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总爱买买买》 第1章 chapter1 暮色四合。 ‘渡口’这两个字在黑夜里闪烁着诱惑的光芒。 酒吧内人声鼎沸。 绚烂的霓虹灯不断变幻,劲爆的鼓点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耳膜。人们无不把酒作欢,在舞池尽情地扭动着腰肢。他们双眼迷离,脸颊泛红,清醒着沉沦。 对他们而言,这里是天堂。 是可以暂时放松以至于放肆的地方。 于宥走上台随意地把黑亮柔顺的长发捋而耳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巴掌大的脸蛋上双眉弯弯,鼻梁高挺,明眸皓齿,清秀绝俗。艳丽的红唇妆扮也不突兀,反添了几分撩人的性感。 像是一只猫。 她低头摆弄着吉他,身子微微前倾,靠近麦克风。 灯光师投下一束光,无数视线齐刷刷向她投来。 一件朴素的白衬衫搭配小脚裤,衣着简单,却意外的清爽干净。光线让她的周遭都泛起氤氲的光圈,美成一幅画。 她这会子又像是一只白蝴蝶,翩跹而至。 于宥不会拉动气氛,弹拨了几下弦,直截了当地开口唱。 “夜深人静那是爱情偷偷地控制着我的心提醒我爱你要随时待命”。 方才的喧闹声陡然静了。 声线清澈空灵,似江南烟雨轻轻柔柔,仿佛能荡涤心灵。这首歌经过稍加改编后,她这一番演绎,别有韵味。 切换到副歌部分时人群里响起如惊雷似的掌声。 将近尾声,于宥抬起头定定地看向密密麻麻的人群,嘴角轻轻扬起,眼里似有星光闪烁。 她继而又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低眉顺眼的样子让人看了像是羽毛轻拂过胸口,痒痒的,挠人心。 可惜,唱歌唱得好的美女他们见得多了,惊艳也只是一时。一首歌结束,他们又恢复刚才的神情,该*的*,该跳舞的跳舞。 舒缓的情歌没有那么劲爆,能真正欣赏完的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于宥习惯了。她依旧淡然地接着唱下一首歌。 也许驻唱歌手是孤独的,至少对于宥来说。 多数情况下她是唱给自己听,酒吧里的人各做各事,他们只是需要音乐声来掩盖内心的空虚。 偶尔有观众认真听完,给予她喝彩那都是莫大的恩赐。 因为喜欢所以她不介意。但也会盼着有那么一天,自己能站在更大的舞台,唱着自己写的歌,台下聆听者的掌声和喝彩都是发自内心。 可这个梦想,对于她来说显得遥不可及。 曲终。 没有丝毫的迟疑,她利落地背上吉他,走下台。 很快又有穿着英伦范的学生蹦上台撕心裂肺地唱着摇滚,一时之间,气氛又热闹起来。喧闹声似要将整个屋顶掀翻。 于宥懒懒地靠着吧台,冷眼看着时不时从面前经过的人。 这里离表演区远,比较安静,不少人在这里品尝美酒,稍作休息。 耳畔传来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有人揉了揉她的头,于宥勾了勾唇,眼睛轻轻弯起如月牙,“秦姐。” 秦意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丫头,好久没来了吧。” 于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秦意是这家酒吧的主人,她早年混社会认识不少人,酒吧开起来后,生意越来越红火。于宥在这一带酒吧驻唱所以认识了秦意。 秦意看着她乖巧,又心疼她的身世,一直把她当妹妹疼。相处久了,秦意才渐渐发现,这丫头远不如外貌那般人畜无害,她全身都是刺,爱憎分明,做事从来不知道留有余地,脾气也倔得很。 认定的事,不撞南墙不回头。 秦意的视线落在吧台上调好的一排酒,旋即挑了一杯推给于宥,扬了扬下巴,“尝尝看,我新自制的鸡尾酒。” 于宥接过,却并不急着喝。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高脚杯的外围,鸡尾酒随着晃荡小幅度地摆动着,酒面泛着光泽。 秦意出神地瞧着于宥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分外显眼,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末了,收回视线,淡淡道:“丫头你瘦了,其实你现在一个月能有七八千的收入,不用那么拼。” 于宥摇了摇头,“秦姐你不懂,我一拿着高中毕业证的人,又没有爹能拼。多挣点钱才能有点安全感,而且我是真喜欢唱歌。” 秦意颔首,鼻尖泛酸。她其实懂只是心疼。 她是亲眼看着这孩子一个人在这城市无依无靠,愣是凭着一股韧劲走到现在。本该在象牙塔安心读书的年纪,她却早早地踏入社会,体会着人情冷暖。 前两年一个人唱个两三小时,累到脱水最后拿二十块钱,她没任何怨言。到现在一场演出也有大几百了。 命运亏欠的,她一一靠自己的能力夺回。 于宥歪着头,不自觉地露出了个明亮的笑容,两边的小虎牙分外俏皮。 “对了秦姐,我准备报名歌唱比赛,电视也会播的那种,所以最近天天在家练歌都没怎么赶场子。”说完她略微仰头,喝了一口鸡尾酒,酒香立刻在舌齿间冲撞四散。她砸吧砸吧嘴,似在回味,“酒不错。” 秦意瞪圆了眼睛,问:“真的啊?你想进娱乐圈?” 于宥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哪那么容易,我就想试试。第一名奖励五十万,好像还可以和一个挺有名的娱乐公司签约。” “你唱歌肯定没问题,火了我也可以跟人吹你是我这里走出来的明星了。” “借您吉言咯。” 正说笑间,蓦地感觉肩一沉,于宥条件反射扭头看,一张油腻的大脸猝不及防映入眼帘,她一惊,忙后退几步,与眼前的男子拉开距离。 “你是刚才唱歌的小姑娘吧,长得还挺好看的。”男子一说话酒气乱喷,踉踉跄跄地就又要贴过来。 于宥冷着一张脸,就着男子伸过来的手往身后一别,杀猪似的吼叫登时充斥着酒吧。 他痛地上蹿下跳。 于宥松了手一把推开他,男子预料未及,猛地退后几步差点摔个狗吃/屎。 “滚远点。” 这动静闹得有不少客人投来好奇的眼光。 男子脸一热,丢了脸又吃了亏,瞪了一眼于宥后灰溜溜地走了。 秦意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道:“你这脾气啊,真是一点没变。” “秦姐,你不会怪我欺负了你的客人吧?” “哪的话,我缺他一个客人吗?就他那怂样也是个没什么出息的。要真有钱有势的,惹上了,你以为你那点功夫对付得了谁?” 于宥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盒,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霎时烟雾缭绕,如银蛇攀上她的脸庞。 秦意皱了皱眉,伸手要夺:“你个靠嗓子吃饭的人还抽烟。”于宥瞥见她的动作,微微侧身挡住,“秦姐,我就偶尔抽。” 秦意摆摆手,无可奈何。 两人沉默了会。秦意先打破沉静又开始说教,“就你这脾气,娱乐圈还真不适合你。那潜规则,暗箱炒作不遍地都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都是必备技能,你行吗?” 这么深的事她还真没想过。娱乐圈水深也是从旁人嘴中得知。 可这人啊,都会被未知的事吸引,都会想要拼一把。 所以于宥就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如果因为害怕就停止前行。这跟因噎废食有什么区别? 况且,她在这个城市孑然一身,她根本不怕输,因为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输的,大不了从头再来。 于宥吐出一口烟,神情满不在乎,“我不管,我就唱我的歌,” 秦意觉得她这样就像个耍赖的孩子,觉得有些好笑。 秦意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私心想护着点于宥。她现在还是个有棱角的,有血有肉,等有一天棱角磨平了,她也就不是自己了。 “老板,有客人找你。” 服务生捧着酒水走到她俩前面,提醒道。 秦意下意识看向于宥,于宥将烟摁灭,“秦姐你忙,我等会就走了。” “那你回家小心,到家发信息给我。” “放心吧,我都二十三了。” 又坐了会儿,于宥瞧着时间快到十点了,这才起身。 她背着吉他从酒吧出来。 夜深了,空气里都带着些许凉意。 她没走几步站定。没由来地总感觉有人盯着她似的。她扭过头,四处梭巡可疑人员。 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也停下了脚步,直勾勾地看着她。 于宥注意到了,视线就这么隔着两三个路人对上了。 她捏着吉他带子的力陡然加深了,想逃走却脚下生铅般却挪不动步子,只能呆呆地看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过来。 街边昏暗的路灯照在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身上。 “您是于小姐吧?” 看似疑问其实心里早已有了判断。 “是。”于宥下意识点头,然后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她飞快地打量着这两个人,一米八八的身材,肩膀很宽,很容易让人能想到西装下隐藏的肌肉。 她不敢轻举妄动,那点防身术用在这两人身上,结果很可能是自己被伤到。 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秦姐说的那句话。 “要真有钱有势的,惹上了,你以为你那点功夫对付得了谁?” 于宥嘴角抽搐了一下,当作没看见这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偏偏这两个面瘫脸跟会移动的墙似地再次堵在了她的面前。 “于小姐,我们先生想见你。” 于宥搜肠刮肚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认识个大人物,只好问:“你们先生是谁?” “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于宥觉得更奇怪了,已经很晚了,哪有人这时候约人的?况且连名字都不肯说,还要故作玄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对方像是会读心术似的,耐心解释道:“先生明早的飞机,得到确定消息后就让我们来了。小姐,跟我们走吧。” 于宥冷哼了一声,干脆掉头回酒吧。 这会子才是夜生活的开始,进出酒吧的有不少人。她不信这两个人敢对她做些什么。 一个面瘫脸直接拽住她的吉他,于宥被强制性地收回迈出的半步,一时间有些恼怒。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一边斥责一边挣脱了对方的牵制。 为首的面瘫脸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诧异,小姑娘这么瘦弱力气还挺大。 他只好压低声音道:“于小姐请不要为难我们,否则……”话音戛然而止,没有说下去,语气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 偏偏于宥吃软不吃硬,“怎么?你们还威胁人!” 第2章 chapter2 无视对方的愤怒,面瘫脸回应的依旧是一句“小姐,请吧。”说完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于宥顺着他手臂的方向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黑色的轿车。 一股冷意爬上她的后脊梁,于宥觉得眼前这两人简直是从火星来的,根本说不通。 对方的手又抓住了她的肩膀,她这回挣脱不得,只好扯着嗓子喊:“救——” 命字还没说完,就觉得脖子后面如被刀劈过一般生疼,火烧火燎。一瞬间就感觉到了眩晕。 完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于宥悲哀地想:自己的一生以悲惨开头,又要以悲惨结尾了。 她觉得自己面临着两个结局,要么被拐到大山里给人做媳妇,要么被人割了器官去卖。 黑暗与恐惧呼啸而过,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车子在大道上疾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夏,错落有致的绿化树一一从车窗前划过后迅速倒退。 没多久,车子在一处高档住宅区停下了。 模模糊糊中,她被人抬起。 她就像一个待宰的羔羊,无能为力,只能乖乖地等人宣判自己的命运。 头犹如要炸裂一般,眼睛也睁不开。 真正清醒的时候,迎接她的只有无边的黑暗。无论怎么睁眼再闭眼,她都看不见任何东西。 于宥的瞳孔微微一缩,背后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群王八犊子下手也太快了吧!先是拿了她的眼/角膜,接下来该拿肾了吧。 各种可怕的想法争先恐后地钻进脑子里,于宥觉得自己已经濒临疯魔的状态了。 等等…… 冷静下来后,于宥才弄清楚了自己的状态。她的手和脚都绑住了,眼睛被眼罩遮住了所以才会看不见。 果然,人极度恐惧的时候连智商都下降了。 她动弹不得,只好像个大虫子一样艰难地蠕动着,把自己的身子微微曲起,这样做才有些许安全感。 她被人放在了床上。 身下是席梦思,非常舒适。绒被盖在身上,蹭着她的唇痒痒的。 还他妈挺人性化…… 于宥的身子都僵了,精神高度集中,耳边一点动静都能让她心跳加速。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她咽了咽口水,更加紧张了。 她很怕黑。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调皮总被院长关在小黑屋里反省。有时候院长忙到忘了开门,她一个人在小黑屋呆了一晚上,快要睡着的时候又被老鼠发出的动静吓着了。 所以她现在还有一个不好的习惯,睡觉一定要开着灯,小夜灯都不管用,一定要很亮的那种。 周围静的可怕。 她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救命? 都已经到狼窝了喊救命应该会被当场捅死吧。 求求你们放了我? 这群人敢那么光明正大地绑架肯定都是铁石心肠的,况且要她屈服,还不如死个痛快得了。 她伤感地想到死了也好,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再也不要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死咬着嘴唇,愣是不让自己掉眼泪。 三楼走廊尽处,推开门是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偌大宽阔的书柜上整整齐齐地放满了书籍,内容更是森罗万象。书架之间摆放了一座古钟,威严肃穆。 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紫毫笔挂在笔架上,漆烟墨如那黑夜一般。 顾齐言坐在花梨木仿古书桌前,漫不经心地翻看字典,翻页的声音沙沙作响。 面瘫脸轻叩几下门,大步走到顾齐言面前,双手整齐地交叠在腹前。 顾齐言眼皮都不抬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不时在资料上做些注释。字迹矫若惊龙,骨气洞达。 “先生,于小姐已经来了,在二楼的卧室。” 咔哒一声,顾齐言合上笔,抬头看他,“怎么不在客厅等着?” 面瘫脸局促地站在那儿,紧张地搓着手,半天才低声道,“于小姐不配合,我们只好绑了她,怕她逃。”绑这个字他说得很轻,透着心虚。 顾齐言方才还算温和的一张脸立刻变了色,眼里的冷意让面瘫脸不禁后退了一步,“我是让你请人,这算什么?绑架?” “先生,我们也不想的。” 顾齐言深深看了一眼他,自嘲地一笑。 十岁那年,他也是这么被父亲的下属绑回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作风真是一点没变。 强硬、冷血,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敢逆他的鳞的人永远没有好下场。 他有些唾弃自己,什么时候他也成了这种霸道无理的人? 想到卧室的人,顾齐言不禁双手交叉,他的心头蹦出无数个疑问。 这么久她过得好吗?她还会记得他吗? 她还……恨自己吗? 从三楼走到二楼,顾齐言第一次觉得这般难走。 持续保持着紧绷的状态,于宥渐渐地觉得自己吃不消了。脑子昏昏沉沉地,几乎要睡过去,但一听到开门声,她一下子又清醒了。 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手紧紧地握成一个拳头。 门又被轻轻地关上。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且富有节奏,不急不缓。 顾齐言有那么一刻是想转身离开的,他突然发现一时的头脑发热下掩藏着跳动不安的心,他该如何面对她,该说些什么作为重逢的第一句话。 这些通通无解。可他已退无可退。 于宥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坐在了床边,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她一想到有人可能在用看猎物一样的神情盯着自己思考着如何处置她,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于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们什么人,想干什么?!” 顾齐言的手轻轻抚上于宥白皙的脸庞,他温言细语如在哄一只猫,“乖,别怕。” 他的声音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于宥却没有心思欣赏,那男人的手指指腹有茧,拂过脸庞时有轻微的刺痛感,她偏过头躲避。 “要杀要刮,麻烦痛快点。” 这话像是活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嘶哑、虚弱,还有点认命的感觉。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静,静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只有短暂的两三分钟。可是于宥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莫名其妙地被捆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 真是度秒如年。 被子被掀开。 她的手腕被尼龙绳缚住。顾齐言心疼地想为她解开,“疼吗?” 于宥摸不清他的想法,只是一味地挣扎。 顾齐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那眼神似乎能透过层层障碍深入其中。 衬衫被人慢慢撩起,于宥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她脖颈上的青筋分外明显,艰难地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变态!” 长这么大,除了八岁那年牵过一个男生的手,她就没有异性有过亲密的接触。 脑子一片浆糊,于宥只能剧烈地反抗着,声音带了哭腔,“滚开!” 顾齐言顿了顿,干脆欺身压了上去。蓦地,于宥感到身下一沉,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她上方。 于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衬衫已撩至肋骨处,女人独有的纤细腰身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腰没有一丝赘肉,应该是长期健身的成果。肤若凝脂,隐隐显出皮下细细的青青的筋脉。 腰窝处纹了一只蝴蝶纹身。 蓝色蝴蝶栩栩如生,似乎就要振翅而飞,花纹神秘而性感,仿佛还泛着微光。 顾齐言眼神虔诚地像是在欣赏一件无价之宝,鬼使神差地将手缓缓地放在她的腰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道电流迅速传到四肢百骸,又酥又麻。于宥将嘴唇生生咬出了血,耻辱感如虫子爬满了全身,难受至极。 她紧张到忘记了呼吸。 就在她以为要被活活憋死的时候,衬衫被放下了。男人利落地从她身上离开。 于宥松了一口气,冷汗浸湿了额前的刘海,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她感觉脑子嗡嗡的,一点力气都没了。 开门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地传到耳畔。 有人恭敬的喊了一声,“先生。” “把她安全送回家。” “是。” 被唤为先生的人走出了房间,脚步声越来越轻直至消失。 接着就有人为她松绑了,摘下眼罩的那一刻于宥简直要被猝不及防的光亮闪瞎。 她揉了揉眼睛,绑架她的其中一个面瘫脸就那么笔直地站在面前,依旧是一副欠了他万儿八千的样子。 “于小姐对不住,让你受罪了。”语气里听不出丝毫道歉的诚意。 于宥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拿着解下的粗绳狠狠抽他。 她双眼通红,由于愤怒使得两颊绯红。 “变态,流氓!”她一边抽一边骂。 对于面瘫脸来说,这点痛就跟挠痒痒似的。他也不躲,任由于宥撒气。 他自始自终挺直着身板,面沉似水,半天义正言辞说道:“于小姐,我没有对你做什么,为什么称呼我变态流氓?” 一句话将于宥噎住了。 面瘫脸有一双犀利的小眼睛,似乎能把人看穿。于宥握着手里的绳,后怕起来。 她强装镇定,见对方没有怒意,这才放下绳子,坐在床沿喘着粗气。 “于小姐,解气了吗?” 于宥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句没有,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她还在狼窝,忍着点才比较明智。 她试着活动活动手腕,又捏了捏发胀的脚踝,脚踝处有一道明显的勒横。 于宥在心里骂开了。 她怎么会解气?要知道她最想抽的人不在这里! 休息够了,她的眼神乱飘,打量着四周。 这是个很简单的卧室。 只有巨大的衣柜、一张床、一张书桌,连一件摆设都没有。 大概是客房之类的,平时并没有人居住的缘故。 “于小姐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一听这话,于宥的神经又开始紧绷起来,她也摸不清这些人的想法了,只颤颤巍巍地说道:“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她站起身来,面瘫脸一言不发地跟在她的身后。 于宥推开房门,快速地从楼梯下来,匆匆瞥了一眼后震惊了。 这这房子真大啊,一共三层,木楼梯扶手两边的每一个窗台上都摆放着设计师雕塑作品。 从楼梯上一眼望见极尽奢华的大厅,繁复的灯饰却发出冷冽的亮光。 她暗自咋舌,传说中的豪宅大抵就是这样。 可现在,这豪宅在她看来更像是阴森的牢笼。 出了别墅。 气派的大门在身后被重重地关上。 夜色很深,繁星点缀着泼墨似的天空,周围只能听见风声和猫的叫声。 别墅前,花园、喷泉、假山应有尽有,宛若一个迷你版的世外桃源。 走到车前,面瘫脸恭敬地说道:“于小姐,请吧。” 于宥警戒地看着他,“我说了我自己能回去。” 面瘫脸并不看她,直接为她打开后车门,“请吧,你的吉他也在车里。” 于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空荡荡的,缺点什么。 “哦,好吧。” 她嘴上答应着,乌黑的眼珠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趁着面瘫脸放松警惕坐进车里的间隙,她半钻进车里后麻利地背上吉他,拿出百里冲刺的速度迅速跑远了。 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刚坐上驾驶位置的面瘫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木然地看着女人从车前跑过,她的身影很快隐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不见了踪影。 宽阔的马路上几辆车飞驰而过,路边灯火通明。 于宥一口气跑到马路上,重重地喘着粗气,顺势一拦,一辆出租车正好稳稳当当地停在她的面前。 她大喜,暗自侥幸这是天不亡我啊! 旋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坐上车,急哄哄地说道:“师傅快走。” “去哪?” “您甭管,先往前开。” 出租车师傅不明所以,应了一声后一脚踩上油门,车一下子冲了出去。 车窗外的景色如电影版一帧一帧地变幻着。 于宥的脑袋贴在车窗上,再三确认有没有车子跟上来。 确定面瘫脸被自己甩掉后,她身子一下子瘫软了,喉咙里的血腥味很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犹如经历了一场战役。 但只要一回想到被足足绑了三个小时,于宥就感觉自己要气炸了,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什么狗屁先生,什么烂人,这辈子都不要再让她碰见。 她累极了,急切地需要冷静冷静,告诉师傅地址后就不再说话了。 第3章 chapter3 直到回到自己那个昏暗逼仄的小屋里,于宥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她随手打开大灯,照的室内恍如白昼。 她就以这种懵逼的状态洗了把热水澡。 然后疲惫地坐在床上发愣,神智也终于开始清醒些了。 她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赫然发现有二十通未接来电,都是秦姐打过来的。手机被调成了静音,所以才没有听见。 她赶紧拨过去,电话在两秒之内就被接通了。 “喂——” “你个小妮子终于接电话了,你急死我了,就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回家!你现在还好吧。” 秦意是真着急,说这一段话的时候几近哽咽。 她听酒吧的客人说外面有女的被陌生人带走她就莫名的不安,监控一看确定是于宥后。整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打电话偏偏又不接,只好选择报警。 眼看着要到警察局了,这丫头终于来消息了。 于宥愧疚极了,“秦姐,你别着急,我没事。” 电话那头,秦意让司机掉头,旋即又问:“怎么回事啊,那两个男的谁?” 于宥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愣怔片刻,努力地组织着语言,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 这事太过荒唐。 她只好回道:“大概是认错人了。总之我没事,秦姐你不要担心了,快回去吧。” 秦意按了按太阳穴,一脸的倦容,“好。那你也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于宥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明明已经洗过澡,她却莫名地能感受到那个陌生男人摸过的地方,指尖的热度似乎还残留着。 厌恶、疑惑、以及无法形容的情愫在心头交织缠绕,使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 机场那头。 首都机场里人头攒动,形形色/色的人拉着行李箱步伐匆忙。 温柔的播音腔在偌大的大厅里不断回响。 “去往s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1817航班,现在开始登机了,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3号登机口上飞机,谢谢,祝您旅途愉快。” 林申仰着头,一眼不眨地在大屏幕上查看航班信息。 北京飞往上海,航班ca3202,预计七点半起飞。 他将左手举至眼前,精致手表中的时针正好指向六。 只剩下半个小时左右就要排队安检,林申烦躁地秃噜了把头,皮鞋无意识地摩擦着光滑的瓷砖地。 他的眼神像电波一样四处发散,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转悠一圈后,泄气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他拿出电话,迅速地拨了一通电话,迎来的依旧是关机的提示音。 手指迅速地上下翻动着通讯录,然后停在一栏重重的点了一下。 电话一接通,林申的脸色带着愠怒,不自觉地提高了说话的音量,“是我,林申。” “我想问问,公司到底有没有给我找搭档啊,你们不会想让我一个人翻译全场吧。” “对,我已经到机场了,人影不见一个,给的电话也打不通。”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林申的脸色稍稍缓和些,“行吧,我再等等。” 林申挂断电话,心里却越来越没底。 本来他做同传是有固定搭档的。毕竟一场会议是需要两个人合作翻译的,老搭档更加默契,出错的可能性也更小。这次研讨会非常专业,主办方将关于研讨会设计的内容以及专业词汇的资料老早就给了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 结果三天前搭档突然病倒,去不了上海了。这又不能通知主办方将研讨会延迟,公司只能临时找人顶上。公司试着联系其他同传译员,结果一个个的都认为准备时间太短而纷纷婉拒。 同传工作者靠的就是信誉和能力吃饭,那些同传译员都害怕准备不充分搞砸了会议,他们的事业会因此受到严重打击。 公司也愁死了,接下的工作没有完成等于自砸招牌。 林申则哀叹这工作要是做不了,就白白辛苦一个月了。 所以公司通知他找到搭档时,他是又惊喜又担忧。 喜的是找到搭档好歹能继续进行这项工作,忧的是搭档如果水平不行会连累到自己。短短的三天时间,那么多资料对方真的都看完了吗? 公司那边自然再三打包票肯定没问题。 林申的心却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他对这个所谓的搭档是一点都不了解,彼此没见过面也没交流过,唯一能联系的手机号码也打不通,直到现在他还不清楚这个搭档是男是女,姓谁名谁。 这在他接受的同传工作中,是曾未有过的经历。 眼下这人干脆都没有出现,不靠谱到了极点,林申只感觉整个身体被掏空。 他现在开始祈求那个陌生搭档还是不要来好了,反正到时候所有责任都可以推到对方身上,总比在会议上丢脸好。 这么一想,他心里的怒意平息了一些,合上眼闭目养神。 合上眼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耳边嘈杂的喧闹声让他一下子没了心情。 林申皱了皱眉,懒懒地睁开眼。 “男神!” “天呐!我见到本人了!” “男神,你来机场是要去哪里工作吗?” 不远处,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被围在中间的男人艰难地移动着步伐。 他穿着讲究,西装裁剪合体,没有一丝褶皱,勾勒出完美的线条,挺拔颀长的身材让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分外注目。 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矜贵,很明显出身富渥,受过高等教育。纵使被人重重包围,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林申近视,五米开外的景物自带马赛克。 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张脸绝对不俗。 女人不喜欢比自己貌美的,同理,男人也不会喜欢比自己英俊的。 这男人自带的强大气场让林申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 林申瞥了一眼后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舒缓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林申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接起后搁在耳边,还未来得及开口,手机那头先传来温润的嗓音。 “是林申林先生吧,我已经到机场了,请问你人在哪?” 林申本来一肚子的火,听到这声音也没了脾气,老老实实地答道,“我就在四号安检口这边,你到这边就能看见我,我穿了一件黑色衬衫。” “好的。” “快点,要安检了。”林申把手机塞回兜里的间隙,注意到了方才收到众星捧月般待遇的男子正大步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他情不自禁地挺止了腰板,不想被对方狠狠比下去。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那张模糊的脸也清晰了起来。 林申差点就把手机摔出去了,他瞪圆了眼睛,嘴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 他认得这个男人。 顾齐言——同传界的大神。一个证书拿到手软,资历多到写不下的传奇人物,他无疑是年轻有为这个词的最佳代言人。 林申当年考口译证书的时候,床头贴着的就是他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顾齐言的图片。 虽然林申也郁闷过顾齐言这两年怎么在同传界几乎销声匿迹,但这并不影响他把顾齐言奉为偶像,而今偶像就站在他的面前,伸出了那只如艺术品一般美妙的手。 这简直就跟梦一样。 “林先生吧,我是顾齐言,合作愉快。”他的声音比在电话里的动听一百倍。 林申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他机械地伸出手和对方握了一下,然后傻笑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太荣幸了,太荣幸了。” 那些嘈杂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犹如被过滤过一般,他什么也听不见,也什么看不见,眼里只有浑身好似会发光一般的顾齐言大神。 林申呆头呆脑地跟着顾齐言排队安检。 那些女人们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和顾齐言打招呼,语气无不可惜。 “男神,再见。” “男神,注意安全。” 还有人扯着嗓子问:“男神,我关注了你微博,可你什么时候发微博啊?” 问话一出,一群人跟着附和,他们七嘴八舌道:“对啊,男神你都不发微博。” 顾齐言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嘴角,对着他们微微地鞠躬致谢。 过了安检,林申小心翼翼地搭话,“男…咳,顾先生,这次研讨会的资料你看完了吗?” 林申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差点就跟着那群人喊成男神了。虽然顾齐言是自己的偶像,可是男神这样的称呼对他一个大老爷们来说真的好羞耻。 顾齐言拎着公文包走在前面,淡淡道,“嗯,大概看了一遍。” 林申暗自唾弃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大神就是大神,能有他搞不定的事情吗? 林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顾齐言。 他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老天真是把所有优点都安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机舱内。 顾齐言把手机关机,又向空姐要了薄毯盖在腿上。 林申就坐在他的旁边。 这次航班以及到上海要入住的酒店都由研讨会的主办方一手操办。 他们坐在头等舱,环境很好。 可是林申却并没有感到放松,他的眼神无处安放,双手放在哪里都觉得不适。 偶像的气场太过强大,他想着是不是该聊些什么活跃一下气氛。 林申侧过身子,正要开口时瞥见顾齐言拿出了一个黑色皮夹,皮夹里放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抱着吉他,如墨般的黑发直泻腰际,眼眸冷冽,双眉弯弯。身上自有一股空灵冷傲的气质。 他忍不住八卦道,“顾先生,这是你女朋友啊?真漂亮。” 顾齐言的眉眼都带着笑意,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相片,认真的回答道:“嗯,很快就是了。” 林申哦了一声,没敢再多话。 他替机场的那些女人们感到可惜,名草已有主。 第4章 chapter4 不过七八点,这日头就够晒了。 于宥从地铁站出来,步子飘飘的跟走在云端上一样,脑袋昏昏沉沉。 她几乎一夜没睡,脸色惨白,两眼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化了淡妆才稍稍有了些气色,只是看上去依然没什么精气神。 现在正是上班期间,人潮高峰阶段。 马路上车水马龙,汽笛声喧哗声此起彼伏,两边街道一排精致的商店早已做起生意,行人来回穿梭好不热闹。 于宥带了个鸭舌帽,帽沿拉得很低遮住了她半个脸。 昨天那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后遗症,只要看到穿着西装的高个男子,于宥总是下意识埋下头,躲得远远的。 没走几步,从马路对面望去,气派恢弘的会场外高高拉起的横幅一览无余,红底白字地写着“寻找明日之星”这六个大字。 以“寻找明日之星”为主题的歌唱比赛由风杏娱乐经济公司组织。谈起风杏娱乐,凡是对娱乐圈稍有了解的人不会不知道,它的名号几乎到了家户喻晓的程度。 短短十年时间,风杏娱乐经纪公司出来的艺人几乎占据了娱乐圈的半壁江山,影帝李博、影后纪笙皆出自旗下。 暨旗下男子天团在国内外爆红,风杏看到了潜在的商机,决定培养出更多优秀的歌手。 它是国内最大的造星梦工厂,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有机会和风杏签约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 因此它吸引着无数少男少女去追逐,去实现自己一唱成名的梦想。 而风杏的最大股东顾冬深,以歌星身份出道,后又涉及演戏主持多方面领域,在80年代几乎红透半边天,退出娱乐圈后凭借强大的人脉关系和雄厚资源开启自己的事业,他对市场独到的见解以及敏锐的洞察力使得风杏在娱乐圈独占鳖头。 除去他为人称道的履历,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他的私生活。 顾冬深年过半百却没有结过婚。 多少媒体为了头条在他家没日没夜地蹲点,渴望挖出个隐婚的爆料,结果却是一个个媒体缴械投降,失望而归。 媒体无奈地发现顾冬深在家里的时候,除了工作就是养养狗浇浇花,从未看见过他与任何女性有亲密的接触,典型的老干部作风。 人们开始调侃这个巨星是不是哪方面有问题,或者是个不婚族。 顾冬深身边的一个男孩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中。 媒体们心中的八卦斗志又重新燃起了。 没多久,顾冬深带着男孩去游乐场所游玩的照片就被po在了网络上,霎时流言满天飞。 顾冬深在公司门口被媒体重重围住,面对无数的闪光灯和询问声中,他没有否认,而是对着镜头大大方方道:“这是我的儿子,顾齐言。” 媒体震惊了! 吃瓜群众懵逼了! 很多人表示难以置信,纷纷立下g,这绝对是个领养的孩子! 然而现实狠狠给了他们一巴掌。 长大后的顾齐言和他父亲简直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 一样出众的外貌,一样不凡的才华。 只是两人貌似不和。 自成年后,顾齐言从未与父亲在公共场所同时露面,并且执意与父亲为他安排的人生道路背道而驰。 他对父亲的公司毫无兴趣,在语言方面颇有天赋,在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系毕业后,远赴重洋进一步深造。 顾齐言一路获得全额奖学金,在斯坦福大学顺利拿到硕士学位。 回国后,一场场会议上的杰出表现奠定了他在同传界的地位。业界人士对他赞誉有加,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于宥不乐忠八卦,对于这些事也只是略有耳闻。 吸引她的仅仅是风杏娱乐,她和很多年轻人一样,对这个造星梦工厂憧憬着,渴望着。 尽管于宥暗暗地预想过比赛的竞争会如何的激烈,但到了现场,她还是被密密麻麻的人头吓到了。 大厅里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热闹的跟菜市场似的。 此情此景,于宥想到了一部电影——釜山行。 唯一的区别是,这些人不是丧尸,而是俊男美女,再不济的还有化妆和衣服弥补。 一个个都深藏不露,才华横溢。 这歌唱比赛无疑是万人过独木桥,最后赢的人得踩着多少人才能上位成功。 实力虽占一部分,但更多的是临场发挥,运气还有背景。 于宥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了沉重的步伐。 戴着眼镜,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喊:“先填报名表,然后拿排号,叫到号的进会场进行第一轮筛选。” 大概工作人员也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只能临时改变了规则。会场内四位导师会一一对参赛选者考量,选手清唱两三句指定歌曲,无法打动评委的当场淘汰,合格的会由评委献上晋级徽章。一周后再进行第二轮海选。 一时之间,报名的人都慌张起来,哀嚎声充斥着大厅。 于宥被人群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才填好表,领了号码牌。 号码是457,处在中间位置还算不错。 忙完一切后,于宥倚在大厅的一根柱子旁稍作休息。 她来得匆忙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子胃开始隐隐作痛。 于宥环顾四周,想着时间还早,于是出了会场,在旁边的一家便利店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买完回来,她大大咧咧地找个空地坐下,两条大长腿随意一伸。 想起秦意经常训自己的那句“你啊没个正形,白瞎长了这么好看的脸”,她悻悻地把腿收回,老老实实地坐着,专心致志地啃着干巴巴的面包。 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她拍了拍衣服,把面包屑抖落掉。 嘴一闲下来,她习惯姓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金色的香烟壳露出了一个角。 她想了想,忍着没抽,把香烟盒又塞回了口袋。 于宥支着下巴发呆,一脸的平静,好像她不是来参赛的,而是来喝茶休息的。 在大厅来回踱步、不停地做深呼吸的女生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宥不耐地抬头问:“你很紧张吗?” 扎着马尾,穿着黄色薄衫的女生听到声音扭过头,稚嫩的脸蛋上有一闪而过的疑惑,她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你在问我吗?” 于宥轻笑了一声,“不然呢?” “当然啊。”她的步伐停在于宥脚边,坐下继续说道:“我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比赛,当然紧张。” 于宥微微侧过身子,一本正经道:“不要怕,怕了也没用,这比赛啊最考临场发挥,你一紧张音都抖了,而且唱歌最重要的是真感情,其次再讲技巧,你把自己的内心用歌表达出来,别乱想其他的。” 听完这一席话,女生郑重地点了点头,看向于宥的眼神多了一分崇拜。 “嗯你说得对。你经常参加比赛吗?” “不,我也是第一次。” “……” 女生轻笑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无语。片刻,她伸出手介绍自己,:“我叫陈洁仪,大三学生。” 于宥回握,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你看着很小。” “不小了,我二十二了,你呢?” “比你大一岁。” “你也是大学生吗?” “不是,大学没钱上。”于宥也不隐瞒,实话实说。 