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关公关平》 第1章 救我!我是良民! 建安十三年九月,提前到来的秋风让荆襄大地的草木一片凋败。 荆城外汉水旁,夜色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少年正眺望着秋潮涌动的汉水,心脏猛跳不停。 面前汉水宽阔湍急,无桥无船;头顶秋雨稠密,森凉如铁。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肮脏的泥污,扯得少年浑身伤口剧痛。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大口大口地吸着血腥味十足的冷气。 他叫关平,今年十六岁,刚刚从一个叫长坂坡的修罗场中逃出来。 一月前,荆州牧刘表病死,他毫无主见的儿子在众人的劝说下秘密投降曹操,直接卖了在新野驻守的刘备。 刘备又气又急,盛怒之下却不忍心进攻缩在襄阳城中的刘琮,只好携民渡江,试图带着百姓去遥远的江陵躲避。 理想是丰满的,可现实非常残酷。 曹操对刘备一直充满敬意,这份敬意让他必须对刘备赶尽杀绝。 他亲率大军南下,终于在长坂坡追上,尽管赵云和张飞在此战中的发挥堪称天神下凡,可刘备军还是遭受了惨重的打击。 他们现在只剩下寥寥数百人拼死突围,逃到了汉水边,苦苦等待先前率水军奔赴江陵的关羽回头接应。 如果送信的使者能准点赶到,关羽也能及时救援,他们还有最后的生机。 可如果关羽不能及时赶到…… 刘备军最后的人马全都困在冰冷的雨水中,只要曹军追上,他们必死无疑。 长夜漫漫,不少激战一天的汉子终于忍耐不住纷纷睡去,可身为人子,关平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在江边不住地踱步,双腿插在冰冷的江水里,心中却越发焦躁不安。 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赶上啊! 江水无情,惨白的浪花无视关平的烦闷,在他的脚下聚成一团团绵延的白花。 这异象若是在往日还能引起关平的兴趣,可情况危急,关平只觉得这白浪说不出地惹人生厌。 焦躁中,他愤怒地踢了一脚江水。 这本是在江边最常见的举动之一,可下一秒,雪白的浪花突然爆裂,关平突然感觉一片天旋地转,竟情不自禁跌入滚滚浪潮之中。 不好! 是暗流? 关平大惊失色,正要拼命挣扎, 好在天旋地转的感觉很快消失不见,他又感觉自己双脚紧紧踏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还好,总算没被冲走。 关平定了定神,可等他看清了眼前的种种,却突然惊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是,这是在哪里? 江呢? 秋潮涌动的汉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狭窄逼仄的走廊。 走廊寂寂无声,只有头顶亮着一片黯淡的微光,关平呆呆地抬头,只见那金灿灿的幽光竟然锁闭在一片浑圆的水晶罩中,与寻常火油之灯大为不同。 他心中怦怦直跳,心道此间主人竟如此豪奢,竟以此闻所未闻之宝为灯,莫非是…… 不不不,管他这是何处,我得抓紧回去! 关平赶紧摸索着后退,手指触在墙上,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将他拖入墙中。 在经历了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后,他又回到了寒风凛冽的汉水畔,站在了过膝的江水中。 雨一直下。 逃亡中的刘备军众人顶着寒风互相枕藉,鼾声中夹杂着一声声痛苦的吟呻和微微的哭泣。 曹军随时会再来,张飞、赵云、麋芳等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 只有刘备仍负手站在江畔。 黑夜遮住了这位身经百战的长者黝黑脸庞上的疲惫,寒风吹得他衣袖翻飞,这个在关平印象中素来威武不屈的身影在无月的寒夜中萧索地让人不忍直视。 关平缓缓站起身来,想去刘备身边说些什么。 可思来想去,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冒险的念头。 如果不是我发梦,倒不如去那仔细搜索,寻找那处主人。 若是他心向汉室,说不定会收容我等。 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遭了。 决心以下,关平立刻飞起一脚,踢在那滚滚白浪上。 下一瞬,那天旋地转再次袭来,关平的身子腾云驾雾一般高高抛起,片刻后又踩在地面上。 再次看到眼前狭窄逼仄的长廊,关平总算松了口气。 不是发梦,那就好办了。 他正要高声呼唤,寻找此间主人,却听见不远处响起一个愤怒的吼声。 说来古怪,这声音与关平生平听过的言语大相径庭,可关平心中偏偏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见不远处便有一门虚掩,隐隐有微光透出,关平心中暗道一声得罪,轻轻靠近门边,隔着门缝小心打量着屋里的动静。 这屋中的陈设颇为古怪,入眼不见坐席,全是高脚桌案、高脚胡凳,与中土陈设大异。 里面一胖一瘦二人不住地走来走去,只听那胖子厉声吼道: “韩长官对我恩重如山,现在鬼子已经到了黄河边,你让我投降?做你的大梦!黄老四,你要不是我贾良才的小舅子,我……我……” 胖子愤怒地来回打转,又指着墙上怒吼道: “看那把三八大盖了吗?那就是老子当年从喜峰口抢回来的!当年我手上只有一把大刀都不怕,现在老子有枪了,正等韩长官一声令下就去杀鬼子。 你再说一句投降,老子先弄死你!” 关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墙上挂着一把从没见过的奇异兵器。 那兵器乍一看颇像一把长矛,只是为何尾部造成如此模样? 他听不懂什么鬼子、三八大盖,一时闹不清此乃何处,只知道此间主人可能要上阵杀鬼。 嘿,鬼哪有人可怕,若是他肯收容我等,便助他杀敌便是。 那个叫黄老四的瘦子一脸苦相,无奈地道:“姐夫,实话告诉你,韩长官准备跑了。” “你放屁!” “我怎么能骗你啊,我有个拜把子兄弟是韩长官副官的小舅子。 他说李长官调走了韩长官两个炮兵营,韩长官大怒,这就要跑,省城也不要了。 您当年勇武最勇武的时候为了抢一把三八大盖死了多少兄弟?现在做了四年典狱长,手下就几个狱卒,还想怎么打?就算你大刀耍的妙,难道能胜过关羽关老爷?他老人家大刀无敌,还不是被孙权害死快2000年了? 现在小鬼子势不可挡,你不把那三八大盖藏起来,小心连累了我姐哟!” 什么? 关平乍听此事,顿时眼前一黑。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询问,那胖子已经猛跳起来。 “你放屁!你知道个屁! 我认得那《三国演义》的作者周大荒,他亲口给我说戏班子里唱得都是假的。 关老爷没死,最后蜀汉大兴,关老爷封了武安王、诸葛亮封了琅琊王,其他人也封了那什么王。 你侮辱韩长官在先,又侮辱关老爷,我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 说着,他便一把将那黄四按在桌上,挥拳要打。 关平越听越奇。 这两人虽然说的截然不同,可说起父亲、孔明先生等人,宛如再说前辈诸事。 之前那黄四还说父亲被孙权害死两千年? 难道……此间乃地府不成? 关平来不及细想,他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环首刀,赶紧推门而入要问个究竟。 这会儿那黄四已经被死死按在桌上,那胖子一拳下去,打得他鬼哭狼嚎。 见有人推门进来,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过去。 见关平一身粗麻衣、足踏草鞋、腰挂长刀,肮脏的长发又挽了一个发髻挂在脑后,黄四大喜过望。 “太君救我!我是大大滴良民啊!” 关平:??? 第2章 我又不姓太 太君? 关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我又不姓太,唤我太君作甚? 他正要问个究竟,那个叫贾良才的胖子已经缓缓放下了拳头,惊愕的目光落在关平的身上。 “鬼子!” 当年喜峰口大战后,他重伤离开军中,谋了个典狱长的差事,这几年没少见鬼子装成商人、学者、浪人四下游荡搜集情报。 之前上司要他顾全大局,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肚子的火。 可现在小鬼子都到了家门口,还讲个屁的顾全大局! “鬼子,让你见识见识俺西北军的大刀!” 他在后背一摸摸了个空,赶紧飞奔到墙边,从墙上抄下那把三八式步枪,飞快地拉栓,对准关平扣动扳机! 关平一直一脸懵逼地看着贾良才的操作,他也想知道那怪异的兵器是如何操练。 可等了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喜峰口大战已经过了四年,四年来贾良才一直把枪挂在那,子弹都没退出来,更是懒得保养,现在不负众望当场卡壳,气的贾良才脑门冷汗直冒。 他当典狱长这几年哪里摸过枪,体型也愈发肥硕,也不知能否胜过这身材高大健硕的浪人。 不过想起当年战友惨状,贾良才愣是怒吼一声,大吼道: “给老子死!” 关平哭笑不得。 这胖子显然是认错人,把自己当成那个什么鬼子。 此子虽然莽撞些,却颇有一枪热血。 见贾良才高举三八大盖,一瘸一拐的杀过来,关平索性慢悠悠地解下了腰间环首刀。 “汉将关平,得罪贾公!” 关平习武多年,已经颇有名将之风,他抽刀、避枪、出刀一气呵成,高大的身子轻轻一转,轻描淡写地避开了贾良才的全力一刺。 在贾良才惊骇的目光中,他高高举起硬木刀鞘,重重砸在贾良才的手上,疼的他下意识地撒手,那把造型古怪的三八大盖应声落在地上。 “你!”贾良才的手背又红又肿,也知道关平的武艺远在自己之上,只能含恨稍退,一脸不甘地死瞪着关平。 关平笑呵呵的弯腰捡起三八大盖,一时搞不清此物如此施展,索性先挽在臂上,冲贾良才微微欠身道: “得罪贾公,有话好好说!” 黄四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奋力鼓掌: “太君好武艺!太君好武艺啊!姐夫,太君饶你一命,还不赶紧谢谢太君!” 贾良才哼了一声,索性闭目等死。 关平见他先入为主成见太深,也懒得解释,冲黄四道: “敢问此乃何处?” 黄四之前听关平自称“汉将关平”,早已心中有数,他弯腰谄笑道: “汉将太君,小的叫黄四,是大大的良民啊。 这,这是我姐夫贾良才,他脾气急,冲撞了太君,你就把他当个屁放了吧!” 汉将太君…… 关平真是用尽了平生所有的修养才好不容易保持了冷静。 他无可奈何地道: “敢问,此地为何处?” “这是绎州监狱。”黄四谄笑着,心中暗骂小鬼子装的挺像,都进来了还问是哪里。 监狱这个词关平总算能听懂,可绎州在哪他一时半会倒是想不出来。 思考良久,他决定岔开这个话题。 “某适才听公等说起关云长、诸葛孔明之事,烦请细说一二。” 这话题转弯转的有点快,差点闪了黄四的腰。 他生怕回答错误被关平一刀斩杀,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了半天,吞吞吐吐地道: “这个关羽啊……” 贾良才的手掌疼的厉害,心道这小鬼子又想作猫戏耗子之态。 他心中颇为愤恨,厉声道: “鬼子你给我听着!关羽是几千年前的大英雄、大豪杰!当年追随刘玄德三兴大败曹操,三兴大汉,创下不世功业!虽然时隔千年,可他老人家英灵不散,护我大汉。 俺们大刀队的汉子人人拜关老爷,你们当年有这三八大盖还不是被俺们杀得落花流水?只要俺们上下一心,早晚把你们这些狗贼赶回那海岛上!” 时隔千年? 关平一时都不知道贾良才在喷谁,他迟疑地环视四处,心中莫名起了个恐怖的念头。 我不是走入了江中,而是被卷入了千载之后? 这是……这是什么道理?这世上竟有此事? 谁被告知一下穿越千年也肯定不会毫无波澜。 可这周围陈设、兵器、口中称呼与关平熟悉的时代截然不同,也只有这千年后的光景方能如此! 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已经成了青史留名的豪杰。 那大汉呢? 黄四听贾良才一口一个鬼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你自己作死不要紧啊,别把我也坑死啊。 他赶紧连连摆手,谄笑道: “太君,别听他胡说。 他这都是看了一个妄人写的那《反三国演义》。 关羽大意失荆州,父子都被孙权害死,之后……之后刘备张飞诸葛亮赵云什么的都死了,蜀汉最后也灭亡了。” “放你娘的屁!”贾良才今天索性豁出去了,他狠狠啐了一口,大骂道:“周大荒是名动京津的才子,你说他是妄人,你是什么东西? 他把这文章在报上连载了三年,从没有学者出来反驳,宋长官和那些小鬼子都爱看。 你比这大才子懂三国?倒是跟这小鬼子讲讲关老爷是怎么死的!” 黄四苦笑道: “不,不就是关老爷占了荆州城,又生擒于禁、斩了庞德,孙权久攻合肥不下,因此趁着关老爷北上,联合那叛将麋芳占了荆州,逼死关老爷父子。 此事世人皆知,不,不信太君可以随便去问问。” 黄四对三国的了解全是听说书人和戏班子讲述,本就讲不明白,见关平的右手又紧紧攥住刀柄,更是颇为哆嗦,讲的驴唇不对马嘴,被关平瞬间听出破绽。 麋子方会联合孙权谋害我父子?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白日长坂坡血战,刘备军星散,也不知有多少人投降曹军。 麋芳拒绝曹操招揽,身负重伤依然死战不退,之前都做好了殉国的准备。 如此忠烈,在千载后居然被人居然侮辱,关平心中颇为不满。 他几次想说老子就是关羽之子,可转念想到此人乃一反复小儿,不配听我名号。 等我回去把诸位叔伯都带来,保准给你个惊喜。 他哼了一声,厚着脸皮道: “关云长之功业,某素有耳闻。 这样吧,汝取史书借我一观,若是所言不错,必有重赏。” 黄四听得心花怒放,更是谄笑道: “太君放心,太君放心。 我这就去买,我这就去买,请太君稍待。” 这浪人看武艺看模样都是鬼子里面的佼佼者,若是能攀的高枝,以后托庇其羽翼之下,说不定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别说买本《三国演义》了,黄四都开始考虑要不要给自己换个姐夫了。 见黄四兴冲冲地离去,贾良才徒劳地攥紧拳头,一双虎目满是泪光。 关平见他满腔悲愤,倒是对这汉子多了几分敬佩。 大敌当前,那黄四口中的长官都有逃跑的念头,这贾良才武艺低微,却仍愿意杀敌报国,端是条汉子。 他掂了掂手上那把“三八大盖”,知道这是千年后的厉害兵器。 黄四说贾良才当年为了抢这一把神兵死了不知多少兄弟,贾良才更把他高高悬挂当做自己功勋的见证,想来必然极其厉害。 凭寻常刀剑斗不过曹军,不如拿这个回去试试,说不定能扭转乾坤。 想到这,他和颜悦色地道: “汝练过刀?” “嘿,你去喜峰口问问!”贾良才紧盯着关平的眼睛,“老子练刀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 关平也不动怒,他解下腰间的环首刀,后退几步,缓缓放在地上,冲贾良才道: “贾兄好胆略,某佩服至极。 本欲与兄共话大事,怎奈军情紧急不可久留,权借将军心爱之物一用。 这刀随我良久,颇杀大敌,权与将军交换,他日成就大事,某再来与将军把酒言欢,共扶汉室。” 贾良才微微一怔,有点迷茫地看着地上的环首刀,这才发现此刀与鬼子的军刀大为不同。 “你……” 他刚想开口询问,关平已经拖着那把三八大盖奔出屋去,贾良才想起这枪已经上膛,忙追到门口,却发现关平的身形毫无征兆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共扶……汉室?” 他的嘴唇动了动,一时哑然无言。 算了,他总不会连这枪都不会用吧。 第3章 强敌夜袭 尽管没有见到贾良才口中提到的史书,但关平坚信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父亲、伯父、三叔、孔明先生……有这么多的仁人志士为大汉奔波,四方豪杰还没有放弃大汉的旗帜,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能重建一个更加强大的大汉。 只要度过眼前的危机。 又是一片天旋地转,关平又回到了汉水边。 漆黑的夜空如旧,刺骨的冷风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是时候将这个消息告诉各位叔伯,请他们先去千年后暂避。 曹操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总不能跑到千年后来追击我等。 关平匆匆涉水上岸,还没来得及站定,便听见刘备惊喜的呼唤: “平儿,汝方才去了何处!” 细雨中岸边火光点点,刘备军所有的士兵都已苏醒,见关平上岸,这才各自松了口气。 “伯父,我……” 不等关平解释,刘备已经快步奔到他身边,双手搭在关平的双肩上,目光透过夜色艰难地打量着关平的情况,确定他身体无恙,刘备这才叹了口气,用手掌在关平的脑门上轻轻拍了一记。 “尔这孺子,可吓煞我也!若非子敬先生示警,我还不知道汝落入水中!” 关平生在乱世,自幼饱尝颠沛流离之苦,多次跟父亲走散。 刚才他消失不见,刘备还以为他不小心被江水冲走,赶紧叫人将最后一点干柴点燃,到处寻找关平的踪迹。 好在关平安然无事。 不然刘备真不知道以后如何跟关羽交代。 他的两个女儿在长坂坡大战中被曹纯率领虎豹骑掳走,如果视如己出的关平再出事,刘备也不知道自己强大的内心能不能顶得住这一连串打击。 关平本来没事,可刘备一巴掌把他拍的晕晕乎乎,一时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也只能把目光投向跟刘备并肩站立的大汉,苦笑道: “有劳子敬先生费心了。” 站在刘备身边的是东吴孙权的使者,今年三十六岁的鲁肃。 鲁肃虽然称不上名士,但绝对称得上一方豪杰,从他只比刘备小一号的体型上就能看出来。 他是受孙权委托,特意来寻找刘备,争取双方合作。 只是鲁肃运气不好,一路奔波正好在长坂坡遇上刘备,话还没说两句就遇上了曹军前锋,好在他勇猛善战,这才从一堆乱军中逃了出来。 晚上鲁肃横竖睡不着。 一方面是因为冷得厉害,另一方面则是对未来的担忧。 曹操大军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刘备军遭到如此重创,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再战。 若是没了刘备,江东大震,只怕不用曹军东征就会一哄而散。 他正要走到江边吹吹风,正好看见关平脚下一滑落入水中。 鲁肃下意识地想要奔过去救援,可没想到下一瞬关平居然又回到原地。 他一时还以为自己看错,可很快关平关平又主动冲进水中,这可把鲁肃惊得冷汗直冒,赶紧呼唤没有睡觉的刘备点起火把四下搜索,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关平。 关平两次进出汉水,身上却没有多少水珠,这样鲁肃心中颇为好奇,而关平朝他行礼时,他又发现关平手上握着的居然不是一把长矛,而是一种见所未见的古怪兵器。 这让鲁肃更是好奇。 “小关将军。”鲁肃顾不得客套,“冒昧请教,此乃何物?” “啊,哦,这……”关平脱口就想说出千年后之事。 可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就被鲁肃当成犯了癫病,也只能随口道: “此乃汉水中所藏之神兵,我方才见水中金光大作,故下水寻找,果寻得此物。” 金光?我咋没看见? “可否借肃一观?” “自然可以。”见刘备没有反对,关平顺手把这寄予厚望的武器交到鲁肃手中。 这么重? 这是鲁肃的第一感觉。 他见此物分明是如长矛一般刺杀之械,如何沉重,岂不是耽误施展? 他小心翼翼地把步枪竖起来,摸了摸有些锈蚀的刺刀,更确定这是刺杀之器。 只是此物尾部难以把握,只能抓住中间,这不是大大限制了此器的施展? 倒是这尖刺是精钢打造,虽然生锈也颇为不俗,难道此物还有什么别的用法不成? 鲁肃琢磨许久,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应该是刘备军山穷水尽,怕我回江东说其实力不济,故特意弄出了这古怪兵器冒充神兵诈我。 何必呢? “哎,”他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将步枪交还给关平,苦笑道,“那就祝小将军施展神通,多杀敌寇。” 关平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哪里看不出此物缺点重重不好施展。 可这是千年后贾良才血战抢回来的战利品,定然多有神妙。 寻常刀剑斗不过曹军万众,倒是可以试试此物。 关平正准备将自己的奇妙经历说给刘备和鲁肃,军中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欢呼: “船!船来了!” 漆黑的江面上亮起几盏孤灯,汉水下游的方向有几条大船奋力驶来。 夜风中,船上角声大作,站在船头的汉子高举手上的火把用力摇晃,那高大威武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衬下宛如天神一般,众人一眼便看出,那是之前率水军赶往江陵的关羽! “云长!”刘备大喜,赶紧叫人吹角,引导关羽的大船靠岸。 终于来了,只要关羽的水军抵达,众人便能逃出生天。 可老天爷似乎还不愿放过多灾多难的刘备。 大船尚未靠岸,在不远处巡夜的麋芳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他们追上来了!” 令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眼看关羽的援兵就要抵达,漆黑的夜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击碎了长夜的宁静,也击碎了刘备心中最后的侥幸。 尽管天黑雨急,可曹操对刘备的尊敬让他绝不会放过将刘备按死在陆地上的机会。 也不知有多少骑兵扑来,人人带伤还在冷风中苦熬一夜的刘备军根本无力阻挡。 “伯父!”关平立刻反应过来,他捏紧手上的三八大盖,果断地道,“小侄断后,诸位叔伯先登船!” 刘备缓缓摇了摇头。 刘备军现在的士气已经跌到了谷底。 若是他上船先走,岸上的士卒肯定要一哄而散,断后之人定然十死无生,他就算逃了又有何用? “正是如此。”诸葛亮阔步而来,一贯冷静的他现在也颇有几分紧张,“主公,亮有个死中求活的主意……” “都到此时,但说无妨!” 诸葛亮沉重地点点头,指着远处黑暗中的骑兵,飞快地道: “曹军的虎豹骑冲杀数日,又冒雨急行,定然颇为疲惫。 他料我等必然溃散,故不惜马力追赶,若我军反击道行之,先斩敌军一将,力挫敌军锐气,待云长登岸,先杀退追兵,我军方能徐徐上船。” “好!” 刘备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诸葛亮的建议。 他接连受挫,也不想如此憋屈。 · 突击斩将,需有快马,刘备军中战马还有余力的战马所剩无几,刘备叫人牵来自己的战马,冲关平道: “平儿护送子敬先生与老幼先登船,我与翼德、子龙、叔至冲杀一阵!” 关平赶紧拦住刘备: “请伯父让马与我,我与三位叔父一路冲杀。” 刘备苦笑着看了看关平,又看了看已经匆匆上马准备的张飞、赵云,摇头道: “平儿还要苦练武艺,此番……算了吧。” 生死关头冲阵斩将乃死中求活之法。 关平的武艺虽然不错,但终究少了些火候,比不过张飞、赵云、陈到这般宿将。 现在是生死关头,刘备怎肯避而不战,他不由分说甩开关平,已经拉住了马缰。 刘备武艺精熟,可长坂坡一战,他身负重伤,一把铁矛当胸刺中,险些将他一下洞穿。 他之前一直装作无事,此番抓住马缰微微发力,伤口猛地崩开,饶是刘备坚毅,依旧忍不住哼了一声。 “伯父……”关平又惊又惧,赶紧拼命扯住刘备。 是了。 贾良才说我等日后能三兴汉室,就算按黄四的说法,我父子也不是死在曹军手中。 起码我上,活下来的机会将大大提高。 他下定决心,飞快推开刘备,径自提起三八步枪,飞身跳在马上。 沉重且造型古怪的步枪在马上更难施展,可现在是死中求活,他也顾不得这些。 祖宗保佑。 希望这千年后的兵器能助我破敌了。 “伯父得罪,等小侄杀散贼人再来请罪!” 他长啸一声,径自策马冲入茫茫夜色之中。 第4章 虎豹骑 出现在夜色中的曹军大将正是在长坂坡上给刘备军造成毁灭性打击的曹军虎豹骑统帅曹纯。 这位当过议郎,文武双全的曹军大将将文武双全发挥到极致,在他的统帅下,虎豹骑像一把无往不利的钢刀,长坂坡上的刘备军在他手下儿郎的奋力冲击下一触即溃。 刘备的两个女儿被他俘虏,如果不是赵云宛如天神下凡一般的冲杀,连刘备的妻儿都会被他捉住。 功亏一篑,这位曹军猛将非常不爽。 他率领麾下儿郎冒着寒风和细雨一路追赶,终于在汉水边追上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刘备。 远远望见汉水边微弱的点点火光,曹纯心中感慨万千。 刘备纵横天下二十多年,想不到老天将他的命交到了我的手里。 他把炽热的双目投在了身边一个圆脸将军脸上,温和地道: “久闻张将军与刘玄德不睦,如此大功便送与将军,日后丞相面前,定说起将军神威。” 那人满脸喜色,拱手谢道: “多谢君侯,某这便斩刘备首级献于麾下。” 此人便是刘表的外甥,今年三十二岁的张允。 千载之后人们长长将蔡瑁张允并列,但张允不过是刘表的外甥,论地位、论手段都比蔡瑁差了不止一截。 曹操南下,蔡瑁凭借蔡家族长的身份备受礼遇,曹操还亲自去他家跟他聊起当年两人一起去拜访梁鹄的故事,现在两人估计正抵足而眠,共同描绘未来荆州的大好局面。 而没了刘表庇护的张允就惨了。 他虽然也是大族出身,可曹操帐下谁还不是个大族出身。 在曹纯的胁迫下,他被迫率领本部步骑一千,跟随曹纯一起冒雨追击刘备。 雨夜行军的痛苦不用赘述,全军一路叫苦不迭,他手下的步骑稍有落后就会挨虎豹骑军士的辱骂和鞭打,曹纯却能淡定地骑在马上,手捧一把菽米,一脸温柔地喂给爱马。 现在他被冷风吹得浑身哆嗦,心里狂杀曹纯的马,却也只能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远处刘备的身上。 他缓缓向前,哆嗦着挥动手上的令旗,半天无人响应,张允恼羞成怒,扯着嗓子吼道: “为何不听号令?” “将军,天黑看不见旗号啊……” “全,全军向前,斩,呃,擒,把刘使君请到丞相麾下。” 荆州这会儿真是没有一个想跟刘备死战——你们上面豪族厮杀,管我们这些当兵吃粮的什么事? 再说刘备名声极好,张允都不敢骂他,难道他们这些当兵的还非得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可在虎豹骑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他们还是被迫向前,缓缓向江边的刘备军军阵踱去。 二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刘备匆匆建立的营寨轮廓已经渐渐出现在了张允的眼前,还没等张允下令进攻,黑暗中蓦地亮起一片火光,随即便是鼓声大作。 雨点般的马蹄声中,一个高大俊朗的少年跃马而起,挺起一把古怪的兵器奋力冲入荆州军中,锋利的尖刺亮起一片白芒,刺破一滴缓缓坠下的雨珠,猛地刺进一个荆州军骑兵的咽喉之中!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透破云霄。 张允万万没想到强弩之末的刘备军居然没有选择固守营寨,而是主动出击。 关平一马当先直扑中军,张飞、赵云、陈到三人分别策马向两边包去,刘备军中鼓声如雷,喊杀不断,让人一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杀出营中,张允手下的荆州军立刻一片大乱。 “君侯!让我们上吧!”曹纯手下的虎豹骑士兵跃跃欲试,随时准备踏入战场,彻底撕碎刘备军的营寨。 曹纯面色凝重。 他本以为刘备军强弩之末,最多跟张允拼个两败俱伤,自己从容出击,轻松得胜。 没想到刘备军主动出击,张允毫无斗志,当下一片大乱。 有四人跃马冲阵,刘备军缓缓向前掩杀,荆州军登时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豚犬之辈,误我大事。” 此刻秋雨稍停,天色渐亮,曹纯缓缓策马上前,见远处刘备军当先的只有四匹奔马,余下诸将不过是一群人人带伤的步卒。 光是这些人就冲的张允军屁滚尿流,曹纯登时面色铁青。 这张允是干什么吃的。 除了攻坚的荆州军,曹纯身边只有四十个一路奔波的虎豹骑士兵。 看来今日杀尽刘备全军已然不可,也只能先斩一将,再伺机斩杀刘备。 他强忍着怒火,冷静的观察着刘备军穿行的几匹战马,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关平很不幸地成为了曹纯的目标。 他骑着刘备那匹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手上还提着三八式步枪这种怪异的兵器,在黎明的微光中格外醒目。 当然,最醒目的是他的打法。 张飞骑着黑马如暴风一般扑入荆州军中,眼前的敌人都劈波斩浪一般纷纷落马倒下,惨叫声和求饶声响成一片。 赵云和陈到虽然都在长坂坡身负重伤,可二人手上的长矛依旧如毒蛇的出洞,每一击必有一人惨叫着摔下来。 而关平…… 好吧,关平的表现实在是大失水准。 这把三八式步枪在马战上的发挥只能用灾难来形容。 关平刀枪娴熟,本以为能顺利掌握此器。 可步枪的枪托位置难以抓握,他只能抓枪身部分,这样大大影响了出击距离,居然跟几个武艺稀松的骑兵打的有来有回,看得刘备军中人人都傻了眼。 “哎……”留在营中的鲁肃叹了一声,从地上抄起一把长弓,冲身边的诸葛亮埋怨道:“孔明,你这是何苦?” “嗯?”诸葛亮一怔,不太明白鲁肃在说什么。 “吾以汝为友,你却瞒我。此物莫不是汝等造出来故意诓骗我?此物步战尚可,马战如何杀敌?” 诸葛亮:??? 曹纯认出了关平的身份,见他摆弄着古怪的兵器连几个小兵都斗不过,不禁哈哈大笑。 见关羽的船已经靠岸,曹纯眼中精芒大作,厉声道: “关云长之子亦豚犬尔,诸君随我冲杀,先斩此獠! 若是关平逃跑,便随我……” 他本想说去杀刘备,可抬眼看到刘备军中有尚有人影,料来是刘备、张飞等人家小,他立刻改口道: “若是关平逃了也休要追赶,杀了刘备家小也是大功一件!” 他手下参军在长坂坡见过关平武艺,皱眉道: “君侯小心,此獠甚是古怪,莫非是诸葛亮的诱敌之计?” “诱敌?”曹纯冷笑道,“长坂坡上若非他跑得快,早就被吾所杀。此等武艺安敢陷阵?刘备帐下无人也!” 说罢,他奋力催动战马,已经吃饱恢复力气的战马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朝关平急扑过去! 骑兵的最大优势就是极其灵活。 曹纯的战马来去自如,径自奔关平而来,关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与张飞等人汇合,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若是自己稍退,步卒阵型必乱,曹纯非得杀入刘备营中冲杀一阵。 甘夫人、阿斗都有危险! 我不能走! 他索性屹立不动,一边呼唤步卒向自己靠拢,一边高声喝道: “曹纯匹夫,吾今日与汝决一死战!” “小将军死也!”鲁肃叹息一声。 曹纯的武艺远在关平之上,张飞赵云等人都被分隔开,一时难以救援。 鲁肃之前还以为关平有甚本事,没想到空有胆色全无本事,这下说不定还要连累他们一起受诛。 张允之前都动了逃跑的念头。 这会儿有曹纯掠阵,关平的表现又颇为拙劣,张允有自信跟关平斗个不上不下。 到时候曹纯拍马杀来二人合力斩杀关平,功劳自然有张允的一份,日后刘备寻仇也得先寻曹纯的麻烦。 他当下甩开众人,径自挺矛怒指关平喝道: “关平,之前吾念情分让汝三招,可汝居然出此粗鄙之语,这第四招某说什么都不肯让了!” 张允武艺不差,曹纯和他手下的虎豹骑更是上上之选。 关平的手腕已经开始有些发抖, 他看着滚滚而来的曹军骑士,也只能拼命捏紧了手上的步枪。 列祖列宗,助我一臂之力呀! 他怒吼一声,突然感觉枪身一抖,随即便是一声清脆的爆响。 不远处的张允依然一脸狞笑地缓缓策马朝自己杀来。 可跟随曹纯冲锋的虎豹骑却骤然停了下来。 他们清楚地看到,关平手上那古怪的兵器中喷出一团火。 百步之外,曹纯并没有意识到关平这是对自己发动攻击。 虽然看到空中隐隐有什么东西飞来,可沙场的经验告诉他,这不算什么。 在马镫和马鞍发明后,身披甲胄的骑兵就是战场上的主宰,就算有箭雨加身,又能如何? 他怒吼一声,虎豹骑也齐声长啸。 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中,曹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那一瞬间,他愕然看见自己的爱马还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可额前却喷出一朵令人胆寒的血柱。 还不等曹纯想明白是什么东西能洞穿战马坚硬的头颅,他的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向前翻腾。 战马巨大的身体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体上! 第5章 一击毙命 虎豹骑都是对曹操绝对忠诚的良家子弟组成。 他们闻战则喜,战无不胜。 尽管他们现在只有四十多人,尽管他们一路奔波,尽管对面的刘备军中有几个天下闻名的英雄豪杰。 可这又如何? 在曹君侯的率领下,他们能碾碎一切敢于阻挡的敌人! 可下一瞬间,他们的信念便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黎明的晨曦中,他们清楚地看见远处的关平手中冒出一缕青烟。 那响声颇为古怪,在荆州军的惨叫和虎豹骑的怒吼声并没让什么人产生畏惧。 可这声响后,曹纯的坐骑却立刻向前翻倒。 曹纯骑术精熟,下意识地踩紧马镫,抓紧马缰,可正是因为如此,战马向前翻滚,沉重的身体正好砸在了他的身上。 这位战无不胜的曹军猛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自此,再无声息。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止。 荆州军停了下来,刘备军也停了下来。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百步之外的曹纯,不明白这位曾经参与过白狼山血战的大将在做什么。 黎明金色的阳光透过层云撒在汉水边,关平仍高举在胸前的那古怪武器仍在寒风中散发出一丝丝淡淡的白气,宛如天神下凡一般。 只是关平的表情稍微有些古怪离奇。 还好,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这把千年后的神兵真的是太难用了,杀一个小兵都要关平拼尽全力。 在曹纯率领虎豹骑杀来的时候,关平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他只是想让自己死的稍微壮烈一点。 可就在挺枪怒指曹纯的一瞬,他感觉这兵器抖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自己手上这怪兵中钻了出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曹纯的战马突然翻到,居然将曹纯狠狠砸在了身下! 关平一脸懵逼。 他又哆嗦着挥动了几下这把恐怖的武器。 可这下不管怎么动,完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是什么? “君侯!君侯啊!” 虎豹骑是曹纯一手组建操练,曹纯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支撑他们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骄傲和信念。 可现在…… 没有人比骑兵更了解被奔腾中的战马压住是怎样的后果。 他们再也不顾冲杀,除了两三人勒马警戒,其他众人纷纷下马,嚎啕大哭着将战马拖开,终于露出了已经气绝的曹纯。 刘备站的太远,一开始还以为曹纯是突然想出什么诱敌之计。 可见曹军众将痛不欲生的哭声在战场上响起,他才终于相信,曹纯真的出事了! “全军……随,我杀敌!” 刘备没想到自己的反击居然这么快就到来了。 长坂坡的血腥味还没有彻底散去,而几乎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曹纯和虎豹骑却用这种屈辱的方式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杀!杀!杀!” 刘备军中鼓声大作。 云销雨霁,匡扶汉室的大道似乎被金色的阳光照的一片大亮。 刘备举剑,张飞纵马,连麋竺、简雍、孙乾都举起了手上的长剑,咆哮着朝面前的敌人扑去。 数百残兵瞬间变成了吃人的猛虎, 只有鲁肃还站立不动,他看着关平沐浴在金光中的背影,鲁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什么东西能在百步之外击穿战马的头颅。 若这神兵当真是他从汉水中取得,岂不是这天命…… 又回到大汉了? · 随着刘备军的总攻,张允手下的荆州军全线崩溃。 赶路、冲锋、突然形势扭转的种种变故已经摧垮了他们最后的一点点斗志。 虎豹骑为了抢走曹纯的尸体进行了最后的努力。 可张飞和赵云死死拦住他们的去路,关羽的援兵也终于赶到,终于将这四十多虎豹骑士卒尽数吞没。 只有张允正骑马站在关平面前,回过神来的关平挺起步枪,正准备跟张允好生斗上一斗,不曾想张允一个骨碌下马,直接把兜鍪扔在地上,谄笑道: “小将军万军之中取贼将首级,替汉室除去一大害。 张允曾经受蔡瑁蛊惑多与将军为难,今日见将军神威,方知天命所在。 某愿重归汉室,为将军前驱,还请将军收纳!” 关平:…… 别人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张允可是从头到尾目睹了整件事。 他清楚地看着关平高高举起手上那古怪的兵器,兵器立刻喷出一团烈火,立刻完成了张允的心愿,杀了曹纯的马,顺带把曹纯砸死。 有此神物,张允连跑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赶紧投降。 横竖不久之前都还是自己人,迷途知返应该不算什么吧? 为了体现一下自己的诚意,张允扯着嗓子道: “荆州军士听我号令,谁也不许跑,都下马迎刘使君!” 荆州军早就不想打了,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 张允话音刚落,之前还在抱头鼠窜的荆州军纷纷拜倒,更远处的人也有样学样。 顷刻间,关平身边呼啦啦跪了一地降兵,比张飞等人冲杀许久俘获之人更多。 张飞哈哈大笑,高声赞道: “平儿,好本事!三叔服你了!” 想不到刚刚经历长坂坡惨败,刘备军居然又取得如此大胜。 张飞等人蹉跎半生,本来已经看不到什么希望,可今日晚辈诛曹纯、擒张允,立下赫赫大功,让张飞斗志昂扬,顿感日后有望。 “后生可畏。”一脸疲惫的刘备捏了捏关平的肩膀,有些后怕,却忍不住赞道:“平儿之名,经此一战当不逊云长!” “大哥这话说的好!”张飞喜滋滋地道,“咱们讨黄巾的时候吃了败仗,还得装死逃脱,平儿未及弱冠便有如此大功,日后我等后继有人,真是一大喜事!” 能不能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以前装死的事…… 刘备苦笑着摇摇头,懒得跟张飞计较,倒是匆匆赶来的关羽闻言有些不快,他冷哼一声: “大哥,莫要宠坏了这孺子!” 关平尴尬地上前向父亲行礼,关羽瞪了他一眼道: “上船再跟尔算账!” 刚才关羽在船上眺望,远远看见儿子笨手笨脚,许久还斗不过几个小兵,差点头风犯了。 后来见曹纯率众杀来,关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几乎以为今天就要跟儿子天人永隔。 可没想到曹纯这厮居然马失前蹄,死的如此丢人,关羽又气又笑,见儿子没事,他才放下心来。 明明是曹纯马失前蹄,众人却胡吹是儿子功劳,让关羽老脸有点挂不住。 见父亲一时不接受自己的成绩,关平虽然无奈,却也无话可说。 再来一次,他也没法再施展这神兵了。 今天算是安全了。 可就算杀了曹纯,我军跟曹军依然相差悬殊,全军退到夏口后,曹军千帆来袭,以后仍是苦战。 这千年后的兵器如此厉害,端是一大助力。 我不如趁着打扫战场,再去千年后看看。 能把史书求到手上也好。 刘备军急需补充兵员和武器,一时没有注意关平, 他赶紧奔回汉水边,又在水中踢了一脚。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等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了那狭窄逼仄的长廊之中。 贾良才不在,只有黄四一人背着手走来走去,时不时长吁短叹。 关平推门进去,正琢磨太君应该用什么方式打招呼,那黄四已经惊惧地跳起来,颇为惶恐地道: “太君,您……您又来了?” 第6章 关公战秦琼 贾良才不在,关平又颇为鄙视黄四为人,他长话短说,赶紧切入正题: “贾良才何在?还有,汝可寻到史书?” 黄四一脸苦涩,强笑道: “姐夫去了省城,至于这史书啊,真,真没买到。” 关平眉毛一挑,不快地道: “那三八大盖呢?还有吗?” “真,真没有,太君饶了我们吧!”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关平心中颇为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贾良才和黄四不过是狱中小吏,又有强敌入寇,急切之下办不到也能理解。 他没这么多时间跟这腌臜之人周旋,索性转身就走。 黄四赶紧一个箭步上去,张开双臂拦在关平面前,憨笑道: “太君吃了饭再走吧。 小的虽然没有买到史书,却遇到了省城逃难来的戏班子。 那戏班里有位女先生最擅长唱三国戏,比那孟冬皇唱得还好,我请她来给太君唱一段《群借华》,包管太君喜欢!” 说来《三国演义》这种书每个书店都有,这倒是不碍事。 但黄四之前讲述《三国演义》时眼看这位汉将太君颇为恼怒,当然也不敢买来这东西捋太君的虎须。 而《反三国演义》这种神书只有京津沪上等地有卖,他忙了一夜,也是一无所获。 好在这时候他手下的人偶然说起了省城著名戏班‘晦海社’南下避祸,正好来了他们县城。 黄四酷爱听戏,知道这晦海社在省城靠着《关公战秦琼》《焦赞打严嵩》《罗成戏貂蝉》风生水起,这不是跟那《反三国演义》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立刻软硬兼施,请晦海社稍稍改动《群借华》的情节唱给关平听。 晦海社的老板听说要给鬼子唱戏都表示得加钱,黄四吓唬了他们半天,戏班才勉强应下来。 横竖这鬼子对三国的了解也就这样,晦海社的坤老生又颇为不俗,来给鬼子唱几段,哄鬼子开心也就是了。 自家父亲和各位叔伯正在寒风中打扫战场准备抓紧撤退,关平是不想耐着性子在这听戏。 可黄四赌咒发誓,说唱得是最精彩的关公群英会、舌战群儒、借东风和华容道斩曹操的大戏,关平听得心潮澎湃,犹豫半天,还是不想走了。 “那就听听?” “听!一定要听!”黄四眉开眼笑,赶紧叫人送来一堆饭食,还非常狗腿地用铜盆打来一盆水,谄笑着帮关平净手。 关平坐在那高脚长椅上浑身不自在,见黄四那一副小人嘴脸更是难受。 他暗暗发誓等自己套出史书种种便立刻返回,再也不跟这腌臜恶心之人来往。 可饭菜端上来的时候,他突然稍稍有点后悔,自己的这誓言发的有点早了。 太好吃了! 这饭菜居然如此可口! 黄四昨天除了捡了个戏班,还捡了个从省城逃出来的鲁菜师傅,一手精妙绝伦的操作愣是把臭烘烘软塌塌的猪大肠做的酱色明亮、五味俱全,如一个个精巧的扳指般层整齐排列在雪白的瓷盘中,一层层如花骨朵,吃在口中酥香甜爽,感动地关平差点流下眼泪。 生在糖都极其难得,连炒锅都没有的时代,这种美食简直堪称仙家珍馐,让饥肠辘辘的关平忍不住疯狂落筷。 “好吃,嗯,那是什么?”关平看到那铜盆边有个看不出何物所造的小盒,盒上画着一个蓝白相间的图案,好奇地问道。 黄四见关平吃相极好,终于松了口气,谄笑道: “这是银星香皂,当然比不过贵国的牌子,可在我国也算是上上之选,连金嗓子周璇都用它。” 说着,外面人通传说戏班的云老板来了,黄四赶紧出门迎接顺带叮嘱两句。 关平拿起那盒香皂,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只觉得此物香气扑鼻,又把纸盒展开一角,见里面竟是一块方方正正,如羊脂牛乳一般的四方。 见黄四还没回来,他赶紧把香皂收在怀中。 我在这大吃特吃,伯父他们还在餐风露宿。 千年后的猪大肠能做的如此精巧美味,这盒……应该是千年后的豆腐吧?得拿回去给诸位叔伯尝尝。 至于那戏班…… 哎,快点结束,我抓紧回去再说吧。 如坐针毡地等了很久,关平终于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只见黄四笑吟吟地引着一个穿黑色毛领长衣,戴一顶圆皮帽的女人走进屋中。 关平一开始听说是个唱戏的老生,还以为是祭祀鬼神时涂抹油彩披头散发的巫师,没想到居然是个颇为年轻,英气十足的女人。 作甚?我又不是曹操。 那个女人长发及腰,一双妙目灿若星辰,说不出的温柔好看,她见关平长发麻衣,年少的脸上满是刚毅之色身边三八式步枪的刺刀上还沾着不少鲜血,心中微微一凛。 虽然鬼子军中有不少中国通间谍,可此人明明一副浪人的打扮,却能浑然天成没有半分鬼子的感觉,还真是有点怪异。 真是猖狂啊,鬼子还没打下省城,他居然敢提着三八大盖跑到这里,想来一定武艺高强,手段过人,我得小心才是啊。 狱中的眼线说此人叫汉将关平,虽然不知道日语是什么发音,可鬼子的浪人很注意家传,此人极有可能是平姓関氏(せきし、旧字体:關氏)。 鬼子南侵在即,这个鬼子出现在这里必有所图。 我先问个清楚,若是不行…… 试试看能不能用盒子炮打死他,为同志们除去一大祸害。 想到这,她露出一个不情愿的笑容,尽可能让自己显得稍微温柔一些: “太君,我叫云珊珊,我家晦海社专做掉地(不挣钱的地),靠尖挂子扯粘子(观众),这些年虽不敢说火穴大转(赚大钱),却也没倒了杵儿。我家的角儿各个夯头(嗓音)好,碟子(口音)正,不里腥(假)。今天来磨杵(下乡),诸位老合攒儿也是亮的。” 她说是的平津江湖的暗语,没有春典外人很难听懂。 鬼子的情报机关派系很多,若是此人能听懂,应该是从东北华北一边来的陆军。 若是听不懂,便是自东海、沪上来。 关平听得一愣一愣,不知道这女子说的是哪里话。 不过,关平倒是看出了一点。 这女子居然想杀自己。 贾良才和黄四在自己面前都颇为畏惧。 可这女子想杀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她一边说一边小心保持跟自己的距离,虽然在笑,可全身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居然是想进攻的架势。 这让关平颇为好奇。 我这个太君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他挥挥手让黄四退出去,黄四点头哈腰的退走,离开前顺手把门关好,屋中只剩下了关平和云珊珊二人。 云珊珊心中怦怦直跳,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要冷静。 现在鬼子还没打进来,自己在监狱里有内应,只要一枪打死这小鬼子,她还能从容全身而退。 可这关平明明端坐不动,却居然给自己一股骇人的杀意,让云珊珊莫名脸色大变,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腰间。 关平见云珊珊的反应,又见她腰间衣服下有些凸起,想来一定藏着某种暗器,他坦然道: “云娘子,我且明言——我并非此人说的什么鬼子太君。 某军情紧急,不可在此耽搁,烦请相告,刘玄德麾下自长坂坡后又如何?可曾复兴大汉,还于旧都?” 第7章 别唱了别唱了 啊? 云珊珊一阵茫然。 她已经做好了跟这鬼子拼命的准备,可没想到他居然说自己不是鬼子。 而且…… 还问三国之事? 这都是千年前的事情了,有这么要紧吗? 她虽然没看过《三国志》,可她平日在梨园唱的就是老生,《群借华》是基本曲目,她差点忍不住脱口给关平讲解一下即将到来的赤壁之战波澜壮阔的场面。 可她转瞬想到,鬼子素来狡猾,他们准备许久,这次全面入侵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手段。 说不定…… 一时搞不清关平的用意,云珊珊又不敢据实相报,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关平还以为云珊珊是被自己的气势吓到,循循善诱道: “黄四说,之后还有那关公舌战群儒、借东风、华容道力斩曹操之事,烦请云娘子教我。” 当年韩长官他老爹听关公戏的时候听说关公是山西人立刻勃然大怒,问我们不唱咱们老乡好汉秦琼,这才有了关公战秦琼的故事。 饶是云珊珊在省城混迹良久,这关公舌战群儒的画面还是光想想就让她绷不住了。 这小鬼子点的戏也太离谱了吧?跟《关公战秦琼》到底哪个离谱她居然一时分不清。 沉默片刻,她还是不愿意这么编排戏班子里每天烧香供奉的关老爷。 “此,此关公并非关羽关云长,而是他的儿子关平关坦之!” “啊,啊啊啊?”关平没想到莫名听见自己的名,还有现在并没有取的字,登时打了个哆嗦。 群英会舌战群儒?借东风?斩曹操? 我?坦之应该是我的字吧? 关平虚岁17,虽然是名震天下的关羽之子,但一直声名不显,远做不到父亲和三叔那样万军从中来去自如,让天下众人侧目的惊人战果。 之前听黄四说“关公舌战群儒”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父亲怒斥一群儒生,这也符合父亲的一贯风格,没想到这都是自己所为。 而且,而且还有斩曹操? 这是我做的? 这是我做的? 关平一脸惊恐莫名,汗珠忍不住瑟瑟而下。 这个年代底层人了解文化大多数是通过戏曲、评书,《关公战秦琼》都能把人唱的一愣一愣,云珊珊对关平的反应也并不惊奇。 她本就是来探探这位“太君”的虚实,索性轻轻一笑,莲步微抬,清唱道: “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领人马下江南兵扎在长江。孙仲谋无决策难以抵挡,东吴的臣武将要战文官要降。鲁子敬到江夏虚实探望,搬请我关……坦之过长江同心破曹共作商量!” 云珊珊开口虽然难免雌音,可她调门高、声音亮、音色秀丽,一大串唱词下来不嘶不哑,既有男老生的苍劲浑厚,又有坤老生的婉转温润—— 只可惜关平现在没空欣赏这艺术。 他听云珊珊这唱词利落充实富有韵味,显然不是刚刚写就,心中顿时又信服了几分。 鲁子敬请我过江商量破敌?之后才有了那舌战群儒诸事? “别唱了,快给我讲讲后面如何了!” 云珊珊往日一唱这《借东风》,台下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一定会一片喝彩,她刚刚起了兴致,关平居然如此焚琴煮鹤让她住口,云珊珊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憋闷过去。 好个小鬼子啊。 你等着。 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脸上却笑得愈发温柔,先说那关平跟随诸葛亮去了江东,舌战群儒说服孙权参战,之后又在隆冬时节借来东风一把火烧散曹军八十三万,最后又在华容道追上曹操十八骑,阵斩曹操于马下。 云珊珊曾经一度想转行去说书,口才自然是极好,关平被唬地一愣一愣,不住地连连发抖,心道这几件大事做成一件都能名留青史,若是一一做得。 这,这…… 他感觉眼前一阵眩晕,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中才之将居然能做出如此伟业。 “娘子须不是哄骗关某?”他心中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黄四一直趴在门板上偷听,听得关平心情大好,连“娘子”都叫上了,不由得心花怒放。 好。 不愧是能现场编出《关公战秦琼》的戏班,能把太君哄开心了,以后我说不定能混个一官半职! 他忍不住推门而入,义正辞严地道: “太君这是哪里话? 关平群英会、舌战群儒、借东风、华容道斩曹操之事天下皆知。太君若是不信,我再去找些人证!” 他叫来几个看守,挤眉弄眼地叫他们说关平借东风之事。 这几个看守平素的爱好就是听戏,借东风这段早就烂熟于胸,在黄四的暗示下,他们一个唱丁奉,一个唱徐盛,黄四扯着嗓子唱赵云,加上云珊珊唱得诸葛亮,一段《借东风》款款而出,听得关平抓心挠肝却又不忍打断。 有话不能好好说嘛? 为什么一定要唱? 不过关平还是非常激动。 这词、这唱段,就算牢中的看守能瞬间编出来,也不至于这四个人的先后演练能如此流畅。 我…… 关平本想还在为没得到史书而颇为上头,听云珊珊这一唱,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不由得心绪万千。 历史上的我纵横睥睨,居然有通神之法,大破曹军八十三万,还能斩杀曹操,这是何等神人? 可我之前还因心忧逃往夏口之后该如何,毫无英雄之气,将全部指望寄挂在父亲和诸位叔伯身上。 原来胜负的关键在我奔赴江东!原来历史上的我这么厉害。 关平汗如雨下,忍不住一把攥住云珊珊的手掌。 云珊珊之前还洋洋得意,心道老娘略施手段就把这小鬼子忽悠的一愣一愣,全然不曾防备双手居然被关平一把抓住。 不好。 中鬼子的计了! 他定是察觉到我有枪,才用这般言语稳住我。 云珊珊啊云珊珊,你真是…… “若非云娘子提点几乎误了大事。 关某无以为报,待他日建功立业再来相谢。今日,告辞了!” 云珊珊:???? 关平拖起那把三八式,飞快地奔出门去。 