的神情。 他们曾经是别人眼中感情深厚的情人,被认定是合适的一对,但这些看法有多少是準确的? 若说他一点也感觉不到,那定是谎言,事实上,他早已察觉到两人在很多方面的步伐并不一致,她的外向对比他的内敛,她的巧言映照他的木訥,他一直以為他们能互补彼此的不足,相信即使最初的热恋慢慢冷却,两人的感情仍会始终如一,他们能一直走到最后。 就算他发现她换了香水,打电话给他的次数减少,他还是选择相信两人的感情不变。 但他还要自欺多久? 她的心早已随著时日的流逝而转变,就像热茶早晚会冷掉,不知何时起,她的心裡已经没有他。 十年的相守,顷刻间灰飞烟灭,曾有的幸福悉数消失了。 「我们分手吧。」赵紫音说完这句话就走进浴室。 应弘非呆站了好一会儿,才迈开重如千斤的双脚离开她的公寓。 让他伤心的那一幕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重播,為了摆脱它,他来到酒吧,打算用酒精麻醉自己,没想到会遇见贝保而。 听完他的话,贝保而向来从容的神情也染上了惊愕。 「这……这也太突然了,我……」她不知道该说什麼安慰他,最后只能选择沉默。 她不明白為什麼赵紫音不懂得珍惜他,竟然如此伤害他? 看著他為别的女人难过,她心裡很不好受,但她又能如何?乘虚而入的爱不会长久,身為他的好友,她能做的只是安静的陪伴。 「其实,」应弘非缓缓开口。「每次跟她参加朋友聚会,她都不管我在场,逕自跟其他男人调情,我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她个性热情;她换了香水,我解释她这是喜欢新鲜感;她不跟我联络,我辩称她忙不过来,是我一直不愿相信十年的感情会敌不过一时的寂寞难耐。」 「别这样,身為男友,你已经是满分的了。」对女友专一、关怀备至,面对形形色色的引诱不為所动,他根本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满分?」应弘非自嘲地笑了笑,抬首看著她。「倘若真是满分的话,為什麼她要这样对我?」亲眼看见女友跟别人上床,同时得知这并非第一次,男人最痛大概非此莫属。 他说完这句后,车子裡一片寂静。 贝保而静静地驾车,给他寧静的空间,让他沉淀哀伤。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在他居住的高级大厦前。 「谢谢妳送我回来。」他解开安全带下车。 「等一下!」贝保而也跟著下车。「我送你上去。」他此刻的模样,她根本放不下心。 「我没事。」他拒绝她的好意。 「就当我多管閒事,别让我担心好吗?」她想告诉他,他的痛她懂,想好好地安慰他受了伤的心。 盯著她的小脸,应弘非驀地感到胸口有著莫名其妙的颤动。是今晚柔和的月光洒落她身上,让她添上更多清幽的美丽,心臟怦怦地跳个不停?是他喝了太多酒,导致心跳过快?又或者是他不想一个人度过这样难熬的夜晚? 「嗯。」最后他软化了,让她一道进入家门。 打开灯,应弘非步向厨房,拿出啤酒,一口便喝掉了半罐。 「刚才还喝得不够吗?」来不及阻止他,贝保而只好抢下他手中的罐子。 「还我。」他向她伸手。「我已经听妳话回家了,在这裡我想怎麼喝也不会惹来麻烦。」大不了是醉得分不清方向,在家裡摔得头破血流而已。 「就算你醉死了,已经发生的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她将剩餘的啤酒全倒掉。「你现在应该去洗个澡,然后上床睡觉。」 他拿过另一罐啤酒。「妳认為发生这样的事,我还可以睡得著吗?」 「难道你以后都要靠酒才能入睡吗?」贝保而想也不想伸手夺走啤酒,可是他死也不肯放手。「女友没了,你可以找别人,以你的条件根本不愁没女人啊!」 既然赵紫音不知道珍惜他,他為什麼要為那女人虐待自己?他知道看见他这副颓丧的模样,她的心有多痛吗? 「这些道理妳以為我不知道吗?」应弘非受不了地朝她低咆。