陈洁仪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她用轻快地语气说道:“现在不上大学的多了去了,有的自主创业赚的比大学生还多呢。” 于宥无声地笑了笑,她知道对方这是在安慰自己。 第一轮海选已经开始十分钟了,选手陆陆续续地从会场出来,有垂头丧气的也有兴高采烈的。但无一例外都要被一大群人围着问问题。 “怎么样?评委凶不凶?” “评委的要求严格吗?” “你过了吗?你唱的什么歌?” 陈洁仪伸长脖子张望,紧张到指尖掐进肉里也不感觉到痛,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怎么办,我好紧张。我长得一般,就读的也不是什么优秀的大学,好怕第一轮就被刷下来。” 于宥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既不是选美也不是高考,放宽心。” “439号选手请入场准备。” 完了,这么快。 陈洁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站起身。 两个人都是一个人来参赛的,年龄相仿又聊得来,没一会儿就熟络了。 于宥给她比了一个v字,开玩笑道:“去吧,皮卡丘。” 陈洁仪回了她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陈洁仪进去没多久,一男生哭着跑了出来,脚下一打滑直接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捶胸顿足,哭爹喊娘,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人家明明唱的很好,凭什么不给我晋级徽章!凭什么!好讨厌!评委就是嫉妒我的帅气!” 这一段话说出口,那仅存的同情心也没了。 “扑哧——” 围观他的参赛选手们笑得前仰后合,有几个笑够了敷衍地安慰他,“大兄弟,别哭了。以后还有机会。” 于宥被他这一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场闹剧结束后,陈洁仪出来了,她的步伐非常轻快,嘴角都快挂到下巴了,脸颊两边的酒窝分外明显。 看她这样子肯定合格了。一群人纷纷向她投去艳羡的目光。 陈洁仪蹦跳着到于宥面前,语气无不激动:“妈呀!我过了!” 于宥为她感到高兴,恭喜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机械的广播声音打断了。 “457号选手请入场准备。” 于宥一耸肩,“我去了。” “嗯。加油!”陈洁仪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喜滋滋地把玩着胸前精致的徽章。 第5章 chapter5 在一群人的目送中,于宥紧紧攥着号码牌,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到达一扇门前。 一阵阵歌声从虚掩着的门缝里飘出来,或甜美或悠扬。 深红色的门上贴着‘闲人勿扰’的字条,透着股严肃庄严的气氛。 于宥将门拉开,她的脚步声很轻,唯恐打扰到正在接受考核的选手。 敞亮的会场被分成了四个区域。四位评委各据一方。 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一千名选手以号码牌为依据分成四批,四位评委各自负责一批同时进行考核。 四百五十七号隶属第二批。 工作人员耐心地向她交代一些事情,于宥道谢后,朝着右边那个方向走去。 考核她的评委是个穿着花衬衫、长发齐肩的男人,于宥摸了摸鼻尖,暗自腹诽难道优秀的音乐家都是这么放荡不羁、立异标新的吗? 排号在她前一位的女选手还在接受考核,正动情地唱着一首英文歌——shapeofmyheart。 男人闭着眼在欣赏,右手垂在下摆,贴着长裤轻轻地打着节拍。 这是张绝对算不上英俊的脸,但平凡的五官拼凑在这么一张脸上却很有味道,他的下颚宽,两颊的肉深陷进去,整个人散发着颓败的气息。 于宥远远地站在一边,直到评委一句“就唱到这里”,她才敢靠近,站在女选手身后依旧不发一言,视线却轻飘飘地落在评委胸前别着的胸牌上。 胸牌上面清晰地写着‘评委纪荒’。 纪荒。 于宥默念了一遍。 她登时惊讶起来。纪荒这个名字很特别,她不会认错。 她之所以对这个名字不感到陌生,说起来还要拜秦意所赐。 秦意长她六岁,为人沉稳,对追星并不感冒,却唯独对纪荒情有独钟。 她从纪荒默默无闻起就开始收集他参与作曲的所有专辑,她说:“纪荒这个人啊,他的音乐有灵魂。” 在秦姐孜孜不倦的安利下,于宥听过他几首歌,灵魂没听出来,就是觉得过分压抑,总之她欣赏无能。 纪荒早些年不温不火,他热衷作曲,为国内一线歌手写过歌,但是一直处在荧幕后的他并不为人所知。今年,他出钱首次发行自己的专辑,卖出了十万的销量,在唱片萧条的年代有这个成绩实属不易。 他也算是苦尽甘来。 专辑销量破十万后又被人爆料影后纪笙是他的堂妹。网友们对他不借妹妹上位,专心制作良心专辑的高尚品行又大赞一通。 纪荒因此连续霸占一周头条,迅速走红。 走红后,多少公司向他抛橄榄枝,他一个都看不上眼,出了专辑也不开签售会宣传。 总之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人。 风杏能请来他当评委,钱是其次,他的妹妹纪笙应该出了不少力。 虽然不能理解他的音乐与作风,可纪荒毕竟是前辈,现在又是评委,于宥还是怀有尊敬之心的,乖乖地收回了视线。 听到评委叫停的命令,妹子还是坚持将‘ryofitfades(但这些记忆终将褪色)’这一句完整唱完。她双手规矩地贴在大腿两侧,瞥了一眼评委的眼色后垂头等待着凶多吉少的结果。 纪荒轻咳了一声,他皱着眉头,脸色沉了沉。 妹子手心都冒出了汗,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受不住这么压抑的气氛,于宥也不禁站直了身子,同她一样紧张。 “唱的一般,但有潜力。” 这一句肯定的点评犹如久旱逢甘霖霎时滋润了人躁动不安的心灵。 妹子如获大赦,松了一口气,双手接过评委递来的徽章,连连鞠躬致谢。 她的脸色一下放晴,与于宥擦肩而过时还好心情地挤了挤眼。 “四百八十七号选手于宥?” “是。” 于宥微微颔首,脚步往右移了移。 纪荒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于宥脸上扫过,淡淡道:“直接唱吧。” 于宥有点囧,自我介绍的话被生生地卡在喉咙里。纪荒将对方微妙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不咸不淡地补充道:“赶时间。” 于宥闷声应了句:“知道了。” 她在指定歌单里选了一首较为小众的华语歌曲——过客。 于宥清了清嗓子准备唱。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修的齐整的眉,小巧的鼻尖,明眸皓齿,赏心悦目。 “如果我还是一直在漂泊 你会否跟着我来过 也许对你流浪只是会听说 怎么可能一起坠落” 一开口,方才她脸上的一丝慌张荡然无存,声线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纪荒挑了挑眉,颇感到意外,审核了那么多选手都没有人挑这首歌。 他垂下眼眸,低头翻看着她的资料,目光在学历一栏定住了。 他眼皮都不抬一下,道:“就唱到这里。” 于宥停下了。 纪荒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透亮清澈,好似会笑。 纪荒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眼前的人似乎变得虚幻起来,和记忆中另一张脸交叠重影。 他直白地开口问。 “只有高中学历?” “是。” “没有专业学过音乐?” “是。” “一直在酒吧那样的地方驻唱?” “是。” 纪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咄咄逼人,这让于宥觉得很不爽。 得到三句短促、肯定的回答,纪荒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嘴唇,“我不觉得你这样的人能唱好歌。” 静静等待点评的于宥听到这么一句话后愣住了。 短短的十秒内,她的心情一波三折,先是疑惑,再是不平,最后是愤怒,“你这样的人”这五个字如利刃一般扎进她的心里。 这么多年的努力在短短几秒之内被一个陌生人全盘否定,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于宥对这个评委的好印象与尊敬之意消失殆尽,随着心态的变化,纪荒的那张面孔也变得分外可怖。 眼前的人还在笑着,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表演。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冷冷道:“我才知道,原来歌唱比赛不看实力,看学历。” 纪荒把玩着手里的徽章,“那倒不是,这只是我个人的质疑。” 于宥没有表现出怯弱,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讽刺道:“那我是不是也能质疑您这样的人能否随意评判别人,大前辈?” 说出这句话,于宥感到非常酣畅,但是说实话一点都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也许因为她的一时爽快,梦想就要在此止步了。 可是说出来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她只能坚定着。 纪荒逼近她,语气更加恶劣,“不想让我评判你,你还来参加比赛?我看出来了,你不光没有高等学历,而且没有教养。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仗着美貌和一点才气就目空一切,傲世轻物,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必须为你让路?我奉劝你还是去报名当演员比较好,兴许能演个女八号。” 于宥气的牙齿直打哆嗦,退后好几步,和他怒目而视。 她开始思考着怎么转身走人会比较潇洒,纪荒却又强硬地把晋级徽章塞在了她的手里。 剧情突然大反转,她一头雾水,摊开手,徽章熠熠生辉。 纪荒双臂交叉在胸前,审视的目光自上而下。 “我这人很公正,你唱得不错,晋级徽章必须要给你。但我并不会感到不悦,因为我知道你肯定走不到最后。” 说得有理有据,倒显得她在无理取闹一般。 于宥被他眼神中的笃定刺痛,她肚子里憋着一股火气,却又进退维谷,走也不是,接也不是。 两个小人在她的脑子里打架。 一个说对方都这么羞辱自己了,就应该直接拒绝潇洒地离开;一个又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拿着再说。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古人的话还是要听的。 经过一阵激烈的交战,其中一个小人悲惨地倒下。 “那真是谢谢您了。”于宥咬了咬牙,又道:“您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不听。” 她把徽章紧紧握在手中。不是说她走不到最后吗,她偏偏不要遂了他的心愿。 纪荒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蔑地勾了勾唇。 小女生的脾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大厅里的人已经走了一半了,她一眼就望见了蹲在角落的陈洁仪,伸出手想拉她起来,“你怎么还没走?” 陈洁仪抓住她的手臂站起身,俏皮道:“我这不是担心你的结果嘛。怎么样?过了吗?” “嗯。”于宥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她不想把自己的坏情绪带给其他人。 “过了就好。我要回学校了,你留个联系号码吧,下周第二轮海选我们一起。”陈洁仪拿出手机在于宥面前晃了晃。 “好。”于宥欣然答应,和她交换了手机号。 两人一齐走到马路上,聊了没几句公交车来了。 陈洁仪坐上公交车返校,两人隔着车窗挥手作别。 公交车启动,发出沉闷的轰隆声,渐行渐远。 于宥招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她的面前,她后勃一仰,深深靠在后座中。 人一静下来,方才的火气又噌地一下冒了出来。她咬了咬后槽牙,心里愤愤不平。 想她于宥平平凡凡活了二十几年,也算是个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一直勤勤恳恳地活着,心甘情愿为国家的gdp做贡献。 她就郁闷了,怎么老天偏偏不眷顾她,净派些妖魔鬼怪来折磨她呢。 对方迟迟没有说话,司机瞄了一眼后视镜,问:“姑娘,去哪?” 第6章 chapter6 航班准时出发了。 飞机在云层上翱翔,蓝天大海相映成彰,从舷窗望去都是蓝色的世界。大约两个小时后,飞机犹如一只俯冲的大鸟,慢慢地安全平稳着陆,滑行在机场的跑道上。 须臾,稳稳当当地停下了。 顾齐言解开安全带,坐在位置上没有动,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出了机舱。 林申跟在他的后面,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 他们没有在机场多做停留,直接打车去了酒店。 研讨会就在他们入住的上海浦东嘉里大酒店举行。 现在下午一点,离研讨会开始只剩下两个小时,行程十分的匆忙。 到达酒店后,主办方贴心地为他们备好了午饭。 端上来的菜肴色味俱佳,令人垂涎欲滴。其中还不乏有上海的特色菜,诸如八宝辣酱、白斩鸡、水晶河虾仁之类的。 顾齐言看上去没什么胃口,筷子随意动了几下就搁在了陶瓷碗的旁边。 林申心领神会,工作在即,一般是不吃东西的。 工作时间长,翻译期间又是一刻都不能离开,万一吃坏肚子或是翻译的时候突然打嗝都是很难堪的事情。 两人在各自房间稍作休息后,拿着资料到了宴会厅。 华丽的无柱宴会厅富丽堂皇,具有浓郁东方色彩的竹素椅排列整齐,坐区两侧带有八米宽走道,完全满足了大型会议的需求。 主办方提前一天就把同传间就架好了,工作人员带着耳机正在测试现场音量,并观察是否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 离会议开始还有半小时的时间,穿着正装,出席会议的人说笑着涌入了这座长方形宽阔大厅,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陆续入座。 这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中夹杂着多国语言,台下多得是外国人。 两人坐进同传间,戴上耳机,资料摊在桌面上。 一切准备就绪。林申提出建议,“顾先生,我们每二十分钟轮流,我先?” 顾齐言没有异议,“好。” 衣冠楚楚的主持人登台,不少摄像机对准台上一阵咔嚓声,主持人毫不露怯,操着字正腔圆的腔调说了一段冗长的陈词,说得直叫人有些烦躁,这才中气十足地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第一个走上台的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人,典型的商业女强人。她精神饱满,语速较快,大片内容涉及专业词汇,晦涩难懂,说到激动之处唾沫星子横飞。 林申的脑子和嘴都同步高速运转如履带上飞旋的齿轮,长时间的准备不是无用之功,他还是招架得住的。 紧接着来自乌兰巴托的代表上台,他全程脱稿,侃侃而谈,脸上洋溢着自信与孤傲。 这回,林申翻译了几句就觉得力不从心了,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他实在是翻译得头昏脑胀,随着对方语速越来越快,他按上mute键花上宝贵的一秒钟吐槽,“我的天,这乌兰巴托的老头什么口音……” 顾齐言侧过头,黑曜石般的眸子深不见底,眉尾间隐藏着的一颗黑痣更显得他清新俊逸。 他接收到林申的求助眼神,用唇语道:“我来。” 按下切换键,林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再次为有一个好的搭档而感到庆幸。当然他也不敢放松,仍旧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防止需要帮搭档查词提词。 顾齐言的语调平稳,掷地有声。他仿佛进入了一种与讲话人共进退的境界,不只是单纯地翻译字句而是也在努力传递他的情绪,他的语气,他的节奏,他的重点。 就像平行线,一前一后,同步向前。 研讨会气氛庄严肃穆,专业词汇每五秒钟蹦出一个,底下听的人也是昏昏沉沉,随时都有见周公的可能。 两人交替着翻译,互相帮助,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会议进入了尾声,主持人照旧说了一长串的结束词,最后感谢了同传间的两位翻译,林申一边翻译主持人的话一边小小地得意下。 这场会议就在如雷般轰鸣的掌声中结束了,人们纷纷起身忙着退场,喧哗声四起。 关麦,关机。 顾齐言走出小小的、封闭的同传间,臂弯挂着西装外套。 他看上去神采奕奕,不像是刚结束工作的样子,单单站在那儿,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林申瞧着顾齐言挺拔的背影,佩服地五体投地。 他快走几步,和顾齐言齐肩走在过道上。 顾其言高他半个头,说话的时候林申需要轻抬下巴,他客气地问,“顾先生,一起出去吃饭吗?” 顾齐言刚要回答被一声惊呼打断。 “哎呀!” 眼前的路被一男子挡住,他有着一脑子门头沟,一笑那眼角的皱纹分外明显,但是他的头发却没有一丝斑白的痕迹,乌黑而油亮,人也精神抖擞。 刘慕迁脸上的惊讶神色还未褪去,手自然地搭上顾其言的肩,言语之间透着激动,“还真是你,刚才听主持人报你名字我还以为听错来着。真是一表人才啊,比你爸年轻时候还帅,我要有像你这样的儿子,不得天天带在身边炫耀啊,你爸太不珍惜。” 当着别人的面,被不认识的人夸奖,顾其言很不自在,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你忘啦,我是刘叔叔啊,我和你父亲是朋友,小时候我还送过你书呢,你那会子十来岁,就爱看国外的原版书籍,你看你现在也是个搞翻译工作的,天赋这东西还真神。”刘慕迁话音一转,又问:“对了,上个月的宴会,你怎么没来,我问你父亲,他说你工作忙。要我说,这工作再忙,也得歇歇不是,累垮身子怎么办?” 顾齐言面露几分尴尬神色,他向来不喜涉足父亲的商业圈。但是教养使然,他不能当众让人下不了台,只好打马虎眼,“刘叔叔,抱歉没能去。” 刘慕迁拍了拍顾齐言的后背,大度道:“没关系,就是可惜了,我女儿刚从加拿大回来,宴会上本来想让你们认识认识的。” 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就算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了。 两家家长注重门当户对,私下谈拢了,不由分说地把各自儿女撺掇在一起,事业家庭双丰收。 看上去是件不能再合算的买卖了。 顾齐言眉梢上扬,眼里堆满了漠然。他温和惯了,又极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纵使怒火在胸膛燃烧,面上仍是波澜无惊。 刘慕迁仍然沉浸在自我打算之中,自说自话道:“不过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顾齐言不愿再多语,语气冷了几分,“那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我还要和同事出去吃饭。” 刘慕迁瞥了一眼顾其言身后,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他一拍脑门故作出一副懊恼的神色,“哎呀,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刚工作完很累吧,你们快去吃饭吧,到时候你爸寿宴上我们再好好聊聊。” 顾其言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冷淡而疏离,“先走了。” 刘慕迁侧过身子给他们让道,“好好,路上注意安全。”说这话时他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顾齐言洗完澡,换了一身较为休闲的衣服出酒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主办方考虑周到,给他们留了一辆奥迪方便出行。 林申坐上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娴熟地发动车子。 车从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开出,路况一下开明起来,林申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开口说:“我很喜欢上海菜,哪里做的好吃我最在行了。” “是吗?” 顾齐言没什么搭话的兴趣,简单接了一句后不再言语。他低着头在调整手表的表带,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似乎如蝶羽一样在轻轻颤动。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犹如艺术家精心打造一般,这双手无论是用来执刀还是弹琴,都分外赏心悦目。 结束工作,林申尤为轻松,找着话聊,“对啊,顾先生不介意的话,明天我带你去上海一家很有特色的早餐店吃早饭。” 顾齐言抬头,头转向身子一侧,车窗只关了一半,外面的景致变换很快,霓虹灯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他回:“我明天早上的飞机,来不及。” 林申顿了顿,诧异道:“这么早,急着回去?” “嗯。”顾齐言回答的声音很轻,夏风灌进车里随着轻飘飘的声音一齐消失,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幻听。 林申哦了一声,没再找话,专心开车。 顾齐言自嘲地一笑,为什么这么着急呢?这并不像他会做的事。 可偏偏,这世界上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她会破坏你所有的理智,打破你所有的原则,蛮横无理地霸占着你的心,哪怕她有一天走了,心也会留下一个无法弥补的空洞,一丝风吹草动就能痛的要命。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喜怒哀乐被他人牵制,可世事难料,惹上了,从此便甘之如饴,所有底线都可以一降再降。 她明明怕的要死却故作倔强的模样,如涓涓细流般清澈的声线,皮肤柔软的触感,腰窝上那只神秘美妙的蝴蝶纹身。 她的每一个地方都足以让他沉迷。 这么想着的时候,顾齐言轻轻合上了眼睛,仿佛所有*都能被掩盖其中。 …… 偌大的北京城,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兜兜转转。于宥最后去了簋街。 一公里多长的大街两侧,密密地排列着百来家餐饮店。即便其他街区夜深人静,这里仍旧灯火辉煌,很多客人正觥筹交错,品味美食。 果然,天大的事都能用一顿美食解决,如果不行,那就两顿。 秦意到的时候,于宥正在一家老北京涮羊肉店面里吃得满头大汗。 桌上被摆的满满当当,一盘盘羊肉被摆成花的形状,还有一盘盘土豆、生菜、金针菇等配料。铜火锅里汤料十足,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秦意算是服了,接到这丫头电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敢情她来这胡吃海喝来了。 于宥扯了一张纸巾擦嘴,含糊不清地说道:“秦姐坐,这顿我请你。” 秦意也不跟她矫情,坐下就吃,一片片羊肉就着酱料往嘴里送。 吃了好一会儿,秦意才想起正事,问:“昨天太晚没详细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于宥深深靠在椅背上,把昨天来龙去脉说了一通。她说地有声有色的,把绑架硬是说出了恐怖故事的效果,把秦意吓得一愣一愣的。 说到被轻薄的地方,秦意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撂,“草,这些王八羔子!” 于宥最后轻描淡写地以一句“不过他们没把我怎么样”结束了整个事情的叙述。 秦意是恨铁不成钢,她重又拿起筷子对着桌子一顿猛敲,痛心疾首道:“你这丫头怎么没心没肺的,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万一这些人还找你麻烦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分毫未伤,报警能抵什么用?再说了,他们要真想弄死我,你还能在这看见我?” 于宥撇了撇嘴角,说完拿起桌上的半杯酒,一仰而尽。 话糙理不糙。 秦意一时被噎得无话可说。 秦意很快又找到新的话题,她歪着头用好奇的语气道:“你不是今天报名吗?结果怎么样?” 说到这就来气。 于宥的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只回了两个字—过了。 秦意端起面前的酒杯,跟她碰杯,心情颇好,“过了就好,这是高兴的事,怎么耷拉着张脸。” 于宥喝了点酒,眼神迷离,脸颊绯红,说的话毫无逻辑。 “秦姐,就你对我最好了,我以后也会一直对你好,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秦意知道她多半醉了,被她摇得受不了,只好敷衍她,“好。” 得到回答,于宥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回去,她一屁股没坐稳,就要摔下去。 秦意眼疾手快,扶住她,于宥干脆一头栽倒秦意怀里,嘴上还絮絮叨叨,“秦姐,要我说,你人长得美,身材又好,又能干,怎么审美就这么差呢?” 秦意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话问:“我审美怎么差了?” 于宥又闹起了小性子,“不说了,不说了,想想我就要气死了。” 秦意清晰地看见她说着说着,眼角竟然开始泛泪,只好像哄小孩子一样迁就她,“好好,不想说就不说,我送你回家。” 在隔壁桌一个男士的帮忙下,秦意成功地把人背在了身上,于宥的脸贴着她的脸,呼出的气痒痒的。 秦意就这么以半背着的姿态一点点挪动步伐,肩上的人很安分,没有乱动,她松了一口气,以为对方睡着了,谁知于宥凑着她的耳朵,冷不丁地就吼了一句:“纪荒就是他妈个大傻逼!” 秦意没有任何防备,被这么一诈唬,手上的力度陡然放松了,于宥直接从她肩上滑下来,以一个‘大’字造型睡在了人家店里冰凉的地板砖上。 第7章 chapter7 哗啦一声,天蓝色的窗帘被拉至两侧,阳光明晃晃地照进室内。应景似的,闹钟也开始响个没完没了。 于宥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把头躲进枕头里,坚决赖床到底。 结果显而易见,她很快缴械投降,烦躁地从床上坐起身让那该死的闹钟闭了嘴。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宿醉的缘由,胃也有些不适。 空气中有小米粥的清香缠绕在鼻尖处。 简易的推拉门隔出来的小厨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声,磨砂玻璃门上隐隐绰绰显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想都不用想,只可能是秦意。 于宥简单地洗漱完毕,刚换好衣服秦意正巧从厨房出来,她语气慵懒地打了个招呼,“秦姐,早上好。” “吃早饭吧。” 秦意两手端着粥,对着堆满各种杂物的桌子皱了皱眉头,一张脸上写满了嫌弃,“看看你这桌子乱的,你平时坐地上吃饭啊?” 于宥讪笑,忙不迭地把一大堆书籍和杂乱的乐谱整理摞好,腾出一块空地。 两人坐在塑料凳上,面对面喝着粥。 秦意看上去没精打采的,眼皮跟灌了铅似的往下坠,光坐下来这短短五分钟内就打了好几个哈欠。 于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开玩笑道:“秦姐,你昨晚没睡抢银行去啦?” 秦意翻了个白眼,“你个小没良心的,昨天可没把我累死。刚在沙发上躺下,你突然跟诈尸似的坐起来,哭着闹着不准关灯,你说说那么亮的光我能睡得着吗?你这都什么臭毛病。” 于宥用铁勺捣了捣粥,低声反驳道:“我有这样嘛。” 秦意立刻提高音量反驳,“你有!” “谁还没点怪癖嘛,秦姐您大人有大量,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大恩大德小女子谨记心中。”于宥说起俏皮话一套一套的,还煞有其事地做了个抱拳的姿势。 秦意笑出声,真是拿她没办法,有句流行话怎么说来着,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吃完早饭,已经九点了。秦意还有事情要忙,她走到玄关处,拿起鞋柜上的红色皮包,脚步刚要跨出门槛,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她按住门把,转过身来,还是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纪荒那些话究竟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但是有道理的话你就听听,还有些没营养的话你就当屁放了,等你走得远了,爬得更高了,你会遇见比这恶心百倍的事,这点小事就不算什么了。你自己选择的路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 许是话说的重了,秦意顿了顿,又道:“累了就回头看看,这么多年你坚持都是为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 “废话,你丫昨晚抱着我哭诉那么久。” 于宥低着头没说话,眼眶不争气地悄悄泛红。她总是习惯声张虚势地隐藏、伪装自己,实则内心脆弱不堪。几杯酒下肚,那些委屈轻而易举地和盘托出。 于宥明白一个道理,期望越大,失落越大。 所以,她才会一直患得患失,处于自我保护心理,不是自己的、得不到的就绝对不去碰。然而认定的,九死不悔。 过去的痕迹不但抹不去,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沉淀铸就她这样的性格。 她怂且要强,并不矛盾。 秦意走后,她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放在一边,一个人抱着吉他练习歌曲,写满乐谱的草稿纸铺了一地,弹弹唱唱,这时间就如流水般流逝了。 肚子没出息地叫了。果断拿了钥匙,下楼觅食。 天气热得很。 这毒日头有要把人融化的架势,于宥单手虚无地遮了遮,阳光透过她的指缝照在白皙的脸蛋上。 蝉鸣在耳边聒噪,一只大黄狗趴在树下吐舌头,偶有一阵微风飘过吹散了身上的汗。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崭新、锃亮的车身熠熠闪光。 顾齐言扯了扯领带,他的心跳在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陡然加速,血管里流淌着的仿佛是奔腾的岩浆,轻轻一点,就能欢快的燃烧起来。 车内冷气很足,他竟然觉得有点热。 顾齐言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不舍移开分毫。她慢吞吞的步子,低落的心情,衬衫上别着的胸针,头顶微翘的发丝都被他捕捉的彻彻底底。 如瘾君子吸食了一口毒品,食髓知味。 他脸庞的轮廓棱角分明,深邃漆黑的眼眸多了温存,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顾齐言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可心在别扭着,他所受过的教育不容忍他这么做。 他内敛自持,做事将分寸,从不逾距半步,而现在他却在监视、偷窥着一个女人。 渐渐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德都顾不上。 *** 从商店走出来,于宥一手拎着打包的饭盒,一手拿着巧克力味的冰淇淋。 她站在十字路口处,矗立着的交通指示灯跳到红灯,数字在一点点倒数。 等绿灯的空挡,于宥注意到一个穿着黑色半袖衬衫,下身牛仔短裤的男孩,即使行人如织,他依然甩着膀子,大摇大摆地走路。 尽管她避让了,对方还是朝她重重地撞了一下,饭盒险些被撞翻。 小男孩的脸上还洋溢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冲她吐舌头。牵着他手的中年妇女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把男孩箍在怀里,用宠溺的语气说:“小心点,别摔倒。” 于宥摸了摸被撞疼的腰,心说:这个小男孩真是讨厌啊。 男孩一刻也不消停,一双小眼睛四处乱瞄,发现于宥手里的冰淇淋后,他咽了咽口水。 “妈妈,我想吃冰淇淋。”他晃了晃妇女的胳臂,央求道。 中年妇女随意地把衬衫掀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半开玩笑道:“想吃冰淇淋跟那个姐姐要啊,看她给不给你。” 小男孩还真听话地走到于宥的面前,踮起脚,用胖胖的手去够,“我要吃你手上的冰淇淋!” 于宥低下头斜睨了一眼,这种理直气壮的语气让她很不自在。 “你没听见吗?我要吃!”没有得到回应,小男孩的嗓门更大了。 于宥是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不看他,专注着望着红绿灯,心里默念着十、九、八——。 男孩感到挫败,看到远处疾驰而来的汽车,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脸颊两边的肉一颤一颤。 他往后退了几步,继而将面前的人猛地推了出去。于宥始料未及,身子惯性向前冲,速度快到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往后一拉。 驾驶座上的男子一阵猛打方向盘,车擦着她的衣角堪堪而过。司机吓个半死,放慢车速,摇下车窗破口大骂:“找死啊?” 于宥撞进了一个男人结实的胸膛,清爽的男性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 她惊魂未定,心如擂鼓,大脑一片空白。 顾齐言搂着她,彼此皮肤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料来回传递,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内敛被打击得溃不成军,在那一刻他只知道自己绝望难受到快不行。 如果他没有出现在这里,如果怀里的人永远地消失,他该怎么办,他想都不敢想。 顾齐言双眉紧锁,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滴入眼睛里,心脏随着呼吸在抽痛。 男人灼热的体温让于宥终于反应过来,她迅速从怀抱中抽离,两条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她脸色煞白,瘦弱的身躯轻轻地打着颤,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浑身的血液都冲到头顶,她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那对母子,脚步踉跄地走近他们,表情骇人。 男孩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惹了祸,怯生生地贴在母亲身侧,攥着母亲的衣角,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明明还没有对他做什么,却已经大哭起来,鼻涕眼泪一起下来。 妇女显然也被刚才的惊险一幕吓到了,但她很快恢复镇定,把男孩护在身后,用尖锐的嗓门掩饰内心的心虚,“小孩子不懂事跟你闹着玩呢,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闹着玩?她刚刚明明差点死掉。 愤怒已经不足以描述她现在的心情,她瘦弱的身躯控制不住地打着颤,半响才扯了扯嘴角道:“就是因为孩子还小,所以更不能放过。” 妇女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恼羞成怒,扬起手冲着于宥的脸就要打下去,顾齐言扼住她的手腕。 妇女赫然收回了手,警戒地望着这个高她许多的男人,没了刚才的底气,哆嗦道:“你、你想干什么?” 顾齐言没有回应,而是径直越过她,蹲下身子,与男孩保持同一高度。 男孩一边抽泣一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直视着男孩哭红的眼睛,心里快恨死了,怎么有的小孩子是天使,有的却是恶魔呢? 顾齐言揉了揉男孩的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和温润,“给姐姐道歉哦。” 他勾了勾唇角,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不然,我就弄死你。” 第8章 chapter8 夏风微燥,阳光穿透树叶在地上显出斑驳的阴影,马路上的汽车似一阵风疾驰而过。 一切都是她刚从家出来的样子,唯有地上的一片狼藉提醒着她刚才如何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冰淇淋被摔得稀烂,须臾融化成了一滩粘稠的液体。打包的饭盒被甩出两米开外,还泛着热气的饭菜从环保餐盒中漏了出来。 于宥觉得头更疼了,这几天她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顾齐言微微弯下腰帮她收拾惨不忍睹的残局,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拂过她的手背。 于宥神经过于敏感,像触电一般收回,好在对方只是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介意。 “谢谢。”她的声音细如蚊蝇。 顾齐言微微颔首,他仔细将残渣包裹好,环视了一周,目光锁定在电线杆旁的垃圾桶。 于宥仔细地注视着他的背影,长身如玉,宽肩窄腰,线条完美。 转过身来的那张脸更是让人过目不忘,眉目俊朗,鼻梁英挺,唇形优美,汗液顺着他的脸颊两侧流入脖颈,散发着满满的荷尔蒙气息。 这么热的天,他衬衫穿得齐整,搭配了一条蓝鲸图案的领带。 那么一张俊朗的脸,却在刚才语气温柔地说出狠话,表情认真,那严肃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妇女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立刻认怂了。男孩挂着眼泪鼻涕冲她道歉,于宥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只是和他心平气和地说话。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来也没有用,以后再做坏事可就不是道歉那么简单了,知道吗?” 男孩点头如捣蒜。 于宥拍拍衣服,直起身,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路边的花坛,继续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家庭才是这些恶意的源头啊。家长先树立好三观,再教孩子吧。” 说到这,轻蔑地睨了一眼牵着男孩手的妇女。 妇女听了这含沙射影的话,气得跳脚,却又不能发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拽着男孩就走,硕大的臀部扭来扭去。 虽然很不道德,可是想到这,于宥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齐言拿出纸巾擦了擦手,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笑容。 眼睛弯成上弦月的形状,双颊晒得微红,两颗小虎牙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 对他来说,她好比是炎炎夏日的一抹清凉,是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存在,再美的景致都只能化作背景。 他的眼里只剩下这个女人。 顾齐言同她一起笑,只不过更内敛。 于宥被他这意味不明的一笑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刚才谢谢你啊。” 顾齐言:“没关系。” “要不是你,我大概现在正躺在医院呢。”于宥曲起手指,指甲抵着柔软的掌心,“说真的,我要是有这样的孩子,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把他掐死,省得祸害别人。” 顾齐言望着她愤愤不平的样子,心柔软了几分。他顿了顿,无比真挚地回答:“不会的。” 对方回得这么认真,于宥倒有些窘迫,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吃吃地笑了两声,“我开个玩笑。” 顾齐言双眼微眯,脸部的线条更加柔和,他说的这句话当真是发自内心,他的孩子当然不会。 于宥再次打量起面前这个男人,皱起了好看的眉,“我怎么觉得你很熟悉?” 顾齐言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颗心却悬了起来,“是吗?” “我不是在搭讪啊,我是真的好像在哪看见过你。”于宥抓了抓头发,紧紧地抿着唇,努力地在思索。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她分明在哪看见过。 明星?模特?作家?于宥仔细想了想,又一一否定。 最后,她一拍大腿,一副了然的神色,“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顾齐言吗?我看过有关你的报道,你是做翻译工作的吧。” 顾齐言一颗悬着的心又落下了,还有些隐隐的失落。然而转念又想,他应该庆幸吗,至少她了解的是他这个个体,而不是通过他那位有名的父亲。 “是。”他还欲说些什么,手机铃声非常煞风景的响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顾齐言抱歉地冲她示意,走到另一边通话。 回来的时候,顾齐言整个脸色都变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于宥,“临时有点事。你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于宥忙不迭地点头,冲他摆手,“你去忙吧。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再好好感谢你啊。” 直到顾齐言钻进一辆车里绝尘而去,于宥才想起来一件事,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愚笨的脑瓜子。 连个电话都没留,北京城又这么大,她请鬼吃饭啊? 她倒成了一个只会空口承诺的骗子了。 …… 接下来的几天,于宥的生活总算是回归从前平淡朴素的轨道上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一直贯彻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原则,做一个合格的宅女。 没有绑架,没有熊孩子,一切都显得岁月静好。 唱歌,写歌,弹琴成了她每天必做的三件事,刷微博、看电影则是闲暇时的调味剂。 一打开微博,五分钟前,风杏娱乐发布了关于第一轮海选的最终结果。 风杏娱乐v:一千名选手最终留下两百名。晋级的都是上天被眷顾的宠儿,希望你们能再接再厉,我们第二轮比赛见。ps:第二轮比赛场所地点已通过私人邮箱发布,规则现场公布,保持神秘哦。(嘘) 于宥刷到这条微博时确实吃惊不小,晋级的概率是五分之一啊,这也太狠了。而自己作为两百名幸运儿之一,她本来应该感到高兴,只是一想到纪荒对她说的那些话,就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莫名地有种自己是走后门晋级的憋屈感。 