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争取到奔赴江东的机会,参与这即将到来的波澜壮阔大局,方能不辜负自己在历史上的赫赫威名。 曹操啊曹操,我等华容道再见! 黄四和云珊珊急匆匆的奔到门前,却发现关平的身形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云珊珊忧心忡忡,生怕自己刚才唱得欢快暴露了什么。 此人自称不是鬼子…… 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吧。 “云老板。” 云珊珊一回头,见黄四和几个看守都一脸傻笑看着自己,顿时浑身一阵恶寒。 “黄爷有何吩咐?” “哎呦,云老板这是什么话啊。 今天多亏了云老板,除了之前答应云老板的钱,黄某再加一百,要法币还是大洋,全凭云老板吩咐!” 第8章 去江东 关平在一阵眩晕黑暗之后回到了汉水江畔。 刘备军搜到了四十件铁甲、皮甲,一百多把弓弩,又招揽了三百个愿意追随刘备的荆州兵,现在正有序撤退。 至于那些不愿跟刘备走的荆州兵,刘备当然也理解。 只能怪自己本事低微,这次逃到夏口,日后跟曹操决战仍是命悬一线之局,只盼着这次大难不死是老天对汉室有眼,还能给我一个兴复汉室的机会。 刘备疲惫又落寞的身影看在关平的眼中,他缓缓攥紧拳头,顿感重任在肩,压的他有点迷茫。 历史上的我如此了得,竟有神鬼莫测之异法,能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可我现在…… 留给我成为猛将的时间不多了,我得抓紧想个办法。 “平儿,汝为何在此处!” 关羽刚才忙着指挥手下士卒收整装备,顺带跟几个兄弟叙旧,还真没发现儿子消失了这么久。 这会儿见众人都在忙碌,儿子却在一边看,关羽有些生气。 关羽之前见儿子打仗一塌糊涂的时候就心中不爽,这会儿见儿子居然游手好闲,气的快步上前,抬手就要打。 他的手掌都抬了起来,见关平一脸疲惫之色,才想起儿子追随大军在长坂坡中一路厮杀,又在汉水边竭力苦战,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却不曾厮杀,一时又有些心疼,有些惭愧。 “咳,汝,为父这还有些贴身干粮,你先吃些,莫要如此踟蹰,哪有半分大丈夫姿态?” 关羽说着从腰间取下一袋炒小米,硬塞到关平手中。 关平想到自己刚在千年后胡吃海塞了一顿,顿时老脸一红。 他急忙把手伸进怀中,果然摸到了贴身放着的那块银星香皂。 他激动地把香皂拿出来,欢喜地道: “孩儿不饿,父亲,您尝尝这个!” “什么东西?”关羽好奇地接过肥皂盒,在阳光下端详许久,只觉得香气扑鼻,光是闻闻就说不出的舒服。 他小心翼翼地剥开那个不知何物造成的方盒,露出了里面那一方晶莹剔透的香皂,不禁眼前一亮。 “尔这竖子!”关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汝最近武艺为何如此不堪,你看看汝做的好事——这满地甲胄、刀兵汝不去搜捡,偏去寻这东西!” 他把香皂举过头顶,准备随手扔进江中,可又不忍心浪费粮食,也只能悻悻地收进怀中,又抬手在关平的脑门上拍了一记,教训道: “汝这些日子是如何操练?居然用此等怪异刀兵,若不是曹纯马失前蹄,汝几乎要命丧当场!” 一个武将上阵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检查好自己的兵甲。 关平舍弃自己惯用的环首刀、长矛不用,换了一把如此诡异之兵,顿时被绑住手脚。 如果不是曹纯马失前蹄,便要出大事。 关平被父亲训地抬不起头,委屈地道: “父亲,不是曹纯马失前蹄,是孩儿用此物击杀此贼……” “还学会顶嘴了!”关羽大怒,一把抢过三八式在手上掂了掂,怒道,“你告诉我,此物如何杀敌?能杀何人?” 关羽刀枪剑戟无一不精,三八式在他手上随便比划了几下便虎虎生风杀气腾腾,只是此物颇为沉重,看起来也没什么太过精妙之处,还能在百步之外杀敌,真是一派胡言。 “汝伯父、三叔、孔明他们是借此鼓舞士气。 可汝乃为将之人,焉能贪天功为己有?百步之外杀敌,真亏汝敢认下!若是当真可以,为父还学甚刀法,跟着你去学此物如何施展便是了。” “云长此言差矣。” 背后传来刘备的声音,关羽赶紧转身,却被刘备身边的陈到吓了一跳。 只见陈到手捧一个血淋淋的马头,献宝一样举在关羽面前,那马头当中便有一个拇指粗的规整伤口,也不知是何物所伤。 “这是曹纯的马头。”刘备从关羽手上接过三八式,捧在手上,一脸感慨地抚摸着那精巧的枪身。 之前大战,他也始终紧盯着关平,清楚地看到此物喷出一团烟火,随即曹纯便落马而死。 他检查曹纯的坐骑,立刻就检查到了那个骇人的伤口。 身经百战的刘备一下就意识到,这绝不是正常的兵器能造成的杀伤,定是关平手上那兵器所为。 兵器好,也得看是何人施展。 关平乍得此兵,一时不知道如何施展,却仍死战不退,抢下自己的战马出击,在曹纯率军杀来的时候还抱着必死的决心拼命向前。 这份气魄可比当年云长,更让刘备欢喜万分。 “当真虎父无犬子也!”他高声赞道。 “还,还真是,汝……” 关羽本以为儿子是胡吹大气,可看到这古怪的伤口,又有大哥等人亲眼所见,他这才相信击杀曹纯还真是儿子的手笔。 鲁肃在一边颇为歆羡地看着关平,关羽也聪明的闭口不问此物来历,刘备目光灼灼,用手用力按了按关平的肩膀,颇为感慨地道: “某与汝父都已近知天命之年,多年蹉跎,前途依旧渺茫,本来还担心若是我等身殁,谁来替我等继续与强敌厮杀。 平儿斩曹纯,降张允,功大可载青史。 便是我之后战死,有孔明与汝一文一武,总有一日也能兴复汉室,胜那曹操!” “大哥!汝为何说这等话!”关羽叹息一声,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他们多次跟曹军作战,向来败多胜少,上次斩杀曹军大将还要追溯到当年龚都击杀蔡阳。 那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关羽仔细琢磨,愕然惊觉他们这么多年最大的斩获居然还真是儿子关平所杀的曹纯! 这孺子当真值得一赞。 “后生可畏啊!” 关羽不好意思夸自己儿子,张飞便凑过来,微笑着拍了拍关平壮硕的胳膊。 管他是如何得手,便是从汉水中取得神兵,那也是天佑大汉。 这么说……兄弟们苦苦追求多年的大业,还有机会? 一双双期待的目光投在关平的身上,看得关平热血沸腾,可心中却越发不安。 历史上我究竟是如何立下如此丰功伟业?到现在我还全无头绪。 总不能云娘子是在诓骗我吧? 不会的。 看来一切缘由都要当江东再说。 只要去了江东,我一定能寻到破局之法。 到时候,我一定要让父亲刮目相看。 第9章 害人不浅 江陵城。 曹军大营里一片肃杀驱散了了不久之前还颇为热闹的气息。 巡营的士卒各个面色紧绷,将恐惧的目光投向中军大帐。 今天本来应该是一场欢庆胜利的酒宴,曹军文武满座,美酒和肉食摆满了桌案,可现在帐中众人谁也不敢落筷。 素来轻狂的谋士和跋扈勇猛的武将各个低头,无人敢把目光投向主座的那位老人。 披散着花白长发的曹操呆坐不动,右手捏着竹筷,左手轻轻攥拳,有节奏地缓缓敲打着自己的左腿。 落拳的声音不大,可听在帐中众人耳中却如一声声惊雷作响。 他们知道,这位扫平北方的枭雄心中正熊熊燃烧着一团滔天怒火。 稍有不慎,这团怒火就会殃及无辜,狠狠地吞噬一切生灵。 良久,曹操的浑浊的目光终于有了几分灵动。 他目视前方,看着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那人,用平静的声音道: “孤老了,之前许是没听清楚。汝适才说,子和是被关平所杀?” “是,是……”伏在地上的张允面无人色,他高高撅起的屁股不住地抖动,看起来分外有趣,可在座众人没有一个敢笑。 张允投降后,本以为会被刘备捉到夏口,心中万念俱灰。 可就在上船时,蔡瑁的外甥女婿诸葛亮偷偷跑过来,以兄相称,帮张允解开绳索让他快跑。 张允之前跟诸葛亮没什么交情,没想到诸葛亮居然在生死关头救他,他感动地眼泪都流了下来,赌咒发誓以后消灭刘备,一定替诸葛亮多说好话。 可刘备麾下众人消失在视野里,张允才突然回过味来。 不好,我这回去可怎么跟曹丞相解释啊。 “曹,曹将军勇猛无双,连败张飞、赵云,眼看就要捉住刘备。 谁,谁曾想关平从一旁杀出,用,用邪术自百步之外射杀曹将军胯下坐骑,累得曹将军坠马而死。 末将奋力杀出,却,却也只能抢回曹将军遗骨,是卑下无能,是卑下无能啊。”张允牙关不停地发抖,咯哒咯哒地声音清晰可闻。 他朝上首的蔡瑁投去求助的眼神,蔡瑁却眼观鼻鼻观口,连喘息声都小心压住。 曹操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刀刻般的皱纹用力抽动了几下,平静地道: “嗯,云长之子武艺精熟,孤是见过的。 在长坂坡上,孤也在百步之外唤他投降,想来他念着情分,倒是没用此术伤我。 是不是?” “是,是。关平小儿,焉敢以邪术害丞相性命。” “嗯,想来他也念及情分,没有用此术伤汝,是不是?”曹操又重复了一遍。 张允这才体会到蔡瑁那位外甥女婿的险恶用心。 他若是被俘,以他之前跟随蔡瑁频频与刘备为难的经历,曹操最多会觉得他不堪大用。 可虎豹骑全灭,连荆州军都跟随刘备跑了大半,张允这般人居然毫发无伤逃了回来。 如果曹操过些日子再询问张允手下士卒,知道张允是主动向关平投降又被放了回来…… 张允如坠冰窟,心道这诸葛孔明害人不浅,这分明是要他全家的性命啊。 又是长长的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曹纯对曹操的重要意义。 这位虎豹骑的都督是曹操手上的利剑,斩杀袁谭、大败乌丸又在长坂坡跟随曹操一路疾驰大败刘备。 怎么说没就没了,而且死的格外蹊跷。 他手下的虎豹骑一个都没逃回来,张允说关平能从百步之外一下取了曹纯性命,可若是关平真有如此本事,为何不在长坂坡上施展? 曹操的爱将许褚已经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只要曹操一声令下,他就跳上去把张允剁成肉泥。 “好了。” 许久之后,曹操终于缓缓开口,这位扫平北方的枭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胜败乃兵家常事,子和……为国而死,死的英雄! 嗯,众将说说,我们该如何讨平刘备,以安子和在天之灵啊?” 帐中依旧鸦雀无声。 追随曹操多年的亲族大将更是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曹操会是如此反应。 十八年前卫兹战死,曹操抱着他的尸体哭的几次昏厥。 十六年前鲍信战死,曹操对着鲍信的衣冠冢哭的以头抢地。 十一年前典韦战死,曹操对着他无头的尸体哭的捶胸顿足。 曹操从不掩饰自己的悲怆,除了这一次。 这只能说明,他的愤怒已经远远压过了失去族弟的痛苦。 “文和,你先说吧。”曹操笑着,将一双通红的眼睛投向了太中大夫贾诩。 这很显然并不符合常理。 如果真要问计,他应该先问军师荀攸、参军陈群或者祭酒董昭。 跳过这些智囊先问自己,原因不言而喻。 习惯明哲保身的贾诩扶了扶自己的帽冠,片刻间已经下定决心,沉声道: “我军已经扫平袁氏,又占据楚国故都。 此地物资丰饶,不如奖励士卒,安抚百姓,不用几年,江东自会乞降。” 曹操微笑着点点头,又缓缓问道: “诸将可有不同的见解?” 听话听音。 坐在曹操下首的蔡瑁立刻反应过来,霍地一下长身而起。 他快步走到曹操面前,缓缓下拜,朗声道: “丞相扫平宇内,所向无敌。 世上唯有刘备张狂,不服法度。 卑下已派人封锁湘水,阻断刘备南逃,荆州尚有精兵七万,愿为前驱替丞相东征,此番刘备定插翅难逃!” “不错!” 刚才沉默的军帐内一时人声鼎沸,曹家诸将纷纷跃起高声请战,之前压抑的气氛登时一扫而空。 曹操缓缓颔首道: “诸将勇气可嘉,那便先下去准备,待我月余之后进军,定要让刘备授首。”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今天的气氛颇为怪异,可曹操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纷纷起身告辞。 张允跪在地上,见曹操冲自己微笑,也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小步后退离开。 顷刻间,帐中只剩下了曹操。 以及早就不该呆在这里的贾诩。 “文和还有何事?”曹操说着,举起手上的酒杯向贾诩劝酒。 贾诩缓缓端起酒杯,沉声道: “卑下在想关平之事。” “呵,原来如此。”曹操摇了摇头,“云长之子不过一小卒,不足挂齿。” “丞相,此人手上兵器古怪,如今我军兵势雄壮,何必冒险相争?不如……” “文和啊,孤乏了。”曹操笑着锤了锤腿,那一拳一拳重重落下,咚咚的闷响让贾诩很明智地闭上了嘴。 他起身告辞,缓缓离开军帐,才走了两步,便听见背后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几个士兵下意识地想要靠近查看,贾诩慌忙拉住他们,叹道: “半个时辰之后再进去不迟。” 五十三岁的曹操刚刚完成了一次一日一夜行军三百里的冒险,重创自己生平最敬重的对手刘备。 他本以为这次只要等在江陵城中,就能等来刘备的死讯, 可春风得意的他等来的却是堂弟曹纯的噩耗。 “子和,子和……” 曹操老泪纵横,忍不住缩起身子,大声抽泣。 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卫兹、鲍信、张邈、袁绍、孙坚,又隐约看到了刘备、关羽、张飞,以及关平那张模糊不清的稚嫩面庞。 云长啊云长。 若是孤的子脩还活着,何惧汝家大郎? 可孤没有这般好儿子,也只能亲自执剑上马,莫怪孤欺凌晚辈了。 曹操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使出全身力气,重重一拳捶打在面前的桌案上。 子和啊子和! 孤一定要查个明白,为你报仇雪恨! 谁也别想拦我! “传令下去,得关平首级者,进爵一级!” “哦,孤还有个女儿,能斩关平者,便是孤的女婿。” 第10章 江东都是我兄弟 曹纯的追击大败没有让曹操停下追击的脚步,他调兵遣将,准备稳定襄阳江陵之后立刻展开攻击,争取在明年开春之前彻底消灭这个已经伴随自己多年的老对手。 曹操发誓,这一次一定要把刘备全军彻底碾碎,就算是关羽父子,这次他也绝不留情。 调兵遣将、筹措东征的兵员、武器、粮食需要月余的时间,留给刘备和东吴双方的时间都不多了。 抵达夏口后,鲁肃立刻邀请诸葛亮跟他同赴江东与孙权会面商谈结盟之事,除了邀请诸葛亮外,他也邀请了关平同往,准备用关平斩杀曹纯的事迹向东吴群臣证明曹军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这让关平非常欢喜。 对上了。 都对上了。 他记得云珊珊唱到“孙仲谋无决策难以抵挡,东吴的臣武将要战文官要降。鲁子敬到江夏虚实探望,搬请我关坦之过长江同心破曹共作商量”,这鲁肃果然是邀我同往——嗯,除了我暂时还没有取字和同邀军师这点都能一一对应。 不过想来后人也是对史料删繁就简,这么说,只要按照这条路走下去,我们就…… 等等,黄四说还有“关公舌战群儒”和“关公借东风”的篇章,之后才是华容道。 嘶,舌战就算了,这借东风可怎么借? 在船上,关平几次想把事情和盘托出,让诸葛亮和鲁肃帮自己参详一下后续该如何。 可转念一想,这次是去江东这龙潭虎穴之地,就算鲁肃没什么别的坏心思,他若是将此事说给他人只怕不妙——毕竟云珊珊的唱词里,东吴可是有不少人想要求和,到后来自己借东风成功,还有徐盛和丁奉两人想要强留自己。 嗯,看来得谨慎观看一阵,不如先向子敬先生套套江东虚实。 “子敬先生,吾……咳咳咳,吾素闻江东徐盛、丁奉大名,不知此二人本事如何?”关平说着,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沙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这几日风餐露宿来回奔波,他已经染上了风寒,这会儿终于是顶不住开始发作,又忍不住连连打喷嚏。 鲁肃颇为自豪地道: “徐盛徐文向乃柴桑县令,勇冠三军,当年黄祖之子入寇,便是被徐盛所斩。 至于丁奉……嗯,倒是肃孤陋寡闻了。” 关平打了个哈哈,又忍不住连连咳嗽。 诸葛亮伸手搭了搭关平的手腕,皱眉道: “小将军这几日一路奔波风寒入体,去了江东,还请子敬寻一处为小将军安歇,且养好身子,再见孙将军不迟。” 这念头染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关平病死江东,鲁肃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忙不迭点头道: “小将军权且休养,肃定请名医诊治,定保小将军无虞。” 不得不说,鲁肃这个人确实是很对关羽父子的胃口。 他武艺高强,人又豪爽,有眼界还颇为热情,在这样光明磊落的豪杰面前关平还要隐瞒自己去往千年之后的事,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有劳子敬先生,平惭愧。”关平顺手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一个方盒,小心翼翼地放到鲁肃的手中。 “先生此来辛苦,平别无长物,唯有此物是从汉水中取得,送与先生权做谢礼,还望先生不弃。” 这年代的人普遍相信名山大川各有神灵占据。 之前鲁肃亲眼看见关平从汉水中捞出三八式,还借此击毙曹纯,一直颇为好奇。 只是他知道此物不能扭转乾坤,关平来去匆匆,也未必能尽览江中神妙,还不如佯作不知,日后胜了曹操在做查探。 这会儿见关平竟大方地将水中所得之物送与自己,鲁肃不禁老脸一红。 不愧是关羽之子,果然光明磊落,鲁肃啊鲁肃,你可落了下乘了。 他接过那小盒,立刻闻到一股从未闻过的浓郁香气。 这香气虽比那花草少了些韵味,可闻起来也是说不出的舒服,这盒中羊脂一般的方块更是透出一丝少有的贵气,鲁肃下意识地还以为一块名贵玉石。 “此乃何物?”鲁肃好奇地问。 “这……我在汉水中得见异人,授我饭食,席间觅得此物,想带回来孝敬家父。 家父知我赴江东,又将此物与我,让我送与江东高士。” 这年头经常有人从山中林间寻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孙坚还从水井里捡到过传国玉玺,鲁肃立刻就相信了关平所言。 嗯,待我先尝尝,若是无事,便献给至尊享用。 关平从百步之外击杀曹纯之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就算说出去,江东群臣也只道是鲁肃编的。 若是将此物送给孙权,告诉他此战已有神明护佑,说不定能坚定其出兵破曹之心。 鲁肃缓缓攥紧拳头,微笑道: “当年陆公纪在袁术席间怀橘归家献于其母,孝名广播天下,小将军颇有君子之风,鲁肃佩服。 去江东有何事尽管吩咐,肃一定让小将军宾至如归!” · 关平身体强壮,这病情也不算太严重,只是被寒风吹得厉害,他的咳嗽一直停不下来,本来有心跟诸葛亮偷偷聊聊,鲁肃又一直以探病为名贴身盯防,连睡觉时都要亲自照顾关平,居然真让关平没半点私下说话的机会。 抵达柴桑,鲁肃又火速招来在岸边等候的柴桑县令徐盛,说军情紧急,自己要赶紧带着诸葛亮去见孙权,而关平患病,得要请神医好好医治。 关平赶紧表示自己的病情不碍事,来江东就是为了保护诸葛亮,岂能因为这点小病就去休养。 可鲁肃坚持要给关平看病,关平心中暗道不好,却又无可奈何。 “军师,我该如何是好?”关平小声焦急地问。 任谁都能看出来,鲁肃这是准备把关平和诸葛亮隔开,防止足智多谋的诸葛亮给关平出谋划策。 就算关平再谨慎,这战事日久,江东若是有心,也能从他身上套出不少东西,牢牢占据孙刘联盟的主导权,如果孙刘联盟不成,也不怕二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诸葛亮倒是一副坦然之色,他在江边瑟瑟冷风中依旧淡定地轻摇羽扇,笑得非常诚恳。 “无妨。” “啊?” “呵呵,无妨。家兄便在江东为宾客,另有好友在江东盘桓,绝不会有什么闪失。” 诸葛亮说着,鲁肃也在一边连连颔首: “小将军且宽心,我江东都是至诚君子,全为两家大事而来。小将军宽心养病,待我等商议联盟之事,再与小将军把盏。” “不错。”诸葛亮笑得非常憨厚,“江东诸士都是我等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小将军尽可畅所欲言。我不在时,小将军可尽管请江东长者指点。现在两家联手抗曹,也不可有所隐瞒,须知想要以寡敌众,需要两家亲如一家,如臂使指方可。” 鲁肃听得不住地颔首,心道刘备军被逼入绝境,落到曹操手中就是死路一条,听诸葛亮的话音也是全无办法,怕是要劝刘备全军附庸江东。 他连连颔首,不疑有他,关平心中也是万分无奈,笑得格外苦涩。 他极其信任诸葛亮,诸葛亮说能畅所欲言,他也只能咬着嘴唇缓缓颔首,满脸迷茫和不知所措。 诸葛亮清澈的双眸中微微透出一丝坏笑,他当着鲁肃的面缓缓伸头到关平耳边,低声道: “张允的事情只有大战的时候才能说。” 张允? 关平一怔,随即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 “关平明白。” 鲁肃无声地做了个口型,缓缓默念道: 张允? 第11章 神仙 对鲁肃来说,如果诸葛亮真的掏心窝子他反而得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但看到诸葛亮暗中叮嘱,他缓缓摇了摇头,也理解诸葛亮心中的侥幸念头。 嘿。 最好的盟友,肯定是能被自己牢牢掌握的那种。 趁着关平患病的机会缓缓询问,肯定能挖出不少事情。 当然了,鲁肃绝不会没品到对患病卧床的关平严加审问。 徐盛将自己军中最好的军医请来给关平抓药,又寻来三个侍女贴身服侍,送上精心烹煮的肉粥,还帮关平换了一件雪白的儒袍。 侍女俏脸微红,轻吐吴音软语殷勤服侍的娇羞模样让自幼生在军中的关平非常不适应,他拼命想要劝退这几个侍女,可这几个侍女得了死命令,一整天的时间时刻贴身盯防。 关平让她们退下便各个软语相求,急的关平头晕目眩,感觉自己又开始发烧。 晚饭时分,徐盛带着一个文士模样的老者款款而来,见关平脸色不太好,徐盛赶紧上前,探了探关平的脉搏,沉吟道: “小将军病的不轻啊。” 关平:…… “平……” 关平本想让徐盛请走这几个侍女,可自己连续两声“平”字出口,徐盛身边的文士居然猛地打了两个哆嗦,引得关平颇为诧异地拧起眉头,盯着那文士上下打量一番。 这文士只怕有六十多岁,一头银发如雪,却是面色红润,居然没有半点皱纹,他一身广袖儒袍,腰悬木剑,足踏草鞋,居然颇有几分神仙模样。 关平心中猛地一震,暗道我根本不会什么奇门遁法,在历史上能“借到”东风,想来是有异人指点——此人生的相貌不俗,莫非就是此人。 “平,咳咳,敢问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徐盛爽朗地一笑,在那老者的背上轻轻一拍,拍的那老者一个趔趄,到让徐盛也有点错愕。 “平原刘子仁,精通太乙之法,乃我江东八绝之一,常随至尊左右,军中皆呼‘神明’。 子敬知小将军风邪入体,特请子仁先生帮小将军驱邪,定保将军无忧。” 尽管知道此人应该就是鲁肃找来试探自己,可听说此人居然是平原人,关平还是大喜过望,赶紧俯身下拜,激动地道: “关平见过子仁先生!” 那人听见一个“平”字,又是一阵哆嗦,赶紧下拜还礼,哆嗦着道:“平原刘惇,有幸见过小将军,小将军快快请起!” 刘惇曾经是孙辅的军师,很受孙辅尊敬,后来孙辅准备投降曹操,孙权把孙辅身边近臣杀得七七八八,可依然留用刘惇为军师,足见他对刘惇的信任。 此人平素眼高于顶,徐盛好几次想凭借同为北方人的身份从他那学点太乙之法都被他轻飘飘的拒绝,没想到他居然在关平面前如此谦恭谨慎。 甚至有些不太对劲的畏惧。 难道,他看出关平有什么不凡之处?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关平没想到在江东居然能见到一个平原人,顿感自己的病都好了几分,他赶紧取来茅草编的坐席,请刘惇和徐盛坐下详谈。 徐盛本以为今天把刘惇领过来,然后在旁边听两人吹牛就好,没想到平时侃大山毫不费劲的刘惇在关平面前居然讷讷不语,场面一时居然颇为尴尬。 万般无奈之下,徐盛也只能尴尬地找话题活跃着气氛,一边说一边连连给刘惇使眼色,让他抓紧开始施展仙术。 可平时有“神明”之称的刘惇今天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居然眼观鼻鼻观口,还稍稍偏头,似乎不想让关平看到自己的正脸,徐盛心中狐疑,可也不想在这时候开口,只能拼命找各种话题。 徐盛这个柴桑县令是从北方逃难来的,肚子里实在没有多少墨水,兵法战略也没啥高明之处,一身本事都集中在“校兵”(临阵格斗)上。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探病之会上闲的没事讲厮杀之法会让关平厌烦,没想到关平居然大喜过望。 他这一路上都在头疼自己如何舌战群儒,东吴高士众多,关平见识浅薄,对诗书之道也没什么理解,对论战之法也是一知半解,生怕一开口就给己方丢人。 可说起临敌厮杀,他顿时精神大好。 他从记事时开始就在关羽的严格督导下苦练武艺,当时刘备军一直在跑路,关羽父子还多次走散,关羽担心日后自己自己战死沙场一身武艺失传,于是强行将自己多年厮杀总结出来的心得全数教给关平,不管他理解不理解,先背过再说。 刘备、张飞、赵云等人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们年岁渐长,说不定那天就会死在战阵之上,关平是他们后人中年级最长的,要承担把这一身武艺传下去的责任。 于是刘备、张飞赵云等人先把自己总结出来的战阵杀伐之法一套套演练出来,让关平先强行背过,以后再慢慢体会。 关平是个实诚人,父亲和诸位叔伯的安排他肯定都谨记在心。 几年下来他把众将的武艺尽数学到,不光是那些精妙招式,连马战时如何假装撤退突然挥刀逆袭、混战时如何钻入敌阵先斩大将等都记在心中。 尽管学和做是两回事, 但起码在理论上关平的水平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高度。 徐盛一开始并不在意,他觉得关平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习武,这年少又能有多少造化? 可关平兴致勃勃地端起三八式步枪跟他比划时,徐盛顿时傻了眼。 关平进退娴熟,不管是用矛还是用刀都说的头头是道。 一开始徐盛还故意相让,可后来论战深入,他发现自己的战阵经验居然远远不如关平! 关平宛如一个在战阵上摸爬厮杀许久的老人,动静之间尽显大将风度,让徐盛错愕之余不禁有些惊恐。 这,难道此子是冠军侯一般天授之将? 不,不可能! 徐盛当然不服,他叫人取来一根长矛,要跟关平手谈一番。 考虑到关平高烧,两人当然只是口头比划加缓缓过招。 关平毕竟是刚刚在长坂坡厮杀出来的人,他亲眼目睹了赵云的骁勇无敌,他索性将自己当成赵云,将赵云在长坂坡上的战法向徐盛一一讲解。 当时生死大战,赵云将平生本事发挥到了极致,当真如天神下凡,万人难敌,便是让他本人再来一次只怕也做不到。 关平现在一边回忆一边缓缓施展那各种出人意料的出矛、收矛、格挡之法,看得徐盛一愣一愣。 说关平是编的,可这用矛之法确实巧妙。 可说不是编的…… “咳,小将军武艺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不知小将军几番大战可有斩获,也好叫盛知晓将军本事。” 你要是真这么厉害,总得多有斩获名震天下,我怎么就没听过刘备军中还有你这号人物? 徐盛都做好准备听关平随便编编斩杀几人的战绩,不曾想关平苦笑着摇头道: “平武艺低微,之前几次大战也只能旁观,适才描述的,都是诸位叔父所教。” 呼,我说呢。 吓死老子了,我就说真有这般本事,老子这些年岂不是活在狗上了? 徐盛终于稍微舒了口气,微笑道: “也是,我倒忘了小将军家学渊博,远非我可比。 只是这说的容易,坐起来难,小将军也要多多历练,方能融会贯通。” 说到这,之前被关平压得有点难受的徐盛兴致大好,他整了整自己的腰带,怡然自得地道: “当年黄射入寇,那一身武艺诸将无人能挡,我那时虽然没有小将军这般高明武艺,却依旧开城大战,乱军之中全凭一腔血勇重创黄射。 此后黄射再不敢入寇,日后我军进攻黄祖,至尊便以某为先锋,令黄祖不敢擅动。 要将这一身本事融会贯通,便要多逢大战,多斩劲敌,小将军毕竟年幼,日后还有机会,倒是不急。” 这理论倒是跟关羽说的差不多,关平缓缓颔首,叹道: “不错,我之前大战手忙脚乱,还斗不过那曹军兵卒,还被父亲训斥一番。” 那你之前卖弄个屁啊。 徐盛翻了个白眼,心中大定,从容地道: “说来曹军众将一路追赶,可是以虎豹骑当先?” 关平点点头,面色有些古怪。 徐盛心道刘备军被揍得只剩夏口一县,定是被虎豹骑揍得屁滚尿流,他哪肯放过这卖弄的机会,索性爽朗地拍了拍关平的肩头,肃然道: “久闻那虎豹骑都督曹纯马战无双,颇有几分本事。 小将军不如将他武艺一一展示,我虽不才,也能参详破解之法。” “呃,这倒不用了。”关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徐盛心道曹纯乃天下少有之猛将,关平连他麾下小卒都斗不过,还遭到了关羽训斥,显然是颇为不堪。 呵,这孺子之前说的有模有样,原来是个草包,是不是见到曹纯便吓得尿裤子,只顾着逃命了? “哎,但说无妨,曹纯乃天下名将,就算愚兄也未必胜他。 此人日后必为我等大敌,小将军还是说说吧。” “真,真不用。”关平坦诚地道,“因为曹纯已经被我杀了。” 第12章 诡计多端 “关羽一时豪杰,没想到儿子居然是这种人。” “唔。” “这小儿信口开河,全无廉耻,小觑天下英雄,当真可笑。” “嗯。” “他若是能斩杀曹纯,何至于逃到此处!” “哦。” 江边临时搭建的军帐中,鲁肃有气无力地瘫坐着,瞪着一双死鱼眼望天,徐盛则背着手不住地抱怨。 见鲁肃不说话,徐盛索性蹲在了鲁肃面前,四四方方的脸上满是怒容。 “子敬,你倒是说句话啊!说话啊!” “我说什么?”鲁肃一副有气无力地模样,“曹纯确实是关平所杀,我亲眼所见,难道有错吗?” 徐盛憨笑道:“子敬,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呃,真的?” “哎……”鲁肃抬着眼皮扫了徐盛一眼,“江东危矣,我哪有兴致与汝说笑?曹纯乃曹操族弟,此人被杀之事日后天下皆知,汝日后自然知晓。” 徐盛感觉眼前一阵眩晕,顿感满脸通红。 消息不畅,鲁肃匆匆回来又没有把前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徐盛只知道刘备惨败,只剩下夏口一县,心中还颇为轻视。 可听说关平居然斩杀曹纯,他心中不禁一阵惊涛骇浪,忍不住攥紧拳头,连连叫了几声“好”。 他是琅琊人,当年也是因为曹操掀起的恐怖兵祸才被迫逃到了江东。 徐盛的回忆中,曹军铁骑所过之处到处,大地和流水都是一片赤红,乡亲们刺耳的惨叫和绝望的求饶声中始终夹杂着曹军骑兵疯狂的大声狂笑,残忍的画面足以让以勇气闻名江东的徐盛每每午夜梦回时惊得冷汗连连。 后来曹操组建了虎豹骑,天下更是罕逢敌手,此番曹军陈兵江南,徐盛虽然勇气过人,可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击退这些强敌,守住江东半壁,从不曾想过有人能击杀曹纯。 还是在绝对劣势之中! 想到关平的“博学”,徐盛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 小将军一开始与我论武时倾囊相授,想让我学些高明武艺,后来见我过于惊愕,不想让我在刘惇面前丢人,这才故意说起自己只会把式。 徐盛又羞又愧,想到自己还恬不知耻地在关平面前卖弄,还要教关平杀敌,他的脸顿时火烧般热辣辣的。 “子敬,我军何不趁着曹军立足未稳先攻,小将军勇气过人,刘使君帐下士气正盛,我江东子弟人人争先,何愁曹贼不平?”他兴致勃勃地道。 鲁肃愁容满面,缓缓叹了口气: “哪有这般容易?” 他今日兴冲冲地带着诸葛亮与江东名士饮宴,席间说起关平斩杀曹纯之事,以求鼓舞士气,让众人奋力作战,共抗强敌。 可没想到说起关平斩杀曹纯,江东名士无不色变。 尤其是被孙策和吴夫人(孙策孙权之母)先后托孤的第一重臣张昭更是面色阴沉,开始对诸葛亮阴阳怪气。 张昭认为,刘备是曹操的仇人,孙权又不是。 你刘备得罪曹操得罪大了,曹操不杀你就有鬼,可我们江东一直人畜无害,孙权的父亲还是曹操当年讨伐董卓时候的战友,要是跟着刘备联合起来以卵击石,等于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 张绣、刘琮投降曹操,都得到了曹操的加官,一家人也能保全。 袁绍和吕布是曹操的死对头,下场是什么也不用多介绍。 张昭名动四海,这天下名士中也只有杨彪稳在其之上(活人里),做贾诩、蒯越岂不是远远胜过做沮授、陈宫? 孙权能在江东坐稳,靠的就是张昭对他的竭力支持,张昭现在明摆着表示不愿意跟曹操作战,孙权顿时陷入慌乱之中,一时没了主意。 好在诸葛亮稳住阵脚,挺身而出舌战群儒,二张、虞翻、陆绩等人纷纷上阵,居然都被诸葛亮说的一愣一愣,毫无还口之力。 诸葛亮尤其擅长攻心,他先说曹操手下重用的都是北方名士,这些人帮曹操稳固了根基,就算曹操再不喜欢,他们也是曹氏的主要力量,江东这些乡巴佬名士除了一个虞翻(二张都是徐州人)没有一个能上台面,本来就低人一等,投降了还不是要任人欺负。 江东名士各个低头不语,诸葛亮又帮孙权回忆了一下当年酸枣盟中老战友袁绍、袁术、王匡、张杨、张邈、张超与曹操的亲密接触,总算让孙权暂时打消了求和的念头。 但鲁肃知道,孙权依然没有下定决心。 现在周瑜仍没有赶回柴桑,张昭一定不会错过最后几天的时间积极劝说孙权求和。 想到这,鲁肃就意兴阑珊,他没心思去琢磨关平手上的“法宝”,甚至没有询问自己派去忽悠关平的神仙刘惇进展如何。 徐盛见鲁肃忧心忡忡,也索性将刘惇奇怪的表现咽了回去。 他并不知道的是,此刻柴桑还有一人得知了刘惇今天诡异的表现。 “你说,今天刘子仁的表现怪异?” 斗室之中,东吴的托孤重臣张昭身披一件毛毡,将粗糙的大手放在火盆上,仔细听着面前一个年轻男子的缓缓讲述。 他今年五十二岁,精神矍铄,仪态端正,话音铿锵有力,一副刚毅难侵的模样。 听说刘惇在关平面前居然不敢开口,他缓缓将眉头拧在一起,一时陷入了沉默。 给张昭提供消息的是颇为俊朗的年轻男子,他的名字叫陆绩,今年二十岁,虽然刚到弱冠之年,却早就是吴郡陆家的家主。 徐盛今天安排的几个侍女中就有陆家的密探,早就将刘惇今天怪异的表现一五一十地通报给了家主——这就是江东世族的底蕴。 陆绩以弟子礼拜在张昭面前,轻轻拨动着面前的炭盆,微笑道: “张公也想不明白。” 张昭哼了一声,将毛毡往身上紧了紧,冷笑道: “我当然知道刘惇在想什么,此人当年是孙辅手下军师,颇受重用,现在……哼,也难免他不甘心。 我倒是想用他做件大事,不过想想这便宜了他,我又不甘心。” “哦。”陆绩似乎早有预料,他玩味地笑了笑,“不知江东所谓大事,可是与曹公说和之事?” 张昭在这位年轻的陆家家主面前也不隐瞒,他缓缓颔首道: “不错,我受伯符临终曾有‘慎勿北渡’‘缓步西归’之策,如今天下群雄已灭,曹公身率百万大军南来,我若劝仲谋相争,岂不是以卵击石,有违当年伯符嘱托? 哎,只是仲谋年少,血气方刚,鲁子敬与周郎不思规劝,反到频频以‘至尊’相称,蛊惑其北渡争雄,有违伯符遗言。 如今刘备末路枭雄,欲做困兽之斗,又遣诸葛亮这如此伶牙俐齿之人东来,若是仲谋遭其蛊惑,以江东弱卒敌中原雄兵,稍有闪失,我日后还如何与伯符交代。” 陆绩颔首笑道:“不错,曹丞相战无不胜,已尽得天数在身,若是孙将军听了诸葛亮蛊惑,可真是大大不妙。” 张昭将拳头紧紧攥住,叹道: “若是周郎回来,定要蛊惑仲谋与刘备会盟,这岂不是要将我江东众人置于死地?” 陆绩脸上的笑容已经开始多了一丝狰狞: “我到有一个主意——我等若是遣人杀死诸葛亮,只怕让孙将军动怒,那诸葛亮又智计百出,急难撼动,倒不如趁着他与关平分开,对关平下手?” “你要杀他?”张昭立刻摇了摇头,“不可,此事……” “是杀,但要看怎么杀。”陆绩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吾已侦知,那关平武夫性子,与徐盛论武甚欢,全无半分心机。 明日请张公出面,做一‘群英会’请关平饮宴,到时吾自有妙计,令关平去曹公帐下送死,借曹公之手杀人,对张公名声无损。 我等送死关平,刘备定不敢在言会盟之事,周公瑾也不不敢独斗天下豪杰,定然要顺从天命……” 张昭立刻连连颔首,示意陆绩低声。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叹道: “我等都是为了仲谋,不然也做不得此卑劣算计。” 陆绩一脸肃然,双拳用力攥紧,朗声道:“自然是为了孙将军,此事,天地可鉴!” 他的拳头攥地太狠,指甲已经刺破掌心,感受到掌中的黏腻,陆绩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温和起来。 他心中默默祝祷,默念道:“父亲,诸位叔伯,等曹丞相东进,我一定送孙权全家去见你们!烦请稍待些时日,用……用不了多久了。” 想到此处,他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模糊。 第13章 群英会关平中计 关平来江东的第一夜睡得不太安稳。 诸葛亮在外奔走,他一个人却在客舍中养病,这让关平非常受挫。 他已经猜到,说服江东联盟的事情一定不顺利,可他又帮不上什么忙,一时颇为踌躇。 历史上我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可我现在到底该做什么? 他一直辗转反侧,到了四更天才终于勉强睡去。 第二天,他匆匆起身,侍女已经送来了各色小菜,盯着那码放整齐的菜肴,关平又想到自己之前在黄四那吃过的那顿美食。 哎,可惜来去匆匆,也没有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舌战群儒也好,借东风也罢,总得需要一个由头吧? 他正一脸迷茫的吃着饭,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徐盛欢快地跑进来,站在门口冲关平招了招手,喜滋滋地道: “小将军,大喜事啊。” “哦,”关平喜道,“莫不是孙将军同意两家联手,共抗曹贼了?” “这……这还未定,我听说有不少人主和,孙将军一时拿不定主意。”徐盛颇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不过,不过张公张子布听闻小将军斩杀曹纯,连赞少年英雄,今日特意广招江东名士,想见见小将军这般英雄,小将军幸勿推辞,这是扬名天下的大好良机啊!” 群英会!这,这…… 黄四并不知道黄四和云珊珊说起的《群英会》《舌战群儒》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篇章,饶是他胆略过人,现在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 果然,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天降大任于我了! 按照历史,是不是该我舌战群儒了?可如此盛会名师云集,我乃晚辈,岂能随意开口,别说与人舌战……我若是搞砸了,这可如何是好。 徐盛见关平又惊又喜,只道他是即将要见那些名士颇为紧张,宽慰的笑道: “张公张子布虽然性子暴烈,可却是坦荡名士,名动天下。而且……”徐盛压低了声音,“张公是徐州人,当年因为战乱才来江东。” 所谓江东名士,关平只听过张昭、张纮二人。 当年孙策新丧,孙权哭的不能自已,是张昭亲手扶着孙权上马,陈兵而出,还亲自向朝廷上表,并领军进攻豫章山贼,这才帮孙权坐稳了江东。 想到这,关平已经大概猜到了今日群英会的主题。 我就说……就算我斩杀曹纯,张昭也没必要召一群名士来见我。 定是江东士子主张迎接曹操,张昭便要借我斩杀曹纯之事震慑宵小,令江东众人一心抗敌。 毕竟张昭是孙策的托孤重臣,而且…… 他可是徐州人啊。 关平仔细梳洗打扮,穿曲裾朱袍,戴漆纱冠,系玉带配虎头锦囊,腰悬长剑,已经痊愈的他锐气十足,让徐盛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说了个好字。 不愧是关云长之子,我两家联手,何愁大事不成? · 陆绩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张昭,脸上招牌式的微笑又隐隐多了几分怪异。 他对张昭和关平都没什么太大的成见,只是单纯想让孙权死。 当年袁术强迫庐江郡借粮,时任庐江太守陆康不肯,袁术便派遣孙策猛攻庐江。 庐江民众拼死抵抗,可仍旧挡不住孙策、周瑜的兵锋,陆家百余口中有一半人惨死在这场大战之中。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当年陆绩只有七岁,他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报仇雪恨。 孙策强横,为孙权积累了极其强大的班底,绝不是陆绩一人一家可以抗衡,他默默潜伏,利用孙权对江东士族的缓和,故意展露出想跟孙权修好的姿态,渐渐得到了张昭的信任。 张昭对孙权绝对忠心耿耿,只是年岁渐长,又先后被孙策、吴夫人托孤,刚烈暴躁的外表下一直颇为谨慎小心,这几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之前曹操让孙权交出质子时,张昭就犹犹豫豫不敢判断。 陆绩当即断定,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 他这几年不断在江东夸大曹操的势力和曹军对敌人的冷酷无情,这让张昭非常畏惧,求和的念头不断在他的心中萌芽。 终于,在听说刘备被揍得只剩下夏口一县后,张昭再也不认为江东能在缺少世族竭力支持的情况下获胜,甚至开始畏惧跟刘备联手会惹火上身。 他说不过诸葛亮,又不敢用暗杀的手段对付关平,于是他决定采纳陆绩的建议。 看着跟随徐盛一起走进来的关平,张昭缓缓起身,尽量让自己铁青的脸色稍微和煦一点。 看着一身朱袍,英姿飒爽的关平,张昭恍然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年的孙策。 若是伯符在,倒是可以跟曹公斗上一斗啊…… “晚生关平,参见张公。” 关平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张昭回过神来,他看着关平,笑得格外和煦,轻声道: “好一个少年英雄,小将军快快请起。” 关平一路上心都怦怦直跳,琢磨着舌战群儒要说些什么。 他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越想越是汗流浃背,见张昭笑容灿烂温柔,之前重重顾虑也终于抛在脑后,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 关平生在平原,还没记事的时候就跟随关羽去了徐州,对那里的人很极大的好感。 张昭笑得全无半分作伪的痕迹,看自己的眼神还有点看故人的感觉,让关平略有些唏嘘,眼中也略略多了些泪珠。 这就是老乡见老乡啊…… 张昭搀扶关平起身,又拉着关平的手,亲自向他介绍了今天“群英会”的参与者。 除了在末座低头不语目光躲躲闪闪,其他的陆绩、虞翻、吴范、张敦、卜静等人都是一副家里死人的表情,对关平的行礼也大多不愿理睬。 关平听张昭介绍说这些人要么是吴郡出身,要么是会稽出身,只有张昭、刘惇是北方人,顿时感觉自己一切都明白了。 我懂了! 定是张公要战,这些江东世族不愿战。 张公是儒雅君子,不愿与这些人为难,所以才…… 嗯,不对啊,这种事叫孔明先生不是更好吗? 徐盛扯了扯关平的袖子,低声道: “小将军看见那个缁衣儒士了吗?” 关平顺着他目光所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花了大半,皮肤晒得黝黑的缁衣儒士在自斟自饮。 他缓缓颔首道:“此人是虞翻?” “不错,此人武艺高强,脾气暴躁,一会儿莫要与他吵闹起来。” 关平恍然大悟,他听说过虞翻的鼎鼎盛名,心道此人名气大、武艺好,定是倚老卖老,强行阻止孙将军,张公怕他殴打孔明先生,所以唤我来。 哼,好啊,原来如此。 舌战我是不会,可若是战场格斗,难道我便怕了他? 虞翻心情不好,一直在喝闷酒,感觉到一阵凶光,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关平凶厉的眼神,不禁一阵错愕。 咦,我跟这孺子有仇吗? 张昭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友善对这孺子的脑回路造成了何等影响。 他先坐好,又让关平坐在自己身边,环视四周,温和地道: “诸公且满饮此杯,今日盛宴,当要不醉不归!” 关平年少,加之关羽总说起当年张飞喝酒误事的段子,他从前还真没喝过酒。 可壮士逢此大事,被历史推动着站在此处,又岂能不饮。 他高高举起面前铜卮,将苦涩的酒水飞快地倒入口中。 再放下酒杯的时候,关平只觉得双颊灼灼如火,浑身热血上涌,充满了力量。 来吧。 接下来,看我的手段! 第14章 舌战群儒 张昭看不起任何武夫,之前进攻黄祖的时候他还对甘宁的建议不屑一顾,说甘宁这货明摆着会带来灾祸。 能制定详细周密计划且作战勇冠三军的甘宁尚且如此,就别说年少的关平了,如果不是为了大事,张昭都不会允许关平这样的武夫坐在自己身边。 冷静,冷静,我这都是为了江东的未来啊。 他叹了口气,脸上又很快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模样。 “老夫与诸公听说小将军斩杀曹子和,都连赞英雄出少年。 天下都说曹公势大不可抵挡,我江东战和不定,既知小将军神威,当想听听足下高见了!” 按照正常路数,关平应该谦和地连连说“不敢”“侥幸”然后力主要战,张昭自然可以开展下一步。 是你要战的,大家都很钦佩,也非常支持你,不如我们给你凑一彪人马,让汝率军去跟曹公为难,随便斩杀些敌将,挫败敌人的锐气,对你这种斩杀曹纯的勇士应该不难。 关平年少气盛,在一群名士的恭维中十有八九会飘飘然答应下来。 张昭和陆绩连人都准备好了,只要关平同意,就立刻真给他一彪人马,鼓动他去进攻曹操,陆绩可以分出自己的部曲助战,名正言顺离开柴桑,离开那些主战派的视线。 当然了,这支兵马肯定不会让关平指挥,离开柴桑,再通过夏口,他们便立刻发动绑了关平送给曹操。 曹操本来就是大喜大悲的性子,大战在即先折曹纯,他不敢随意发泄,肯定憋了一股邪火。 只要关平受诛,江东与刘备之间肯定无法继续同盟,到时候张昭就说服孙权立刻与曹操夹击刘备,之后投降曹操,江东众世族可以仿照荆襄世族一般投降,人人都能封侯。 这鬼蜮计俩说起来挺丢人的,但陆绩告诉张昭,以诸葛亮展现出的才智肯定能说服孙权,周瑜、鲁肃、程普、甘宁等人征战半生,也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为了拯救江东,也只有请张昭这样老成持重,名满天下的人稍微损害一点自己的名声了。 这个主意诸葛亮肯定能一眼识破,所以张昭只能趁着今日做贼一样,叫众人来组团忽悠关平。 见关平目光灼灼看着自己,张昭心中属实有那么一点点羞愧。 哎,这不是名士所为,但我身负伯符托孤之重,为了江东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都期待地看着关平,等待关平说出曹军不足为惧之后就开始吹捧。 关平手捧铜卮,环视周遭众人,嘴角微微上扬,叹道: “曹军强横,江东诸公诚不可与之争锋,不如早降。” 张敦按照之前的安排长身而起,赞道: “小将军所言甚是,那便……呃,什,什么?” 关平并不擅长口舌之争,但他一杯酒下肚,浑身热血翻腾,全不顾周遭众人惊愕的目光,愤然起身朗声道: “不错,曹军势大,已经扫平江北,天下莫敢相争,诸公定然也是此意,不如早降!”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关平竟然如此刚猛暴烈,竟然全不客套,上来就直戳众人的肺管子。 这,这该如何是好。 虞翻早就看出关平对自己的莫名的敌意,他扶了扶自己的帽冠,长袖一震,冷哼道: “是战是降,我等自有决断,不劳小将军费心。 小将军既然知道曹军势大,何不劝刘豫州早降?” 关平论口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虞翻的对手,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上座的张昭,见张昭一脸惊骇中多有几分内疚,心道张昭面薄,自然不好意思训斥这些江东世族。 我不过一武夫耳,今日定要为张公出头! 他冷笑着将手中的铜卮狠狠扔在地上,那清脆的响声听得众人一阵心悸,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关平已经长身而起。 他手按剑柄,冷笑道: “我等自然不降。” “当年曹军进攻徐州的时候,我才刚刚记事,随父亲与诸位叔伯一路南下,这一路亲眼所见便是曹军暴虐,一路杀烧,鲜血浸透黄土,尸体堵塞泗水。董卓之乱以来逃到徐州的百姓几乎在这一战中都被杀尽,虑、睢陵、夏丘诸县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 “我军中有徐州人,更有众多目睹当年惨状之人。 徐州人谁家没有当年惨死曹军刀下的亲朋故旧,谁敢称降岂不是雌伏仇寇,猪狗不如之人。 见过当年惨状,还愿为曹贼张目,又哪有面目自称圣人门下?关某素来知晓诸位君子皆口称仁政爱民,都以教化四海为己任,何不身体力行,与我等锄强扶弱,共抗曹贼——不知张公意下如何?” 为何不锄强扶弱? 这不是废话?因为曹军太强了啊。 要是一个山贼屠戮甚重,这些名士肯定振臂一呼,高呼大家并肩子上别跟他们讲什么规矩,非得把那山贼全家都宰了。 可曹操明明都这么凶残了,你还要去锄强…… 江东士人人人色变,这话也正好触及他们领头的陆绩心事,一时间众人缄口不言。 关平肯定做不到引经据典,但他讲述的都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之事。 当年曹军残暴,让刘备麾下众人人人记忆犹新,诸葛亮、麋竺、麋芳这样的徐州人更是誓死跟曹军作战到底,连徐盛都说自己有不少亲朋好友死在当年曹军手下,若是不报此仇,岂能在世间行走? 他借着酒劲,想到哪说到哪,见江东众人居然完全不敢辩驳,心中大喜过望。 这……这就是舌战群儒?我这一开口,他们都不敢说话了? 天命在我!我果然是在按天数行走! 江东众人当然不敢辩驳——关平这武夫嘴里吐不出象牙,居然直接说想要投降曹操的徐州人都猪狗不如,他们本来可以用刘备的好友陈登降曹来恶心关平,但看着上首的张昭一副吃了不干净东西一样的表情,顿时各个耷拉下脑袋,一声不吭。 张昭面色铁青。 昨天他们与诸葛亮舌战,被诸葛亮以大义为名堵的说不出话,但诸葛亮注意口德,也没有拿张昭是逃难徐州人为切入点恶心张昭。 这关平也太不要脸了,这是阴阳怪气谁呢? 他哼了一声,满脸煞气腾腾。 是的,关平说的没错,张昭就是徐州彭城人,正好在兵灾最严重的地方,那些曹军士兵各个都是吃大户的惯犯,谁管特么名士学问,大刀片子专门找有名有钱的人砍过去。 张昭不少亲朋故旧都惨死在那次大战中,若是按大汉的风气,你为天下、为大义劝孙权投降也没啥,但你身为圣人的好学生,公义归公义,之后论私仇的时候要么跟曹操拔刀拼了,要么就当众跳河自杀,然后阖门自尽,成全圣人的教诲。 可张昭不想啊。 好个关平,连伯符和仲谋都对我毕恭毕敬,你居然敢阴阳怪气我。 当我不敢杀人吗? 我想杀你易如反掌! 张昭眼中杀气腾腾,关平立刻明白,之前自己的话触到了张昭的心事,他定是之前委曲求全,现在定是对这些口口声声要降的江东士人颇为怨恨。 他大喜过望,猛跳到张昭身边,嗖地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厉声道: “某誓与张公同进退,谁敢言降,自己便降!要我等降曹,绝无可能!” 徐盛来江东之后循规蹈矩,拼命压着自己性子,从不敢对这些士人无礼。 见关平年幼尚有如此豪情,他顿时热血沸腾,将所有顾虑抛在脑后,也提起一只酒桶,咕嘟咕嘟顷刻间喝的一干二净(大部分都撒在了身上)。 “算我徐盛一个!” 他也抽出佩剑,站在张昭身边,两人一左一右持剑而立,大喝道: “俺徐盛是徐州琅琊人!张公是徐州彭城人!都跟曹贼有血海深仇,不可不报!小将军长在徐州,也算半个徐州人!咱们今天就把事情说个明白——谁要降,自己去降! 谁敢劝至尊降曹,便是与我等私仇,我们三个……都敢杀人!” 张昭:…… 第15章 俺也一样 张昭脾气暴躁,如果平时被人这么威胁,他脑子一热肯定就去跟人拼了。 可关平徐盛两人一口一个张公,分明是在吹捧张昭,而且这二人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显然是已经喝高了。 他要是激怒曹操被杀都算名留青史,可要是激怒两个酒蒙子被杀,那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张昭万般无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强压着火气,含恨道: “说的是。” 关羽素来跟所谓的“名士”尿不到一个壶里,关平之前在荆州的时候也格外厌恶宋忠等名儒,可张昭态度谦和,还一腔热血坚决支持抗曹大业,怎让关平不心花怒放。 他趁热打铁,手上的长剑一震,昂然道: “平自幼便听家父讲《春秋》,今日见了张公,方知世上圣人弟子还有重义轻死的人杰,曹军势大,张公不惧,平亦何惧?某今日便随诸君立誓,誓与曹贼死战到底,刀斧加身不避!” 徐盛虎目含泪,更咽地道: “俺也一样!” “平长在徐州,视徐州父老为亲族,张公便是尊长,我愿举张公为将,为徐州父老报仇雪恨!” 徐盛怒吼道: “俺也一样!” “我三人誓讨曹贼,谁违背今日誓言,天下皆可杀之,我等绝不皱眉!” 徐盛一剑狠狠劈在面前木案上,用已经沙哑的声音拼命高声道: “俺也一样!” 张昭:…… 张昭不知道千年后有个词叫自嗨,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面前这两个卑劣武夫。 他这几年在江东被奉承惯了,孙策、太史慈、甘宁这样的顶级武夫在他面前都得毕恭毕敬,乖乖问策请好,这让张昭满以为自己虎躯一震,正气一撒,关平就得乖乖听自己摆布。 