「但我做不到!我亲眼看到她和别人上床,而且不是第一次,我一直被蒙在鼓裡,像个傻子般相信她爱我!」 听著他咆哮出心底的愤恨,贝保而对於自己的无能為力感到难过。 「看见你这样子,我会心痛好吗?」看见他伤心欲绝的神情,她的心也跟著揪紧。 闻言,应弘非陡地鬆了手,黑眸盯著她的脸,澄澈的眼睛深处是掩不住的心痛,整张小脸笼罩著忧心忡忡。 怎麼眼前的她会变得如此美丽?不,应该说,他怎麼到现在才发现她的美?他们认识这麼多年了,他竟然没有被她这美艳的容顏迷倒过? 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随著莫名其妙的悸动而来的是强烈的怒气。 她在同情他对不对?觉得他很可怜,连女友背著自己胡搞也全不知情,认定他丢光了男人的面子,是吧? 连他也不敢相信,他竟然是在那种难堪的情况下被甩了! 第四章 除了不能经常陪伴女友外,他到底哪儿做得不够好?為了摆脱一时的寂寞,她寧可放弃他们十年的感情。 「我要做什麼和妳一点关係也没有!」他气冲冲地走回客厅,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我不需要妳同情,妳别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好不好?」 贝保而放下啤酒罐,坐在他身旁。「我不是同情你,我是為你心痛,也许你会觉得我不可能懂得你有多难过,但是看见你这样子,我一点也不好过。」看他為了另一个女人难过,她更是心痛,她真的愿意代替他承受伤痛。 「哈哈……」他嘲笑她的说法。「妳是不可能懂的,连恋爱也没有谈过的妳,哪可能明白我现在的感受?」 无处宣洩的伤心、难堪令他口不择言,只想让周遭的人都跟他一样受伤。 在看见她的神色黯淡下来,应弘非瞬间感到抱歉,但话已出口,根本不可能收回。 「你说得对,我是没有谈过恋爱,但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此刻的心情。」贝保而半垂眼帘,掩饰骤然而来的伤痛。「我很清楚喜欢一个人,却不被接受的那种感觉。」 就算无法理解被背叛的痛楚,可是看著深爱的人伤心,她真的难过得想死。 她的话裡暗示她心中有个人,叫他诧异不已,但最令他惊愕的是心裡為此焦躁不安。 这是什麼时候的事?他们认识这麼多年,他的感情史她都清楚,怎麼她有暗恋的对象,却一次也没有跟他提过?而他就算身在国外,也会将她摔破摆设这种小事记在心上,她反倒忘了,大概是忙著跟别人约会。 一股比看见女友跟别人上床更强烈的背叛感涌上心头,他不能相信身為她最好的朋友之一的自己,竟不知道她的事情。 「是吗?」他也不知自己在难过些什麼,但浓重的苦涩堵在喉间,叫他更感失落。 「等我一下。」贝保而走进浴室拿来一条热毛巾,轻拭他的额角。「你一定可以找到更值得你爱的人,伤害自己,她也不会在乎,对不对?」 额际温热的触感配合她的轻声软语化作清风扑面而来,感受到她温柔的眸光只专注在自己身上,澄澈的瞳心有著他的倒映,看著她美丽的容顏,他感到心跳慢慢加速,先前喝下的酒在体内发酵,化成一个漩涡,一点一滴地将他吞噬。 察觉到他目不转睛地凝视自己,贝保而心一凛,理智要她快点移开视线,但在他的注视下她难以移动分毫,诱惑的氛围让她动弹不得。 在他最难过无助的时候,还有她在身旁,这麼说来,他还不算是掉进人生的谷底对不对?应弘非这麼想著,目光没有办法从她的脸上离开,在这麼近看的情况,他发现她脸上每道线条都是上天精心雕琢而成的,一阵似有若无的馨香窜进鼻腔,骚动了他本来就没有平復下来的思绪。 她真的很美……他体内有一头猛兽渐渐甦醒,她微张的嫩唇透出诱人的粉色光芒,水泽柔亮的质感叫他升起一股渴望,在本能的驱使下,他低下头吮住泛香的唇瓣。 「唔?」贝保而瞬间慌张起来,忘了要抵抗他的入侵。 