她甩了甩头,把这种奇怪的思想压制下去。手指轻轻往下滑,评论里无非两种,一是哭诉自己被淘汰的,二是为晋级沾沾自喜的。于宥看了几条觉得无趣,刚想退出微博,结果看到有人发了这么一条评论,实属评论里的一股清流。 追风的人:求大神保佑我第二轮一定过!顾齐言 于宥大脑一时短路。顾齐言?艾特他干什么? 但她仔细又一想,风杏娱乐公司是他爸开的,这么说起来,是有点联系。 不过这个妹子倒是帮了她的忙,于宥知道该怎么联系对方了。然而一点进微博,空空如也,一条动态消息都没有,粉丝竟然有五百万,她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别说是因为才华关注他,她才不信。 于宥想了想,把措辞在脑子里理了一遍,又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这才发过去一条私信。 游来游去的鱼:顾齐言先生,我叫于宥。两天前您帮助过我,如果您看到这条消息,可以联系我。我请您吃饭作为感谢。如果没有时间的话,那我只能在此简单地向您表示谢意了。 虽然过于官方了点,没什么人情味,可毕竟顾齐言是上流人士,她可不想看上去自己是在抱大腿。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是她的一贯作风。 发完这条私信她就退出了,对于能否看到这条私信她是一点没抱期望。一条微博都没发,八成注册没几天把密码忘记了。像这些社会精英,脑容量都是为了储存工作信息的,哪有空余让给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事。 为了转换心情,她也会去光顾秦意的酒吧。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这城市被灯光渲染得五颜六色的天幕,似梦似幻,如入仙境。 那一路热闹纷繁,夜色酒吧里沸反盈天,喊声不绝。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舞池里群魔乱舞。 于宥注意到红棕色的墙壁上光秃秃的,将纪荒专辑封面大图装裱起来的相框一一被人撤下来了。 吧台上精致的cd机也不再放着纪荒那首爆红单曲荒原。 秦意永远都是这样,嘴上说你几句,心还是软。 这让于宥心里很不好受,她觉得自己太过矫情,总是让秦意一味地迁就自己。 人生得一个这样的朋友,死都值了。 秦意穿了一件性感修身的红裙,身材凹凸有致,脚下蹬着双水晶高跟鞋,闪着光。 于宥从头到脚打量着他的装扮,“什么情况?恋爱了?” 秦意长她六岁,和前男友分手四年没再谈过。要是真有情况,于宥当然是举双手支持,毕竟人总不能活在过去。 秦意没有反驳,说话间带着点被戳破的难堪意味,“瞎说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白嫩修长的双指握着高脚杯的杯梗,将脑袋凑近于宥,在她身上嗅了嗅,“嗯,没有烟味,继续保持。” 于宥突然就笑了,眸里似乎有艳光流转。 她暗自腹诽,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吧。 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学生走上台,所有灯光都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看着众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闭着眼唱了一首很老的歌——双星。 “繁星上弦月凉风吹不散热血, 再相遇巅峰之上各自为王” 歌词虽然略中二,但歌曲旋律优美动听,如今听来也不过时。在那个年代风靡一时,传唱率极高。 这首歌出自一个双人组合drugs,其中一个成员便是如今娱乐圈的大赢家——顾冬深。 顾冬深最开始已歌手身份出道,反响却平平。后与魏林枫一见如故,两人互相欣赏,于是组成组合重新出道。同年,发行以双星为名的专辑。 从只有十个人来看演出到走哪都被媒体粉丝层层包围,他们只花了不到两年的时间。drug的名气呈直线上升。 在外人看来,他们风光无限,赚得满盆钵体。 结果drugs成立五周年的那天,两人闹掰的消息不胫而走。一石激起千层浪,哗声四起。没多久,drugs果然如新闻所说彻底解散,两个人各走各路,再无瓜葛。 那一年,两个人都是三十岁。 同样的起点,两人的结局却截然不同。 解散后,顾冬深转战演戏、主持多领域,很快跻身一线,成了名利双收的巨星。而魏林枫就没那么上进了,他耍大牌、酗酒泡吧的黑料多到数不过来,在娱乐圈臭名昭著。 2002年,魏林枫死于家中,那一年他四十六岁。 有人压下了所有消息,对外一致说是突发脑溢血而导致的死亡。 也有知情人爆料看见顾冬深带着墨镜口罩,低调出现在葬礼上。经纪人出来辟谣,顾冬深那天的通告是满的,他不会有时间出现,但是他本人也对曾经朋友的逝世感到惋惜。 总之,如今再听这首歌,不免让人唏嘘。 第9章 chapter9 宽敞的大厅,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发出耀眼的光芒。 挂壁电视正放着纪录片《公司的力量》。内容是讲述有限责任公司制度的发明对于世界经济的巨大贡献,以及市场经济发展史。 声音很大,客厅里回响着中气十足的男音独白。 顾冬深坐在纯白的欧式真皮沙发上,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表情严肃。 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泡了一杯绿茶,热气袅袅上升。 听到动静声,家里的保姆李姐放下吸尘器,先门外的人一步将门打开。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开了。 正在输密码的顾齐言愣了愣,边脱外套边进门。 “回来啦?” 李姐自然地接过西装外套,将拖鞋送到他的脚边。 挂衣物的空档,她也不忘冲着客厅热情地招呼,“顾先生,小言回来了。” 从顾齐言十岁那年回到这个家,一直是李姐照顾他的衣食住行,所以顾齐言一向比较信赖她。李姐人老实又勤快,顾冬深也很尊敬她,不拿她当外人。 尽管电视声音嘈杂,李姐这一声还是准确无误地进到他的耳里了。顾冬深一张脸仍是绷着,看不出情绪,他捧着茶杯,靠近杯身轻轻地吹了几口气,清亮的茶汤表面泛起涟漪,香气扑鼻。 顾齐言一眼看见了客厅中央沙发上正襟危坐着的男人。 六十岁的人了,腰背还是笔直的。 眉眼之间尽显年轻风采,他的雷厉风行、远见卓识在工作上确实让人艳羡。然而——其他呢?真是不敢恭维。 顾齐言习惯性地把对方当成空气,李姐跟在后面问:“小言,吃过饭没?厨房还有菜我去帮你热热。”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楼梯口,“不用麻烦了,我吃过了。” 顾冬深侧目观察着动静,发现顾齐言一点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他先沉不住气了,把茶杯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放,些许茶水溢出,洒到了茶托里。 “过来!” 顾冬深疾言厉色道,一双眼锐利逼人。 楼梯上的人只当没听见,又踏上一个台阶。 顾冬深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 李姐把围裙解下,擦了擦手。她拉着顾冬深的一只胳臂,解围道:“哎,顾先生。小言好不容易愿意回来住了,你这又是干什么?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顾冬深叹了口气,终究是不能像以前那样上去直接揍他一顿,气上来了,他还得喘一会儿。 人不能不服老。顾齐言比他个头高,比他结实,他是管不了了。 顾齐言转身,下了台阶,站在机织丙纶欧式复古地毯上,直视着顾冬深,“您说吧,我听着。” 他对他父亲,能做到的也就是对长辈的尊重这一程度了。 顾冬深背倚在楼梯扶手上,对着李姐摆摆手。 李姐会意,去厨房打扫去了。留下两个男人面对面交流。 顾冬深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前天下午你去哪了?” “工作。” “工作一整天?” “对。” 顾冬深登时横眉立目,“放屁,你翻译一整天没死在工作岗位上我跟你姓!” 顾齐言弯了弯唇角,没说话。 顾冬深猛地反应过来,一个拳头栽到他的身上,“我真是要被你这个小兔崽子气死了!” 顾冬深知道,他是甭想从这小子嘴里套出什么话,他索性放弃做无用功,软言相劝道:“爸知道过去对不起你,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不能因为外人几句话就乱想。你知道爸是娱乐圈的人,媒体虎视眈眈,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危害到你,爸是不想你受伤。” 这套说辞顾齐言都要听到耳朵生茧,他几乎能倒背如流。他父亲最擅长的就是不顾别人想法想当然地按照自己的价值观去安排一切,还非要摆出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深情模样。说来说去,他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名声。 对他而言,亲人远没有这些虚无的东西重要。 顾齐言淡淡地回他一句,“您没对不起我,对不起的是我母亲。” 顾冬深的心好似被深深捅了一刀,但在这件事上他毫无辩驳的能力。因为他确实辜负了他的母亲,他甚至没有给那个女人一个名分。 他愧疚也后悔,所以才会加倍地想要补偿在顾齐言身上。可这小子偏偏不领情,处处跟他对着干。 顾冬深觉得话题已经继续不下去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再抬起头时又换上了冷硬的神情,“一个月后,我六十岁寿宴,你必须出席。” “我有工作。” “工作推了。” 顾齐言觉得有些好笑,“顾总,我不像您坐坐办公室,钱就大笔大笔的进账。” 顾冬深被他这一句讽刺又弄得火冒三丈,真想一个巴掌掀上去得了。 他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冷哼了一声,“给我甩什么脸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带那女人回家?这是你认真工作的样子吗!” 顾齐言知道他父亲说的是于宥,他并不惊讶,与其掖着藏着,不如直接摊牌。 “我二十四了,没有女人才奇怪吧?” “那你也长长眼睛,不是什么女人我们顾家都能收!” 顾齐言实在忍受不了面前这个男人总是用高人一等的语气颐气指使,他攥紧了拳头,说话的嗓音都带了颤抖,“顾这个姓氏可是当年你强加给我的,你以为我稀罕,我宁愿一辈子跟我母亲姓!” “混账东西!” 这一巴掌声打下去,清脆、响亮。 两人皆是一愣。 紧接着,客厅里唯有电视放映着的纪录片的声音在回荡,集结起来的人们语气激扬的地念着《企业家宣言》中的誓言。 “,formyself.” (我的天性是挺胸直立,骄傲,且无所畏惧。我要自由的思考和行动。) 挨了巴掌的半张脸有火辣辣的刺痛感,顾齐言不再和他废话,瞄了一眼墙上的大钟,“早点休息,留点精力管理你的公司。”然后转身上了楼梯。 ‘砰’一声,二楼的一扇门重重地被关上了。 顾冬深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掩面。 李姐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紧紧攥着抹布,重重地叹了口气。 …… 一周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到了第二轮比赛那一天,于宥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亢奋了起来。 她化了个淡妆,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挽起。上身一件浅绿色镂空针织衫,搭配玫瑰印花褶摆裙,带着点妖艳的美感。 陈洁仪一大早就电话轰炸,两人约好在一个地点见面,然后一起去现场。 陈洁仪一看见于宥就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尽管两人认识不久,又相隔一周没有见面,却没有丝毫的生疏。陈洁仪嘴甜,拉着于宥的手,打量了一周,啧啧两声,“比起上次,你更漂亮了。” 于宥捏了捏她的脸蛋,学着她的语气说:“你看上去比上一周更小了。” 陈洁仪露出个狡黠的笑容,“我喜欢听这话。夸我年轻多好啊,来,多说几遍,不要停。” 于宥被她逗笑了,“别自恋了,我是说你幼稚。” 两个人朝着地铁站走,一路打打闹闹,嘻嘻笑笑。 “你刷微博没有?”陈洁仪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于宥疑惑地瞥了她一眼,“嗯,怎么了?” 地铁上人多,陈洁仪附在于宥的耳边轻声说:“两百个晋级名单里有个叫赵熏的,听说她第一轮海选根本就没来!主办方被骂死了。” 于宥确实不清楚,她疑惑地问,“那她怎么进去的?” 陈洁仪给了她一记白眼,“你傻啊?人家有钱,听说她爸是搞房地产的。你说她这样的人进来,这比赛还有什么好玩的,直接把冠军给人得了。” “人家肯定也有真本事。比赛会播出,主办方当所有观众是傻子啊?” 于宥真是这么想的。她不担心,也看得开。人家既然有个好出生没有理由不利用,只是能否走到最后,钱也不一定管用。 第二轮比赛还没开始,实在没必要过分杞人忧天。她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不给自己太大压力。 她之前确实有过担心,她怕自己过早地淘汰,让纪荒看了她的笑话。 现在想想,让他人左右自己的情绪实在是件很愚蠢的事。 对于比赛,她如今只有一个要求——只求尽力,做到问心无愧。 第10章 chapter10 在市区最繁华的黄金地段,一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 堪称娱乐帝国的风杏娱乐经济公司在繁华林立的楼盘中鹤立鸡群,在蓝天的映衬下更显得威严肃穆。 陈洁仪数着楼层,嘴里连连发出抑扬顿挫的感叹声。 “风杏太壕无人性了!哎,我要是能进这个公司死而无憾了!” 于宥仰头看向壮观的大厦,一扇扇窗户排布错落有致,闪闪反着光。最高层是风杏高层领导的办公室,里面的人透过落地窗就能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蜿蜒直上的立交桥,错落有致的商店、写字楼、居民房一一纳入眼底。 于宥眉梢上挑,她不禁揣测着从那么高的地方仰望庞大的娱乐帝国的感想。 这个人,他会有多么的骄傲,然而心里又会多么的落寞。 风杏大楼前人群川流不息,路边抱臂粗的榕树上的鸟儿被喧扰的人声惊起。来自四面八方怀抱着同一个梦想的年轻人聚集在此,一张张精致的脸蛋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畅想。 这场比赛是他们通往梦想的介质、桥梁与希望。 这意味着一夜成名不再是痴人说梦。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几率从中脱颖而出,拿到和风杏签约的合同。 表面上他们和和气气,谈笑风生,心里却已经暗戳戳地开始较劲,互相视彼此为对手。 海波不惊只是假象,背地里其实早已暗流涌动。 风杏娱乐公司正门被人推开,两个西装革履、身材高大的保镖在前面开路,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较为休闲的女人。 纪笙带着鸭舌帽,帽沿几乎将她整张脸遮住,只看得清白皙透亮的皮肤和优美饱满的唇。 一直苦苦蹲点的粉丝顿时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照相机一阵狂拍。 来参赛的选手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有不少认出她的选手激动地手舞足蹈,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这不是影后纪笙吗?” “我靠!运气这么好,看见本人了!快拍!” “女神,看这!” 人群都向一个方向挤去,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粉丝争先恐后地把事先准备好的信件、礼物塞到纪笙手里,用完全是母亲照顾女儿的口吻叮嘱。 “笙笙,好好休息。” “女神,拍戏不要太累了!” 两个保镖暴力地推开他们,纪笙看上去疲惫不堪,兴致也不高,她被人护着从狭小的空档里缓慢前进。经纪人费力地打开车门,她钻进早已备好的保姆车里。 粉丝隔着车窗冲里面的人尖叫呐喊。 车缓缓启动。 尽管偶像只露面了短短几秒钟,但是对于这些粉丝而言,这已经够他们回味好久了。 陈洁仪目瞪口呆,半响才木讷地说出一句,“哪天我能这么红就好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身穿统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才出来维持秩序,领着他们进去。 选手如潮水般涌入red公司。 red公司与风杏一墙之隔,red是风杏旗下子公司,它不仅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音乐制作公司,也是最著名的网络商业频道,可独立制作完全的娱乐和音乐节目。 而这次歌唱比赛将在red完成一系列录制、剪辑,并且会在电视台与网络同步播出。不光是比赛现场、从公布比赛规则到选手练习过程,再到评委点评通通会包含在内。 风杏致力于打造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比赛,网民通过观看节目,有权利为自己喜欢的选手投票,而投票结果将直接决定一个选手的去留。 每期节目中统计网络投票数量,倒数的直接淘汰。 这等于是国民自己选出一个心目中的冠军。节目规则一公布,立刻在网上掀起不小的轰动,这种完全由民众决定结果的比赛他们是头一回见。 虽然有人质疑风杏有搞噱头的嫌疑,但不得不说,风杏高层确实有头脑,懂得利用群众的主导心理。 这个规则本来给不少畏惧潜规则、暗箱操作的选手吃了一颗定心丸,结果网络上突然就爆出晋级选手之一的赵熏没有参加海选直接晋级的消息。 吃瓜群众惊愕的同时,将这劲爆的消息一举刷到热搜第一。 风杏打脸打得太快,尽管公司第一时间作出解释,并承诺对赵熏重新考核,可还是让不少才华横溢却家世平平的人如吃了一只苍蝇般令人作呕。 网友迅速人肉出赵熏的家世背景。 父亲是房地产开发商洪兴集团董事长,母亲是重点大学生物学教授。 广大网友火力全开,把赵熏骂得一文不值,还有人p出她的遗照挂在网上。 矫枉过正,某些键盘侠究竟是因为她不按照规则办事而愤懑,还是借着这事抒发自己的仇富心理,他们自己的心里一清二楚,却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赵熏姗姗来迟,出现在演播厅的时候,底下顿时哗然。 选手们交头接耳,嫌弃的表情一览无余。 “她就是那个赵熏吧,怎么还有脸来?” “天啊,她好恶心,我猜以后她爸肯定还会给她花钱刷票。” “呵,她要是拿了冠军,我第一个加入她的黑粉后援会。” “长那么好看,内心怎么那么肮脏。” 于宥蹙眉,抬眸望去。 最右的入场口处立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她有一头及腰的酒红色波浪卷,发丝像流瀑般倾斜下来,缕缕滑过脸庞,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鼻梁如上帝亲自打造一般精致,深红色的唇色衬得她肤如凝脂白肌胜雪。 白色一字领连衣裙将她纤瘦美丽的肩部完全展示了出来,项链也配的恰到好处,精致的掐腰,复古的蓬蓬裙摆,唯美而古典。 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魅力,美艳不可方物。 世界上有一些人能把名牌穿成地摊货,也有人能把地摊货穿成名牌的质感。 于宥想,赵熏大概就是后者。 她的气质能完美消化每一个造型,她天生就是当明星的料子。 于宥得承认,第一眼,她是讨厌不起来这个女人的。 赵熏脚踩恨天高,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 迫于她的气场,方才说她坏话的人通通静若寒蝉,安静如鸡。 她用那明艳的双眸看了一眼于宥,“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于宥耸了耸肩,“随便。” 陈洁仪眼神越过于宥,悄悄地打量着她。 她确实有张让女人嫉妒、让男人垂涎的脸蛋,比网上的照片要漂亮一百倍。 坐她们前面的一个长相比较韩范的男生频频回头,他的眼神不断瞥向赵熏,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找着话题聊。 “你们在哪学音乐的?我叫刘琦,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他介绍完自己,用期待的眼光瞧着赵熏。 “看脸的蠢货。”坐他身边的女生低声不屑道。 赵熏回答他,“美国的克里夫兰音乐学院。” “那个学校很厉害啊!你唱歌肯定很好,很多人就是嫉妒你,不用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你的优秀会那些人后悔的。” 于宥在旁边听着,尴尬症都要犯了。 刘琦却丝毫不自知,转而又问,“那你们呢?” 又是中央音乐学院又是克利夫兰音乐学院的,陈洁仪觉得自己顿时就不好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她干脆埋头假装没听见。 于宥睨了刘琦一眼,“我家里蹲大学。” 刘琦露出两派大门牙,笑得前仰后合,“你可真幽默。” 于宥扯了扯嘴角,她并不觉得好笑。 赵熏也看了她一眼,眼底看不出情绪。 演播大厅的舞台经过一番改造,正对评委席,中间有一条长长的过道与之相连接。摄影棚布置的布景五彩斑斓,整个画面是亮色系。 扛着三脚架,摄影机的人满场跑。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穿梭在舞台上,不停地调试灯光以及话筒的声音。 偌大的荧屏上发出幽幽的蓝光,画面轮流放映着两百名选手的照片。 所有选手被要求去拍硬照作为节目宣传时使用。 一大部分选手都是第一次拍摄,紧张在所难免,还在摄影师会耐心指导,整个过程也算轻松欢快。 最后,摄影师又选了五个选手拍摄节目的宣传片。 除了赵熏、于宥还有一个女生,和两个男生。 虽然摄影师一再强调是随机抽取,可哪有那么巧,五个都容貌出众。 其他选手颇有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拍摄内容就是出境念一段广告词,后期会进行剪辑,在当地电台极网络上播放。虽然有些羞耻,但是这个比赛就是这样。 你露脸更多,观众认识你的机会就更多,那么愿意为你投票的就多。 这个比赛从一开始就已经出现了不公平。这不像是比赛,更像是一档综艺。它需要不断的噱头、亮点去撑起收视率,你越立异标新越可能走到最后,平凡朴素的人则很容易被埋没。 而于宥选择去迎合这个比赛的规则。她也有私心,谁不想红呢?她在社会最底层生活了二十多年,她一直等着这样一个机会咸鱼翻身。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 第11章 chapter11 全场灯霎时亮起。 出现短暂的黑屏后,一道亮光闪现,荧幕上开始显现出倒计时的数字。 当数字显示到零时,一位穿着小巧的礼服的女主持人走到舞台中央,袅娜娉婷,顾盼生姿。 她扫视了一眼现场,嘴凑近话筒。 “能进入第二轮比赛的你们有很大的实力,但是光有实力不一定能走到最后。比赛是残酷的也是激烈的,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主持人显然是久经战场,极富经验的,简单的几句话立刻将气氛带动起来,选手们发出整齐划一的回应声。 于宥身在其中,感觉自己要聋了。 摄影机从演播厅上空划过,捕捉着选手们的微妙表情。 “话不多说,由我为大家介绍下第二轮比赛的规则。”主持人将话筒换到左手,继续说:“接下来工作人员将会随机播放歌曲伴奏。我们只提供一个话筒,选手间互相传递。拿到话筒的唱多久自由决定,伴奏停止时,没有唱到的直接淘汰。” 规则一公布,台上顿时炸开了锅。选手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什么啊?这个规则也太变态了吧?” “二百个人呐,每人都唱几句肯定不够。” “完了,我肯定抢不到话筒。” “这个规则对男的有优势啊,靠!” 主持人明显预料到这个场景了,脸上并没有什么惊慌的神色,她慢悠悠地伸出食指放到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即使唱出歌的也不一定留下来,经过评委点评,不合格的一样淘汰。” 这句话一被抛出来,又迎来一阵哀嚎。 赵熏眯眼看向舞台,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有点意思。” 提到评委,不少人又将视线对准正对舞台的评委席上。 摄像机也随时跟进,对着评委席各种角度拍摄,还给每位评委大大的特写。 坐在评委席上最右边的纪荒无疑是最瞩目的。 他的脖子微仰,半个身子紧紧贴着座椅后背上,双手交叉摆在头上,一副慵懒惬意的神色。特意留长的头发遮住了他半张脸,头发还挑染了好几种颜色,说的好听点叫艺术,直白地说就一非主流。 他是在座中唯一一位90后评委,也是最吊儿郎当的一位评委,这使他看上去和旁边正儿八经的三个评委格格不入。 旁边资历老的评委也不敢说他什么,谁让他红呢?人家可是风杏花大钱请来的祖宗,他们也不想无端地惹是生非,只想着安安静静地做个评委,捞把钱挣点知名度就走。 于宥在二百个选手的最末端,也是离评委席最近的一排。纪荒一眼瞧见了她,嘴角小幅度地上扬。 他对方才宣布的规则很感兴趣,他很好奇为了自己的利益人性会暴露出多么丑恶的一面? 当然,他更想看到的是这个女人狼狈的一面。 于宥蹙眉,这个笑容是对着自己? 这个大胆的猜想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为了验证似的定定地看向他的方向,那个瘆人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 上一轮比赛还对她冷嘲热讽的,这一轮又莫名其妙地冲她笑。于宥的汗毛竖了起来,纪荒这个人可能真的有病。 音乐伴奏声已经缓缓地流淌出来,在演播厅里回响。 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一眨眼就被一个高个男生抢到手。 “一分一秒一场煎熬, 谢谢你我真的开不起来玩笑。” 由于高度的紧张,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跑调跑到五环开外了。 没唱几句,又落到另一个男选手手上,结果话筒还没捂热又被抢走。 话筒就这样在男选手之间传来传去,女选手急得跺脚,却又羞于去动手抢,有的心理能力差的都快哭了。 现场乱成一锅粥。 演播厅那头的总策划人看到这一场景却满意地笑了,做节目就是要有爆点,有冲突才好玩嘛。 此时已经切换到第二首歌。 之前一起聊天的韩范男生刘琦终于抢到话筒,他唱了几句后把胳臂伸得老长,扯着嗓子喊:“赵熏,拿着!” 赵熏坦然地接过。 她成了全场第一个拿到话筒的女选手。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众目睽睽暌之下,她侧过身递给了身边的人,大方地把机会让给别人。 于宥怔怔地望着递到手边的话筒,周围的选手蠢蠢欲动。 赵熏几不可察地冲她挑了挑眉。 每犹豫的一秒都是在浪费时间,于宥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祈祷天灾*,分给我只给你这香气, 我想大言不惭卑微奢求,来世再爱你。” 唱完这几句她把话筒还给赵熏,赵熏看都不看直接又传给了其他的女选手。 混乱的现场容不得于宥思考赵熏这么做的理由。 不知不觉中已经切换到第五首歌。 陈洁仪唱完这首歌的最后一句,台上适时响起主持人的提示声。 “最后一首歌了咯,没有唱的选手抓紧了。” 伴奏切换到最后一首歌。 赵熏气定神闲,反倒是刘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话筒在女选手手上,他一个男的又不能帮她抢。 “为了这个遗憾,我在夜里想了又想不肯睡去, 记忆它总是慢慢的累积,在我心中无法抹去。” 即使唱到这里,手握话筒的人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眼看就要结束了,自尊什么的通通不重要了,一群人扑上去抢。 “嗡嗡——” 话筒发出刺耳的声音。 于宥被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刺激到了,她在干什么?这些人又在干什么? 还有评委席上纪荒看大戏一样的眼神,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理喻。 什么狗屁节目规则,简直把人当猴耍。 破罐子破摔,来都来了,那她就玩到底。 她倒要看看这节目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终于,刘琦再次帮赵熏抢到了话筒。 当第一句歌词从从她嘴中发出,继而又通过话筒传出的时候,之前质疑她的选手登时哑口无言。因为她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开口跪。 赵熏的声线和她美艳的外貌截然不同,一点都没有小女人的甜腻,而是带着点小烟嗓的味道。 她完美地将最后一首歌结尾,唱出了另一种感觉,耐人寻味。 。 大概是之前完全没有期待,所以赵熏的表现更让人惊艳。 主持人:“一个好的歌手所需要的具备的能力有很多。除去实力,她还需要强大的心理能力,处理紧急危机的行动力以及控场的自信等等,所以我们定下这样的规则就是为了考核各位的综合能力。” 于宥在心里骂了句:狗屁。 “现在,我来宣布考核结果。有七十五位选手完成了基本考核,首先祝贺你们。至于其他选手,我很遗憾你们要被淘汰了。也许淘汰中的选手能力出众的不少,但是你们并不适合继续走下去了,但请你们不要放弃,继续自己的梦想。最后,淘汰的选手请把晋级徽章交给工作人员后就可以直接走了。你们辛苦了。” 被淘汰的选手和留下来的选手热泪相拥,上演着一幕幕情深戏码。 假,太假了。 于宥看着看着就麻木了。 “当然留下来的选手也不是都能晋级第三轮比赛的。”主持人在那些庆幸自己留下来的选手心上重重地补了一刀,她对着评委席发问:“那么,各位评委老师对我们选手的表现有什么看法呢? 评委先指出谁谁谁过于紧张,谁谁谁调起高了,谁谁谁音不稳,最后着重表扬了赵熏。 批评的名单里没有于宥,她属于差强人意的那种。 纪荒手支着下巴,其他评委点评时他一句话也没插嘴。 果然人红就会区别对待,主持人特意问了句,“纪老师没什么想说的吗?” 闻言,纪荒坐正了身子,把桌上的麦克风拉近了一点。 于宥祈祷:千万别说到我,千万别说到我,千万别说到我。 纪荒幽幽地开腔,那慵懒的嗓音活跟刚睡醒似的,“我点评下选手于宥。” 我—操—你—大—爷! 于宥再三提醒着自己要管理好表情,这可是要上电视的。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的唱功没有问题,但是太刻意去模仿原歌手,导致你没有自己的特色。你记住,音乐界不缺复制品。也许是你感情方面太过单薄,你唱的歌不能让我为之动容。”他顿了顿又道:“我本来要淘汰你,但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下次不要让我失望。” 在于宥的理解里,纪荒的话就只有一个意思——我大发慈悲施舍你,你快对我感恩戴德吧。 她觉得好笑,单凭几句,他就能听出这么多东西? 台面上那一套谁都会做,于宥礼貌地回他:“谢谢评委点评。” 实际上,她陡然生出一把剪掉纪荒那五颜六色头发的想法了。 经过评委的再三筛选,最后真正留下的只有五十位选手。 主持人对着镜头大方道:“屏幕前的你们,网上投票已经开启,为防止刷票的作弊行为出现,投票采取实名制。请观看节目后,为你喜欢的歌手投上宝贵的一票吧。每周投票数倒数十位的选手将会被淘汰。请为你喜欢的歌手加油吧!” “今天就到这里,让我们期待下一次更精彩的比赛。” 所有选手向工作人员鞠躬致谢后一蜂拥走出演播厅。 陈洁仪一把搂住于宥的脖子,抱怨道:“比赛太变态了,我下次绝对被淘汰。” 兜里的手机响了。于宥示意让她安静一会儿。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号码,于宥疑惑地接起。 “喂,你是?”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五秒。 “我,顾齐言。” 第12章 chapter12 咖啡厅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一只叫“奶茶”的苏格兰牧羊犬亲昵地迎了上来,高高竖起两只爪子,憨态可掬。 顾齐言俯身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再抬头就看见了西装革履的徐枕站起身冲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他大步走过去,在徐枕正对面落座。 “黑咖啡,谢谢。” 服务生颔首,离开了他们的座位。 徐枕把手机放到一边,细细地打量他。 他的头发短了点,皮肤晒黑了点,五官依旧硬挺、俊朗,还是那个走哪都能收获群迷妹的爱慕、让人嫉妒得想揍他一顿的男人。 好像是什么都没变。 两年前,顾齐言放下工作一言不发地离开北京,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但是作为顾齐言身边唯一的朋友,徐枕再清楚不过,他心里的那疙瘩还在。 十多年了,他一直没放下。仇恨、愧疚无时无刻地在纠缠着,他习惯性地用工作麻痹自己,却只是自欺欺人。 所以,徐枕支持他的决定,回到最开始的地方过一段时间,也许会释怀也说不定。现在看来方法还是奏效的,最起码眼前的人分明是有点什么不一样的了。他嘴边的笑容也不像是硬扯出来,眉眼间也不再是阴鸷的。 徐枕长吁了一口气,低头翻了翻手机,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顾齐言:“有一星期了吧。” 徐枕立马不爽了,抬起头看他,“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我肯定给你准备满汉全席给你接风。” 顾齐言扫了他一眼,“得了吧。我一回来就有工作。”。 徐枕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问他:“重操旧业啦?你那英文还能记得吗?大学那会我六级虽然也过了,现在是忘得一干二净,全还给老师了。” “那是你蠢。” “是是,是我蠢。” 徐枕被怼了也不气恼,反而心里一阵暗爽,两年没被他毒舌还真有点想念。 可惜顾齐言摆明了并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叙旧。 “找我什么事?” 徐枕立马换上了谄媚的笑容,“这不我公司要上市了嘛,有活动。需要请你给我翻译去。” 顾齐言瞥他一眼,“先把两年前商务谈判的钱给我结了。” 徐枕被噎住了。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难为他还记得。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他一头栽倒桌子上,双手握拳捶打桌面,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姿态,“咱们之间谈钱多伤感情啊,你爸一年赚的钱够买下我公司好几次了。” 明知道顾齐言的雷点,还敢在他面前提他父亲的除了纪枕也没谁了。顾齐言从一开始的炸毛到如今的平静,他已经成功对他父亲的名字产生免疫了。 “那是他的钱,跟我没关系。” “你不认也没用,那钱以后还得是你的。” 话一出,对面的人立刻沉默不语了。气氛急降到冰点,徐枕轻咳了一声,他急忙把话题又转到之前的事情上。 “你就帮帮我吧,我就对你放心,酬薪保证一分不少。” 顾齐言没再拒绝,点头表示应允,他也就是最多过过嘴瘾,怎么可能真不帮忙。 “说好了啊,可不能反悔。” 得到对方郑重的承诺,徐枕放心了,视线重又放手机上。 顾齐言坐了一会儿就觉得烦闷得厉害,偏偏对面还坐着个低头族,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手机几回,他不耐地问:“你干什么呢?” “投票啊。” “什么投票?” 徐枕给了他一记白眼,看来他是真一点不关心他爸的事业,“你爸公司办的比赛,给自己喜欢的歌手投票。” 顾齐言抿了口咖啡,淡淡抛出两字,“无聊。” 他又瞄了眼手表,想着约定时间该到了,“没事我先走了。” 徐枕来了劲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对方,他按住顾齐言的肩膀强行让他坐下,又故意把手机放在他眼前晃,逗他,“你看看,这么多美女,你就选一个?来看看,你喜欢哪个?欸?你看看嘛。”。 顾齐言被他闹得不行,直接把手机抢过,反扣桌面上,“烦死了你。”。 徐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道:“该不会…你不喜欢女的?没关系,这还有男歌手呢,长得也水灵灵的。” 顾齐言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拿起了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 手机页面最上方有一行醒目的字:选出你心目中的冠军。 页面向下整齐地排列着五十位选手的照片,光是用手指滑屏幕还要滑半天,长得还都差不多,他真是服了徐枕闲到有这功夫。 徐枕一边搅动着手边的咖啡,一边热情地向他介绍:“你点进头像还有比赛视频呢,你看看喜欢哪个?” 顾齐言随意翻了两下就没了兴致,把手机还给了徐枕。当然,也没忘记调侃对方一句:“你说,你个霸道总裁不在商业界叱咤风云,天天关心娱乐圈算什么?”。 徐枕动作一滞,眯起了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语气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懂什么?我最近喜欢唱歌好的小姑娘,我正物色对象呢。” 顾齐言忍着训他一顿的冲动。这家伙一个月能换两三个女朋友,腻了就强行分手,伤了多少女人的心,就他这样的德行却还是有不少姑娘愿意跟他。 顾齐言是非常不能理解的,他尊崇爱情,追求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纪枕为此也没少嘲笑他是老古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理念,顾齐言只好回他一句:“你开心就好。” 徐枕陶醉地盯着屏幕,咋了咂舌:“这个叫赵熏的,长得那叫一个妖,要追到她的难度很大啊。” 顾齐言冷笑一声,“还有你追不到的?” 徐枕没顶嘴回去,继续说道:“不过这个叫于宥的,长得也不错。看着挺傻白甜的,应该很好追。” 顾齐言的心咯噔一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徐枕瞧他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觉得有些莫名,他把手机页面划到于宥的照片后递了过去:“就这个。” 虽然照片有点失真,照片里的人妆化的也很浓,顾齐言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那张他在梦里勾勒了无数次的脸,他这辈子也忘不了。 他顿了顿,一双眼变得锐利逼人。 “你敢打她主意,试试看。” 第13章 chapter13 徐枕愣愣地看着他,这怎么好好地说变脸就变脸呢? 顾齐言自知失态,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他将头偏到一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 徐枕玩味地观察着他的小动作,眉梢上挑,“怎么着?你认识?” 没得到回答,徐枕不甘心,他又用审判犯人的语气说:“看看你这痴情模样,至少交往了两年以上。靠!说起两年的话,你不会是在老家把人搞到手的吧,我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快点从实招来!” 顾齐言本来不想搭理他,又怕这小子犯作,干脆跟他坦白,“还没在一起呢。” 徐枕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这一信息对他来说可比娱乐新闻的头条有趣多了。 想他顾齐言什么人啊,他头上的光环可不少,什么钻石王老五啊,精英才干啊,微博男神啊。虽说俗了点,可这都是公认的。 且不说他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理想型男朋友,就是在广场舞大妈的心中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女婿。 他工作上进、待人有礼、不摆谱,还有张好看的脸,简直是富二代中的一股清流。 尽管他的身边充斥着这么多诱惑,他硬是正眼不瞧一下,把禁欲系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至少徐枕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带过女性朋友出来玩,除了和工作上的女同事必要交流之外,他几乎做到连家里养的猫都是公的。 整个人清心寡欲得都快成仙了。 当然肯定有那么一天,他会开始谈恋爱,会和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为了讨好爱人说些油腻的情话,揣摩着对方的喜好挑礼物,费劲心思地做些浪漫的事。 但是,至少现在,徐枕实在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主要是这男人哪怕光是杵在那一句话都不说,也会有女人心甘情愿地扑上去,哪还需要他花心思去追求。 而现在这男人说他喜欢一个女人,而且还没追到手…… 震惊之余,徐枕还有点暗爽,是应该有个人出现来挫挫他的锐气了。 徐枕啧啧两声,“这女人是不是会巫术,怎么就把你的魂勾了去。” 顾齐言不悦地扫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过了会儿,徐枕又问:“你爸知道吗?” 顾齐言蹙眉,指关节收缩,“关他什么事?” “你爸可是给你物色了不少名门千金,什么类型都有,活跟皇上选妃似的。你喜欢这么一个小歌手,他不得气死。当然,你要是抱着玩一玩的态度当我没说。” 说完,徐枕悠闲地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顾齐言的眉眼间又堆满了阴沉,“我像是玩玩的那种人吗?” 徐枕吐出一个烟圈,有心气他,“像。” 缭绕的烟雾中,徐枕瞥见顾齐言目光如水,脸庞线条柔和得不像话,薄唇轻启。 “我要玩也拿命玩。” 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程度。 徐枕差点被呛住,怎么两年没见,这人突然变得这么魔怔了。 “公共场合不要吸烟。我可不想陪你一起丢脸,先走了。” 顾齐言起身就要离开,徐枕忙摁灭烟,人却已经走到咖啡厅门口了。 室内外温差很大,顾齐言坐进车内,手机里一堆的短信提醒着未接电话,他只看了一眼就丢进了凹槽里。 车窗慢慢地下降,正好停在中间的地方。顾齐言微微探头,路边站着的一个男人立刻扭头装作在看风景。 顾齐言弯唇浅笑,很快他收回视线,重新把车窗合上,一踩油门,车绝尘而去。 那男人也是有点有眼力见的,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可是没办法,他也是受人所托,只好硬着头皮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 今天是请顾齐言吃饭的日子。 于宥捏了捏自己干巴巴的钱包,望天,做了一个深呼吸,她已经做好被扒一层皮的准备了。 一想到电视上放的有钱人吃顿饭都要花个几万,一瓶酒能抵她一个月酬薪,她就想哭。 可她总不能请顾齐言去撸串或者去沙县小吃搓一顿吧,尽管她打心底觉得这些可比那牛排鲍鱼什么的好吃多了。 于宥捏了一把自己的脸蛋,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请吃一顿饭,至于这么怂吗?大不了下个月、下下个月吃土好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顾齐言是救了自己的命。 