没想到关平此子居然在自己面前喝的酩酊大醉,还拔剑劫持自己! 我,我张昭岂是任人摆布之人! 张昭脾气上来,这就准备跟关平拼了。 可看着关平手上那明晃晃的长剑,他还是理智地压住了脾气。 冷静!张昭啊张昭,你忘记伯符的托付了吗?江东大业与自身名节孰轻孰重?汝岂能与几个醉汉莽夫一般见识!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陆绩,只见陆绩正拼命挤着眉毛看着自己,也只能缓缓收紧拳头,任由指甲一点点刺破掌心。 “不错。”他痛苦地道,“关将军斩杀曹纯,吾心中甚……慰。今日请将军来,便欲请关将军商议破曹之事!” 话题可算绕过来了。 可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关平心中阵阵狂喜,他踉跄着奔到虞翻面前,抓起面前酒坛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又狠狠一抹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错,我猜中了。 就是这些人不愿抗曹,令张公为难。 我今日趁醉拔剑狂怒之态,这些名士胆小如鼠,惧我趁醉杀人,因此皆不敢言。 不过……他们若是出帐反悔,岂不是大大不妙? 关平脑子嗡嗡地一片混乱,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只能将威胁的目光顺着投在众人身上,告诉他们若是敢反悔,将来我们不是好惹的。 他的目光落在陆绩身上,陆绩立刻长身而起,一脸肃然道: “小将军大才,陆绩佩服。愿奉锐卒三百,并弓、船、粮草、一应军械,就是不知道小将军敢不敢渡江击曹,再诛大敌?!” 关平见陆绩年少,却坐在众人上首,知道此人定然不凡,别人不好说,此人答应的事情应该不会随意反悔。 他在酒劲的刺激下狂态尽显,昂然道: “便是曹军万众关某何惧?足下当真说笑了。” 嗯,果然跟我猜的一样。 这些江东世族不肯与曹操力战,与荆州世族并无二致,张公儒雅高士,虽是托孤重臣,也不好跟这些人翻脸,故令我以武相逼,令其就范。 嗯,虽然这些人算不上什么英雄,但孔明先生讲过千金买马骨的故事,这陆绩愿意交出兵卒助我,我需让众人知道吾乃有恩必报之人…… 这陆绩家世显赫不缺用度,定是缺名声,我不如…… 关平酒劲稍退,索性朗声道: “多谢陆公赐兵甲,他日复兴大汉,平必有重谢!” 陆绩风度不改,平静地笑道: “绩弱冠之年,怎敢蒙关将军称一个‘公’字?此番曹公逞凶犯我江东,江东诸公皆愿各出兵甲,促成孙刘之好,共抗强敌。 这些许兵马实在不足挂齿,小将军莫要嫌弃才是。” 关平大笑道: “陆公大义,平岂敢忘怀?文向,烦请赐笔,我好记下诸公今日大恩。” 关平跟徐盛现在越喝越投机,这点小事当然不会拒绝。 他立刻叫人送上一支笔,还叫人送来绢帛,笑嘻嘻地道: “小将军要写什么?” “平不通文墨,也只能写下诸公大名,他日兴复汉室,解甲归田,也好说于儿孙知晓。” 说着,他用长剑划破手指,在众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抽出腰间的系带,在带上先写下“建安八年,江东张公讳昭、徐公讳盛与吾共议破贼之事。” 鲜血不住地滴下,关平恍若不觉,他抬头一脸真诚地看着已经有点发懵的陆绩,又缓缓写下“陆公讳绩,赠兵三百”,一边写,他一边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周围的江东文士。 在关平的世界观中,别管这些人是出于什么理由肯帮自己,既然帮了,自己就应该记在心头,以后知恩图报,兴复汉室之后将今日之事传于后世。 想来江东名士也乐于让自己的清名如此世代流传,大家互惠互利,这是一件好事。 可万万没想到见了关平的骇人表演,一众江东名士居然各个面无人色,一时居然各个低头不语,没有人像关平期待中的那样挺身而出,表示愿意登上这个名垂青史的时刻。 这些江东名士本来就是被陆绩张昭哄过来撑场面,关平和徐盛一起耍酒疯的时候他们就感觉不对劲,现在关平用毛笔蘸着鲜血写下陆绩的名字和功劳,他们更是骇地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关平有笔如刀,将他们的名字也一个个写在上面。 本来他们就是假意与曹操为敌,关平真把他们的姓名抄在带上贴身携带,日后败给曹操,这东西被曹操搜走,曹操嘴上不说,以后肯定也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这,这可如何使得? 他们目光都投在张昭和陆绩的身上,可张昭面如土色,陆绩神态自若,居然没有一个人阻止关平,这更让他们慌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各个不敢吱声。 眼下最好的方法肯定就是怒斥关平,表明己方根本不愿意与曹丞相为敌,可刚才已经演了这么久,现在已经不好调头,他们百般不愿,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江东众人各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关平心中又是一阵烦躁。 他虽然不知道《情商》这个词,可这会儿已经稍稍酒醒,知道不能任性胡闹,难得陆绩肯主动出钱出兵,自己也应该稍稍多几分怀柔,尽可能团结江东诸士。 “这抗曹大事,到不分出钱出兵多少——今日在座诸公拳拳为国之心平已知晓,也知道诸公必愿与曹贼厮杀,我这就把诸公的名号一一写下,他日……” “小将军不可!”吴郡张氏出生的名士张敦见关平饱蘸鲜血,准备在衣袋上挥毫写下自己名字,他赶紧伸手阻止,颤声道: “抗曹大业,我等义不容辞,刚才我等只是考虑要捐献多少——我愿捐健仆百人,粮千石,钱数万,助小将军成功。但求小将军一件事。” “哦,张公但说无妨。” 张敦清瘦的脸上挤出一个痛苦的笑容: “小将军能不能不把我的贱名写在这衣带之上?” 关平:? 第16章 计划很顺利 张敦真的后悔为什么闲的没事要跟着陆绩给关平下套——他本以为这次自己最多就是捧个人场,没想到关平似乎识破了他们的圈套,居然还想反过来将他们引入旋涡之中。 当年曹操攻破冀州,找到了大量手下人写给袁绍的媚信,他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火烧了,表示绝不追究,可信上的内容他早就看过,那些写信的人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关平要是在这衣带上胡诌一番,待落入曹操手中,以曹操的疑心肯定要对江东众人平生几分猜忌,他身率大军踏平江东,到时候再杀几家立威就麻烦了。 吴郡张家家大业大,他可不想重蹈陆家的覆辙。 于是,他当即拿出破财免灾大法,表示他们不过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怎配让关平写在衣带上贴身携带? 不必不必,千万不必。 关平清澈的眼中满是敬佩之色,朗声道: “果然江东大儒,平记在心中了。” 果然,只要申明大义,人都是可以教化的。 张公应该就是为这个才把我唤来,不愧是东吴的托孤高士,江东群臣不可小视啊。 想到此处,关平心中更是振奋,他如法炮制,又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人。 吴范、卜静等人都是一脸土色,见张敦支援兵马粮钱,也只能支支吾吾,表示愿意给关平一些钱粮,请他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衣带上。 只有虞翻一脸阴鸷,冷笑着着自斟自饮,犀利阴寒的目光毫不畏惧打在关平的脸上。 虞翻文武双全,论名声是仅次于张昭、张纮的大儒,可因为他的嘴实在是太臭,孙权一直非常不喜欢他。 众人这会儿都眼巴巴地看着,盼着虞翻突然脾气上来对关平发难,或者关平趁着酒劲拔刀逼捐跟虞翻大打出手。 虞翻也早就打好了腹稿,准备在关平拿着衣带走到自己身边登记姓名的时候狠狠阴阳他一番,可没想到关平拿着衣带走到他身边,居然颇为倨傲地打量了虞翻一番,又径自从他身边走过,看虞翻的眼神似乎在看一坨路边的污秽之物。 虞翻的火气腾地一下就起来了,他霍地站起来,将手中铜卮掷在地上,怒喝道: “竖子,汝这是作甚?” 关平手按长剑,眉毛一挑: “我听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当年徐州兵祸,张公、文向兄皆有切肤之痛,诸公捐钱捐粮,也是急公好义,全为大汉江山。平不愿与公做口舌之斗,还请公休要多言!” 虞翻一张脸登时涨得血红,他双手的指节不住地握紧,嘎啦嘎啦的响声听得众人都忍不住稍稍挪开身子,徐盛这会儿已经稍稍醒酒,赶紧凑在关平身边,生怕这位文武双全的大儒暴怒之下跟关平拼命。 没想到虞翻先是嘿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又缓缓坐下,恢复一副高士做派。 “尔这孺子一口一个大汉江山,又对长者如此无礼,当真可笑。也罢,我不与小儿计较——谁说我不愿抗曹,我借汝武士一百,各个能开强弓。 汝便将吾大号记下,吾有何惧哉?” 说起来虞翻的心思颇为复杂。 他这种世族出身的大儒本来应该是看不上孙权家这种攀祖宗都攀不出什么贵人的草头军,应该跟自己的几位老乡保持一致,早早迎接曹丞相光辉照耀江东。 但…… 他略有些发白的眉毛轻轻抖动了一下,恍惚间眼前又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却挥动着手上的破矛,嬉皮笑脸冲自己打招呼的武士。 若是伯符还在,就算强敌百万,纵不过一死耳。 他的目光投在自己的几位老乡身上,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厌恶。 这些人各个心中有鬼,居然被一孺子拿捏,真是可笑。 虞翻能理解自己老乡们的心思,可在关平心中又是另一番模样——其他的文士各个不求留名,实乃光明磊落、虚怀若谷的真豪杰。 只有虞翻自己毫无高士做派,居然还求自己记名。 也罢,为了大汉,我再忍他一番。 关平又把伤口划开,蘸着鲜血写下虞翻赠兵一百,又将衣带展示给众人观看片刻,这才小心翼翼收进怀中。 看着江东众人或尴尬或阴鸷或垂头丧气的模样,关平心中百感交集。 这就是舌战群儒吧? 我不仅没有露怯,反到感化这些江东士人,借我精兵抗曹。 果然是天数,果然如云娘子所言,我就是那振兴汉室之人。 徐盛乐呵呵地冲关平笑着,关平也笑得很开心。 嗯,怎么张公一脸不快? 是了,张公要脸面,不好意思喜形于色。 他定定神,饮酒后的种种眩晕终于消散大半。 “平今日无礼,还请张公恕罪。” 张昭看着拜在自己面前恭敬行礼的关平,一时哭笑不得。 今日本来只想让关平领陆绩手下私兵去送死,这也不算多难,关平同意最好,不同意就算他无胆,没想到关平伙同徐盛二人居然搬出来当年徐州之事,以这个年代难以割舍的乡土为名逼的张昭不得不跟关平“站在一起”,反到为关平招募了不少兵士。 不过,这又如何? 虽然丢脸,但大概还是没有超出之前的算计。 关平年少气盛,被几句匡扶汉室的大义激地愿意领军去与曹军作战。 接下来只要把他和诸葛亮分开,然后诓骗其离开刘备军所辖之地。 众人“送”给关平的士卒都是自家私军,孙权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随意号令,到时候随军的陆家子弟一声号令,就将其捆了送给曹丞相。 张昭深信曹操的敌人就是刘备,只要不跟刘备会盟,江东就不会惹上兵祸,到时候孙权能获得张绣、刘琮一样的待遇,也不负之前孙策“徐徐西归”之说。 忍。 忍地一时,能为仲谋消除一桩大祸,我这个人名声又算什么。 想到这,张昭的脸色稍和,徐徐道: “有劳小将军辛苦——公纪?” 陆绩点头道: “晚生在。” “此番出兵,汝家以何人领兵,助小将军杀贼。” “家侄略有薄名,若是孙将军允许,家侄可随小将军领军破曹。”陆绩的脸上满是微笑。 张昭点头:“持吾令牌调人便是,此事不可耽搁。”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要此事不让诸葛亮察觉,过了江夏,自然一击得手。 关平也毫无意见,他心道陆绩今年不过弱冠,他侄儿…… 应该跟我差不多大,陆公的安排倒是体贴。 “不知令侄大名?”关平虚心地问。 第17章 准备去哪 一场所谓的“群英会”并没有出现期待中宾主尽欢的场面,但张昭和陆绩的目的还是基本达到。 关平莫名其妙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线,答应领着东吴世族私军去跟曹操的强兵展开一场大战。 这怎么看都是有去无回的买卖。 当然,陆绩也知道关平和徐盛这两个人一根肠子通到底,可诸葛亮、鲁肃又不是傻子。 这俩人竭力促成孙刘联盟,原来跟孙坚、孙策一起打天下的程普、黄盖等人也蠢蠢欲动,想要以微末的兵力以卵击石,而远在鄱阳的周瑜更是大概率支持跟曹操作战。 现在已经忽悠住了关平,现在就是加大力度,抓紧断绝他跟诸葛亮的联系,好早点把他送出去。 “张公,江东兴亡,全凭张公决断了。”陆绩庄重的道。 他的侄儿陆议是孙权的西曹令史,想要在孙权调动还需要靠张昭安排。 张昭目光中透出一分坚毅,缓缓点头:“伯言儒雅坚毅,定能担当此任。” 陆议虽然比陆绩的年纪大,但却唯叔叔马首是瞻,他并没有什么军事才能,老实本分浑然天成,关平绝对想不到他会成为埋葬自己的杀手,管他关平要去攻打何处,都是一个死字。 张昭下定决心自然不会再反悔,这位江东的托孤重臣立刻遣人再请诸葛亮议事,以求将诸葛亮与关平彻底隔开,并趁机催促关平进军。 可这个理由最多只能拖一天,总不能天天叫诸葛亮来议事,不然诸葛亮再蠢也能看出问题。 但很快,张昭就收到了一个让他颇为惊喜的消息——诸葛亮在接到消息后只是稍作踌躇,随即便欣然同意,他一边让人帮他传口信请关平安心休息,一边又请张昭准许他这几日遍访江东名士,一副极其忙碌,没空管关平的架势。 这让张昭颇为欣喜。 这诸葛孔明不过如此,此番一定能送死关平,彻底破坏孙刘联盟。 但愿我的努力能让仲谋明白天命所归。 张昭右侧的眼皮猛跳了一下,心中突然起了一股没来由的慌乱。 他看了看怒目而视的虞翻,又看了看仍在微笑的陆绩,不知不觉间又叹了口气: “不知道历史会如何评价我。” · 关平的酒量太差,回去之后头疼的厉害,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一个激灵坐起来,看周遭一如往昔,他这才后怕地舒了口气。 担惊受怕的日子过惯了,关平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毫无防备,他心中暗道不该,赶紧站起来披上衣服,匆匆打开睡房的大门。 “小将军醒了。” 深秋时节,外面已经冷得厉害。 侍女见关平睡醒,赶紧取来一件宽大的狐皮裘盖在关平肩上,又颇为细心地帮关平将散乱的长发梳理整齐。 这里的侍女之前虽然对关平服侍殷勤,可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可今天这些侍女的眼中满是崇敬,恨不得将自己能给的一切全都奉献给关平,这倒让关平略略感到意外。 一群使唤奴婢,我又不曾给她们赎身,这是…… “小将军莫非听不出她们的口音?” 一身黑色麻布武士袍的徐盛拖着一杆长戟,微笑着走到关平身边。 “这些奴婢都是徐州逃来的。当年曹贼放毒徐北,之后又屯田盘剥无度,数万徐州百姓逃到江东,被各家收为奴婢使唤,我这个柴桑县令也征调了些,虽是奴婢,总算衣食无忧,倒是……倒是……嘿,你且放心,她们都受我大恩,不会出去乱说,现在知道小将军要做大事的人也不算多。”徐盛边说边叹,沉重地拍了拍关平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许之色,“这些年曹贼横扫宇内无人能敌,前几年还作书威胁孙将军交出质子。听闻曹贼攻破荆襄,我还道这世上再也无人敢于曹贼相争,幸亏这世上还有小将军这般人物。” “不只是我。”关平一脸庄严,朗声道,“我军上下人人愿与曹军决死,贵军之中也有徐兄、张公这般义士,以大义伐不义,此战我军必胜。” 徐盛哈哈大笑,他用手上的长戟在地上敲了敲,冲门外朗声道: “伯言,你可听见了?” 片刻后,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年轻温润的儒士。 这儒士面容俊美,一身雪白锦袍,腰悬宝剑,贵气十足,风度翩翩,只是面膛晒得黝黑,一双眼中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神情略有几分颓唐。 这就是陆议? 关平立刻挤出一副笑容,想跟这位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文士寒暄一番,可不知怎的,这位年轻儒雅的文士居然给他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好像自己灵魂深处向自己疯狂示警。 陆议毫无察觉。 他缓步来到二人身边,先仔细打量了关平一番,并没有开口客套,沉吟片刻,用疲惫沉闷的声音道: “听说小将军乱军之中斩杀曹纯,果有此事?” 关平定定神,打量着这位危险的文士,从容地道: “不错,曹纯是关某所诛。” 陆议不置可否,微微点头道: “至尊听鲁子敬所言,心中振奋,只是此言太过离奇,不知小将军可愿与陆某详述?” 徐盛听陆议的话音里夹枪带棒,不禁咧嘴苦笑道: “伯言,你这是在说什么?你不是说只是想见见并肩作战的义士,为何要问这个。” 陆议的双眸满是疲惫之色,却强打精神直勾勾地盯着关平,眼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神色,关平心中微动,却又很快抓住了一个细节。 陆议叫孙权“至尊”! 在江东,大多数人称呼孙权会称他“孙将军”,陆议是孙权征辟的官员,理论上应该唤孙权为“明府”,可他的称呼是…… 至尊! 这是鲁肃等坚决支持孙权的图霸一方的人专门编出的称呼,这跟陆绩等人的称呼截然不同,也就是说,陆议是孙权的坚定支持者。 想到此处,关平立刻满脸堆笑,摆摆手示意徐盛不要见怪,颇为客气地先向陆议行礼,将自己在长坂坡上和汉水边与曹纯虎豹骑的战斗娓娓道来。 他是大战的亲历者和执行者,说起战场上血肉搏杀、刀光剑影时比鲁肃转述更加生动,特别说起长坂坡血战后曹纯又率众追到了江边,尽管知道关平没事,陆议和徐盛还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不约而同地道: “后来呢?” “后来……”关平故意卖了个关子,“曹纯在乱军中一时不慎,被我突袭所杀。” 关平没说起自己压箱底的武器,这玩意要解释起来太复杂,说曹纯是在乱军中被自己突袭斩杀,更增加了一些可信度。 陆议全程都绷紧了脸,听完关平“如实”诉说,他缓缓点了点头。 他心道这才正常,鲁肃说关平居然能从两百步开外抬手杀人,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如果是关平突袭斩将,那就好解释了。 “小将军以为,曹军军容如何?” “曹军八十三万,皆劲卒猛士,诚难与之争锋。” 八十三万? 陆议眉毛一挑,心道曹操怎么可能出兵八十三万?关平这定是胡说八道故意吓人。 但这说不通啊,关平应该把曹军尽量往少了说,这样才能鼓励江东一致抗敌,若是让江东众人听说来犯之敌足有八十三万,那还打什么,抓紧投降算了。 他上下打量关平,横竖看不出此子工于心计,在想起给自己传话的那人,陆议眼中又是一阵难言的疲惫。 他口气稍和,岔开话题: “此番突袭曹军,陆某率军追随小将军,全听小将军调遣。还请将军示下,之后我等要去何处与曹军厮杀。” 呃。 这个话题还真是把关平给难住了。 他今年十六,之前都是追随刘备关羽厮杀,长辈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制定该攻何处,这平时都是军师的活计。 甚至关平连曹军占据何处都不知道,这还如何布置? 见徐盛和陆议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关平涨得满脸通红。 他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全然无知,不然岂不是让张公失望,思索片刻,他突然想起当时跟诸葛亮分别时的场面。 对了,军师似乎说过那个人。 他赶紧说道: “取地图来。” 第18章 打江陵 陆议虽有名声,但从没上过战场,更别提什么军事才能,他表示这次一应指挥都听关平操持,关平说去哪就去哪。 徐盛将自己收集的地图小心放在二人面前缓缓打开,颇为得意地道: “当年黄祖之子黄射来袭,我城中只有五百,那黄射骄横自大,在城下夸耀本事,某抓住机会率众出城大战,重创黄射,夺得此图。” 他用手指在上面的敲了敲,笑道: “某以为,小将军和伯言当率众自夏口向北,攻打江北石阳。石阳小城必无防范,小将军攻破城池,刘使君也可派兵接应,力挫曹军锐气。” 石阳虽在江北,可远离曹军现在主力所在,离刘备军现在驻扎地又很近,在徐盛看来,关平这么点人也没经历什么训练,也就是去虚张声势大闹一番,选石阳这个软柿子是最安全、最高效的方法。 陆议抱臂凝思,也是缓缓颔首。 临时拼凑起来的兵马能调动起来抵达目的地没有哗变已经算成功。 石阳不算什么要地(现在的形势看是这样),说不定曹军都没在那驻军,到时候占据那里也算完成了任务。 现在就看关平的抉择了。 关平直勾勾地盯着地图,思绪却飘到了之前在江边跟诸葛亮分别时。 当时鲁肃、徐盛就在自己身边,诸葛亮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对东吴众人以诚相待的客套话,又低声在自己耳边说起了一个人名。 张允。 张允一贯与刘备不睦,当年就跟蔡瑁联手,拼命给刘备使绊子,可他又是刘表的外甥,刘备军上下也不好问候他家人,可谓是憋得相当难受。 那日大战他主动投降,按理说应该把他一起弄到夏口,逼他好好反省一下之前的罪过,也好鼓舞刘备军上下作战。 可没想到关平去未来的功夫诸葛亮居然偷偷把张允放了——这也就是诸葛亮深受刘备军上下一致信任,不然非得当场内讧。 而诸葛亮在跟关平分别时特意低声说起张允之事,关平虽然无比茫然,可也能猜到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难道…… 关平的心怦怦直跳,他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什么。 莫非之前军师已经跟张允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者说…… 或者说,张允从很久之前开始已经倒向我方!这,这很有可能啊,曹操占据荆襄,要重用也是重用蔡瑁等荆襄豪族,张允这样跟刘备有亲属关系的人肯定得靠边站。 关平越想越感觉有道理。 他拖过地图慢慢研究,徐盛见他的目光居然开始慢慢向上游靠近,开始一点点皱起眉头。 “徐兄,伯言,攻石阳固然轻而易举,可若是如此,岂能震慑曹军?张公、陆公折节下交,对我寄予厚望,如果只是攻石阳小城,岂不是让张公失望?” 徐盛身以为然,点头道: “说的也是,那小将军以为……” “江陵如何?” 徐盛:蛤? · “你说什么?” 柴桑江边一座大宅中,陆绩听完陆议的回报,忍不住拍案而起,瞪大了眼睛。 陆议满脸疲惫之色,苦笑道: “不错,关平说打石阳恐为天下人耻笑,问我敢不敢率军与他一起打江陵?” 陆绩满腹狐疑地拖过地图,确定这一代没有别的地方叫江陵,清秀英俊的脸上顿时布满阴云。 “不可能,这其中定有蹊跷。”他斩钉截铁地道。 “莫不是关平有勇无谋?”陆议问道。 比陆议小五岁的陆绩早就是名动江东的名士,他大袖一挥,冷笑道:“怎么可能?去打江陵必走夏口,就算关平有勇无谋,难道刘备军上下都是有勇无谋之辈?尔等率军过夏口,告诉关羽你们要去打江陵,你看看关羽会不会立刻下来将尔等尽数扣住!” 陆议无声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跟这位叔父争辩。 陆绩重重坐下,双手紧紧按在桌案上,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上表情格外狰狞癫狂,全然不像一个英俊文士,倒像是一头准备择人而噬的疯狂野兽。 陆议很了解自己的这位叔父。 这位名动江东的儒雅文士背负了深仇大恨,目标是让孙权一家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为了这个目标,他从接任家主的那一天开始就把自己浸透在了阴谋和算计之中。 这几年陆绩频频施展阴谋,一边暗中挑动孙权的家人内斗,一边以正朔之论吸引张昭张纮的注意,渐渐在江东清议中形成了归顺朝廷的议论。 只可惜孙权手上仍然掌握一支精兵,统兵的周瑜、程普等人极难渗透, 折腾几年,陆绩也终于发现,想要消灭孙权,也只有靠曹操的精兵,孙刘联盟若成,能给不善水战的北军带来不小的压力。 按照陆绩之前的计划,不管关平攻打石阳、荆城、寻口都是死路一条,由陆议发难将他绑了送给曹军便是。 可关平居然要打江陵…… 江陵与柴桑距离遥远,中间隔着夏口,千里长江之上刘备比这些江东士卒更有掌控力。 若是有什么闪失,前功尽弃,损失些人还是小事,让刘备和孙权反过来加深联盟倒是大大不妙。 联想到诸葛亮的诡异行踪,这位年轻的陆家家主更是举棋不定。 张昭现在跟陆绩站在一起,自然也能感觉到这其中有点不对头。 曹操本人现在十有八九就在江陵,关平这计划定有什么蹊跷。 “徐盛说,诸葛孔明与关平分别的时候曾经在他耳边耳语了些什么,刘备久居荆州,说不定在江陵有什么布置。”陆议提醒道。 陆绩精神一振,忙问道: “何不托徐文向仔细询问?” 陆议摇摇头: “不成,徐盛说此乃军机大事,他怕酒后失言,故不敢询问。” 陆绩隐隐感觉这其中定有什么问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昭沉吟片刻道: “徐盛为人质朴,藏不住心事,我派几个徐州人去他军中细细打探,一定有收获。” “那就有劳张公了。”陆绩稍稍松了口气,挥手让陆议退下。 陆议点点头,正要施礼后退,陆绩又叫住他,言语中颇有几分关切: “伯言,你今日为何如此疲惫?似有忧愁在心中啊。” 陆议谦和地笑了笑: “有劳叔父挂念,小侄听说要做大事,颇有几分惶恐,日夜难眠,让叔父见笑。” “原来如此。”陆绩笑道,“你且宽心,有张公与吾谋划,你且放心。等……哼,不管他有什么花招,等过了夏口便活捉此人,我看他还有什么诡计。” 陆议一脸感激,再次行礼,恭敬地退出屋外。 张昭和陆绩都没有注意到,这位年轻的令史关门时脸上的疲惫中又多了几分愁苦。 第19章 向死而生 “打,打江陵?”鲁肃听完徐盛的讲述,先沉默了一阵,随即快步走出军帐,看了看头顶的太阳。 太阳好好的,没从西边升起来,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子? “张昭肯主持此事,肯定别有算计。让小将军休要孟浪,安心养病便是。” 鲁肃没有称呼张昭为“张公”,显然对这位大儒颇为不满,徐盛当然要袒护自己的徐州老乡,他打了个哈哈: “子敬啊,张公之前不过是抹不开颜面,被那些江东儒士裹挟,所以才说了些丧气话。我们都是徐州人,跟曹贼有血海深仇,张公若是不肯给乡亲报仇,岂不是白读圣贤书,与猪狗无异?” “也是。”鲁肃皱眉皱眉,突然觉得徐盛说的好有道理。 这年头同乡这个词包含的东西太多,你当然可以不跟老乡共谋大事,但张昭这样的大儒学者坐视故乡的惨痛遭遇一声不吭就算了,之后要是力主投降仇人,以后被人攻讦的时候几乎没有还口的机会。 唔,难道错怪张昭了。 想到此处,鲁肃顿时老脸一红,又开始静心琢磨关平为什么要去打江陵。 他跟徐盛大眼瞪小眼地对坐凝思良久,对着地图苦思不语,可想来想去也只能得到一个判断。 关平是疯了…… “不是疯了。”徐盛满脸庄严,“小将军勇不可当,仗义轻死,实乃天下一等一的豪杰。真盼着有朝一日能并肩厮杀,共抗强敌。若是如此,虽死无憾。” 鲁肃可不是徐盛这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武夫,去打江陵肯定要走夏口,关平说不定是得到了什么暗示,相信自己去江陵会有什么斩获。 那么…… 对了! 鲁肃霍得站起身来,脱口而出道: “张允!” 话一出口,他又立刻捂住嘴,慌忙坐下。 徐盛一脸惊奇,不知道鲁肃为什么突然一惊一乍。 鲁肃却想起了当日诸葛亮与关平分别时,曾在关平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鲁肃当然不可能凑上去静听,可他看着诸葛亮的口型,一定是说起了一个人的名字。 张允! 对,张允此刻就在江陵。 这就是关平的算计吗? 想到此处,鲁肃豁然开朗。 他久闻诸葛亮大名,可之前的接触中只感觉到诸葛亮雄辩了得,并没有感觉到他还有什么过人的谋划。 没想到他从这么久之前就开始布置。 曹军势大,以张允为内应,嘶,这属实有些冒险了啊。 除非能乱军之中斩杀曹操,不然还不是被曹军水陆四面合围,死无葬身之地? 鲁肃现在开始怀疑张昭到底知不知道这个计划,这要是知道了还敢做…… 唔,张公真是胆识过人啊。 “不管如何。”鲁肃干巴巴地道,“文向,还是要劝小将军冷静。嗯,也得让张公冷静,消灭曹贼并非旦夕之功,只要两家齐心协力,也不需要这冒进激励士气。万一有什么闪失,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徐盛点头称是,心中却老大不服。 哼,鲁子敬真是胆小,这打仗哪能不死人?生逢乱世,早就得做好死的准备。 看来鲁子敬已经猜到打江陵是何用意了,我得劝劝小将军速速出兵,千万别被鲁子敬给唬住了。 嗯,张允张允。 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我得保守秘密,只能说与自己人知晓。 众所周知,自己人是一个非常神奇的门类。 兴奋的徐盛压不住心中的秘密,随便找了个自己人分享了一下自己的猜测——他找的都是江北的老兄弟,各个忠诚可靠,并且叮嘱他们说我就告诉了你自己,千万不能说给别人。 于是当天晚上,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同为江北人的张昭耳中。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昭本已睡下,可听说了如此重要的机密,他一刻不敢停留,赶紧招来陆绩、张敦商议战事。 说实在听说张允居然是诸葛亮的内应,张昭先是不信,随即对战胜曹操有了几分指望。 “刘备在荆州盘踞良久,果然还有盘算。不如以精兵相助关平,直扑江陵,杀曹操一个措手不及,我军必然大胜!” 陆绩神色颇为淡定,他缓缓摇摇头,微笑道:“张公此言差矣。诸葛亮兵行险着,看似高明,实则不过困兽之斗。柴桑、夏口若攻江陵,必逆水行舟,朔江而上,曹丞相焉能不查? 江陵兵多将广,积蓄众多,我等就算集结重兵先破江陵,也必须派遣重兵驻守,防止曹军再从襄阳杀来。 曹丞相兵多,若是久久相持,别遣一军出合肥,岂不是数日之内吴地尽数陷落?到时候只怕做不得张绣刘琮,只好做吕布、袁绍!” “这……” 张昭属实不太懂军略,陆绩这一番话把他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战斗意志顷刻浇灭,只好又低头不语。 “那么……” “晚生以为,当将此事说于曹公!”陆绩大胆的道。 “这,这万万不可!”张昭终究是大儒,多少还是有点节操。 他跟刘备又没什么刻骨铭心的大仇,出卖关平已经很丢人了,居然还要供出曹操内部刘备军精心安插的内应。 这应该是刘备军以弱敌强的最后指望,如果将此人供出来,自己的名声将彻底不复存在,与丑类有什么区别? “不成!绝对不成!我……我不能做这种事。”张昭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惊恐万分地道。 陆绩看着张昭那张曾经庄严儒雅的脸上的满是惊恐之色,心中微微升起一丝感慨。 人只要做一件违背道德的事情,之后再做就会越来越容易。 之前说服张昭很难,可现在…… 陆绩确信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让张昭站在自己一边。 他会说服自己的。 “我等跟刘备也无冤无仇,所为不过是让江东免除战火,生灵得以安稳。诸葛亮在孙将军面前施展纵横之术,不过是为了做困兽之斗,拉着我江东与他一起陪葬。鲁子敬也是知道此事,故意将诸葛亮请来冒险。 可若是将张允供出来,曹丞相必杀此人,到时候诸葛亮全无指望,刘备也只能拱手投降。 以一人性命消弭一场大战,何乐不为?” 张昭先是紧紧皱眉,然后又缓缓点了点头。 他苦苦凝思许久,内心的挣扎写在了脸上。 陆绩不再说话,微笑着看着张昭的反应。 许久,张昭终于狠狠地咬了咬舌头,长叹道: “好。就依你。告诉曹丞相,张允是诸葛亮埋藏的奸细,告诉他……只要不害我江东百姓,我等皆愿投降朝廷。” 求各位推荐票支持一下哈! 第20章 好人啊 又过了几日,关平依然无法与诸葛亮取得联系。 听徐盛说,诸葛亮最近在江东走亲访友,日子过的好不自在,如果不是因为都是徐州老乡,徐盛几乎要狠狠痛骂诸葛亮这厮不务正业。 可越是如此,关平越发笃定这其中必有玄机。 诸葛亮愿意为自己的事业倾尽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 以军师的才能,现在他肯定已经探查到自己想打江陵,他没有阻止,就说明此战……可行! 兴奋之下,关平这几天更是辛苦操练,准备在之后的战斗中大放异彩。 江东世族隐藏的兵卒着实不少,陆绩表示为了关平旗开得胜,他特意帮关平把兵卒补到一千人,这些人并非一群普通的仆役,而是各家的依仗珍藏,堪称江东世族的精华所在。 他们在校场上整齐排列,在陆议的指挥下演练了不少进退、起落和水战之法,看他们熟稔的架势已经不输给荆州的主力水军,恐怕也只有蔡瑁、张允的亲信士卒才能跟他们抗衡。 这让关平喜上眉梢,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陆公大义,居然给了我这么多人,看来此番果然大事可成! 陆公纪,真是个好人啊。 · “陆公纪真是个好人啊。” 江陵城中,曹操紧紧靠着一个还有余烬的炭盆,一边轻轻捶腿,一边面带微笑缓缓叹了口气。 这几日,曹军一边在整修军资,一边操练水军准备开战。 曹军从北边玄武池紧急操练的那些水军实在是难堪大用,在深秋潮退的日子尚且在船上受不了颠簸,更别说在几艘船上跳荡作战。 索性,曹军还有大量投降的荆州兵可以调遣。 荆州的水军有多强? 曾经黄祖一家就能跟江东斗地有来有回,还长时间占据上风。 曹操现在的水师统帅蔡瑁调集大军接近七万,各种战船过千,纸面实力已经超过了江东。 只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曹操收到了一封古怪的书信。 书信没有落款,送信的商人自称是陆绩的族人,在被带着见曹操的路上又突然逃走,消失地无影无踪,不留任何可供查证之法。 而那封呈给曹操的紧急书信上言之凿凿说了一件事——刘备军极有可能突袭江陵,而江陵城的内应就是…… 张允! 曹操看到张允二字时明显感觉脑中嗡地一声。 可越是如此,他笑得越是欢畅,甚至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书信展示给身边众人。 蔡瑁和张允也在席间,见曹操笑得很欢乐,蔡瑁也微笑着接过那书信。 可只看了一眼,蔡瑁便浑身发颤,满口银牙不住地碰撞在一起。 “冤枉,冤枉啊!”张允看了一眼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他赶紧伏地请罪,请求曹操将其收押审讯,如果他有一丝一毫背叛曹操的意思,愿意满门受死! 曹操手下一众文武都沉默不语。 参军陈群、祭酒董昭这两个纯谋士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节骨眼上收到这封信肯定有问题,二人刚想张嘴,可看着不远处的荀攸、贾诩、陈琳、阮瑀、和洽、毛玠都眼观鼻鼻观口,也都默契的闭上了嘴。 以张允为内应偷袭江陵? 这种鬼才战术真的有人会用? 曹军又不是全军都驻扎在江陵,他们在城中是曹仁统帅的本部精锐,城外由赵俨指挥于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招、冯楷七军,再远处还有程昱统帅的后备军。 刘备就算有内应孤注一掷打过来,曹操大不了被打出江陵,可只要不到三天的时间就能再次聚合数万精兵,加上樊城徐晃,铺天盖地十几万人杀来,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但是! 这其中牵扯到张允,又不得不防了。 之前曹纯带着张允出去,一战虎豹骑全灭,这位纵横南北的猛将莫名其妙战死,曹操嘴上说信任张允,可心中着实恼怒,恨不得把张允的皮给扒了。 尤其是听说张允已经投降却又被放了回来,他更是恨不得出动满宠跟张允谈谈人生。 可张允眼下还杀不得,甚至亏待不得。 他虽然没有蔡瑁这般在荆州树大根深,但他作为荆州投降势力中很有地位的人物,要是杀了他肯定会引起荆州诸士震动。 于是,大家都聪明地低头不语——反正我不背锅,具体如何还是看老大自己裁决。 曹操笑吟吟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张允和在一边面如土色的蔡瑁,嘴角轻轻上扬,已经有了决断。 他正要开口,可左手边一个文士突然长身而起,径自走到曹操面前——曹操身边贴身护卫曹真见了此人下意识地想要拔刀,却又被身边经验丰富的许褚紧紧按住。 看着拼命摇头的许褚脸上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曹真迷惑地放下刀,怔怔地盯着那个叫徐庶的文士。 哦,这个文士很久以前曾是个杀人犯。 徐庶缓缓跪在曹操面前冰冷的地面上,他的姿态谦恭中甚至带了一丝谄媚,全然没有半分挣扎,这让曹操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 “元直……你?” “丞相,此乃诸葛孔明奸计,不可轻信啊。” 徐庶之前一直是诸葛亮的好友和亲密战友,曹军来袭,抓走了他的母亲,逼迫他投降,徐庶无奈之下被迫与刘备分别,加入曹操帐下。 很快,他的母亲悬梁而死,三十出头的徐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头发就白了大半,宛如行尸走肉一般一言不发,每次议事,他都缩在角落里一脸微笑,那表情让许褚都不敢跟他对视。 可这次,他说话了! “这都是诸葛孔明的奸计。”徐庶的声音略带一丝颤抖,脸上的表情颇为庄重,可一双满是血丝的眼中竟隐隐透出一丝癫狂,看得曹操遍体生寒。 “蔡张二位将军乃我军水军股肱柱石,对朝廷忠心耿耿。某以性命发誓,张将军一片赤心,还请丞相莫要猜疑。不如以张将军为帅,踏平江东已报丞相!” 好人啊! 徐庶在刘备帐下的时候张允经常闲的没事恶心他,没想到这会儿众人鸦雀无声,徐庶却为自己仗义执言,张允感动地眼泪夺眶而出,他哆嗦着道: “正,正是!末将愿督军东进,踏,踏平江东,活捉刘备、孙权,以报丞相知遇之恩啊!” 曹操的中军大帐又安静下来,只有张允粗重的喘息声还清晰可辨,其余人甚至竭力收缩了自己喘息的幅度,生怕惊扰了主座上那位头发花白的恐怖枭雄。 曹操瞪着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允,可蔡瑁能感觉到这位老同学的余光正悄悄散在自己的身上。 “丞相……”他苦笑一声,“末将也愿为张将军作保。” 见蔡瑁开口,曹操仰天哈哈大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德珪以为我会中如此粗浅的计策?真是笑煞我也!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 他把书信折好放入袖中,快步上前扶起蔡瑁张允,又缓缓把手伸向徐庶。 “元直一心为国,其心可嘉!吾有元直,纵然诸葛亮诡计百出,又有何用啊?哈哈哈哈!” 贾诩缓缓收紧拳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庶一眼。 这计策真是粗浅。 粗浅到……粗浅到……只有聪明人才会中计! 他头上的发冠微微倾斜,贾诩赶紧伸手扶好,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对对,我也中计了。 为了表达对张允的信任,曹操立刻改变战术部署——他本来决定让曹仁守卫江陵,然后自己亲自带着大军沿长江出击攻打夏口。 可为了让张将军证明自己的青白,曹操决定让自己手下最擅长进攻的征南将军、安平亭侯曹仁为帅,督张允率水军主力三万东进——这水军的兵力绝对超过了刘备的兵力总和,统帅的还是这次南征仅次于曹操的大将(从曹仁征南将军就能看出来),张允在刘表帐下的时候都没有打过这么阔气的仗,他兴奋地浑身发抖,忍不住更咽道: “多谢丞相,多谢丞相,某誓报丞相大恩,不擒刘备,决不收兵。” 曹操和颜悦色地道: “好,若是如此,某必在天子面前为将军表功。” 靠着舅舅刘表起家的张允哪有这么多的弯弯绕,可蔡瑁却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捅了一刀。 原本是曹操亲自统帅荆州军七万打大仗,现在成了曹仁带走大半主力,督张允出战。 这其中的关节,明眼人都能悟出味道。 那封书信稀松平常,可问题是徐庶那番话…… 不妙啊,怎么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第21章 是你祖宗 陆议带领的江东士兵整装待发,进入江边的军营,只待关平一声令下就可以出动。 关平已经告诉他们,这次的目标是江陵。 他本以为说明自己的目标之后会把这些江东士卒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他们居然一脸木讷心中毫无波动,让本准备好动员作战的关平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东士卒居然如此凶悍精良,连赴龙潭虎穴都不惧? 想到这,关平又振奋起来。 就算有张允做内应,想要直扑江陵破城也几乎是一件不可完成的任务,但曹军势大,已经形成泰山压顶之势,寻常手段难以破敌。 该搏一把的时候,岂能瞻前顾后。 诸葛亮依然没有传来任何讯息,倒是张昭和陆绩来了几次,两人鼓励关平,祝关平马到成功,言语间颇有几分催促,感觉到张昭的殷勤期盼,关平下定决心,准备三日后出兵,赴江陵一战,争取给曹军造成杀伤,坚定江东的战斗意志。 张昭和陆绩的眼中都露出了明显的狰狞之色。 他们能看出关平对他们的信任没有丝毫减退,这个傻小子只要出征,只要离开了夏口刘备军的保护范围,关平必死无疑。 快走吧,再不走周瑜就回来了。 周瑜跟鲁肃同气连枝,他要是从鄱阳回来了,肯定在孙权面前力主要战。 必须抢在他前面破坏孙刘联盟! · 当天晚上,关平和徐盛又大醉一场。 关平的酒量极差,徐盛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酒又非常上头,徐盛走后,关平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总有一股想吐的感觉。 他挣扎着爬起来,信步走出营房,去江边吹吹冷风。 这一吹,他立刻感觉清醒了下来。 来江东的这些日子他一直颇为压抑,哪有空欣赏这滔滔江水。 这会儿站在江边,惨白的残月撒下一片银白的月光,让本就寒意逼人的江畔又多了几分冷清。 军营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火把冷漠的摇晃着火光,艰难地增添几分微弱的光亮。 汉人敬畏山水,认为这千万年来岿然不动的高山和默默东流的大江充满灵性,定有神明居住。 眼看大战在即,关平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对着长江默默祝祷: “四方神灵在上,关平此去……” 一言到此,关平又飞快地闭上了嘴。 当年曹操肆虐徐州,徐北百姓的尸体几乎堵塞了泗水,泗水的神灵并没有发怒。 曹操大军而来,江东有不少人说他们已经掌握了天命,连鲁肃都认为天命已经抛弃了大汉。 “真是,真是一派胡言。” 关平飞起一脚,将一块石头踢进了江水之中。 滔滔江水激起朵朵浪花,银色的月光下,无数的泡沫从江底飞快升起,江边的土地上蓦地亮起一个银色的光门,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从水中涌出,关平猝不及防,被瞬间拉入了江水之中。 一片天旋地转。 就在关平以为自己要因为亵渎神明而死时,那混乱颠倒无序疯狂的感觉终于消失不见,他的双脚又稳稳站在了地面上。 这,这不是之前的那个监狱吗? 关平按照自己的朴素常识,一直以为通往这里的道路应该在汉水下,没想到在柴桑江边居然也能通往此处,甚至还是在这条走廊上。 之前多次出入的那间房门虚掩,关平轻轻推门,只见房中一片狼藉,酒气冲天,到处都是被砸碎的摆设器具,可屋中却空无一人。 唔,这次被人抢了? 他四下搜索,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声叫骂,关平信步走到窗前,只见窗外赫然是一间大院。 天上新月当空,院子两侧的墙上却有昏黄的光照下来,照的院中一片明亮,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快步走来。 关平忍不住伸头向外,却嘭地一下撞在什么东西上,他这才发现原来窗上居然有一层透明水晶般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嘟囔着摸了摸,只觉得那水晶般的事物光滑细腻,竟是说不出的美妙。 等不及细细研究这千年后装在窗上的异物,关平听见门外廊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悬挂的环首刀,又拉起窗边的布幔遮住自己的身形。 嘭。 刚躲到布幔后,房间的大门就被一下撞开,只见一个身形臃肿肥胖的男人拖着一个消瘦的老者快步跑进来,一个长发及腰,身形曼妙的女子也紧跟着一起进屋,反手关门锁好。 “我说云班主,你这是何苦啊!” 那个身形臃肿的男人就是之前被关平吓得不轻的贾良才,他紧紧抓着那个老人的手晃了晃,满脸焦急: “你说你们跟鬼子较什么劲?不就是让你们唱戏吗?我给你们钱,你们唱不就好了,总比被扔到我这监狱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 院中的人已经顺着台阶上楼,一边走一边大声喝骂,那个老者的眼中也露出几分恐惧,但重压之下,他仍是缓缓摇头: “我是掌穴的(一伙人的头),靠尖挂子圆粘子(靠真本事招揽观众),这鬼子肯使钱,原也该给他唱,可他竟然要我编些安瓜瓦点(敲诈的技巧)给他当敲托,我宁死也不肯做。” 堵住房门的女人叹了口气,开口道:“鬼子欺人太甚,要我们编戏文说唐太宗是胡人,还说关公后人尽数去了扶桑,我们走江湖的,除了渣子门和小绺门这些臭贼谁家不供关公,若是如鬼子所愿,以后只怕关公睁眼,我们都有血光之灾!” 关平认出这个女人就是那天给自己唱戏的云珊珊,她口齿清晰,声音嘹亮,可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淡定,纤细的左手紧紧放在腰间,似乎正紧紧攥着什么。 贾良才哀叹一声,苦笑道: “如果不唱,我可护不住你们。” 那老者猛地一挥手:“你是喜峰口的英雄,怎么才过了四年,就吓破了胆,还不如我们这些走江湖的?民国二十年刚有大师在报上说李世民有胡血,民国二十四年又有人说李白是外国人,鬼子如获至宝,到处找人传播此说。若是我们这些走江湖的也推波助澜,再过几年,只怕人人都信了这鬼话,我们怎能把鬼子撵出去? 人总有一死,老子一把年纪了,杀我便是。” 老人的声音苍劲洪亮,让门外叫骂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那些人顿时气的火冒三丈,纷纷用力撞门。 云珊珊力气不足,大门被轰然撞倒,只见黄四带着一群无赖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身材矮小精壮的男人缓步走进来。 那男人身材矮小,罗圈腿,腰挂一把长刀,前额和头顶上的头发剃得干干净净,两侧和脑后却留有头发,这么少的头发居然还挽起一个高高的发髻立在脑后,看得关平一愣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蛮夷审美,莫非是什么山妖成精了? 那人嘿了一声,轻轻扫了一眼花容失色的云珊珊,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色欲。 随即,他缓缓开口,用极其古怪的腔调道: “云老板这就说的不对了。李唐胡姓,是你们的大历史学家先发现,我国的大历史学家金井先生也承认的,我们都不是学者,难道不应该听听内行人的意见吗?” 贾良才脸色一白,赶紧用谦卑的声音道: “太君,这些唱戏的无知,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那人嘿嘿笑道: “我们都不是历史学家,这个无所谓,但有一点,我要云老板道歉——鄙人姓関,就是武圣关云长后人,关平关坦之嫡亲。刚才云老板言之凿凿,实在是让我不开心——”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阴沉,缓缓从腰间将那把长刀拔出来握在手上: “跪下,谢罪。不然……今天我非得把你剁成肉酱!” 那人之前的笑容虽然阴阳怪气,可总算还有一丝温和,可拔刀的瞬间他的声音立刻拔高一截,满脸的狰狞更是全然绽放出来,如饿狼一般死死盯着众人。 “太君息怒,太君息怒啊。”黄四一边说,一边焦急地给贾良才猛打眼色,生怕此人一怒之下把贾良才也劈死。 跟随那鬼子来的其余人则纷纷大声咆哮,命令那个老人和云珊珊下跪谢罪,不然要将他们统统撕碎。 贾良才额上的青筋一根根绽出来,把手缓缓伸向腰间。 当年在喜峰口上,他和他的战友也面对过这样凶残的敌人,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他已经学会了委曲求全,可再次看到这疯狗般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炫耀獠牙,他下定决心,不能给战友丢人。 之前那个怪人送给他的环首刀他一直挂在腰间,可还没等他碰到,已经有人猛地伸手,将那把刀拔了下来。 “你……” 众人都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藏有一人,大家惊讶地转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少年正慢条斯理的拔刀出鞘,一脸阴鸷地看着眼前那个同样持刀而立,满脸惊愕之色的男人。 “你是什么人?”那人脱口而出。 关平缓缓眯起眼睛,含恨道: “你之前说过了。” “我是你祖宗!” 第22章 我成替身了 关平本以为自己的心态已经得到了不错的锻炼,可听此人自称是关云长之后,而且还是关平嫡出的时候还是绷不住了。 这种蛮夷发饰,这般獐头鼠目,居然还敢自称关某之后,今天当祖宗的说什么都得教训一下此人。 那个矮壮的男人见关平从窗后走出来,不禁吃了一惊。 这年代,还保持着武士打扮的在他们本国都已经很罕见,更别说在这里。而关平一身武士袍,长发披散,腰身笔挺,持刀目视向前的模样颇有高手风范,那人一眼就看出关平颇为不凡。 难道是我国武士? 他把手放在腰间刀柄上,先用敬语问关平“你是谁”。 关平当然听不懂,但他久居荆州,没少跟荆州的蛮人打交道,襄阳附近的蛮人也有很多完全听不懂汉话,遭遇关平的时候也是带着这样的表情,用这样的语气询问关平的身份。 他心中飞快盘算,没有直接回答矮壮男人的问话,而是持刀在手,冲那个矮个子身后的随从晃了晃: “吾乃汉将关平,此间诸事与尔等无关,速速退去,关某的刀不斩老弱!” 黄四见了关平,也是大惊失色。 这会儿附近的守军都已经败退,可鬼子的前锋暂时还懒得来他们这种小城,现在跟他们一起来的这个矮个是之前以日侨身份在这开洋行收集情报的所谓浪人,看起来关平也是这种身份。 黄四眼珠一转,立刻挥挥手,冲着他身后众人道: “还愣着干什么,别耽误两位太君叙话,快走快走!” 这些随从也是这矮个鬼子开设的洋行雇佣的无赖打手,见关平装束奇特,口音古怪,还是四个字的名字,顿感此人的身份不一般。 鬼子多年来一直不断派人渗透,各种商人、浪人一直四处活动,在这穷乡僻壤也不罕见,塘沽之后更是大量出现,公开绘制地图,查探情报。 这些人来自不同的派系,受不同的人调遣,共同的特点是都得罪不起,他们不过是洋行的帮闲雇工,本就是想在鬼子来之后跟着他们吃香喝辣狐假虎威,至于谁当太君都无所谓,何必为了他们两个的争斗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本来他们也不好意思跑,可黄四一招呼,他们顿时有了主心骨,纷纷做鸟兽散状,轰隆隆从屋里逃出去,出门还顺手把门给关上,顷刻间屋中只剩下了矮个男人一人跟关平、贾良才等人对峙。 矮个男人这下有些慌神,赶紧连声大骂八嘎,可见关平持刀紧紧盯着他,又不敢转身,只能抛弃敬语,再次用日语喝问关平是谁。 “谁叫你冒充关家之后?”关平懒得回答那人的问题,他现在大概猜到此人就是众人一直颇为憎恨畏惧的鬼子。 他想知道此人到底是不是关家的后人,如果不是,敢冒充我关平的后人本就该死。 如果是…… 我关平的后人居然甘为蛮夷前驱,还弄了个这么丑的发型,真当祖宗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吗? “我,我……” 那人目光闪烁,紧紧握住手上的长刀,额上的汗珠滚滚流下来。 他在此地以浪人的身份开设洋行搜集情报已经有四年,这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周围人对他的敬畏和屈从。 这次大军杀来,他接到任务,要在占领区积极宣传民国二十年出现的“李唐胡姓论”和民国二十四年出现的“李太白国籍论”、一位明朝官员色目论等等,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本就姓関,自然要夹带私货,配合宣传,说一下自己祖宗是大英雄关羽,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反抗自己。 