香馥甜美的气息让应弘非拋开自制,狂猛地汲取她的甜美,霸道地缠上她的舌,不容她抗拒地交换彼此的气息,舌尖不时滑过她的上顎,感受她的颤动,两手开始拉扯她的衣服。 「嗯……」她知道自己应该反抗的,但他混著酒气的男性气息涌进,急切的渴求软化了她的防备,不顾一切地投入他近乎疯狂的纠缠…… 他阳刚的男性气息薰染她全身,每个呼吸都如同将部分的他吸入体内,牵动潜藏体内的情慾,儘管理智清楚提醒她要逃走,他只是拿她来慰藉受了情伤的心,然而他脆弱的模样叫她怎能轻易离开? 她爱他许多年了,只是碍於他已有女友才忍住不向他透露情感,如今那人彻底伤害了他,说她卑鄙吧,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他只是利用她忘记情伤也好,至少她也换来一个得到他的机会。 「呀……」她难耐地喘息著,陌生的快意传遍全身,她不由自主地弓身迎合他。 应弘非难掩得意,大掌罩上饱满浑圆的丰盈,坏心地以掌心摩挲绽放的嫣红,换来她的颤抖。 自他认识贝保而以来,看惯了她从容的姿态,就像没有任何事能动摇她的情绪,她都会端著和煦的笑脸处理所有麻烦事,他曾经幻想过她身陷激情时,会是一副怎样的美丽容顏,如今他终於见识到了。 白皙的小脸染上了两片瑰丽的嫩红色,娇喘不停的小嘴透著被充分滋润的光泽,因為剧烈呼吸而急速起伏的雪白丰盈,在他的挑逗下泛著湿意的美丽隐密……他差点以為自己喝得烂醉,眼前才会出现幻象,否则他怎会将高贵如女神的她拉进了凡间,让她沾上了情慾气息? 但掌心下的柔软是那麼的真切,她的娇喘鼓动了耳膜,他亢奋得只想狠狠冲进她的温暖之内,佔据她所有的娇媚,将那个住在她心底的身影赶走…… 看著她染上情慾的小脸,全身裡裡外外都是他的气味,想到她属於自己,心不由得激盪起来,在慾火炽烈燃烧的同时,异样的情愫无处遁逃,随著火花深深烙进心裡。 一手支著额角,向来从容冷静的神态如今却泛著一丝慌乱,贝保而压根儿不知如何是好。 三天前在酒吧遇到买醉的应弘非,得知他跟交往十年的女友分手,在他喝得醉醺醺的情况下,他们上床了,隔天醒来后,她一刻也没有耽误,逃难似的离开他的寓所。 怎麼办?她埋藏多时的感情会不会透过肢体的交缠让他发现了?他会怎麼看待窥伺这个机会的她? 儘管她受不了他的引诱,沉沦情慾之中,但无可否认的,她确实有乘虚而入的想法,希望在他心灵受伤的情况下,让他成為她的。 可是当她清醒过来后,她只想到逃走,十年的感情能被一时的失控取代吗?她以為他是那些轻易就移情别恋的男人吗?倘若他不是这麼的专情,也许她在很早以前便不会继续迷恋他,事实上,他的专一深情,是她深爱他的原因之一。 他根本不可能因為和她上床就改成喜欢她。 她甚至能想像他酒醒后会是多麼的自责,责备自己為什麼会失控和她上床……她不想要他的道歉,也不想看见他内疚的模样,那会让她难过得想死,因此她逃走了,只要避开他,便不用面对可能发生的场景。 幸好因公事的关係,她必须到新加坡出差,并将他的手机号码设定為拒绝接听。可儘管她逃走了,却始终没有办法忘记那晚的所有情节。 他挑逗她的邪魅神态,佔有她时的霸道狂狷,完事后缠人温柔的亲吻……统统令她对他的倾心有增无减,即使她明白他只是放不下女友,甚至可能视她為替身,利用她而已,但她还是没有办法捨弃他。 她曾深信他会跟女友天长地久,认定自己没有介入的餘地,所以為了不破坏友好的关係,她选择放弃,只要他得到幸福就好了,没想到他十年的恋情突然结束了,能成他专属的遐思佔据了她的思绪,於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和他上了床。 但到头来,她发现根本没有心理準备,她害怕破坏了两人的关係,怕他為此难过,他现在已经够伤心了,难道她还要给他补上一刀吗? 所以从新加坡回来后,她都没有跟他联络,希望给彼此冷静的空间。 只是,心裡的骚动没有停止过,就算她忙得不可开交,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就像现在,她的心思也是围著他打转,全然没有空閒的餘地。 