可是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像顾齐言这样的人怎么会贪图一顿饭呢,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会婉拒吗,怎么就一口答应了呢?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突然接到顾齐言电话的于宥是一脸懵逼的。 手机那头的男人嗓音温润:“嗯,我顾齐言。我看到你发的私信了。” 一个从不发微博的人竟然看到私信了,还联系了自己,这种概率堪比彩票中头奖吧。所以于宥的第一反应这货肯定是个骗子。 她狐疑地问了一句:“你真是顾齐言?” “嗯,对。后天我有时间,地址决定好发给我。没问题吧?” “欸?” “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于宥懵了,这骗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直到通话结束,于宥才相信手机那头真的是顾齐言。 不过,她疑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手机号码的?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于宥转念又一想,吃完饭以后就两清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这么想着就感觉轻松多了,没走几步,手机叮咚一声,她拿出来一看,陈洁仪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卧槽,你看投票没!赵熏从开始的垫底逆袭进了前十!网民把她夸上天了,什么舍己为人,心地善良,把机会让给别人之类的。最重要的是!我成垫底的了,蓝瘦香菇,我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于宥迅速回复她。 【我抱不动。】 【我们友谊的小狗死了。】 陈洁仪看到对方毫无人性的回复,气愤地将这句话发出去。 于宥抿唇轻笑,将手机放回包里。 于宥知道,虽然她的投票数不至于垫底,但是也撑不了多久了,她已经做好重新回酒吧驻唱的准备了。 遗憾是有,但以后总有其他的机会。 …… 这是一家高级的法式餐厅。 布置格调浪漫幽雅,处处洋溢着法国风情。 于宥颇感局促,走了进去。 “有预约吗?” 侍应生礼仪周全,大大方方地迎了上来。 她在侍应生的带领下在靠着角落的一隅落座。餐厅里每一个角落一处都经过精心布置,漂亮的灯具,温暖的抱枕,让在这儿进餐的人完全不会有拘束感。 于宥稍稍放松了些。 她感到有些失望,对面的位置是空着的,顾齐言还没来。 迟到可不是一件好事。 侍应生亲切地询问:“是否先上瓶红酒。” 于宥闷声应了句,“好。” 随机侍应生从恒温的酒柜中取出一瓶红酒,他拔出木塞,手法娴熟,没发出一点声音。 于宥心不在焉地看着菜单,余光不断朝着门口扫去。 顾齐言姗姗来迟。 他背光而立,穿了件浅蓝细格的衬衣,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大方,身姿挺拔,长身玉立。 永远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位。 顾齐言坐在她的对面,餐厅里的女士们或小声地议论或时不时地偷窥他。 于宥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起来,连带着她也成为人群的焦点,她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这更加佐证了一个真谛——她和顾齐言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于宥冲他笑笑:“没关系。”又把菜单递给他:“你点吧。” 顾齐言一边翻看菜单,一边问:“你有什么想吃的?” 于宥讪笑:“你决定就好,我都ok的。” 真是的,都是牛排,怎么就那么多花样呢。 点菜的过程中,于宥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顾齐言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体贴地问:“怎么了?” 于宥尴尬地摆摆手:“没什么。” 顾齐言确实绅士,教她餐桌礼仪、为她切好牛排、倒红酒,伴着周围女人艳羡的目光,于宥咬了一口牛排。 然而,她并不觉得幸福,反而憋屈地很。 她还是喜欢在大排档无拘无束、胡吃海喝的感觉。 顾齐言放下手里的刀叉,望着她的眼睛,“其实你没必要迁就我的。” 于宥刚要解释,顾齐言已经起身去收银台打单结账了。 说好的她请客呢?她欠顾齐言的东西更多了,苍天啊! “那是顾齐言吧,我天,他竟然有女朋友。” “谁说一定是女朋友,也可能是亲戚什么的啊?” “我怎么觉得这女的长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长那狐媚样说不定是倒贴上去的。” 顾齐言去结账的功夫,那些女人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来。这些细细碎碎的声音撞入于宥的耳朵里,她再也坐不住了,霍然起身。 顾齐言回到座位,那些议论他也听见了。 他紧皱眉头,面沉似水。 顾齐言知道她的局促与不安,他很想搂一搂她,却又害怕吓着她。 他有太多的顾虑,所有的心思最后化为简单的一句:“我们走吧。” 于宥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两个男人从外面进入餐厅。 一位秃了顶,啤酒肚突出,脸颊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另一位则比较年轻,鼻尖还挂着汗珠,但脸色依旧是木色,穿了件黑色衬衫,配了条七分裤。尤其是他那五颜六色的头发一下子吸引了餐厅里人群的目光,甭提有多显眼了。 于宥愣愣地站在顾齐言身后,心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卧槽?纪荒?” 第14章 chapter14 “顾先生?” 问话的是那位秃顶的男人。 他的脸上写满了谄媚,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太巧了,您也在这吃饭?” 顾齐言回了对方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对。” 纪荒也忍不住看他,顾齐言跟他父亲的那些事他听纪笙也说过不少。 他向来标新立异,对同他一样不走寻常路的人抱有好感,这次他也难得的没有用鼻孔看人,恭维道:“顾齐言先生吧,久仰大名。” 出于礼貌,顾齐言同他握手。 于宥庆幸,顾齐言高大挺拔的身材完全把她挡得严严实实,她不需要看见纪荒那张嘴脸。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顾齐言立刻意会,“我们先走了。” 秃顶男人连忙让出一条路,纪荒有意无意地往顾齐言身后瞥了一眼。 于宥低着头同顾齐言一起走出餐厅。 路边的杨树投下一大片阴影,几只叫不出名的鸟扑棱着翅膀钻入茂密的枝叶中。 不少白领穿着职业套装,从精致的商店里进进出出。 商店的橱窗中清晰地印出两个人的轮廓。 于宥站定,带着点抱怨的口吻说道:“哎,本来是我要请你吃饭的,你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顾齐言还真歪头认真想了一下,“七千多吧。” “欸?这么贵?” 于宥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翻了翻钱包,现金肯定不够。 她只好弱弱地递过去一张卡,“顾先生,你支持刷卡吗?” 顾齐言吸了一口气,好笑地看着她,“我长得很像pos机吗?” 于宥忙把银行/卡抽回来,“那倒不是。”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要不你等会儿,我去银行取钱给你吧。” 顾齐言抓住她纤细的手臂,皮肤的热量穿透薄衫,心头莫名地窜出一团火苗。 他不由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突出的喉结向下沉了沉,“不用麻烦了,以后慢慢还。” 于宥有点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慢慢还?怎么还? 扼住她手臂的那一只手强壮有力,带着灼人的热度,于宥心一惊,不着痕迹地挣脱开。 顾齐言似乎并没有分别的打算,带着于宥逛街看风景,美名其曰:消食。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顾齐言的手背好几次堪堪擦着她的手,于宥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好假装在欣赏橱窗里展示的衣服,无形中拉开两人的距离。 顾齐言并没发觉她的异样,自然地走到于宥的身后,旁人看来倒像是他从后面抱住她的样子。 “喜欢吗?” 这一声犹如蛊惑,让人心都酥了。 两人的距离近到耳边都沾染着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 于宥一激灵,明知道他问的是衣服,却还是忍不住往不可描述的地方遐想,她别开脸,向前快走了几步。 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得像熟透了的山柿子。 她心道,我一定是疯了。 顾齐言瞧见她泛红的耳根,眼底染上了笑意。 于宥实在沉不住气了,她跟追上来的顾齐言说:“顾先生,你还是把卡号告诉我吧,到时候我把钱直接打给你。” 于宥有点气,她觉得自己被这个男人玩弄了,她搞不清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玩不起,只能选择保持距离。 顾齐言是话题人物,与他有关的资料,网上一搜一大堆。 只要你想了解他这个人,大到他的人生履历,小到他不吃辣椒、喜欢白色这种取向问题通通一清二楚。 他基本是被曝光在大众面前的。 可网络上的东西永远是半真半假,至少在于宥看来,短短的相处时间内,她潜意识认为顾齐言没有那么简单。 他神秘,令人捉摸不透。 甚至可以说是危险。 他是同传界的精英,靠山是风杏娱乐,父亲是娱乐圈第一人物,每一个标签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目空一切。 这种实力悬殊的相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顾齐言的唇畔挂着笑,表情却十分无奈,“和我在一起有这么不乐意吗?” 他的步伐带着侵略性,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眼神犹如在看一个猎物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于宥的脑子里突然就浮现了她被绑架的那一晚,那个神秘地、被唤为先生的男人和眼前总是给她带来压迫气息的顾齐言…… 他们是同一个人么? 她被自己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自作多情。 顾齐言什么人,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于宥后退了一小步,双手虚无地撑在顾齐言的胸膛前,慌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最近在参加一个比赛,没什么时间。你应该知道的吧,你的身份,对我来说挺尴尬的。” 我的身份?尴尬? 顾齐言心头泛酸,十多年改变太多东西了。从他离开那个小镇起,从他改姓顾起,他们之间已经被一条鸿沟隔开。 曾经,他们都很卑微,需要如履薄冰地生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他们互相取暖、互相依偎,对彼此而言都是最亲近的存在。 而现在,这么多记忆只有他一人记得。 顾齐言心说:没关系,过去的记忆忘了也好,我们重新认识。我保证以后的记忆都是美好的,你不会再受到一点伤害,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可惜于宥不会读心术,她紧张地曲起手指,感到有些燥热。她和顾齐言仿佛只有鼻息的距离,一张俊朗的脸近在咫尺。 顾齐言望着她,视线炽热,她额头上冒出晶莹的汗珠,眼角的睫毛微翘,淡淡地发散的体香,甚是诱人。 他有些不受控制地将手绕过她白皙的脖颈,随即插入她柔软的发丝,手的动作缓缓上移,扣着她的后脑勺。 有过往的路人投来探究的目光,于宥羞得不行,咬着下唇,身子绷得很紧。 如果顾齐言再过分一点儿,她真的就要动手了。长得再好看,再有钱,没有经过同意随意地做出身体接触的人通通都是流氓! “这里有伤对吧。还疼吗?” 于宥一愣,她能真切地感受到男人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头部的动作,温柔而又舒适。 她微微仰头,顾齐言温柔似水的眼眸一下子撞进眼里,她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顾齐言说的没错,她的后脑勺确实有块伤疤,但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她不记得十岁之前的事情,有可能是很小的时候她不小心磕哪了。 成年后,于宥也有去医院做过检查。医生说大脑是没有任何损伤的,应该是本人那段记忆抗拒加上年龄过小,所以记不起十岁以前的事情了。 她最早的记忆大概就是在孤儿院的那一段时光了。 受过伤的那块头皮是秃的,年轻的小女孩都爱美,她跑场子挣的第一桶金就去做了植发,效果非常好,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没想到这个伤疤一下子就被顾齐言看出来了,她有点挫败。 “早就不疼了。” 顾齐言收回手,同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 车拐入一个僻静的小道,顾齐言故意放慢了车速 车里温度适宜,女人就这么蜷缩在副驾驶上歪头睡着了。 她最近天天通宵练习,每天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比起身体上的疲劳,心更累,自从比赛做成节目放出去以后,虽然受到了关注与好评,但也总有看看谁都不顺眼的人通过微博私信谩骂她。 车驶入小区里,旁边的人还没有睡醒的征兆。 顾齐言熄了火,没忍心叫醒她。他将车内的温度适度调高,安静地欣赏她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小巧精致的鼻尖,饱满滋润的唇瓣,乖巧到令人心尖发着颤。 她睡得很香,胸膛轻微地起伏,仔细听还会发出一两声哼唧。 他看得入神,不由地侧过身,慢慢地俯下身,在她的脸颊上温柔地留下一个吻。 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动了一下,顾齐言的心高高地提起,他迅速坐回位置上,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靠,死耗子!” 于宥猛睁开眼,挥舞着手臂,不小心撞到了车窗,吃痛地叫出声,她的脑袋昏昏沉沉,费力地睁开眼。 原来是梦,她还以为自己又被关在小黑屋里,老鼠在自己脸上蹦跶。 于宥叹了口气,被关小黑屋的记忆已经成了她一辈子的阴影了。 顾齐言的内心很复杂,他的吻有这么不好吗,竟然会让人和老鼠联系在一起。 于宥注意到顾齐言的表情不怎么好,她惴惴地猜想该不会是自己睡着的时候说了什么脏话吧,那可丢脸丢大发了。 她又摸了摸自己嘴角,没有潮湿的触感,还好没有流口水,情况还不算太差。 “那个,我不小心睡着了,不好意思啊。” 顾齐言克制地看了她一眼,“没关系。” 于宥瞄了一眼,窗外是再熟悉不过的风景,“我到家啦!” 她下了车,低头冲车里的人说,“我会把钱打给你的,再见啊。” 顾齐言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要同她说些什么,车门却被重重地关上。 他无奈,看来她是铁了心不想和自己有过多的交往。 刚走到楼下,手机铃声响了。 是秦意打来的电话。 最近被比赛搞得晕头转向,于宥如梦初醒,好像最近是有段时间没和秦姐联系了。 她接起电话,语气异常欢快,一贯地油腔滑调,“秦姐,想我了?” 手机那头的人却不似往常一般热情回应她。 “严枚死了。” 这一炸弹般的讯息一下子把于宥炸懵了,嗓子像被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的秦意显然心情也很低落,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快来一趟吧。” 第15章 chapter15 严枚同于宥一样也是一名驻唱歌手,她家虽在农村却从小就有个音乐梦,但是家里人不同意,老一辈迂腐地认为女孩学音乐没前途,不如多读书以后嫁个好人家。严枚不甘心,揣着五百块钱来到北京闯生活,一路跌跌撞撞最后在秦意的酒吧驻唱。 刚来那会,她穿得土里土气的,人也不怎么机灵。 秦意和于宥没少帮助过她,偶尔惹毛了客人也是他们帮忙收拾烂摊子。这姑娘心思单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很容易吃亏。 早些时候,驻唱不是个稳定的活计,竞争也挺激烈。严枚人美歌甜因此也遭了不少人的恨,她容貌出众,打扮一下真不输给娱乐圈当红的女明星。在附近一带酒吧的驻唱歌手中,人气颇高。 后来没唱一两年,她就在驻唱圈内销声匿迹了,那些嘴碎的人立刻不安分了,什么流言都有。 有说她攀上富二代嫁入豪门了,有说她做小三被正妻泼硫酸了,还有的说她跟打工的穷小子在一起了,大着肚子蹲在家里等着生产呢。 于宥和她经历相似,都是在北京摸爬滚打讨个生计的人,因此两人惺惺相惜,关系不错。严枚不来酒吧后,于宥也曾试着和她联系,但是号码拨过去每每显示是空号,多方打听后得知她并没有回老家,还呆在北京。 后来,陆陆续续地有认识的人说撞见过她,素颜朝天,穿得也很随便,每天早上去市场买菜,下午会牵着萨摩耶犬跑步,晚上会和一个遮得严实的男人压马路。所有人都默认她应该是嫁了人,想过平静的生活,他们也很默契地没去打扰她。 一次聚会,于宥偶然撞见了她,人瘦了很多,眼袋很突出。那么明亮耀眼的一个年轻女孩现在竟然有了点黄脸婆的迹象,于宥鼻尖有点泛酸,不知道她这些年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严枚真的交了男朋友,她说男朋友不喜欢她抛头露面,所以才会不得已放弃在酒吧驻唱的工作,但好在她的男朋友是个歌手,虽然在娱乐圈名气不高,但也有几首拿得出手的作品。她会帮他找灵感提建议,也算是没有完全脱离音乐。 严枚说起她的男朋友,满脸洋溢着幸福与骄傲。 “他是很有才华的人,圈内专业的人都很看好他的。他说了,只要他红了,一定会好好对我的。我活得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这么一天,我会很幸福的。” 恋爱时男人说的甜言蜜语能有几分真? 于宥自动过滤对方对男朋友的溢美之词,她的注意力全在严枚白嫩的手臂上的伤痕与肿块。 “他打你?” 严枚慌忙地把手臂藏于桌下,神色显得有些难为情,“你知道的,写音乐很费神的,他偶尔脾气有些暴躁,我能理解他。” 于宥真是又气又心疼,一个男人都动手打你了,怎么还能委屈忍让呢。况且有的伤口已经结疤,有的伤口一看就是新的,还渗着血,绝对不止动手过一次。 “那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交了男朋友总该出来聚聚吧,害我们白白为你担心。” “他的控制欲比较强,不准我和别人联系,没有他的允许我也不能随意出门。”严枚哽咽着说出这句话,继而低眉敛目,“我知道他爱我,所以才会这样的。” 于宥快被她懦弱的样子气疯了,“你把他叫出来,我要和他说话!你是他的女朋友,不是奴隶,太过分了!” 谁知严枚竟然死死地抓住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语气近乎祈求,“千万不要,他可能有点在意我的出身,他和我交往的事情都是保密的,我不能耽误他的前程,他会恨我的。我不能和他分手,我爱他啊。” “你疯了吗?” “是,我是疯了。于宥,只要你敢找他,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于宥愣怔地望着眼前濒临崩溃的女人,一时之间失去了语言能力,她怕自己再多说一句,严枚真的在她面前了结自己。 还好周围比较嘈杂,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严枚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她颤抖着端起一杯水,轻轻抿了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她接着又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于宥,你也替我告诉秦姐一句,不用担心我了,我真的很幸福。” 人们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难免会有意无意的犯傻。在于宥看来,严枚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无药可救! 清官难判家务事,于宥也不好介入他人的感情,只能不痛不痒地劝诫她,“照顾好自己,他再打你,你完全可以报警。还有,你有难处的话尽管说出来,我和秦姐一定帮你。” 严枚点了点头,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谢谢。” 再后来,两人的交集更少了,渐渐地,联系就断了。 …… 于宥一言不发地坐在出租车上,听到严枚死讯的那一瞬间,悲凉的情绪从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心痛到无法自已。 直到现在,她也不愿意相信。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如果那天她执意不放严枚走,执意让严枚和那个男人分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把手握成一个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情绪大幅度起伏,一定是那个男人,一定是他逼死了严枚! 司机瞄了一眼后视镜,女人垂着头,眼睛泛红,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动,在小声地啜泣。 他收回视线,无声地摇了摇头,心中了然。估计又是跟男朋友分手了,现在的小年轻啊,屁大点事就要闹分手。 车在小区大门停下,于宥擦干了眼泪,故作坚强。 好几辆警车停在了金城花苑小区内,其中一幢楼被这里的居民围得水泄不通,穿着制服的警察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扯着嗓子维持周围的秩序。 刑侦部门已经初步勘验完现场,检验完尸体。 一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就差一个小板凳和一包瓜子。 “这么小的年龄,死了怪可惜的。” “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可怜她的父母了得多伤心啊。” “我刚刚不小心看到她的样子了,那瘦的啊,可吓人了,生前说不定吸过毒。” 于宥从这些长舌妇中间走过,状似无意地撞了他们一下,觑了一眼,“积点口德吧。” 秦意双眼通红,精神状态很不好。 于宥轻轻揽过她的肩,拍了拍她,“到底怎么回事?” 秦意一直陪着警察走程序,早已浑身疲软,语气轻飘飘的,“物业去维修,打开门才发现人死了,尸体都凉了。”她揉了揉太阳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应…应该是自杀。” “她男朋友呢?” “家里没有什么男人的痕迹,可能早分了。” 于宥心一紧,严枚竟然和那个被她视为生命同等重要的男人分手了。她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做的实在是太不称职了,在严枚最伤心的时候没有陪在她的身边,才让她一时想不开。 “你们是死者的朋友吧,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一位年轻的警官走在她俩前头,在密集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条路来。 于宥搀着秦意,两个人上了警车。 到了警局。 警官虽然面上严肃,人却是比较亲切的,只是照例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并没有为难他们。 问到死者身上的伤,于宥有些激动,差点站起身,“警官,她交过一个男朋友,他会打我的朋友,我朋友的死很可能和他有关。警官我恳求你一定要调查,不能让她这么无辜地死去,我求求你。” 警官严正地点头,旁边的人立刻拿笔记下这一重要信息。 “那你知道她那个男朋友的信息吗?” 于宥摇了摇头,“她不愿意说,他们两个人交往的事情是对外保密的。” 最后实在问不出什么了,警官亲自送她们俩到了门口,“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会联系她的家人,鉴定报告出来会通知你们。” 秦意冲他鞠了一个躬:“辛苦了。” ***** 第三轮比赛开始了。 于宥结束自己的舞台,行尸走肉般下了台。 今天的比赛她发挥失常,甚至还犯了开头抢拍这种低级错误。陈洁仪看出她的心思不在比赛上,简单安慰了几句就去准备上场了。 于宥在后台休息,她的状态很不好,她因为严枚的事情已经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严枚是服药自杀。严母得到消息坐了八个小时的火车到了北京,每天在警察局闹事,她难以相信自己的女儿是自杀。 换做是谁,都不能接受吧。 于宥不甘心,就算严枚是自杀,那个男人也不能逃脱干系。可惜,人死后不能说话,不能指证,难道要让一个恶人就这么被洗白吗? 她掏出手机想联系秦意。心有灵犀一般,秦意已经先她一步打过来了。于宥一手捂住手机,去了较为偏僻的地方接起电话。 “严枚的尸体就要火化了,明天来送她最后一程吧。” 于宥觉得脑子轰地一下炸开,她压低了声音,但话中难掩气愤,“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严枚她母亲也不管了?” 秦意:“严枚她母亲已经回去了。警方那得到的消息,说找到那个男人了。但是死者确实为自杀,他逾越了道德,但是没有逾越法律。还有,那男的给了严枚她母亲一大笔钱,所以她母亲没有追究。” 于宥听秦意这么说都快气炸了,一条人命能和钱挂钩吗?如果她的家人都放弃了,她们这些所谓的朋友又能做些什么。 于宥第一次真切地发现生命的脆弱,人命的卑贱。 “让我气愤的是,这个男人从头至尾都没有露面,所有事情都交给律师处理!严枚再怎么说也是他曾经爱过的人,一个人竟然能冷血到这个地步!” 秦意说这段话时气得发抖。 挂断电话,于宥仍然难平心中的怒火。她抬脚离开,脑子里想着事,一个没注意走错了路。她转弯走到了一处冗长寂静的室内走廊,靠着走廊左边一间半掩的房间里传来不小的动静声。 她无意地望了一眼,然后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一男一女在空房间里尽情地忘我地缠绵,一室的旖旎。 于宥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沙发上躺着一个半裸着的女人,那妙曼的身材,一头顺滑的紫色卷发,分明就是赵熏。 于宥的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她发痴地盯着这一场十九禁劲爆画面。 而更让她吃惊的是将赵熏压在身下的那个男人! 竟然是纪荒! 第16章 chapter16 这一限制级画面太过惊悚。 于宥的瞳孔畏缩,待反应过来她人已经慌忙逃出走廊了。 她的心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我没被他们发现吧?暴露的话,多尴尬呀。 光顾着跑没注意眼前的路,结果一下子撞入刚下台的陈洁仪的怀里,于宥抬头看了一眼陈洁仪,放下心来,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陈洁仪摸了摸自己被撞疼的胸部,觑了她一眼,“见鬼啦?” 于宥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心说:我见到的比鬼可怕多了。 赵熏是最后一位上台唱歌的。两人在后台擦肩而过时,于宥心虚地望了她一眼,后者跟个没事人似的,还冲着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于宥勉强地微笑,鸡皮疙瘩早已掉了一地。 赵熏换了一套服装,衬得她身材凹凸有致,曲线优美,傲人的上围让人喷血,腰身柔软宛若银蛇。 走路顾盼身姿,媚态横飞。 在后台补妆、练习的选手们轻蔑地瞧着她的背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狐狸精,看她那扭的那样。” “心机太重了,我看啊,她把话筒让给别人就是为了洗白自己。” “你小心说话,要是被她听见了,在微博上哭诉一番,人家粉丝能骂死你。” 正在背歌词的一个女选手周晨笑出声,“她的粉丝也真是够厉害的,那么多选手呢,她的镜头比起我们够多了吧,竟然还不满意,在制作人,电视台微博评论底下控诉,真是笑死人了,干脆这个节目改名叫歌手赵熏和一群炮灰们算了。” “啧啧,什么叫饭随爱豆,这就是吧。” 于宥蹙眉,这语气可真够酸的。 刘琦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指责他们,“你们就是嫉妒!”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阴阳怪气地讽刺他,“呦,为自己女神感到不平了啊?对,我们就是嫉妒!她的那股骚劲别人还真学不来。” “选手里有比她貌美的,也有比她有钱的,别人也没像她这么搞特殊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先在她自己身上找原因去。” 刘琦虽气的冒火,终究拉不下脸面跟一群女人对骂,只能气得跺脚离开后台。 一群人看他这憋屈样笑得前仰后合。 周晨把歌词手册放在大腿上,理了理前额的碎发,“我跟你们说,顾齐言来我爸公司发布会上工作,结果昨天有录音工作害得我没去成,气死人了。” 有男神的地方从来不缺热度。那些选手们的八卦之心瞬间被燃起了。 “真的假的?有照片吗?” “那你肯定有他号码吧?” “好羡慕。” 周晨显然很享受被一群人艳羡的目光包围的感觉,她端着脖子,说话时眉飞色舞,“是翻译公司联系他的,就算有号码那也是工作用的。工作结束,我爸还请了他吃饭,人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本来一言不发的陈洁仪也插嘴说了一句,“我也想和顾齐言吃饭。” 女选手们深有同感,七嘴八舌地表示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在别人嘴中听到顾齐言的名字,于宥总觉得怪怪的,但她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她默默地抱着自己的吉他去另一边练习去了。 …… 风杏最高层。 现代化的办公室内,一摞照片被摊在黑色办公桌上,左上角放着枚印章。 顾冬深端坐在椅子上,鼻梁上架了副眼镜,他捻起一张照片看了看,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是在跟我示威了。” 资历颇深的助理王忠看了一眼杂乱的照片,问:“董事长,照片里的女人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吗?” 顾冬深搓了搓手面,锐利的眼眸暗淡了几分,“对。十多年啦。我这些年公益也没少做啊,老天爷怎么就不开开眼呢,世上那么多好姑娘,顾齐言那小子怎么就看上她呢,造孽啊。” 助理王忠最擅长察言观色,当下试探道:“董事长,这姑娘参加了公司的比赛。您要是看不惯,明儿就让她走人。” 顾冬深轻笑了一声,“这都什么年代了,这棒打鸳鸯的事我做不来了。”他话音一滞,“我问你,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吸引人吗?” 王忠知道董事长是让他接话呢,于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失去的、得不到的东西才最吸引人。”顾冬深瞥了他一眼,继续道:“现在,这个女人对那小子来说就是这样,他现在被蒙蔽了双眼,对于曾经失去的、得不到感到心痒难耐。可惜,这只是一时的,我不需要去阻止什么,时间就会暴露一切,等他发现这姑娘跟他想的不一样了,没他想象的那么完美了,到时候他就自动厌恶了。” 王忠听的云里雾里,拍马屁却依旧是不可少,“董事长,您说得对。现在年轻人哪知道什么是爱啊,都是闹着玩的。” “事情都摆平了吗?” 王忠立即向他汇报道:“董事长放心。事都妥了,一篇报道都没发出来。” 顾冬深长吁了一口气,顾齐言回来没一个月倒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压下顾齐言和那女人的新闻报道倒是小事,更让他头疼的是还很多狗仔对于魏林枫的真正死因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探索,从他身上套不到的消息就转而去找他儿子顾齐言。 万幸,顾齐言还没有恨他到胳臂肘往外拐。 魏林枫当年的死确实有不少内/幕,而顾冬深之所以封琐消息只是想给他最后的安宁,却不曾想被某些别有心计的记者利用,胡编乱造一些阴谋论。 顾冬深合上了双眼,耳鬓的发丝不知什么时候被染白了几根,他开口叮嘱:“盯紧顾齐言,年轻人嘴上没毛的,最容易说错话。” 王忠:“知道了。董事长,今天的比赛现场您还去吗?” 顾冬深缓慢睁开双眼,“去。” …… 演播大厅。 每个选手的舞台都是分开录制的,后期再通过剪辑连串在一起。 选手们完成各自舞台后被重新召集在台上,聚光灯闪亮无比,各个摄像机的红灯不断变换闪烁,让人头晕目眩。 一束束灯光下移,光亮柔和了很多。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 “今天的比赛更加精彩了,选手们也是卯足了劲。我们评委肯定看得也很尽兴吧!” 其他评委闻言都很官方地回答,纪荒一贯地发扬他毒舌的功力,“我可不觉得抢拍的那位的舞台让人看得尽兴。” 于宥埋头不语,她确实抢拍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纪荒接着说道:“不过,选手赵熏的表现确实让人惊艳,钢琴弹得也很好,边弹边唱很考功力,我听的过程中觉得很享受。” 于宥突然回想起刚才让人脸红心跳的那一画面,心跳加速了起来。简单的一句表扬,她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主持人适时地接话:“感谢各位评委的点评。不过一个选手的最终去留还是要交给我们的观众,接下来请看大屏幕上展示的各个选手得票的情况。” 大屏幕上的代言广告消失,转而出现了按得票总数排列的各个选手的名字。 排名第一的是擅长美音的一个男选手,赵熏排在第三。 选手们小声地交流,“赵熏这爬的也太快了吧。” 于宥的心沉了沉,终于在三十名以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是三十五名,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轮至少不会被淘汰。 于宥却高兴不起来,这期比赛做成节目放出去,她估计就会是最后一名了。试想,怎么会有人投票给一个抢拍的歌手呢? 屏幕上的画面又跳回了代言广告,主持人用惋惜地口气道:“又到了淘汰时间,排在四十名以后的选手,很遗憾你们的征程就要在此结束了。” 伴着隐忍的哭声,十名选手哽咽着对准摄像机发表最终感想,最后落寞地走出演播厅。 主持人重新切换到欢快的语气,故弄玄虚道:“比赛很累吧。但是,今天还有个大福利!你们期待吗?” 选手们不知道制作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都隐隐地期待着,他们一瞬间振奋了起来。 舞台上搭建的门帘反向从两边拉开,顾冬深步伐矫健,目不斜视地走到舞台中央。 选手们暗暗赞叹,顾冬深不愧是娱乐圈的泰山,站在那儿笔直如松,气场爆棚,眉眼间尽显年轻时的风采。 年轻一点的选手对顾冬深并不感冒,略感到失望,心说:“说好的大福利呢?还不如请顾齐言来呢,好歹可以欣赏颜值。” 主持人带动起气氛丝毫不含糊,“让我们欢迎风杏娱乐的董事长,娱乐圈的一号人物顾冬深老先生。”演播厅立刻回响雷鸣般的掌声。 主持人:“顾老先生来到这不光是为了鼓励我们选手,也是为了宣布一件事情。” 顾冬深握着话筒,顺着主持人的话继续往下说:“下周比赛将在金城剧院举行,届时会有两千名观众进场观看。选手根据现场投票综合网络投票排名,前五名的——” 顾冬深说到这故意停住了,选手们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前五名的将有资格参加我六十岁大寿那天举办的慈善晚宴。”他一口气宣布完,演播厅人声鼎沸,一时间像是要炸开了锅。 风杏举办的慈善晚宴! 那是商业精英、娱乐圈中最顶级的人物才有资格去的地方! 万一在那里被什么大牌导演、著名音乐人看上了,那就能爆红,能一夜飞上枝头当凤凰! 这些想法存在于在场每一个选手的脑子里,他们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仿佛一夜爆红的契机已经在向他们招手。 顾冬深顺利地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她。 十多年前,那个叫做于宥的小女孩,她的身高刚齐到他的腰部,如今已经亭亭玉立,她确实貌美,有张让男人产生保护*的脸,但是没有办法,她和自己的儿子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让顾齐言受到一点伤害。 隔着两排选手,顾冬深直勾勾地望着没什么表情的于宥,重重地说道:“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 “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 这句话被他们铭记于心中,势必要为那稀少的名额争个头破血流。 …… 回去的路上,陈洁仪一个人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我以为我今天会被淘汰,没想到我是第三十九名,天不亡我啊!” “慈善宴会哎!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进不了前五啊,哦不,我连前十都进不去!” “赵熏这次第三,以她这火的程度,下次绝对第一了!可怕!” 于宥从始至终没搭理她,陈洁仪终于慢一拍地发觉到她最近兴致不高,关切地问:“你最近怎么了?” 于宥正发着呆,懵然地反问她,“什么怎么了?” 陈洁仪拍了拍她的额头,撇了撇嘴角,“你这是思春了吧,比赛都不放心上。” 531路公交车向公交车站驶来。陈洁仪背起双肩包跟她告别,于宥挥了挥手,“注意安全。” 公交车开走后,于宥突然想起了什么,过了马路去了一家银行。 …… 天色一暗下来,夜生活就开始了。 经济中心区热闹非常,霓虹灯闪烁,钟声悠然的传来,伴着朦胧的夜色,伴着清凉的夜风。 国内国际知名的广场通宵营业,女人们在店里血拼,男人们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苦不堪言。 顾齐言从车上下来。他刚结束工作就驱车来到这家广场,连工作穿的正装都没来得及换。 徐枕说,追女人就要舍得花钱,舍得买礼物讨人欢心。 他素来把自称情感专家的徐枕说的话当放屁,但这次他愿意接受徐枕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人的建议。 顾齐言正了正袖口,心里有点不痛快,徐枕嘲笑他的那张脸可真是欠揍。 玻璃门被人推开,进入商店的男人有着挺秀高颀的体格,仿佛是从晶莹通透的大理石精雕出来的轮廓,清雅俊朗。 顾齐言? 售货员纷纷面露惊讶的神色,但好在他们平时也接待过不少大明星,面上已经平静许多。其中一位售货员立刻同往常一样热情地招待着这位贵客。 女售货员满脸堆着笑,“先生,需要些什么呢?我可以向你介绍。” 顾齐言扫了一眼衣架上齐整地挂着的衣服,冲她点了点头,“谢谢。” 女售货员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男神挑的可都是女装,这妥妥地是有女朋友的节奏啊! 心碎了一地。 女售货员极具职业精神,仍细心地介绍道:“这件衣服是才上过国际时装周,是最新款式。还有这件上衣,色彩简单,剪裁得宜,很多女明星喜欢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顾齐言拿起来看,是银行发来的消息。 他匆匆浏览了一下内容,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苦涩地上扬。 “先生,这些衣服?” 售货员忐忑不安地将怀里的一堆衣服举至男人的眼前。 顾齐言掏出钱夹,拿出一张卡来递给她,“麻烦帮我都打包起来。” 第17章 chapter17 低矮的阁楼间,光亮微微地穿透四四方方的狭小窗口,细小的尘埃微粒清晰可见。 昏暗的光线中显现出一个邋里邋遢、打着酒嗝的猥琐男子,他跌跌撞撞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两只粗壮的手指堪堪夹着泛着绿光的酒瓶。 薄弱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五官模糊一片,想要看清他的模样,却是徒劳。 他粗俗的骂声像是从远方飘来的,回响在屋子里。 “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跟你妈一样都是贱货,不得好死!” 耳膜像是要被炸开,这一声声辱骂直直地撞击着柔软、脆弱的内心。 蜷缩在角落的女孩只是将头更深地埋在两膝之间,她瘦弱的身躯犹如风雨中的一只嫩叶,摇摇欲坠。 头发被男人粗俗地一把抓住,女孩被迫抬起头来,一张稚嫩的脸蛋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她剧烈地颤抖着,一个重重的巴掌几乎将她打晕过去。 她抽泣着,本能地护住挨打的半张脸,害怕地紧紧闭上眼睛。 一声重重的闷声。 男人瞪大了双眼,伴随着酒瓶哐啷的破碎声,直挺挺地应声倒下。 深红色的血,一点一点蔓延展开,压抑可怖,犹如密不透风的一张大网把人牢牢罩住,呼吸停滞。 她惊慌失措地睁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表情扭曲,还有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孩,目光笃定,脸上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 他白嫩的手被酒瓶的豁口划开,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流。 女孩的唇是紫的,睫毛打着颤,她惊恐地看着猩红的血变成恶心的蠕虫,爬到她的脚尖上,她的手臂上,她的脖颈上,无情地啃噬着她。 她害怕极了,想躲却动弹不得,她求他,求他帮帮自己。 最后一眼是那男孩痛苦的表情,他伸了伸手,最终还是没有跨过那条虚无的间隔。 于宥从梦中惊醒,满身的腻汗,她掀开黏湿的发帘,回想起那个奇怪的梦,一阵心惊肉跳,逼真地让人绝望。 窗外夜色浓重,几点微弱的灯火摇曳。 于宥想,也许是严枚的死给了自己不少打击,所以才会胡乱地做梦吧。 她慢慢地爬下床,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定了定神,打开床头的抽屉,摸索着烟盒, 打开绿色的香烟壳,还剩下一根,烟身纤细修长。她夹在两指之间,熟练地点着,用力地把烟吸进五脏六腑,仿佛这样做能让她跳动不安的心重归原位。 于宥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又想起了那个满眼都是血红世界的梦。 也许有时间可以上网查查周公解梦,这或许是在暗示她即将大红,走上人生巅峰。 想到这于宥自嘲地笑了笑,脑洞开得可真大啊。 她用一只手打开微博,登了制作组重新申请的一个账号。这是比赛的规定,为了更好地宣传节目,选手们通过微博上传自拍或者分享日常来和粉丝互动。 于宥很少发微博,除了必要的转载主办方发的微博之外,也就会偶尔分享几首喜欢的歌。