早知道应该多带几个人,这些地痞靠不住啊。 他按刀冷笑道: “我就是关帝之后,重修横滨关庙的时候我还去认亲,你是什么东西。” “他撒谎!”云珊珊立刻道,“日语关羽的发音和他们关姓的发音截然不同,我前几天刚刚查过!他是假的!” 之前云珊珊听了汉将关平之事后还特意找人问了问,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关平眼中精芒大作,厉声道: “她说的是不是?” 那个矮个男人本就是临时起意,随便编个祖宗,这会儿当然无从抵赖,他哇地大喝一声,一个踏步向前,拔刀出鞘,猛砍关平面门! 这一刀又快又狠,关平稍稍惊异,立刻挥刀挡在面前。 他的环首刀碰上了矮个男人手上的长刀,刀刃当的一声被砍出一个巨大的缺口,那人趁势猛攻,逼的关平连连后退,不禁哈哈大笑,狞笑着扫视屋中众人: “我関姓出身平氏,若不是有任务,岂能认你们为祖宗?就算关羽复生,我也一刀把他砍了!” 关平连退几步,闻言不禁冷笑: “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汝这般武艺,较张允尚且不如,安敢在我面前胡言!” 刚才矮个男人拔刀的时候关平确实吃了一惊,还以为遇上了高手,可没想到那人也只是拔刀那一招厉害,除此之外刀法稀松,只不过稍快一些而已。 他把被砍出一个缺口的刀扔在地上,居然空手缓步向前。 那人先是一怔,随即暴怒,立刻把刀举过头顶,哇呀呀怪叫一声,跳步向前猛砍关平。 “小心!” 云珊珊忍不住脱口而出,却见关平反到大步向前,在敌人落刀时身体用力一拧,凭借强大的腰腹力量迅速闪开,又借着错身而过的瞬间,左手拧成拳头,重重一击狠狠打中了矮个男人的小腹。 那人哇地干呕一声,关平足尖猛踏地面,扭转身子抓住那人腰带用力一扯,劈手就把刀夺回来,不给他求饶的机会,一刀用力斩下! 片刻间,关平躲闪、出拳、夺刀、落刀一气呵成,等云珊珊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颗人头已经咚地一声落在地上。 之前还耀武扬威的矮个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经身首分离,腔子里的鲜血狂喷出来,吓得云珊珊连连后退,满脸发白。 “好刀法!” 贾良才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少年人的武艺,就算在当年的大刀队中都是顶尖的,如果…… 哎,就算顶尖武艺又有什么用? 贾良才见鲜血喷了满地,赶紧焦急地道: “兄弟,快走吧,这鬼子……这鬼子……” 他没好意思说杀了这鬼子后患无穷,可黄四听见里面的声音,已经推开了门,看见满地鲜血,他忍不住哇地一声惨叫出来。 “杀,杀人了,太君,太君……怎,怎么回事啊。” 鬼子暂时管不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可要是知道他们的人被杀死,肯定也会派人搜捕。 眼前这位如果是真太君还好说,可刚才隔着门板听二人的对话,他分明是假太君, 关平见众人各个面色惨白,那些帮闲更是准备逃跑,又缓缓捏紧了手上的长刀。 这个好办。 坏人都杀了,好人躲起来,自然一切都能解决。 他捏住刀柄,看黄四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杀意。 “慢着!” 关平正要挥刀杀人,没想到云珊珊居然快步上来,伸手拉住了关平的胳膊,冲黄四嘟了嘟嘴: “你们几个,都进来,别想跑,太君可都看着呢!” 说着,云珊珊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小巧玲珑的黑色圆形铁器捏在手中,见了这东西,刚才还准备逃跑的众人纷纷快步进来,谄媚地笑道: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云珊珊有些畏惧地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又得意地抬起下巴,颇为欢快地道: “皇军已经来了,关太君洋行那边的事情就暂时了结,以后在这办公,审讯反日顽固分子。 你们日后要是想跟着皇军吃香喝辣,就来这里听差,洋行的事情太君也有安排。 若是不听话嘛,贾先生可不是假的哟。” 呃……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倒是黄四激灵,立刻就听出了其中的关键——鬼子兵力都在集中攻打大城市,他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县城哪来得及分兵,肯定又得按之前的套路以鬼子统帅二鬼子。 这里洋行的鬼子只有几个,靠着电台传来的信息执行任务,要是把他们都做了,鬼子一时半会也收不到讯息,大家就说太君在这监狱办公审讯反日分子,正常人谁敢来监狱里查证? 这么说…… “哇!”黄四兴奋地怪叫一声,“我早就看出关太君不寻常,这反日分子……杀得好,杀得好!小的愿意为太君效劳。” 那些地痞无赖也逐渐反应过来。 鬼子现在集中攻打大城市,这种小地方只让各地潜伏的浪人招募二鬼子来接管,若是让鬼子知道出事,只怕会立刻派人来调查,少不得要把他们拷问一番。 可如果众人欺上瞒下,杀了洋行其他鬼子,再把电台抢了,鬼子总得过个几个月才能反应过来这里出事。 这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在这县城岂不是能横着走? 至于日后嘛,哎呀我们本就是一群无赖,大不了先一哄而散,躲进附近的大湖的芦苇荡里,难道鬼子还坐船来找我们不成? “我们本来就是关太君的手下,以后肯定继续帮太君剿灭反日份子!” “太君一句话,我们上刀山下火海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是啊太君,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一群无赖鼓噪呐喊,完全无视倒在血泊中的那个真·太君。 云珊珊心中大定,又是飞快地一挥手: “还不把这个好事通知给洋行的其他太君,叫他们把电台也搬来,以后就在这里开会!” 众人齐声称好,哇呀呀一哄而散,居然一片喜气洋洋的模样。 关平看得一头雾水,心道我关平大好男儿怎么就成替身了? 第23章 他日再会 原来这鬼子也不是三头六臂,这不是被杀也会死吗? 关平实在不明白这异族为何几个人就能占据这么大的一块地方,不过想想看,要是曹军杀来,一路上的百姓肯定也不敢跟他手下占据县城的士兵为敌,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嘶,这么看,这云娘子的手段倒是不错啊。 不知道这鬼子到底如何,曹军纵有百万,肯定也不能将所有的城池一一占据。 若是有一支精兵在他们的腹地活动,搅得曹军后方不得安稳,他如何能挥动数十万大军。 “敢问云娘子,此乃何计?”他虚心地请教云珊珊。 “这叫农村包围城市。”云珊珊正色道,“敌人主要力量盘踞在中心城市,农村是它们统治的薄弱环节。我们占据这里,敌人无法组织大量的兵力,运输粮食经过时还会遭到我们的破坏,能有力的支援前线的作战。占据了广阔的农村,我们收获了足够的力量,就能逐渐取得战斗的主动。” 说到这,云珊珊脸色稍暗,又有些感慨地道: “说起来,我也真是讨厌这些小人,恨不得把他们都枪毙了。可鬼子的势力庞大,我们以弱敌强本来就是在不断地冒险,只有想办法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为了这个,该团结他们的时候还是得团结呀。” 还真是挺有道理。 关平听得连连点头,觉得这还真是很符合兵法的作战思路。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农村包围城市…… 但他转念一想,在敌人的腹地驻扎的想法是挺好,可敌人的大军也很容易过来围剿,那边的民众又凭什么跟你做朋友? 这么想想看,问题还真是不少。 嗯,以后看看云娘子他們准备如何施展了。 黄四提心吊胆地带着那群洋行的无赖去叫其他的鬼子一起来监狱,说关太君抓住了反日分子,还跟晦海社的坤角云老板打得火热,现在决定将办公地点搬过去,叫大家一起去喝酒。 若是以往,这三个鬼子估计会有点警惕, 但开洋行这么久都没人敢招惹他们,现在正式亮出皇军的身份,周围的地痞无赖、乡绅土豪都来拜码头求关照,一切都极其顺利,仿佛真如军部所言三个月就能彻底结束战斗。 三人不疑有他,纷纷换上便装,关了洋行的大门,兴高采烈地去赴宴。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刚刚走进监狱的大门,招呼他们的并不是想象中的美女温存,而是关平锋利的钢刀! 平心而论,这几个长期做军情工作的鬼子格斗能力都相当不错,他们见一个持刀武士朝他们扑来,立刻知道不好,一个拼命试图空手入白刃,一个立刻倒地伸腿横扫,另一人则敏捷地绕到关平身后,奋力张开双臂,试图束缚住关平的肩膀。 可他们面对的是从小就以冷兵器厮杀为生,还得到关张赵这些传说中的人物亲自指点的猛将关平。 长坂坡上四面八方杀来的曹军各个都是精兵,关平仍能杀出一条血路,何况是三个赤手空拳的敌人。 他钢刀如电,面前试图夺刀那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立刻双目剧痛,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从身后扑来那人本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了关平的胳膊,没想到关平居然立刻调转钢刀回刺,锋利的钢刀立刻将那人刺了个透心凉。 最后一人倒是勉强踢到了关平的腿,可他一人已经于事无补,周围众人一拥而上,手脚并用将他按在地上,绑的结结实实。 “呼,抓到反日分子了。”贾良才舒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来人啊,把他押到牢里,问问他是谁指使跟皇军为敌的!” 那人听得瞠目结舌,还以为有误会,拼命大声求救,可还是被人拖走。 这是特意留的活口,毕竟电台什么的总得有人使用,至于他配不配合…… 呵呵,这是监狱,他不配合总有办法让他配合,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么一阵折腾,尽管还有不少闭环问题亟待解决,但大方向上的问题已经出现了曙光。很快鬼子的军部就会得知这边多了一个叫贾良才的维持会会长,电台里关太君会把贾良才夸成一朵花,顺带说说这里平安稳定,不需要额外的人手。 鬼子的军部现在正在不断拉长战线,后方一个小县城的情报自然不会多管,没人造反就不用多管,随便给拍电报的“关平”发了个陆军三等尉官的虚职让他自生自灭,剩下的也就懒得管了。 当然关平暂时还不知道这些。 “这次多亏了关先生,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留下跟我们一起坚持抗战?”云珊珊美目流转,脸上略有几分期待。 关平摇了摇头: “我也有战斗,若是获胜,以后我会试着来找你们。” 云珊珊默默点头,还有些不甘:“关先生,我们并不是单打独斗,我们的背后有组织的支持坚持下去,一定能取得战斗的最后胜利。” 关平正色道: “我很相信这一点。” 两人默默无言,云珊珊又问关平能不能透露一下自己的身份,关平点点头,说自己乃关云长之子关平。 这回答让云珊珊非常不满地鼓起的脸颊,心道就算不想说也不至于这样。 不过想到关平武艺惊人,来路颇为神秘,对敌人又手下无情,应该是某条隐蔽战线上的同志,自己这么问实在是有点冒昧,也难怪别人不回答。 关平看见云珊珊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信,毕竟穿越千年这种事实在不太好解释, 历史上的关平可是三兴汉室,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 上次云珊珊唱地戏文里可是清楚地说着自己借东风,纵火烧地曹军溃不成军,现在的自己远远没有如当年一般立下赫赫大功,跟云珊珊解释心里也没什么底气。 等着看吧,下次再来的时候我肯定已经斩杀曹操中兴汉室,到时候一定让你们大吃一惊。 “好吧,关平先生,有什么我能帮你吗?”云珊珊问。 关平琢磨片刻,问云珊珊有没有记载汉朝历史的史书,这个要求颇为奇怪,可云珊珊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这就去书店购买。 留宿一夜,关平美美享用了一番千年后的精致美食,见桌上又有一块香皂,又趁人不注意偷偷揣进了袖中。 贾良才对关平打心眼里佩服,他听云珊珊说这个少年人不愿透露自己的事情,于是索性闭嘴不问。 他花了一夜的功夫让人弄了一大箱高度烧酒,用大木箱装着拖到关平面前,笑吟吟地道: “关老弟,以前真是错怪你了,咱们爷们之间就不说这么多抱歉的话,欢迎随时再来,咱们一起喝酒!” 关平点点头,对这位汉子颇为佩服。 云珊珊也匆匆赶回来,见贾良才送给关平一箱美酒,突然觉得自己也得送点什么。 “对了,你们爷们都喜欢打火机是吧。”云珊珊是省城的名角,自然不差钱,她从皮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递到关平手上,“登喜路的,以前省城的稀罕玩意,我也用不上,你拿去做个纪念吧。” 关平一头雾水地看着那个银色的小盒,不知道这玩意这东西为什么会叫打火机。 他非常不解风情的将那个银色的小盒默默放好,沉声问道: “史书呢?” 云珊珊:…… 她默默无语地递给关平一本线装书,感慨地道: “老板听说是卖给鬼子的,态度可恭敬了,直接把店里的精装版都拿出来了。” 那书皮略略发红,似有各种古怪的花纹暗绘,左侧用浓墨写着《通俗三国志演义》七个大字。 关平把书捧在手中,感觉手腕略有些颤抖。 “多谢云娘子,他日大事了解,定来与诸君共扶汉室!” 第24章 天佑大汉 关平谢绝了众人送自己离开好意,他装好那本来之不易的史书,又搬起贾良才送的一箱好酒,回到了自己的时代。 他一夜未归,军营顿时炸开了锅,大家把军营翻了个底朝天,恨不得把柴桑都翻个底朝天,依然没有找到关平的踪迹。 有巡营的士兵说曾经见关平在江边吹风散心,徐盛还以为是关平喝多了掉进江中,他当场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恨不得直接跳进江中搜寻关平,可这长江绵延漫长,落水之人又能去哪里寻找。 他哭地捶胸顿足,不住地大骂是自己非得喝酒害死关平,自己是罪人。 张昭听说此事,也顿感五雷轰顶,他赶紧带着众人匆匆赶来,眼看关平确实消失不见,这位江东儒士的领袖眼睛一闭,也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他为了掩人耳目,最近已经表现出默许孙刘联盟的姿态,全等着关平去送死,孙刘联盟自然瓦解,可关平这个没出息的小贼居然落水失踪。 他死在东吴的地盘上,一切都说不清楚,就算关羽刘备不会盛怒之下联合曹操来寻仇,这次出兵也是他谋划调动,他肯定是最大的嫌疑人。 没能给江东带来利益还损坏了自己的名声,张昭真是欲哭无泪,比中了一刀都难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事……文则、子仁,你们要想想办法啊。” 吴范字文则,刘惇字子仁,他俩都是东吴顶尖的算命高手,虽然算命的套路不同,但都是孙权手下的重要宾客,张昭病急乱投医,现在也只能依靠他俩。 吴范一脸阴郁,暗骂这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倒是刘惇春风得意,之前心中的种种不安一扫而空,他随便掐指一算,风轻云淡地背过双手,平静地道: “天佑大汉。” 张昭一怔,一脸期待地道: “你是说?” “嘘,张公莫要再问天机,恐有大祸啊。” 之前张昭叫刘惇去探听关平的机密,刘惇百般不愿,还好关平现在失踪,一切烦恼都迎刃而解。 他已经盘算好了,要是关平没事,那当然是天佑大汉。若是关平有恙,这孙刘联盟十有八九要被曹操打的灰飞烟灭,曹操是汉相,当然也是天佑大汉。 这就是看你们怎么理解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传来一群士兵惊喜地呼唤: “在这里,小将军在这里!” 关平搬着一只木箱,硬着头皮缓步过来,众人见他无恙,也都松了口气,飞也似的跑过来迎接。 徐盛飞奔过去,见关平无恙,当场哇地一声哭出来,用力抱住关平双臂摇了摇: “小将军,你去何处了?可吓死我了!” 关平苦笑道: “呃,当日说好三天后出兵,我就去见了位老友,忘记说与诸位,让大家担心了。” 张昭等人也纷纷过来给关平嘘寒问暖,见关平没事,众人脸上都露出宽慰之色——这神色绝不似伪装,尤其是张昭一脸关切,让关平更是不好意思。 “晚生孟浪,有劳长者关怀,心中惭愧,还请张公勿怪。”关平诚恳地道。 张昭拍了拍关平的肩膀,和颜悦色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关平心中过意不去,随手从袖中取出那块银星香皂,谦恭地送到张昭手中。 “这是晚生故友所赠之物,还请张公品尝。” 张昭自认为这天下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可接过这块精致的纸盒,也是一脸动容之色。 这盒子小巧精美,非金非木,一眼可知绝非凡品,连盒子都如此精美,里面的东西自然可想而知。 张昭老脸一红,心道关平此子虽然轻浮孟浪,但对自己倒是真的恭敬有加。 可惜了,如果不是为了国事,也不至于如此。 他一脸凝重地收下那块香皂,多有几分愧疚,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反复念叨“没事就好”。 张昭啊张昭,国事就在眼前,岂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改变自己的意志? 他定定神,叹道: “天佑汉室,保小将军无恙,看来此番大战,小将军必能建立功勋,青史留名,昭亦有容与共。” 关平肃然道:“张公放心,之前定好的出兵之事绝不会拖延,我等明日进发,一定痛惩曹贼,绝不让张公失望。” 张昭老脸愈发烧的厉害,一时越发失魂落魄。 他告别关平,离开军营,又冲刘惇招了招手。 刘惇屁颠屁颠地跑上来,憨笑道: “张公有何吩咐。” 张昭脸上铁青,他双目透出一丝凶光投在刘惇脸上,低声道: “子仁,我知道你有秘密。” “呃……”刘惇立刻脸色煞白。 “当年孙辅里通曹公,想要作乱,你是他手下军师,察觉此事,便出卖故主,将此事说给仲谋。 所以仲谋杀了孙辅身边众人,唯独没有杀你,还对你礼敬有加,是不是?” “这……这,张公明鉴,张公明鉴。” “哼,”张昭长袖一甩,悠然道,“你做的也对,当时如果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做。只是没想到孙辅还没发动,督将妫览、郡丞戴员先乱,害死叔弼,这也不是你的罪过。” 妫览、戴员之乱是建安九年的一桩大案,当时丹阳督将妫览、郡丞戴员杀死孙权的弟弟孙翊,又杀了前来调查的孙河,准备将丹阳郡送给曹操。 此事许久之前就被刘惇算到,坐实了他的“神仙”之名,可张昭身为东吴第一重臣却颇为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 这不过是当时孙辅不服孙权想要叛逃,因此勾结丹阳不法准备为乱,时任孙辅军师的刘惇不想跟着孙辅逃亡,因此以算命为名义告诉孙权“灾在丹杨”“客胜主人”,只是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妫览、戴员还先嫁祸了一个叫边鸿的杀手,导致孙翊孙河先后惨死,此事连谋划叛乱的孙辅都没有料到。 此事涉及孙家辛秘,孙权自然不能多宣传,也只能囚禁孙辅,再说刘惇算命技术了得。 “我知道,你跟曹丞相手下多有联系。此番你跟随关平出征,如果关平不敌,还请向曹丞相求情……烦请曹丞相莫杀关平,以安江东人心。” 张昭飞快地说完,还心虚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陆绩和张敦在徘徊。 他见刘惇傻愣愣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刘惇赶紧称喏,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真知道我的事情。 第25章 高,实在是高 明天就是预定出兵的日子,关平晚上邀请陆议、徐盛一起喝酒,徐盛本来兴高采烈,可临时接到孙权的召唤被迫离开,也只能暂时鸽了这次送别。 不过徐盛神秘兮兮地告诉关平,诸葛亮最近的活动已经取得了卓越的成果,孙权已经开始调动大军,吴军应该能有五万人投入战斗之中。 “程德谋不让我跟别人说,我就说给了你,可千万莫要再告诉旁人啊。” 关平瞥了一眼就站在自己身边的陆议,一时哭笑不得。 相比非常实在且豪气的徐盛,陆议就显得有点阴郁,他依旧是满脸疲惫之色,这一日不见,他的眼眶都有些发黑,也不知道到底在琢磨什么。 徐盛走后,他跟关平相对默默无言,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许久,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咳,”关平干咳了一声,“呃,喝点酒?” 陆议默默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跟关平一起回到军帐中,关平打开木箱,只见里面摆满了一堆瓷罐,不禁一怔。 汉末的制瓷技术已经开始呈现爆发式进步,吴地的青釉瓷器的技术成熟,已经成为了有钱人招待宾客的上上之选,谁能用做工细腻的青瓷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可这木箱中的瓷瓶各个釉面光洁细腻,色泽晶莹如雪,胎体温润厚重,上面的用青色的颜料勾画了一个男人骑在去猛虎身上高高举起拳头,当真是威武雄壮。 陆议本来一直绷着脸,看见这晶莹如玉的瓶子也吃了一惊,忍不住伸手捡起一个捧在手中。 关平拧开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立刻散逸出来,关平这种酒量非常离谱的人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请!”他客气地道。 陆议一言不发,缓缓点了点头,他取来两个陶杯,先给关平倒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淮之地产烈酒(考古推测约20-30度),陆议冠礼的时候曾经品过这烈酒,自以为天下不会再有什么酒能难倒自己。 可这烈酒刚刚进入自己的口腔,陆议便立刻感觉到一股烧灼般的剧痛,火辣的烧灼感自口腔猛冲脑门,强的陆议忍不住连声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好酒。”陆议的脸上已经浮起一片红,他咂咂嘴,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烈酒。 关平只是稍微品了品便感觉遭不住,难得陆议居然喜欢,赶紧又把陆议面前的酒杯添满。 “陆兄请,莫要客气。” 陆议一直郁郁寡欢,在关平面前也不愿多说,可也许是这珍贵的美酒拉近了两人的关系,陆议居然忍不住开口,缓缓念叨起来: “这几年,我做了不少的事情。我署理至尊的府上军务民务,件件毫无差错,所有人说起我的时候,都说我手段高明,不愧是名门之后。” 说到名门之后,陆议的脸上颇有一丝苦涩,又一样脖子,在关平惊愕的眼神中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现在,就缺军功了。我生平壮志,就是,就是做出一番大事,我……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关平一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陆兄,明日便要出兵,我军要跟曹军大战。关平年少,见识浅薄,还要依靠陆兄操持。” 陆议把杯中酒喝完,又熟练地拧开一瓶给自己斟满,带着醉意道:“曹军势大,扫平天下豪杰,你凭什么认为我们能赢?” “因为……”关平刚想脱口而出说因为有我,可终究不好意思如此厚脸皮,只好改口道,“天命不绝炎汉,曹操暴虐,终非天命之人。” 为了给自己的说法增加几分说服力,已经有几分微醺的关平踉跄起身,翻出了云珊珊给自己的那本《三国志演义》。 可陆议已经不胜酒力,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关平拖过油灯,又用杯中的残酒净了净手,这才正襟危坐,缓缓翻开了这本记载着大业兴衰的史书。 这本书的纸张颇为柔顺,文字也是大小统一,也不知后世之人是如何做出这样远胜左伯纸的精美纸张,又是如何将文字书写的如此工整。 一切都好,一切都充满了未来的味道,唯一的问题是…… 关平看不懂上面的文字。 刚翻开书的时候关平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书上明明写了不少他认识的文字,可偏偏夹杂了一堆古怪的符号,排列的方式也极其诡异。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天书,可对着书本看了半天,他突然反应过来,云珊珊曾感慨说卖书的老板听说是卖给鬼子,态度非常恭敬,也就是说…… 原来是鬼子的书。 关平兀自不甘心,见上面还有不少自己认识的文字,于是顺手疯狂翻书,寻找自己的名字。 我在历史上如此重要,应该有大片大片的篇幅记载。 可关平点灯熬油翻了许久,也只有在关羽出场的零星场合能看到关平的字样,而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误,这书中居然自己是关羽的“義子”! 这是什么!这不是胡扯! 关平怒不可遏,差点把书直接撕掉。 嗯,云珊珊说小鬼子一直在有计划的歪曲我国历史图谋不轨,定是我在历史上名声太盛,方被这些小鬼子如此歪曲。 看着吧,明日我就要远征做出一桩大事。 既然看不到史书,这史书就由我来记述! · 江陵,张允踌躇满志的登上了大船,准备出征。 尽管粮草和船是现成的,可数万大军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完成出征的准备也足以展现出张允的治军本事。 他踌躇满志准备大战一场,就算不能生擒刘备,只要能随便斩杀几个刘备军的要人,也足以大大拔高自己的地位。 为此,他特意请教了一下自己的恩人徐庶这战该怎么打。 张允以前虽然处处跟徐庶为难,却也知道徐庶是刘备军的智囊,他这次背叛刘备投降曹操已经无可回头,肯定也巴不得把刘备弄死,所以才拼命保我。 徐庶也不推辞,他把自己的战术仔细写下送给张允,告诉张允刘备军极有可能利用水战优势和对长江水道的了解主动发动攻击,还详述了水战之中应该准备的种种计策。 他微笑着向张允保证,只要依计而行,一定能大获全胜。 张允如获至宝,赶紧拿着写满字的绢去找曹仁。 “徐庶给我出主意?”曹仁捏着那张绢,又看着笑容谄媚的张允,鼻孔中喷出一股浊气。 曹操叮嘱曹仁,徐庶绝不可信——毕竟曹操不久之前刚逼死了徐庶的母亲,一个大孝子在母亲惨死后哭的形容枯槁几欲自尽,然后一转头飞快出主意想弄死旧主。 嗯,这种人也不是没有,但正常人这么献媚起码得表表忠心发誓要好好干,可徐庶完全没有,仍是每天缩在阴暗的角落,带着诡异的笑容平静地看着曹操,吓得曹操晚上噩梦连连。 这种人能信? 袁家大忠臣陈琳就不服了,难道我看不出谁是真心投降,谁是故意给丞相添堵? 曹操和曹仁下定决心打完这一仗就找个机会弄死徐庶,现在当然不会理会徐庶这洋洋洒洒写下的东西。 “放着吧。”曹仁懒洋洋地道。 “将军,徐元直乃……” “放着。”曹仁冷笑道,“莫非本将不知兵?” “是是是,哦不不不。”张允慌忙连连摇头,将徐庶的计划扔下,飞快逃走。 曹仁哼了一声,从地上捡起那张绢,看着上面洋洋洒洒的文字,又是冷笑一声,随手交给身边的亲卫。 “拿着,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徐庶这厮诡计多端,肯定偷偷跟刘备勾结。他要咱们怎么做,咱們便反其道行之,定能大胜。” 那亲卫今年二十多岁,一脸蛮横凶光,浑身狡诈之气,他闻言点点头,谄媚地笑道:“将军高明。” “哼,还有,张允那厮也要盯紧了,咱们水战能不打就不打,到了夏口攻城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亲卫连连点头:“高,实在是高。” 第26章 原来如此 柴桑江边,诸葛亮负手而立,冰凉的江风吹得他鬓发散乱,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大氅。 在他身边立着一个容貌粗陋,却颇有几分英气的文士。 那人见诸葛亮眺望着漆黑的江面,忍不住微笑道: “何必,江东不缺智谋之士,他们一定能看出你是故意躲着小将军。这就出兵了,不妨一叙,也好鼓舞士气,助他成功。” 诸葛亮轻轻摇了摇头: “我是没脸见他。小将军毕竟年少,我却要设谋算计,将他置于奇险之中。我谋划再多,总要他一刀一枪与人搏杀,若是稍有闪失,只怕有杀身之祸。若是见面,我怕我忍不住会劝他暂罢出兵之念,等大战开启便是。” 那文士嘴角轻扬,摇头道: “安心,他可是关云长之子,是天生的将门勇士。来日匡扶汉室,总不能少了他。” 诸葛亮微笑道: “先不说这个,你想想以后该如何跟公纪解释吧。他……哎,也是个可怜人啊。” · 关平这次率领的士卒只有一千余,但在陆议的协调下,水战当先的弓箭、钢刀都一应俱全,攻城的器械是没有,至于具体怎么打就完全看关平和陆议的谋划了。 刘惇也万般不情愿地上船——当然啦,他表面上是主动要求参与战斗。 关平非常开心,此人以前是东吴猛将孙辅的军师,又是平原人,对曹操肯定恨之入骨,这次作战有他参与一定事半功倍。 “平年少德浅,有劳陆兄和子仁先生襄助了。” 陆议点点头,发现刘惇又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缓缓皱起了眉头。 此人好生古怪啊。 江东众人在陆议的指挥下还是能暂时听从关平的调遣,他们分坐三十多艘艨艟,看起来也算是浩浩荡荡。 自柴桑向西是逆水行舟,船上的吴军士兵很有节奏的操控战船,在江上平稳地航行,可这个季节的风浪依旧不小,关平虽然不晕船,可在这船上行走时依然感觉战战兢兢,生怕被风浪扔下。 行船一日一夜,众人终于抵达了夏口,而提前得到消息的刘备也在岸边迎接。 关平许久没见刘备,见这位伯父身体大好,也兴奋地连声招呼,飞也似地跑下船去。 “小将关平,参见主公!”他兴奋地说着,刘备呵呵微笑,伸手搀扶起关平。 “平儿在江东的事情,我已经听孔明说过了,好生豪气,不亏是云长之子。” 关平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小将轻浮孟浪,没有给伯父惹事就好。” 刘备笑了笑,又把目光投向船上: “叫江东的客人下船歇息,我刘备亲自敬他们。船上的儿郎们也辛苦了,都下船好好歇息一番吧。” “这……”关平有些踌躇。 这倒不是因为时间来不及,只是这些人都是江东世族的私军,自己要指挥还得通过陆议,如果陆议有什么顾虑,当场僵住,岂不是给刘备丢人。 他赶紧跑回船上,低声道: “伯言,我家主公请你下船一叙。也请诸位儿郎下船饮酒。” 陆议看着滚滚长江,一时似乎没有听见关平在说什么。 关平又重复了一遍,陆议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岸上的刘备,满是疲惫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神色。 “刘使君名满天下,陆议早想拜见。诸君随我下船拜见。” 关平这才松了口气,他引着陆议来到刘备面前,陆议行晚辈礼拜见刘备,刘备则是一脸微笑,扶起这位年轻的儒士,颇为感慨地道: “我听孔明说江东竟有伯言这般俊杰,心中好生仰慕,今日终于得见。之后出兵,还请伯言好好关照平儿啊。” 陆议缓缓颔首,之前的阴鸷和疲惫似乎少了几分,和煦地道: “刘使君折煞晚辈了。” 关平环顾四周,好奇地道: “主公,不知父亲和三叔他们……” 刘备平日总跟关张形影不离,今天他身边只跟着麋竺、孙乾、简雍三人,这让关平有点奇怪。 看样子不像有什么紧急军务啊。 刘备呵呵一笑: “这不是来了吗?” 关平回头,只见岸边突然涌来黑压压一片人影,为首一人身骑枣红马,一身鹦哥绿战袍,面容庄重肃穆,一双丹凤眼睥睨天下,正是关平之父关羽。 岸边的吴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江边一艘艘商船疾驰而来,一群士兵从船上飞速涌下来,为首的正是张飞、赵云二人。 “这……”关平惊愕莫名,却见刘备和陆议的脸上都极其平静,一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些吴军见这么多人一起涌来,登时乱作一团,可他們下船并没有携带武器,周围显然是刘备军的主力,这还如何相抗?刘惇见被团团包围,也吓得当即瘫倒在地,赶紧用长袖遮住自己的脸,哀嚎道: “别杀我,别杀我!刘使君,我悔改,我真的悔改了。这么多年我早就知错了,别杀我啊……” 刘备没有注意到缩进人群中不断怪叫的刘惇,他缓步向前,冲被团团围困地吴军士兵微微欠身,和煦地道: “都是刘备这侄儿胡闹,累得诸君远征,备心中如何过意得去?天寒地冻,诸君且在夏口盘桓几日,待破曹贼,刘备自送诸君返回。” 江东众人目瞪口呆,却见陆议也缓缓上前,稍稍落后刘备半步。 此刻,这位江东儒士满脸的疲惫完全消失不见,他双目精芒大作,浑身英气勃发,大声喝道: “没有听见刘使君的话吗?莫非要陆某再说一遍!” 这些士兵都唯陆议马首是瞻,闻言赶紧纷纷下拜,用稀稀拉拉的声音道: “多谢刘使君!” 关平虽然一时不懂,可也感觉到这其中的谋划从自己踏上江东的土地开始就已经在缓缓开展。 张公是孙权的长辈,他满以为孙权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谋划出兵也好,借来令史陆议也好,孙权都唯唯诺诺,全听张公安排。 在江东众人的描述中,孙权对孙刘联盟之事毫无主意,全凭手下人随意拿捏。 现在看来,孙权应该早有主意。 关平脑中蓦地闪过第一次穿越时黄四的抱怨:“他老人家大刀无敌,还不是被孙权害死快2000年了?” 黄四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可若是此事果真能流传千载,那还有些道理。 关平啊关平,休要小觑天下英雄啊! · 第27章 制衡 柴桑的晚上静悄悄,掌握江东广阔土地的孙权信步走在江边,他右手边落后半步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相貌俊美的儒将。 此人一身白袍,腰悬利剑,黑夜全然遮挡不住他全身迸发出来的英气,就连江东的主人孙权在他身边都矮了不止一寸,宛如仆从一般。 那人看着潮起潮落不断涌动的漆黑江水,不禁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曾跟随一人在此漫步。 当时他俩年轻气盛,睥睨天下英雄,全然不带仆从武士,踏着夜色纵谈胸中报复,粪土天下英杰,笑声能压住江水的咆哮。 可斯人已逝,现在他已经褪去了当年的潇洒飘逸,纵是一身白袍,也多了几分阴森沉重,宛如埋伏在黑暗中的虎豹一般。 孙权看着滔滔江水,微笑道: “现在伯言应该已经到了夏口,用不了几日,我等便知曹军虚实。哎,若非公瑾,我是真不敢与曹公相争啊。” 周瑜谦恭地道: “至尊言重了。” 孙权眉毛一挑,微微露出一丝不快,但黑夜中谁也无从察觉。他爽朗地一笑,停下脚步拉住周瑜的手掌,长叹道: “什么至尊,子敬他们叫叫就算了。当年母亲曾经亲口说过她把公瑾当做儿子,也嘱咐我把你当成兄长,何必学子敬一口一个至尊叫着,反倒生份了。” 周瑜谦恭地答道: “将军乃江东之主,瑜不敢稍废礼数。” 孙权无奈,也只能笑着摇摇头,两人继续漫步在江边,风声和江水的流动声不断,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身后的随从警惕地高举火把观察着四周,为二人照亮前进的道路。 终于,孙权再次停下了脚步。 “之前老贼让我交出质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心跟他作战到底。这次,公瑾要多少人马?”孙权笑得更加和煦。 孙权的手段不得不说高明。 江东众人连鲁肃在内都以为周瑜还在鄱阳操练水军,张昭也是因此认定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控制大局。孙权也恰如其分的展现出了自己对曹操的恐惧,张昭调走他身边令史,并且组织关平突击曹军,这些事情就在孙权的眼皮底下,可孙权故意装作不关心,不计较,似乎整个人都生活下大军压境的恐惧之中,对这些江东的世族全无办法。 孙权能坐稳江东,收获这些江东世族的支持全靠张昭,可张昭这次失败,以后就有把柄攥在了孙权的手中,这位被授予托孤重担的权臣的使命也快完成了,孙权要慢慢收回权柄。 陆议则是孙权早有安排,这位江东儒士有能力,有名声,有向上的野心,最重要的是他跟孙权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 当年被孙策逼死的陆康是陆议的叔祖,这仇恨说大也不算大,孙权能调和凌统和甘宁,稍稍对这位陆家的才俊露出善意,表示以后要对他全力栽培,这位陆家的才俊果然对自己推崇备至,言语间甚至用了鲁肃发明的专属称呼。 至尊。 听起来真舒服,可孙权知道,他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个称呼。 他需要一场大战的全胜来证明自己,同样需要证明自己的陆议就是他放出去的尖刀。 只要战胜曹操,张昭以后再也不能以长辈的身份命令自己,江东世族也要被迫接受现实,跟自己的利益紧紧绑在一起。 这就是制衡。 周瑜面容平静,侃侃而谈道: “将军您继承父兄的余威旧业,统御六郡,兵精粮足,战士们士气旺盛。而且,铸山为铜,煮海为盐,人心安定,士风强劲,可以说所向无敌。而曹操托名汉相,实为汉贼,他没有消灭马超韩遂就敢舍弃马鞍,凭舟船来跟我們对抗,正是自寻死路。” “现在天气渐寒,中原士兵水土不服,定生疾病。曹操的中原兵马虽有十几万,却已经久战疲惫,荆州水军七八万,却不愿归顺。 我只要精兵五万,便能大胜。” 孙权皱起眉头,心道五万几乎是自己所有的家底,若是倾巢而出…… “这个从长计议,先看看关平胜负如何。” 周瑜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却也只能点点头。 孙权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纸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在火把的微光下,周瑜分明看见这是一块晶莹剔透,如白玉般的方形事物。 “子敬说,这是关平那小儿击败曹纯之后从汉水中捡来的事物,此物奇香扑鼻,颇为神异,孤一直舍不得吃。” 孙权说着,将那块香皂掰开一半,递给周瑜,又把剩下的一半缓缓送向自己口中。 周瑜立刻飞身而起,一把夺过来,颇为惊惧地道: “此物来路不明,岂可乱食,至尊……至尊当心啊。” 孙权微微颔首,微微叹息道: “说的不错。哎,若是大兄能有公瑾这般谨慎便好了。” · 长江上,曹军巨大的战船千帆并进,三万水军在曹军大将曹仁的统帅下以泰山压顶的姿态出击,开始向夏口进发。 名义上的水军统帅张允早就没有出征时的意气风发,他站在船舱中茫然地走来走去,对这次看起来应该志在必得的作战充满了焦虑。 原因无他,尽管他们的兵力已经远超刘备军,但主帅曹仁毫无指挥水军的经验。 张允自认为自己算不上什么水战高手,但曹仁的指挥在他面前堪称极其拙劣——比如曹仁居然用指挥步兵的战法,命令曹军的大船纷纷靠拢,结阵前行。 这个命令下达的时候荆州水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是大船,而且还是顺流前行,很明显应该以斗舰这种船在前寻找敌人的踪迹,艨艟这种专门用来冲撞的大船紧随其后,在发现敌人踪迹的时候分散开船只,跟敌人猛撞在一起然后发动近战,之后小船纷纷围上去,从各处试图登船发动进攻——徐庶在战术中也格外强调说应该发挥船多的优势,甚至应该尽量铺满长江的江面,这样既能及时发现敌人的动向,开战的时候敌人也不敢随意冲入我军阵中攻击主帅的坐船。 这样才能展现出船多、船大的优势,难道对面还能像平地作战一样万箭齐发直接把船给射沉了? 但曹仁和他手下的那些将士恰恰不这么认为——徐庶算什么东西,一个臭要饭的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不听他的难道就不会打仗了? 顺带多说一句。 曹仁是曹纯的亲哥。 于是曹仁下令让所有大船集结起来,从远处看曹军的水军大队宛如长江中漂浮的巨岛,看上去极其威武雄壮,确实看得人胆战心惊。 但是! 曹仁不知道船吸效应存在,更不知道伯努利方程,大船和大船之间因为水流速较慢,倒是一时半会不至于相互碰撞,可这三万多人中有不少人驾驶小船(走舸),因为距离太近纷纷碰撞在一起,不少人被撞得直接从船上掉进水中,乐得曹仁哈哈大笑,说荆州的水军原来不过如此。 这打什么啊…… 但愿刘备军全军缩在夏口,我等若是水战,只怕要吃大亏了。 犹豫许久,张允壮着胆子求见曹仁,请曹仁还是听听徐庶的建议。 可曹仁手下的亲卫头领听说此事,顿时不屑地哼了一声,又冲张允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给点好处。 可张允现在心中焦急,完全没有看懂这暗示,那亲卫头领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冷笑道: “徐庶算什么?我家将军纵横南北,没有人比他更懂水战,你们只管好好开船便是。” 这亲卫首领一脸市侩之色,让张允颇为厌烦,他还待再辩,突然听见有士卒惊喜地喊道: “有船,前面有船!” 第28章 白衣渡江 宽阔的江面上果然出现了不少船,这让张允立刻紧张起来。 可他极目瞭望,不禁哑然失笑。 这些船大小不一,虽然为数不少,但没有艨艟斗舰之类的作战用船,而且所有的船都簇拥在一起,很显然不是为大战准备。 如果是敌人,从这个方向来的肯定是江东的水军,张允就不相信世间还有跟曹仁一样完全不会水战还瞎指挥的人。 “都督,这些船该如何处置?”张允的手下下意识地询问。 张允沉思片刻,一脸凝重: “派船,将那船上的人……等等,我请曹将军下令!” 见江上出现变故,曹仁的侍卫也不好阻挡,嘟囔着碎碎念了一番,这才放张允去见曹仁。 张允连滚带爬地进入船舱,赶紧向曹仁汇报军情,并表示应该抓紧分兵,将那几艘船上的人擒杀。 “为什么?”曹仁有气无力地道。 这一路大船的颠簸真的让曹仁吃尽了苦头,尽管船的速度不快,但曹仁还是头晕目眩,看见张允就想吐,声音中略微有些烦躁。 张允心说这特么还用解释? 这次三万水军进发,动用大小战船超过五百,这已经是荆州水军近一半的家底,剩下的船要么供北地士兵操练,要么在襄阳附近驻扎供,要么在整修,万一这船是敌人,江陵岂不是毫无准备? 不过曹仁官大,张允也只好低眉顺眼,勉为其难地道: “恐怕那些船是敌人,我等要谨慎为妙啊。” 曹仁把目光投向张允身后的那个亲卫,亲卫从怀中取出徐庶所做的《破刘要诀》仔细看了看,果然从上面找到了若是江上有船,定分兵灭之。 他朝曹仁点点头,曹仁哼了一声,艰难地站起身来,透过船舱的小窗向外瞭望,见远处二十多艘民船影影绰绰浮在江雾之中,心中当真是说不出的烦闷。 “张允,”他不快地道,“张都督,你懂打仗吗?” 张允打了个哆嗦,连称不敢。 曹仁冷笑道: “自古敌情不明,贸然分兵乃是兵家大忌。我军千帆齐进,声势浩大,正是一股荡平刘备之时,若是随意分兵,船阵必散,那大船行进必然耽搁时日。 若是刘备有了防范,又待如何是好?” 张允还待多说,曹仁不耐烦地挥挥手: “就算那些人是敌军,至多不过千人,难道他们还能打下江陵?当年我统帅大军大战壶关,高干也频频千余人袭扰我军侧翼,若是每次我都停下来与之大战,只怕现在还在河北搏杀。不必多言,江陵固若金汤,我等只消一路猛进,消灭刘备便是。” 张允心中大骂,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回去,让众人别管那些小船,继续向夏口前进。 · 关平站在船头,眺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曹军船队,不由得心中生出几分畏惧。 这么多船,一看就是荆州水军的主力,若是他們突然分兵来进攻自己,这江上大战,他们也只能凭船小的优势赶紧逃跑。 可从远处瞭望,这些大船居然懒得分兵,径自向夏口前进,显然没有把己方放在眼中。 关平有些意外,却又非常敬佩地看了陆议一眼。 在离开夏口之前,陆议就已经做出了预判。 在夏口,陆议简单将事情的经过给关平说了说,他当然没说自家叔叔和张昭有问题,只说张昭老谋深算,之前早就跟孙权刘备商议好,这是一盘大棋。 这让关平更加佩服张昭的主意。 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儒将和孙权的共同谋划——陆议深感孙权关照,不愿意就此背叛孙权。 叔叔陆绩虽然名声着重,可毕竟年少,一股脑书生之见,全然没有察觉到已经中了周瑜引蛇出洞之谋,不管日后孙权与曹操谁胜谁负,陆家肯定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 趁着诸葛亮来到江东的机会,陆议立刻联络周瑜的军师庞统,请他向诸葛亮转达愿意合作共抗曹操的意愿,周瑜也心照不宣,假装之前没听过陆绩的阴谋,表示只要事情妥善解决就绝不会伤害陆家,孙权也对陆议的忠诚大加赞赏。 张昭和陆绩两个书生满以为自己已经掌控大局,就待曹操东征就能结束一切,而他们精心组织的绑架关平的军队在夏口自然被刘备扣押,刘备也展现出了对陆议的信任,将手下最能打的水军选出千人,由关平陆议共同指挥。 陆议让手下士卒全都换成白衣(平民的衣服),战船也全都换成民船,一千多人扮做商旅,按照诸葛亮等人之前的详细谋划,继续向江陵前进。 陆议的一身本事终于能得到施展,而张昭等人自以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周瑜回来也全然不惧,现在就等关平被擒的好消息。 殊不知关平现在统帅的不是江东的世家兵卒,而是刘备手下对曹操怀有刻骨铭心仇恨的精兵——哦,除了关平和陆议,还有一脸茫然却主动要求同来的刘惇。 谋划惊天,可这也不过是稍稍稳定了江东,算是基本确定了孙刘联盟的框架,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曹军和孙刘联盟之间的实力对比。 现在,还需要关平等人竭力奋战才能稍稍挽回局面。 “曹军毫无防备,诸君,咱们伺机掩杀过去啊!” 主动要求离开夏口的刘惇好像复活了一样,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发挥当年给孙辅当军师时候的特长,不断给关平出主意,一时非常兴奋。 他一眼就看出这曹军大将完全不会指挥水军,装载粮草的楼船在全军最后,周围居然没什么保护——要知道江上的船可没有陆地上的人马这样好调动,就曹军这布阵水平,关平等人上船闹完了他们都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陆议也把目光投向关平,似乎颇为认可刘惇的建议。 他们这次出兵,只要有斩获,能给曹军带来一定的杀伤就算完成任务,陆议几乎敢保证,以眼前曹军这三脚猫的水战指挥能力,他们肯定能杀得他们满头包灰溜溜地逃跑。 现在就看关平的决断了。 关平看着不远处的曹军船队,缓缓摇了摇头。 “不,算了。” 刘惇咧了咧嘴,心中暗骂关平胆小。 有啥不敢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好机会。 如果是关羽肯定就率军冲上去了啊。 “陆兄,敢不敢按照原定计划,再去打江陵?”关平问道。 刘惇脱口而出: “这船都走了,再去打谁啊?” 之前的计划是去江陵附近,找个夜晚偷袭停泊在岸边的曹军水师战船,争取烧毁一些,就算完成任务。 可现在曹军的战船已经出发,如果在江陵闹起来,逃跑的时候有被两路夹击的风险。 他相信陆议绝不会同意这个建议。 可他把目光投向陆议,居然从陆议的眼中察觉到了一丝灼热和癫狂。 “小将军敢去,陆某有甚不敢?” “呃……”刘惇咽了口唾沫,“二位的意思是?” “之前的计划是打了就跑,这次咱们能做大事。此番定让曹贼寝食难安!” 第29章 逆反 曹操在江陵的日子过的还算惬意。 天气渐寒,他披上了一件狐裘,每日不是跟蔡瑁喝酒就是跟陈琳论诗,似乎全然没把战事放在心上。 但蔡瑁并没有如表现出的那般平和稳定,以他对曹操的了解,这位老友正憋着前所未有的邪火,甚至已经失去了理智。 从求学的时代开始,曹操无论做什么都喜欢亲力亲为。 得罪人的事情要亲自干,女人要亲自抢,他手下这支大军有没有曹操在阵完全是两支不一样的军队,他这次一反常态,让明显不懂水战的曹仁亲自领军,却亲自在江陵驻守,这就是说,在疑心颇重的曹操眼中,荆州众人已经暂时超越了老对手刘备,成为自己的主要威胁。 蔡瑁每天以拜见皇帝的大礼参见曹操,尽可能的展现出自己的阿谀和敬畏,甚至不允许自己家任何人离开江陵以展现对曹操的绝对服从。 但与此同时,他也再暗中做一些布置。 “给元直先生的冬衣送去了吗?” “送,送去了,还额外送了酒、肉和一些绢。”他的管家颤声道。 “嗯……嘶,这么冷的天,元直先生身边就没个知心解意的家人服侍,你为何如此思虑不周?” “……” 蔡瑁的管家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家主如此失态,他隐隐预感到要出大事,也只能苦笑着劝道: “主人,这是何必?徐庶得罪曹丞相,他人避之不及,为何主人还要与他来往?张都督率军东征,就算刘备与江东联盟,也最多不过拼凑三四万水军,早晚被丞相大军灭亡,何必……” “胡说什么!”蔡瑁长袖一振,“我蔡瑁饱读圣贤书,岂是趋炎附势之人?刘备,咳,玄德以前跟我相交莫逆,我也曾多与元直饮酒,怎能因为他得罪了丞相就不闻不问?” 管家默默点头,已经基本摸清了主人的思路。 “老奴明白,老奴顺带打听打听玄德公的两个女儿在何处?”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不过你非得打听我也拦不住,随你了。” 管家走后,蔡瑁缓缓舒了口气,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孟德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啊。” · 初冬的夜晚无月无星,漆黑的江水不断拍打着江堤,冰冷的江风吹得江边的曹军士兵各个浑身发抖,谁也不愿在船上过夜。 夜深,江陵的数万曹军各自寻找屋舍取暖,只有那些投降荆州水军还在被迫 巡江守夜,被冷风吹得东倒西歪。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巡的!” 一个曲长被冷风吹得不住地哆嗦,恶狠狠地将手上的酒壶扔在船上,借着几分醉意怒喝道: “你,你,你!都是你们!当时我说跟着刘玄德走,你们就是不听!跟了老贼,便是……” “大哥你少说两句吧!你找死我们不想死啊!”他身边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捂住那人的嘴,那人酒劲上来,居然将众人摔得人仰马翻。 “不让说?我就说!我就说!我倒要看看谁敢杀我!”那人连蹦带跳,骂的更加起劲,“看看你们这副模样!当年我带着尔等从义阳山中出来,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而是为了让天下人能看得起我们。 以前荆州那些豪族嫌弃我们义阳穷,天天欺负我们,好啊,你们说曹军来了就好,可曹军来了还欺负我们。巡营,巡江,我巡你娘亲的!” 那人不住地破口大骂,声音惊天动地,宛如深夜犬吠,一群荆州士兵本来确实看不起义阳这种穷地方出来人,可这次荆州军不战而降,曹军上下都深深瞧不起他们,让这些荆州兵确实受尽了屈辱,再加上曹军传自曹操的传统爱好,最近江陵城中的女眷有不少遭殃,气的这些荆州兵更是抬不起头。 哎,这又怎样? 曹军势大,天下已经无人敢与之争锋。 刘备和江东联盟最多也就拼凑出三四万人,肯定斗不过这数十万曹军。 荆州早晚会变成徐州和冀州一样,就算有人零星反抗,终究不过是被大军反手扑灭的下场。 这天下哪有人伸张正义,大多数人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那个曲长又往口中灌了不少酒,借着酒劲,他又开始厉声大骂,这骂声终于引来了岸上曹军的注意。 一队曹军士兵缓缓驰来,为首的一员曹军骑督站在岸上,冲着江上大声道: “是谁在吵闹?给我上岸来!” 那个曲长哼了一声,用力一抹嘴,大骂道: “你让我上岸我就上岸?就不上,就不上!” 那个骑督嘿了一声,手上的马鞭轻轻扬了扬,非常轻松地道: “将他擒来,不擒此人,以造反论处!” 那人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力度,可岸上的荆州兵看出他是列侯焦触,都是心中一凛。 焦触当年背叛袁氏投靠曹操,为曹操扫平北方扫除障碍,后来还被封了列侯,现在负责指挥这些荆州水军巡江——要知道刘琮投降之后也就是封了个列侯,足见焦触在曹军中的位份。 他全然不把这群聒噪的荆州军放在眼中,他自己就是降者,最了解降者的心态。 只要承诺不责众,把出头的那个人干掉,剩下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大多数人也就是过过嘴瘾,谁敢真的造反。 于是,他的目光投在了那个曲长的脸上。 “杀了他,其他人我就不追究了。不然我只能禀告丞相,说荆州人要反。” 荆州众人默默无语,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曲长,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奈、悲愤和同情。 “降了吧,别,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那个曲长把酒壶扔进江中,将钢刀擎在手中,冷笑道: “还不让老子挣扎了?就挣扎,就挣扎!与其给你们这些人做狗,还不如拼了!” 焦触心中一凛,知道这次碰上莽撞汉了。 既然如此,就杀他立威。 可就在此处,他清楚地看到远处有船逆流而上,而且船速明显非常快,竟然是直奔江岸而来。 虽然江陵这边战争的气氛不算浓厚,但有船这么笔直笔直撞过来实在是有点过分了,焦触下意识地想要叫人阻止,可又想到万一是曹仁的船,倒也不算离谱。 很快,借着微光,他看到了来船的轮廓。 那显然不是曹仁手下战船的身影,这分明是四五艘民船…… 哪来的民船,大半夜还开这么快作甚。 曹军江上的巡船还是很忠诚的执行了任务。 他们看见这些民船快速接近,也都纷纷靠拢,船上的士兵纷纷高声喝道: “来者何人?” 曹军再菜也知道在江上安排巡船,这是陆战的给他们的经验积累,这些商船来的格外古怪,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良善之人。 众人紧张地盯着那些民船,等待船上的人答话。 可那船突然张开船帆,借着风势顺着水流嗖地一下迅速逃离岸边,这让曹军众人大吃一惊。 这,这是做什么? “敌袭?”焦触的手下立刻准备报讯。 焦触赶紧挥手制止——一共就来了四五艘怪船,要是发敌袭警报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他犹豫一番,本来不想追赶,可万万没想到那些船居然暂时把船帆降下,船上的水手又划船转了回来! “找死!”焦触感觉自己遭受了侮辱,立刻大声喝道:“快,快追,若是走了贼人,拿尔等是问。” 第30章 江陵水战 熟练地扬帆,落帆,利用水流巧妙地前进后退,那些商船上的人明显是身经百战的优秀水军。 曹军一方的荆州水军下意识地感觉遇上了硬茬子,加上敌人来路不明,最好的方法应该是暂先停留不动,等天明再做打算——就这么几艘船难道还能直接把江陵给挑了不成? 可现在形势比人强,这些投降的荆州军地位也就比狗稍微高一点,岸边的焦触不断命令他们出战,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开船,在夜色中追击那些诡异的商船。 之前闹事的那个曲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赶紧命令手下开船,一马当先冲着那些民船追了过去。 水战不同陆战,陆战人可以靠竭力奋战弥补战斗的差距,但水战中船大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曹军可以承载二百人的大船趁着水流快速追击,如果撞上了,那商船一定翻倒。 焦触一边指挥,一边焦急地瞭望。 说起来他还是有点紧张,他没有曹仁这般自大,深知如果来的是敌人,这几条破船就来诱敌肯定有问题。 可他想破头也不明白凭几条船如何能成事,如果仓促汇报,曹丞相一定会认为自己无能,作为一个降将,以后说不定再也捞不到掌握大军的机会。 琢磨许久,焦触还是谨慎地选择不扩大声势,先看看这些水军能不能将敌人抓住。 可恶啊,曹仁他们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明明是下游来的,难道他们走的时候就没有遇上吗? · 曹军水军一次出动了三十多艘大船,场面真的是声势浩大,这些水军控制大船的本事都已经深入骨髓,再加上没有人瞎指挥,他们立刻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斗素养。 可以说,就那几条破船,就算上面都是江东水军的主力肯定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追,别让他们跑了!” 好歹得抓到一两个人,不然没办法交差,曹军水军的船不敢怠慢,众人借着北风和水流一路猛追,双方在辽阔的江面上疯狂竞速,很快已经离开了江陵水道。 难不成是一伙水贼靠近,看见曹军大船做贼心虚逃跑? 因为缺少指挥,不少曹军的小船都已经懒得再追,只有少数几条大船不好调头,索性坚持追了下去。 江上冷风料峭,站在船头的军士不住地打着哆嗦,暗骂敌人无耻,同时又好奇敌人的身份,他们追击正急,突然看见江上又蓦地钻出不少船,船头火光闪烁,一声声沉重的鼓点闷雷般轰然炸响。 咚咚咚咚…… 这些水军不是没有遭遇过江上的埋伏,他们顶住寒风,纷纷拔刀在手,之前闹事的那个曲长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 “不知来的是哪路英雄!” 他的声音粗豪嘹亮,很快,另一边的船上就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我乃汉将关平,奉左将军、讨虏将军令,讨伐不臣,征伐汉贼!今曹仁已败,张允已降,左将军将率大军破曹,诸君何不与我等并肩作战,匡扶汉室!” 关平在江东别的没学会,吹牛的本事真的是大大上升了一截。 说起曹仁战败,张允投降这种话他已经是面不红心不跳,声音慷慨有力,当下引得不少人发出阵阵惊呼。 说起来,刘备在荆州这几年虽然跟蔡瑁张允关系蒯越这几个人关系不好,可他们的矛盾点也只是在刘表继承人的问题上,而且刘琮也只是娶了蔡家的侄女,所以蔡家才鼎力支持。现在刘琮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蔡瑁和刘备之间的仇恨便神奇的消失,更别提这些普通的士兵——就刘备这人缘,荆州兵谁会跟他有仇? 一时间,江上的风声水声依旧连绵不断,可江上数千人居然都一时无言,默默不知所谓。 打仗总得图点什么,总不能真跟关平他们性命相搏吧? 关平冷静地看着船上众人,心中大定。 陆议的主意是立刻发动火攻,焚烧江边的大船,之后利用混乱,沿着江陵漫长的江岸寻找可靠的登陆区,趁着夜色打击江边曹军,定能给睡梦中的曹军造成一定打击,说不定还会引起这个年代常见的“营啸”,等曹操回过神来追赶的时候他们利用灵活的优势早就逃之夭夭。 刘惇也认可这个主意,作为水战的传统战术之一,刘备军也早就在这些船中准备了茅草(用不上还能取暖),放火难度不大。 但关平深思熟虑许久,最终在接近江陵的时候还是拒绝了这个建议。 他们的船不多,就算火攻大成功,对曹军也无法造成毁灭性打击,之后还会让曹军有所防备。 他依稀记得云珊珊曾经告诉自己,以弱敌强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必须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才能有机会取得胜利。 黄四这些小人都有团结争取的价值,更别说之前就没什么仇怨的荆州军。 关平思索再三,决心亲自冒险,把曹军的水军引到江上,在得不到岸边曹军的指挥下,就有招降这些荆州水军的机会。 “各位父老兄弟,曹贼不善水战,全凭公等奋战。如今天寒地冻,可他们身居江陵,横征暴敛,诸君衣食无着,还要冒着寒风猛进,难道你们要为了仇人与我等手足相残?还请诸君三思啊!” 关平又说了几遍,可众人都没有吱声。 刘惇在一边摇晃着脑袋,不住地碎碎念道: “我就说,我就说哪有这般容易?这些人有妻儿见江陵,哪能被三言两语说服?而且曹军势大,趋炎附势乃是天性,小将军此番孟浪了啊……” 关平见众人默默无语,却各自不为所动,不禁微微有些气馁。 果然啊,云珊珊能拿捏住那些无赖,是因为展现出了过人的武力,自己本就弱小,却要招揽他人来降,还真是有点困难啊。 不过,尽管天色太暗看不清面前曹军士兵的面容,但他隐隐能听见周围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抽泣。 这些曹军的士兵都不愿意跟自己为敌。 说不定,还有一点点专机! 关平还想再说,却突然听见一声悠悠的长叹,很快,江面上出现了大量的曹军大船,陆议看着那大船的布阵,心中猛地一跳。 “不好,快走,是曹军水师的名将来了!” 关平眺望远方,借着敌军船头昏暗的火光,他隐约看见军旗上龙飞凤舞的大字。 文! 第31章 四面楚歌 焦触见一群船缠斗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之后立刻感觉到有些不妙,犹豫再三,他决定叫一个外援上场。 那人便是原刘表军麾下大将,之前跟曹纯一起在长坂坡追杀刘备的文聘。 文聘听说有来路不明的船靠近江陵后又迅速离开,立刻就知道不好。 正好文聘刚刚接到命令,准备带自己麾下一支兵马进驻石阳牵制夏口,他的兵马都已经准备停当,索性提前出击,看看敌人的虚实。 文聘所部的大船众多,他站在船头极目眺望,虽然还看不见敌人的样貌,但已经能猜出来人定是刘备军麾下,他仰天长叹一声,心情相当复杂。 之前文聘跟刘备的合作关系还算不错,如果不是因为刘备的势力实在是太弱,文聘也愿意在他帐下混。 他犹豫一番,却也迅速下定决心。 管你来的是谁,今天既然来了,就做我文聘的晋身之资吧! 他当下不再犹豫,立刻命令手下的士卒开船迅速前进,陆议见状,知道今天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在风向不利的情况下火攻已经不现实,荆州军现在有了主心骨,肯定也不会随便投降,战斗已经到了不可扭转的地步。 还是失败了啊。 他隐隐有些落寞,却无可奈何。 以弱敌强就是如此,刘备军的兵力有限,还要防守夏口,机会稍纵即逝,下次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开船!”他无奈地叹了一声。 关平哈哈大笑,朗声道: “开船,直取文聘!” 什么?! 陆议和刘惇两人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关平手下的士兵却忠实执行了命令。 森冷的江面上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鼓点,那些埋伏着无数刘备军士兵的战船立刻一起进发,逆水行舟,朝曹军的船队猛撞过去! “你疯了!”饶是陆议胆大包天,还是被关平的疯狂进击吓傻了。 今夜无月无星,亘古不变的长江漆黑一片,船头火把摇曳的微光下,关平那张年轻清秀的脸上隐隐露出几分癫狂,让陆议如坠冰窟,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可偏偏他们居然还在前进,刘备军上下众将忠实执行了关平疯狂的命令,他们奋力挥动船桨,如扑火的飞蛾,朝敌军万众猛扑过去! 关平立在船头,全然无视身边陆议和刘惇的绝望,径自擎刀在手,用平静决绝的声音高声唱道: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这是楚国诗人屈原的名篇《离骚》,这位著名大诗人出生的时候楚国还非常强大,可在秦国的不断进攻威胁之下,楚国江河日下,再也不复当年强盛。之后怀王作死,楚国的国都也被攻破,这位大诗人亲眼看见家国毁灭,带着满腔的悲愤自投汨罗江,可他带有浓烈浪漫主义风格和豪情壮志的诗篇文章却一代代传递下来,至今为楚人传颂。 关平开口高歌,周围船上的士卒也纷纷高歌。 楚人代代传颂的共同记忆,当年三闾大夫国破家亡的无奈与悲愤照进了现实,每个饱受欺压的荆州人都忍不住开口歌唱,一时四面楚歌。 周围的曹军水兵似乎被施展了什么神奇的魔咒,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 关平手下的士卒早就泪流满面。 他们都是荆州的本地人,在曹军南下时紧紧跟随刘备,历经长坂坡之败也不曾离散,甘愿与强敌奋战到底。 敌军势大,可能已经无法战胜,关平口中高唱的楚国歌谣立刻成了最能鼓舞人心的战歌,尽管他们的战船体型远不及曹军,但还是纵情高唱悲凉的曲调,在江上众船的包围下直取文聘! 文聘又如何? 背主之人,靠着同乡的苦难位居高位,这种人还敢驱使众将厮杀? 看我们今日就把你拉下来! 文聘大吃一惊,不敢居然会有这种事。 敌人这都敢来! 自己统帅大军多年,可在关键时刻居然真.四面楚歌,一下孤立无援! 他的船队为了避免船吸效应非常分散,关平迅速靠拢,文聘一时发呆,竟然忘了招呼手下部曲朝他靠拢。 “还愣着作甚!快杀了他,杀了此贼!”焦触见文聘发呆,气的连连跺脚,赶紧招呼身边的士兵奋战。 此时江上又响起一声怪叫,一个男人哈哈大笑,用几近癫狂的声音怒吼道: “不会错,不会错,不愧是关云长之子!荆州的兄弟们,不帮忙的也休要碍事,今日我要替兄弟们宰了这北地蛮夷!” 之前闹事的那个曲长一直藏在追击关平的队伍中一声不吭,众人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现在他已经叫手下士卒架势大船,杀到了文聘的坐船面前。 “躲开!”文聘如梦方醒,赶紧命令大船躲避。 可那曲长的乘坐的斗舰毫不留情,如冲车般狠狠撞了上去,文聘武艺不凡,却也顶不住这惊人的冲击力,险些被直接扔进江中。 周遭的士卒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听见关平高声呼唤道: “诸位楚国父老休要挡我,晚辈今日但为诸君除害,绝不随意伤人。吾只杀曹军,烦请诸公让路!” 关平帐下的士兵也齐声高呼道: “烦请让路!烦请让路!” “只杀曹贼,只杀曹贼!” “咱们才是自己人!咱们才是自己人!” 荆州士卒中虽然也有不少世家子弟、专职士卒,可大多数人都是半农半兵,混口饭吃。 他们大多数有野心想上进的精兵肯定已经跟随之前的船队去进攻夏口,夜晚追击关平的本来就只有几千人巡夜的普通水军。 一边是唱着楚地歌曲的自己人,一边是不久前还是敌人的北军,平日打群架都知道跟着口音帮乡里人的荆州水军稍作犹豫就立刻下定决心,他们没有按照文聘的吩咐集结阻挡关平的水军靠拢,反到纷纷把船散开,有的还故意撞在了一起。 “哎呀,今日月黑风高,那些人也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都是讨生活的商人,何必再追!” 看着面前船只纷纷让路,关平大喝一声,在火光之中向四方抱拳道谢,他手下的士兵见众人果然让路,都士气大振,更是拼命划船,顷刻间便立刻杀到了文聘船前。 文聘手下也有忠心耿耿的士兵,见文聘遇袭,赶紧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可他们的战友却非常默契地开动战船阻拦拖延他们前进,或者干脆撞在一起。 “帮外乡人打咱们自家儿郎!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去帮我们将军!” “你个老落滴帮谁!” “你要么样!” 一时间,江上各种脏话齐飞,关平手下众人也各自用自己的船挡开文聘手下,并用楚地方言高呼莫要厮杀。 这怪异离谱的场面看得陆议和刘惇当场愣住,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已经跃跃欲试,准备上去拼杀的关平。 “关兄,”陆议感觉有点口干,“这些人之前都跟你商量好了?” “没有,临时起意。”关平目视前方,“都是多年的老乡亲了,我喊他们匡扶汉室不一定帮我,可要是帮我揍这些外人,或愿出手相助。” “那,若是不成呢?” “我不会死。”关平非常坦诚,“我听千年后的人说了,我是拯救大汉的关键,岂会死在此处?” 陆议:…… 以前还听人说这关平不一定是关羽亲子。 现在看,这父子二人简直一模一样,如假包换啊。 第32章 斩将! 当年袁绍手下大将颜良已经包围了白马渡口,曹操为了干掉此人,用了荀攸的声东击西之计,一次出动了关羽、张辽、徐晃三人,自己也亲自率军压阵。颜良发现了曹操的踪迹,虽然吃惊,却立刻变攻城为野战,准备跟曹操大战一场。 这场战斗本来会打的非常激烈,但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让这场战斗只留下了史书上精悍简练地一小串文字。 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遂解白马围! 陆议饱读兵书,知道主将所在之处定然守卫森严,非众军压上不得攻破,可当时的关羽居然不管不顾,愣是以一敌万,杀了,还跑了,战场上所有的风头都让他自己出完了。曹军麾下的那些骄兵悍将居然没有一个对这样的战绩表示怀疑,这让陆议对当时的场面悠然神往。 可现在也不用他神往了,他身边就在发生堪比当年的恐怖事件。 关平居然迎着文聘冲了上去! 嘭! 两船相撞,关平的船已经裂开了一条口子,刘惇惨叫着摔在甲板上惨叫不止,而关平毫不犹豫,纵身一跃抓住船头,拼命翻到船上。 刚才的撞击已经撞得文聘船上众人人仰马翻,文聘跟作乱的水军搅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可那个叛乱的曲长却已经趁着撞击的混乱爬了上来。 文聘从一边捡起一把铁戟,含恨道: “狗贼,你是什么东西?” 那人哈哈大笑,脸上的癫狂更甚: “我就不说,你去问阎王吧!” 说着,那人抄起一把环首刀,没命地向文聘扑来。 文聘好歹是刘表麾下镇守一方的大将,本以为杀个曲长如杀鸡一般,可那曲长额角经络根根绽出不住地跳动,手上的钢刀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癫狂和兴奋,在周围火光的映衬下似乎锋芒大盛,像埋伏在黑夜中的恶狼终于亮出了锋利的爪牙,不惜一切代价朝文聘斩下来! 好刀法! 关平刚刚登船,就看见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刀。 文聘乃是刘表大将,居然被此人逼的左支右绌,如果不是船身颠簸,刚才这一刀几乎已经能把文聘半条命夺去! “好汉子!敢问尊姓大名!” 那人哈哈大笑,眉宇间满是癫狂之色: “义阳魏延!草字文长!” 文聘认得关平,知道关平的武艺尽得关羽真传,只是少了些火候。 义阳这种穷乡僻壤居然有人有如此高明的武艺,再加上关平,自己今日只怕要死在此处。 他咽喉中发出一声题啼哭般的呜咽,手上的长戟回转,改正握为反握,嗖地一声朝关平投过去,又顺势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将钢刀抡地如满月,怒劈魏延。 当啷! 刀剑交错的碰撞声响起,魏延脸上的癫狂变成了凝重,刚准备凝神格挡,没想到文聘只是稍稍逼退魏延,又敏捷地在船板上向后翻滚,眨眼间就远远甩开了关平和魏延两人。 “愣着作甚!杀了他们!” 文聘不是一般的军士,他统帅众人,这艘大船上还有五百多战力高强且深受其信任的亲卫。 刚才魏延斗舰的撞击摔得众人人仰马翻,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接应文聘。 关平大喝一声,一马当先杀入敌阵,转瞬之间又夺过一把环首刀,他左右开弓,腰身陀螺般转动,雪亮的钢刀在火光的映衬下透出一片片银色的光影,周围的几个军士被立刻劈翻在地上。 焦触也终于适应了江上的颠簸,他这会儿满身大汗,被冷风吹得有些颤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看似稳操胜券的战斗居然会变成这样,若是步战,怎么会有从乱军之中直接杀进来的疯子。 不对,有一个! 就是这小儿之父关羽! “啊啊啊!”焦触声嘶力竭的怒吼一声,拖过一把长戟,用力抡成一个大圈,朝关平猛扑过去。 铛铛铛! 清脆的打铁声不绝于耳,这位当年袁绍手下的猛将使出平生本事,铁戟与关平手上的环首刀发出打铁般的清脆碰撞,他披甲后臃肿笨拙的身影居然格外灵活,凭借着粗糙的手指推出来的沛然大力,居然跟关平斗地旗鼓相当。 “小儿,汝父也杀不得我!” 焦触双目赤红,荷荷地喘息声如野兽的嘶吼,在江风的呼啸中格外刺耳。 投降曹军之后焦触交出兵权,尽量低调,早已不是当年的猛将,刚才几个兔起鹘落,他已经感觉大腿紧绷,后背也隐隐阵痛,似乎快要经不起这般折磨。 关平年少,终究没有关羽那般老辣凌厉的刀法,可他体力极好,越战越勇,才斗了片刻,焦触已经抵挡不住了。 但他嘴上不愿服输,也只能一边说,一边不漏痕迹地暗暗后退,周围的士兵很给面子的围上来,试图将关平围困斩杀,给焦触争取了不少逃跑的机会。 陆议已经率领众人登船,可这会儿文聘手下的士卒已经开始乱战,他站在船头,与魏延一起厮杀,可一时仍无法与关平汇合,陆议见状索性高喊道: “烧船!” 他生怕文聘听不见,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叫还没登船的士兵将火把投过来。 他不顾手被灼伤,一把抓起火把,更多登船的士兵如法炮制,纷纷从同伴手中接过火把,做过防火处理的大船也抵挡不住,很快便开始冒火。 看到这漫天大火,焦触不禁想起了当年改变袁绍军命运的火光,他再也不顾体面,撂下一句狠话,一瘸一拐地试图逃命。 可关平早就看出了焦触的虚弱,随着登船的士兵越来越多,他暂时逼退了文聘的亲卫,索性持刀直扑焦触而来。 这下焦触彻底慌了神,他慌不择路踩住船头,想跳到没有着火的友军船上,可江水颠簸,他的身子一歪,竟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眼看关平的快刀杀到,焦触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怪叫,一刀重重劈在他的头上,登时鲜血纷飞! 成了! 关平一刀斩杀焦触,陆议兴奋地捏紧拳头,可他还来得及夸赞,火光中突然窜出一把短矛,竟冲着关平的咽喉猛刺下来! “死!”文聘面露凶光。 看到焦触与关平格斗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计策,关平年少,斩杀焦触必然狂喜。 少年得意必然松懈,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杀了关平,一切都能扭转!这一战,我还是赢了! 第33章 还不多谢曹丞相? 文聘的短矛又快又狠,径自冲着关平的喉咙刺来,火光中,文聘满脸的狞笑清晰可见,似乎下一瞬他就能闻到这少年勇士鲜血的味道。 可就在这生死关头,文聘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妙。 关平居然居然猛地向后翻到,下一瞬,他右脚蹬地,左脚猛地抬起,如亢龙升空,重重踢中了文聘的下巴。 “啊……” 文聘感觉自己的下巴传来一阵难言的剧痛,随即便是满口甜腥,深入骨髓的痛楚让他情不自禁地向后翻到,嘭地一声撞在船边,摔得再难起身。 关平浑身冷汗,不敢相信这居然是自己能施展出来的本事。 远处的陆议看着关平绝地反击,之前悬到嗓子眼中的心也终于落下。 从来就没有天生的猛将,关张曾经也被人揍得抱头鼠窜,可在不断地厮杀中琢磨演练,这才练成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 关平能在生死关头做出如此反应,足以说明此子日后当为大将。 “文聘降了!文聘降了!”陆议高声呼喊,自己也高举手上钢刀,奋力朝文聘倒下的地方冲去。 周围的曹军士兵都眼睁睁的看着这场厮杀,甚至不少文聘的手下也是出工不出力,不愿跟这位在荆州长大的少年将军厮杀。 听说文聘投降,他们下意识地开始调转船头,众多大小船争抢道路撞在一起,场面好不热闹。 文聘摔在船上,全身没有一处不痛,尤其是下巴更是痛得厉害,他见大势已去,只能怨毒地看了关平一眼。 他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只要关平缓步走上来,一刀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可关平已经全无之前斩杀焦触时的暴戾,他将沾满黏腻鲜血的环首刀收回刀鞘,微笑道: “将军是关平长辈,被迫降曹,今日是平孟浪了。” 说着,他长鞠一躬,文聘顿感头皮发麻,眼中的痛苦之色更甚。 “好,好,你很好!” 经此一战,关平更是理解诸葛亮当日放走张允的用心歹毒——曹军虽然有一部分自己的水军,可真的要跟江东兵水战,必须要靠荆州本地水军的力量。 今天部分荆州水军作乱的消息肯定瞒不过曹操,但他出征在即,若是对这些荆州人大开杀戒肯定会严重影响军心,让本来就心向刘备的荆州世族更有理由上下其手制造破坏。 毕竟投降曹操后蔡瑁、蒯越等人虽然得到了封赏,可其他的荆州世族未必就比刘表当土皇帝的时候混得更好,如果有人能打着为荆州人争取利益的角度切入,一定能在荆州世族之间劈开巨大的裂痕。 刘备之前的表现很得人心,诸葛亮又是荆州人的女婿,关平这次又是打着为荆州人伸张正义的旗号,这局棋已经下出了阳谋,曹操能感觉到,文聘也能感觉到。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文聘光荣战死在关平手下。 这至少能让不少荆州人对关平心生怨恨,但文聘可不愿意为曹操送死,尽管知道回去之后也不好交代,他还是痛苦地哼了一声,挣扎着支撑起来跳入江中。 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划着小船救下文聘,却也无力厮杀,只能抓紧离开。 江上的荆州军纷纷鼓噪,齐声高呼“大汉万胜”,欢乐的声音响遍大江,多日积压在心中的种种不快一扫而空。 文聘的船上火势越来越大,熊熊烈焰烤的众人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关平却不着急离开,他从容地拜在地上,冲周围船上的士卒缓缓下拜: “今日全仗各位父老,平方能得胜!刘使君在夏口与江东孙将军联合,举兵十万,诸君若愿与我等共扶汉室,可随我往夏口去。 若是家中父母在堂,那便稍作忍耐。不用多久,我等自会反击,救诸位乡亲于水火!” 熊熊火光让关平似乎全身笼罩了一层夺目的金光,陆议也感觉浑身热血上涌,居然被这个少年将军说的有些意动,有一刻恨不得也高声欢呼,加入匡扶汉室的大军之中。 这个少年人当真不俗,以后……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关平陆议第一次出兵并没有对曹军造成什么毁天灭地的伤害,但关平在万军之中入阵斩杀焦触、重创文聘,大大震撼曹军,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陆议的设想。 而且这一战的斩获极其丰厚。 义阳人魏延麾下有二百人,三艘斗舰,一艘艨艟,弓二百张,箭矢数千,可谓战斗力极其凶悍。 现在魏延投奔关平,这些东西自然也都做了关平的军资。 还有三百多荆州士兵早就不愿意忍受曹军的暴虐,索性跟着关平一起离开,又给关平增加了四艘艨艟和十二条走舸以及大量的水战器械。 可这居然还不算最大的斩获—— 关平准备撤退的时候,只见远处文聘军的楼船居然开了过来。 楼船这东西一般不直接参与战斗,但预备队、粮食、备用的武器都在上面,堪称是这个年代的航空母舰。 他还以为文聘的手下不死心,还准备最后一搏,可没想上面居然出现了刘惇上蹿下跳的人影,这个传说中的吴军“神仙”兴奋地喜形于色,不断地拍打着楼船上的女墙,用犬吠般的声音高呼“发财了!发财了!” 原来文聘本来是准备去石阳上任,船上的军械和粮草都已经准备好了,所以才能在焦触请他支援的时候立刻奔赴战场。 他手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匆匆放下小船去江中捞文聘,正好被刘惇看个正着,早早把这艘船占据,船上的一千斤粟米和上千件军衣、上万箭矢都便宜了关平。 看着这年代绝对的水战巨无霸,关平和陆议默默无语,彼此眼中都略略有那么一点点的…… 贪婪! “小将军啊。”陆议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这倒不是因为他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军需,而是因为他第一次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这仗能打!这仗能赢! 曹操南下仓促收服荆州,反倒是给自己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陆兄有何见教?”关平的声音也略有些颤抖。 陆议儒雅的脸上笑容格外狰狞狂热,他哆嗦着捧起一捧粟米,叹道: “我等不告而取,是不是……不够君子?” “啊?”关平一怔,又随即反应过来,“不错,陆兄教训的是,以后平若有不当之处,还请陆兄指教。” · 文聘躺在船中,寒冷和痛苦让他不住地发抖,漆黑的江水似乎无边无尽,让他的心头满是绝望。 好个关平。 等老子恢复过来,一定要你的狗命。 可在这时,他突然听见江上传来一阵整齐的呼喊声,他还以为是关平又率军杀来,赶紧凝神倾听,却如遭雷殛,愣在当场。 那声音分明再说: “多谢曹丞相赠船!” 第34章 裂痕 曹操午夜梦回,突然猛地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息着,拼命高声呼喊道: “来人!来人!” 门口的侍卫颤抖着应了一声,曹操浑身一个激灵,又赶紧舒了口气: “不必,不要进来。” 他把锦被猛地裹在身上,锦被柔软温暖,让他全身暖洋洋的,可始终驱散不了他心中那一丝冰凉的战栗。 他刚才又梦见了曹纯。 这位年轻桀骜的堂弟满脸是血,一脸悲怆的站在自己床前,哭着问曹操为什么不给自己报仇。 他和他手下的虎豹骑战无不胜,白狼山、长坂坡,什么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却在占据绝对优势的进攻中莫名其妙惨死,跟随他一起出战的虎豹骑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报讯,而张允却全须全尾回来了。 张允的手下说,张允当时明明已经包围了刘备军,还亲自跟关平斗在一处,可其中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张允安然无恙,可尚在百步之外的曹纯却突然坠马。 曹仁哭着要求惩治张允,至少应该把张允抓起来严刑拷问,问出当夜真相,可曹操思考许久,还是强忍悲痛,拒绝了这个建议。 抓了张允,一定会引起荆州军的动荡。 忍耐,忍耐。 等战胜了,一定给子和报仇雪恨! 他舒了口气,又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索性披上狐裘,一瘸一拐的缓步走出大屋,准备吹吹外面的冷风。 曹操推开屋门,见门口的卫士都有些惊恐地稍稍退了退,不禁奇道: “怎么了?” 一个卫士壮着胆子小声道: “刚才城中似乎有兵马调动。” 兵马调动?曹操闻言顿时心中一沉。 大半夜城中有兵马调动,却没有人来报告自己,这不是造反不造反的问题,这分明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他用沙哑的声音问。 几个卫士不敢回答,曹操哼了一声,立刻叫人唤来董昭询问。 董昭早就醒来,就等着曹操召唤,他心平气和地告诉曹操,调动兵马的是他的堂弟曹洪。 哦,那没事了,如果是子廉,肯定是怕吵闹了我休息。 曹操一生都对自家人无比信任,听说是曹洪调动兵马,立刻松了口气,懒洋洋地准备调头回去睡觉。 可这会儿一阵冷风吹来,曹操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站住不动。 “不对。”他沙哑着嗓子道,“公仁为何在此?” 曹洪调动兵马很正常,可董昭居然提前醒来等候自己,那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他转过身来,虎视眈眈的盯着董昭,看得董昭浑身不住地打着哆嗦。 “是,是这样,”见瞒不过去,董昭也只能如实道,“江边有些贼寇来袭,焦将军和文将军已经率军追赶,卑下怕丞相询问,故此等候。” “不对!”曹操这会儿已经睡意全消,他恶狠狠地瞪了董昭一眼,随即叫仆役给自己披上外衣牵来战马,赶紧朝江边军营奔去。 若是小小贼寇,怎敢来江陵重地闹事?又何必让肩负重任的文聘出兵去追?肯定有什么古怪。 董昭跟在曹操身边一路小跑,告诉曹操这些贼人是从下游过来,接近江岸后又迅速离开,同时又发生了荆州兵魏延叛乱之事,故此一片大乱。 曹操越听越急,他知道这肯定是出了大事。 他纵马奔到江边,远远便看见江边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把。 他不顾一切策马过去,人群纷纷让路,曹军麾下诸曹、夏侯及众谋士居然都赶到,他们围成一个圈,而圈内,赫然站着膀大腰圆的曹洪。 这位曹家大将正拖死狗一般拖着一人用力践踏,又弯腰用拳头殴打,那人被打的惨叫连连,只能用双手护着面门,那拳拳到肉的砰砰响声听得众人都不忍地皱起眉头,不敢再看。 “我打死你,狗杀才,就是你们害的,你们还敢抵赖,就是你们这些狗杀才想害死我们!打死你,我打死你!” 曹洪状如疯魔,曹仁和夏侯惇都不在,没有人能阻挡这位曹家勇士,曹操大喝一声住手,又飞奔上去,诸曹这才围上来,劝曹洪住手。 火把摇曳的光芒下,曹操赫然看见被曹洪打的几乎不成人形的居然是荆州军大将文聘,不禁大吃一惊。 “仲业!”他惊呼一声,赶紧叫人医治文聘,见文聘满脸是血,进气少出气多的可怜模样,曹操又是一脚狠狠踢在曹洪的身上。 “尔想作甚!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曹洪咬紧牙关,恨恨地道: “阿兄啊!这些荆州人不怀好意!他们见我军势大,故此装作投降,却想趁着我军驻扎将我等尽数杀死! 之前子和就是被他们这么害死的,这次他们又故技重施!若不是我反应地快,只怕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此处啊阿兄!” “胡说八道!”曹操又惊又怒,又是一脚踢在曹洪的身上,“胡说八道!这是谁告诉你的鬼话,这是谁!” 这位已经征服大半个北方的枭雄喘着粗气,一边骂一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只见蔡瑁、蒯越、韩嵩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心中的愤怒更是难以言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曹操愤怒地问。 众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荀攸无奈地上前:“丞相,今夜来袭的,是关平!” 关平! 听到这个名字,曹操的脑中又是嗡地一声闷响,几乎站立不稳。 荀攸娓娓道来,说关平先以少量船队偷袭,诱骗焦触和文聘追赶,之后他们突然转向,给曹军施以重创,文聘侥幸逃脱,而焦触被关平斩杀,义阳人魏延更是率军阵前叛逃,让曹军付出了巨大的损失。 曹操只觉得脑中又是一阵剧痛,可荀攸一贯谨慎,这肯定是经过了他仔细询问调查才得到结论。 关平居然来偷袭了?还取得大胜? “他带了多少人?”曹操脱口而出。 荀攸一脸凝重,颤声道: “逃回来的士卒说,只有二十多条民船,最多……一两千人。” “不可能!”曹洪拼命地挥动双臂,厉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还没有把文聘这些荆州狗算进去呢!他们可是足有七千人,战船过百,刀剑充足,只怕要把我等尽数……” “闭嘴!” 曹操一耳光狠狠扇在曹洪脸上,打的曹洪一个趔趄。 蔡瑁和韩嵩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蒯越也目光闪烁,笑容格外苦涩。 曹洪脸上满是愤恨,恶狠狠地盯着那些荆州世族,突然笑了出来。 “关平此番杀入乱军丛中,几番大战,杀得人仰马翻,阿兄可知伤亡几人?” “几人?”曹操随口问。 “连焦触在内,五人战死,伤者十余人,另有五百人叛走,失楼船一艘、艨艟五艘、斗舰三艘、走舸十二艘,粮草、军械、衣甲不计。 临走的时候,那关家大郎还格外客气,说谢丞相赠船呢!” 曹操只觉得一把钢锯在自己的头顶来回拉扯,他本想说些什么来平复一下这诡异的气氛,可太阳穴抽动了几下,他感觉眼前一片漆黑,竟控制不住嘭地一声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之前,他脑中闪过一个暴戾的念头。 怎么又是关平! 这其中必有蹊跷。 第35章 还好我早有准备 曹仁指挥大军很快就抵达了夏口。 事实证明,没有听徐庶的安排,曹仁的大军进展依旧十分顺利。 刘备军完全不敢迎战,所有人都龟缩在夏口这巴掌大的小城之中,曹仁轻松就占据了滩头,大量的攻城器械纷纷搬运下来,为进攻做好准备。 曹军诸将中,最擅长进攻的首推曹仁,夏侯渊次之,巴掌大的夏口像一只小猫在猛虎面前瑟瑟发抖,根本阻挡不了曹军的锋芒。 曹仁有信心,最多五天就攻破此处,彻底消灭刘备这个困扰己方多年的强敌。 他踌躇满志的扬了扬手上的长鞭,狞笑道: “刘备啊刘备,我看你往哪里跑。” 跟斗志昂扬的曹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现在水军副都统张允面如死灰,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他知道说不动曹仁,也只能暗中寻到曹仁身边的亲卫头领,用讨好的口气道: “兄弟,此战打不得啊。” 那亲卫头领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不屑地道: “张都督想说什么?” 张允咽了口唾沫,苦笑道: “我说兄弟,刘备刘琦二贼手下水军足有一万余,总有战船百艘,可这江上……” “呵,刘备这是知道在江上与我等大战必败,故而缩进江中,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是啊。”张允心道你们特么的到底会不会打仗,难道你们步战的时候就不提防敌人埋伏? 他强压着砍死眼前这人的念头,讨好地道,“兄弟,这战船不比战马,没法藏进城中。这岂不是说明刘备定与江东联盟?我等若是……” “呵!”那亲卫冷笑一声,“张都督在江上就推三阻四,难不成真的跟刘备有什么联系?” “不不不!”张允慌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兄弟,呸,我,我这就去商议攻城之事。” 张允吓得落荒而逃,而那亲卫脸上的先是一脸得色,可张允刚走,他的脸色又瞬间阴沉下来。 说的是啊,我就说这江上怎么船都不见,刘备这厮必然已经结好江东,只待曹将军攻城,这江东水军只怕就要包围上来了。 以老子的水性要是被追上岂不是必死无疑?嗯,那属下就先走一步,请曹丞相来救援诸位了。 张允在刘表帐下的时候其实没有捞到多少作战的机会,但他这次居然真的言出法随。 曹仁晚上刚刚叫人埋锅造饭,准备伐木取石制造攻城器械,江上突然出现了一百多艘战船,从后方朝曹军的船队扑来。 曹军在下游也有巡船,他们发现敌人后立刻用金鼓向曹仁示警,曹仁大惊,发现来袭的敌人居然为数不少,立刻指挥众人登船。可便是此时,夏口城门大开,刘备军居然早就做好了准备,趁着曹仁慌乱,刘备一马当先,从城中纵马杀了出来。 “曹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刘备怒吼一声,关羽、张飞、赵云各自挥动手中武器,率领一群士兵展开总攻,而吴军的艨艟也毫不犹豫撞了过来,跟曹仁绞杀在一起。 曹军的水军刚刚登船,立刻被吴军的斗舰包围,吴军的弓弩手躲在女墙和木棚后面朝仓促登船的曹军士兵放箭,那些曹军水军毫无准备,立刻被射翻一大片。 水战上最好用的武器是弓弩,曹军这次准备了五千多张大弓,不可谓准备不充足。 可众所周知弓在不用的时候要下弦,防止弓长期处于上弦状态导致弓体疲劳。 曹军上弦的弓大部分都在岸上步兵的手中,这些士兵被刘备军冲击,水军立刻没了主心骨,他们的反击稀稀拉拉,根本无法对那些强悍的江东水军造成威胁。 曹仁完全没有指挥过水战,见这些艨艟战船不要命的纷纷撞过来,一时有些茫然,张允倒是有心指挥,可他刚才为了证明自己攻城的决心被迫下船,这会儿见银枪白马的赵云朝自己杀来,登时吓得魂不附体,根本顾不上指挥。 一时间曹军三万人指挥脱节,被刘备和江东联军水陆夹击,到处都是哭喊声、怪叫声,众人声嘶力竭的怪叫声。 吴军在斗舰漫天箭雨掩护下从容收割曹军的生命,指挥作战的吴将董袭、陈武两人完全没想到数量占据优势的曹军居然这么不经打,不禁懊悔为什么没有全军出击。 两人一边分船回去叫人,一边挥动手上钢刀加入战阵,尽量阻挡曹军的撤退。 就在曹仁几乎陷入绝望之际,他愕然发现在一片慌乱的曹军中,居然还有不少船能基本保持阵型完好,在片刻的慌乱后,那些曹军士兵居然稀稀拉拉地组织起来,开始用手上的弓箭反击吴军。 毕竟都是荆州水军出身,这些曹军水军的基本战斗素质相当不错,见有人组织起反击,他们也很快装好弓弦,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跟吴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董袭之前太不把曹军当人,他的坐船这会儿已经生生挤开了江边几艘曹军大船,试图登陆配合刘备军捉拿曹仁。可没想到之前毫无战斗力的曹军这次居然突然反应过来,反到包围了吴军。 他心中一凛,心道曹军看来是早就识破了我们的埋伏,之前故意诱敌深入,他们毕竟人多再战下去恐怕对我军不利。 思考再三,董袭放弃突进,指挥已经接近岸边的船队撞开周围的曹军战船徐徐后撤,曹仁如蒙大赦,赶紧迅速奔到船上,张允也抱头鼠窜,众人生怕吴军大军杀来,也顾不得面子,赶紧划船开溜。 这一战,曹军足足扔下了两千多人,有超过二十艘大船也被迫丢弃,曹仁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如果没有那支军队坚持抵抗,只怕己方这次就算逃出来也得损失过半,说不定连江陵都回不去。 他赶紧询问,发现这居然是自己的亲卫头领常雕指挥,不禁又惊又喜。 “巨鹰啊,你,你是为何有如此准备?” 今年二十五岁的常雕面色粗黑,虽然一脸尴尬,可还是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我,我在江上的时候就想着刘备那厮怕是会勾连江东贼,这江边无船,肯定是躲到了下游。将军攻城之时卑下便提前防备着,没想到果然遇上这些宵小。” “说来也是将军调度有方,不然我等要尽数葬身于此。” 曹仁跟大多数曹军军将一样根本没把江东那点人马放在眼里,认为他们肯定会接受曹操的邀请共同剿灭刘备,因此根本没做多少防御。听常雕如此说,他这才感觉后背阵阵冷汗。 “哼,本将以为此番东征完全依仗张都督,没想到……呵呵。”他不屑地扫了张允一眼,“此事张都督为何不曾说给本将?若非巨鹰,我等几乎要尽数葬身于此!” “就是,张都督你是怎么指挥的?还好曹将军调度有方,不然我等几乎丧命于此。” 张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常雕一脸无辜的脸,只感觉五内俱焚,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他在心中乱杀曹仁和常雕的马,却也只能咧嘴苦笑: “将军教训的是,全是巨鹰的功劳。” 曹仁哼了一声,心道自己此番出战曹操寄予厚望,可没想到大战一开居然被打成这样,回去之后肯定要被狠狠奚落,真是不甘心。 可他也意识到自己指挥水战是真的不行,再战也是送死,也只能先回去先把水战的理念给搞懂再说。 嗯,怎么才能把锅甩给张允呢? 曹仁按着锅陷入了沉思。 第36章 怎么才能把锅甩出去啊 曹军水军浩浩荡荡三万人进发却因为曹仁的瞎指挥一败涂地,虽然损失不算太大,但连曹仁都感觉到自己确实不会指挥,也只能抓紧逃跑。 曹军上下各个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所有人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这才逃离夏口水域。 大部分的曹军士兵连锅都丢在了岸上,现在又饿又累,也只能吃烤焦的干粮,众人纷纷破口大骂,骂的曹仁都不敢出船舱。 回去的路上,曹仁又是运船又是悔恨,心道张允指挥地好好的,把他换了作甚。现在就算曹操不惩治自己,以后他在诸曹面前也抬不起头,有可能地位都要被小辈慢慢超越。 这就让曹仁很难受了。 哎,怎么才能把锅甩出去呢?我曹仁一直非常善良,从没有算计过别人,还真的不适应啊。 船行半日,常雕来报,说上游有船靠近。 曹仁哼了一声,随口问道: “是谁?” “是文仲业的旗帜。” 江陵等地都被曹军控制,从那个方向来的船肯定都是自己人,而且还有楼船这样的大家伙在阵,十有八九是曹操放心不下,派人来接应曹仁。 想到这,曹仁又是非常郁闷,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出船舱。 远处的楼船开的不快,倒是为首的几艘艨艟飞快靠近,船上一人扯着嗓子高声道: “蔡都督麾下水军校尉魏延,前来接应将军!” 张允微微吃惊,他的记心极好,听说义阳人魏延的名字,可义阳那地方出身的寒门跟荆襄的上层怎么也尿不到一个壶里,以蔡瑁的性子,怎么会安排此人当水军校尉——这可不是个小官啊。 曹仁怎么可能记得住蔡瑁手下都有什么人,有人拜见,他也挥挥手让他靠近,听听曹操有什么指示。 张允见那船借水势越来越快,突然大叫一声: “不好!拦住他们!” 他已经看出,这些船居然摆出了进攻的姿态,而且这船速快的离谱,很显然船上并没有多少士兵。 这就是说…… 已经晚了。 站在船头的魏延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用力一挥手,怒吼道: “点火!” 缴获的五艘艨艟上的水军士兵齐声唱喏,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投进了船中。之前陆议曾经考虑过火攻夏口的计划,这次干脆让众人将所有的柴草、鱼膏整齐地码放在缴获的艨艟之中,冲着曹军的船队撞了过去! “拦住,拦住他们!” 曹仁的指挥混乱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他们跟来的时候一样,为了照顾曹仁,船的距离很近,这会儿没人阻拦也不好散开,愣是让魏延的火船狠狠撞在了曹军的大船上。 上游攻下游,火借风势迅速点燃了曹仁的坐船。 曹仁气的破口大骂,抄起一张弓,三两下上好弦,准备狠狠教训一下船头的魏延,可魏延已经跳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小船,欢呼着指挥士兵朝一边包抄过去。 关平和陆议远远望见魏延得手,可立刻从楼船上奔上斗舰,刘备军的商船、斗舰一起进发,江上欢声雷动,到处都是荆州方言的纵情欢呼。 为什么上游会有敌人过来? 曹军自曹仁以下都是一片忙乱,这些人用的是分明是曹军的船,曹军的装束,可怎么看都不是曹军士兵,难道是荆州水军发生了叛乱? “顶住,这都是叛贼,这都是叛贼。他们兵少,我们能对付的了。”张允已经从短暂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他一边挥动手上令旗命令船队散开,一边声嘶力竭地鼓舞士气,叫士兵保持冷静。 可关平怎会给他这样的机会,见大火已经点燃了曹仁的坐船,关平迅速乘坐斗舰冲锋,冰冷的江风吹得关平长发飘散,宛如猛虎出笼一般凶悍莫名。 “荆州的父老乡亲们,吾乃汉将关平!我军奉旨讨贼,今江陵已破,曹贼……曹贼遁走,船上的贼人已是孤军,不早降更待何时!” 关平本想吹牛说“曹贼授首”,可为了增加可信度,陆议建议他说“曹贼遁走”。 那些荆州出身的曹军水兵见敌人是从上游来的,本就颇为怀疑,这会儿听关平说江陵已被攻破,曹操已经遁走,更是一片哗然,下意识地信了几分。 关平,关平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去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他这么多船为什么会从上游上来?! 不只是其他水军,连张允也是一呆,想破头也无法搞清楚为什么这么多敌人会从上游杀来,手上的令旗也无力地垂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曹军足有数十万,为何如此不堪一击,居然让敌人攻破了江陵? 关平的出现让江陵有可能陷落的担忧飞速蔓延。 船上的荆州士兵就算没听过关平,也互相传报此人乃关羽之子,勇不可当。 之前的失败让曹军上下本就垂头丧气,这会儿见了关平更是懒得作战,场面立刻不可收拾。 着火的本来只是曹仁的坐船和旁边的几条船,可曹军的船靠的太近,荆州兵又摆烂,自然发生了吸船,一艘艘船扑通扑通撞在一起,火势开始控制不住,不断向周围蔓延。 曹仁不懂水军旗语,只能拼命扯着嗓子命令士兵灭火,同时不断弯弓放箭,试图阻挡刘备军的前进。 若是在陆上作战,哪怕到了这一步,身经百战的曹仁也未必没有还手之力。 毕竟他还有五千精锐,是跟随他南征北战主力中的主力。 可跟曹仁一样,这些人也都是旱鸭子,大多数人被一路风浪和之前的战败搞得晕头转向,苦不堪言。 再加上他们的本来就分布在各艘船上,突然遭遇火攻,大乱之中都是惨叫,哪能听见曹仁的指挥,这些人也顿时乱作一团。 烈火熊熊,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曹军兵败如山倒。 见关平等人的斗舰发抖总攻,江上上千艘曹军战船或胡乱逃跑,或干脆投降,大部分因为船靠的太近互相碰撞而纷纷起火,这让关平的进攻反到变成了救人比赛。 关平划着船一马当先,高呼着“活捉曹仁”的口号飞速向前,可没想到那些荆州水军看见他居然纷纷赶来投降,本来尚在远处地也纷纷聚集,把关平面前堵的水泄不通,甚至连陆议的船也开不过去,一群人在江上团团打转,急的关平哭笑不得,也只能不断招呼突入敌阵的魏延单独进攻。 曹仁见大势已去,赶紧换船逃跑,可这会儿周围的船纷纷起火,他也只能去寻找拴在他坐船周围的几艘走舸。 可这一看,曹仁的心都凉了。 原来魏延放火之后早就盯上了这些小船,他主动出击,将船上的绳索一一劈断。 张允等水军士兵各自抢了小船逃走,可曹仁水战经验不足,反应太慢,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所有的小船都已经不见,这让曹仁立刻孤悬江心,随着那艘起火的大船慢慢下沉。 “啊哈哈哈哈!”魏延笑得得意忘形,“曹仁匹夫,我看你这次还能往哪跑!” 身边是火,脚下是水,曹仁仰天长叹一声,眼中已经露出一丝决绝。 我是大将,若是让他们拿着我的人头去炫耀,一定大大打击我军士气。 那就让我葬身这长江之中吧! 曹仁下定决心,当下紧闭双眼,纵深一跃,在江风中极速坠落。 可下一瞬,他居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坠入江中,而是嘭地一下摔在实地上,疼的曹仁嗷地一声惨叫出来,捂着脸惊恐地看着四周。 然后,他看见了常雕同样惊恐莫名的脸。 “巨鹰!” 曹仁惊呼一声,发现常雕居然抢来了一艘能承载二十多人走舸。 他顾不得身上的剧痛,一把按住常雕的肩膀,含泪道: “巨鹰……还,还是你对我忠心不二!若是,若是走不脱了,你自己也要走出去啊!” 常雕呆若木鸡,一时没反应过来——早在遭遇火攻的时候他就已经动了逃跑的念头。 毕竟是曹仁的亲信,他深知自家将军指挥水战的本事宛如犬类的排泄物,因此他死死盯紧张允,看见张允带着手下人抢小船要跑,常雕当机立断跳下去。 嗯,将军不愿抛弃自己的船逃跑,死的英勇,我总得回去告诉曹丞相才是。 常雕含泪把还没站稳的张允踢进江中,又顺手砍死了几个军士,独占一船。 可他这才发现自己划船的本事堪比曹仁指挥水战的本事,小船在吸船效应作用下来来回回打转,又嘭地一下跟曹仁的大船撞在一起,正好曹仁从天而降,居然不偏不倚摔在了上面。 这可把常雕吓得魂不附体。 魏延就在附近,曹仁在哪肯定就是刘备军的主攻方向。 见曹仁哭的眼泪汪汪,常雕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将军,是你让我扔下你的啊,真不行我就真把你扔了啊! 魏延本来还担心曹仁跳进长江抓不到,这会儿见曹仁跳到一艘小船上,不禁哈哈大笑,兴奋地浑身发抖。 “哈哈,曹将军莫走,快来跟某大战三百回合!” 可话音刚落,平静的水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站在船头耀武扬威的魏延猝不及防,居然被那只手抓住双腿,猛地拖进了水中。 第37章 没事我顶得住 “所以,这就是你把文长拖进水里的原因?” 关平面前,张允长跪在地,浑身不住地哆嗦,冰冷的江水从他的发丝上缓缓留下,嘲弄般一点点收割走他的体温,冻得张允嘴唇发紫。 但现在张允完全不敢叫苦,就在他身边不远处,魏延那张因为极度愤怒而几近扭曲的脸上溢出了滚滚煞气。 若不是刘惇从背后拼命抱住,魏延已经上来暴打张允。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曹军帐下征南将军曹仁就差一点就成了魏延的俘虏,当时曹仁和他手下那些人挤在一艘小船上笨手笨脚的打转,魏延只要冲过去,这些旱鸭子只能投降。 可就在这时,之前被常雕一脚踢进水中的张允从江水中探出身来,一把抓住魏延的大腿。 魏延毫无提防,居然被他拖进江水中,虽然很快就被手下七手八脚地救上来,但曹仁和他手下已经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划船溜走。魏延虽然抓住了张允这个该死的蟊贼,但跟魏延比,张允算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小将军别听他狡辩,杀了他,杀了他!” 魏延欲哭无泪,一个劲地喊打喊杀,张允也只能非常从心的低着头,讨好地发出不好意思地笑声。 “嘿嘿,误会,都是误会啊。”他谦卑的道,“上次败给小将军的时候允就痛改前非,发誓绝不在跟小将军为难。 此番曹贼东征,小的自荐为将,故意在夏口落败。 之后见了小将军,更是直接命令全军不许抵抗,这才……” 陆议冷笑道:“足下之意,今日大胜,足下才是最大的功臣?” “不不不不!小的舅父乃是汉室宗亲、故荆州牧、镇南将军刘景升,以前不过是被蔡瑁那厮蛊惑才助纣为虐,后来迷途知返,决心跟小将军一起匡扶汉室。还请小将军带我去刘使君面前剖白心意啊。” 以关平的脾气真的很想把张允喂鱼算了。 这货靠着刘表外甥的身份之前一直作威作福搬弄是非,频频欺负年少的关平,若是以前关平的脾气高低得给他弄个江底房。 