「应先生,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没有预约是不能进去的,你别──」 祕书的声音勾回贝保而的思绪,紧闭的门下一瞬被开啟了,一道頎长的人影入映入她眼帘,她难得地愕然了。 是应弘非。 从祕书的话裡可知他并非首次前来,难道在她到新加坡出差的期间,他曾来过? 「对不起,执行长。」祕书以為她不悦,急忙道歉,然后转向应弘非道:「应先生,执行长真的没有时间跟你见面,请回──」 「没关係,」贝保而回过神来,平静地说:「妳回去工作吧。」 祕书儘管诧异,也没多说什麼,迅即离开了。 「要喝咖啡吗?」见他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也没开口的打算,贝保而先开口。 她起身走至角落的吧臺,替他倒了杯咖啡,只是他的眼神太过灼人了,她就算是背对著他,也管不住身体不要颤抖。 「多少颗糖?」她必须说点什麼才能掩盖急速的心跳声。 第五章 盯著她的背影,应弘非忽然想起那一晚的情景──正确来说,他不曾忘记过──她修长纤细的四肢紧紧地攀缠著他,水嫩粉唇娇喘不休,美丽的容顏因他染上了情慾,全身裡裡外外都沾染了他的气味…… 可是当他醒来后,她消失不见了。打电话给她,她没有接;来公司找她,她的祕书一下说他没有预约不能见她,一下又说她出差了,他当然不相信。但三天来始终见不到她,直到今天,他终於见到她了。 他以為见到她,会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像是她為什麼不反抗他?明知他喝醉了,為什麼放任他顺从慾望佔有她?更重要的是,他该跟她道歉,该為他酒醉后的荒唐行径懊悔。 可是在看到她后,胸口涌现的感觉没多少是抱歉内疚,反而升起了微妙的愤怒,是因為她刻意的迴避,还是因為她那天把他遗弃在床上? 对,对於自己被拋下,他无可避免地自尊受损了。 「為什麼?」见她不愿回头看他,应弘非终於开口。「為什麼不肯见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麼。」凝视著杯裡的褐色液体,贝保而调整著呼吸,又道:「我真大意,都忘了你只喝黑咖啡。」她驀地旋身,朝他微微一笑。 「别装傻了,妳会不知道我在说什麼吗?」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出名的好脾气,可是看著她此刻平静的神情,某根神经陡地绷裂了。他大步上前,两手抓住她的臂膀,力气大得让她手中的咖啡溢出来,在地毯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痕跡。 「我的祕书没有跟你说吗?我这几天都在新加坡,怎麼可能见你?」贝保而抬头对上他像要喷火的眼眸,笑容掺杂了一丝不可察的苦涩,但语气仍是没太大的起伏。「何况,那只是一夜情,有谈论的必要吗?」她不想在他心中还有别人的情形下告白,无论他接受与否,对她都是伤害。 她怕被视作代替品,更怕知道就算献身了,也换不来他的怜惜。 她不要让自己陷入卑微哀求他施捨些许爱的地步,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将那夜的事拋到脑后。 「妳可以拒绝的,妳怎麼可以轻易屈服?」他忘不了她在身下浪荡娇吟,更為他竟然对她出手感到羞耻极了。「妳应该控告我,而不是一声不吭的离去!」 他怎能容许高贵美丽如同女神的她沾上凡俗的淫靡气息?三天来,他自责不已,觉得自己攀折了世上最娇矜的花儿,以自身污秽不堪的慾望使之枯萎。但在内疚懊恼的同时,心底冒出丝丝的愉悦,只因他知道自己是第一个嚐到她的甜美的男人。 正因為这样,他对自己更是嫌恶至极。 「有那麼夸张吗?那是你情我愿。」贝保而逼迫自己扬起无所谓的微笑。