她没什么特别的亮点,镜头也不多,人气在选手中属于中等水平。 微博下面的评论、私信也没有到她看不过来的程度,评论私信里照例是好坏参半。她挑了几条回复,又将几个骂人的直接拉黑。 她自认为没必要忍着让着,你骂了我,我却不能反击,这算什么道理?谁还不是小公举咋的。 烟不知不觉地烧到底了,热意从指尖传来,于宥摁灭,起身在衣柜里找了套衣服,又去了洗了把澡,等她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已经三点了。 睡不着,脑子很乱很乱。 早晨八点的时候,她起床,对着镜子用粉底液遮了遮蜡黄的脸色,穿了一身黑出门,照着秦意给的地址打车去了。 今天送严枚最后一程,这一路,她百感交集。 严枚在北京租的房子里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在世的时候,多少人看严枚不顺眼。等她死了,那些嫌隙嫉妒也就跟着她的生命一起消逝了。驻唱圈里认识她的都来了,穿一身黑,胸前别着朵白花,每个人脸上都是写满了惋惜与悲痛。 家里设了个简易灵堂,供桌上摆着香炉,正中间的黑白相片用专用相框裱好,置黑绸带。 照片中的严枚年轻、明媚,依稀是她刚来北京的样子。 于宥扭过头,将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严母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严枚生前的衣物,几乎哭得断过气。秦意上前去拉,无济于事。 周围人唏嘘,她也真是个可怜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秦意突然就有些释怀了,一个乡下老太太,在城里无依无靠的,就算她闹,誓死要为女儿争个权益,又有什么用呢? 自杀依旧是板上钉钉的事,改不了,生者好好地活下去才是要紧。 秦意转而又恶毒地想,伤害她的人肯定这辈子都求不得一个心安。 吃饭的时候她会看着你,工作的时候她会看着你,做/爱的时候她也会看着你。 当天下午,严母收拾好行李,带着骨灰盒就就要回去,她说,落叶终究是要归根的。 秦意和于宥一直把送严母送到火车站,严母买了票,在站台上颤颤巍巍地给她们鞠了一个躬,“好孩子们,快回去吧。” 秦意和于宥从车站出来,在出站口旁边休息,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就是笑。从她俩面前经过的人只觉后脊梁骨处阵阵寒意,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啐了一口,两个傻子。 夜幕降临,月亮徐徐地穿过轻烟似的白云,挂在天边。 谁也没主动提出来,两个人却是不谋而合。 沿街一路排露天搭的棚子,烧烤的香味能传千里远。在这里,没人会嫌弃粗糙的塑料桌椅,没人会讲究什么干净礼仪,都是敞开了怀吃肉,大口地喝酒。 桌上一堆的酒罐子,东倒西歪的,老板将撒上孜然的羊肉串端上来后又去忙活了。 秦意咬了一口,苦笑道:“没了严枚,这味道都不怎么好了。” 远处,一幢幢天拄一般高的高楼屹立在城市中心。无数的彩灯像是一颗颗星星闪闪发亮。这个城市繁华兴盛,却也冰冷,不近人情。 它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却也摧毁了不少人的希冀。 于宥喝的有点多,脸颊通红,但意识清晰,她指了指自己,“我、你还有严枚,我记得,咱们三个以前经常来这,那会我们都穷,每个人都向往好的生活,都对未来充满期待。” 秦意抬头瞧了她一眼,静静地听她说。 “秦姐,那时候你说想开个酒吧,赚很多钱。恭喜你啊,你那酒吧够有名的了吧,现在算是实现愿望了吧。严枚呢,我记得她是想成为最红的歌手,能开个几万人的演唱会,你说她这愿望还没完成呢,她怎么就走了呢?” 于宥顿了顿,又开始说自己,“我没严枚那么大的志向,演唱会更是不敢求,我就想机会能出张自己的专辑,能有更多人听到我的歌。”她擦了擦像断了线一样簌簌而下的眼泪,话音一转,“秦姐,我根本不配当严枚的朋友,这些年我根本就没怎么关心她,我只知道跑场子,给自己找路子参加选秀,我没用。” 秦意有些生气,板正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照你这么说,我跟你一样没用。人是要向前看的,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能做的就是好好参加比赛,连带着严枚那份努力,你要是不红你都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严枚!” 于宥刚想说自己下一轮可能就会被淘汰了,撞上秦意那笃定的眼神,她硬是把那句话咽了回去,没底气地低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吃到最后,秦意去结了帐。 于宥今天难得没有发酒疯,不需要人搀扶,也没说些听不懂的鸟语。她走到大街上,自己拦了一辆出租车,“秦姐,我回去了。” 秦意不放心她,“你行吗?” 说话间,于宥已经坐进出租车里了,她降下窗子,冲她摆了摆手,“放心吧。我走了。” 秦意悄悄记下了车牌号码,再三叮嘱她,“回家记得发个短信。” 车子发动,没一会儿就隐入了车流中。 刚开始没什么感觉,一坐上车子,路又比较堵,走走停停的。于宥不光觉得头晕,还觉得想吐。司机瞄了一眼,紧张地扔了个塑料袋给她,“小姐啊,你要吐就吐在袋子里啊,千万别吐我车上。” 于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啊。” 真对着袋子,又吐不出来了,只觉得浑身燥热,她把车窗完全地降下来,任由夏风灌进车里,松懈地靠着座位,终于舒服些了。 车停在小区前,她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忍着不适接过司机师傅找过来的零钱,下了车。 今天累了一天,又喝了酒,双腿早已开始打颤,没走几步就差点撞上路灯。她跟个孩子似的拍打了一下路灯杆子,教训它,“好啊,连你也敢欺负我。” 路灯自然不能回答她,于宥觉得分外没趣,继续往自己家那幢楼走,结果没留意脚下一个石块,将她绊了个踉跄,原以为会一头栽到坚硬的水泥地上,却不曾想撞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那个怀抱温暖、踏实,带着不想让人离开的淡淡香气。 第18章 chapter18 显然,于宥是把男人的胸膛当成了枕头,她跟一只猫似地上下蹭了蹭,结果步子没踩稳,身子滋溜溜地往下滑。 顾齐言无奈,只好把女人捞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闻到很浓的酒味,他皱了皱眉,“怎么喝那么多?” 于宥的双眸早已失去聚焦,明媚素面染上一丝酡红,她费力地睁开双眼,借助对方的力量堪勘直起身子。 下一秒,她纤细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很认真地问:“你是谁呀?” 顾齐言弯唇浅笑,抓着她两边的肩膀,轻轻地摇了摇,“你看清楚我是谁?” 她很听话,歪着头做思考状,仔细地打量眼前只有鼻息距离的男人。 然而实际上她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说话时吐出的气拂过他的鼻尖,她浑身跟个火炉似的热量灼人。 顾齐言的身子僵了,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偏偏她更加肆无忌惮地凑近,贴着他的脸颊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呀?” 柔软的东西紧紧地抵着他的胸膛,短裙下她露出的一双美腿贴着他的西装长裤,没有一丝缝隙。 他的呼吸乱了,轻轻的喘息声在静谧的夜色里更加清晰,胸腔处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他的自持力在这个女人面前就是个笑话。 酒精在体内疯狂地燃烧,她的手一点都不安分,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的腰肢,摩挲着男人敏感的腰间,指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烙印。 顾齐言真是气啊,这个女人喝醉后怎么能这么撩人呢?如果不是他,她也会对别的男人这样吗?他定了定神,粗粝的手抚上了女人的脸,沿着她的眉,她的鼻尖,她的唇,一一摩挲,女人窝在他的怀里,还在锲而不舍地问你是谁呀,实在是煞风景。 顾齐言自认为无欲无求,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分迷恋过一件东西。 可是这个女人不同,只要一想到她,他会痛、会难过、也会嘴角上扬,他的脑子里第一次出现占有这个词。 为了完完全全地得到她,他是那么地小心翼翼,他多怕一个不注意,她就会消失不见,满世界地找也不会再有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一个人。 他的野心来自这个女人。 顾齐言勾起她的下巴,咬着牙回复她的问题,“我是你的男人。” 他霸道地宣布自己的主权,将*直白地铺给她看。 于宥倏地后退了一小步,艰难地踮起脚尖,用食指戳了戳男人的额头,“你放屁!你以为我跟三岁小孩一样好骗啊?” 说完,于宥弯着身子,咯咯地笑。顾齐言心一紧,确认对方没有清醒只是在说胡话后,他悬着的心落下了。 异物又涌到了嗓子口。 胃里的东西翻滚上来,于宥实在是憋不住了,脏物吐了一身,把晚饭吐了个干干净净,最后吐不出来了,呕着酸水,顾齐言急忙拍了怕她的后背,又心疼又头疼。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继而又把她抱到长椅上,像告诫小学生一样让她乖乖坐好。 顾齐言转身回到小区门口,从车上拎下来好几个购物袋,他自嘲地弯了唇角,买的衣服倒是派上用场了。 他把购物袋放下,坐在长椅上,拨了一个电话。 旁边的那个女人没一刻消停,扯着他的衣料,肆意地点着火。 顾齐言的目光不小心撞进她泛着水雾的眼眸里,他忍了忍,耐心地把她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拿开。 电话终于接通了,他语速极快,却字正腔圆,对话了两三个来回就结束了通话。 于宥彻底没劲了,斜躺在长椅上,眯起眼看着他。男人的眉尾隐着一颗黑痣,是那么地好看,又是那么地熟悉,好像记忆中曾有什么人也有这颗痣。 她累了,不想再思考了,头歪在男人宽厚的肩上,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顾齐言拿她真是没办法,他庆幸自己知道她家的具体地址。 怀里的人是那么轻盈,他抱着她上了五楼,丝毫不费劲。 从她身上找出钥匙又是见耗时耗力的事情,顾齐言费劲地打开门,用脚尖把门敞开。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于宥被放在了床上,床垫微微地陷下去一点,她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安顿好她,顾齐言才发现自己也不到哪里去,他去洗手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出来的时候看见床上的人正扯着身上的衣服,声音沙哑,“我难受。” 这一扯,他刚好能看见她精致的锁骨、和那诱人的深沟。 顾齐言的耳根一下子红了,神经紧绷成一条线,他轻巧地坐在床边,将她乱动的手桎梏,轻声劝她,“再忍忍,等会就帮你清洗。” 说罢,他轻抬上身,在女人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吻。 这一个吻的功效堪比镇定剂,她果真不再闹腾,安静地陷入睡眠之中。 她或许做了个美丽的梦,嘴角带着笑。 顾齐言默默地看着她,心不知不觉被治愈了。 …… 翌日。 于宥是被闹钟吵醒的,她烦闷地坐起身,头发乱成一团。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桌上摆放着一碗米粥,有热气且泛着清香,她疑惑地喊了一声,“秦姐?” 厨房里走出一个陌生的妇女,亲切地向她打了个招呼,“你起来了?” 于宥吓了一跳,紧紧攥着被角,问:“你是谁?” 对方理所当然地回答她:“我是顾先生请来照顾你的人。” 昨天喝断片了,脑壳现在还是生疼的,回忆有一下没一下,于宥一时反应迟钝,什么顾先生? 顾炎武?顾恺之? 最后她弱弱地反问了一句,“您说的该不会是顾齐言吧?” 妇女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肯定了她的疑问,“对。”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大概记起了个七七八八。 在她模糊的记忆中,她记得自己是一个人回家,然后偶遇到了顾齐言,他再一次发扬了助人为乐的精神,找人照顾自己。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应该也是这位大姐帮忙换的。 于宥有些闷闷不乐,自己醉酒后的狼狈样子肯定也被他悉数瞧了去,真是难堪。 她闷闷不乐地翻身下床,猝不及防得被床边堆着的一大堆购物袋吓到了。 什么情况?我昨天喝醉酒后去商场血拼了?又或者是我中奖了? 购物袋里装的都是款式不同的衣服,用手一摸,料子极软,也没有异味。她随意地翻了翻,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虽然她买不起名牌,但她也认得出来这品牌的标识。 有句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把购物袋扔远了些,仿佛那些是病毒,是要不得的赃物一般。 “这些哪来的?” 妇女奇怪地觑了她一眼,“当然是顾先生买给你的。” 于宥跌坐在地板上,脑袋瓜子更疼了。 她为了还那顿饭钱,把自己半年攒的钱都打到顾齐言卡上了。本来以为两清了,好家伙又送过来这么多衣服,欲哭无泪,她是真拿不出一分钱来还人情了。 于宥重新把袋子整理好,“帮我还给他吧,我用不着。” 妇女把米粥端到她的面前,“先生肯定喜欢你才会给你买,你拒绝了他多伤心。” 于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她接过温度适宜的小米粥,轻嘬了一口,“千万别这么说,我都觉得自己不要脸了。” 于宥不习惯被人精心地伺候着,她随便找了个由头把那位大姐打发走了。 她瞥了一眼堆着的购物袋,暗暗叹了口气,只能先放着了。 她到风杏的时候,选手来得已经差不多了。 距离演出还有五天的时间,这次比赛开始之前,选手们都要在风杏准备练习,从早上八点开始,晚上十点结束。 风杏下了血本,特意留了两层楼供选手们使用,有录音室,练习室,音乐室,甚至还有健身房、专用食堂。 变态的是,两层楼里的每处走廊,每间房里都隐藏着摄像机,这是为了记录下选手们赛前的准备过程,通过后期的剪辑制作成幕后花絮和比赛舞台一起放出去。 让观众更加直白、详细地了解每一位选手,以便于他们选出自己心目中的冠军。 第四轮比赛的任务是合作舞台。 选手间以两人以上五人以下的基准各自寻找伙伴组成组合,通过合作来完成比赛舞台。比赛中使用的歌曲既可以是自己写的歌,也可以改编其他曲目。 比赛要求没有过多的局限,除了歌声以外,风杏更加注重舞台上的心意和多样化。 这一轮比赛不是决赛却胜似决赛,除了赵熏那样的怪胎没表现多大的关心之外,所有人都铆足了劲,格外地重视这次机会。 每个人都很辛苦,却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只要拿下这轮比赛的前五名,只要能参加慈善晚宴,他们就有机会一步登天,再也不用在三百六十线小歌星间徘徊。 选手之间相处得够久了,各种小团体也很鲜明地形成了。对选手来说,选择搭档进行组合并不是件难事,一般都是跟谁熟就跟谁合作,默契度高,也容易彼此磨合。 于宥也不例外,她选择跟陈洁仪抱团。 赵熏最后被剩了下来,这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大家都不傻,赵熏人气高,外貌佳,唱功也不差,跟她同一组的人都会暗淡无光,只能做她的陪衬。 最主要的是,合作表演最考验团队能力,一个拔尖的人势必要敛敛自己的光芒,只有组合里的每个人都出彩,这才算的上是真正成功的一场表演,而赵熏心高气傲,她是断然不肯委屈自己的。 刘琦是想跟赵熏一组的,可他却碍于别人会对他指指点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站出来。节目要继续,制作人急得头冒汗,好几次出来暗示他们不要把场面弄得这么干。 赵熏站在中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对她来说,一个人表演,两个人表演,都一样,拿第一的人始终是要拿第一的。 最后还是于宥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她伸出了友好的手,“赵熏跟我们一组吧。” 碍于录制节目当中,没人敢肆意地议论,只是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啧啧,这是抱赵熏大腿呢。” “看赵熏那样,根本不领情呢。” “哈哈,组合名我都替她们想好了,就叫赵熏和她的洗脚婢们。” 陈洁仪有些错愕,她扯了扯于宥的衣角,低声说,“你确定让赵熏加入我们?” 于宥一耸肩,“当然,我确定。” 于宥得承认自己并没有那么伟大,她之所以邀请赵熏加入,更多的是因为她并不认同其他选手的想法。 诚然,赵熏很优秀,和她合作的人及其容易被她遮盖住光芒。但她人气也高,这意味着观众对他们组合表演的关注度就更高。 也许借着赵熏的热度,三个人对于舞台表演多上点心,说不定能有绝地反击的机会。 无论是于宥还是陈洁仪,这轮比赛很有可能是她们的终点。 所以,不怕后悔,不留遗憾! 赵熏没有选择,或者说她也不屑于选择。总之,这三个看上去很不搭的人达成了合作。 接下来就是选曲问题。 于宥挑一些时下比较流行的歌曲供选择,陈洁仪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心,只有赵熏丝毫不关心,问她有什么想唱的歌,也只会冷淡地抛一句,“我都可以。” 翻来覆去地切换了不少歌都没有什么感觉。 于宥有些沮丧,想起制作组说可以选择原创曲目,她一下子眼睛发光,她平时酷爱作曲,也许可以试试。 最后一次,她想在那么大的舞台上唱一首自己写的歌,不过这不是个人比赛,她自然不能擅作主张。 于宥转而向另外两个人征求意见,陈洁仪表示同意,“我觉得可以试试。” 赵熏则懒懒地打了个哈气,“做出来再找我吧。” 当下,她就去了音乐室,她会随身带着个本子,用五线谱记录她时不时冒出的灵感。 于宥虽然非科班出身,但是高中的时候有幸参加过音乐社团,在那里向前辈学习了弹唱和音阶的知识,也到了能编和弦写旋律的程度。 简单、粗糙地作完曲,她又请教了风杏的作曲家、在作曲界颇有知名度的林老师,希望能给予指点。 林老师带着厚重的眼镜,为人非常亲和,听说他们要自己完成一首歌,情不自禁地发出连连的赞叹声。作曲可不是件容易事,那可是要需要学习和声、曲式、复调、配器这四大件的,一个歌手主动学习这些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于宥忐忑地把一小段旋律放给前辈听,林老师皱着眉头,手指跟着旋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旋律结束,林老师:“旋律非常好,我很喜欢,只是总体单调了些,也不够精致。这样吧,我帮你润色,再帮你适当地重新编曲,怎么样?” 能得到大师的润色,自然好。于宥深感荣幸,“那真是谢谢您了。” 这种自己参与作曲和唱别人的歌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她即将面临一个作品的诞生,兴奋极了,对着老师连连道谢。 林老师拷贝了文件,去了自己专属的音乐室。 陈洁仪坐的脖子都有些僵了,一转动就发出咔嚓的清脆声,她伸了个懒腰,“别的组都开始练歌了,我们这还什么都没到手呢。” 于宥严肃地回答她,“不急。付出的多收获的肯定也多。”她扫了一眼身旁空荡荡的座位,“赵熏呢,还没回来?” 陈洁仪早就不痛快了,带着点埋怨的口吻,“谁知道去哪了,任性的不得了,真不知道选她干什么?” …… 赵熏斜靠在墙上,打了一个极漫长的电话。回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刘琦,她正眼不看一下,抬脚继续走。 刘琦感觉心一阵绞痛,失落地叫住她,“赵熏。” 赵熏冷淡的回了个他侧脸,“干什么?” “你最近在躲我。” 赵熏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别想多,我真没有躲你。” “那为什么我约你出来,你从来不同意?” 赵熏对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实在不感兴趣,她对于不喜欢的人从来都是干脆的拒绝,从不拐弯抹角,这次也不例外。 “我不喜欢,所以不同意,懂吗?” 刘琦长得清秀,到底是从小受女孩子欢迎追捧的,哪吃过什么闭门羹,当下就玻璃心了。他一张脸憋得通红,拳头攥的擦擦响。 “你别忘了,没有我,你根本连第二轮比赛都过不了。” 这个说法有点好笑,要是他不提,赵熏都快忘了刘琦帮她抢过话筒这件芝麻小事。 她逼视眼前的人,脸一横,“你太高估自己了吧,我没有你也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刘琦几乎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心理,下决心要和赵熏撕破脸皮,“是,你的确不需要我,你有更强大的背景,除了你那有钱的爸,纪荒也帮了你不少吧?” 刘琦很满意赵熏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他变得得意起来,“你私下和评委在一起,哪怕你们是正当关系,网友也不会信吧。你说,我要是说出去,你那好不容易积攒的二十万粉丝一天能掉多少?” 赵熏最讨厌被人威胁,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只有变态才会有吧,她发了狠,一点没被他的话吓住,“你去说啊,二楼全是摄像机,你去曝光啊,我保证,在圈子里混不下的人是你。退一万步,我就算当不了明星,我也有钱有人脉,你呢?你拿什么跟我斗?别天真了。” 赵熏轻蔑地看了一眼被堵得哑口无言的刘琦,离开了。 …… 林老师不愧是风杏的当家音乐前辈,第二天他就完成了编曲工作。 有人说,作曲是骨架,编曲是肉身。 这个作品经过两个人之手,开始完整起来。 比赛前两天进行了简单的彩排。 风杏的董事长顾冬深全程观赏了彩排,选手们也是充满了紧张。 到了于宥那组。 舞台表演以赵熏弹琴开始,她唱前五句,副歌部分由于宥担当,而陈洁仪则是剩下部分。 为了突出舞台的多样性,歌曲中间还加入一小段舞蹈,关于舞蹈的动作是由专业的舞蹈老师编排的,非常贴合歌曲。 除了赵熏学过芭蕾,于宥和陈洁仪皆没有舞蹈的功底,短短的一段舞蹈两人下了不少功夫,汗水不是白流的。 虽然是彩排,没有换服装,现场音响也不太好,但是于宥这组的表现无疑是最有亮点的。 全程顾冬深都在很认真地观看,只是始终拧着眉头,耷拉着张脸。于宥这组表演结束后,他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嘴角微微上翘,懒懒地给予了掌声。 投票在下位圈的人总是更有压力。 在彩排的时候能得到肯定,于宥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更期待着会演的那一天。 最近一直在风杏没日没夜地练习,彩排一结束,选手们立即作鸟兽散了, 陈洁仪邀请于宥出去吃一顿,于宥婉拒,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只想回家蒙头大睡一场。 陈洁仪撇撇嘴角,随她去了。 刚从楼上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于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董事长找我?” 虽然呆在风杏练习有三四天了,但是没有一个选手有资格上顶楼,所以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于宥的心怦怦跳。 男人轻轻地叩门三下,得到同意后推门而入。 于宥小心翼翼地跟在男人身后,怯生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她想果然如陈洁仪说的那样,风杏壕无人性,办公室的格调大气恢弘,现代化的桌椅与吊灯,门前各立着青花瓷瓶,厚重的书架笔墨味浓重,墙上贴着字画,现代化与古风完美契合。 “我看了你们的彩排,很不错。” 坐在黑色办公桌前的顾冬深看了她一眼,发自内心的夸赞了一句。 于宥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有些自惭,这个舞台表演不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功劳不能她一个人拿,“谢谢。为了这个表演,我们三个人都磨合了很多,还有老师们也帮助了我们很多。” 顾冬深让她来并不是想听这个的,他抿了一口茶,扫了她一眼,“于小姐,我个人很看好你。所以,风杏很愿意捧你。” 于宥惊愕地看着他,顾冬深又缓缓说:“但有条件。” 第19章 chapter19 鼻尖弥漫着淡淡的茶香,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暖暖地覆在顾冬深的面庞上,稀疏的眉毛,下拉的嘴角,额前皱纹丛生。 虽然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记,但是人劲头十足,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清脆的三下叩门声。助理王忠信步走进办公室,经过人身旁带起一阵风。他把文件轻轻搁在桌前,俯下身耳语几句,接着关上门出去了。 顾冬深把文件夹打开,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于小姐,只要你签了这份合同。你就是我们风杏旗下的艺人。” 只要签下名字,她多年的梦想就完成一半。可这也太不真实了吧。 于宥心想,今天是愚人节吗? 风杏每年签下的艺人屈指可数,哪一个不是万里挑一,于宥自认为自己没有被伯乐一下子挖掘的千里马资质。 她不安地交叉着双手,“我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不是说比赛第一才有资格和风杏签约吗?” 顾冬深觑了一眼,“你觉得自己能拿第一吗?” 于宥低头,老实地回答道:“不太可能,但我会尽力的。” “你心里分明清楚自己拿第一的可能性有多小,有的歌手唱了一辈子的歌都不温不火,而风杏现在愿意给你这么一个机会,你愿意错过吗?当然,相应的,作为风杏的艺人也会有很多约束的条件,你可以考虑考虑。” “为什么?” 于宥咽了一口水,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又问了一遍,“您为什么选择我?” 顾冬深闻言从抽屉中找出一张照片,照片表面已泛黄,边角翘起, 照片中,蓝天白云,阳光很烈。略显简单朴素的一幢低楼前,一群稚嫩的儿童对着镜头放肆地大笑,他们中间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穿着一身黑,表情淡漠,他和周遭的气氛格格不入,倒像是p上去的。 “我有资助过余洲孤儿院,你是从那里出来的吧。” 于宥接过照片,一下子就在一群红扑扑的脸蛋中找到了自己。她那时候穿着蓝色的外褂,扎了两个羊角辫,不谙世事,脸上的笑容明亮到刺痛眼睛。 她还是困惑不已,只听得对方说:“你受过伤,应该是不记得了。你父亲待你不好,非打即骂,我偶然得知这件事,于心不忍,我便将你送到了孤儿院,并委托院长好生照顾你。” 于宥并没有父亲的概念,头一回听人讲起她的身世,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接着她咽了两三口唾沫,嗓子发干。 “那后来,我……我父亲呢?” 父亲两个字对她来说万分别扭,发音奇怪,好像不会说话了似的。 顾冬深不咸不淡地回她,“酒精中毒,死了。” 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述说早饭吃了些什么。 于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父亲,这个在她记忆中不占一点地方的人,她对于他的生或是死是没有一丝触动的。只是短短时间内要让她消化这么多信息,她有些措手不及,甚至莫名地有了些许负担。 纷繁杂乱的记忆从脑子里划过,像放映影片般一帧一帧展现在眼前,她的瞳孔一缩,手心里出了汗,鼓起好大的勇气才敢问出那句堵在嗓子口的疑问,“那、那您的儿子也认识我?” 顾冬深一张严肃的脸上有了笑意,“是,我会常带他去孤儿院敬老院,我从小教育他为人要心善,你见过我儿子了吗?” 所以他做的一切都是一个慈善家对于弱势群体的帮扶? 于宥苦笑了一声,还真是难为他了,又是救她,又是请吃饭,又是买衣服,红十字会不给他颁个最佳好人奖都说不过去。 她的心情一点一点冷却,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盆冷水,遍生寒意。 她竟然还奢想过顾齐言可能喜欢自己,她真想时光倒转狠狠抽那时候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自恋得可以啊。 “我虽然记不清了,但是我会记住您为我做的一切,我非常感谢您。但是过去毕竟是过去,我更注重未来,况且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不需要别人的资助了。比赛也是这样,我还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荣誉,就算走不到最后我也会当成经验。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您说是吧?” 顾冬深把笔放了回去,“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找我。” …… 叮咚一声,电梯从最高层下降到一楼。 于宥发着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在电梯重新要合上的时候,她急忙按了按钮,一个大跨步走了出来。 陈洁仪从楼梯口那头冲过来,给了她一个熊抱。 于宥被唬了一下,狐疑地问:“你不是早走了吗?” 陈洁仪松开她,把衣服理了理,“我东西忘在练习室了。你呢,怎么才走?” 陈洁仪性子急,没那个耐心等对方回答,她讲话跟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又转了个话头,“哎!看来这是天意啊,你今天必须跟我走了!我想去买双鞋子,你陪我吧?好不好?” 于宥默不作声,她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死死压住一般,堵得慌。 她心里想得更多的不是那份每个歌手都趋之若鹜的合同,而是顾齐言。 她对他是什么感情呢,分明才见过三四次面,她的心里却这么难受呢,就好像自己的感情遭到了欺骗。 她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这不正常的情绪。比赛在即,她不能被无关的事挠了心绪,逛街应该能暂时转移注意力,于是她对着陈洁仪点头,说好。 两人顺着强势的人流向着地铁站走去,整个街道,人头攒动,行色匆匆,谁也没有留意谁。 走进地铁通道,然后拾级而下,顺着灯火通明的通道一直走到售卡器。 于宥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正往售票机器里投币的时候手机响了,她把地铁卡塞到陈洁仪手里,这才不慌忙不忙地拿出手机。 看清手机屏幕上那熟悉又陌生的三个字,她的手像被冻住了,全身麻木,一直到手机铃声停止了,她都没有接。 她既失落又松了一口气,揣回手机,搂着陈洁仪的肩膀往前走。 地铁大约还有三分钟左右进站,站在一旁的两个小女生打量了她们好一会儿,窃窃私语。 “她们好像是那个歌唱节目的选手。” “真的是她们,去要个签名吧。” “不太好吧,我有点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她们火了就要不到了。” 陈洁仪耳尖,早听到他们的对话了,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两个女生很可爱,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可以给我们签名吗?” 陈洁仪脸上的笑意已经掩饰不住了,一颗心像要跳出来一般,这种新奇的感觉让人上瘾,她回了一个温暖的笑容,“当然可以。” 地铁要进站了,她们在包里翻了好久没有找到笔,急的满脸通红,有些难堪。 陈洁仪也翻了翻自己的包,可是很显然,很少有人出来带笔吧。 她也很失落,“要不,下次吧?” 这句话就跟下次请你吃饭一样,只是空口承诺,一般兑现的期限都是遥遥无期。当下两个女孩脸上都写满了失望,撇了撇嘴道:”那好吧。” 于宥从化妆包里拿出眼线笔,温柔地询问她们,“用这个签,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说话间,一个递了本记事簿,一个把手机壳递了过来。 于宥的签名跟她的人很不符合,人是小家碧玉的,字却是龙飞凤舞的。 两个女生把东西放到包里,鼓励她们道:“后天的表演我们会去看的,加油!” 于宥的心暖暖的,方才的阴郁一扫而过。她的梦想从始至终都是成为一个能被大众认可的歌手,她愿意为了实现梦想付出一切,为了严枚,更为了自己,终有一日能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这两个陌生女生的短短几句话无疑给她带来了一点慰藉,一点安心。 陈洁仪都快热泪盈眶了,“谢谢你们啊。” 列车经过一个站台又一个站台,旅客换了一批又一批,手机铃声也响了一次又一次。 陈洁仪皱起眉头,“你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那头的人还在锲而不舍地打过来,她的手指停在绿键上,迟迟按不下去。 陈洁仪侧过身子,把脑袋凑过去,问:“谁打来的?” 再响下去乘客该有意见了,于宥毫不迟疑地把关机,没好气地回她,“一个大慈善家。” 陈洁仪好奇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慈善家?又见于宥黑着张脸,于是乖乖闭了口,没有追问。 …… 果然,女人在逛街的时候,精力是用不完的。 于宥是个例外,她坐在店里的沙发上,惆怅的望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大包小包,幽怨的小眼神早就把正在挑选衣服的陈洁仪戳了好几个洞了。 说好的买双鞋呢,怎么又买内衣,又买衣服,又买包呢? 逛街可真是个体力活啊。 她又想起自己家里推着的购物袋,顾齐言买这些的时候也像她一样烦躁吗? 于宥啪地一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想什么呢? 呵,他那样的贵公子,干什么都有保姆,工作人员围着他打转,哪需要他亲自动手,一句话的事。 自己真是想得有点多,咸吃萝卜淡操心。 于宥终于知道陈洁仪为什么非要自己陪她逛街了,敢情是给她做免费劳动力了。好在,陈洁仪这丫头片子还算有良心,请她吃了一顿饭作为犒劳。 陈洁仪以茶代酒,敬了于宥一杯,“祝我们都能大火!” 于宥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喝酒误事这一真理,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回敬她,“我也要祝我们能一直在音乐的道路上走下去,不忘初心,方能始终!” 陈洁仪笑嘻嘻地给了她一拳,“你丫还挺会说。” 饭店的墙壁上挂着电视,娱乐频道的女主持人正在报道最新娱乐新闻。 “日前,风杏旗下男团jewel于下午三点到达日本羽田机场,来接机的粉丝把机场围得水泄不通。” “此次来日本,目的是为了三天后的万人演唱会做准备,据说演唱会门票一分钟内售罄,由此可见jewel的高人气。” “风杏首次推出的男团就能如此有人气,可见大公司的威严不容置疑,这也让我们更加期待风杏未来歌手的表现。” 于宥眯起眼,将半杯可乐下肚,由衷地羡慕,“真好啊。” 陈洁仪也跟着说,“是啊,真好啊。” 华灯初上,夜色朦胧,凉爽的夏风吹走一身腻汗。 两人各拎着好几袋的东西,压马路,谈人生谈理想。 到了八点,她们互相道别,陈洁仪还是大学生,有门禁,坐上公交车返校。 于宥一个人老老实实地坐地铁回家,手头紧,不能再挥霍了。 隔着一条小道,一辆轿车停在她的面前,闪光灯亮起,刺得她快瞎了。 她抬起胳臂挡在眼前,心里愤懑,这人有病? 车灯很快灭了。 于宥垂下手臂,然后就看见有人从车上下来,车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发出砰地一声,男人步伐矫健,走路带风,无形中有隐隐的怒意。 路灯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显现出来,五官英挺,身姿挺拔,头发一丝不乱。 惊讶从她眼中一闪而过,于宥心里更多的是不悦。 顾齐言疾步走到她的眼前,强硬地扼住她的手臂,像是怕她会逃似的攥得很紧,“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于宥被弄疼了,眉毛拧在一块,心里快气炸了,谁给这男人的底气,让他这么理所当然地质问? 她试着甩开,男人的手却如铁一般不为所动,她气得眼皮一跳一跳的,“电话是我的,我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你管得着吗?” 不远处,两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互相搀扶着出门溜达,路过他俩身边,大妈好心地关切了一句,“小情侣之间别老吵吵,好好过日子。” 大爷温柔地拍了拍大妈的左肩,突出的颧骨顶着一张沧桑的皮,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笑意,“老太婆,你懂什么?年轻人把这叫情趣。” 这对老夫妻边谈笑边走远了,留下于宥风中凌乱了。 第20章 chapter20 大概是接触不良的原因,街边的路灯时明时灭。蝉鸣声萦绕在耳边惹人烦。 方才满腔的怒火被大爷大妈轻飘飘的几句话给掐灭了,徒留下两人,面对面尴尬地望着彼此。 于宥只觉得如鲠在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捏了捏眉头,又抬头瞧了一眼冷着脸的顾齐言。 顾齐言松了手,扯回刚才的话头,“你今天怎么了?” 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斥责被这一句问话又憋回了肚子里,于宥的心如激荡的湖水一样不平静,这分明是男朋友拉下脸来哄闹脾气的女朋友的节奏。 她的心脏有节奏的跳动,好半天才说道:“你早认识我,为什么装作陌生人。” 顾齐言慌了,眼睛一下子迸射出寒光,手死死地扣着她的肩膀,“我爸找过你?” 于宥被他的样子吓到,怔怔地点头,“对。” 顾齐言吸了一口气,“他和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让你远离我?” 于宥推开他,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他没有这么说。他说要签我做艺人。你父亲是个好人,他资助余洲孤儿院,我很感谢。但我现在已经成年,也有劳动能力,不需要任何一个人的帮助。” 顾齐言攥紧了拳头,心说:他逼死了我的母亲,又活生生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是好人? 于宥咬了咬唇,又复述了一遍,“你懂吗?包括你,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没人比谁高贵些。 说她玻璃心也好,心胸狭窄也罢,总之于宥极其厌恶自诩圣者的人以同情的名义赋予她可能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在她看来,那是施舍,不如不要。 顾齐言抓住她的手,恳切地说道:“我可以解释,你想听吗?” 于宥没说话。 时间像是放慢了脚步,景物虚化了,漆黑的眼眸里只剩下彼此。 寂静里,顾齐言能清晰地听到从自己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响动。 他可以在几百几千人面前做一两个小时的演讲,面不改色;他也可以用另一种语言完美地表达出说话人的意思,几秒之内。 可唯独在这个时候,他的喉咙像被卡住一般,思绪也混乱不堪,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到底该怎么说,她才能不生气? 他说出的话不再经过大脑,而是完全跟着心走。 “我承认我一开始没和你坦白,这是我的错。但我对你做的一切,绝对不是你所说的帮助。很小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个想保护的人,我不舍得她哭,不舍她被欺负。生活虽然苦了些,但我以为我会和她永远在一起,我也向她承诺过。不过很遗憾,我没有坚持到最后,跟着我父亲到了北京。但我不后悔,如果我没有离开那个地方,也许她不会现在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所以,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我想保护你的决心,一直没有变。 于宥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痛感从神经末梢传来,这不是虚幻,更不是一场梦。 所以说,自己很久以前就认识顾齐言?甚至和他关系还很好? 她嘲讽地一笑,要是告诉陈洁仪和那些八卦的选手这些事,她们一定会认为自己疯了。 她肯定会收获一箩筐不留情的嘲笑,同时被安上最佳抱大腿的称号。 于宥微微仰头,星光仿佛淬在眸子里,唇角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我该听你的,还是你父亲的?讲真,哪怕你现在说我欠你五百万,我也没办法反驳你,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不是吗?” 顾齐言的眼中埋了一丝的慌乱,身上的汗水顺着脖颈流到脊梁,他像个孩子一般劝说于宥,“你说你都忘了,那我和你一样也忘了,好不好?以前的都不重要了,我们重新开始。” 于宥心道:我们都没开始过,何来的重新? 她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铅,半响顺着他的话回道:“好,重新开始。我们谁都不认识谁,以后也别再来往了,行不行?” 周围的世界凝固住了。 她的声音犹如末日审判的号角那样洪亮骇人。 顾齐言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心像刀绞一般,他的脸上显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你真是这么想的?你不后悔?”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默默地数三个数,给自己找最后的台阶下,他想:只要你流露出一点点的后悔,我一定把你刚才的话忘了。我还是会对你好,等你把心完全地交给我的那一天的到来。 可面前的人偏要让他死了心,她毫不留情地摧毁了他心里仅存的最后一丝希冀。 于宥果断地回答他:“是,我不后悔。” 他死死地看着她,那灼热的眼神硬生生要把人看穿了,他企图在她的眉目里找寻一点点的悲伤,可是没有,她的脸上只有不耐和疲意。 顾齐言的心渐渐地冷下来了,心脏仿佛被人捅了一刀,刀被抽走后留下一个无法弥补的洞,每一下的呼吸都痛得不能自己,真切地提醒着他,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己没有一点感觉。 他恨,他怨,他巴不得把她绑在身边,他甚至想要把她那张嘴堵严实了,让那伤人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可他不能,他只能轻轻地退后一步,心怦怦地剧烈地跳动,似乎要碎裂了般的疼痛。 “好。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车门开关的声音短促有力。 车灯明晃晃地亮起,引擎声在暗夜里极其清楚,车犹如箭上待发的弦一般冲了出去。 宽阔的街道,车水马龙,再难以辨清那一辆。 