可经历了这么多,关平现在的性子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这世间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张允的意义非常重大,这么杀了不过是一时痛快,说不定还会引起很多麻烦,若是好好利用。 张允偷眼看着关平,见关平清秀的脸上始终笼罩着一层杀意,不禁心中惴惴。 他刚才的狡辩实在是太蠢,不过这个少年人还在犹豫那就说明他还有顾虑。 嗯,见了刘备我就能活,一定要坚持到那一刻啊。 思考良久,关平终于站起身来,他咬紧牙关,解下自己身上的冬衣,一脸不情愿地披在了张允的身上。 “张都督弃暗投明,实属天助。” 关平一脸僵硬,保持和颜悦色看着张允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精力,张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平静了下来。 哼,到底是个小儿,根本承受不住杀了我之后的问题,等我见了刘备,一切就都安全了。 关平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表情不这么僵硬:“张都督愿意随我等共扶汉室吗?” 呵,果然来了。 张允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可在魏延杀人的目光下又只好再跪下: “当,当然愿意!某舅父可是汉室宗亲、故荆州牧、镇南将军刘景升,当然不能坐视荆州沦亡于曹贼之手!” “那好。”关平脸上终于露出了平和的笑容,“来几个人,送张都督回江陵。” “蛤?”张允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一时有些茫然,“我,我,我……” “张都督妻儿还在江陵,留在这里总有牵挂,不如回去潜伏在曹军之中,等待反击之时必有大用!就此决定!”关平不由分说地道,“文长送客!” 陆议看着关平气鼓鼓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轻笑。 这少年将军才16岁…… 我十六岁的时候朝不保夕,还在苦苦念书,每逢大事踌躇苦闷,不知前途在何处。 关云长一介武夫,倒是教的好儿子。 陆议江东世族出身,在江陵之战之前绝不会把关平这样的武夫之子放在眼中,可关平大战之中展现出的武艺、气度都颇为不俗,此子宛如一块璞玉,他日必将为一方名将。 想到此处,陆议突然有些踌躇。 孙权对他如兄长一般关切照顾言听计从,自己已经将全副身家性命和未来的指望都寄托在了孙权身上,而刘备的目标终究是匡扶汉室,双方就算能短时间内达成同盟,以后必然会因为利益的问题出现纠葛。 到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他正想着,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紧紧抓住,只见关平一脸诚恳地笑着看着自己,和煦地道: “此番大胜,全仗陆兄谋划,经此一战,陆兄大名必将传遍华夏,今日得胜,平定要敬你一杯!” · 江陵城中,曹操清点损失,肉疼的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关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始终记得之前那封被自己销毁的书信。 据说那封信的作者是陆绩,上面说关平即将偷袭江陵,而内应就是张允。 曹操的头阵阵剧痛,这次进攻荆州的作战本来非常顺利,可现在看看,他身边似乎一直环绕着一团无法驱逐的阴霾。 他现在已经基本还原了关平当夜与文聘、焦触的诡异战况,面对这荒唐的事实,他竭力告诉自己文聘是无辜的,却又不得不接受自己与荆州人离心离德的事实。 他们暂时投靠自己,只是因为自己麾下有二十多万大军。 一旦落败,后果不堪设想,有可能连荆州都不复自己掌控。 冷静,只要子孝发动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要子孝攻破了夏口,一切都会…… “丞相。” 曹操还在纠结,身边突然响起了贾诩的声音。 除了夏侯惇,没人敢随意靠近曹操身边,可贾诩却径自走进来,许褚也没有阻拦,说明又出了十万火急的大事,还是荀攸、陈琳、董昭、陈群这些幕僚不敢汇报的事情。 曹操叹了口气: “说吧,又怎么了。” “臣说此事之前,还请丞相千万冷静。” 曹操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沉吟片刻,冷笑道: “说吧,孤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能顶得住。” 贾诩点点头,言简意赅地道: “子孝将军进攻夏口遭到吴军偷袭,被迫撤退。” 曹操眉毛挑了挑,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 几年前孙权拒绝交出人质的时候曹操就预感到以后必有大战,现在孙权终于出兵,这倒也不错。 “回来了?” “回来了。” “不错,子孝知道不能死战,也算进退有度。”曹操淡然道,“还有何事?” 贾诩叹了口气:“子孝撤退路上,遭到了关平偷袭,损失惨重!” “什么!” 曹操竭力想让自己表现得冷静平和一点,可闻言仍是浑身一颤。 “子孝没事吧?” “没事,子孝将军回来了。” 听说曹仁没事,曹操脸上的表情稍和,喃喃地道: “又是关平,云长的好儿子啊。刚害死了子和,现在又来与孤为难,哎,文和啊,你说孤家大郎若在该多好啊。” 当年凶手之一的贾诩眼皮跳了跳,不敢接话。曹操呵呵一笑,叹道: “说吧,损失几何?孤顶得住。” 贾诩犹豫了一下,苦笑道: “三万水军全军覆没,子孝仅以身免。” 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曹操的身体突然大幅度的摆动了几下,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第38章 以后就是好兄弟了 “说实话,我很想看看孟德现在是如何模样。” 夏口城一片欢腾,刘备和关张在城头席地而坐,看着城外繁忙的场面,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一战曹军直接损失并不大,但得益于曹仁的愚蠢指挥,他们的水军被分割包围,大多数人不愿意投降江东,赶紧上岸投降了刘备。 清点兵卒,这一战刘备军共俘获三千人,全都是荆州水军的精锐。 这让刘备军上下士气大增,自长坂坡大战以来一直笼罩在刘备军头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大家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更让刘备欣喜地是,听投降的荆州水军说,这次大败的原因是曹仁自大狂妄,拒绝听从张允的指挥,张允怎么说,他就反着干,甚至懒得按照步战一贯套路侦查战场周围。 还有荆州人说,因为曹纯之死,荆州人和曹军的关系更加微妙,双方屡屡冲突,甚至不少世族都后悔为什么要随波逐流,直接投降了曹军。 张飞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还是军师说的对,老贼占据天时,孙权占据地利,大哥占的是人心。 老贼不善水战,必须用那些荆州人来战,可荆州父老都是跟咱们一条心的,这一仗,咱们能打!” 关羽看着几个受伤的士卒满脸痛苦之色互相搀扶着缓缓回程,又稍稍叹息一声,嘟囔道: “当年许田围猎,大哥要是听我的,一刀斩了曹公,当不会有今日之事。” 刘备哑然失笑:“这天下如果所有事都是一刀就能解决,那我刘备披发入山不问世事又如何?” 三兄弟默默坐了一会儿,张飞突然又是一拍大腿,关羽皱眉道: “汝一惊一乍作甚?” 张飞一脸紧张:“曹仁这厮还有精兵两万余,平儿回程路上若是跟他撞上了,岂不是不妙。” 关羽哼了一声,从容地道: “关某之子,何惧这些鼠辈?大哥,给我几条船,我正好追上曹仁,若是他敢还手,某便取他项上人头!” 刘备忍不住笑了笑。 这位结义兄弟最是疼爱这位自幼颠沛流离的长子,但嘴上总是要体现严父气度,想到关平可能有危险,他迫不及待要去救援。 “好,你我兄弟同去!” “何劳大哥亲往?”关羽有些惭愧——毕竟曹仁大军尚在,逆流追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刘备哈哈大笑,长身而起。 这一刻,这位敦厚长者身上隐隐散发出一丝压抑许久的狂热和霸道,他脸上的笑容温和如初,可自然散发出的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却让关张都忍不住生出一丝敬畏。 “当年曹子孝在汝南凭借兵多欺凌我等,这些年他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名将了。 今天不为别的,咱们也仗势欺人一回,让他以后见了我和我兄弟再不敢猖狂!” 刘备满脸仇怨之色,愤然伸出双手,关羽、张飞一左一右各自握住,三兄弟似乎一下回到了当年浪荡轻狂的游侠岁月,似乎天下尽可去得! 刘备如此悍勇,刘备军上下自然是人人要战,各个争先。 投降的荆州军也表示愿意随刘备痛惩曹仁,这让刘备几乎不需要什么准备就登上战船,众人摩拳擦掌,都准备抓住曹仁狠狠揍一顿泄愤。连上岸的董袭和陈武也热血沸腾,表示咱们今天不走了,再跟着刘皇叔去揍曹仁一顿。 可还没等众人走出多远,看到江上居然出现了一大片整齐地战船。 二十多艘艨艟、斗舰当先,大片的走舸穿行其中,后方还有五艘楼船压阵,楼船四周负责警戒的各种战船数不胜数,整个船队宛如一把利剑,看起来声威惊人,气势不俗,敌军少说也有五千余。而且看着这水军阵型,久经沙场的董袭陈武也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指挥水战之人,颇有些本事啊。 之前曹仁的水军战船距离太近,不仅容易碰撞,还会因为通道太窄严重影响灵活性,更别提各艘战船之间的协同作战,足以看出指挥者完全是用陆地战斗的理论生套水战。而这次驶来的水军排列相当规整,彼此之间明显有配合,真打起来各种战船可以发挥不同的作用,给敌人造成致命的打击。 董袭和陈武的船队列阵在前,看着敌人趁着水流快速冲过来,不禁有些踌躇。 他们是客军,周瑜的军令只是让他们配合刘备,在夏口拖住曹军,可在这宽阔的水面上与敌人搅在一起,不管能不能胜,他们肯定损失惨重,到时候回去可如何跟公瑾交代? 想到此处,陈武稍稍犹豫,立刻决定避战保船,他缓缓摇旗,居然命令自己的船散开。 张飞大吃一惊,虽然不是专业水战高手,可张飞久居荆州也明白了水战的大概套路—— “混账,不能散开!不能散开!” 水军大船调动绝对不如步战这样灵活,前面的船散开,敌军撞船的艨艟一头撞上来,就算是关张天生神力也抵挡不住,船上的人也会立刻成了后续斗舰上弓弩手的活靶子。 这些吴军直接卖掉队友,气的张飞差点扑上去先把陈武剁了。 刘备脸上倒是毫无惧色,摇头道: “这有何惧?让他们散开便是,给我问问,是哪位荆州大将要跟我刘备为难!” 关羽冷笑一声,擎刀在手,看着逐渐逼近的水军朗声道: “来将何人,报上姓名来!” 那粗豪雄壮的声音在江上来回荡漾,刘备军齐声呼喊,丝毫没有因为强敌来袭感到畏惧。 来吧,曹仁,打跑你第一次就能打跑你第二次。 关羽话音刚落,那边的船上立刻响起一个欢呼呐喊声,只见一个少年飞快地跳上船头,冲着关羽连连招手,用轻快地声音高呼道: “父亲,是我啊!” “平儿!”关羽一喜,随即又是一怔。 关平之前与东吴陆议去偷袭江陵,为了隐蔽只弄了民船二十多艘。 可这大小战船过百,船上兵卒数千,这哪里是之前那支颇为寒酸的水军…… 看见关羽,关平军中士卒齐声呐喊,众人的欢呼响彻大江,周围船上众人各个目瞪口呆,董袭和陈武更是万般不解,为何江陵的方向会有这么多的刘备军过来。 难道是关平投降了曹军?还是说刘备之前就倒向了曹操,是他们合兵一处来赚我们? 总不会是关平攻破了江陵吧? 众人都等待着关平的回答,关平却向后一步,朝陆议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议一阵错愕:“小将军这是作甚?” 关平满脸兴奋,微笑道: “若无陆兄,焉有今日大胜?此事当由陆兄复命!” 几日同袍,关平与这位江东儒将悄无声息间变成了生死相托的战友,他太了解这位儒将,知道他渴望建功立业,做出一份名动天下的大事,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家族相悖。如今上万人,数万双眼睛盯着这里,一脸期待地等待着回应,这就是名震天下的好机会。 陆议最善机变,此刻却脑中一片空白,怔怔地说不出话。 西征江陵之事能成自然离不开他的暗中谋划,可斩焦触、破文聘,招降大量荆州水军再击破曹仁之战,关平的功劳远远大过他。 在万众之下汇报战功,这肯定是主将所为之事,关乎史书上谁是此战统帅的记述,陆议能混个“从破”已经算是名将的起点。 可关平居然将这个机会送给了他! 这,这…… “陆兄何必可客气,咱们是同袍兄弟啊!” 关平的话诚恳温和,让陆议心中一暖,一双眼中不知不觉竟满是泪水。 当年庐江之难后,陆家便开始衰败,全凭神童陆绩以强大的学问和风度苦苦支撑,陆议不过是跟随小叔身后的料理家事而已,又因为给仇家孙权当幕府名声受损。 不管他如何努力,在世族的清议中他的名声也永远不如叔叔,而孙氏元老更是处处对他提防,从不肯对他推心置腹。 多年岁月,只有孙权把他当做真的自己人,而现在,这世间又多了一个朋友。 “你说的是。”陆议儒袍大袖轻抚,不着痕迹得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脸上的笑容温润如孩童一般,“阿平,愚兄与汝一般年纪时还争强好胜,今日当真受教了。以后咱们……便是兄弟了!” “难道以前不是?”关平笑道。 陆议哈哈大笑,他抖了抖一身白袍,缓步向前,立在船头,朗声道: “卑下大汉讨虏将军、会稽太守孙讳权麾下西曹令史陆议见过刘使君、关公、张公。” “我等奉军令西行讨逆,至江陵,小关公亲斩焦触贼首,说荆州诸公来助,计得精兵五百,船二十余。复于江上破曹仁水军三万,曹仁大败,降众三千,诸贼皆已破胆逃窜!” “大汉万胜!” 第39章 大阴谋家张昭! 不管是贾诩的战报还是陆议的汇报都有稍稍夸张的成分。 事实上,曹仁确实是被打的很惨,但经过几天的时间,还是有八千多人陆续回到了江陵。 其中包括一些被俘获后不愿意跟刘备军混的荆州人,比如忠心耿耿的张允。 张允上岸之后就抱住蔡瑁哇哇大哭,诉说自己在被俘获之后坚贞不屈,跟刘备军斗争到底,最后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抢走了一条船这才逃回来,在对曹丞相忠诚这方面他已经做的格外到位了。 蔡瑁安抚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张允,心中不住地冷笑,他心道张允真是愚蠢至极,如果他不回来还好,如果回来了,弄得所有人都很尴尬,以后如何那就由不得他了。 比张允早回来两天的曹仁脱掉上衣,背着一捆木柴,去向曹操负荆请罪。 他告诉曹操,跟之前陆绩说的一样,张允其实是刘备军的探子,是诸葛亮安插在曹军中的最大奸细。 此人在夏口之战瞎指挥,又让关平在半路伏击,导致曹仁手下统帅的水军彻底毁灭,无数人叛乱逃走。 说了一堆张允的问题,曹仁又做了自我检讨,表示自己工作急躁独断、水战理论学习单一、深入普通士兵不够、对兵将的战斗指导力度不足,虽然做了一定的工作,但还缺乏一定的开拓性和全面深入的创新性,请求曹操责罚。 曹操勃然大怒,夺过木柴就把曹仁狠狠揍了一顿,打的曹仁奄奄一息,又怒骂曹仁推脱责任导致大败,简直猪狗不如。 曹操又不是傻,如果张允真的是卧底,他跟着曹纯出去那次就算了,跟着曹仁出去这次,他完全可以直接率领三万人投奔刘备,顺势把曹仁交出去领赏——这件事所有聪明人都能猜到,如果曹操也学着曹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张允的身上,那可真是傻到离谱,傻到透气了。 常雕提心吊胆地把奄奄一息的曹仁背回去,心中不住地打鼓,生怕曹操盛怒之下把曹仁下狱,顺手把他们这些身边卫士都砍了泄愤。 没想到奄奄一息的曹仁这一路上居然笑个不停,常雕还以为刚才一棍打到他脑袋,把这货给打傻了。 “将军没事吧?” “哼,放心,一些皮肉伤。”曹仁冷笑道,“巨鹰啊,你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丞相肯打我,那就说明他已经原谅我了。 若是丞相真要处置我,呵,那就不是当众打我一顿。放心吧,以后若有封赏,我肯定不忘你救命之事。” 曹操当众暴打了曹仁一顿,之前又狠狠处置了曹洪一顿,就是向众人证明他对荆州人并没有怀疑。 现在江陵谣言四起,都说曹操此番南征是要借着孙权和刘备的手杀光所有的荆州人,以达到稳定荆州的效果。 除此之外,还有谣言说荆州大部分的世族都已经倒向了刘备,只要曹军出兵就会莫名其妙惨死,曹纯、焦触都是最好的例子,若不是常雕死战,连曹仁都要死了。 这些谣言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信,但众所周知,大多数人都爱好阴谋论,这消息开始迅速传递,并且不断补充,越来越有鼻子有眼,让荆州军越发与曹军离心离德,这几天连续爆发了最少五次以上的大冲突,彼此的小冲突更是不断。 蔡瑁操练北军水战时有北军因为晕船呕吐,都会有北军士兵跳出来指责是蔡瑁派人在饭菜里下毒。 按照军法,曹操应该把那个造谣的人砍了,可那人是曹洪手下的亲卫,曹洪直接将他藏进了自己的大帐,吃住都在一处,曹操也无可奈何。 这位枭雄激战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他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荆州水军一共七万多,这一战就损失了超过两万,军心涣散,众人的裂痕越来越大,偏偏这时候张允又回来了。 张允虽然不是荆州世族,可他在荆州军中还是有不小的声望。 他一回来,曹仁之前编出来的种种谎言不攻自破。尽管张允不敢指责曹仁,可逃回来的那些士兵有了主心骨,纷纷指责曹仁瞎指挥,不听徐庶的劝告,这一巴掌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曹仁的脸上,打的曹仁脸都肿了,恨不得直接把张允绑了送给程昱。 · 眼看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曹操无可奈何,只能召集了自己的幕僚,又把匆匆赶回江陵的奋武将军程昱叫上,共同商量曹军未来的进退之事。 曹操把那张本来已经“销毁”的陆绩来信展开放在桌案上请程昱先看,程昱皱眉看了片刻,摇头道: “丞相相信徐元直吗?” 徐庶之前力保张允是忠臣,在曹仁刚回来的时候众人对他喊打喊杀。 可现在张允逃回来,已经被荆州军称为“江上苏武”,徐庶的名声也大涨,之前骂徐庶的人各个脸都被抽肿了。 程昱把徐庶的铮铮忠言和陆绩的泣血告书放在一起,曹操横看竖看,更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只能缓缓地摇摇头,坦诚地道: “不信。当时我就不信这书信是陆绩所书,现在看看,嘿,果然如此。” 都是自己的幕僚,曹操自然没必要说假话。 徐庶又不是张郃,处理点不疼不痒的文书肯定尽心尽力,但投降之后接着奋力处置自己故主之事他是绝对做不出来。 他承认自己的性格弱点被敌人抓住,徐庶也好、所谓的陆绩也罢,就是利用这一点反复生事,酿成惨重后果,大大影响了曹军的团结。 程昱摇头微笑道: “为何不是陆绩所书?回来的水军说,与关平并肩作战的是一个叫陆议的小将,此人正是陆绩的亲侄子。 我刚刚收到江东的消息,说长坂坡大战之后,关平便去了江东,还立刻得到了张昭的召见。” “张昭!” 曹操拍案而起,浑浊的眼中满是凶狠的杀意。 “你说什么?张昭!” 程昱缓缓颔首:“不错,他们谈了什么不知道,但关平确实单独赴宴,没带诸葛亮同去!那,那人可以作证!” 张昭在江东名声着重,平素来往的都是儒雅文士、道德高人,若是接见诸葛亮的时候顺带见见关平能说得过去,但单独请一个刚刚被打的失魂落魄的武夫赴宴,这怎么可能! 陈琳也失声惊呼道: “我听坊间传说,张子布有意投靠朝廷,难道都是假的?” 程昱阴恻恻的目光落在陈琳脸上,微笑道: “自然是假的。” “我现在终于明白一件事,为何张昭明明常说心向朝廷,这么多年一直寸功未建,还频频破坏丞相的好事。” “他之前与周瑜离心之事都是做出来的,他才是江东叛贼的首领! 当年孙策死后,他们就已经开始暗中谋划。丞相,我等需要改变谋划,不能再信张昭的鬼话了!” 第40章 程昱三策 曹操当年就想趁着孙策遇刺控制江东,只是他当时尚在平定河北,只能通过一些别的手段。 可惜江东势力庞大,妫览、戴员、孙辅先后失败,江东的势力却越来越大,现在已经不好剿灭。 程昱冷笑道: “那张昭本是彭城人,又跟孔融的关系不错。自孙策死后,他一直自称要徐徐西归投靠朝廷,又与周瑜一直不睦。 但丞相想想,孙权是靠谁压服江东诸族,又是靠谁坐稳江东,平息一众反叛?当然是张昭啊。” 曹操听得冷汗直冒,心道也是,他手下都尽量不用徐州人,又怎会相信一个徐州(而且还是徐北)出身的大儒对自己格外真诚? “当年孙策遇刺,将大事全都托给张昭,足见其忠。 之后张昭担心也遭行刺,便与周瑜一人主战,一人主和,这么多年一直拖着朝廷,让朝廷以为刘表、刘备才是最大的威胁。 可现在看看,江东这些年趁朝廷不备,已经远胜孙策之时,手下兵精粮足又占据地利难以讨灭,全赖张昭之功。那陆绩不过一小儿,给丞相作书,肯定是张昭主使算计。目的就是为了……” 说到这,程昱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一件事。 “丞相之前对关平的防备是不是有所不足?” “哦,仲德请讲。” 程昱将徐庶的写给张允的作战建议拿到曹操面前,指着上面的文字道: “丞相且看,这字句是不是字字忠言,若是依照此法大战,或能全胜?” 曹操仔细看了看徐庶的建议,点头道: “虽不算什么高明的计策,也是四平八稳,如果子孝依计而行,倒是不至于遭逢如此惨败。” “这就是了。”程昱自信满满地道,“徐元直工于心计,子和是子孝一母同胞的亲弟,之前与张允一道出兵死的不明不白,徐庶又故做好意给子孝出谋划策,子孝当然不敢听从,故此遭遇大败,这也不能完全怪子孝或者张允。” 说到这,程昱压低了声音: “丞相有没有想过,有件事我们都中了徐元直的算计?” 曹操凝思片刻,摇头道: “不曾,元直来后,一直沉默寡言,孤不曾听过他有何算计。” “嘿。”程昱冷笑道,“我记得徐元直刚来时,曾经说过诸葛亮之才胜他十倍。” “不错,难道这也有什么问题?”曹操感觉自己的头又疼的厉害。 “是没有问题,但徐元直此人工于心计,却又不得不防。 诸葛亮有卧龙之才世所皆知,我们之前防范的也全都是他的诡计,可丞相看看,之前子和是死在谁人手上,这次张昭是主动折节与谁相交,是谁胆大包天进攻江陵,又是谁在半途截击子孝?” 程昱的声音很有蛊惑力,他说的众人毛骨悚然,却又暗暗感觉好像有那么一份道理。 关平! 都是关平! 这所有的事件都有关平在其中作祟! “不可能!简直荒谬!”荀攸终于忍不住了, “这怎么可能?你之前说陆绩年少,可关家大郎才多大?今年不过十六七,他为校兵之将陷阵尚可,使其为谋主,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 程昱微笑道:“汝出身名门,自然不知。这关家大郎年幼时颠沛流离,数次与云长失散,若是没有什么阴狠算计,一少年人如何辗转多地,还能再与云长相逢?此等本事做谋主不可,做个谋划之士难道不成?” 荀攸还想再辩,曹操摆摆手,示意他们少说两句。 “既然如此,又该如何?” 程昱看曹操的表情,也知道曹操已经信了七八成。他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微笑道: “我军需重建军情校事,此一也。” 曹操一脸黯然,众幕僚也跟着轻轻颔首,表示确实如此。 曹操之前掌管军情的幕僚是郭嘉,他对军情的掌握非常到位,让曹军能及时发现反叛,并且组织暗杀行刺,如此便尽力减少了不必要的精力损耗,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处不断作战。 郭嘉死后,曹操并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机要人员负责军情,之前又盲目自大,忽略了对荆州和江东的调查,居然没看出张昭才是最大的反叛之臣,这才导致曹军像被蒙住眼睛的猛虎,连连作战不利。 “我军目前与荆州诸士不睦,宜暂缓进攻,实行德政,安抚人心,此二也。” 曹军现在遭逢大败,军心不稳,曹操想起之前贾诩所说,也认为不适宜大战,于是也缓缓点了点头。 “关家大郎手掌一军,又在荆州颇得人心,此人之后一定再来,必为我军大患。烦请丞相巡访荆襄勇士、江东刺客,刺杀此贼,此三也!” “三者皆备,我军顺流而下,孙刘焉能相抗?” 不得不说,程昱这位奋武将军的格局确实比几位幕僚高出一截,除了荀攸不服,董昭、陈琳、陈群三人都是满眼敬佩,不住地连连颔首。 曹操思考许久,也感觉确实有道理。 只是……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荀攸阴阳怪气地道,“若是如程将军所言,关平武艺高强,又擅长机变,其来去自如,我等遣何人去杀?” 程昱轻捻长须,微笑道: “丞相在江东也有心腹人,可令其下手行刺,若是不成,便说出关平所在。 只要知道关平所在,我保举一人,足以取胜—— 此人姓黄名忠,有万夫不当之勇,又是荆州人,绝非关平小儿可敌。关平屡屡获胜必然骄横,下次再来,便令此人效仿那魏延假意投降关平,一刀便斩关平人头。” 荀攸皱眉道: “那黄忠可是曾经刘表麾下中郎将黄汉升?” “然也。” “此人当年悍勇无双,可已六旬之年,又有何用?” 曹操摆摆手: “既然是仲德推荐,必是猛将——表黄忠为裨将军,赴江陵听用。” 之前曹操屡屡遭到算计,本心内又不想询问贾诩,现在有程昱指点,顿感拨云见日,将所有的指望都寄托在了程昱的身上。 程昱也精神大振,继续道: “之前丞相赴荆州,虽然封赏不少,可调走刘琮,终究人心不稳。 所谓用人不疑,不如令选荆州才俊,令其属本地之事,以安其心? 我听闻马氏有子,名唤马良,此人颇有大才,极善文书,丞相若重用其为署理军事,众人自当信服。” 曹操连连点头: “好,就依仲德之言。” 程昱越说越兴奋,继续道: “校事统帅,觉察军机之大妙,非丞相亲族不可大用。 之前丞相痛惩子孝,不如暂罢其领军,以示惩戒,暗令其领校事之任,守卫江陵。 若如此,不消三月,则江陵稳固,百姓敬服,我军顺江而下,刘备孙权只好束手就擒,安敢与朝廷相争。” 曹操越听越喜,连声夸奖道: “好,好,好,孤有仲德,此战必胜。此间大事,便多多依仗仲德了!” 第41章 仲谋是个好孩子 江东,张昭最近的心情一直很好。 尽管周瑜返回,可孙权在主要的问题上依然要听取张昭的意见,甚至公开表示,是否与刘备结盟最终要由张公决断。在此之前,不管别人怎么说孙权都不会听的。 江东众将纷纷请战,甘宁、程普、吕蒙已经多次向孙权阐述利害,可孙权依旧不敢言战,这让张昭松了口气。 呼……这就好啊。 仲谋是个好孩子,知道听长辈的忠言,这点跟他那个轻狂孟浪的大哥不一样。 哎,如果伯符能稍稍听话一点也不会死,伯符不会死…… 张昭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当然,这几日为了安抚一下郁郁寡欢的江东众将,张昭还是稍稍给他们一点希望。 比如张昭认为,应该跟曹操作战,只是要掌握时机,要师出有名,这样才能符合天意,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 嘿,过几天关平一死,联盟自然不成。 是关平自己孟浪送死,千载之下也不能怨我,哎说来那也是个至诚少年,也不知道刘惇能不能说服曹公留他一命啊。 这天风和日丽,张昭吃了早饭,又来到书房,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卷书。 唔,一拿就拿到左传了。 张昭是研究左传的大行家,几乎可以称得上当世第一(活人),他写了很多关于《左传》的研究心得,这世间大多数人对《左传》的理解就是跟随他研究下去的。 他坐在地上,谦恭地翻开书卷,立刻就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篇章。 郑伯克段于鄢。 此篇在后世的名气虽然不如《曹刿论战》和《烛之武退秦师》,但在张昭眼中这才是《左传》第一名篇。 故事中的郑庄公老谋深算,将“仁义”发挥到了极致,他故意纵容弟弟的骄横,令其野心不断滋长,做了不少坏事,在弟弟忍耐不住谋反的时候,他一出手就是胜负手,一次解决了弟弟和母亲两人的威胁。 之后他在对待生母的问题上也算仁义尽孝,只是书中的文字总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张昭每次读起来都觉得多有深意。 今天横竖闲来无事,他又顺着高声朗读,可才读了几句,他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 “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这是书中郑庄公的名言,此刻读起来,张昭感觉自己老脸微红。毕竟,他最近做的事情可算不上问心无愧。 “圣人用仁义战胜强敌,可惜我张昭现在没有这番本事啊。”他默默念叨着,又缓缓展开剩下的书卷,结果映入眼帘的又是介子推被火烧的故事,顿时觉得有些不吉利。 嗯,也许今天不适合念书,还是出去走走吧。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片欢呼声,他暗暗皱眉,见仆人喜气洋洋地快步奔来,兴奋地道: “主人,大喜啊!” “何事?”他平静地问道。 “小关公来拜见主人了!” 小关公? 张昭一怔,怎么也想不起什么大儒名士姓关,他还在琢磨,突然听见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张公!” 关平远远望见张昭,险些喜极而泣,飞快地向张昭奔去,张昭见了关平,脸上的表情登时凝固,手上的绝版《左传》嘭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饶是张昭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此刻还是吓得面如土色。 按计划现在关平要么被曹操关押,要么已经变鬼。 难道是厉鬼来寻仇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不代表子不信,光天化日之下见关平鬼魅般快速接近,张昭吓得脱口而出: “与,与我无关!我,我都是为了江东百姓,都是为了江东百姓啊!” 关平看着这位敦厚长者震惊的模样,不禁又肃然起敬。 张公胸怀坦荡,不居功不自傲,还说自己都是为了江东百姓,这世间大儒当推张公为首。 他愈发感觉自己孟浪,赶紧下拜,恭敬地执弟子礼: “全赖张公关照,晚辈方得胜而归,诸葛军师说一切多亏张公谋划,晚辈无以为报,今日先给张公叩首,来日定当奋力杀贼,为徐州父老、张公亲友报仇雪恨!” 说着,关平真的以首接地,躬身叩首,而旁边的仆役则早就安耐不住,把小关公此次西征的成果告诉张昭。 在张昭的高屋建瓴的暗中谋划下,孙权手下令史陆议为统帅与刘备密切写作,先暗中奔袭江陵得手,斩杀焦触、重创文聘,又回师与刘备汇合,在董袭、陈武等人的帮助下于长江上大败曹操手下大将曹仁,斩杀和俘虏超过万数。 消息现在已经经由孙权手下传遍,此战大大助长了孙权的威信,让众人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位看上去没什么主意的年轻统帅居然有这样的城府、手段和过人的算计。 连那些之前对孙权颇为轻慢的世族也感觉到了风向的转变,纷纷表示用最崇高的理解跪拜在孙权的面前,歌颂这位“至尊”的丰功伟绩。 嗯,反正在关平和大多数人眼中大概就是这个路数。 之前陆议情商拉满,只是简单地说了自家的家主陆绩跟孙策有仇,所以命令手下兵将出工不出力,而孙权、刘备先后得到了消息,为了保证隐秘,特意没有声张,而是在夏口更换兵员,突袭江陵果然成功。 关平对张昭更加恭敬,心道这位徐州出身的大儒果然殚精竭虑,为了胜利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 张昭看着关平的模样,心中一片大乱。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怪不得这个少年武夫敢去打江陵,原来他之前就有这般谋划,完全把我算计在其中。 这个少年人现在还在我面前装的茫然无知,我还担心他被曹丞相杀死,原来……原来…… 关平笑得越和善,张昭心中越是崩溃。 自己的阴谋如果没有被人拆穿也就罢了,可现在居然被人完全剥开,这位名士顿感如果体游街一般,几乎不敢与关平对话。 郑伯克段于鄢……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平生孜孜不断学习的名篇。 那书中郑伯举重若轻,对弟弟的种种挑衅全然不放在心上,用昏庸无用的形象世人,可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却霸气凛然,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一刻,张昭感觉自己对《左传》的理解又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只是他悲哀的发现,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可到头来,自己却是被掌握的那个,就像郑庄公那个愚蠢的弟弟一样。 这个少年人好厉害的隐忍,之前对我毕恭毕敬,现在还能装出这副模样。 此人…… “咳咳,”张昭满脸苦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第42章 所谓雄主 “原来张公如此厉害,我等都错怪张公了啊。” 孙权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直到董袭等人返回,众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我们都错怪张公了。 怪不得之前至尊说一切都听张公的安排,原来张公早就有这样的算计。 程普、黄盖、韩当等人忙不迭带上礼物去张昭家道歉,张昭一概拒之门外,表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看看,这就是咱们徐州名士的风范。什么江东名士,连张公的手指都比不上!” “以前真是错怪张公了,没想到张公居然如此老谋深算,我等果真是一群武夫,难怪他看不起我们啊。” “哎,怪不得伯符当年将身后事全都托给张公,我就说以张公的品行不会做出背叛故主的事情来。” “废话,背叛故主之人如吕布一般纵然神力无敌又能如何?还不是遭人唾弃?张公乃世间大儒,岂能做出此等猪狗不如之事?” “我听说曹贼就相信张公会投效他,嘿,也不想想张公是哪里人?一个徐州人要是给曹贼卖命,九泉之下怕不是要被当年的冤魂弄死。” “对了,张公这样的人最要面子,就算是为了在青史上留下好名声,也非得跟曹贼血战到底!” 冬日的冷风吹得张昭心里不住地发抖,前所未有的巨大挫败感笼罩在他身上,而郑伯克段于鄢这段自己最喜欢描述更是让他心绪不宁。一闭上眼,郑庄公的形象就会影影绰绰出现在张昭的面前。 之前张昭一直认为郑庄公是以仁义平天下的典范,可现在梦中的郑庄公居然是以诸葛亮的形象缓缓出现,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阴狠算计,他故意从容弟弟就是为了将母亲的势力完全拔除,而之后他与母亲地道会面的内容虽然不算著名,却也正好反证了他的阴险和强大的算计。 “张公。” 张昭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幻听,可那声音反复念叨,他这才一骨碌爬起来。 只见虞翻居然已经走进了他的卧房,靠在门边,面容阴冷地看着他。 “谁让你进来的!”张昭勃然大怒,抄起墙上的长剑指着虞翻。 虞翻呵呵一笑,平静地坐在地上: “放下放下,你是打不过我的。” “你来找我作甚!”张昭余怒未减。 “行了,别故作此态了。想想看,以后该怎么做。”虞翻从旁边扯过一卷书,正好也看到了郑伯克段于鄢的名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郑伯以狠辣手段顷刻间消灭了其母手下势力,之后又如何?” 张昭对郑庄公的生平了然于胸: “之后盟鲁定宋,重商兴农,之后大败周天子,小霸诸侯……” 张昭说着,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黯然,郑庄公可是一箭射中周天子的狠人,历来学者都斥责他“犯上”“失教”,只有自己之前蛮欣赏他,想想真是有点古怪。 虞翻从容地道: “郑庄公枭雄之姿,其阴谋忮忍,先自翦弟始,而后上及于王,下及于四邻与国。伴随此等人物左右,还需要小心才是。” 张昭点点头,又突然一怔:“你在说谁?” · 关平大胜,与陆议同回柴桑。 在诸葛亮的安排下,他先按照礼数拜见长者,之后则在诸葛亮、鲁肃的引领下去见孙权。 多日不见,诸葛亮依旧保持着从容和镇定,并没有因为大胜而欢喜,倒是鲁肃喜形于色,一路上不住地夸赞关平了得,有关公之风,夸得关平飘飘然,一时不知所措。 诸葛亮偷偷告诉关平,因为此番大胜,首倡孙刘联盟的鲁肃在江东的地位水涨船高,连程普见了都远远驻马向他微笑问好。 这让外地人鲁肃心情颇佳,更坚持自己的路线。 少年的关平还不是很理解这种事情,刘备军众将大多出身不高,凭借的就是一股豪气纵横天下。关平自认为为了名声、地位、利益是绝对做不到拼死搏斗。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正因为仁义难得,君子少有,所以世间众人才崇敬高尚的品德。我们遵循道德也并非为了让所有人都这样做,其道不孤,已经是万幸了。” 关平反复念叨了几遍其道不孤,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诸葛亮又低声道: “破曹之前,我会尽量少露面,如果有急事,我会请人联络你。 之后的种种,还得看你自己小心了。” 他的眼中又露出一丝欣慰之色: “阿平,你做的很好。汉室有汝,幸甚!” · 关平在鲁肃的带领下来到了孙权的私宅,刚刚进门,一个年轻强壮的紫髯男子快速奔出来,他哈哈大笑,一把抄起关平的手掌紧紧攥住,用欢快地声音边笑边道: “小关公驾临寒舍,孙权蓬荜生辉,幸甚幸甚!” 紧接着他又冲鲁肃埋怨道: “子敬啊,孤不是说过要亲自迎接小关公登门,为何不提前派人骑马先来?” 鲁肃微笑道: “是卑下的过失。” 这位就是江东之主,大汉讨虏将军孙权? 关平忙不迭行礼,口称“见过孙将军”。 “哎!”孙权摆了摆手,大度地道,“权不过比小关公痴长几岁,这个将军也是靠着父兄之功得来的,实在是心中惶恐。倒是小关公纵横杀敌,一往无前,孙权听得实在是快哉快哉。” 关平微笑道: “在船上,伯言兄多次说起孙将军为人质朴,快人快语,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孙权拉着关平的手向屋中走去,随口道: “我只比伯言大一岁,这样吧,我也不唤你什么‘小关公’,你也休要唤我‘孙将军’,也叫我仲谋兄如何?我便唤你……” “呃,平字坦之。” “好,坦之,以后你我兄弟并肩用命,定能匡扶汉室,做出轰轰烈烈的大事!” 关平咧嘴笑着,不住地点头,心中却一阵怅然。 陆议对这位江东之主颇为推崇,说他心胸宽阔毫无城府,是至诚之人又格外重情重义。 因为孙权是借着父兄余威上位,关平之前也差点信了,可孙权说出来“匡扶汉室”几个字,他还是忍不住嘴角抽动了几下。 至尊这个称呼,孙策当年可不敢用,孙权一直暗中使用,足以说明其别有用心。 嘿,毕竟是一方雄主,又怎会真的毫无城府,陆兄倒是坦荡,只怕以后要吃亏啊。 虽是如此,关平还是勉为其难故作恭敬之色,跟随孙权走入屋中。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猛地成长了一截。 小关公…… 这个称呼还真不错,但愿我能如父亲一般勇猛忠义,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第43章 为什么不喝 孙权是以私人身份邀请关平赴宴。 席间,他不停地向关平劝酒,又仔细询问关平作战之事。 关平的酒量很差,两杯黄汤下肚已经满脸通红,说话都开始有点哆嗦。 孙权兴致不减,不住地夸赞关平杀敌斩将之能,渐渐把话题转移到了之前关平斩杀曹纯的大战中。 “听子敬说,当日坦之相距百步之外,抬手诛杀曹纯。此事日后必将令天下震惊,不知道坦之能不能给我说说,当日是如何动手?”孙权一脸虚心的模样,再加上他之前推心置腹的态度,让关平真的很难拒绝。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坦然道: “当日我等被困,几近走投无路,幸得天不亡我大汉,我在汉水之中寻到一处所在,可贯通古今,从千年之后取得一件神兵,立时格避曹纯。” 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太怪异的内容。 江东一直是各种玄幻故事的重灾区,江东能通神、能预测未来都只是基本操作,不会贯通古今都不好意思在江东混。 只是关平居然能肉身跑到千年之后,还能弄到一件神兵,这让孙权略略有些不服了。 他之前从诸葛亮那打听半天什么也没打听出来,心道这俩人一个守口如瓶,一个做鬼蜮之言,分明是不想跟我说实话。 不过孙权想想,若是自己能有所奇遇,肯定也不愿意说给别人。 他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抬手给关平添了一杯酒,微笑道: “还有这等奇遇,日后定要带我同去,见识见识那千年之后如何。” 说到此处,孙权又抚掌而笑: “不知千年后是哪位天子在上,后人又如何评说愚兄?” 呃…… 关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千年后那古怪的“鬼子”,贾良才和云珊珊也没有说起过是哪位天子当朝,关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脑中又下意识地想到了黄四曾经说过的话。 他老人家大刀无敌,还不是被孙权害死快2000年了? 孙权,就是眼前此人吧? 说到这,关平只觉得一股酒劲上来,眼前更是一片模糊,不禁苦笑道: “仲谋兄,平不胜酒力,此事……改日再说吧。” 孙权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表情却依旧温和:“早就听伯言说起坦之这酒量……呵呵,男儿大丈夫,这酒以后还是要好生习练。来人,扶坦之去歇息。” 几个仆役搀着关平起身,孙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随即消失不见。 “千载之后啊……”他咂了咂嘴,慢慢支撑着站了起来。 陈武无声无息地走到孙权身边,孙权点头道: “备船,过些日子去看看——我亲自去。” 陈武浓重的眉毛一挑,一时颇为纠结: “至尊就别去了。关平所言颇为荒诞,若是劳而无功,只怕被人耻笑。而且那边太靠近曹军驻军之处,若是有什么贼人埋伏,只怕……” 孙权挥了挥手:“我也蹭上阵带兵,亲射猛虎。大哥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的到,有何惧哉。嗯,此事不要告诉他人,尤其不能让公瑾和幼平知晓,更不可说于张公。” 陈武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就听至尊吩咐。” · 关平睡过去之前还在琢磨孙权对自己一个武夫如此关照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可第二日孙权正式设宴欢迎关平、陆议凯旋的时候,关平才知道自己在江东的“人气”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宴会现场,关平还伸长脖子到处搜寻诸葛亮的身影,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由分说将他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更是攥住拳头,不由分说在关平的胸口用力锤了两拳。 “哈哈哈哈,好壮实!”那个老人笑眯眯地道,“老夫程普,为了江东诸君,且谢过小关公咯。” 关平忙道当不得,没想到程普一脸肃穆: “如何当不得?曹贼势大,横扫天下无人能敌,他纵兵二十万,天下莫敢相争,好小子,你是哪来的勇气竟敢攻打江陵,老夫佩服!” 另一个黑脸汉子韩当也用力点头: “说的是,我等当年追随乌程侯百战方定江东,之前有人听闻曹军势大就要投降,我等岂能善罢甘休。 只是众人都说曹军难以争锋,令我等不得多言。幸得小关公亲赴虎穴,连破强敌,这才稳定江东士气,如今再也没人敢说一个降字。 一会儿定要与汝多饮几杯,切莫推脱。” 关平正要谦虚几句,只听响起一个兴奋且略带癫狂的声音: “好酒来咯!”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一个四十上下的白面汉子快步走来,他满脸堆笑,不由分说紧紧攥住关平的手掌,一手高举一只铜卮,咧嘴大笑: “小关公勇冠三军,大破北贼,孙某听得心中欢喜,特来敬小关公一杯!” 见了此人,程普韩当都下意识地让开,稍稍行礼做恭敬之态,可眼中分明带着几分警惕。 他手中铜卮中青绿色的美酒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径自送到关平面前。 关平见程普和韩当微微色变,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人的名字。 孙贲! 刘惇在船上曾经说起过自己的故主孙辅,说孙辅的长兄孙贲是个人物,只是这兄弟二人居然都心向曹操,尤其是孙贲还把女儿嫁给了曹彰。 多年前孙辅就因为同曹操密谋之事暴露被孙权幽禁而死,但孙权总不好把自己的亲族都干掉,于是一直对孙贲颇为客气。 但就像曹操手下所有人都知道徐庶不是好人一样,孙权手下也都知道孙贲不是好人。 程普等人听说关平大胜有多兴奋,孙贲心里就有多难受——孙权不过是他的堂弟,孙辅可是他亲自抚养长大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弟弟死去时孙贲肝肠寸断几近疯狂,报仇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曹操的身上,关平坏了他的好事,他索性直接豁出去。 今天就要你死! 美酒就在眼前,关平几乎能从孙贲的眼中看到浓浓的癫狂与仇恨。 “喝,为什么不喝啊?”孙贲笑容愈发狰狞,他左手高举铜卮,右手已经暗暗摸到了腰间的剑柄。 程普等人都没戴佩剑,一时有些慌乱。 关平凝思片刻,突然展颜一笑。 他恭敬地伸手接过铜卮,表情突然变得格外庄严肃穆: “此番能破曹贼,全仗孙将军与我主刘豫州紧密谋划,张公居中调度,江东诸士借兵助粮,儿郎士卒兵力向前,伯言子仁日夜辛劳。至于平,不过只做了一些微小的分内之事。” “这些尊长亲朋,同袍儿郎平已经一一谢过,唯有一人平还没谢,却又不得不谢——那便是大汉天子! 若无天子护佑,平岂能一切顺利,从容回归?今日饮宴,蒙长者赐酒,平心中惶恐,我提议先敬天子。” 说着,关平冲着北方缓缓拜倒,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他把手中的美酒静静洒在地上,又缓缓握紧拳头,高声道: “大汉万胜!” 第44章 孙刘同盟 大汉天子登基已经快二十年了,被曹操弄走也已经十三年了。 这些年里,大汉越发破败颓废,众人表面上对天子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尊重,实际上…… 蛤,就他?他算老几? 当关平缓缓下拜,将手中铜卮倾倒,美酒撒在地上的时候程普等人都是一阵错愕,不知道他在干啥。 许久之后大家才想起来一件事——对,打胜仗之后理论上是要向天子献捷,感谢天恩护佑。 虽然关平这谢法不太符合正统的仪式,甚至还有点不吉利,但起码人家的态度在这摆着。 程普等人终于反应过来,赶紧也纷纷拜在地上,装模作样地下拜,口称感谢天子护佑。 而在这个过程中,孙权已经在周瑜和鲁肃的陪伴下进入大殿,见关平等人拜倒,周瑜和鲁肃都下意识地避让,可孙权脸上却露出几分歆羡之色。 他没有避让,径自走上了主座,缓缓端正坐好,看着拜倒在地的众人,他突然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然后,他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孙贲的身上。 孙贲一脸苦痛狰狞之色,在孙权面前毫不掩饰地咬紧牙关,痛苦地叹了口气,不情愿地拜在地上。 孙贲比孙坚小不了几岁,他父母早亡,一个人抚养当时还是婴儿的弟弟孙辅长大,之后投奔叔叔孙坚一路征战,是孙家最早期的坚强力量。他对孙坚孙策忠心不二,从来不曾生出一丝一毫背弃的念头。 只是孙策死后,事情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孙权虽然沿用了孙策时期的老班底,但因为孙暠之乱,他明显已经开始疏远自家人,之后孙辅企图勾结曹操离开江东而被孙权幽闭。 本来孙权也算是给了亲人一个面子,可没想到孙辅居然在幽闭中暴死,此事百口莫辩,让孙贲对孙权的仇恨暴增。 这次曹操东征,他本想借着曹操的兵力给亲弟弟报仇,没想到曹操大军还没有开出荆州就遭到大败,三万大军被打的抱头鼠窜,几乎丧失了东进之力。而统帅孙刘联军进攻的是名不见经传的陆议和同样名声不显的关平。 接到消息后,孙贲非常愤怒,他决心除掉关平。 孙贲现在已经失去兵权,直接造反只怕还没出家门就被按住,他决心趁着此次宴会给关平下毒,如果能毒死关平,孙权必然要狠狠处置自己,到时江东大乱,也能完成曹丞相的嘱托。 可没想到关平居然以给天子敬酒为名义轻飘飘的化解此事,到是让孙贲愣在了当场。 “你,你……”他的牙关不停地打颤,右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到了剑柄。 不然就在此处跟他拼了?如果能以我的命引得江东大乱,也能给曹丞相增加一大助力, 程普和韩当看着孙贲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恐怖,两人心道一场大战只怕是难以避免,只好下意识地上前用身体分开关平和孙贲。 可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身后缓缓按在了孙贲的肩上,孙贲一回头,只见一个身高八尺,面如冠玉的文士正笑盈盈的站在他身后,不禁一怔。 “军师!” 关平兴奋地脱口而出,诸葛亮微笑着点点头,又缓缓举起手上的羽扇稍稍遮挡众人的视线,悄悄跟孙贲说了些什么。 孙贲明显全身一颤,一脸惊愕地看着诸葛亮,只见诸葛亮仍是微笑如常,孙贲点点头,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关平片刻,竟迅速奔出门去,顷刻消失不见。 程普韩当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本以为孙贲滚刀肉一块,今天非要借机生事闹出不痛快,没想到诸葛亮居然一句话就让孙贲离开,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唔,好奇啊,看这模样,似乎刘备麾下这两人早就有准备啊。 程普是东吴军中的高层人物,在偷袭江陵的战斗结束后,他已经得到了相对完整的奏报,他发现陆议关平能大胜而归,除了勇武刚进,荆州潜伏的张允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孙贲的一环? 想到之前孙权举重若轻,早早就完成了作战谋划,程普等人都是一凛,赶紧纷纷落座,不敢再说话。 关平也想问问诸葛亮到底说了些什么,可诸葛亮投来一个深沉的眼神,关平立刻会意,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鲁肃的目光投过来,眉毛又缓缓拧在了一起。 · 孙贲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本次庆功宴会。 周瑜、鲁肃、程普、韩当、甘宁、吕蒙、黄盖、董袭、陈武、徐盛、陆议等人先后到来齐聚一堂,众人都是一脸庄严肃穆,看孙权的目光满是尊崇,让孙权心中生出一丝从没有过的巨大成就感。 即位以来,不服他的人比比皆是,这些年来,他靠着自己的手段和一次次的胜利,终于培养出了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强大班底,这次压制张昭,再用陆议制衡江东世族,孙权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完成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大制衡,现在该主动出击了。 “曹操托名汉相,实为汉贼,挟持天子行不臣之事,与当年董卓无异。”孙权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平静高深一些,可关平还是听出了他因兴奋而颤抖的声音。 “当年,先父与诸公与酸枣会盟,拼荆斩棘,讨伐不臣,斩华雄、收雒阳,名震天下。如今天子再蒙尘,我孙权身为义士之后,岂可坐视不管?” 他缓缓起身,用腰间抽出长剑,这一刻,孙权志得意满,浑身上下热血似乎在熊熊燃烧。 当年父亲不过是袁术麾下一将,而现在,我却成了盟主,成了能搅动风云的人物。 就凭这个,我也已经远远超过父兄,以后天下人都要仰慕我的功业! “孤已决定,同左将军刘玄德联盟,共扶汉室。