「就算是女人也是会有慾望的,坦白说,那晚我们都很快乐呀,所以你没必要自责,就当作互相慰藉,不就可以了吗?」 看著她平静的神情,应弘非有种受伤的感觉,在他為了那晚的失控而苦恼时,她是不是已经忘掉那一切?对她来说,那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根本不值得浪费她任何的心思。 心坎刺痛的程度,甚至比看见赵紫音跟别人上床更叫他难受。 大概是他早已隐隐感受到跟赵紫音的貌合神离,又或者是十年的时间将热恋的感觉消磨得差不多了,他会喝得烂醉如泥,绝大部分是因為遭到背叛。 但现在他却感到心头涌上莫名的疼痛,呼吸极度不顺畅,他不由得鬆开握住她肩膀的手,垂落身侧,紧握成拳。 「妳是这麼想的吗?」他力求声音平稳,然而心臟不断收缩,甚至產生一丝微痛。 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可以轻描淡写地说起那晚的事,她的不以為意,反映出他的忧虑是多餘的。 「不然你以為我该怎麼看待它?那不过是一夕欢愉,你不需要感到负担,我真的不认為它有重要到要花时间去讨论。」贝保而走回办公桌,将杯子放下,偏首看著他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忙,如果没有别的事──」 内线忽地响起,她想也没想便按下了扩音器,似乎是故意让应弘非晓得她真的很忙。 祕书在接通后说:「贝小姐,滕先生来了──」 「宝贝儿。」滕亦儒凑近话筒,亲暱地叫唤。 听见他的声音,贝保而吓了一跳,但也顺势接口,「嗯,快要好了,请他在外边等一会儿吧。」她吩咐祕书,然后掛了电话,接著朝应弘非微笑。「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已经来了,所以……请吧。」 那亲暱的叫唤像巨大的铁鎚狠狠地打在应弘非的胸口,让他几乎稳不住脚步,她的逐客令宛如利箭射进了心臟。是他太自以為是了,她根本不将那晚放在心上,為什麼他不能像她这般瀟洒?被交往十年的女友背叛,他伤心得要买醉,酒后跟她发生关係后,他也不似贝保而轻鬆将它拋诸脑后。 他现在是在做什麼?既然她都不在意了,為什麼他还要厚著脸皮来找她,希望她能责备他?他的行径说明了放不下的人是他,死命想跟她扯上关係……但他算什麼?已经有人亲暱地叫唤她「宝贝儿」?他不过是和她一夜情的男人而已。 「嗯,打扰妳了,真不好意思。」他嘴角扯开一抹笑痕。 「弘非,」她叫住已走至门口的他。「忘了那晚的事吧,我不希望那影响我们十多年的……友情,我真的没有放在心上。」认定他自责酒后失控,她故意强调她丝毫不放在心上。 「是吗?」他呢喃的声音几不可闻,没有再多说什麼,逕自拉开厚重的木门,大步走出办公室。 没听见他的回应,贝保而因他的举动深感受伤。她是不是做错了?她不该因為一时按捺不住感情而顺从了对他的渴望,她已令他们的关係变僵了对不对?他是不是气恼她的不知羞耻,对她大感失望? 门扉閤上的声音像石块打在她身上,平静的神情迅速粉碎了。 应弘非抬眸看了眼正跟祕书说话的男人,就算他对商界不了解,他也知道眼前这一脸笑意的英俊男人是滕亦儒,许多女人争相追逐他的青睞,是个风流韵事不断的男人。 重要的是,他跟贝保而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这人就是利用自身的魅力,打算染指贝保而? 被突如其来的念头愣住了,可他驀地想起那夜她情切地说懂得喜欢别人的感觉,难道说……她喜欢的就是这个人? 应弘非分不清瞬间涌上心头的感觉是怎麼回事,忍不住瞪了举步走进办公室的滕亦儒一眼。 滕亦儒感到一股寒意,驀地回首,却只看见高大修长的背影,儘管感到古怪,但他没有多想,逕自走进办公室。 「怎麼了?发生什麼事?」原本笑咪咪的滕亦儒一见到她立即上前。 有别於她平常从容的模样,此刻的贝保而就像是受了什麼打击,叫他有些担心。 