顾齐言握着方向盘的力在加深,他直视着前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停下。 他从小爱着的女孩已经长大了,她不会再因为一块麦芽糖甜甜地叫他哥哥,也不会眼泪鼻涕一把抓地抱着大腿求他留下,她成熟了,有了独立的人格,喜怒哀乐不再是为一个人。 他早该明白了,自欺欺人的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顾齐言苦笑,他想到这段感情可能会受到很多人的阻拦,他甚至做好了和父亲决裂的打算,只是万万没想到在她这一关就夭折了。 可笑啊。 …… 会演那天。 后台乱成一锅粥,服装师,造型师满屋子乱跑。 有人冲进后台吼了句:“还有半个小时观众都要进场了,弄好造型赶紧先出来打个招呼。” 所有选手化完妆完毕后,几个化妆师手都快脱臼了。造型师把每一位选手的服装准备到位。选手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依次 高出地面一截的平台上,选手们站队整齐,冲着人群挥了挥手,一一做自我介绍,然后简单地说几句期待今天表演的话。 剧院入口处里一层外一层都是人。呼声、尖叫声撞击着耳膜,选手们内心的激情顿时被点燃了。各家粉丝卖力地呼喊着应援口号,有心的粉丝还手工制作了应援手幅,诸如“赵熏女神一起走下去吧”“周晨第一”“赵熏不火天理难容”之类的。 其他选手恨不得生出个火眼金睛,从密密麻麻的灯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哪一个。一个个都使出浑身解数,给自己找那么一丁点的存在感。 短短的几分钟,赵熏换了无数个站姿,她揉了揉太阳穴,对自家粉丝的热情告白无动于衷。 选手该回后台准备了,台下发出遗憾的嘘声。 人群的一位男性粉丝突然跟发病一般,凭着一身精壮的肌肉拨开重重阻碍一直蹿到最前面,他速度极快,工作人员也没有注意到。他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蹦上了舞台。 他到了台上,直冲一个方向奔去,选手们搞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况,纷纷发出高分贝的惨叫。 他的手里还攥着赵熏的应援手幅。 保安立即反应出这可能是个狂热的粉丝,为了选手的安全,他们一齐涌了上去。 赵熏原本冷淡的脸上布满了惊慌,她想避开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紧紧地闭上眼。 再所有人跟个木头桩子杵在原地时,于宥大跨了一步,把赵熏轻轻推了一下,而她自己躲闪不及,被那位狂放的男性粉丝重重地撞在地上。 保安迟了一步,懊恼不已,将那位男性粉丝强制带走了。 赵熏惊魂未定,说话时都破音了,“你没事吧?” 于宥爬起身,扯了扯嘴角,“别感动。你穿那么高的高跟鞋,这要是摔下去了,腿说不定就断了。” 陈洁仪心疼地责怪她,“逞什么强啊,很痛吧?” 工作人员见人没事,松了一口气,赶紧提前结束这一环节,选手们都回到了后台。 台下愤慨不已,耳边都是对那位男性粉丝的声讨。 情绪稳定后,工作人员开始检票,安排粉丝一一有序进场。 …… 酒会进行中。 顾齐言端着酒杯,跟在徐枕身边应付一个又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s是成荣经济公司的负责人,他和徐枕碰杯,祝贺他的公司上市s是美国人,为人热情,天南地北乱侃一通,徐枕耐着性子,和他聊着。 s虽然不会中文,却是个名副其实的中国通,顾齐言努力地跟上james跳跃的思维,从中国经济发展的现景翻译到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 一场酒会下来,他第一次觉得这么累。 客人陆陆续续地跟徐枕告别,离场。服务员开始收拾残局。 徐枕脱下外套,甩手挂在肩上,冲顾齐言挑了挑眉,“你爸那个比赛,今天有会演。我搞到两张票,有你那个老相好,去不去?” 顾齐言扯了扯领带,“不去。” “欸?这前几天还跟我讨教恋爱心经,这么快就掰了?” 徐枕把手伸进西装口袋里,两指夹着门票,轻浮地吹了声口哨,“确定不去?” 顾齐言瞪了他一眼,自顾自走了。 徐枕站在原地没有挪动步子,脸上云淡风轻,他心里默念道。 三、二——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顾齐言原路折返,从他的手里猛抽出一张门票。 徐枕瞧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嘴角都快笑裂了,自己才数到二而已,真是高估他对这个女人的定力了。 他拍了拍顾齐言的胸口,“啧啧,口嫌体正直嘛。” 顾齐言并不搭理他,把门票揣进口袋里往外走。 徐枕急了,在他身后喊:“哎,等等我!一起去!” 第21章 chapter21 回到后台,造型师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生出个三头六臂出来。 挂着衣服的架子被人推来推去,男女选手被分开,各自拿上表演服去换上。 化妆台的镜面反射着一脸愁容的于宥。 她坐在椅子上,不断按摩着腰背。当场被撞没什么感觉,现在只觉得痛感一阵一阵得袭来,稍稍动一下就疼得眉头紧锁。 裤子被摩擦破了,膝盖处浮现大块的青,中间有些血迹渗出。 虽然不严重,但考虑到这次表演舞台还有跳舞部分,她怕做不好连累到整个另外两个人。 造型师拿起架子上的衣服,巡视了一周,“还有谁没换,快点。” 于宥站起身,忍痛接过,“知道了。” 换好衣服出来,于宥尝试走了几步,疼是疼,忍着点就过去了。 赵熏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你行不行?扛不住直接去医院,别连累我们。” 于宥听她这说话口气,只觉得更痛了,她把歌词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嗡声道:“放心,不碍事。” 准备了一个星期,这个时候说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她咬牙也要坚持住,不然这将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况且真算不上严重,只要不大幅度运动基本是不太痛的。 与此同时,比赛开始了。 主持人穿了一身金色的礼服,浓重登场,老练地说了一段万变不离其宗的开场白。在后台就能清晰地听到观众热烈的呼声。 大屏幕上显示出这一期节目播出后的网络的投票情况,赵熏第二,周晨第十,陈洁仪排在下位,而于宥则是四十位选手中的倒数第二名。 “这次的投票不能作为今天淘汰的最终数据,接下来选手们会带来合作舞台供大家欣赏,网络也会同时直播,最后一个舞台结束后,我们将综合现场投票以及网络投票的结果,决定选手的去留。届时风杏董事长顾老先生将会亲自宣布获得前五名的选手。” “请大家拭目以待吧!” 出场顺序是由每个组合派出一位选手随机抽取而决定的。 陈洁仪手气太烂,抽了个最后一名,舞台表演越到最后,观众的激情也会越来越弱,但是如果能脱颖而出,说不定也会成为压轴舞台,成为本场的亮点。 抽到第一的组合已经带上麦,站在舞台两侧黑色帘幕旁随时准备上场。剩余的选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进行最后的演练。 于宥那组的原创歌曲名由导师取名为“祈祷”,歌词主要是讲一个女生对神圣纯洁感情的期待,在偶遇上一个男生之后暗许芳心,由此在细枝末节中发展成炽爱,在日日夜夜的单恋中求而不得,只能默默祈祷那份爱有一天能降临。 副歌部分的舞蹈有一个原地旋转的动作,脚踝和小腿的发力是关键,对于脚踝和小腿的力量要求极高。于宥正好是腿部受了伤,她尝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心情颇有些低落。 陈洁仪帮她妆花的地方擦了擦粉,“要不,你就别转了,我们换个动作,时间还来得及,别勉强自己。” 于宥不甘心啊,她站起身又练习了一次,这次堪堪成功了,她一下子又振作起了精神,揉了揉陈洁仪的头,“舞台上我一定尽力,肯定没问题的。” 说罢,她又控制不住地皱了皱眉头,膝盖处还是隐隐作痛。她累摊在椅子上,问:“赵熏呢,人怎么又不见了?” 陈洁仪一摊手,“鬼知道。” “我去找找她,快到我们的顺序了吧。” 陈洁仪真是服了她这操劳劲儿,“你歇歇吧,到时间她自己会来。” 结果呢,人根本不听她的,硬是出去了,陈洁仪自言自语一句,“好了,两个人都不在了。我还练习个什么鬼?” 金城剧院能容纳五千多人,大剧院内有三个剧场,东侧为音乐厅,就是他们等会要比赛的地方。三个剧场既完全独立又可通过空中走廊相互连通。金城剧院不愧是市内最大的,连后台休息的地方也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东南西北。 于宥绕了一圈,没找到赵熏,好巧不巧碰到了纪荒。 自从上次撞见他和赵熏那种事后,两人就没正面遇到过,于宥敬他是前辈,往边靠了靠,示意他先走。 纪荒左手插兜从她身边走过去,于宥拍了拍胸脯,微微吐出一口气,在她放松的时候,一道男声在身后响起。 “上次在饭店的是你吧。” 纪荒转过身来,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接着又伸出揣在裤兜里的左手,补充道:“和顾齐言在一起的那一次。我说呢,你哪来的底气冲撞我,原来有这么硬的靠山啊。” 于宥自然能听出他语气里满满的嘲讽,身子顿时绷直了。 她就纳了闷了,自己怎么就这么不招他待见呢,每回遇见自己不损上一两句好像能缺胳膊断腿似的。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拿出所有的耐心面对他,“要真像您那么说的,我有那么大本事,您现在应该也不能在娱乐圈蹦跶了吧,前辈,我说的对吧?” 前辈二字,她咬得特别重。 纪荒的眼睛似乎在向外冒火,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手里的东西啪地一下掉在地上,说出的话跟刀子似的一把把插在人心上。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你这种为了火出卖*出卖自尊的小姑娘我见得多了,你不是在酒吧驻唱吗,皮肉生意肯定做了不少吧。” “这话我就听不下去了,您有证据吗?您活得是有多不顺啊,尽用阴暗的一面揣测别人。您说说,这些话要是被您的那些小迷妹听见去了,您这高雅的音乐人的人设不就崩了吗?” 于宥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一整句话都用了尊称,她想,我可不能因为这种低下的人拉低了自己的素质。 纪荒铁青着脸,不带一丝一毫的笑意,整个人跟被定住一般僵硬了,半响他才哼了一声,丢下一句,“你最好以后别混娱乐圈。” 言外之意,你要是栽到我手里就死定了。 于宥被纪荒这一句话逗笑了,她冲着纪荒离去的背影喃喃了一句,“谁怕谁啊。” 回到准备室,赵熏已经回来了,她看上去依旧是高冷的,一只手指勾着塑料袋提到于宥面前,“喏,给你的。” 等到对方接过去,她一个人走到角落,斜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于宥好奇地打开袋子,震惊了。里面都是治跌打损伤的膏药,还有消毒的酒精,纱布。赵熏这个人和秦意某方面还真是有点像,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拎起袋子晃了晃,感激地说了一句谢谢。赵熏闭着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幅度小到让人怀疑自己看错了。 于宥叹了一声,哎,纪荒真配不上她。 于宥低头看了看自己,把拿出来的酒精又装回了袋子里。服装都换好了,这时候上药实在不方便,还是等结束在弄比较好。等待的过程中,她百无聊赖,把歌词背了一遍,开了开嗓,又把舞蹈动作顺了一遍。 陈洁仪显然没她们俩那么轻松了,她手脚冰凉,抖得跟身上安了个电动小马达似的。于宥实在看不下去,握住她的手,“走,看别人舞台去,别想那么多。” 她们两个躲在舞台入口,透过缝隙瞥了一眼观众席,满满当当地都是人,呼声震天动地。台上的四个选手正在唱一首很甜的歌——好想你。 唱到高/潮部分,周晨突然带上可爱的发箍,对着台下卖萌,观众明显很吃这一套,给予了热烈的呼声。 陈洁仪收回视线,不满地点评一句,“哗众取宠。” 于宥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比赛渐进尾声,观众的热情也一点一点降了下来,估计是嗓子喊哑了,倒数的几个舞台反响平平。 主持人照例对前一个舞台表演简单总结后,宣布最后一组选手即将出场。 大概是有赵熏的人气在,于宥这一组一出场就收获了满满的喝彩,与上个舞台表演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 赵熏穿了身雍容华贵的白裙,裙底绣着花纹,腰身缀着白纱。 她轻轻地坐在钢琴前,手指抚上琴键。灯光打在身上,美得让人窒息。 伴着流淌的琴音,赵熏开口唱“祈祷”这首歌的前几句。她咬字清晰,气息平稳,开了个好头。 也许是自己写的歌,于宥对歌曲理解的更透彻,她低眉敛目,唱出了感情,让人听了心都静了。 陈洁仪唱完就是舞蹈部分,于宥一下子紧张起来了,心里默念着千万要成功。结果,腿上的痛还是难以克服,她只转了一圈半就砰地一声跪倒在舞台上。 观众坐直了身子,瞪圆了眼睛,这是失误了? 在他们还没做出判断之前,于宥怀着孤独一掷的心情,反身躺在舞台上,借助腰力躬起上身,一个侧滑半跪在舞台上,双手自然地举过头顶,伴着节奏扭动着腰肢,腰身柔软得不像人类。 轻薄的白衬衫将她的身材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长发贴在她汗湿的脸颊上,无意识地咬唇动作让人几乎抓狂。 那一刻,她是舞台上的妖精。 陈洁仪被这一幕惊得差点忘记歌词,她没想到平时看上去傻白甜的于宥还有这么撩人的一面。 有些观众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尖叫声、喝彩声要掀翻整个屋顶。 台下,顾齐言蹙眉,额角的青筋明显地显现出来,浑身的血液告诉流转着,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这个女人简直疯了。 徐枕叫着甩开手,冲他低声怒吼了一句,“妈的,你他妈把老子的手都抓破了。” 于宥轻巧地站起来,松了一口气,她这一段舞蹈动作还是在酒吧跟一个跳舞很好的姐姐学习的,她没有专业学习过舞蹈,当时也是闲得慌,学着玩玩,没想到今天倒碰上用场了。 她有些自恋地想,自己还蛮有跳舞的天赋嘛。 舞台结束,三个人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迅速回了后台。 比赛结束后将留十分钟给观众做最后的投票,再有十分钟用来统计。 陈洁仪拿了一瓶水递给于宥,她的嘴从下台起就没合过,“我天,你也太机智了吧,那舞蹈真6,有空教教我。” 于宥白了她一眼,她因为舞台上那一跪碰到伤口了,现在疼得几乎站不起来。 她拿起赵熏给她买的药,冲陈洁仪说道:“我去上个药。” 于宥穿过人杂的大厅,进了一间没人的休息室。 时间紧凑,她忘记锁门,直接脱掉牛仔裤,将沾了酒精的棉签按在伤口处。 门把声突然发出清脆的转动声,有人打开门,进入房间,反锁上门,一气呵成。 于宥惊得手里的棉签都掉了,手忙脚乱地把裤子穿上。 男人很高,穿了一身黑,带着棒球帽,黑口罩,气质绝佳,就算打扮成这样也不像打劫的人。 第22章 chapter22 顾齐言也没想到进来会看到这么一个画面,当下头抵着墙壁,闭上眼睛道:“抱歉。” 于宥真是想一头撞死算了,这会子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让她自己没锁门呢? “你谁啊?” 顾齐言缓缓转过身来,将帽子口罩一一摘去,露出整张脸。 “你怎么在这?” 于宥觉得自己的问题真是蠢,风杏都是他家的,比赛也是他爸办的,人爱上哪上哪。 自上次和对方摊牌后,她已经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了,现在在这么狭窄的屋子里见面,实在是尴尬。 于宥摸了摸鼻尖,她屡屡碰见对方,她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居心叵测。 虽然这块比较僻静,但在房间内也能听见门外工作人员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还有从舞台那传来的欢呼。 要是被人撞见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于宥把酒精瓶盖好,拎着袋子蹦跳了几步。 顾齐言正好背倚着门,俯身忘了她一眼,“你腿怎么回事?” 于宥并不想跟他废话,手指了指门把,“那个,你能不能让一让,我要出去。” 顾齐言跟堵墙似的一动不动,语气掺杂着无奈,“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 于宥一手扶着墙,耐心地和他解释,“我们上次不都说好了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永不来往。哦,对了。你不会是跟我要衣服的吧?行行行,我都忘了,等我回去拿给你,好吧?” 顾齐言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平日里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生起气来隔外地可怖。他的眉头皱成川字,鼻子尖上缀着几颗亮晶晶的汗珠。他的背离开门板,双手覆在她单薄的双肩上,稍一用力将她压在冰冷的墙上。 于宥本就因为腿受伤而站立不稳,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翻,头重重地磕在了墙上,她疼得表情都扭曲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齐言气疯了,她怎么能把自己想成是这么小气的男人,难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所企图吗,他的爱在对方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他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积压了多年的感情急于找个出口发泄。 怒火在他的胸中翻腾,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他引燃着周身的空气,心跳被撕扯般疼痛。 于宥被他用身体困在逼仄的空间里,她一仰头,那张英俊的脸就撞入了她的眼眸里。 四目胶着,彼此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让我出去。” “痛不痛?” “你这样,我很困扰的。” “痛不痛?” “你先让我出去。” “痛不痛?” 顾齐言来来回回只有这一句话,他蹙眉,轻柔地抚摸着她白皙的脸颊,不顾她的反抗将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轻擦过她的唇。 他终究狠不下心来。他做不到不见她,更做不到放弃她。他早已没有理智,他几乎要发狂。 于宥被他撩拨得要疯了,纪荒没把自己气到,眼前这个男人倒是把自己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火气噌噌地往上冒。 “你有病——” 剩下的话尽数被吞入他炽热的吻里。 顾齐言强硬地扣着她的后脑勺,冰冷的唇覆盖在她的唇上,霸道地攫取她所有的呼吸,她所有的思考,他伸出舌将自己独有的味道送进她的口中,他啃噬着,不带一点柔情,几乎是在发泄地亲吻她。 他要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他长久被压制的情.欲一下子被点燃,手急不可耐地解开她的衬衫,探进她的衣料里,感受那柔软的一寸寸皮肤。 他咬上她的脖颈,湿润的唇经过她的眉、鼻尖、下巴,最后在她耳边轻轻地喘气。他的手隔着衬衣掐着她的细腰,粗粝的手指摩擦着她的腰窝。 于宥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她被他毫无章法的一通乱吻弄得要昏厥过去,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也不自知。 她浑身瘫软,没有推开的力气。 又或者说,她的潜意识里很羞耻地觉得很享受,本能地不想推开。 她惶恐,事情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然而她又扪心自问,我讨厌顾齐言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这样优秀的人,她很难拒绝。 然而正是因为这个男人太过美好,她才会不断地怀疑,不断地置疑,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她害怕这是梦,等梦醒了,这个男人就会亲手送她去地狱,与其这样,不如早点看清。 嘈杂声隔着一道门清楚地撞击着他们的耳膜,仅存的理智将顾齐言拉了回来,他松开双手,退后了几步。于宥没了支撑力,顺着墙下滑,跌坐在地板上。 于宥没有任何底气骂他,只是红着眼死死地盯着他。顾齐言面不改色地蹲下身,替她把纽扣一颗一颗地系上,他把她的衣领理好,心平气和地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要我离你远点,绝对不可能。” 于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哦。” 顾齐言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只听她问:“你来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他摇了摇头。 于宥压着他的肩膀站起身,“那就好,我可不想死得这么早。” “什么意思?” “等我有一天跟你站在差不多的高度的时候,我再考虑你这话是真是假。在此之前,我可不想还没红就被盖上抱大腿的称号。” 顾齐言浅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 “你怎么上个药这么久?” 陈洁仪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搀扶于宥,她泛红的耳根分外明显。陈洁仪愣了愣,好奇地问:“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于宥恨不得找一个老鼠洞钻进去,支吾半天敷衍地回她,“我紧张嘛,等下投票结果不是要出来了。” 陈洁仪嗯了一声,也没想多。 于宥几乎是撑在陈洁仪身上上台的,她站在选手的最后面,找了个支点站定。 主持人:“投票结果宣布之前,我们先掌声欢迎风杏董事长顾冬深老先生。” 台上台下掌声轰鸣,观众站起身,伸长脖子张望,一双双眼睛全都锁定在舞台入口那一侧。 顾冬深一身正装,步伐矫健地登上舞台,对着台下正正经经地鞠躬。顾冬深虽近六十,身体却硬朗,好像在他那强健的体内,蕴藏着用不完的劲儿,不怒自威的一张脸上,眼眸漆黑,炯炯有神。 他环顾了一周,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眼角皱纹一层又一层。 于宥心虚地收回视线,虽然自己明明没做什么,但是身上的鸡皮疙瘩却起来了。 “投票前五名的选手名单,我们已经交到顾冬深老先生手中。为了保持神秘感,我们先公布排位在40—10名选手的名单。” 主持人话音刚落,大屏幕立刻亮出投票情况,从倒数第一到第十一名选手的名单一览无余。 陈洁仪攥着拳头摆在胸前,眯着眼看向大屏幕,每扫一个名字她的心就漏跳一下,最终她在第二页中不幸地找到了自己的姓名,第三十五名,这意味着她即将被淘汰。 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吧。陈洁仪虽略感到失望,但长久以来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落下了,她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 她能走到这里已经很感恩了。 她把名单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惊喜地捣了捣于宥的胳臂,“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你进了前十!” 于宥的心怦怦跳,她惊喜地又确认了一遍,真的进了前十。 陈洁仪比她还高兴,“说不定你能进前五!” 于宥已经很满足这个结果了,她高兴的同时又惋惜陪她从海选一路走来的陈洁仪就要在今天停和她分开了。 陈洁仪揉了揉她的双肩,安慰道:“你要往好处想,你火了之后可以罩我啊。” 有不少观众因为自己喜爱的选手排名低而不满地大喊,也有的观众为自己支持的选手进了前十而热烈庆祝。 主持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大家最关心的时刻了。十位选手中,到底有谁挤进前五了呢?请顾老先生为我们揭晓。” 在选手们期待的目光中,顾冬深推了推镜框,走到话筒前,有条不紊地拆开卡片,他拿出写了前五选手名字的名单。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每念一个名字都引起不小的轰动。 “周珍。” “唐庞德。” “侍金。” 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两个名额,其他选手的脸色顿时不好了,他们紧紧握着周围人的手,紧张地出了一身汗。 顾冬深缓缓吐出一口气,“赵熏。” 这一名字被念出,台下赵熏的铁粉纷纷起身,热烈鼓掌,为自己女神感到由衷地高兴。 还剩下最后一个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肃穆庄严的样子仿佛在等天神宣判自己生死一般。 顾冬深微不可察地皱眉,镜片后的一双眼睛深如潭水,他明显地顿了下,不咸不淡地念出最后一名选手的名字,“于宥。” 前五名宣布完毕,所有紧绷着的人都立即松懈下来,遗憾声、欢呼声交织在盛大的喧闹声中。 在周围人一句句或真挚或违心的恭喜声中,于宥的眼眶渐渐湿润了,她难以置信地将嘴拢成一个小圆,她一时间百感交集,各种情绪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她已经无法用任何话描述出自己内心的感情。 她只能说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活着真好。 第23章 chapter23 选手们三百六十度向观众鞠躬致谢,全场灯亮起,五彩的亮片从舞台上空洋洋洒洒地落下,光滑的舞台上,像是下了一层五彩斑斓的雪。 观众非常有素质地把各自位置上的垃圾带出场,争取不给自家偶像丢脸。 会演落下帷幕。 于宥伴着人流回到回台,巨大的惊醒几乎冲昏了她的头脑。等完全冷静下来,于宥给了陈洁仪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头搁在对方的肩上,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抱着。 她们有足够的默契,有些心意不一定需要说出来,彼此就能明白。 希望有一天,她们能在音乐这条道路上再相遇。 周晨从小娇养惯了的,心上有什么不满,脸上就表现出来了,她进了专属的休息室,一言不合把发饰丢在梳妆台上,外套掷在椅子上发出不小的动静声。平日里比较亲近的几个小姐妹先是面面相觑,接着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怎么了,生那么大气干嘛?” 周晨撅起的嘴都能挂酱油瓶了,满肚子的不愤就等别人一句安慰话和盘托出,“我也不说自己一定能进前五名,那个于宥,人气平平,上场投票还倒数,她这次进前五,你说能没鬼?” 几个姐妹心一惊,忙把休息室门关严实了。 其实名单公布的时候,她们也颇不满,之前投票一直落在她们的人一下子升到前头去了,换谁心里都不太好受,只是她们没那个胆说,这会周晨带头挑起话题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的可欢了。 “比赛嘛,你说能没一点黑幕?” “你没看她跳的那个舞,骚里骚气的。” “我有个小道消息,我朋友说看见评委纪荒有带女人去酒店开房,她也没敢上前细看,保密措施做的挺好的,那身材目测是——” 周晨拧开桌上的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两口,挑了挑眉,“那女的是于宥?” 爆料的那人跟做鬼似的浑身激灵了一下,慌张地摆了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啊,我朋友也没看清,又没有证据,你们可别跟人乱说啊。说出去了也别说是我说的。” 周晨轻蔑地望了她没出息的样儿一眼,嘴角禁不住上扬,“选手为了前途出卖*,被评委潜规则,真是场大戏。” 几个姐妹也跟着附和,“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要是爆出来,那人也别想混了。” 听完爆料后,周晨心里好受多了,她伸了个懒腰,幽幽地补充道:“没本事的人就算去了慈善晚宴也是丢人现眼,甭指望谁能看上她。” 这场比赛结束,排名第一的选手周珍无疑是最大赢家。那嘴笑得合不拢了,对着众人提议道:“我们一起出去吃一顿吧!” 排名在前头的自然高兴,排名在后头的兴趣泛泛,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婉拒。 周晨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拽着几个姐妹直接走了。 这种饭局,吃个饭还要看人脸色,途中还少不得要听人吹嘘,于宥比较反感,但她好得也是进了前五的人,不去吧,别人明面上不在意,背地里肯定要说她摆谱的。 陈洁仪先走了,于宥孤立无援,被一群人怂恿着,“去吧,去吧。” 赵熏自然是我行我素,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不去。”然后潇洒利落地离开了。 在越来越热烈的支持声中,于宥脚尖点着地板,有些无所适从。好在,一通电话解救了她。 她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心里立刻踏实了,放飞自我地对着手机乱说一通。 “啊,找我有事啊?” “现在啊,我不太方便。” “很急?好好好,我马上就去。” 于宥挂掉电话,对着一群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对不起了,家里有事,不能一起去了,抱歉抱歉。” 周珍:“太可惜了吧,事情严重不?” 于宥咽了咽口水,严肃地回她:“挺严重的。”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还有很多粉丝三三两两地滞留在场外。于宥带上棒球帽,帽沿拉得很低,整张脸就只剩下小小的下巴和一张红唇。 她沿着台阶拾级而下,拿起手机对着刚才的号码拨了回去。 电话接通,手机那头的秦意一头雾水,“你刚才说的什么玩意?” 于宥干笑两声,“哈哈,没什么。” 秦意也没追根究底,用遗憾的口吻道:“我一整天都在忙房子的事,看不了你演出挺可惜的。”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我在网上看到消息了,前五名啊,厉害了我的妹。” “运气好,运气好。” “出去庆祝庆祝?我马上就到剧院门口了。” 刚拒绝那群人,这要是出去撞见了多尴尬,于宥也不好明确拒绝,只好打着马虎眼,“你先来吧。” 于宥把手机放回包里,又拿出一包香烟。 她走远了些,找了片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清脆的一声响,打火机的火苗腾地升起,点燃烟,微弱一点的星火在暗夜里若隐若现,像是萤火虫发出的光。 吸一口,有种五脏六肺都被充盈的感觉,让人心安。她微微合上眼,耳边有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正想睁眼,烟就被人夺了去。 于宥眼里盛满了愠怒,刚要发作就瞥见了男人流畅的下颚线,紧抿的唇,她声音软了几分,“把烟还我。” 顾齐言没理她,自顾自把烟头摁灭,轻飘飘地投掷到垃圾桶里,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抛物曲线。 “抽烟对身体不好,以后不许。” 于宥想:凭什么?你算什么? 烟瘾被勾起来,一时半会下不去,于宥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计算着秦意应该快到了,抬脚准备走。 顾齐言拉住她的胳膊,掰开她的手,放了个东西在掌心中。 “想抽烟就吃这个。”他说。 然后也不给于宥顶嘴的机会,转身走了,潇洒的背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于宥扯了扯嘴角,摊开手掌,是块巧克力。 随身携带糖的男人,有点意思。她本想扔掉,想了想还是装进了口袋,谁知道有没有毒,或是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秦意开了她那辆现代过来。于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脖子一仰,累瘫在后座上。 “去哪里庆祝?”秦意瞄了一眼后视镜,问。 “哪里都不想去,我今天还受伤了,想休息。” 秦意扭过整个身子瞅她,“哪受伤了?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于宥眼见她又要唠叨一顿,赶紧解释,“就是磕了下,不碍事。你说你忙房子的事,你买房了?” 秦意叹了一声,“什么买房啊?严枚租的那房子,她母亲回去了,我总得帮着退房子吧。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秦意从凹槽里拿出一个碎花本子,丢在于宥的大腿上,“严枚生前的日记本,她上面注明了写了给你的,你要想看就看,受不住就当个纪念吧。” 于宥轻轻摩挲着本子的封面,心里不是个滋味,写给我的吗? 最后两个人开着车在大街上兜了一会儿风,秦意开车送于宥回家。 【2013.7.23今天是到北京的第一天。很累、也很迷茫。】 【2013.12.14正式开启在夜色酒吧驻唱生涯,加油!秦姐给我推荐了她喜欢的一位男歌手的歌,真好。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出张专辑。】 【2013.12.31今年的最后一天,应该是我的幸运日吧。我遇见了第一个真正欣赏我唱歌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也是做音乐的,缘分!】 【2014.1.21每天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真好!累一点也值得!】 这本日记里满满的都是一个小女生对未来的憧憬。 字里行间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一切好像都是从前的样子。她们一起奋斗,互相鼓励,靠着各种各样的鸡汤□□在这个社会上,偶尔也会像象牙塔的大学生一样无忧无虑地在烧烤摊上大吃一顿,畅想未来,没羞没臊地扯八卦。 于宥足足看了半个小时,眼睛越来越湿润,鼻尖忍不住泛酸。 大半夜看这个,心里堵得慌。她跳着翻了几页,接下的日记内容都是关于一个男人的。 【2014.3.24他和我表白了,我很开心。他是秦姐喜欢的明星,我接受他总感觉怪怪的,但是爱情是自私的。】 【2014.5.12他让我放弃驻唱,我有点难过,但我很喜欢他,不想因为这个分手。他为什么不相信我呢,驻唱的女生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2015.7.12我越来越怀疑自己,这个真的是我要过的生活吗?为什么我放弃一切,却只能当这个男人的地下情人,我想去死,但是我又做不到。】 【2016.8.12让一切都结束吧】 看到这里,于宥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了,严枚神秘男友的名字已经在嘴边了,她的手打着颤,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可能,这个世界怎么可能那么小。下一秒,她的理智被彻底摧毁。 最后一页的角落上写着: 你要小心纪荒。 本子从手间滑落,背后突的地窜出一股冷意。 第24章 chapter24 那一夜睡得很不踏实。 于宥做了很多梦,梦见孤儿院那段时光,梦见和严枚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梦见之前那个奇怪的梦,酒气包裹着的男人和面色惨白的男孩在昏暗的光线下望着她。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她挣扎着起床,给秦意打了一通电话。铃声响的过程中,大脑也在飞速地旋转着,她想,自己到底该用怎样的措辞告诉对方那件事情。 从昨天对方的反应来看,秦意显然是没有看过那本日记的。 电话接通了,她的思绪被打断。电话那头秦意的声音慵懒,沙哑,“夭寿啦,这么早打电话!” 于宥定了定神,开口问道:“秦姐,你喜欢的明星做了坏事,你会怎么办?” 秦意刚醒来,脑子还是乱的,随口答道:“脱饭呗,还能怎么办?” “那要是他间接害死你身边的朋友呢?” “我杀了他。” 于宥沉默了一阵,手机那头人先笑起来,“我瞎说的。你说你一大早神神叨叨地,发生什么事了?” “哦,我就是做噩梦了。”于宥摸了摸鼻尖,她说起谎来,一套一套的,有时候自己都信了。 这件事她决定先不和秦意说。 ***** 今天天气很好,雾霾散尽,这个城市的轮廓尽显。转眼要入秋了,风不再是*的,带了一丝清爽。 于宥打开冰箱,手抵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最后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打两个鸡蛋,葱花浮在面汤上,油亮、香气扑鼻。 吃完躺在沙发上休息,风杏的慈善晚宴的邀请函已经寄过来了,她伸手把茶几上的邀请函拿起来,放在眼前端详。 红色的壳,金色的边,鎏金字体印在纸上,简单大方却又贵气。 尊敬的于宥小姐: 由风杏经济娱乐公司主办的慈善晚宴将于2016年9月7日晚5:30在宏源国际酒店一号宴会大厅隆重举行。我们诚邀您出席此次晚宴,慈善晚宴中安排了慈善拍卖,经常表演等环节,所筹善款一并用于慈善事业。 谨此奉邀,请您拨冗出席。 于宥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将它叠好,放入抽屉中。 这种慈善晚宴,像她这样没什么钱的人去了也是凑凑热闹,奉献不了什么爱心。这种大排场,有的人穷极一生去不了一次,她也不过是去见见世面,在那些名流人士面前混个脸熟,运气好点的,以后想进娱乐圈,路子就多了一条,愿意提拔自己的人也多。 比赛进行到现在,淘汰人数一次比一次多,现在只剩下十个人了,拿第一名的概率十分之一,看上去比中彩票简单多了,实则那残酷性旁人无法想象。 第一,谁不想得到呢?只不过,于宥比任何人都要渴望。 她的心打着颤,一想到纪荒,全身就忍不住蜷缩起来,那个间接害死严枚的人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他丝毫没有一点点愧疚,照旧美人在怀,金钱、名利都紧握在手。 她不甘心。 于宥寒心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等待,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兽,她要赢了比赛,让自己成为一个在娱乐圈能说得上话的人,然后坚定地揭露纪荒这个人丑恶的嘴脸,她要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撑着下巴,愣神地望着窗台好一会儿。手机在沙发上没完没了地响个不停,震动声嗡嗡,让人不得个清静。 她收回了视线,手捞起手气,眼睛一扫,她呆住了,微博上的提示消息唰唰地变幻着,她打开,愕然。 上千条私信,五百多条评论,两万多的粉丝一夜之间变成五十万。于宥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点开微博热搜。 果不其然,她的大名排在第一位,一夜走红是多少人的梦想,可于宥却高兴不起来,她是黑红起来的,热搜上她名字后面的话实在不太好听。 #于宥滚出娱乐圈# #于宥滚出来解释# #心疼周晨# 她逛了一圈微博,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有大v博主把比赛当天投票数总结了一下,于宥前一场比赛做成节目放出来后,因为她唱歌抢拍,在大众心里立刻掉了档次,投票数也是倒数的。而会演当天表现突出,投票数虽明显上升,但并没有能够逆袭的资本,毕竟差距摆在那里。 让人不能服气的是,投票结束的最后两分钟内,其他选手投票数都基本不动的时候,于宥的投票数以直线上升,狂甩一干人,直接把原本第五名的周晨挤了下去。 这么诡异的投票,网友们当然有理由怀疑暗箱操作。不过吃瓜群众一开始也只是揣测而已,没有实质性证据,大家也不敢往死里说,结果周晨的一条微博,更加佐证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周晨v:公道自在人心。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事情已经明了了。安慰周晨,辱骂于宥不要脸的话迅速占据了评论。 于宥看吃瓜群众分析的头头是道,自己是哭笑不得,她要真有刷票的钱,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苦巴巴的了,可她就是说自己是冤枉的,谁信呢? 他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满足自己内心需求的八卦。于宥点开自己微博页面,评论已经不能看了,有的是表示相信她,但大多数都是问候自己祖宗的。她在框子里写了删,删了写,最后还是作罢。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又有人借着热搜发了一条评论。 游泳的鱼儿:鄙人某酒店前台,前几日撞见比赛的某位评委和某位选手开房,不知道是不是这位于小姐? 此微博一出,又是一阵哗然。 个别热心网友凭自己的主观理解为了一群懵逼的吃瓜群众还原了整个事情的来源。 八卦小天使:于宥,你和某位评委私下搞在一起,甚至为了赢不惜出卖*。某评委对你也算不错,不顾比赛规则,给你开后门,让你进了前五名。事情是这样吧?于宥 参与风杏举办的比赛的评委只有四位,根据年龄,描述,稍稍一推论,网友就立刻知道是纪荒了。纪荒是音乐的大才子,为人风流的个性粉丝也都清楚,只当是艺术家为了寻求艺术灵感罢了。 于宥瞠目结舌。 比起被污蔑的委屈,她更觉得恶心,自己竟然跟纪荒这样的人绑在一起。秦意也看见微博上的事情了,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询问。 知道是污蔑后,她稍稍放了心,“你就当是炒作,无凭无据的,迟早他们会看明白的。” 于宥嗯了声,挂了电话,心里却没有好受多少。 节目的主办方也打来电话劝慰,“艺人嘛,置疑声肯定都有的,不要放心上,你现在没签公司,没人给你做主,自己想开点。” 打电话过来的是节目制作后期负责剪辑的一个姐姐,平时有聊过几句,也算熟捻。于宥说了声谢谢,心里已经好受多了。 再打开微博,赵熏被顶上了热搜,只因她的一句“我站在你这一边”,并艾特了于宥。 于宥是又生气又感动,她跟纪荒的事怎么扯到了自己,可又转念一想,赵熏其实是无辜的,她并不知道纪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愿意站出来支持自己已经很难得了。 赵熏人气高,借了她的福,风评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家赵女神支持谁我就支持谁。] [那个周晨不会是因为没有进前五恼羞成怒故意黑于宥吧。] [楼上1,周晨一脸的心机婊样。] [没有证据不要轻易黑一个人。] [酒店事件也太假了吧,没图你说个jb?我还说我和我女神睡过呢,谁信啊?] 短短半天的时间,事情戏剧化转变。吃瓜群众左右两边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关键时刻,周晨顶不住压力,又删了那条公道自在人心的微博,让人大跌眼镜,被人一致认为是心虚。 有关这件事情的话题一直霸占了热搜整整两天,到今天,这场闹剧终于有了平息的意味。 于宥面色苍白,这几天被这事闹得也没睡好。