以后我两家就是一家,并肩向前,共伐曹贼。谁违背今日同盟誓言,当死于刀剑之下!” 孙权猛地举起手上长剑,重重劈在桌案上,锋利的长剑立刻在桌上削去一角,众人都是一凛,高呼道: “我等愿并肩向前,谁若背叛盟友,投降曹贼,必死于刀剑之下!” 众人齐声欢呼“万胜”,孙权点点头,封周瑜、程普为左右都督,两人统帅三万大军赴夏口与刘备并肩作战。 孙权现在全部兵马加起来足有十万,但驻守各地,小心山越同时防备自己人反叛需要大量的兵马,现在最多能出动五万人。 他给周瑜和程普三万,自己又聚拢两万人为后队随时接应,可谓是主力尽出,要跟曹军生死决战。 虽然三万人的人数比预期中少了太多,刘备军收容了大量的荆州俘虏之后甚至已经超过了这个数字,但孙权合作的姿态非常重要,且双方地位平等合作作战,让刘备终于有了强大且可靠的外援,可以正面跟之前从没有战胜的强敌掰掰手腕。 这让关平非常兴奋,他出使江东的任务终于圆满完成。 他把兴奋地目光投向诸葛亮,诸葛亮轻轻颔首,但眉宇间露出一丝狡黠之色,暗示关平还有好戏。 出使江东以来,诸葛亮潜在暗中,不声不响推动大局,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似乎一切都在诸葛亮的算计之中。 哎,如果我有军师这般智谋就好了——哎,对了,军师这般智慧,说不定能看懂鬼子那本书。 也不对,鬼子那本书都是荒诞之言,若是给军师误导就坏了。 关平正患得患失,之前没跟关平照过面的周瑜突然缓缓开口: “吾闻小关公武艺绝伦,有万夫不当之勇,不知可愿与某同进,共讨曹贼?” 第45章 都杀了! 来了。 之前关平与徐盛、陆议等人谈论江东名将,徐盛感慨当年孙策、太史慈都算名将,不过他们都死了,现在江东能称得上名将的也只有周瑜自己。 周瑜姿容雄伟,心胸开阔,文武双全,跟他在一起久了就像喝了美酒一样不知不觉就会陶醉,徐盛很开心在周瑜的手下做事。 现在周瑜对关平发出邀请,希望关平能加入他麾下作战。 可还不等关平回应,程普已经两三步走到关平身边,一把扯住关平的胳膊,笑吟吟地道: “不去不去——我听伯言说起汝斩杀焦触,好大本事,若是能瞧得起小老儿,就随我厮杀,咱们不分尊长,若是你能打,我便听你的!” 程普是右北平人,他之前听徐盛说过关平很重乡土之情,便特意用北方口音招揽。 周瑜翻了个白眼,心道谁特么不是北方人似的。 他从容地一笑:“阿平武艺超卓,只欠军中历练。汝与文向投缘,不如先在文向军中……” “哎,怎么说话的?”程普扯住关平又摇了摇,“不行,必须在老夫麾下——阿平如此大功,老夫表他做中郎将,以后独领一军。嗯,不来便是看不起我这老骨头了!” 周瑜跟程普相持不下,一开始只是讨论关平在谁那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可后来两人越说越气,两人居然开始互相拆台。程普被周瑜说的老脸通红,捏紧拳头冲上去一副要跟周瑜大战的模样。 关平本来也想上去拉架,却见对面的陆议不着痕迹的缓缓摇了摇头,赶紧强迫自己坐下。 他又想起刚才诸葛亮眼中的狡黠之色,心思稍稍转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啊,周瑜和程普就算有利益相争也不至于在孙权面前这般失态。 此番出战,东吴倾国之兵都交给二人统帅,两人必须展现出一点不和谐的气氛才能让人放心。而且众人都在拉架,孙权却没有立刻阻止的意思,他端正的微笑不语,只有两人眼看就要打起来的时候才举杯上来,微笑着让二人落座。 关平又想起陆议说以前进攻黄祖的时候,甘宁跟张昭也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也是孙权微笑着说和,之后甘宁感激涕零,在与黄祖的大战中竭尽全力。 周瑜和程普在孙权军中的地位极高,估计已经私下摸清了这些套路,他们以前就有点小矛盾,现在索性趁着出兵前借一点小事大吵起来。 这就是……制衡吗? 也许是江东的固有套路,可关平还是微微有些心寒。 他记得自己的好兄弟陆议特别崇敬孙权,愿意为孙权尽忠,关平毫不怀疑陆议的能力,只是…… 哎,也不能怪他,他实在是太想上进了。 孙权大概也能猜到周瑜和程普表演的成分居多,但他特别享受这种高高在上掌握一切的感觉,因此笑得更加温和灿烂。 安抚了一番两位亲信手下,表示对他们的信任一般无二之后,孙权又面向关平,微笑道: “不知道坦之意下如何?” 关平沉吟片刻,恭敬地行礼道: “将军,我想……赴伯言麾下。” “哦?” 这倒是让孙权有点意外。 之前关平将所有的功劳送给陆议,让陆议的名声大涨,甚至盖过了他的叔叔陆绩,成为了江东陆家最显赫的那颗星,江东的中小世族看了看荆州中小世族投降后的境遇,也感觉不如先打打看看要点条件,起码比直接投过去被人鄙视来的好。 在这种心理驱使下,他们开始纷纷支持陆议,孙权也顺水推舟,直接将年轻的陆议封为中郎将,地位与程普平齐。 但这也只是看上去平齐,陆议现在的势力还远不如在军中根基深厚的程普,这次大战也没有担当主攻,关平跟着他,只怕没什么立功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关平和陆议之前颇为交好,两人统领一军,不太符合孙权制衡的思路。 思考片刻,孙权笑道: “也罢。本欲让坦之、伯言在宿将军中好生操练一番,既然如此……这样吧,就跟孤一路,先去夏口见见刘使君,再攻襄阳牵制曹贼如何?” · 江陵,一个身材高大健硕,一身粗布麻衣的老人低垂着头,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江陵的街巷上。 他许久没有回到江陵,印象中这里是荆州最繁华的所在,就算是冬日,城中也总是热闹非凡,四周商人汇聚于此,数不尽的南北货物通过商人的手送到寻常百姓家。 想起记忆中那浓浓的烟火气,老人总会会心一笑。 可现在漫步在街上,四周看到的只是一片萧索。 江畔只有军船,商队屈指可数,城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以往干净的长街上到处是插着草标卖儿鬻女的乞儿,还有无数裹着草席,已经没有声息的尸体。 老人张开宽大的手掌,提小鸡一样顺手提过一个幸运的路人,用沙哑的声音缓缓问道: “怎么会这样?” 那个路人吓得不住地哆嗦,颤声道: “小的,小的不知道啊……” 老人嘿了一声,喃喃地将那人放开,继续缓步向前。没走几步,他突然听见了一个女子的惨叫。 只见一间民宅大门大开,几个士兵哈哈大笑,扯着一个女子从房中快步走出来,那女子不断挣扎,不断惨叫,拼命张开手向周围的为数不多的路人求援。 路边众人看了纷纷避开,巡街的士兵倒是不避,他们也哈哈大笑地走上前,顺手在那女子脸上捏了一把: “寻常货色,抢她作甚?” “嘿,有就不错了,我们再不下手可就抢不到咯!” 老人略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不敢相信这是平静安详的江陵。 他听闻曹操南下,一直严格约束军纪,而荆州故人也都得到了提拔,起码在江陵城中不该出现这种毁灭人心的恶事。 但事情确实发生了,确实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老人冷笑一声,把手放在了腰间。 他腰间挂着一把环首刀,这把刀追随他多年,虽然已经有些缺口,但老人很有自信。 只要他出手,这些年轻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可他把手放在刀柄上,旁边却伸来一只手,牢牢攥住了他的手背。 “汉升。” 那人低声道: “忍,忍忍吧。” 老人瞥了一眼来人,见那人正是蔡家家主蔡瑁,不禁冷笑道: “你不是说,降了曹操是顺应天道?就是这么顺的?” 蔡瑁看着老人满是煞气的眼睛,痛苦地咽了口唾沫: “本,本不是如此。丞相南下以来一直约束军纪秋毫无犯,只是最近关平屡屡生事,挑动南北军相争,北军积怨已久,总要稍稍开解一番。丞相把你请来江陵,将有重用,不可随意生事! 那些北军本来就与咱们不睦,你若是下手……” 老人呵了一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我蛮夷也。” “啊?” “你们读书人才瞻前顾后,我不过一介蛮夷武夫,只知道有人抢我乡亲,我不能不管。”老人擎刀在手,又鄙夷地上下打量蔡瑁一番,“看你这胆小如鼠的模样,真给我们荆州人丢脸。” 蔡瑁的心脏似乎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了一记。 刀刮般的冷风吹在他的脸上,吹得蔡瑁的鼻子微酸,脸上的苦痛之色越发清晰可辨。 “汉升!” “还想作甚!” “我……”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突然想起少年时与这位身材高大健硕的兄长一起仗剑游侠,快意恩仇的岁月。 渐渐的,他的眼中缓缓亮起一丝寒芒。 “你……你有本事杀人,就把他们都杀了。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那老人哈哈大笑,那声音宛如下山的猛虎,震得周遭众人都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惊恐地看着这个白发满头的老人。 “行,那就……都杀了!” 第46章 襄阳攻略 江东,周瑜和程普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 两人各自统兵万余,一副谁也看不惯谁的模样,出兵之前两人还各自说了几句狠话,恨不得当场就打起来,让关平看得哭笑不得。 至于吗。 同袍生死大战,当亲密无间并肩向前,岂能惺惺作态,为人耻笑。 他本以为这次向江东求救能抱上大腿,没想到江东能调动的兵力居然跟刘备军差不多,两军还真的成了联盟,也不知道这一战会走向何方。 关平和陆议再次联手,这次他们使用的是之前与曹仁的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精兵,孙权又大方地补充了一些,全军高达三千人,拥有楼船三艘,其他大小战船超过一百,这已经是一支规模相当不俗的水军。 出动这样规模的精兵,领军的还是之前表现神勇的陆议关平组合,孙权肯定别有所图——他的目标非常明确,要以一支精兵直取襄阳! 当然孙权也明白,以三千人进攻被刘表修筑地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的襄阳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这样的调动能最大限度吸引曹军的注意力,曹军担心被切断后路,自然要将在江陵附近驻扎的水军回撤,尽可能分担周瑜和刘备联军的压力。 当然,对孙权来说,他还有另外的目的,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总之,关平再次踏上了征途,刘惇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又主动要求跟随关平等人出战。 他以前是孙辅的军师,处理一些基本的文书还是绰绰有余。 听说去进攻襄阳,刘惇也是颇为兴奋。 经过上次大战,吴军士兵已经基本摸清了敌人的虚实。 曹军虽然兵多将广,但真正能在水战中发挥作用的还是他们的老对手荆州军,而荆州军和北军现在离心离德,根本发挥不出太强的战力,这仗胜面很大。 甚至,张昭都被迫接受孙权出战的建议,现在他正在整顿军队,随时准备出兵。 “之前我们已经打听好了,襄阳驻军是乐进,樊城还有徐晃,他俩都在附近讨伐山贼,只要我们不上岸,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唯一要担心的是章陵太守赵俨,他手下七军已经开始集结,如果我们遇上了,该避还是要稍微躲避。” 说到这,刘惇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总之一句话,只要我们不上岸,曹军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陆议对此毫无异议,此战他们的目标就是牵制赵俨手下于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招、冯楷及驻扎在襄阳、樊城两地的乐进、徐晃。 这些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将,单独拎出来都能独当一面,就算有个几万人去冲击他们固守的城池都是送死,不上岸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关平一脸凝重,他看着滔滔汉水,神色颇为凝重。 陆议微笑道:“坦之难道以为不妥?” 关平一闭上眼,眼前立刻出现了襄阳附近的江畔山林,那曲曲弯弯的小路,郁郁葱葱的树林如在眼前,让他忍不住脱口问道: “伯言兄,敌在城中,虚实不知,若是我等只在江上,他们全无畏惧之心,到时全军出击,又非我等可以抵挡。 不如我带一队人马登岸,寻找战机如何?” 陆议和刘惇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要打襄阳?” 关平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一时不知如何解释,索性将云珊珊当时的见解全盘托出: “敌人主要力量盘踞在中心城市,农村是它们统治的薄弱环节。 占据农村,我们就能拥有广阔的力量,使敌人难以摆脱,越战越衰。这叫做……农村包围城市!” 刘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若不是考虑到关平的身份,他有可能要直接笑出来了。 “呃,坦之,我知道你急于立功,但这仗不是这么打的。 就说你这农村包围城市之法,那些村中百姓无兵无甲,就算包围了城池,见了敌军杀来跑还来不及,怎能成功? 若是全军散开,又如何迅速调集,可聚不可散,打不得大仗。” “襄阳周围的都是曹军的宿将,这些人南征北战,什么仗没有打过,我军唯一的优势便是水战,若是上岸……虽有十万人,只怕也不敢称全胜。” “再说了,”刘惇脸上露出轻蔑之色,“那些黔首各个自私蠢笨不服王化,我等无钱无粮,他们怎么愿意给咱们卖命? 若是强令他们从军,与山中贼寇无异,曹军只需稍稍用些钱粮就能令这些人再反。 老贼令乐进、徐晃两宿将分别进驻襄阳、樊城,显然也是担心进军时有人自后方生乱,小将军此法……不可行!” 关平也知道刘惇说的是事实。 当时云珊珊说起此事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可行,可奇怪的是包括贾良才和黄四在内所有人居然都没有对此提出反对意见,似乎众人都听说过这个神奇的作战思路。 唔,当时应该留下来先问问该怎么做才是啊。 陆议思考片刻,低声道: “我觉得也并不是不能一试。” 刘惇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议,苦笑道: “伯言,此事不能开玩笑啊。曹仁蠢笨,也只是在水上,若是上岸,咱们这三千人还不够乐进一人塞牙缝的。” 陆议微笑道:“若是我等也有精兵十万,自然要攻城,只是现在没这么多兵将,闲着也是闲着,我倒是以为此事不无可能——刘公以为,历来用兵为何要把大军囤在城中?” “那当然……”刘惇卖弄道,“这城池坚固,粮草兵甲充足,大路水道便利,而且城中也多有良田,若是占据城池,便是大胜了。” “不错,但还有一件事——占据城池,可以尽量减少逃兵。” 自古以来,逃兵都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一支大军有十数万,光是给这支大军提供给养的民夫最少也得是这个数字。大多数士兵只是被临时征调来打仗,打完了还要回家种地,就算卫青霍去病一般的举全国之力供养的军队,给他们提供服务的民夫也总得种地,总不可能人人意志坚定,为了打仗不顾一切。 所以他们总会想方设法逃跑。 顺风仗赶路太累,溜了溜了。 逆风仗明天估计就会死,溜了溜了。 僵持不下我家的地怎么办,溜了溜了。 当兵太辛苦,溜了溜了。 你要抓个逃兵起码也要到打完仗之后,这年头的户籍算是个玄学,能在山里找到一个逃兵确实需要相当的能力和运气。 为了减少逃兵,历来驻军都会尽量找个城池,若是在野外驻军,那就别低估人类对自由的渴望了。 陆议站起身来背着手不住地打转,喃喃念道: “曹军的北军多是屯田兵,除了少数人,多是被迫从军。这些人不熟悉地形,荆州的本地人本来也不愿与坦之厮杀。若坦之小心,说不定能把众人调度起来,你也说乐进之前正在剿灭山贼,坦之若是做贼,岂是他人能相提并论? 此计在他处不可行,在襄阳未必就不可一试。坦之,这这谁想出来的?” 呃…… 关平总不能告诉陆议这是千年后之人想出来的,也只能随口道: “此乃我军名士所教。” “诸葛先生果然不同凡响。”陆议下意识地就猜测这是诸葛亮的主意。 诸葛亮曾久居襄阳附近,对着一代的风土人情有很深的理解,如果真的是诸葛亮的主意,倒不是不能试试。 “我与坦之同去。”陆议迅速做出判断。 关平摇头道: “我自己只带三百荆州人同去,有劳伯言在江上接应了。” 陆议一怔,又很快连连点头: “那你千万小心,如若不成,赶紧离开,我派人在此接应你。” 第47章 曹军大将关平 说实在,关平将自己身后的退路完全交给陆议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关平自信陆议不会失约,陆议也决心用行动证实这一点。 他留下一百人准备好船和粮食接应关平,又准备绕到正面试图挑战曹军的水军,这样能最大限度的减少关平的压力。 如果真的不成,关平起码也有坐船逃生的希望。 如果实在不行,那也只能是天意了。 关平登陆的地点名叫岘山。 这是完全遮盖襄阳南部的天然屏障,附近并没有良港,山上没有几条像样的路。 历来进攻襄阳只能从北边的江上作文章,就是因为这里的地形实在是太过复杂——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大神试图从这里对襄阳发动过攻击。 当年孙坚跨江击刘表的时连续击败黄祖,一路追击到岘山之中,就在此处遭到了伏击,一代英雄就此殒命。 关平年少时多次跟随刘备来襄阳拜见刘表,也多次游览过岘山,现在故地重游,顿感恍若隔世。 哎,襄阳如此坚固,刘琮居然如此脓包,直接将此交了出去。 嗯,不过有蔡瑁和蒯越,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无暇多想,关平沿着山路挺进,开始寻找记忆里周围的村落。 关平手下的多是荆州老兵,很多人来过岘山,熟悉这里的道路,众人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顶着寒冷的山风前进,终于在天快要全黑的时候寻找到了茫茫大山中的一个小村。 进村前,关平先重申了军纪,叫众人千万不能劫掠,就算补充粮食,也一定要跟百姓商量好,尽量争取他们的支持。手下的士兵各个齐声唱喏,笑嘻嘻地道: “小将军放心,我们都是本地人,怎么会杀伤自己乡亲?” “是啊,走了一天身困体乏,就等着找地方休息一下,当然要好生向主人家求情。” 一行人匆匆进入村中,可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村里尚有烛火未熄灭,可此处安静异常,地上到处都是零散的足印,显然这里的人刚刚迁走。 关平派遣手下士卒四处搜索,发现这些人走的格外匆忙,还有不少珍贵的粮食撒在了地上,甚至还有不少挣扎流血的迹象。 “将军,才走了不久,咱们……” 看着地上凌乱的足迹和血迹,关平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时值冬日,曹军的南下作战又不顺,他们需要大量的兵员补给和徭役——不过话说回来了,襄阳附近有很多村落,他们没必要非得跑到岘山深处来抓人吧? “追!”关平稍稍犹豫,已经立刻做出决断。 尽管他们一天跋涉已经非常辛苦,可关平知道敌人进山搜索花费的体力一定也不小,他要实现自己的战略规划,首先要争取到百姓的支持,若是任由这些百姓被抓走,这仗不用打就输了一半。 “儿郎们,曹军暴虐,掳走乡民家小,我等今日不救,来日曹军来袭,谁来救我等家小。 谁敢随我报仇杀敌,还请上前一步!” 荆州诸士在曹军南下之战中受尽了苦楚,据说曹军已经在新野等地展开了大规模的迁移,将大量的百姓迁移到北方居住——这可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搬家这么简单。 大迁移就是要告别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在绝望和痛苦之中长途跋涉去一块完全陌生的土地,克服那里的重重险阻艰难求生。 这对这年代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场绝对不能接受的惨痛灾难。 这些荆州汉子看到被掳走的乡民时都想起了这样惨痛的后果,如果他们不能战胜曹军,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应该也会很快面对这样的处境。 关平本想留几个人在村中等候消息,可众人纷纷表示愿意与关平一起厮杀,谁也不愿落后,关平索性用力咬牙: “好,那咱们一起去,把乡亲们救回来。” · 就算不是出于战略角度考虑,不能让乡亲被欺负也是一种颇为朴素的情怀。 关平握紧腰间钢刀,手下的士兵明火执仗,顺着山路上凌乱的脚印飞速追击。 跟预想中的一样,这村中的百姓果然被集中起来迁移出村,负责押运他们的士兵在夜色的山路中艰难跋涉,见远处火光点点,似有一群人快步追赶,不禁紧张起来。 为首的一人抽出环首刀握在手上,厉声喝道: “我等乃曹丞相麾下天兵,尔等何人,速速报上姓名!” 荆州附近的山中多有蛮夷,他们也有自己的武装,这些曹军早有准备,纷纷停住脚步准备迎敌。 关平远远望见敌人,粗略望去不过百余人,可他们占据山路险要,手上还有弓弩,若是仓促靠近,只怕要付出一定的损失。 关平想起当日杀死那个鬼子之后云珊珊灵机一动拉着他冒充之事,他来不及犹豫,立刻高声道: “尔等匪类还敢冒充天兵!乐将军遣我来拿你们正法,还不束手就擒!” 刘关张等人都是北方人,就算到了荆州也乡音难改。 关平会说一口流利的荆楚方言,也会说口音浓厚的雒阳官话。 他一边叫骂一边大胆上前,那押运之人顿时脸色一僵。 山中蛮夷可没有这样的口音,这群人明火执仗毫不畏惧,怕是真的自己人来了。 “我等当真是乐将军麾下!”那人忙不迭地辩解道,“不知足下姓甚名谁?” “吾乃乐将军麾下别部司马云山,尔乃何人!” 别部司马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官职,就像后世的杂牌军,只要能养得起,一两千人可称别部,三五百人也可以称为别部,完全看主将的心情,不需要通报朝廷。 乐进统帅近万人,随便安排个别部司马简直太轻松。 押运之人听说来了个别部司马,赶紧快步向前,直接奔到关平面前。 他刚想下拜行礼,突然感觉有些不对——火光中,这自称别部司马云山之人满脸清秀稚嫩之色,曹军帐下哪有这般小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摇曳的冷风吹在关平的脸上,他缓缓举起手上的钢刀横在胸前,坦然道: “吾乃汉将关平,家父便是斩颜良之关云长。” “今天我有点累了,不想杀人,放了这些乡亲,饶你们不死。” 第48章 你看我怎么样 关平的名头最近实在太响亮,那个曹军的屯长麾下只有八十多人,自己又好巧不巧跑到了关平的刀锋之下。 他自认为自己逃跑的速度绝对比不过关平的快刀,听关平只要不抵抗就饶他不死,赶紧跪在地上连声告饶: “小将军饶命,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屯长都一秒认怂,其他的曹军士兵也各个认怂,飞快地跪了一地。那些百姓得救,一时间哭声震天,让关平手下的士卒都流露出不忍之色,纷纷上前将自己的干粮送给那些百姓。 初战告捷,关平叫手下士兵押着这些曹军士兵先回村休息,他一边走一边询问那个屯长现在襄阳的情况如何。 那屯长不敢隐瞒,赶紧一五一十的交代——他自称叫王摩,冀州出身,当年败给乐进被迫投降。 说起来曹军这次南下本来真是准备要跟刘表狠狠打一仗,没想到刘表居然挂了,刘琮还直接投降了,天命似乎一下就到了曹操这边。于是曹操难得大力约束军纪,命令士兵不许随意抢掠、杀人,一定要展现出一点王师的迹象来。 但问题来了,曹军这么多年都坚持以战养战,他们到处屠城除了发泄一下作战的抑郁,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获得补给,顺便让士卒发发财。这次南下居然不让屠城,一下就把曹军众将给整不会了。 后来曹操制定消灭江东的战略,分出本部、程昱部、赵俨部三大军团,这三大军团两个在南,一个在北,这么多人吃饭,自然要涉及到分配的问题。 赵俨义不容辞把江北送来的粮食大部分都扣在了自己的手上,只保证乐进的守军不饿死就算完成任务。乐进当然不服,撸起袖子去江北找赵俨讨说法。 可这次赵俨麾下有于禁、张辽、朱灵、张郃、李典等人,你乐进要吃饭,我们也要吃饭,不服咱们就比划比划,搞得跟谁脑子好使一样。 无奈之下,乐进也只能回到襄阳,拿出传统手艺,叫手下士兵去周围抢特么的,反正曹丞相不在,到时候发现了最多也就是申斥几句,难道还真能把自己人给砍了不成? “你们抢粮……为什么要到岘山里来抢?你们抢粮的人竞争已经如此激烈了吗?” 王摩苦笑道: “所以说,小的是被逼的啊……” 曹军抢粮这种事真的是轻车熟路,一鼓作气抢过去不就算了。 可问题是以前抢粮都有强大的军队压阵,他们当然能一鼓作气随便抢。 可这次荆州军投降的太快,曹军之中到处都是荆州人,而且曹操带走了大部分的主力,其他人都在江北,乐进手下能匀出去抢粮的人也就一千人。 王摩临走之前,襄阳豪族马良热情地请王摩吃了顿饭,一番攀谈交心之后,马良表示他肯定是支持乐将军的征粮,但周围总有一小撮不服王化的蛮夷,他们支不支持就不知道了。 你在襄阳城中住,总不可能一直蹲在军营里不出来,睡觉吃饭的时候有可能就会有人下手套麻袋敲闷棍,莫名其妙死在山中也是非常正常。 马良贴心地划出了一块蛮族的活动区域,几乎囊括了整个襄阳周边范围。 至于你们怎么完成乐将军的任务…… 哎,办法总比困难多,好好想想办法总有思路的。 无奈之下,王摩只好带领一群人来山中搜寻那些不属于豪族治下的土地,那一路真的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三不管的小村庄,将村里的粮食和百姓搜刮一空,没想到回去的路上又遭遇了关平这个瘟神。 “小的真的知错了啊,小的以前是袁大将军麾下,还曾经见过刘使君和关将军,后来不幸落败为乐进所擒,被迫做了他的走犬,我也是日夜思念刘使君啊。这些日子乐进那厮在各处强征兵员、徭役,周围的荆州人也都恨极了他,若是关将军振臂一呼,咱们都愿意跟乐进打!小将军就下令吧!” 关平:…… 怪不得这货以前会被乐进抓住。 现在曹军缺乏粮食和兵员是因为荆州投降,曹操不愿意跟这些本地世族撕破脸,故而放松了杀戮。 若是自己振臂一呼,让乐进知道关羽之子出现在了襄阳附近,一定会调集所有大军先把自己灭了。之后曹军就可以施展传统艺能,以叛乱为名义在各地屠杀,再把不敢反抗的百姓圈起来屯田,完美解决粮食和兵员问题。 关平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问道: “你说乐进让你寻找兵员?” “是啊。”王摩垂头丧气地道,“之前江陵那边不知道怎么了,连续发了三次增兵令。乐进和徐晃都把手下兵马送去江陵大半,现在为了补充兵员,正在到处抓人。 小将军,这,这是不是说明襄阳空虚,可以……” 关平摆摆手,微笑道: “强攻襄阳不妥,就算我们能走,也会给周围的百姓带来杀身之祸。” “呃,那将军以为……” “不是寻找兵员吗?”关平笑道,“那你看我怎么样?” 王摩:…… · 乐进这几日非常上头。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荆襄世族背后的小动作,可他毫无办法。 他的军中有大量的荆州军,这些人的亲族家眷都在周围,不能指望他们去抢自己家。如果跟这些世族翻脸,那自己手下的士兵肯定会遭到灭顶之灾。 襄阳极其重要,再苦再难他也一定要保持稳定,绝不能让此处生乱,给丞相的大计带来困难。 想到丞相的大业,乐进眼前又浮现出了赵俨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之前他把不少手下部曲送去江陵,赵俨以此为理由大量扣减他的军需供给,让乐进火冒三丈,多次写信跟赵俨理论。 好在赵俨也不敢得罪死了这位性情粗暴的猛将,承诺乐进只要招募到了足够的兵马,还会按照之前的军需供给提供。 这几天他正在到处抓人充数,又逼着赵俨赶紧送粮,本来预计今天就会有几船军粮送来,可眼看运粮船都已经出现在了江上,远处又蓦地出现一大片战船,这些战船飞速展开,以极其惊人的速度朝曹军的运粮船飞速撞了过去! 第49章 南阳云山 “不……” 乐进在襄阳完全依靠江北补给,眼看这承载自家所有希望的大船遇袭,乐进气的目眦尽裂。 他不顾阻拦,硬是跳上江边的一艘斗舰,命令士兵开船。 船上的士卒万般无奈,也只能赶紧开船,抖擞精神去迎战强敌。 江上那支水军的指挥自然是陆议。 陆议本来只想稍微狂一点,封锁江面,引来曹军进攻。 可没想到曹军居然有运粮船正好经过,陆议二话不说立刻指挥手下发动进攻,他亲自开弓,接连放箭射死了三四个北军士兵,那些押运粮草的北军士兵看见船上的字号,见来的是江东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会水的赶紧跳入江中逃跑,不会水的则抓紧抱头钻进舱中不敢抵抗。 他们大多是一群运粮的民夫,凭什么跟精锐的江东水军对抗?曹军的水军完全不曾料到吴军居然出现在襄阳水域,他们本就人少,仓促应战,顿时被吴军分割,不断惨叫着落入水中。 陆议越战越勇,索性让刘惇指挥作战,自己亲自跳上敌人的战船,见船舱中满满的都是菽米稻谷,不禁哈哈大笑。 见乐进亲自带着南军杀来,陆议冷笑一声,抓起一把稻谷,朗声笑道: “多谢将军赐粮!” 他顺手把那把稻谷撒进江中,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看得乐进差点吐血,立刻弯弓朝陆议放箭。 乐进驻守襄阳以来辛苦操练,已经能基本适应船上的颠簸。 他抬手弓响,一支羽箭呼啸着朝陆议抛射过去。可江上北风四起,乐进惯用的抛射之法偏的离谱,陆议躲都不躲,随即命令周围的几艘船一起朝乐进撞去。 乐进最不怕的就是近战,可江东的艨艟大船撞上来,他的坐船立刻一阵剧烈的摇晃,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陆议立刻命令周围游弋的斗舰一起放箭,密集的箭雨之下,饶是乐进骁勇也不敢抬头,只能笨拙地在船上抱头躲避,在手下士卒的拼命保护下换船,这才躲开了吴军的近战追杀。 陆议并不认识乐进,可看着他的反应如此迅捷,心知此人身手不凡,定是曹军麾下有数的大将。 对了,传闻乐进身材矮小,脾气暴烈,说不定就是此人! 此刻刘惇已经有些慌张地不断摇晃令旗,告诉陆议江北的曹军已经发现不对劲,船队已经开始集结。 陆议心中颇为犹豫,不愿放弃这个斩杀曹军大将乐进的机会,可若是不走,己方只怕要被曹军水军的优势兵力包围。 他正踌躇时,突然见南岸的曹军纷纷开船来救援乐进,为首的一将擎刀在手,高声呼唤道: “贼子莫伤我家将军,先吃我一刀!” 陆议见乐进已经在卫士的搀扶下重新站起来,心道今天杀乐进只怕不可,那便杀几个乐进的手下,让他们知道江东儿郎手段。 可他目视前方看见来人,立刻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只见南岸一艘飞奔而来的斗舰船头立着一个清秀的少年武士,那人一身直裾朱色武士袍,外罩铁札甲,手持一把修长怪异的武士刀,正是关平! “我,我,我……”饶是陆议一贯儒雅镇定,这次还是立刻愣在了当场。 看着不断接近的关平,陆议咂咂嘴,高声道: “来将何人!” 关平哈哈大笑:“吾乃南阳云山,江东儿郎,见了我为何不退?” 乐进跳船后被身上的铁甲咯地大腿生疼,废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站起身来,他本以为今天就算能逃出生天,这些精锐的江东水军也能赶在援军到来之前给己方以重创。 他勉强站起身来,正好看见己方有人驾船飞奔而来直取陆议,顿时又惊又喜。 我军之中还有如此勇士?! 不得不说关平的出场实在是太过震撼,直接把陆议全军当场石化,一时居然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关平挥刀猛进,身后的士卒齐声高呼杀敌,陆议这才回过神来,他令旗猛招,江东水军立刻扬帆,接着水流迅速撤退。 “呔!哪里跑!”关平怒吼一声,随即驾船猛追。 乐进大惊,赶紧高喊穷寇莫追,生怕关平有失。 可关平居然指挥四艘大船一路顺着汉水而下,飞快地追了出去,顷刻消失在乐进的视线之中。 乐进呆了呆,完全搞不懂此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身边的亲卫一脸茫然,赶紧找人询问,片刻后又一脸茫然地回来,难以置信地道: “好像是王摩那厮寻来的义军……” 乐进:…… 这不是开玩笑? 他们一路南下,荆州人从没有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之前叫王摩等人去抓壮丁,也是为了找人服徭役无可奈何之事,寻来的只要是个活人就已经是烧高香了,怎么还有这种猛人? 嗯,也不是不现实,当年张郃高览临阵叛逃之后还能痛击老东家,难道我乐进就寻不到愿意为朝廷卖命的义士猛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支援这云壮士!如果云壮士有什么闪失你们也别回来了!”、 · 汉水在襄阳东边不远急转向南,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度。 陆议的船队退的相当迅速,关平也追的一往无前。 双方都是顺流而下,很快就赶到了之前分别的地方。 陆议缓缓停船,看着逐渐接近的关平,忍不住哈哈大笑。 江东水军的运气实在是太好,居然正好遇上了江北向襄阳送粮的船队。 陆议拖住乐进的时候,刘惇已经指挥手下水军抢了五条船,里面装载的大量粮食、武器、兵甲都成了刘惇的囊中之物。如果不是关平耍宝,刘惇有信心将其他的几条船全部收拢。 不过这话他也不敢对关平说出口,心道关平毕竟是少年心性,居然混到了曹军之中。 要不是陆议反应地快,只怕有不少人要以为关平投敌了。 “坦之,这又是何计?”陆议非常虚心地问道,很显然,他对之前的战法非常有信心。 关平微笑道: “伯言,你觉得我等如何攻破襄阳?” 陆议思考片刻,摇头道: “破江陵易,破襄阳难。襄阳坚固,又是天下枢纽,老贼大军云集于此,非十万重兵不能破。” 关平点头道: “不错,之前我也想过,就算大战结束,把老贼斩杀在江陵,曹军也能在襄阳结阵自守,仍难破贼。于是小弟想了一个办法,只要伯言襄助,我军比攻破襄阳收获更大,日后定让老贼气的魂飞魄散!” 第50章 义士啊 柴桑下了一场冷雨。 冬日的细雨结成漫天冰晶,飘飘洒洒纷纷落下,让坐在屋中的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连最雄壮的武将也不得不裹上一层毛毡取暖,顺带咒骂着这寒冷的时节。 诸葛亮孤独的坐在昏暗黝黑的斗室中,他手捧一把修长的怪异武器,已经凝神观察了近一个时辰。 这武器正是关平的三八大盖。 击毙曹纯的惊天一枪之后,关平不管怎么施展都无法再现那惊天一枪,这玩意在近战中的作用又很难与长矛相抗,关平这次出发前,特意将此物与《三国志演义》一起交给诸葛亮,希望诸葛亮能从中悟出什么玄机。 枪管冻得冰凉,可诸葛亮浑然不觉。 他凝思许久,用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抓住枪栓,小心地拖动了一下。 咔嚓。 一颗黄澄澄的东西飞弹出来。 当时贾良才把关平当做了鬼子浪人,赶紧上膛准备射击。可因为多年不曾保养,这子弹卡住难以释放,等关平与曹军激战的时候才终于走火,正好一枪格避曹纯。 而经过诸葛亮的推动,那弹壳终于退了出来,诸葛亮从那个打开的空格观看,只见里面似乎还压着一些尖头的修长事物。 此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已经远远超过了诸葛亮的常识,看来阿平所说千载之后之事果然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 他不情愿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侧,那里安静地放着一本封皮殷红如血的精致线装书。 “五丈原啊……” 关平一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各种如鬼画符一样的符号就上头,懒得看下去。可诸葛亮极有耐心,他发现那文字、地名与当世并无太大差别。书中前期并没有多少自己的姓名,而后期大篇幅的都是诸葛、孔明的字样,而在“死せる諸葛生ける仲達を走らす”之后,自己的名字又大幅减少几乎消失不见,之后出现的众人又是闻所未闻,似乎不是当世之人。 这让诸葛亮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 这个叫五丈原的地方,恐怕就是自己的绝命之地。 “汉室。” 他从书中一堆鬼画符中看到了这熟悉的字眼,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容: “不知道这是历史上我们的多少次尝试此事,这次……我们一定能成功!” 诸葛亮心性坚毅,绝不会被随意动摇,他下定决心,又翻了翻这本千年后的“史书”,又从里面寻到了孙权、刘备等人的记载。 这本“史书”中的人名地名他还是认得,只见孙权屡屡出现在“合肥”这里,每次出现必然有曹操手下大将的名字,他顿时判断出吴军一定多次攻打此处不克。 “嗯,该怎么把此事说给孙将军呢?直说怕是不太好……”诸葛亮捧着书陷入了沉思。 · 乐进背着手在汉水边走来走去。 北岸的徐晃听说运粮船遭到吴军突袭,赶紧亲自过江查看。听说有个小将奋力作战击退吴军,徐晃也是又惊又奇,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种人。 当年张郃高览好歹也是因为感觉到回去也得完蛋,又得到了封赏的许诺才愿意全力奋战,可王摩随便抓到一个壮丁居然有如此胆识和武艺…… “也不是没有。”马良笑得如大灰狼一样,“南阳在江北,一直自称中原之士,非我等楚人。当年黄巾大乱,不少人避祸山间,就是等个机会报效朝廷。公等得此猛将,如鱼得水啊。” 乐进点点头,心道马良这厮说话虽然阴阳怪气,但总算还有一点道理。 南阳虽然属于荆州,但因为靠近中原,跟这些荆楚蛮夷还是有点文化上的区别。 起码他们不会听到《离骚》唱响就忍不住流泪。 现在北军跟荆州军的关系处的极差,双方已经发生了多次严重摩擦,若是有一个荆州出身还心向北军的人参战,一定能让之后的战斗更加顺利。 曹操之前曾经多次劝导乐进要收敛一下自己的暴戾脾气,能治民、能治军、能统领一方,这才称得上将军。 “是个汉子。”乐进下定决心,“若是他能回归,我定报于丞相,重赏此人!” 徐晃也是连连点头,感慨如果荆州到处都是这样的人,曹军现在也不会遭遇这样困难的局面。 为了表现出求贤若渴的姿态,乐进和徐晃两人没有回城,直接在江边扎下帐篷等待那位叫云山的勇士回归。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天之后,他们果然看到了几艘大船缓缓靠近,而船上挂着的赫然是乐进的字号。 “回来了!回来了!” 乐进兴奋地大呼小叫,同时又暗暗小心这是不是江东的诡计。 站在船头的关平见乐进等在岸边,心中不住地冷笑。 他只让一艘船先行靠近,又亲自跳到岸边,将自己腰间长刀解下,恭敬地下拜行礼道: “南阳野人云山,拜见将军!” 乐进见关平如此懂事,欢喜地合不拢嘴。他赶紧摆出一副粗豪的姿态,用力拉起关平,还捡起他的长刀,亲手给关平挂好。 “云兄弟何必如此?之前我军被团团围困,幸得云兄弟奋勇杀敌才逃出生天,难道我会猜疑云将军?天寒地冻,赶紧叫儿郎们上岸将息!” 徐晃也凑上来,看着关平手下的士卒,不禁赞道:“云郎好大本事,从何处募得如此健儿?当真是天下少有的劲卒!” 关平早就跟陆议刘惇商议好对策。 他虽然年幼从军,但之前的大战中从没有跟乐进、徐晃交手,长坂坡一战中也只是遭遇了曹操的虎豹骑就败退,自然不怕被人直接认出来。 按照计划,他回答说父辈是南阳太守张咨的部下督邮。 当年张咨被孙坚逼杀,袁术又盘踞南阳,他们便渡江逃到了襄阳一代为贼。 这些年他们实在受不了东躲西藏的日子,听说朝廷大军开来,还要讨伐孙坚之子孙权,故而拼命作战,要给故人报仇。 乐进和徐晃本来还在怀疑为什么会有人莫名其妙拼死作战,一听说原来是当年张咨的部下,顿时恍然大悟。 张咨是颍川人,家世显赫,当年被孙坚随便捏造罪名斩杀,他麾下又敌不过孙坚,多有落草为贼之人。 这些人曾经是世家豪族出身,自然不愿意长时间做贼,这次朝廷来了,而且还是攻打孙权,当然要抓住这个好机会洗白自己。 徐晃又旁敲侧击询问了一下关平的部下,这些荆州人提起江东人也各个表情狰狞怨恨,全然不似作假,这让徐晃和乐进更不怀疑。 关平又向二人汇报战果,说江东水军人多,手下众人一路顺江而下大战几回,却也只抢回一条运船,那统军之人陆议威胁说日后还会再来。 乐进和徐晃听说关平居然能从荆州水军的包围中抢回一条船,顿时更加佩服。 他们心道陆议的水军北上肯定是为了袭扰曹军粮道,让曹军的军粮不能畅通无阻地运到江陵。若是不能在水战中击溃他们,曹军的运粮只能走陆路,那损耗自然高的惊人。 既然关平有如此本事…… “云兄弟可有表字?” “小字坦之。” “哦,坦之可听说过任峻任伯达?” 关平摇摇头表示没听过,徐晃告诉关平,任峻当年是曹操麾下典农中郎将,后来在官渡之战中力保粮道不失,数次击退袁军,这才让曹军能在官渡坚持下去。 “看到坦之,本将就想起了伯达。尽管江陵颇有粮草,可我军要与孙刘决战,不能让将士们看到粮道断绝,以后这督粮之事……” 徐晃侃侃而谈,乐进赶紧瞪了他一眼。 你胆子不小啊。 此人到底是新来的,哪能一上来就把全军粮道托付给他? 没想到徐晃毫不畏惧,继续道: “就是不知道云小兄弟敢不敢做了。” 关平肃然行礼,朗声道: “有何不敢?某愿去江陵送粮!” 第51章 浮夸 有句话叫信心比黄金更重要。 江陵虽然积蓄颇多,不太需要一直从北边运粮。 可若是让江陵的人听说粮草被截断,肯定又是谣言四起,到时候这仗还打个屁,老老实实抓紧回家算了。 徐晃在江北,承担运粮的重任。乐进收不到粮食可以开摆哭穷,到时候责任全都是他和赵俨的。 以赵俨的狡猾,到时候黑锅肯定是徐晃自己背,现在徐晃比谁都着急,恨不得立刻打通粮道。 但他也知道粮草是大事,岂能随便找个陌生人来督粮。 他思来想去,准备将这重任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马良。 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马良年纪轻轻已经混成了马家的家主,其心思、手段都是一等一的。 马家的家人大部分都在襄阳附近,若是他敢耍什么心思,可以叫云山立刻将其处死,他的家人也会被立刻斩杀,财产没收。 云山若是搞什么心思,以马良的心思手腕也足以瞬间将他斩杀。 而且云山长期在襄阳一代做贼,肯定跟襄阳土著马良尿不到一个壶里。 这两人互相监督,保证万无一失。 为了谨慎,徐晃也没有一上来就让他们大量运粮。 他亲自作书,告诉曹操他们的水军遭到了孙权的突袭,粮食被劫走不少,至于后面的作战安排,还请早早抓紧给点指示。 “晃是武人,见了坦之这般好武艺也是颇为欢喜。此番初入我军就要担当如此重任,晃心中过意不去,倒是军中还有些钱粮、布绢,若是坦之不弃,就全都送给坦之了。” 关平摇摇头,诚恳地道: “我也一直敬佩徐将军为人,这钱粮布绢不过身外之物,若是能学徐将军武艺,才是平……呃,平生所愿。” 关平倒是没有胡说八道。 关羽说当年曹军之中能让关羽稍稍佩服的也就一手之数。 徐晃、张辽武艺高强性情耿直又从不斤斤计较,这才是好汉子。 徐晃听关平说的格外真诚,心中也是颇为意动。 他跟关羽极其投缘,如果不是因为各为其主,一定是天天一起喝酒论武的好朋友。看着关平,他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当年和关羽共事的岁月,心中格外欢喜。 “坦之,你来,我有些事说给你。” 关平点点头,跟随徐晃来到树丛之中。 徐晃从腰间拔出长刀,一脸凝重之色: “刘豫州帐下有一人名唤关羽,汝可认得?” 关平心中咯噔一声,心道莫非是自己跟父亲长得太过相像,因此被人当成了父亲? “关云长名满天下,平……平时也经常听人说起。” 徐晃点头道: “不错,关羽武艺深不可测,元非常人可敌。我二人是同乡,当年也曾俱在曹公麾下效力,这武艺嘛……当年我远不如他,可这些年我与文远、儁义等人论武,颇有所得,总结出一套专门克制关羽之法。 我本来等着与其交战时杀他个措手不及,可此番曹公令我守樊城,怕是没有与他交手的机会。 我现在便传授于汝,若是战阵之上遇上了,可供汝保命。” 关平:…… 徐晃见关平傻愣在当场,还以为破解关羽刀法这种事对关平来说有点太早,他不由分说,仗刀演武,将关羽惯用的刀法一一施展出来,又详细解说他跟张辽等人苦苦研究的破解之法。 徐晃教的非常认真,他先讲完关羽刀法的弱点,又强迫关平出刀,自己讲解破解之法。 关平硬着头皮出刀与徐晃对垒,模拟关羽与徐晃开始拆招。 不得不说,徐晃之前实在是有点太低估关平的武艺。 这少年人出刀稳健,刀法古拙中颇具几分灵动,虽然仍是固守规矩,可已经隐隐有大将风度。徐晃心道自己年少时绝对没有这般手段,而且刚才自己只展示了一遍关羽的刀法,这少年人居然学了个七七八八,让徐晃又惊又喜。 “好,好,好武艺!”他都后悔让此人督粮,若是能参与作战,一定能在此番东征中大放异彩。 不过任务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徐晃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自然也不好改口,只能一脸殷切的捏了捏关平的肩膀,让关平之后要尽量努力争先,争取能早点做出些成绩来。 · 徐晃不会因为爱才而在粮草这种大事上打折扣。 水道上可能有荆州军拦截,云山等人新来,先押送五船军粮去江陵试试水,能送到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送不到,也不至于造成太大打击。 乐进派遣手下王摩为将,督率北军一千,与关平手下三百人同赴江陵。 马良也以乐进别部司马的名义压阵,跟随马良同去的还有五百多宜城蛮人。 这三方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徐晃兀自不放心,又派遣自己手下主簿梁岐率领水军五百为后队,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好有人回来报信。 这安排比之前曹仁的调度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徐晃自认为此番万无一失,可江东水军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面子—— 陆议的水军看见曹军的船队出动,立刻在江上列阵。 江东水军的大船参差有序,彼此调度安排严整,在刘惇的军旗的指挥下,江东士卒纷纷举起长弓沿着曹军水军移动,无数的弓矢散发着森森寒光,看得曹军众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尤其是后队的旱鸭子梁岐。 他是河北降将,知道在江上跟东吴作战就是找死,见江东水军在江上列阵,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他看得出,对面的吴军都是精锐,若是真的跟他们厮杀在一处,只怕片刻间就要命丧黄泉。 “撤,快撤啊。” 趁着离襄阳还不算远,现在抓紧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惜他的愿望迅速落空了。 只见关平威风凛凛站在船头,冲着对面吴军大船高声喝道: “吾乃南阳大将云山,奉命赴江陵送粮,速速散去便饶尔等不死,若是不走,便叫尔等尝尝平……平生未见之手段!” 曹军本就人少,现在离开襄阳水域居然还敢主动进攻,梁岐心中大惊,几乎看到下一瞬吴军万箭齐发把云山射成刺猬的模样。 可下一秒,只听一声弓响,虽然没看清那箭到底中没中,可对面吴军的船上已经响起一声惨叫。 只见之前还站在船头挥动大旗的吴军军师刘惇惨叫着倒在地上,而耀武扬威的吴军众将也顷刻安静下来。 梁岐壮着胆子抬起头,又听对面船上响起一声夸张的尖叫: “不好,是云将军!” “云将军万夫莫敌,我等快走啊!” 下一瞬,吴军的战船立刻后队变前队,接着水流扬帆快走,顷刻消失不见,而关平则立在船头,嚣张地一挥手。 “穷寇莫追,饶他们一条狗命!” 曹军众将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鼓噪呐喊道: “将军威武,将军万胜!”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水战中正面击败江东水军,虽然过程有点奇怪,但是吧…… 结果是好的。 一个人喊,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喊。 虽然没看出领导具体在哪里,但稍微有点情商的也知道这是巴结领导的难得机会,一时间江上马屁滚滚,众人齐声称赞,夸得关平也忍不住呵呵傻笑。 马良一脸凝重走到关平身边,颇为无奈地低声道: “有点假了啊。这人从哪雇来的,不便宜吧?” 第52章 黑吃黑啊 说实话,这一仗要是看不出问题那简直就是自己有问题了。 关平也是心中惴惴,没想到陆议的演技居然这么浮夸。 搞什么呢。 王摩马良都是自己人,但他们身后还有人跟着呢。 他心中惴惴,正在琢磨要不要趁着大战刚结束先把梁岐沉了,可马良自信地笑了笑。 “交给我吧。” 马良是诸葛亮和刘备的忠实崇拜者,以擅长调度众人的关系著称,刘备这次逃往夏口的时候走得太急,在宜城的马良本来想跟刘备在江陵汇合,没想到刘备在长坂坡被追上,又走水路去了夏口,马良跟刘备走散,也只能先回了襄阳。 这次见到关平,马良忍不住喜极而泣,更是决定竭尽全力配合关平的工作。 这次正好给关平展示一下马家的本事,让他们看看为什么都说“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船队继续前进,关平、马良以议事为名招来了梁岐。 梁岐心中恐惧,生怕有什么闪失,可这战大胜,一切都非常顺利,他没有丝毫拒绝的机会,也只能无奈地颔首,来关平船上议事。 进了船舱,一切倒是非常正常,关平和马良推杯换盏,两人脸上都噙着笑意,让梁岐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 马良和王摩足以制衡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将,量他也不敢造反。 “坦之此番威震江东贼,当真了得啊。”他尴尬地笑了笑,马良热情地招呼他坐在一边,又随手给他倒上一杯酒。 “这一仗不容易啊。”马良叹道,“想不到梁主簿儒雅,居然颇为悍勇,马良佩服啊。” “啊?”梁岐愣住了,心道马良这厮平时阴阳怪气的,这次居然会主动夸我。 看这意思,是要分润我一块功劳? 他脸颊微红,心道自己这个徐晃军的主簿果然还是有点分量。 “哪里哪里,季常折煞我也。”他笑嘻嘻地捧起酒杯,“都是坦之奋战勇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某先敬一杯!” 他高举酒杯,却见关平和马良只是微笑却不喝酒,顿感头皮发麻。 “公等,公等这是……” 马良笑呵呵地从袖中取出一张绢,送到梁岐面前,从容地道: “我记得梁主簿当年就是袁熙麾下,是也不是?” 梁岐咽了口唾沫,苦笑道: “不,不错。” 马良点头道:“北人南来,也是辛苦。丞相此番用兵,誓要鲸吞江东,以后成了大事,还请梁主簿在徐将军面前美言几句啊。” 梁岐颤抖着拿起那张绢,只见上面马良用刚劲有力的笔法写下了一封战报——战报上说,他们刚刚离开襄阳水域就遭到了江东水军的猛攻。 江东水军足有五千,由周瑜亲自统帅,船上箭矢如雨,给运粮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面对生死关头,朝廷水军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在马良的统帅下,云山、王摩拼死奋战,以船撞船,跟敌人展开近战,梁岐也奋不顾身迎战冲上船的江东贼寇。见敌人越来越多,马良下令放弃两艘装载军粮的艨艟,江东贼担心再打下去伤亡太大,也见好就收,放他们走过。 “这一战确实挺凶险的,那周公瑾亲自到来,能逃出生天,实属侥幸啊。”马良连声叹息,又笑嘻嘻地道,“烦请梁主簿将此事告知几位将军,日后一定要格外小心啊。” 梁岐:??? 怎么越听越不对劲,这说的是今天的战斗吗? 难道我其实之前做了一个梦,然后睡过去了?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马良又和颜悦色地道: “这次跟梁主簿并肩作战,以后咱们也算生死之交了。 听闻梁主簿在这一路远来还住军帐中——马某薄有资财,愿帮主簿置办产业。 这荆襄荒蛮之地田产也不贵,梁主簿幸勿推辞,只要报上马某的名号,绝对不怕有蛮人来滋扰生事。 到时候梁主簿想娶几房娇妾也好,也储存些土产也好,都是挺便利的。” 梁岐的心突突直跳。 他虽然不懂马良和云山想做什么,但他已经能听出来马良的用意。 他想让自己调头离开,告诉徐晃和乐进他们遭遇了不小损失,至于具体的原因吗…… “哎,都说马某是荆襄豪族之首,可哪里知道马某不过是个空架子,这一大族的人吃喝拉撒都要马某操持,少了一点都要反我。 此番曹丞相南下,我家竭尽全力供应米粮,家里妻儿已经没有蔽体之衣,父老无隔夜之粮。 这次远行有个糊口的机会,还请梁主簿稍稍照顾一二了。” 梁岐嘴角抽动了几下,已经全然明白了马良的用意。 怪不得吴军如此模样,不,那都不一定是吴军! 