他的声音让贝保而回到现实,她勉强勾起嘴角,摇了摇头。「只是有点烦心事,没关係的,我可以处理好。」 「我从不怀疑妳的能力。」他笑著回应。「对了,刚才那个人是哪家公司的?」能出入贝保而办公室的人,绝对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只是一个朋友。」她眼帘半垂,提起应弘非,心无可避免地抽痛了下。「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差点忘了,奶奶说要请妳来我家作客,我是奉她的命来邀请妳的。」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回道。 「打电话给我不就好了,犯不著这麼……隆重?」 「我也是这麼想的,可是奶奶说上次误会了我们,觉得很不好意思,特地要跟妳道歉。」滕亦儒也是碍於奶奶的命令,否则他怎会腾出时间前来? 「滕奶奶多虑了,我怎麼会生她的气,真正的始作俑者又不是她。」贝保而意有所指的瞥了他一眼。 「喂,好歹我也如妳所愿的安定下来,妳能不能对我宽容一点?」他佯装不满地瞪她。 「我要是对你太好,会惹你的女友不高兴吧?」她笑著反击。 滕亦儒抬起手放在她眉心上,「嗯,笑起来好看多了,别皱著眉头,看起来老了十岁。」 「那也是你长得一副滑稽的样子。」她才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是因為他的关係而拋开了愁思。 滕亦儒无所谓的耸肩。「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顺道把熙然也叫来吧。」他们三人都忙,这种机会实在不多。 「也好。」她拿过手袋,与他一同离开办公室,搭电梯下楼。 直到滕亦儒开车载著她离去,贝保而都不曾发现有一辆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车内的应弘非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内。 包括她是如何言笑晏晏地跟滕亦儒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回事,她已下了逐客令,偏偏他就是想跟她谈谈,想确定她说的是否是真心话。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她和别的男人边走边笑的画面。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她唯一的男性朋友,但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那般想上前分开两人,看著他们有说有笑的,他感到喉咙裡好像堵了什麼东西,每一次呼吸都是那麼的困难。 无论他多想像她那般对那晚失控的事表现得若无其事,然而他就是做不到,并且因她的洒脱而恼怒不已。 但他又想做什麼呢?时光不可能倒回去,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他以為自己可以补救些什麼? 她没有因此跟他绝交,他该庆幸才对,怎麼他却因她的无所谓而动怒? 到底他期望她会有什麼反应? 越想越觉得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他才遭到赵紫音的背叛,怎麼心思却不是放在这事上头?他现在也没有多餘的心力去整理心裡复杂的感受,更不想空閒下来。 片刻后,应弘非嘆了一声,发动车子,决定跟公司销假,利用工作来填补心房的空洞。 只是,他无论如何就是忘不了贝保而平静地要他忘记那一夜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