她打扮了一下准备下楼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刚锁上门,暗黑的楼道里,有人步伐缓慢地上来,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于宥拔钥匙的动作顿了顿,脸瞬间耷拉下来。 “你来干什么?” 顾齐言一手撑在门上,脸色也不大好,“我担心你。” 于宥故作轻松地撇开头,躲避他炽热的视线,“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吃的好,睡得好,身体倍儿棒。” 顾齐言被气笑,都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他站直身子,拍了拍衣袖上灰,轻声问:“那件事情是真的吗?” 于宥故意装糊涂,“那件?” 顾齐言没再说话,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可他心里就是有块疙瘩,弄得他在夜里翻来复的睡不着。他一定要她亲口说出自己和那个什么纪荒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才能真正放心。 十多年了,太多东西改变了,顾齐言也不敢百分百确定眼前的人还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她变了吗,如果变了,又变了多少? 于宥歪着头,反问他:“你觉得我是哪种人吗?” 顾齐言吸了一口气,定定着看她。 于宥觉得分外无趣,推开他,“走开,我要出门了。” 她边说边往楼下走,顾齐言心一阵绞痛,在她即将又下一层台阶时叫住了她。 “于宥!” 顾齐言定了定神,问:“你可以放弃比赛吗?”他瞧见她僵硬的背影,半响轻声补了句,“哪怕……是为了我?” 声音很低,没有丝毫的底气。无奈却又坚定。 这是他的希冀。 第25章 chapter25 楼道里阴暗,幽静。 于宥硬生生把嘴边的那句“你有病吗”给吞了回去,她一手撑着扶手,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男人。 她有时候真想把他脑壳破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也许他自己都觉得过于突兀,顾齐言垂眸道:“对不起。” 于宥看到他这么温润的一面,心漏跳一拍,“你没对不起我,别这样。” 顾齐言走下楼梯,擦肩而过的时候转过头来,眼睛直直地望着她,“好好照顾自己,别老吃速食。也别抽烟,烟瘾犯了嚼嚼糖。网络上的不好评价少看,别让自己受伤。”他仰了仰头,语气更加温柔也更无奈,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有资格干涉你。” 于宥握紧了扶手,一眼不眨地盯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不受控制地一阵绞痛,这怎么那么像诀别呢? 她愣在原地,第一次真切地认定自己是喜欢他的,她只是太害怕了,害怕这都是假的,都是泡沫,一见阳光就散了。 网络上的风言风语像一块大石压在于宥的身上,说完全不在乎肯定是假的,虽然风杏也做出了解释,对造谣的人追究法律责任,可是事情已经发生,这锅于宥不背谁背? 她本来粉丝就少得可怜,现在还收获了一大堆黑粉,真是欲哭无泪。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间就到了慈善晚宴当天。 秦意知道于宥要去参加那么高档的地方后,表现的比当事人还要激动。一大早,她就用夺命连环call把对方叫醒,拉着她又做发型又买衣服。 于宥因为没睡好眼里满是红血丝,起床气无处可发,“秦姐,您能别折腾我了吗?你这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啊。” 秦意闻言给了她一记,“说谁太监?”接着又数落她一通,“机会千载难逢,你能不能重视点?” 于宥点头如捣蒜,“秦姐说的都对。” 秦意左挑右检给于宥选了件黑色礼服,腰身别着小巧的蝴蝶结,领口剪裁得当,裙摆缀着白色的圆点,简单大方。 衣服很美好,四位数的价格却着实让人肉疼。 秦意当即掏出卡结账,于宥差点给跪了,双目水汪汪地凝望着秦土豪,“爸爸!您还缺女儿吗?” 秦意嫌弃地推了她一把,“少来,等你以后红了都是要还我的。” 两个人几乎逛遍了整个百货市场,双腿发酸,最后进了一家逼格颇高的鞋店。干净的发光的玻璃架子上错落有致地放上了一双双或高雅或简单的高跟鞋,三面墙上的支架摆的满满当当,琳琅满目。 正中间的一双水晶鞋无疑是最显眼的。 于宥的视线也不禁被它吸引了,脚步不自主地走到面前,一眼不眨地看着,水晶鞋上镶着的钻石闪着光,一不小心就晃了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于宥也不例外,她心道:“这双鞋真他妈闪,穿上去绝对能装逼!” 售货员都有一双精明的眼睛,她立刻拿出那不变的说辞推销,“小姐你可真有眼光啊,这双鞋是店里的新品,最配您了。” 于宥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摆摆手,“我就随便看看,这多少钱啊?” “原价四万三千八,给您打个九折,3万九。”售货员报完价格,露出一个标准的公式化笑容。 于宥立刻怂了,往旁边的货架上随手拿起一只鞋子,干笑两声,“呵呵,我觉得这鞋也不错,我再看看。” 售货员每天接待上百位客人,谁有钱谁没钱一看便知,当下脸色变了,没了一开始的热情。 秦意附在于宥耳边,轻声问:“你喜欢啊?要不我买给你?” 于宥吓了一跳,“别啊,一双鞋将近四万,太不值了。” 秦意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也就说的玩玩,我哪有这么多钱。” 于宥很自然地给了她一个白眼。 迫于金钱的淫威,于宥挑了一双价格适中的鞋,虽然比水晶鞋便宜多了,可也够她吃土一阵子了。付完帐,推开门往外走。 冤家路窄啊。 正好撞上周晨和她的朋友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于宥收回拉门的手,退到一边,先让她们进来。周晨一眼就看见了门边的于宥,两人并没有打招呼,只是短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眼神充满敌意。 周晨应该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了,一进门售货员就热情地迎上来了。 “周小姐,您好久没来了。” 周晨莞尔一笑,“最近忙。”她扫了一眼后,直接拿起了水晶鞋,“这鞋子挺漂亮,是新款吗?之前没看见过。” “是。这个鞋子很抢手,刚才那位客人也想买来着呢。” 周晨的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是吗?没钱买吧。”她利落地从包里拿出卡,故意作秀给于宥看一样,拔高了音量道:“我买了。” 举手投诉之间颇有暴发户的味道。 于宥背影一僵,推门的动作顿了一下,片刻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我不是灰姑娘,用不着水晶鞋。” 周晨接过购物袋,同于宥一前一后走出店。 “你当然不是灰姑娘,你可没有什么王子。”周晨说完故意做了一个懊恼的表情,虚无地捂住嘴道:“对不起啊,我说错了,纪荒不是你的杀马特王子吗?” 于宥的手痒了,如果不是秦意拉住自己,她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把周晨的脸揍开花了。 于宥是真气,你能骂我,能侮辱我,但是把自己和纪荒那样的人放在一起,她就觉得恶心的不得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周晨做出无辜的表情,阴阳怪气道:“我哪有乱讲,网上新闻不都出来了吗?你跟纪荒没一腿的话,你能进前五?你可别说是靠自己,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秦意见不得人这么羞辱自己的朋友,上前几步道:“我说,你不就是嫉妒我们家于宥吗?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泼脏水倒是一套一套的,纪荒那样子我们家于宥还看不上呢,至少要顾齐言那种逼格才差不多。” 此话一出,周晨叉腰哼了一声,她的几个朋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晨理了理碎发,“意淫顾齐言?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于宥抚额,秦姐你真的是我这边的吗? 几个人笑得更欢了,周晨作势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顾齐言要是看上你,我吃.屎。” 于宥汗颜:朋友,不要随便立g好吧? 秦意当真是不怕事大的,“这话我给你记住了,多准备点,我怕你不够吃。” 周晨仰着下巴离开后,于宥拽着秦意到一边问:“谁给你这么大自信的?” 秦意云淡风轻地解释道:“今晚的晚宴顾齐言应该也来吧,你好好表现,说不定人就眼瞎看上你了呢,要对自己有信心。” 于宥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说得好有道理哦,我都无法反驳。 眨眼就到中午,肚子早就不争气地响了。 两个人的眼神似雷达,梭巡着饭店。 一栋高大建筑在周围高矮的店面中鹤立鸡群,非常引人注目。由于蓝天的映射,淡蓝色玻璃窗上挂着宽大的牌子,纪荒那张脸被无限放大,他拿着瓶饮料,旁边黑字写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广告词。 化妆果然是邪术,纪荒那张丢在路人里面绝对认不出来的脸此刻看上去竟然有点小帅。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看到了那张海报。 秦意用手指点了点,唏嘘不已,“要不是你和我说,我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嘴巴怎么这么毒呢,你又没抢他老婆,又没欠他钱的,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了。” 于宥抿了抿唇没说话,纪荒这个人远比她知道的要恶劣的更多了。 …… 风杏高层办公室。 助理王忠轻叩门,双手整齐地交叠在腹前,尊敬地说道:“董事长,车准备好了,现在去宏源国际酒店吗?” 顾冬深把厚厚一摞的资料整理好放进抽屉,关上,上锁,然后瞥了一眼手表,“行,走吧。” 王忠点头,自然地将外套搭在他的身上,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电梯往下降的过程中,逼仄的空间内格外寂静,王忠冷不丁开口,“董事长,顾齐言昨天去的国外,恐怕赶不回来了。” 顾冬深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嘴角,轻轻地笑了一声,“他能不能来从来不取决于人在哪里。” 王忠一脸疑惑,刚想询问,叮咚一声,门开了。他赶忙上前一步,扶着董事长出了电梯。 “他会来的。” 顾冬深沙哑的声音传至耳边,王忠定定地看着董事长,“欸?” 只听董事长又补了一句,语气也更加地坚定。 “他一定会来。” 第26章 chapter26 宏源国际酒店。 酒店前的音乐喷泉,水花变幻着千姿百态,随着音乐节奏上下起伏。一溜的豪车气势磅礴地开进来,侍应生小跑着打开车门,恭敬地弯腰,“顾董事长,您来了。” 顾冬深俯身从车上下来,王忠把车钥匙交到那侍应生手里。通过旋转门,酒店大厅宽敞明亮,深红色的地毯铺在入口处,皮鞋踏在上面很柔软。水晶吊灯在头顶上泻下明亮的光,渲染得整个大厅富丽堂皇。 顾冬深直接乘电梯上了三楼。刚出电梯,那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声音幽幽地传到耳边。 挺热闹。 只不过,他一进去,喧闹声立刻停了,人们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顾冬深只当没看见,走进人群里,从服务生托着的盘子中取了一杯酒。有人凑过来说着场面话,王忠一一替他挡回去。 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一会儿。 顾冬深扫了一眼四周,没发现自己想看到的人,微微垂眸。 刘慕迁大步走至他面前,熟络地和他碰杯,“老顾啊,你怎么在这啊,不需要去准备准备?” 顾冬应景地深咳了一声,“老了。这活动我都交给年轻人办了,我清闲清闲。” 话音刚落,有人甜甜地叫了声,“顾叔叔。” 顾冬深瞥了一眼,刘慕迁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五官精致,长发披肩,白色的抹胸礼服尽显身段,气质清秀。 顾冬深笑了,“茜茜啊,又漂亮了。”他又望了一眼刘慕迁,“你爸长得一般,女儿可是美的不得了。” 刘茜掩嘴轻笑,“顾叔叔,真会说笑。” 刘慕迁闻言,撑着腰佯装怒了,瞪了他一眼,“老顾啊,你儿子不也比你年轻时候帅多了。” 说到顾齐言,刘慕迁疑惑地问了句:“你儿子呢?” “工作忙,估计要迟点来。” “别又来不了啊。” 顾冬深摆摆手,“不会。” 他亲切地牵着刘茜的手,“茜茜啊,国外的生活还适应吗,学的什么?” “还行,就是会想家。我学的法语。” 顾冬深复述了一遍,“法语?”他拍了一下大腿,“语言好啊,我儿子也学得这个,你们肯定能聊得来。” 刘茜刚回国没多久,对顾齐言没什么了解,此刻也只是简单说了句,“是吗?” 纪荒品着美酒,纪笙坐在他的身边,轻声问:“哥,咱能不能收敛点?” “我怎么了?” “你以前处过那姑娘自杀了。” “我知道啊。” 纪笙急了,“你知道?那你就这态度?” “人又不是我杀的,她是自杀,自杀你懂吗?况且我给了钱安抚了她家人,够厚道了吧。” 纪笙搓了搓手,无言以对。 纪苼是怕她哥的。 从小,他们父母就离异了,各自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他们两个就成了父母的累赘,刚开始还会寄点生活费过来,后来是一点消息都没了。 他们两个和外婆住在脏乱差的小巷子里,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外婆心力交瘁,最终把他们的父母告上法庭,法律也镇不了他们多久,生活费也是断断续续地寄来。 苟且地活了几年,外婆死在了很冷的冬天。 两个十几岁左右的孩子相依为命,纪荒打工供纪笙上学,十几岁的年纪,他就尝够了人情冷暖。 纪笙争气,那灵动的样子被一大导演相中,拍了一部电影,一夜之间走红了,接下来的广告代言综艺邀约就没停过。他们的苦日子算到头了。 纪荒托他妹妹的福,二十岁那年有资本组建了自己的乐队,并且最终发行了专辑。 认识纪荒的人,都认为他是个从小富养的有钱人,他也的确做到了,把自己伪装的很彻底。他不能回忆过去,谁提也不行,包括纪笙。 他只要一闭眼,那条脏乱差的巷子就会浮至眼前。 雨夜中,窗户被挂的叮当作响,酗酒的大叔褪去他的亵裤,在他幼小的身躯内横冲直撞。 …… 纪荒端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 这些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试图封闭自己,给自己营造了一个美好的假象。 也许从很久以前,他整个人就开始扭曲了。他厌恶一切出身卑微的人,更厌恶那些仗着靠山一飞冲天的人。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严枚,这是一种不可抗力,是一条直道上突然分出的岔路。 他爱她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折磨。 对纪荒来说,爱上一个卑微的人,他的心备受煎熬,他只能通过羞辱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严枚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赵熏出身好,样貌好,纪荒和她交往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他是上层社会的人,他从小到大都是矜贵的。 虽然可笑,但是他确实好受多了。 纪笙叹了一口气,她的一句话将纪荒唤回神来,“放过你自己吧,也放过其他人吧。” 纪荒掐住了她的手腕,很重很重,“我的事,你少管。” 纪笙瞪圆了眼睛,眼前的哥哥变得越来越陌生,她忍痛轻轻叫了声,“哥。” 对方果然浑身一颤,松开手。 纪笙一离开,赵熏走到他的跟前,扬了扬下巴,“你妹妹跟你说什么呢?” 纪荒撇开头,“没什么。” 赵熏咬唇,在他耳边吐出一口气,“你喜欢于宥吧?” 纪荒一个激灵,差点把手中的杯子扔了,“你胡说什么?” 赵熏被他这没由来的发疯唬了一下,“我开玩笑呢。我就是觉得你有时候过于针对她了,上学那会男生喜欢谁不就欺负谁吗?” 纪荒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了,扬了扬嘴角,“那种女人,光看着就倒胃口。”他勾起赵熏下巴,玩味地一笑,“你吃醋了?下次点评多说你几句坏话?” 赵熏往他手背上一拍,“少来。”她吃了一块点心,擦了擦嘴,“于宥人挺好的,无辜地帮我们俩背了锅,你以后少针对她。” 纪荒轻笑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顾冬深端着酒杯游离在人群中。 几个商业上的伙伴端着酒过来了,一个个围上来,笑着说祝词。 “顾老先生,祝你长命百岁啊。” “老先生精神着呢,哪能用那老套的说辞,我们应该祝老先生生龙活虎,赚大钱!” 顾冬深也笑着回他们,“不求活到一百岁,能看到我儿子能娶妻生子我就满足了。” 有人调笑,“顾老先生的儿子一表人才的,那不得多少好姑娘追着。我要是脸皮厚点,明儿我就把自己家姑娘送到您家去。” 一群人跟着笑。 没多久,顾冬深的笑容却凝结在了脸上。众人顺着顾冬深的目光看向入口。 来人穿了件简单大方的黑色礼服。精致的锁骨、流畅优美的颈线一览无余,腰身盈盈一握,裙摆下露出两条笔直白皙的长腿,脚腕纤细。 柔顺黑亮的长发被高高挽起,拢成一个恰好的圆。余下的几根碎发贴着面颊,面庞白嫩,略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纯洁清秀。 于宥自知来迟了,想偷偷摸摸地混进人群里,没想到刚进来就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脚下抹油般钻进人群里。 有人对着顾冬深问,“这是哪家姑娘啊?怪漂亮。” 顾冬深拧了拧眉心,淡淡道:“比赛的选手。” 有人哦了声,说:“这是歌唱比赛,还是选美比赛啊?一个比一个漂亮。” 话音刚落就有隐忍的笑声,顾冬深仰头喝一口酒,他笑不出来。 时间差不多了。主持人走到主席台前发言,说了一大段鼓舞人们发善心的说辞后,请顾董事长上台发言。 顾冬深早就把稿子里的内容记得透彻了,那一大段内容他说得抑扬顿挫,说到尾一下没停。 风杏的慈善宴会比较特殊。献爱心部分肯定有,但更多的是专注于庆典,商业人士娱乐圈里的名人齐聚一堂,看看表演,说说笑笑,联络联络感情。 于宥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显得有些局促。她开始一直跟其他选手呆在一起,后来有的选手大着胆子找娱乐圈名人攀谈,她脸皮薄,没好意思,就只好一个人落了单。 一回头,碰见赵熏。 于宥勉强地打了个招呼,赵熏亲切地挽上她的手臂,“网络那些话我都看见了,你还好吧?” 于宥摇摇头,“没事。” 一眨眼,宴会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 表演大提琴独奏的人结束表演,朝着台下鞠了一个躬。 酒店大堂灯光暗了几分,有人接过话筒说道:“这次来参加宴会的有参加风杏举办的比赛的几位选手,我们随意请一位上台表演。来参加宴会的不少还是娱乐圈的大人物啊,说不定就被谁看上了,我们选手要抓住这次机会啊。” 几个选手慌乱了,走到赵熏于宥身旁,他们还是比较畏惧赵熏的,只是对着于宥紧张兮兮地说道:“怎么回事啊,之前也没提醒,这么突然。” 于宥撇了撇嘴,“是啊,怎么这么突然。” 赵熏微抬下巴,眯起了眼睛。 主持人还挺注重台上台下互动,把话筒递给顾冬深,“董事长,既然是您举办的比赛,想必您对选手们也很了解,您选吧。” 顾冬深沉吟片刻,“那就于宥吧。她最近争议挺大的,正好把真本事亮给大家看看。”他转而对着刘茜,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茜茜,想听什么?” 刘茜把话筒推了推,“别,顾叔叔,我随便的。” 主持人巡视了一周,台下衣着华丽的人都停止了脚步,满脸写着期待。 “于宥小姐,请您上台表演吧。” 于宥蹙眉,“这叫什么事?” 其他选手纷纷送去既同情又羡慕的目光,“加油!” 于宥跺了跺脚,一狠心。唱就唱吧,说不定就被哪个大前辈看上了呢。 她穿过密集的人群,途中还不小心踩了谁的皮鞋,一上台,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闭上眼,思索着唱什么歌好呢? 拿定主意后,她轻轻睁开眼,这么多大人物同时盯着自己,她有些吃不消,腿轻轻打着颤,视线下移,望见了最前排的纪荒,手机拿着一杯红酒,眼底盛满了戏谑。 交代好工作人员播放什么歌曲伴奏后,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尽量把纪荒想成是一个大胡萝卜。 开口的第一句,气息有些不稳,后来静下来了,情绪愈加饱满,歌声也渐入佳境。耳边有掌声呼声交杂着响起。 于宥原本僵硬的身躯也开始松弛下来,随着音乐在舞台上小范围的走动。 她放松的时间还没超过半分钟,台上有一块地方凹凸不平,她没注意踩了上去,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块突然塌陷下去。 她穿着高跟鞋,一个没踩稳,跌了下去。坍塌的边缘划过她的手臂,有血迹渗出。 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慌忙地走动起来,准备报警。 然而,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眼神,和冷眼旁观。 于宥想站起来,腿被卡住了,动弹不得。 不小心碰到伤口,她痛地嘶了一声,低声骂了句,真他妈衰啊! 如果现实有弹幕存在,那么于宥的脑门一定会被几排大写的字幕刷屏。 垃圾酒店,毁我英名!!! 豆腐工程,毁我前途!!! 工作人员上前试图把她拽起来,于宥是感觉又丢脸又憋屈,痛楚一阵一阵地袭来,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晕晕乎乎过程中,有人一把推开了工作人员,厉声道:“滚开,你这是想把人弄死吗?” 于宥微掀眼皮,那人俊朗的面孔一下子撞入眼底,她的双眼像是被蒙上一层水汽,渐渐地瞧不真切了。 她的脸红了一大片,想遮住自己□□的大腿却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弱弱地说道:“顾、顾齐言,别看我,太他妈丢人了……” 顾齐言愣了愣,果断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将她额前碎发理了理,“乖,别怕。” 第27章 chapter27 两三分钟后,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锯子,锤子等工具,对着于宥腿部卡住的木制地板部分一顿敲。 顾齐言眉头紧锁,双手护着她的腿,以防造成二次伤害。 腿终于从塌陷的地方出来了,众人吁了一口气,转而又交头接耳起来。 “那是顾齐言吧。” “那女的跟顾齐言什么关系?” “这点也太背了吧,之前的人表演也没出事啊。” 主持人慌张地拿着话筒控制场面,“对不起了,各位。表演就到此结束吧,大家随意品尝美食吧。” 顾冬深脸色很不好,伸手拦住横腰抱起于宥的顾齐言,低声道:“把她放下,这么多人像什么样子?” 顾齐言望了他一眼,“人是在你的宴会上出的事,我帮你赎罪。” 赎罪这词用得太重。顾冬深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他知道顾齐言是在跟他新账旧账一起算。 于宥被他抱住,只能搂着他的脖子,闷声道:“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这么一闹,大家都没有什么兴致了,齐刷刷地盯着父子俩。 顾冬深深感面子上挂不住,首先服软,“爸这次没做好,我让人去开间房,请私人医生给她看,这总行了吧?” 顾齐言也没放下于宥的意思,丝毫不跟他谦让地回答道:“谢了。” 顾冬深拧了拧眉心,朝着王忠挥挥手,“带着他去。” 直到几个人离开,宴会才开始重新热闹起来。 刘慕迁瞧着顾齐言的背影,困惑地问:“老顾啊,这姑娘到底是谁啊?跟小言关系挺好的。” 顾冬深难堪地摆摆手,“哪啊,我儿子就是瞎操心,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刘慕迁乐了,拍了拍他的肩,“现在的人就是太冷漠了,你儿子热心,难得啊。我们家茜茜也是,最看不得可怜人,看见总要帮帮他们。” 刘茜红了脸,“爸,别说了。” 顾冬深看了一眼刘茜乖巧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些,”是啊,茜茜真是个好姑娘。” 刘茜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的第六感明确判断出顾齐言对那个女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感情,眼神还有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王忠在酒店开了一间上好的单人房间。顾齐言把于宥轻轻放在床上,柔软的床垫微微塌陷几分。 没一会儿医生就来了,先是简单的看了一下伤口,皮外伤,不碍事。他先是消毒,再在不打麻药的前提下缝几针。 顾齐言轻轻地半搂住她的肩。 医生笑嘻嘻地望了一眼他们,“别怕,几针而已,忍忍就过去了,上麻药不合算。” 于宥怕疼,怕黑,怕血,几乎是什么矫情的病状她都有了,她看到针眼忍不住全身都抖了抖,本能地往后缩。 顾齐言温柔地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整个脸都按在他结实的胸膛前,“别看就好了,不看就不疼了。” 说的倒是轻巧,站着说话不腰疼,于宥咬着唇愤愤地想。 缝伤口的时间真是及其漫长,至少对于宥来说。 顾齐言倒不是这么觉得,他松开于宥,像哄孩子一样用愉快的口吻道:“看,结束了吧,一点都不疼吧。” 痛的不想说话的于宥:“……” 你开心就好。 医生一盒白色外壳的药搁在桌上,“这是消炎药,早中晚各一颗就行,没对什么过敏吧?” 于宥认真地想了想,“没有。” 医生边收拾东西边回答,“那就行了。” 顾齐言端了碗热水,看着她服了药,又替她盖上被子,看了她憔悴的脸色,心疼不已,“你休息一会儿吧。” 于宥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顾齐言恭敬地把医生送出房间,王忠立在门口,关切地问了一句:“于小姐,还好吧?” 顾齐言瞥了他一眼,“不碍事。” 王忠双手交叉,好半天说道:“董事长让您下去,您看是不是先去?” 顾齐言轻声把门关上,淡淡道:“走吧。” 再回到宴会的时候,这里已经和刚开始无异了。人们举着酒杯谈笑风生,话题从娱乐八卦谈到各自家里的那些小事,从商业合作谈到哪家公司渐走下坡。 顾齐言正了正衣领,一眼就望见了自家父亲被人围在中央,笑得合不拢嘴。有女士走到他的身边,想同他喝一杯酒。 顾齐言来者不拒,喝了一杯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对方的话,女士看出他兴致泛泛,也不想自讨没趣,找个由头自己走了。 有男士步伐矫健地走过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就这么出现在了视线中,顾齐言抿了一口红酒,抬头睨了对方一眼,立刻认出他来了。 纪荒摆弄着袖口,客套地说道:“顾先生,好久不见。” 顾齐言垂眸,嘴角扬起戏谑的弧度,“是吗?” 纪荒见顾齐言并不像其他富二代一样不好相处,反而亲切地很,于是大着胆子问:“冒昧地问一句,那个于宥和您是什么关系?” 顾齐言终于抬头扫了他一眼,“女朋友。” 纪荒吃了一惊,“女朋友?” “怎么?” 纪荒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既然是女朋友,那么顾齐言一定看见了网上自己和于宥的绯闻,按理来说他一定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但现在看来,对方并没有发作,反而愿意与自己交谈,难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纪荒小心地斟酌着,用两声干笑试图瓦解尴尬的气氛,“顾先生口味挺独特的,你们两个看起来太不配了。” 是玩笑话也是真心话。 顾齐言转身正对着他,走进几步。 纪荒的手不自觉地蜷曲,对方高他半个头,气势凌人。 顾齐言神色淡然,漫不经心地帮他弹了弹他肩上的灰尘,接着稍一用力就拽住了他的衣领。 “现在知道了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纪荒扯着自己的衣领,瞪了一眼顾齐言,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意思?” “离我的人远点。” 顾齐言陡然松开,后者酿跄几步勉强站定,他轻蔑地望了一眼纪荒,“离于宥远点。这不是商量,是警告,你最好记住了。” 纪荒憋着口气,刚准备说些什么,被人硬生生打断。 “小言。” 顾冬深皱着眉头,发现不远处跟人说话的顾齐言,不耐地喊了一声。 顾齐言应了声,看也不看纪荒,径直走了过去。 纪荒朝着他的方向啐了一口,“妈的。老子偏不!” 顾冬深拉过顾齐言,冲着刘茜介绍,“这就是我儿子,顾齐言。”他又指了指刘慕迁身边的女人,“这是你刘叔叔的女儿,刘茜。回国没多久,你们可以认识认识啊。” 刘慕迁慈爱地拉了拉顾齐言的手,笑着说,“哎呀,又帅了。我姑娘学法语的,你应该也会吧,两人可以切磋切磋。”说着,他推了自家女儿刘茜一把,“你用法语跟人聊聊天啊。” 几个长辈都在场,刘茜也不好当场扶了自家父亲的面子,随意说了几句。 顾齐言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来了句:“我不会。” 顾冬深真是恨铁不成钢,拧了他一把,“骗谁呢,你大学二外学的不就是法语。活该你小子单身。” 刘慕迁打着圆场,“是我说话欠考虑了。你们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别拘束。” 尴尬的不能再尴尬的场面。 顾冬深忍不了了,拽着顾齐言到了一片僻静的地方,“我说什么你非跟我反着来是不是?” 顾齐言稍稍一用力就挣脱了对方的钳制,“别为我忙活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冬深眼皮狂跳,顿时拔高了音量,“于宥是吧?我告诉你,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我也会把它变成可能。” 顾冬深差点被他气晕过去,“爸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也不是非要门当户对,她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家庭,她心理能正常?你可别忘了,她差点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这样的人,你和她在一起,就是给我们顾家丢脸!” 顾齐言突然激动起来,“她是正当防卫,她父亲那样的败类本就该死!” “你跟一个好人家姑娘在一起就这么难吗?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等有一天想起来,你敢保证她不会恨你,你敢保证她不会因为过去而深陷阴郁,你别忘了,当初你跟我做过保证,你跟我回去,永不和她见面,我就送她去孤儿院!” 顾齐言抹了一把脸,神色悲戚,“你别逼我了。” 顾冬深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爸答应你,一定让她进娱乐圈,我给她找好资源。她过得好,你也会过得好,你们不要互相惦记了,行不行?” 他满意地看到顾齐言露出纠结的表情,继续道:“娱乐圈这么乱,你看她还没正式出道呢,新闻就一大堆,爸会保护好她的,你看怎么样?” 第28章 chapter28 霎时,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顾齐言埋头不语。 诚然,他知道音乐对于那个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 几天前的一次见面,他动过让对方放弃比赛的念头,但从她惊愕的表情里也能看出来,她当时肯定认为提出这个想法的人一定是疯了。 凭着一腔热血,在繁华而冷漠的城市里沉浮,几年来撞破了头也想要拼出一片天。说放弃就放弃谈何容易。 放弃的理由呢?放弃的资本呢? 顾齐言苦笑一声,恐怕在对方心里,自己都占不了一点位置,他只不过是一直在自作多情罢了。 “爸。” 这一声叫的顾冬深愣了足足有三秒,父子俩关系一直处在冰冻三尺的地步,别说顾齐言温和地和他聊聊天了,就是对着自己露个真心的笑容他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一声来的太突然。顾冬深半天才回过神来,下唇轻轻地颤动,“哎。” “如果你真为我好,请你为我考虑考虑吧。”顾齐言丢下这一句,疾步离开了。 顾冬深俯身,一只手撑在木制柜边,喃喃自语,“爸就是在为你好啊。” …… 这腿上的新伤旧伤一起发作,于宥跟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似的足足在家躺尸了两天。 风杏也算是负责任,为了赔礼道歉,专门花钱请了个保姆过来伺候,说是怕她不方便,帮忙洗洗澡收拾收拾屋子什么的。 福利来的太突然,都没个提示。 于宥吓得差从床上摔下来,对着那保姆把把自己两腿高高地竖起来,用炫耀的口吻说:“嗨,看!我好着呢,真不用这么热情,我没瘫痪!” 保姆说什么也不依,上前就要拖人。于宥死死挣扎,“大妈!我昨天自己已经洗过澡了,真不用。” 最后再三协商。 保姆放弃帮她洗澡,转而选择清理,她不愧是专门干这行的,动作利索,勤快地把房子打扫了一下,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 当然房子小也是原因之一。 保姆带上自己的东西,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句,“小姐啊,是你不用我帮忙洗澡的啊,回头你不能赖我头上啊。” 于宥激动地冲她挥手,“放心!回头我一定给你五星好评!” 保姆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迈着小碎步离开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于宥缓慢下床,走了几步还算流畅,偶尔走得快了点扯到伤口会有点痛。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呼啦啦灌进来,整个身体的痛楚似乎都减轻不少。 她走到床头柜,发现手机没电了。等充好电,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她打开手机,手机桌面是绿色的大草原,屏幕上赫然提醒她有二十个未接来电。 有秦意的,有赵熏的,也有——顾齐言打来的。 她想了想,先打给了秦意。 那头很嘈杂,秦意气呼呼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你每次不接我电话,我就以为你去吃.屎了。” 于宥:“……”现在挂断电话还来得及吗? “手机没电了,之前忘了冲。” 秦意也没在纠结这个话题,调侃她:“我看到新闻了,你丫行啊,一天两头的上头条啊。” 于宥将指尖□□浓密的黑发里,挠了几下,“什么新闻?” “你在宴会上突然掉到窟窿里的新闻啊,不行,我得笑一会儿,你怎么做到的?” “……” 于宥很受伤,“秦姐,你变了,你以前最疼我了。” 秦意似乎在憋笑,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我是很心疼的,但是还是太好笑了,你是没看那图片抓拍,你那表情太搞了,我觉得尔康的地位可能不保了。” 克制,克制,再克制。 于宥忍者顺着电磁波过去打她一顿的冲动,“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嘲笑我?” “当然不是了,宴会上有没有认识什么大前辈,愿意捧你那种。”秦意问道。 “就算有,在我摔下去的那一刻应该就没有了。”于宥无奈地答道。 “这么好的机会被你搞砸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对了,宴会上看见顾齐言没?” 于宥有些惊讶,她上新闻了,报道里应该会提到顾齐言吧。不过按秦意这反应来看,顾冬深应该是不希望顾齐言和自己一起被人议论,所以在媒体朋友面前打过招呼了。 她索性撒谎,“没有。” 秦意很失望,“完了,既没认识什么前辈,也没傍上顾齐言,这次宴会算是白去了,还搭上我几千块钱。” 于宥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我就一定要靠别人啊,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跟你开玩笑呢。快决赛了吧,加油啊!决赛我一定去!” 说到这个,于宥想起风杏官方微博已经放出了消息,决赛在两个星期后举行,决赛前一个星期所有选手会在风杏进行封闭式训练,为决赛做准备,期间同样有摄像机全程跟进。 第一次海选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决赛了。于宥又紧张,又激动,还有一些空落落的感觉。 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这里。现在再说胆怯的话,已经不像话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于宥冲着手机嗯了声,“我会加油的。” 秦意纯属是给点阳光就灿烂,阴阳怪气道:“宝贝,浪起来!我期待你的表现。” 赵熏的一通电话也是问她伤口恢复的怎么样的。于宥有些吃惊,神不知鬼不觉中,赵熏和自己的关系莫名地走向缓和,以至于亲密。 就像初见时候的想法一样,于宥是讨厌不起来这个人的,可是一想到对方和纪荒的那一层关系,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哪都不舒服。 于宥不咸不淡地回她,“嗯,伤口不碍事,谢谢你啊。” 赵熏也不是那种和你好起来就会粘着你的那种,简单地问候了几句就挂了。 于宥是不准备给顾齐言回电的,主要是她不知道说什么,两人现在的气氛太尴尬了。对方好像早有自知之明似的,改变了战术,发了好几条短信。 <伤口好些了吗?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惹你生气了吗? <你开心就好。如果你真的不想看见我,我以后就不打扰你了。 <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你理理我好不好? 一排的短信一路看下来,于宥目瞪口呆。 这货自导自演了一场大剧啊,还挺精彩,几条短信充分地体现出了一个人纠结、复杂、矛盾的心情。 于宥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她想笑得同时,心又暖暖的。刚开始她以为是有钱人玩弄乡村小姑娘的套路,但现在看来,对方好像真的挺认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 或许,自己可以不要用偏见的目光去看待他? 于宥甩了甩自己的脑袋,现在不是想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先完成音乐梦想,然后让某个烂人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这么一想,她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要燃烧起来。然而中二过后,是深深的惆怅。 完成音乐梦想?拿个比赛第一对她来说都很难。 踩扁烂人?她得让自己强大之前保证不先被对方踩扁。 空洞的双目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肚子发出不和谐的咕咚声。于宥猛拍脑门,哎,败给生活了,先填报肚子是要紧。 她小心地踱步到厨房,悲哀地发现冰箱比自己的脸还要干净。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让那位大妈买点菜做好饭再走。不行,得给差评! 她换上一身衣服,套上外套出门了。刚走到楼边的小道,几个老人围着说闲话,对着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指指点点。她好奇地走过去问,“怎么了?” 烫着时髦卷发的大妈义愤填膺,唾沫星子喷了于宥一脸,“哎!不知道哪个缺德把车停在那里,可碍事了。” 另一个大爷也指责道:“是啊,我的电三轮都开不出去了。” 于宥立即反问,“让人开走不就得了?” 大妈露出胆怯的神情,“最近新闻你是没看,有些开好车的人惹不起啊,一言不合就拿刀子捅人啊,反正也没到过不去的程度,等我儿子回来再说吧。” 大爷深有同感,“车主就在里面也不开走,摆明挑事啊!” 于宥抚额,没那么恐怖吧,“那我去说说?” 大妈点点头,继而又叮嘱道:“你小心点。” 于宥哭笑不得,“好。” 停在这里的是辆银灰色的轿车。车身线条流畅,表面锃亮。 于宥敲了敲车窗,没人应,她大着胆子又敲了敲。 里面的人好像有了动静。 车窗缓缓下降,一个男人英俊的面孔显现了出来,脸色苍白,睡眼惺忪,仿佛还有点迷糊。 于宥愣住了,“哈?是你?” 第29章 chapter29 推开沙县小吃的店门。 于宥大大咧咧地找了块空地方坐下,拿纸擦了擦桌面,对着对面的人点了点下巴,“坐吧,这里比不上大饭店,你将就下吧。” 顾齐言倒是没说什么,沉默地坐在位置上。 留着短寸头、穿黑衬衫的老板掀了帘子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抹布,先冲于宥露出个亲切的笑容,“来啦?” 坐在对面的男人太过显眼,和其他来吃饭的人又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即使脸上带着疲意,那由内而外散发的矜贵气息是遮不住的,他冲于宥挤了挤眼,语气非常欢快,“带朋友来啦?该不会是——” 于宥知道老板八成是把顾齐言当成自己男朋友了,于是回他:“就普通朋友。”她转而朝着糊在墙上的菜单看了一圈,大概是年份已久,菜单翻着油腻的光。 “老板,一碗杂酱面,再来一份煎饺。” “好嘞。” 于宥把目光放在对面的人的身上,“你呢?” 顾齐言:“跟你一样吧。” 老板重新复述了一遍,得到肯定后去了后厨。 冰箱的关合声落下,没一会儿,从后厨传来翻炒的当啷响声。 于宥小啜了一口茶,幽幽开口,“说吧,在我家楼下呆那么久,想干什么?” “担心你。”他说。 于宥被光荣地呛住了,“你变态啊?别告诉我你昨晚就在那了。” 顾齐言抿唇看向她,没说话。 于宥瞄了一眼他苍白的面色,那遮掩不了的黑眼圈,以及三眼皮都困出来了。 得了,肯定呆了一宿。 于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嘴张了半天一个字没蹦出来。 好在老板端着杂酱面出来了,“小心烫,多拌拌,香着呢。” 于宥瞧见对方紧拧着的眉心,以为他嫌不干净,于是拿了双筷子往热水烫了烫,这才递给他。 顾齐言神色复杂,“我没关系的。” 于宥吃了一口面,拿纸擦了擦嘴,最终她还是没憋住自己的心思,冲顾齐言淡淡道:“吃完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 “那我们之间的关系?”顾齐言觉得这话说得太早了,忙话头一转,嘴角有了不易察觉的弧度:“你不会再生我气了吧?” “嗯。”这一个字声细如蚊。 顾齐言不解地看她,“什么。” 于宥有些恼了,拿着筷子敲碗边,很响亮的几声,“我说嗯,嗯你听不懂?烦人!”接着又把碗朝他面前推了推,“快吃饭!吃饭别说话!” 顾齐言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手不自觉地就想摸摸她柔软的脑袋,手伸到半空又停下了,怕对方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嗯,吃饭。” 平时看不上眼的杂酱面,比任何一顿大餐都要香,顾齐言觉得。 于宥也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心里非常畅快,这么多年都没有过的感觉。 …… 顾齐言开着车上了马路,心情颇好,他顺手开了车载音响,女人清脆的歌声顿时充斥在逼仄的车里。 他已经单曲循环了有两三天了,就连手机铃声还有闹钟都换成了这首歌。 前天,徐枕坐过一次他的车,没少吐槽,“妈的,能换首吗?我感觉都魔性了,脑子里全是这旋律。” 顾齐言并没有向他屈服,反而很不要脸地回对方,“我老婆写的歌,好听。” 徐枕看过演出,知道这首歌是于宥她们组合唱的,当时主持人介绍的时候,还特地说了一句接下来要表演的组合是所有舞台中第一个用原创歌曲的。 后来网上爆出了这曲子五线谱的手稿,上面有大写的几个字,作曲、作词:于宥。 多才多艺的选手都容易圈粉,于宥能在比赛中突出重围,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了。 徐枕装呕吐,“呦,都喊上老婆了,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不要脸?” 顾齐言瞥了他一眼,“和你比,我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徐枕非常愤怒地给了他一拳,“靠!” 顾齐言将飘远的思绪扯了回来。 信号灯跳成红灯,透过车窗一眼望去,车屁股都快排到天边了,透着烦躁、不耐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顾齐言单手撑在方向盘上,放松了坐姿。这要换做平时,他一定少不了要吐槽一下这堵得要上天的交通,但今天他实在生不起来气。 大概,是爱情的力量? 顾齐言垂眸浅笑,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不出来了。 顾冬深貌似恳切的话在他脑子里飞一般掠了过去,他开始烦躁起来了。 父亲又怎么样? 顾齐言绷紧了身子,自己已经长大了,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也不会甘愿被人束缚。 难道连追求一份简单的爱情,也要看人脸色吗? 顾齐言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什么风杏的签约合同,什么大把好的资源,自己的确是给不了于宥。 可他愿意一步一步地陪着她走到她想要到达的高度,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护与陪伴。 …… 于宥拿起吉他,调了调音,弹了一会发现今天特别没有感觉,于是叹了一口气,放下吉他去了卧室。 找好睡衣,洗了一把舒适的热水澡。 于宥躺在床上刷微博,微博热搜上已经没有自己的名字了,也没有没完没了的私信,评论下也恢复了之前和谐的状态。 让她惊讶的是,纪荒也发了澄清消息。 纪荒v:酒店那位是我女朋友,不是你们猜想的那一位。简单解释下。 于宥轻笑了声,她还以为纪荒这样拽到天上的人不屑回应了,算他还有点良心。但转念一想,也许人家就是不想和自己的名字被绑在一起。 总之,舆论终于消停了,这还是值得庆贺的。 于宥心里最后一块大石也放下了,颇有兴致地点开纪荒那条微博,看了几条评论。 [虽然你有女朋友很正常,但是这么突然地就坦白了,还是好伤心,肿么办qaq] [竟然有女朋友了,脱饭一分钟。] [还好我爱的是你的音乐,不是人。] [心疼你,和女朋友约会还被某个选手拉来炒作,那个选手是惯犯了吧,各种炒作简直神烦。] 于宥看到第四条评论就不开心了。炒作?惯犯?? 她出于好奇在微博搜索栏里输入于宥炒作四个字,指腹往下滑,一条微博吸引了她的眼球。 吃瓜群众乐乐:会演那天给w于宥女神应援了,女神看见我了耶,没白费我花了一整天做应援牌!开心!另外想起一件事,做我身边的男人一直不准我举牌子,好讨厌,好在女神看见了。讲真,要不是看他帅,我直接抽他丫的! 微博文字下面还附带了一张应援牌的图片。 于宥对这个人是有印象的,因为其他选手的小粉丝都是举xx我们陪你一起走,xx加油,xx不红天理难容之类的,只有这货的应援牌上赫然写着“但求睡一次于宥,死而无憾”! 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再往下滑,这货紧接着这条微博又发了一条。 吃瓜群众乐乐:话说,坐我身边那男的长得挺像顾齐言的…… 于宥按住额角,这条微博应该就是罪魁祸首了。她点开,果然,底下的评论不能看。 [说吧,水军多少钱买的?] [蹭男神热度?先死个妈再说。] [提我老公你炸了!别把我老公跟三百六十线女歌手放在一起成吗!我们不约!] [厉害了这位歌手,热搜天天见啊!] 距离这些微博评论发出去的时间已经过去有一两天了。虽然没人再讨论了,但是光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她这一次事件给她毁了多少路人缘。 没有地位,没有热度,活该被人诬陷吗? 真是悲哀啊…… 手机突然响了,把正在沉思的于宥吓了一跳。她怔怔地看着屏幕,犹豫着要不要接,因为这个号码不但陌生而且奇怪。 末尾四个四。也是蛮怪异的。 这时候时间也不早了,透过窗外看去,夜色很重,高大的柳树投下斑驳阴影,还有阵阵阴风刮过窗户,发出细微的声响,给这场景自然地配上了诡异的bgm,各种恐怖故事,妖魔鬼怪的狰狞面孔像弹幕一样从于宥脑子里飞速闪过。 她拿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只感觉汗毛都立起来了, 怕黑,怕血,怕疼。于宥觉得还得加上一项,怕鬼。 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她终于接起来了,对着手机那头说了句,“喂,您是?” 她咽了咽口水,说话声音都分岔了。 “于小姐,你好啊?” 那头是个低沉的男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说这一句话的腔调有点做作,还有点调戏的意味在里面。 “您是?” “你说呢?” 有病吗,这人? 于宥气愤地来了句,“不说我挂了。” 在于宥要挂掉的前一秒,那人说:“我是纪荒。” 脑子轰鸣一声。 于宥拿手机的手僵在半空,对她来说,这人比鬼可怕多了。 第30章 chapter30 于宥就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纪荒打电话给自己干什么,难道是大晚上睡不着来嘲讽她两句?她忍了忍,问:“前辈您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太烦人了,也不知道手机号他从哪里要到的。 手机那头忙不迭地喊,“别挂,别——。”说到这还打了个响亮的嗝。 听他的说话口气,像是喝醉了。于宥不悦地蹙眉,那污浊的酒气仿佛能透过漫长的电线传过来似的,她一阵恶心。 手机那头的人像是被绊了一下,嘈杂的声音撞击着耳膜,还有酒瓶类似的东西滚到地面的沉闷声。 纪荒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勉强睁开眼睛,连续打了几个酒嗝,说话时带着长长的尾音,“你是那个女人派来折磨我的对不对?她恨我,所以派你找我报仇对不对?你和那个女人怎么能那么像,你也是在酒吧驻唱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巧,每次看见你,我就会想起她,她都死了怎么还能这么折磨人?” 于宥听得云里雾里,“你说什么啊?” 短暂的沉默后,手机那头的声音竟然带着哭腔,“我也不想她死的,我不想的。可是她活该,她活该。 于宥总算明白他说得是谁了,她的心仿佛被人一把纠起,钻心的痛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于宥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严枚对吧。你认识她对吧,你害死她了,对吧?” 她知道自己应该隐忍,一旦暴露自己和严枚的关系,对方一定会有所戒备,自己的路也就不会那么走了。 纪荒在娱乐圈有一定的地位,想要打压一个小歌手轻而易举。 可听他说话的口气,于宥实在憋不住了,那么多的愤怒与恨意从胸腔中迸发出来,她一定要将这些质问化成利刃,一刀一刀地插在对方身上。 纪荒听到严枚两个字,浑身一颤,他拔高了音量,撕心裂肺地喊着,“我没有害死她。是她活该,是她活该,你们都该死,尤其是你,凭什么别人苟延残喘地活着,你能依靠别人轻而易举得得到任何想要的,这不公平,所有破环公平的人都该死,都该死……”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渐渐睡去了。于宥的双眼已泛红,如果纪荒在她的面前,她一定要狠狠地扇对方几个巴掌。 毁了一个女孩美好的一生,他没有一点悔改的意思,反而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来洗白自己,简直渣到家了。 直到电话传来一阵忙音,于宥才彻底回过身来。紧攥着的手心出了汗。 …… 去风杏进行封闭训练的那一天,天很阴沉,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珠从天下降,瞬间打湿了地面。好在于宥出来的早,雨来之前已经快到目的地了,她小跑几步到了风杏公司门口走廊,公司工作人员看见她,一反常态地打了个招呼,“于小姐,来啦?” 平时这些工作人员都很高冷的,对来练习的选手也通常没什么好脸色。 好几次于宥还能听见她们窝在一起说着闲话,什么走到决赛的女选手就没有不潜规则的,都是睡出来的,什么长得漂亮都是花钱整出来的。 于宥也是她们的讨论对象,听到这些话,她一般是选择一笑置之,你要是解释人家到会说你心虚。 今天这些人竟然亲切地和自己主动打招呼。于宥感觉一股冷意爬上了后脊梁,莫名地觉得这是个阴谋…… 当然,她并没有把疑惑表现出来,而是冲她们笑了笑,“嗯。” 其中一个女工作人员搭上了她的肩,嬉笑着补充了句,“好好练习啊,决赛加油!” 于宥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好的,谢谢啊。” 其他选手接二连三地推门进入,工作人员们又变回来原来的高冷样子,端着脖子冷眼瞧着一个又一个选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上了二楼。 于宥戚了一声,什么鬼?难道她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获得了万人迷的技能? 她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呢,电梯开了。她慢吞吞地往前走着,纪荒迎面走过来。 听到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正在想问题的于宥猛然抬起头来,纪荒今天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套头衫,下身配一条七分裤,头发向后拢着,挑染的发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染回了黑色,看着顺眼多了。 只不过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让人不敢靠近,大大的黑眼圈看上去分外没有精气神。电光火石之间,于宥想起昨晚那个电话,不禁绷紧了身子,贴着墙沿默默地走着。 纪荒叫住了她,他看上去有点烦躁,秃噜了一把头发,“昨天我打电话给你了吧?我不小心打的,你别想多。” 于宥只回他一个哦。 纪荒难得没损她,语气平和地问:“我没和你说什么吧?” 昨晚对方说的那些毫无逻辑的话再次显现在脑海里,于宥咬了咬唇,“没有。” 纪荒吐了一口气,转而招呼不打就走了。 …… 十位选手被召集在在练习室。安装在练习室暗处的好几台摄像机一直在智能捕捉他们的画面。 每个人都紧张地走来走去,互相窃窃私语,对即将宣布的决赛规则很期待。 风杏的当家音乐制作人一进来,选手们立即自发地站成一排,爆发出响亮的掌声来恭迎各位老师前辈。 决赛前的练习以及宣布比赛规则的画面都会保留,后期剪辑一些有趣的片段后播放出去,让粉丝们更加了解私下里的选手,由此拉近彼此距离,况且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选手从默默无闻到拥有一定知名度的歌手会让他们有一种养成的感觉。 因为节目通过电视网络两个途径播出,所以来宣布规则的几位制作人也穿的相当得体,妆化得也很精致,力求上相。 几位音乐制作人先观察了一下十位选手,满意地勾了勾唇,十位选手从形体相貌来说都是合格的,也就是说是适合走娱乐圈这一路的。 “一千多名到现在的十名,一路走来实属不易。我先恭喜各位。”带着金丝镜框,梳大背头的一位男性制作人先开口说。 “我们已经选取了十首决赛会表演的歌曲,十首歌曲风格迥异,既有经典曲目,也有当下流行歌曲,唱功要求也不一样,有难有易。”制作人扫了一眼开始交头接耳的选手们,清了清嗓子,“我们将通过一个小游戏来决定各位选择曲目的顺序。” “这个游戏规则就是——”制作人在说话,于宥嘀咕了一句:“为了节目的趣味性,节目组也满拼的。” “游戏规则就是十位选手原地转十圈,然后跑向练习室另一头触到墙面就算完成。按照花费时间决定选择曲目的顺序。”制作人刚说完,十位选手争先恐后地退到练习室的最边上。 一位穿着蓝色长裙的女制作人将口哨拿在手里,再三强调规则,“一定要满十圈,不满十圈直接出局。不准恶意撞击对方,不要受伤。” 几个选手做好预备动作,跃跃欲试,早就不耐烦了,“知道了。” 赵熏悠闲地站在地点处,懒散地俯下身。于宥瞧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赵熏察觉到目光,迎着她的视线低声说,“好烦。” 于宥无语凝噎。既然做什么都烦,为什么还要参加比赛,难道是为了和男友纪荒多呆在一会儿? 真是想不通。 她是愿意和赵熏交朋友的,虽然对方好像总是看谁都不顺眼,成天端着架子,但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于宥好几次想和对方说离开纪荒那个渣男吧,你明明值得更好的。 可是,她很担忧,赵熏会信吗,说不定人家还会认为自己多管闲事呢? 一声利落干净的哨声响起。 于宥俯身,一眼不眨的盯着制作人,随着又一声哨声迅速在原地转圈。 周围选手们纷纷发出“啊好晕啊”“多少圈来着我都忘了”“啊啊转不动了”的哀嚎。 开始的时候,于宥还觉得没什么,转到七圈的时候,整个人就跟喝了酒似的站不稳了,最后几个圈转的尤为艰难,好几次右脚踩上左脚,差点被绊个大跟头。 终于结束十圈。 于宥只感觉天翻地覆,一阵眩晕。她拼命地甩了甩头,跟踩上了棉花似的跌跌撞撞地往前冲。 混乱中,好像撞到了人,于宥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声。 制作人清脆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于宥撞人,出局!” 于宥内心一个大写的卧槽,等她脑子不晕了游戏已经结束了。 她连自己撞了谁都不知道。 制作人宣布了顺序,于宥理所当然成了最后一位,她只能选择大家挑剩的歌。 因为是决赛,选手们反复比较十首歌,磨磨蹭蹭,好半天才结束选曲环节。 于宥看了一下最后剩下的那首歌,她压根没听过,估计是什么冷门歌曲。 制作人:“比赛一向追求创意。请各位选手重新编曲,唱出自己的特色。接下来大家可以自由练习了。” 于宥挑了挑眉,编曲难不倒她。 走出练习室,赵熏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走到摄像机死角处对于宥说:“刚才周晨是故意撞过来的,我看到她停下来就是为了等你过来。” 于宥摸了摸后脖子,一脸无所谓,她早就看出周晨的敌意,“反正都结束了,选什么歌曲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能唱好。” “再好的歌曲放有的人手里也成了垃圾。”于宥耸了耸肩,毒舌道。 赵熏扬了扬嘴角,“没想到你也会说这么刻薄的话。” 于宥偏头看她,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我就当你夸我了。” 第31章 chapter31 排练在紧张的进行,所有人拿到自己的曲目后都在埋头思索,拿着笔时不时在本子上划上几下。 于宥拿到的曲子,歌曲叫余地,十年前的老歌了,受众非常小,并且唱腔也很老,总之对她来说,难度很高,重新编曲也是项很重的工作。 不光她烦恼,其余九名选手一个个也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每天往风杏制作人的练习室、音乐室跑。 于宥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原则,对“余地”这首歌进行了不少改编,加入了不少流行元素。决赛前两天,排练得也很顺利。 期间,赵熏也常常给予她一些建议与帮助,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是越来越好,只有于宥觉得心里有块疙瘩,哪怕赵熏笑容满溢,她也觉得这笑容里藏着刀,那一天趁你松懈了,这把刀就会毫不留情地插向自己的心脏。 纪荒是那样的,赵熏呢?她本能地把他们划在了一起,归为同类人。 周晨一直不服气被于宥的排名压着,临近决赛,她也收了大小姐的性子,练习得很认真。只是在共用风杏设施的时候,总是处处针对她。于宥心知,却也不计较。 纪荒作为评委兼导师偶尔也会来看看选手们练习的情况,并给予指导。 “我无路可退,我已没有余地。我要飞蛾扑火,是死是灭,最后的辉煌。” 于宥唱完改编后的余地的最后两句歌词,场面平静了十秒钟,唱腔婉转,音色着透着柔情,清澈的眼神直看到人心底去,仿佛能从中真能窥见绝望,一如这首歌的主题。 穷途末路,做最后的拼搏。 其他选手愣怔一会儿后,四周响起了稀稀疏疏、发自内心的掌声。 纪荒坐在选手前面,手敲打着桌沿,眉梢吊起,嘴唇下拉,看不清是喜是悲。半响,他才张开了他那金贵的口,“余地是这首歌是老艺术家林音创作的,其中有笛音还有琵琶伴奏,经过你这么一改,整首歌意义都不一样了,重新改!你那杂乱无章的鼓点加进去,我耳朵都被吵疼了。” 隐藏在练习室各个角落的摄像头精地对着纪荒和低头不语的于宥。 于宥吸了一口气,满腔不满最后只化为一句,“我知道了。” 选手们脸上挂满了不安,一个个低声交头接耳。 “我觉得唱的挺好啊。” “天啊,纪老师好严格,我觉得自己会被他骂死的。” “不至于重改吧,那很费时间哎,都要决赛了。” 周晨换了个站姿,无不得意,“我也觉得她那首歌改得不伦不类的,虽说老东西不创新就会被淘汰,但是随便加入新元素也可能会适得其反,反而把原本的一丝韵味也破坏了。” 接下来的点评与指导出乎选手们的意料,纪荒除了指出个别选手走音,以及歌词问题,几乎都是一水的赞美。 不少选手放下心来,冲着导师们微微一笑,拍着胸脯站回原来的位置上。 叫到赵熏的名字时,赵熏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正对着她的评委纪荒破天荒地扯了扯嘴角,轻轻一笑。 赵熏面无表情地冲评委一鞠躬,直起身子说:“我抽到的曲子叫沉沦,是华语前辈费真的作品,我个人认为这首歌很好,没必要改编。” 评委们一时有些愣怔,尴尬写满了他们的脸上,规则是定好的,为了表现选手的多方面才能,所有歌曲必须改编,赵熏忽视规则,还一脸我有理的态度,让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纪荒咳了一声,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气愤,“赵熏选手,你先唱唱看。” 赵熏点头,将这首歌唱了一遍。 结果显而易见,她的音色独特,全程声线很稳,几乎无可挑剔。 其中一位李姓评委说:“你对这首歌有别的什么见解没?或许可以加入曲子里。” 赵熏耿直地说道:“我和费真前辈想的一样,没什么好加的。” “这……”李姓评委也没话说了,“下个选手吧。” 评委们突击结束,所有选手按着评论给的意见对歌曲做最后的修改,每个人都颇为兴奋,几天练习下来,这些歌曲对他们意义非凡,虽然不是原创歌手,但是所有的改编都是他们一点一点独立完成的,他们都很期待着把自己的宝贝在决赛舞台上亮相的那一天。 这些作品成了每个选手的孩子,而于宥的孩子即将面目全非,凭良心讲,虽然她的作品不是完美的,不是毫无瑕疵的,但是再一次被全部否定,这让她异常挫败。 也许是到最后了,她的胆子也破天荒的大了起来,她想像歌曲表达的那一样。 孤独一掷,飞蛾扑火。 于宥卷起拳头,决定坚持自我,小的修改可以有,但推翻重来,她做不到。 * 纪荒把赵熏拉到单独的房间里。 他点了根烟,分外不解的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想拿第一了?” 赵熏坐在椅子上,轻巧地转了一圈,“我有你这么厉害的男朋友,拿第一不拿第一有什么区别?“ 纪荒吐出一个眼圈,拧着眉头,“那你参加比赛干什么,好玩?” “为了能多多看见你呀,”赵熏猛地靠近他,双手轻轻掐了一下纪荒的脸,“你说,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纪荒的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丝惊异,拿烟的手不禁抖了几下,“你说什么呢,有病?” “心虚?”赵熏在他耳边说:“你要是敢出轨,我一定不会让你痛快。” 纪荒一把推开她,“别疑神疑鬼了,我跟你保证好吧。” 走之前,纪荒回头看了一眼赵熏,嘴张了张,似乎有未尽之言,但最后只是说:“歌好好改改吧,有疑问问我。” 赵熏巧笑倩兮,捏着鼻子说,“知道了,我的纪老师。” 夜色暗沉。 于宥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紧了紧外套。 大街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忙碌了一天的城市丝毫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反而更加热闹繁华起来。 眺望护城河的那一头,夜景分外好看,五颜六色的灯光散在空气里,恍如白昼,让人看了,以为误入了什么仙境。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把正在专心看风景的于宥吓得心咯噔一下。 她看了一下号码,是熟悉的,她紧张兮兮地接起,说了声,“喂?” 那边的人顿了一下,嗓音温润,透着点疲惫,“你还好吗?” 顾齐言啊,有多久没有联系呢? 他的声音似乎有种治愈的魔力,给人暖暖的感觉。 于宥出神地眺望远方,大概是月色太皎洁,风很清和,她不禁哽咽了一下,“挺好的。” “嗯,”他又问:“练习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她还是那句话。 相对无言了一会儿,于宥想,他们之间这样挺好的,以朋友的名义道声好,说也不轻易打破那条界线,只是于宥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已在天秤上向另一方开始倾斜,角度时大时小。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会保持多久,至少现在她还有些怕,说不清怕什么,她觉得顾齐言靠近自己的时候,会不自觉向后躲,等他远一些了,自己又开始难过了。 于宥无声地苦笑了一声,自己真是点渣。 顾齐言背靠着窗,黑夜和繁星就在身后,暖色的灯光打在身上,让人莫名觉得他清寂。 手机搁在耳边,他揉了揉眉心,好一会儿故作轻松道:“决赛别紧张,尽力就好。” 他有一瞬间的迷茫,对于自己和她的未来,如果决赛顺利,她会进风杏,那么很多事情就会超出他的掌控,且不说父亲会制定出怎样的规则来为难他,光是娱乐圈的条条框框就够他烦的。 新人不能有恋情,在娱乐圈没有话语权,被人黑被人泼脏水是家常便饭,稍有一点动作就会认为是炒作,抱大腿。 他对自己的忍耐度很有自信,他可以等,可以陪伴,只是他对她没有信心。 娱乐圈的风风雨雨,她能抵抗的住吗? 娱乐圈的暗黑规则,她能不受一点影响吗? 顾齐言的脑海里甚至有一个念头闪过,输了比赛多好。 这个念头刚冒了一个尾巴,顾齐言就惊慌起来,他觉得自己太卑鄙了。 脑子里的各种想法打着架,思绪乱成一团,听得那头说:“嗯,谢谢。” 顾齐言弯了弯唇角,他还是缴械投降了,“决赛那天,我会去。” 于宥沉默。 怕对方有负担,顾齐言无奈地补充道:“以朋友的名义。” 于宥磕巴着说:“谢、谢谢。” 挂断电话,心里的凉意未褪去。 其实——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她没胆子说,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时机还没到。 第32章 chapter32 风杏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讯息: 【决赛的规则是:由网络上的投票决定十名选手的序位,但是前三名选手的最终名次并不以网名投票为最终考量标准,而是现场两千名观众中随即抽取二百名观众,而这二百名观众将投票决定前三名选手的真正名次。】 随之,官网又宣布开票的消息,各家粉丝就为了自家明星疯狂抢票,官网瘫痪了好几次,最终一分钟售罄。为了比赛具有公正性,能入场的粉丝少之又少,更多的是路人,是各音乐学校的学生,是喜爱音乐的各阶层的人。 决赛那天的场地比之前的金城剧院的规格更大。 人声鼎沸,粉丝较之上次的热情有过之无不及。 后台化妆间。 这次选手只剩下十位,造型师们重重吐出一口气,这次的任务可轻松多了。忙完一切后,还有选手跟工作人员闲聊,估计是想缓解紧张。 于宥下了很大的决心拨了那串号码,响了很久也没人接,一直到自动挂断。 五分钟后,她试着再次拨通,还是一样的结果,没人接,她颇有些郁闷,又觉得自己的郁闷来得实在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因为一通电话就让自己的心情变糟糕了呢?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情被另一个人操控了,这种感觉让她的心一阵乱跳,很不踏实。 赵熏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走过来问她:“歌怎么样了?” “嗯?”于宥有点懵地抬起头,“挺好的,我改了一些,但是没有动太多。” 赵熏看着她化妆都掩盖不了的黑眼圈,安慰她:“其实不用那么拼的,虽然只有第一名才能进风杏,但剩下的肯定有其他公司会抛出橄榄枝的。” 这个安慰并没有什么大作用。 话是没错,但是只要进了风杏,毫不夸张的讲,星途就成功了一半,大公司的艺人资源好,一出道就能享受到高热度的待遇。而小公司,缺这缺那,能不能出道是一回事,就算出道了,作品也是粗制滥造,根本打不起一个水花,很快就会被世人遗忘。 最终的结局就是在小公司自生自灭,全年扣脚。 能突出重围、跟大公司歌手抗衡的,也数不出几个。 于宥攥着衣角,闷声应了句,“嗯。” 赵熏点了点她的肩膀,“你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于宥腾地起身,把赵熏吓一跳,“你干吗,突然这么一下的。” “那个……”于宥结巴着说:“我、我出去一趟……” 赵熏:“去哪?我陪你?” 于宥:“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 赵熏:“真没事?那你快点,等会要上场了。” 于宥抓起外套,“我知道了。” 能容纳一万人同时入座的华兴体育场大得吓人,于宥从后门出去,绕过巨大的舞台,透过锈迹斑斑的栏珊,能看见排成一条长龙的观众正在有秩序地排队检票。 没由来地,她一阵惊慌。 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着。应援手幅五彩斑斓,花样百出。 她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化为一幅望远镜,将人群里的每一张脸都看得清清楚楚。 满脑子只有: 他会来吗?他会因为有突发事情来不了吗? 我走到这一步到底对不对?如果我进了风杏,两人的关系是不是会变得更尴尬? 于宥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得她一激灵。 她有些激动地拿出手机,手竟然有些发抖,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情绪,用尽量欢快的语气说:“陈洁仪,是你啊。” 手机那头很喧闹,陈洁仪扯着嗓子说:“我来看你比赛了,加油啊,宝贝儿。” 于宥也高兴起来了,“是吗,那你在排队吗?” “是啊,人好多。”陈洁仪说:“你都不知道,这票太难得了,我这票还是上音乐学院的表姐转让给我的。” 于宥和她聊了一会儿后,很小心地问:“那你有看到什么人吗?比如什么比较亮眼的人……” 说这话时,于宥忍不住脸红了。 手机那头的陈洁仪并不清楚她问的谁,只激动地说:“有!我看到一个一米九的人,我跟他站一块,我天,我觉得自己就是只猴。还有,我看到纪荒老师了,不过他从车下来就走了特殊通道,还是一如既往地拽……听说这场比赛还有几个挺有名的歌手会来,不过我没看到,可能没走我们这。” 于宥抿着唇,没说话,越听越失望。 最后,她说了一句“我先去准备了等会见”就挂断了电话。 陈洁仪隔着电话给了她一个飞吻。 回去的时候,于宥想,也许手机突然没电呢,也许他还没来呢,也许陈洁仪没注意到他呢,也许他有特殊权利不用排队直接进场呢。 想着想着,于宥觉得自己特别可笑,都开始会自欺欺人了。 决赛的基本流程和上次基本差不多,十位选手先上台对观众进行自我介绍,也可以现场展示一小段个人才艺,让观众更好地记住自己,说不定投票的时候就有观众会因为这么简短的表演而在决赛的时候尤为关注对方。 然后,按照比赛前抽取的选手序列一一上台表演,评委对每个选手做出评价,是好是坏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观众以及网民的投票意愿。 毕竟有的人并不是很懂音乐,只能跟随周围人或者评委的意见而投出自己的那一票。 所有选手表演完毕后,根据网民投票排出的前三名将在最后说一段拉票的话,现场随机抽取的二百名选手上台给自己喜欢的选手投票,这将抉择出历经几个月比赛的最终赢家! 虽说是随机,可哪能真这么干? 二百名观众中,粉丝占十分之一,音乐学校的学生占五分之一,各阶层热爱音乐的占二分之一,剩下的派发给有钱有势的人,权当娱乐了。 赵熏是其他选手眼里的棘手的竞争对手,但当他们听说她坚定地不重编曲子后,众人已经把她排出竞争对手的行列了。 连规则都不重视,她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得淘汰。 至于于宥,说她能力一般吧,人家作曲写曲唱歌样样都不差,还会灵机应变;说她才艺高超吧,她高音比不过唐庞德,低音比不过侍金,感情比不过周珍,还没人周晨会讨好观众。 她就是那种“你重视她的时候,她表现平平;等你忽视她了,她又化为黑马,让你大吃一惊”的人。 已经决赛了,到了最后了,选手之间火花四溅,杀意浓重。 于宥缩了缩鼻子,平时笑脸相对的选手,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个面目可怖起来,还挺可怕的。 赵熏褪去外套,一身黑色礼服极衬腰身,上身金光闪闪,简直亮瞎狗眼。她不用一个动作,冷傲的气质就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了。 有人小声嘀咕:“赵熏那首是情歌吧,需要穿成这样嘛……” 赵熏环视一周,只淡淡一笑。 排在前一位的选手上台准备了,工作人员拿着耳返冲人喊,“谁是于宥?快点准备了!” 于宥赶紧把外套脱了,刚准备走,手机亮了,她又忙收回脚步,查看手机,输入密码的时候她的心跳都加速了。 好在,她终于放心了。 顾齐言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我到现场了,比赛加油。】 那一刻,于宥悬着的小心脏终于轻飘飘地落下来了,莫名出现的负担在顷刻之间瓦解了,她的心被一股暖流重重包围,眼角不禁红了。 于宥不得不承认自己太没出息了,她竟然有点想哭。 她嘴角含着笑,飞速地回了一条消息。 【我以为你不在呢。】 发出去的那一刻,于宥就后悔了,这个太像女朋友跟男朋友撒娇的语气了,她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手速为什么那么快,想撤回都没办法了。 工作人员都快发飙了,于宥连声道歉,顾齐言的短信再一次发了过来。 【嗯?我一直在啊,以后也会在。】 于宥瞥了一眼愣住了,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帮她带上耳返,无意间看到她眼角泛红,惊讶地说:“天,你紧张得哭了?” 于宥笑出声,摆摆手,“没有,没有,我是高兴。” 工作人员也忍不住扬起嘴角,一个人竟然高兴得哭了,也是个奇葩。 有结束表演的选手在休息室门口叽叽喳喳地交流着,什么我没唱好,什么我一紧张差点忘词啊,什么想配合歌曲表演的舞蹈挑错了啊,诸如此类。 聊着聊着,又谈到了赵熏。 “我在后台大屏幕看到她表演了,太有心计了,她在唱歌之前表演了一段情景剧,还在歌曲里加了一段rap……” “我靠?说好的不改呢,心机婊,原来是背地里下狠功夫呢,我还真以为她那么牛逼,不在乎名次呢。” 有位年纪较小的选手弱弱地跟他们说:“赵熏只是加了,确实没有重编啊,这话没毛病。” 几位选手齐刷刷地瞪着她,把她吓得缩着脖子回休息室了。 于宥摸了摸下巴,rap?赵熏那个烟嗓子确实挺适合的…… 与此同时,网络上对于这唱决赛的关注度已经是水涨船高,热度空前绝后,有关决赛的讯息霸占了热搜前十。 #风杏决赛# #顾齐言现身决赛现场# #赵熏rap# #网络实时投票# …… 评委点评完毕,前一位选手向观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鞠躬后,踩着小碎步飞速奔向后台,整个人亢奋得刚磕过药似的。 舞台灯光五彩斑斓,变换万端,台下是喝彩声、尖叫声,评委趁下一位选手上台的期间赶紧喝口水润润嗓子。 亮眼的聚镁灯瞬间灭了,四周一片昏暗。观众不禁闭了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再亮起时,舞台中央出现一个抱着吉他的选手。 白衬衫,黑长裤,简单地衣着打扮却让人眼睛一亮,低眉顺眼间,仿佛把所有的美都藏在了自己眼里。 于宥无意识地向台下淡淡一瞥,头灯的白光太亮,她能看见的,台下只是一片黑暗。 她知道他会在下面望着自己,可是无法准确地感知在哪个方向。不过这也让她更加轻松些了,她想着,这首歌我要为你唱,没有负担,没有任何*,没有野心地、认真唱一次。 是输是赢,全凭天意。 只有吉他,只有人声。 简简单单地唱一次。 于宥第一次觉得纪荒有一句话说得对,过多的乐器、鼓点反而乱了人心,毁了歌的韵味。 她闭上了眼睛,捏着拨片弹拨了几下。 清脆的几下声音,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人群里少有再说话的,仿佛是怕自己的杂音侮辱了这场表演。 顾齐言坐在位置上,腰背挺的笔直,他全身的肌肉都好像僵硬了,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想起了钱夹里的那张照片,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他的女孩一直没变,是他的不信任是在玷污这个女孩最真挚的心。 “我无路可退,我已没有余地。飞蛾扑火,是死是灭,最后的辉煌。” 台上的人在唱,底下的人视线在追随。 顾齐言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第33章 chapter33 一曲终了。︾樂︾文︾小︾说| 聚镁灯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于宥吸了一口气,就好像身上卸去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几个月以来的辛苦练习、选手之间的竞争、评委的刁难、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到了最后,应该有个了断了。 工作人员把吉他拿了下去,于宥冲着观众以及评论深深鞠了一躬。 评委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余地这首歌要改编出新意确实太考验选手了,而于宥的表现显然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很多时候,歌手为了追求更时尚更多彩,而往往忽略掉自己本身的歌声能否唱进观众的内心,能否引起共鸣。 很显然,从观众轰鸣的掌声中也能看出来,于宥做到了这一点。 “选手于宥。”纪荒拿起了话筒。 于宥看着纪荒要点评自己,不禁心咯噔一下,评委的点评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网民及大众评委的选择,而且已经走到了决赛,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下一次的机会。 “说实话,你的表现让我很吃惊。比赛前两天,我认为你的改编实在是很一般,你能在短时间内修饰,并让人耳目一新,很让我刮目相看。个人认为这是你表现最出色的一场。”纪荒用近乎真诚的语气说。 “谢谢。”于宥几乎难以置信,纪荒竟然夸自己了?难道是老天都在眷顾自己,让纪荒开了眼? 由不得她胡思乱想,随着大屏幕上出现倒计时的字样,投票已进入尾声。 主持比赛的主持人先是夸赞了一番于宥,说些辛苦之类的话之后,宣布所有选手一起上台等待最后的结果。 灯光绚烂,台下一片五颜六色的灯牌,如同美妙的彩虹海,欢呼声像是要掀翻整个体育馆。选手牵手手站在舞台上,无论是之前总是争锋相对的,还是有各种小摩擦的,在这一紧张的时刻,所有人暂时放下了嫌隙,屏息等待决定他们星途命运的投票结果。 于宥的嘴角始终噙着笑意,尽管她看不清台下观众的脸,但她知道台下坐着自己的粉丝,自己的朋友、还有情同姐妹的秦意,还有来不了的严枚,以及——顾齐言。 想到顾齐言,她的心头涌上复杂的情绪。 顾齐言对自己而言是什么呢?嗯,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于宥想。 她感谢这些人,尽管自己并不完美,他们却愿意包容、愿意支持着自己。正因为他们的陪伴,于宥才想要做到更好,不想辜负他们的期待。 “在投票结束之前,我们请每位选手谈谈自己参加比赛的初衷吧。”主持人说。 “我就是为了钱。”赵熏耿直地说道。 主持人干笑了两声,打趣道:“赵熏选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啊。”台下一阵哄笑,很多粉丝就是喜欢赵熏有话说话的性格,此话一出,场馆里的气氛到更高涨了。 “我从小就很喜欢音乐,能有让大家满意的作品是我的梦想,风杏更是我的梦想,我会更加努力……”周晨接过话筒,bb了一堆。 到于宥的时候,她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音乐对我而言既是生活也是梦想,愿不忘初心。”定定地看着台下,“我会一直走下去。” 主持人指了指屏幕,周围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现在让我们看一下投票结果。” 观众都闭上了嘴,选手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大屏幕。 10—5的名单已经出来了。在屏幕上看到自己名字的选手,有几个承受能力差的已经开始抹眼泪了。于宥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说明进了前五,心砰砰跳,简直比跳蹦极还刺激。 “究竟前三名是哪三位选手呢?”主持人故作神秘,音响师还放了紧张的鼓点渲染气氛。 第五名第四名的名单接二连三公布,谁进了前三一目了然,于宥倏地睁大了眼。 她既不是第五也不是第四,她进了前三!于宥感觉自己的脑子里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大屏幕显示了前三的排名。 第一名:赵熏 第二名:侍金 第三名:于宥 而于宥和第二名仅有一票之差,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大众评审投票环节中,她有很大的可能超过对方。至于赵熏,她们之间票数差距有一百多票,能否反转还是未知。 主持人总结了一下投票结果,对三名开外的选手说了些可惜的场面话,除了前三,其余七位选手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有序走下台。 周珍最不服气,她之前的比赛次次都是前三,这次竟然只排在第七位,但结果已经出来,她也无可奈何,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只能说一个人能否拿到冠军,不光看唱功,还要看临场发挥,人气,相貌等等。 周珍算是看透了。 周晨是选手中哭得最凶得,她从小娇生惯养,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结果只拿了个第六,最让她生气的是于宥进了前三。凭什么 第四的唐庞德也唉声叹气,就差那么一点…… “接下来就到了全程最紧张的时刻,二百名大众评审们,请你们依次上台,将票投给你们心中的冠军。请谨慎投票!” 主持人再三声明。 舞台上彩条飞扬,形形色.色的大众评审从舞台左侧鱼贯而入,鼓点越来越密集,灯光也越来越暗,于宥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边的赵熏,她的脸上也有着一丝担忧,平时训练的时候她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于宥知道,她其实对舞台很上心。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边的侍金,侍金不愧是表演出身的,她此刻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对每个投票给她的评审报以微笑。 侍金在年初演了一部题材新颖的网络剧而小火了一把,所以她的网络投票有很大程度是自己的剧粉贡献的,现在由各行业人士投票,她的优势顿时没有了。 已经有五十多位大众评审投完票,于宥和赵熏差距不大,而侍金则远远地落在了身后,不过侍金并不怎么在意,她参加节目的初衷就是为了曝光度,她虽然爱音乐,可现在的音乐市场实在是不景气,她以后还是要往演员路线发展的。 屏幕上于宥和赵熏的票数几乎是同步增高。很快只剩下三个人没投,底下的观众已经沸腾了,“于宥第一”“赵熏第一”的话交替喊着。侍金成了透明人。 主持人也对两人投票数持平了感到分外激动,“没想道这么激烈,还剩三位评审,最终冠军花落水家,我都很好奇呢。” 上来了一男一女,分别把票给了赵熏、于宥,票数再次持平。两家粉丝都不淡定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即将上台的最后一位评审身上。 那人从舞台左侧缓缓上台,身姿挺拔,长身玉立,眼力好的观众吃惊地长大了嘴,足足能塞下一个完整的鸡蛋。 舞台的灯光似薄雾一般笼罩在他的身上,他的脸庞终于从黑暗中显现了出来,一眼惊艳。 主持人倒吸乐一口凉气,上面的人没告诉她风杏董事长儿子顾齐言会来看比赛啊,而且还当了评审。 比主持人更慌张地是于宥。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票的重要姓。如果顾齐言投给了自己,哪怕他不是出于私心,于宥也会觉得这个冠军拿得不安心,可要是投给了赵熏,她又会难过,哎,投给侍金最好了。 主持人率先反应过来,“没想到我们最后一位评审是顾齐言先生啊,风杏的比赛由顾老先生举办,您来决定冠军,这是老天命定的啊。” “请投出您的那一票吧,这将决定今晚最大的赢家。”主持人说。 顾齐言沉思了一下,抬头的那一瞬间猛然和于宥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场馆里依旧很吵,可四目相接的那一刻,所有声音,所有画面好像都被自动屏蔽了,两人的眼里只能容纳下对方。 这一个眼神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在里面。 顾齐言绷紧了下颚线,心里五味杂陈。 来的时候,他还没决定要不要投票,可就在她抱着吉他在那浅吟低唱的时候,他就在也无法保持冷了,她的歌声戳进了他的心窝。 投还是不投,这是个问题。 短短的几秒钟,顾齐言的大脑飞速旋转,风杏、顾冬深、签约更关键词犹如弹幕一般在他心头来来回回的划过。 在几千双眼睛的注目下,顾齐言目不斜视,笔直地走了几步,他将票投给了侍金,票给的是侍金,看着的确是于宥。于宥释然地笑了。 观众席炸开了锅。 所以是要并列第一吗顾齐言为什么投给侍金,这一场侍金的表现明显不如另外二位。 之前顾齐言也被拍到来看了会演,所以他和侍金有什么神秘的关系吗 一个个疑问压在观众头上,在他们看来,比赛似乎变得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