马良想黑吃黑,趁着曹军的运粮,将粮食扣下! 这次只不过是个开始,以后曹军只要想走水路,一定还会遭到吴军的袭击。 吴军的“主力”在此,其他人难以应对,只有马良和云山可以对付。 到时候随便损失些粮食也说得过去。 如果曹军不想付出这些粮食的话也可以走陆路,但是路上山地难行,也可能会遭到蛮人的劫掠,到时候…… 梁岐的心怦怦直跳,一时心乱如麻。 马良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如果听他的,那么皆大欢喜,他肯定也有好处送上。 如果不听…… 马良在荆襄一代不知道认识多少蛮夷,除非以后梁岐打定主意永远住在徐晃的军营里,不然都难逃一死。 他心中万分纠结,又见那个叫云山的少年将军眉宇间渐渐升起一丝煞气,不禁心中惴惴。 嘶,应该没什么吧。 这大战之中,一点军粮算什么。 这少年将军深得徐晃喜爱,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何必与他为难? 他点点头,颇为为难地道: “可是,我手下那些人……” “哎,”马良展颜一笑,“这个好说,你选些亲信回去,就算他们胡言又能如何?剩下的人,自跟我等同去江陵,保证万无一失。” 梁岐手下的那些士兵虽然是北人,但要是给他们一个当逃兵回乡种地的机会,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逃走。 荆州的世家豪族都有疯狂隐藏人口的习惯,马良自然有办法给他们土地,把他们安排的妥妥帖帖,不怕出事。 想到这,梁岐眼中放光,他缓缓伸手,将马良精心炮制的那份战报小心拿在手中缓缓叠好,谄笑道: “奋战本是分内之事,季常客气了。” 想到这,他又稍稍有些忧色: “不对,我这哪像力战之后的模样,只怕徐将军一眼就能看出破绽。” 关平呵呵笑道: “这个好说。” 梁岐一怔,突然感觉眼前闪过一道寒光,他的脸上和胸口立刻多了两道血痕,鲜血滚滚而下。 “以后,还请梁主簿多多关照了。” “不,不敢,以,以后……以后有劳二位关照……” 第53章 安排上了 梁岐带着四十多个亲卫离开,这些亲卫肯定自然也都做了些“力战”的痕迹。 有皮肉之苦肯定也有赏赐,当兵还不是为了吃粮,只是稍稍挨顿揍就能得了赏赐,还能避免日后在江上继续跟吴军的水师作战,他们各个欢欣鼓舞,纷纷求揍。 从襄阳走水路去江陵要折入夏水,进入夏水之前,关平让王摩先行,自己和马良带领一彪人马殿后。 很快,陆议盘踞在夏口的船队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那些之前梁岐手下的北军士兵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看见一大群江东水军杀来,顿时魂飞魄散,吓得抱头惨叫不止。 关平苦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 “各位,之前多有隐瞒。其实我并非南阳云山,”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高声道,“吾乃关云长之子关平,奉左将军军令兵进此处,之前欺瞒,还请诸公见谅。” 一群北军士兵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关羽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起来他们并不畏惧关平,因为刘备军一贯名声极好,关平之前展现出的态度也足够和善。现在孙刘同盟,江东军应该也不会随意杀害他们,这反倒是一件好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关羽之子要冒充他人姓名,还混进了曹军之中。 陆议的大船在关平的令旗指挥下并没有太过靠近,这让这些北军士兵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几个胆大的甚至壮着胆子道: “将军可是想让我等倒戈,与将军共扶汉室?” 这些北军士兵跟刘备军本来就没什么仇恨,如果能投到刘备军厮混倒是也不错,就是担心家中的妻儿遭受连累。 关平能看出这些人的所思所想,正色道: “关某并非让公等随我征战,只想让诸君放下刀兵。我可以为公等提供土地耕种,还请诸君放心。” 啊? 曹军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套路? 历来被俘虏之人都要选精壮充作兵员,这种地……一下就勾起了他们的不好回忆。 若是跟曹军的屯田一样,还不如当兵痛快。 马良上前一步,笑得如大灰狼一般: “诸君,大家都认得我。襄阳以南,都是……大部分是我马家的田地,我只求与江东做生意发财,不做他求。 现在公等已经算战死之人,只要愿意跟我回去,我可以在襄阳以南授土地给公等耕种。公等家小,也总能得些抚恤……如果有。” “这荆州之地的田亩虽然比不过中原,但我马良今日在此发誓,田租日后绝不超过四成,贷息绝不超过两分。 在我马家种地,曹军的徭役一概免除。大家想想,这比当兵厮杀如何?” 田租四成这种事听起来非常恐怖,可跟北地的屯田相比简直是梦幻一般。 曹操屯田六成以上的田租比比皆是,一年不停冬日还要大量服役,导致屯田客大量逃亡或者起义的比比皆是,至于借贷的利息就更是高的离谱,很多人都被逼的卖儿鬻女,最后甚至被迫自杀。 如果能把他们算作与东吴的大战中战死之人,让他们躲进山中耕种,这对升斗小民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不答应很快就是战死,答应了还有地种。曹操对他们又没什么恩义,正常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关平和马良这套组合拳一打,众人自然欢欣鼓舞,纷纷表示愿意接受改编,去襄阳种地。 自黄巾之乱以来,大量的中原百姓逃到了荆州,可跟中原相比,这里还有大量没有开垦的土地,远远达不到后世的水平。 马良等豪族隐瞒人口是基本功,在襄阳一带没什么人敢跟他们家为难。 靠着关平转运来的“战死”士兵,他们可以迅速发展壮大,可能很快就能超越蔡家成为魁首。 这是马良一直盼望的事情。 商议已定,关平这才挥动旗帜叫陆议的船队靠近。 看着大量的俘虏和两艘装满米粮的运船,饶是陆议冷静,也不禁兴奋地满脸胀红。 “好个关坦之,这也是诸葛军师想出来的妙计?果然厉害,愚兄佩服!” 陆议想破头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薅羊毛的妙计。 他们这次只是配合关平演了一场戏就夺占了曹军两艘运船共计一千石的粮食! 这损失虽然不小,但还不至于让曹军放弃走水路运送军粮的计划,甚至只要损失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他们就会不断加大运力。 毕竟水运也太香了,陆运光是押运的民夫都得吃掉大半,跟被劫走也没什么区别。 只要不暴露,以后关平和陆议就可以联手霸占此地,源源不断地从曹军手上夺取粮食。 运粮的曹军军将听话便罢,不愿配合的就直接砍死,算他们死在激战之中便是,剩下的士兵因为曹军的暴政肯定不愿意继续留下。 如此一来,曹军遭到缓慢的削弱,这可远比之前预定的进攻襄阳然后快速溜走的战术来得妙。 陆议甚至都期盼最好曹军能在江陵多待一阵子,这平白得了一千石的粮食和两艘船,以后多来几次,这可就是真的黄金水道了。 嗯,不过陆议的演技是该练练了。 “全仗陆兄和马兄襄助,我倒是没什么功劳。”关平笑得颇为坦诚。 刘惇颇有些感慨地道: “小将军这些日子活络多了,前几日还一板一眼,现在居然已经学会用计了。” 马良看着陆议,总感觉心中颇有几分畏惧,好在他颇为擅长处事,反到微笑道: “坦之真是谦恭,若非汝,我焉能认得伯言这般风雅君子。 日后这江上来往,还得请陆兄多多关照才是。” 众人脸上满是贪婪的笑容,四周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关平又随口问起了孙权的情况。 陆议最近一直在汉水上飘着,也没有见到孙权,但他听后方送粮的军士说,孙权之前去了趟夏口,听说又准备攻打荆城一带。 “闲的没事打荆城做什么?”关平一头雾水。 陆议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至尊有自己的想法。” 他言语间多有几分无奈,也只能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关平点点头,心道孙权是会盟的统帅之一,且江东才俊极多,也轮不到他指手画脚。 见诸事已了,关平冲陆议行礼道: “军情紧急,小弟且赴江陵。后路之事,全都托给陆兄了。” 陆议肃然道: “我等同袍兄弟,此事一定做好,若有闪失,我拼了命也去江陵把汝救出来!” “保重!” “保重!” 第54章 蔡瑁之怒 江陵,曹军最近虽然仍在秣马厉兵,可明显已经放松了进攻的节奏。 他也感觉到民心不附,想要在荆州与强敌决战,必须先做好后方的稳定工作。 曹操夺去了曹仁的兵权(仍暂代征南将军),只让他负责江陵防务,又将被曹洪打个半死的文聘启用为江夏太守,还让蔡瑁为右都督,全权掌握荆州水军。 这一切都展示了曹操的和解姿态。 可这位蔡家的家主心里清楚,自古利益争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曹仁的压抑反而激起了那些北军的同仇敌忾,他们将之前的失败全部推给了张允为首的荆州军,将一切艰难险重的徭役全都推给他们,之前还算严格的军纪也荡然无存,各大将手下的亲卫在主将的纵容下开始抢掠江陵百姓,双方的矛盾日益加深。 蔡瑁心中颇有几分凄凉,他本以为曹操控制荆州之后会很快掌控局面,到时候天下可定,自己将作为荆州乃至整个江南派系的头领位列朝堂,跟蒯越、傅巽、韩嵩等人结成一派,与江北众人在朝争中度过一生。 曹军内部本就矛盾重重,因为之前一直获胜,这样的矛盾被暂时搁置隐藏。 可现在战败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这猜疑纠葛一定会不断加深,并非曹操一个人几句话稍稍怀柔就能彻底平复。 蔡瑁知道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想让我们给你当狗,总得有主人的本事。 要是没本事,就得如刘景升一样乖乖听我蔡瑁的调度。 不听我蔡瑁的还想在荆州呆下去?我要看看你们能不能做得到! 这一日,曹洪的士兵在街上抢掠,蔡瑁直接命令黄忠出战,几个杂兵哪是黄忠的对手,才一交锋便被纷纷斩首。 曹洪大惊失色,立刻带着手下亲兵冲上街头。 当他看到行凶的居然是个老者,不禁勃然大怒,他好歹还记得曹操的叮嘱,不愿意在街头跟蔡瑁相争,可蔡瑁先当着百姓的面怒斥北军不法,历数曹洪暴虐,又夸赞黄忠侠义勇猛武艺了得,最后阴恻恻地表示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黄忠和曹洪比试一番,大家打的发够火,泄了愤,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曹洪虽然感觉到不对劲,但他生性暴虐,又仗着曹操的宠爱肆无忌惮,怎能愿意被蔡瑁压住。 他立刻同意跟黄忠比试,还一脸怨毒地盯着蔡瑁,寒声道: “我等武人比试,生死有命,就别怪洪手下无情了。” 后来的结果相信大多数人也能猜到。 曹洪正值壮年又身经百战,本以为刀剑格斗,他片刻间就能将这老者劈死,可没想到两人才一交锋,他便立刻感觉到不妙。 这老人的刀法绵绵如大江拍岸,森森如刮骨阴风。 曹洪只斗了三招就已经刀法渐乱,浑身冷汗直冒。 他边走边退,正待跳出圈子讲和,可没想到人群中有一闲汉伸腿一绊,曹洪哎呀一声,立刻摔倒在地上。 黄忠怨恨曹洪纵容手下士兵当街行凶,他冷笑着走上来,把刀扔在地上,又缓缓蹲下,狠狠一拳重重打在曹洪的脸上。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曹洪满口银牙折断,痛的苦不堪言。 “莫伤了兄弟和气!”蔡瑁大吼一声,扑上去从背后拉住黄忠。 看着满眼怨毒恐惧之色的曹洪,这位蔡家的家主咧嘴一笑,满口黄牙中挤出一丝压抑许久的得意: “刘表当年何等人物,见了我蔡瑁还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声贤弟。 汝算什么东西,这些日子我看在孟德的份上处处忍让,你还真当我怕你。 今日我便给你一个教训,得罪了我蔡家,你们江陵都出不去!” 蔡瑁把黄忠扯走,又冲四周使了个眼色。 之前绊倒曹洪的几个闲汉一拥而上,顿时拳脚相加,打的曹洪不住地惨叫。 跟随曹洪过来的亲卫大惊,纷纷拔刀救援,可黄忠长眉一调,拔刀拦在面前,蔡瑁手下的亲卫也一拥而上,纷纷高呼“不要火并”,将黄忠和曹洪的亲卫纷纷拉开。 可怜追随曹操大战多年的曹洪被一群泼皮打的惨叫连连,不住地在地上翻滚,周遭的百姓纷纷欢呼,也情不自禁地围上去殴打。曹洪被打的四肢折断,肋骨也断了几根,身上昂贵的衣甲、刀剑更是被那些泼皮纷纷抢走,赤条条地横卧在街头。 已经接掌江陵防务的曹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赶紧带着常雕等人点齐守军五百匆匆赶来,看着横卧在街头的曹洪,曹仁又气又怒,恨恨地拔刀在手,凶狠的目光死死瞪在了蔡瑁的脸上。 “反了,反了。造反是不是!好,我看看谁敢与我曹仁一战!” 上次曹家人被如此折辱,曹操屠了整个徐北。曹仁狂怒之下立刻指挥常雕等人进攻,将蔡瑁的首级取来。 常雕哪敢跟蔡瑁为难? 蔡瑁不一定敢杀曹仁,可曹洪的亲卫转瞬间被杀得尸横遍地,常雕生怕自己也遭到这样的后果。 他双腿不住地哆嗦,却又不敢违抗曹仁的命令,只能战战兢兢地抽刀在手,高声道: “蔡,蔡君侯为何伤人?” 蔡瑁一脸讶然: “足下为何凭空污人清白?大家刚才都看到了,是子廉要跟汉升兄比试,还说生死有命,不得怨言。 后来子廉麾下的亲卫欲上前行凶,也是蔡某的亲卫死死拦住,这才免得刀兵相见。 可也是此时有些泼皮见子廉身上衣衫华贵,趁机抢掠,这总怪不得我头上。” 曹仁破口大骂道: “放屁!殴打子廉的分明就是尔军中帮闲!尔还敢抵赖?” 蔡瑁瞪大眼睛道: “竟有此事?好啊,那打人的定是些杂役,吾这就将其速速开革。子廉的损伤,我也一力赔偿。” 说着,蔡瑁竟真的从袖中掏出一长串铜钱,潇洒地走到曹洪身边。 他一扬手,铜钱纷纷落下,噼里啪啦落在了曹洪的脸上。 纷纷坠落的铜钱敲在曹洪的脸上,这位满脸是血的曹家大将眼皮动了动,缓缓沁出一丝泪光。 曹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心中的愤怒、沮丧和悲愤直冲脑门。 他缓缓站起身来,一双漆黑冷厉眸子立刻蒙上了一层殷红的血丝。 曹仁知道自己远非天下无敌,可他绝对看不得自家兄弟在眼前被人如此折辱。 我等本就是游侠浪荡子,管你什么大业,先把眼前人斩了再说。 “啊啊啊!”曹仁的怒吼惊天动地,野兽重伤般的嘶吼和带着血水的唾沫到处飞溅,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 下一瞬,蔡瑁的眼中清晰地映出了一抹银亮的冷光。 那是曹仁的钢刀! “给老子死!!!!” 曹仁拼命,万夫莫敌,黄忠也没想到丧失理智的曹仁居然如此厉害,他想挥刀襄助蔡瑁,终究稍慢一步。 眼看蔡瑁就要血染当场,之前一直犹豫不敢向前的常雕突然扑出来,用侧面一把抱住曹仁的腰杆,大声哀嚎道: “将军且住,将军且住!不可杀人!不可杀人啊!” 常雕的惨叫让曹仁的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黄忠也赶紧奔过来护在蔡瑁面前。 看着曹仁手上雪亮的钢刀,蔡瑁浑身冷汗直冒。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知道自己从生死关头走过了一瞬,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 “瑁自幼胆小如鼠,诚不敢在此地久留。 我先去军中处理些军务,若是曹将军要杀我,尽管拿丞相手令来,某绝不反抗!” 说着,蔡瑁赶紧一挥袖子,一溜烟跑的消失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都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太危险了,若不是及时拦住,差点就酿成一次大祸。 曹仁也吐出一口浊气,懊悔的将刀扔在地上,眼神复杂地看了常雕一眼,最终还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回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我们再来处置。” “谁能宰了蔡瑁,我保他当将军!” · 一场风波好不容易平息,可众人不知道,很快就会有更大的风波到来。 几日后,襄阳的运粮船抵达江边,一个叫云山的少年将军缓缓走下来,感受着冬日的暖阳,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江陵,我又回来了。” “怎么感觉此处……怪怪的?” 第55章 你不要过来啊 距离上次关平来江陵只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可现在看起来这里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同。 之前曹军的水军战船全都簇拥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头,看起来相当壮观。 而现在尽管也是簇拥在一起,可江岸的船、岸边的营寨之间都有不小的距离,看起来场面非常的诡异。 马良和关平乘船到来的时候,两边各有一只船飞快地冲过来,船头的士兵一个谦恭一个暴躁,询问关平的来历。 关平早有准备,乐进手下的屯长王摩缓步上前,口称是受乐进之命前来送粮。 他们的手续真实完整,又没有展现出任何攻击性,江边的曹军水军自然同意放他们靠岸。 可到底是听谁的命令靠岸又是一件非常伤脑筋的事情——水军都督、汉阳亭侯蔡瑁的手下要求他们向南靠拢登岸,而另一边丞相参军陈群则亲自在岸边,强令关平等人靠北登岸。 居然都斗到这个地步了…… 关平和马良本以为只要有曹操在应该还能调和这一切,但现在他们才发现有些事情真不是靠着三言两语就能解决。 荆州最强的豪族蔡家终于露出了他们狰狞的獠牙,曹操现在已经处在了骑虎难下的关头。 痛惩老同学蔡瑁,这样等于拱手将整个荆州完全交出去,甚至有可能导致蔡家为代表的荆州豪族集体投奔刘备温暖的怀抱。 不对蔡瑁进行处置,那怎么对得起曹洪为代表的宗族,这更是动摇曹军根基的举动。 曹操军略、文采都很厉害,但在制衡怀柔方面远远称不上顶尖,在这种危难时刻居然一时毫无办法。 现在,他也只能勉强维持现状,暗中派人跟蔡瑁谈判。 陈群焦急地看着来船,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这个时候有运粮船到来,有可能直接打崩曹军和蔡瑁之间的关系。 尽管眼下曹军的势力依然远远超过蔡家,但这也基本代表想要在此战中获胜成为泡影。 蔡瑁一方也在等待。 痛惩曹洪之后曹操并没有派兵围剿,说明他已经认识到了蔡瑁的本事,但现在他同样面对一个两难的困境。 这运粮船自襄阳来,蔡瑁可以不要他的粮食,但必须让他们停在自己的码头,不然不足以提现自己的威严。 可现在陈群摆明了要争,如果闹得太过分,只怕会大打出手,到时候又是一桩难事。 说白了,蔡瑁只是在从心不成之后被迫彰显出的狂态,蔡家利益最大化的行为不是跟曹操翻脸,而是逼迫曹操像刘表一样让渡给他大量的权力。 眼看运粮船缓缓接近,藏在暗中的蔡瑁捏了把汗,思来想去,还是准备跟陈群争一争。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个呼唤声: “可是蔡叔父当面?蔡叔父近来可好?” 这声音有些耳熟,让蔡瑁一时想不起是谁,他略略犹豫,还是站在船头向远处眺望,果然看见对面的船上站着一个自己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少年。 咦,他是谁来着? 这也不怪蔡瑁。 他之前的主要敌人是刘备等人,怎么会特意留意关羽那个乳臭未干的儿子,倒是他手下的主簿颇为乖觉,略带几分惊恐道: “君侯,此人好像是……关羽之子啊?” “啊?” 蔡瑁瞪眼看过去,只见远处关平的面孔逐渐清晰可辨,居然跟印象里关羽家那个总是对自己瞪眼的少年有几分相似。 这,这…… “蔡叔父,久违了。” 关平在船头朝蔡瑁下拜行礼,满脸笑容: “小侄云山,前次多劳蔡叔父关照,此番来江陵送粮,还请叔父行个方便,放小侄登岸吧!” 众目睽睽之下,连曹洪都敢当街殴打的蔡瑁立刻打了个寒颤。 谁是你叔父,别特么乱认亲戚,我跟你哪有半分关系?! 这关家大郎之前搅得江陵天翻地覆,这次怎么从襄阳过来了,还在给乐进送粮?天知道他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蔡瑁不愿意让他靠岸,可关平的船越来越近,还一口一个叔父叫着,蔡瑁下意识地想要挥手将关平直接擒杀,可他心中又猛地转过几个念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原来是云贤侄,令尊可好?我那外甥没跟你一起来吗?” 关平之前一直悬着一颗心,生怕蔡瑁喝破自己的身份,那他只能调头就跑,见蔡瑁居然熟稔地跟自己打招呼,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诚的微笑。 “家父好极,此番只有我自己来。等交割了公事,再去叔父府上拜见。” “哈哈,我与令尊十余年不见,汝都长大成人。还是公事要紧,改日吾要与令尊畅饮几杯!” 蔡瑁这话说的很明白。 我以前是认识这个姓云的他爹,但是十多年不见,认错人也是很正常的。他又警告关平,闲的没事别来我这。 关平微笑着又拜了拜,蔡瑁也趁机摆出一副不跟小辈为难的姿态让众军散去放关平登岸。 陈群终于松了口气,赶紧上去迎接。 关平请教了陈群的名字、官职,又从容地递交了徐晃、乐进的军令,马良和王摩也上来拜见,将之前遭遇江东水军,众人拼死作战,损失两条船才好不容易杀出来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陈群。 陈群松了口气,亲手扶起关平,又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和颜悦色地道: “坦之啊,我久闻令尊当年抵抗孙坚的义举,想不到今日居然看见义士之后,实在是欢喜。你这次颇立功勋,以后还得多多读书习武,为朝廷做事才是。” 关平强忍着才没笑出来——他随便编了个爹的名字和实际,陈群居然装出听说过,实在是搞笑至极。 “我,我等损失两艘运船,还望丞相莫怪。” “哎,这是什么话?能从周瑜手下逃出生天已经颇为不易,丞相岂能苛待义士?改日若有机会,我引汝参见丞相!” 关平一脸黯然:“败军之将何足言勇?我军苦战几番,全仗季常兄果断放弃运船这才逃出生天,哪敢去丞相面前丢人。” 陈群心道当日大战定是极其惨烈,这小子定是抛弃了战友才勉强逃出来,因此怕曹操询问之下露馅。 这也是人之常情,倒是无所谓。 他摇了摇关平的手掌,温和地像大哥一样: “胜败不过兵家常事,羞见丞相也……嘿,也罢了,最近丞相的心情也不好。 以后在江陵城里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报陈某的名字,我一定帮你处置。” 陈群这种正规大族出身的人当然懒得跟这种乡野之人结交,但他意外从关平的话中感觉到了一点机会。 现在曹军跟蔡瑁的关系处的很僵,一直找不到和解的机会,这个小儿勇猛,又颇得马良推崇,连王摩这样的老卒也对他毕恭毕敬,肯定有点本事。 若是能好好利用此人,说不定能打破现在的僵局。 陈群这个参军可是有兵权的,若是好好调度,将力保军粮畅通的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那又是天大的功劳。 关平心中暗喜,忙道: “那就多谢陈参军关照,某原为陈参军拼死杀贼。” 陈群心道这种乡野之人果然好忽悠,稍稍折节下交就能让他感激涕零。 他脸上略略露出几分矜持之色: “好说好说。儿郎们也都辛苦了,嗯,这三船粮食也不多,都赏给手下的儿郎们吧!” 第56章 钱能补拙 收小弟肯定得先给点甜头。 江陵本来不缺粮,只是缺信心,关平的到来证明曹军可以打通水道,他的毕恭毕敬又让陈群很有面子,这几船粮食干脆全送给关平就是。 嗯,反正不是我家自己的粮食,到时候随便在曹公面前谈谈人心之类的事情就能糊弄过去。 关平没想到还有这种慷他人之慨的鬼才,赶紧连连叩首,陈群越发得意,喊来自己的亲随,将他的手令送给关平一件,吩咐关平若是有事可以来寻他解决。 弄完了这些事,陈群的名士做派又发作,懒得跟关平继续多说。 他大袖一甩,心道我做事原来这么容易,这就是名士和普通人的区别。 多年前陈群也曾经跟穷困潦倒的刘备混过一阵子,那时候的刘备如一只没头苍蝇一样,身边都是一群武夫,文士要么是腐儒,要么就是陈登这种湖海之士。 陈群今天折节下交的姿态就是学自刘备,但他还是做不到像刘备一样跟这些武夫同吃同住抵足而眠。 哎,算了,就这样吧。 有陈群的帮助,关平很快就找到了落脚之所。 陈群一股脑把三艘船共三千石的粮食全都赏给了关平以表彰他手下士卒的勇猛,关平看着白花花的粮食不禁有些上头。 当时进攻文聘的时候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抢来了一艘船的粮食,还是当名士好,连看都不看,随手就把粮食送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名士风度啊,学吧,学无止境啊。 有这么多粮食在,关平跟马良稍作商议,决定只留一成口粮应急,剩下的…… 都卖了。 周围的曹军士卒听说有人敞开卖粮眼睛都直了。 这年头严重缺粮,粮食比钱都好用。就算这支水军上岸后可以吃军粮,但也面临着上官的克扣。 这么多粮食能解决很大的问题,就算要卖一部分,何必全卖了。 他们打听到云山是刚刚投降的荆州山贼,脸上顿时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败家子啊。 果然是山贼做派。 听说有粮食买,周围众人纷纷拿出钱、布来大量采购,蔡瑁和曹洪的手下达成了难得一致,纷纷找机会赶紧把手上的钱花出去。 因为是卖方市场,代替关平出面的马良和王摩自然能从容拿捏一番。 他首先表示,重量不足的钱绝对不要,掺水的布也不要,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这就得说说当前的经济情况。 汉代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使用五铢钱,根据考古发现,汉代强盛时期一枚五铢钱有10g左右,“大五文、无文章、肉好无轮郭”,堪称艺术品。后来桓灵二帝因为某种不方便说的原因开始搞来搞去,单重降到了4.3g,这勉强也算说得过去。 可后来董先生改变了这一切,他先一脚油门到底弄出来了0.5g的钱,后来还嫌不过瘾,居然弄出了掺杂铅和锡的假钱,直接一波干爆了古代商品经济的萌芽。 但董先生这货也没蹦跶几年,理论上曹操还是有机会改变这一切,但众所周知曹操是个文人,不是个经济学家,他这么多年一直干干干,有兵有粮就满足,在董卓废除五铢钱后的第17年,也就是今年,刚当上丞相的曹操突然一拍脑袋。 我靠,这么多年我居然忘记铸币了! 忘记铸币了! 于是曹丞相赶紧“还用五铢钱”,想尽量显得跟小时候一样世界正常点,为未来某些不可说的事情打好基础。 但是不懂经济学的曹操愕然发现,我都恢复五铢钱了居然还是没人用…… 这是因为在建安元年,为了拯救气运之末的大汉,曹操决定接受个性鲜明的几位谋士建议,开始屯田! 屯田的政策确实给曹军提供了大量的军粮,成为他们获胜的关键,但问题来了,所有的粮食都变成了曹操的军需,市面上什么都没有,严重的通货紧缩之下钱有个屁用? 曹丞相不懂军事,手下众人搞经济的水平各个宛如杰弗里·萨克斯,也只好开摆,把问题留给儿子、孙子,曹魏完蛋的时候都没有解决。 现在马良说了,老子只要钱,足值的铜钱,你们拿不出来就别在这里待着了,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关平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远处的蔡瑁身上,蔡瑁被这谜样的眼神看得怦然心动,忍不住排众而出,昂然道: “我全要了!” 众所周知,荆州闹黄巾并不是很凶,也没有遇上董先生,之前曹操等人中原大战也没有牵扯他们。 这地方缺盐缺马,又水运发达,想不搞商品经济都不行,刘表在的时候就到处囤钱,荆州各家利用贸易赚得盆满钵满,各个都不缺钱。 曹军买不起不要紧,我有钱,我溢价,我全要了。 市面上最好的良米也就400钱一石,蔡瑁就按最高价,全包了。 他到没有没品到故意气这些贱民一样的北军士兵,他之前就想证明一件事—— 跟我姓蔡的混,才能吃饱穿暖,在荆州,我说了算。 他和颜悦色地走到关平面前,盯着关平那双跟关羽颇为相似的丹凤眼,脸上的笑容颇为诚恳。 “贤侄的生意好做,这钱嘛,叔父这就给你送来如何?” 关平哪里看不出蔡瑁的心思,他低声道: “多谢叔父,以后若是还有生意,还请叔父……” “呵呵,一起发财。” 哎,蔡瑁越看越觉得关平顺眼,觉得自己刚才的决策实在是太正确了。 弄死关平等于跟刘备翻脸,堵死自己所有的后路,这对曹操有好处,对自己又没有好处,还不如大家一起老老实实地做生意,有钱当然要一起赚呀。 关平和马良对视一眼,悄然起身道: “今天叔父这么照顾生意,小侄自然也不能要价太高,不然要被长辈训斥。这2700石粮总价108万钱,小侄去个零头卖给叔父如何?” “哦,呵呵,贤侄说的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一百万是吧,我这就……” “叔父哪里的话。”关平笑道,“分明是十八万,叔父是不是算错了?” 十八万! 蔡瑁稍稍吃了一惊,随即有些犹豫。 买卖买卖,各取所需,各不相欠。 可这两千七百石粮米居然只卖十八万,那跟白送已经基本没什么区别。 蔡瑁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他的呼吸略略沉重,冷静地盯着关平的眼睛,想看出这位大侄子到底在想什么。 许久,他才吐出一口浊气。 “贤侄说的不错,我年纪大了,这都算错了。” 第57章 以下犯上 后世某人做过一个非常精辟的论断。 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 粮食在这个年代代表着财富、权力和稳定,两千七百石良米也不算太多,可蔡瑁相信,这只是一个开始。 “今天的事情多谢蔡叔父,这点米粮,就算给蔡叔父的见面礼。我们江东的朋友要是还有粮食,以后还得靠蔡叔父想办法售卖了。” 蔡瑁已经猜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关平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混进了乐进的船队,利用曹军水军羸弱的特点居然骗到了运粮的任务。 按一个士兵一天消耗2斤米,这两千七百石米最多只能供应6万人吃一天,这还不够曹军本部的供应,更别提盐等副食。 可对个人来说却是一笔相当惊人的数字。 关平跟马良交好,以后曹军不管走水路还是陆路,运粮的大军都会出现合理的“损耗”,蔡瑁的人脉、关系和他手上的这支水军都是他参与这笔“生意”的重要依仗。 关平先支付了这笔保护费,以后他们的生意规模还能不断扩大。 比如荆州历来缺少食盐,只能从附近各地采买。关平能调来吴军演戏,蔡瑁自然可以合情合理将这笔巨大的利益没入自己家中! “贤侄。”蔡瑁稍作沉思道,“叔父算了算,还是你算错了。我与汝父生死之交,难道还会占你这点小便宜?” 关平微笑道: “还真是,小侄知错了。小侄许久不来江陵,心中有些惶恐,还请叔父莫怪。” 蔡瑁轻轻捋了捋长髯,压抑不住眼中的贪婪之色。 他俯下身子,缓缓地道:“我一直把汝当成嫡亲子侄,这江陵就算有什么祸事,看在叔父的面子上也没人跟你为难。 你的生意尽管做,这江陵城里,就算是昊天上帝来了也得管我叫上帝!” · 果然这个世界上除了打打杀杀,更重要的是人情世故。 蔡瑁跟刘备结仇是因为利益,出卖自己的侄女婿刘琮是为了利益,现在把关平当成自己的嫡亲侄子也是因为利益。 有了蔡瑁的支持,关平对这次的江陵之行更多了几分信心。 按照之前他跟马良商议的计划,接下来他要再拜见一位叔父了。 江陵城中一处不大却颇为风雅的木屋中,一位两鬓霜白,胡子也白了大半的儒士正坐在一个素洁的蒲团上凝神读书,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此人就是当年刘表能占据荆州的重大助力,襄阳中庐人蒯越。 蒯越字异度,在荆州的名声非常显赫,势力之强仅次于蔡瑁。 在曹操占据江陵后,蒯越来到江陵帮助曹操平定荆州众人,他凭借自己的名声尽力压制曹军之中荆州人的不满,这才保证现在北军和荆州军能暂时保持稳定。 这些日子蔡瑁展现出了狂妄之态,让蒯越的身份格外尴尬,他不好意思参与曹操和蔡瑁之间的纠纷,只能躲到一处别院中念书,准备等局势稳定再露峥嵘。 这几天的事情让蒯越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他原以为曹军天下无敌,能展现出泰山压顶的姿态,顺手就把刘备和孙权一起挑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曹军的水军居然这么无能,甚至要从头开始操练,现在所有的战事基本都要交给原本的荆州水军。 这也是没办法。 曹操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打打打,不停地打。手下的部队根本没时间操练水战,甚至来不及休整,一路怨声载道,怎能跟刚刚杀死黄祖士气正高的江东水军抗衡。 早知道……早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连接孙权,何必要仰人鼻息。 蒯越心不在焉,书上写的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他正想出门散散步,手下的仆役突然通传说马良和云山到了。 马良倒是认识,云山是什么人? 蒯越一脸狐疑,也只好请两人进屋。 才进门,马良立刻热情地迎上来躬身下拜,口称“世叔”,蒯越全无防备,笑吟吟地遣走仆役,又把目光投在马良身边那人身上。 那个少年人一直低着头,看起来似乎有些诡异,蒯越莫名其妙地问道: “足下是……” “晚辈关平,不知道蒯公有没有听过晚辈的贱名?” 蒯越眉毛一挑,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关平……关平…… 他刚想呼喊,关平雪亮的长刀已经出鞘,闪电般架在了蒯越的脖颈上。 “你,你!” 蒯越势力庞大,命中着重,可问题是他年事已高,年轻时候学的骑射早就荒废,关平想杀他只是举手之劳。 “刘使君以幼子、荆州相托,在刘公榻前,相比蒯公也承诺了些什么,晚辈学浅,很想听听高士之语,烦请蒯公说于我听。”关平的声音非常平静,可蒯越能感觉到这少年的双眸中烈火熊熊燃烧,显然是杀意沸腾。 当时蒯越等人劝服刘琮投降,暗中联络曹操,一直到曹操迫近刘备才得到消息,害的刘备军差点在长坂坡全军覆没。 蒯越心中叫苦,暗道关平这是潜回来杀自己报仇了。 “休,休要杀我!刘玄德仁义之名广布天下,若是……” “回!答!我!”关平扬起手上钢刀,雪亮的刀锋亮起一片银光,冰凉的刀背贴在蒯越的脸上,惊得蒯越冷汗直冒。 文士不能跟武夫斗,这是至理名言。 他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马良,见马良一脸憨笑看着自己,知道今天的事情无法善罢甘休,只能颤声道: “我,当,当时刘景升托付,让我等辅佐次子接掌荆州。可曹丞相拥兵……” “你先别说这个。”关平寒声道,“你是怎么做的?荆州呢?” “我是因为……” “回答我,荆州呢!” 蒯越浑身如筛糠一般,平时的镇定全然不见,他脑中不断闪过圣人的微言大义,想要摆出凛然不惧的姿态狠狠训斥一番关平这个以下犯上的鼠辈。 可看着关平凶悍的眼神,他所有的正义之词到了嘴边都成了告饶,只能吞吞吐吐地道: “刘,刘琮投降,我,我不能阻止。是我对不起景升……” 此言一出,马良随即打了个哈哈。 他站在两人中间,将关平和蒯越分开,冲关平抱怨道: “阿平,之前来你可答应我要对蒯公客气些。我就说蒯公不是这种人,你还不信。” 他笑嘻嘻地看着蒯越: “请蒯公告诉小侄,到底是谁蛊惑刘琮投降?外面都传说是蒯公,小侄是第一个不信。” “这次我们也不能白来一趟,等谈查清楚,小侄一定带人扒了他全家的皮,还叔父一个清白!” 第58章 胁迫 马良早就想对蒯越动手,这次与陆议会盟时,他就将蒯越的情况和盘托出,经过众人商议,一致决定要拉拢蔡瑁,狠狠打击蒯越。 这原因有三。 第一,蔡瑁掌握大军,还是诸葛亮夫人的亲舅舅,总不好随意下手。而蒯越名声虽然不错,但他家在军中的地位远不如蔡瑁和张允。 第二,蔡瑁虽然在涉及到刘表继承人问题上的表现非常恶心,但他在经营人际关系上很有一套,在荆州的士人和草民中都拥有非常不错的名声,算是言出必行讲义气的大哥形象。 蒯越就不一样了。 当年荆州宗贼横行,刘表非常头疼,不敢对这些以家族为单位到处做贼的团伙下手。而蒯越则非常风轻云淡,设计骗来了五十五家宗贼首领,说朝廷要给他们封赏,然后趁机把他们灌醉都砍了。 手段是好手段,但如此一来,那些宗贼都恨透了蒯越,恨不得把蒯越细细剁碎。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蒯越是襄阳郡中庐人,在刘表时期,他占据了大块大块丰美肥沃的土地,跟他家一比,马良家的土地真的能称得上鸟不拉屎鸡不生蛋。 这样一个得罪了不少人,又掌握大量肥沃土地的人家,不抢他们简直对不起自己。 马良和关平此番摸上门去,就是要狠狠折辱蒯越一番——当然,他们也是要讲方法的。 “蒯公是咱们荆州自己人,又熟读圣人之言,怎么会做出出卖自家人的事情?可外面都这么说,说蒯公为了荣华富贵故意卖了我们荆州,害的荆州人一直被人欺负。 蒯公也知道我马家治下都是一群蛮夷,他们都嗷嗷叫着要把出卖荆州之人扒皮抽筋,我是为了蒯公好,这才叫上阿平来拜访。 嘿嘿,蒯公不会见怪吧?” 蒯越的心怦怦直跳。 关平居然能大摇大摆地混进江陵,还能立刻找到自己的别院,肯定是有人指点。 蒯越不想死,更不想让自己全家被杀。 他犹豫许久,也只好颤声道: “当然不是我!我当时苦劝刘琮莫要投降!是,是那……是那傅巽搬弄是非,力主投降。” 蒯越想来想去,心道傅巽是北地郡泥阳县人,在荆州没有根基,不管什么黑锅甩给他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他终于松了口气,竹筒倒豆子一般说起了傅巽的故事。 当时曹操南下,刘琮其实并不甘愿束手就擒,他问众人能不能凭借先君的基业与曹操对峙一下静观其变,可傅巽跳出来说这绝对不可。 要对抗曹操就要依靠刘备,首先刘备获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其次刘备就算战胜了曹操,估计很快也不愿意继续在刘琮之下。 刘琮一听说的也有道理,无奈之下被迫投降,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关平脸色稍和,缓缓点了点头,又道: “那傅巽身在何处?” “关,关将军真要杀他?”蒯越一脸苦涩,“杀他,呃,呃,他在曹军保护之中,关将军要是杀他,只怕要……” “告诉我他在何处。不杀他,也得杀他全家。”关平垂下双目,从袖中取出一张绢放在桌案上,“请!” 口说无凭,关平必须逼迫蒯越写下供状。 蒯越也知道自己一旦书写,自己的名声就要被关平死死拿捏,只怕很快就要完蛋。 可若是不说,关平的刀就在自己眼前。 只要他愿意,一刀就能取自己性命。 万般无奈之下,蒯越还是只能哭丧着脸坐下。 他一直鼓励自己勇敢起来狠狠呵斥关平和马良卑鄙无耻,可在死亡的面前,他读的圣人之言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只能痛苦地将傅巽之前劝刘琮投降的种种尽数写下,还详细交代了傅巽所在的位置。 关平慢条斯理地将这封供状收好,从进门以来就一直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下来。 呼。 威胁杀别人全家这种事情还是马良擅长啊…… “关平多谢蒯公了。”他行了一礼,微笑道,“我等还要在江陵盘桓些时日,这些日子还请蒯公多多关照。我等回襄阳之后,自会去拜访蒯公家人。” 蒯越心中咯噔一声。 他本想等二人走后立刻通报曹操满城搜捕他们,可一句家人让他顿时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你威胁我?我,我家在襄阳也……” “我怎敢威胁世叔?”马良狞笑道,“威胁别人这种事是蛮夷所为,吾等不屑为之。小侄也知道蒯公的家中也有护院,可近来一群逃兵藏入岘山之中,与那些蛮夷宗贼汇聚成一股,还真是不太好对付。 小侄这全都是为了世叔,绝对没有半点威胁世叔的意思啊。” 蒯越太阳穴一跳一跳,冷汗不住地流下来。 他知道马良心狠手辣,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若是果如他所说,有一股逃兵与宗贼汇合,藏在岘山附近,就算我央求乐进去搜山,也未必能找到他们。 倒是我家众人都在明处,日防夜防如何防守的住? 就算杀了马良,自家人全部惨死,又有何用…… “我,我在江陵薄有名声,两位贤侄有何事,尽管来找我,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关平这才一脸喜色,狠狠拉住蒯越的手摇了摇: “早就知道蒯公绝非腌臜下作之人,小侄等在江陵,全为匡扶汉室,还得求蒯公寻些曹军军情,此事多谢蒯公了。” 蒯越的嘴角痛苦地抽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敢抱怨,只能从嘴角中挤出一句颇为正确的话: “愿与诸公……匡扶汉室,匡扶……汉室。” 关平和马良离开蒯越的别院,此刻天已擦黑,关平抬头看天,只见天空又是无月无星,不禁微微有些感慨。 他叹了口气,马良奇怪的问道: “今日一切顺利,何必如此?” 关平苦笑道:“季常兄,大汉四百年,确实亏待了不少黎民百姓,可何曾亏待了这些大户人家? 他们当大汉的官,吃大汉的粮,大汉给了他们土地,让他们衣食无忧。 为什么大汉倾颓,他们不曾念着大汉的恩情苦战,反到随波逐流,今日投降逆贼,明日又愿意与我等共扶汉室?” “如果他们真把曹操当成汉相,那应该与曹操一起保卫汉室。 若是把曹操当成逆贼,也应该早早与我等一起共扶汉室。 为什么他们随波逐流,眼里只有利益,从不考虑大汉如何?” “就算这次我等匡正大汉,千载之后我等皆为黄土,再有强敌入侵时,我大汉还能靠谁?还能再依靠这些君子世族,大家显贵吗?” 马良挠挠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哎,千载之后的事情还是留给千载之后再说,相信后人定有主意。 咱们是休息一下,还是……” “不休息了,今天拜了两位叔父,这第三位走完……咱们再议!” 第59章 想想办法呀 天色渐暗,曹仁给自己添了一杯酒。 他缓步踱到弟弟曹纯的灵位前,将杯中酒缓缓撒在地上,又给他点上几炷香。 “子和英灵不远,这次定要保证我等大胜啊。” 他朝灵位拜了拜,踉跄着坐了回去,看着桌案两边自己亲手刻上的军纪,眼前不禁一阵恍惚。 说实话,曹操让曹仁管江陵的治安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曹仁当年就是一方游侠,手下有数千跟班,从来不把法纪放在眼中。 他本人武艺非常高强,投军之后开始在曹操的指导下学习战术兵法并努力让自己遵守法度,现在让他重新管理江陵的治安,曹仁很快就进入状态,什么地痞游侠在这位天神一般的老大哥面前全无抵抗之念,纷纷纳头下拜,一时治安好了许多。 但曹仁的心绪仍是难以平复。 他本来就性子暴虐,因为一丁点的小事就跟能记恨许褚,现在亲弟弟曹纯惨死、堂弟曹洪被人当街暴打,他自己也经历惨败,丧失了兵权,尽管曹操对他仍旧信任有加,可这种巨大的无力感还是让他难以平静,日夜被痛苦折磨。 “军法云:善之用兵者,能杀士卒之半;其次杀其什三,其下杀其十一。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内;杀其什三者,力加诸侯;杀其十一者,令行士卒……” 曹仁默念着桌上的军法——这是他从军之后的一点小癖好,在桌案上刻下军法警醒自己,刻字的过程也能让自己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可现在桌上已经刻满了军法文字,曹仁还是无法从失去兄弟的巨大悔恨中平复下来。 蔡瑁…… 他眼中凶光如火,恨不得把这些可恶的荆州世族通通杀光。 “将军!”门外传来一声轻轻地呼唤,曹仁闷哼一声,叫那人进来。 常雕悄悄推门,蹑手蹑脚过来,战战兢兢拜在曹仁面前:“将军,打听到了一件大事。” 曹仁浓眉一挑,也压低声音道: “何事?” 常雕咬牙道:“将军,襄阳给咱们送粮,在半路遭到吴军阻拦,只有三千石送到。陈群那厮慷他人之慨,全都送给了运粮的马良、云山。马良和云山两个荆州狗又把那粮尽数卖给了蔡瑁,共得米百万钱。” 曹仁一怔,脱口而出道: “这么便宜?” 常雕:…… 曹仁可是见过一石米一万钱还买不到的场面,那时候连他都得嚼人肉干,钱有什么用? 常雕之前拿着钱去买,还以为能买到一些囤积居奇,没想到居然让蔡瑁包圆,他当然不能咽下这口气,拼命鼓动曹仁寻蔡瑁的晦气。 “将军,不能如此啊。” 他本来想说蔡瑁得了这么多的粮食只怕以后更嚣张,可看着曹仁意兴阑珊的模样,他到嘴边的话又稍稍修改了一下: “将军你想,那些粮食虽然宝贵,可以蔡瑁的身份,何必如此溢价?” 曹仁稍稍犹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一点。” 常雕咬牙道: “属下以为,蔡瑁张允早就勾结刘备准备生乱!这蔡瑁本就是诸葛亮的舅父,之前与刘备不睦,也只是为了刘琮。我军势大,他们见难以阻挡,于是想出这歹毒法子——张允害死子和在前,后来又想害死将军! 现在张允被识破,蔡瑁又主动生事,先打伤子廉将军,又在城中造谣生事。他现在大肆买粮,说不定……他以前提前知道消息,我军的粮草要出问题了!” 曹仁脑中嗡地一声,他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满眼惊恐之色、 “不错,赶紧去通知丞相,让丞相小心戒备!” · “吃吧,吃完之后就该上路了!” 傅巽的豪宅中尸横遍地,关平和马良在浓厚的血腥味中大口大口嗦着在南方极其难得的汤饼(面条),时不时对缩在墙角中瑟瑟发抖的傅巽投去凶狠狰狞的目光。 傅巽因说服刘琮投降的功劳当上了丞相参军,他虽是刘表宾客,却是北方人,跟那些同样北方出身的武人关系非常不错,地位也颇为崇高。跟蒯越说的一样,他的私宅附近就是曹军的北军大营,曹仁的精兵日夜出入巡逻,他家里也有不少护院,强攻非常不现实。 但是,关平还是有办法。 他手上有另一位丞相参军陈群的手令。 他带了王摩等五十多人大摇大摆上门,交出陈群的手令和蒯越给的令牌,说丞相担心有敌人对原来的荆州降将进行刺杀,因此加大保护力量。 傅巽不疑有他,还道是曹操关心自己,立刻请众人登门。 关平这次没有用云山的身份,傅巽看到马良之后也颇为奇怪。 可马良能言善辩,东拉西扯先把傅巽稳住,关平和王摩耐心地占据宅中各处,数清了原来的护卫人数后突然下手,那些护卫毫无防备,被关平和王摩带人屠杀殆尽。 两人杀完人,又迅速杀入正房,将傅巽和家人十余口都拖出来,猫戏老鼠一般扔在墙角。 做完这一切,王摩继续带人小心地守卫周边,关平和马良则很骚包地吃起了今晚傅巽还没来得及享用的晚宴。 “别客气别客气。”马良将陶碗放在傅巽面前,笑得非常和善,“多吃一点,反正要上路,何必做个饿死鬼。” 傅巽听说来人是关平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他的幸福生活刚刚要到来,就被杀手打上门来,他心中满是悔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颤声道: “季常,你,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马良仍是一脸笑容: “不错,本来关将军的意思是,背主之人,合该扒皮,是我苦劝了许久,关将军才答应不用此狠辣手段。不过你也知道关将军是信人,说杀你全家就得杀你全家。 还请公悌叔父海涵啊。” 门外的王摩探进头来,小声喝道: “几位跟这种背主之贼说什么,快把他们全家杀了便是!” 傅巽的家人闻言都大声哭泣,马良赶紧挥挥手,叫王摩带人把他们的嘴全都堵上。 傅巽颤声道: “我,我怎是背主之人,还请二位明鉴啊!” 关平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蒯越的供状,猛地扔在傅巽脸上。 “你自己看,这是什么!” 傅巽颤颤抖抖地捡起供状,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叫屈: “冤枉,冤枉啊!是蒯越蔡瑁等人逼我这么说,我不过是个北地宾客,若是没有这些人的授意,怎敢说这种话!将军明鉴,将军明鉴啊!” 关平呵呵一笑: “好啊,要不要你也写一份供状,我送给蔡叔父和蒯叔父过目?” 傅巽瞠目结舌,能言善辩的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跟他说的一样,如果没有荆州豪族都力主投降,他一个北方宾客说话有什么用?但他要是敢说这话,第二天就全家喂鱼。可关平对蔡瑁和蒯越一口一个叔父,显然已经跟他们达成妥协,全都把罪名扔到了自己这个北人身上。 他的眼泪滚滚流下,不住地哀求道: “刘使君仁义盖世,若是让后人知道关将军杀我全家,当有损刘使君清名。小的猪狗不如,关将军饶命啊!” 傅巽的大名关平从小就一直听着,他怎么也想不到短短的一天,傅巽和蒯越这样的名士居然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 大汉四百年,从不缺少舍生取义之人,就是因为他们的慷慨赴死,以身证道,才让儒家的学问变成了微言大义,学儒之人仅凭一身白袍就能为天下人敬仰。 可短短一夜,名士蒯越、傅巽全然不顾节操,竟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 哼,还好天下还有张公这般大儒,待打了胜仗,一定要想办法拜在张公门下。 他沉吟片刻: “你一直说我主刘豫州之事,可敢去他面前分说?” “刘豫州在江陵?” “当然不在,”关平冷笑道,“是你跟我们去夏口。” “啊?”傅巽一怔,“这,这怎使得?” “呵呵,你不愿跟我走,也不愿意去死,这样小侄很难办啊。”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刘豫州仰慕已久,景升死前还想让刘使君接掌荆州,要不是蔡瑁等人作梗,我也是刘使君麾下。 我,我只是……将军也看到了,我家门口就是曹军大营。 我家,我家这么多人一起走……” “想办法!”关平懒洋洋地道,“汝智计百出,难道还想不出金蝉脱壳之策?” “我数到三,若是想不出来,我就带着汝首级去见我主……三!” “等等!”傅巽赶紧挥手,“想出来了,此事易如反掌!易如反掌!” 第60章 有瘟神! 曹操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曹仁和常雕二人,一时头疼地又有点眩晕。 他现在真心感觉到自己这个丞相不好当,为什么手下的到处都是这种人。 今天下午的时候陈群已经装作不经意地向他汇报了运船之事,说乐进手下新招募的小将云山突破了江东水军主力的阻拦,将三千石军粮送到了江陵。为了表彰这位勇士,陈群自作主张将三千石军粮赏赐给了那人。 陈群得意洋洋,还搬出了当年孟尝君手下的门客冯谖焚券市义的典故,听得许褚一个劲地用眼神暗示要不要把陈群揍一顿。 但曹操这点气度还是有的,他不仅没让许褚揍人,还夸奖了陈群的手段,说以后这种小事不用汇报。 可还不等隔天,曹仁就带着常雕来汇报说蔡瑁有问题——常雕在曹操面前完全不像在曹仁面前那样自如,他哆哆嗦嗦地说得颠三倒四,最初只说蔡瑁囤积粮食应该感觉到曹军有可能会缺粮,后来被曹操森冷的目光瞪得越发紧张,常雕又颠三倒四说着坊间传闻,就说蔡瑁张允跟刘备早有勾结,说不定这运粮的人就是蔡瑁自己雇来的。 这话听得曹操一愣,随即问常雕有何证据。 我有个屁证据啊…… 常雕求助地看着曹仁,见曹仁眼观鼻鼻观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只能苦笑着道: “云山这种襄阳盗匪不过都是一群贼人鼠辈,他们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主动为我军运粮?难道不应该假装半路遭到吴军的攻击把粮食全都抢走? 如果他们真有如此大义,他一个荆州人应该在刘备屯驻新野的时候就去投靠,为何要等到现在投奔我军?” 曹操眉头一皱,感觉还有那么一点道理,可他随即脸色一僵。 “巨鹰,你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一点。” “啊?” “汝以为,只有刘备帐下有此等人物?我军之中皆是龌龊卑丑之人?” “呃……” “我等为天子讨伐叛逆消灭不臣,故不辞辛劳屯驻于此。尔等频频构陷荆州诸人,是何道理?我看,尔等才是勾结刘备,欲行不臣之事,是也不是?” 曹仁和常雕落荒而逃,常雕更是被吓得连滚带爬,生怕今天晚上就要被曹操叫人来砍了。 好在游侠出身的曹仁还是很讲义气,他定定神,一摆手: “不怕,巨鹰这几日就先躲在我宅中,我看谁敢拿你!” “那,那蔡瑁之事……” “还在蔡瑁?最近还是莫要触霉头,先,先放蔡瑁这狗东西一马,过几日在做商议。” 两人慌慌张张地回去,远远看见傅巽在几个卫士的保护下出门,曹仁迎上去,随口道: “公悌为何这么晚还要出去啊?” 傅巽面色如常,温和地道: “吾听闻今日多有疫病,心中甚急,故先去军中查探一番。” 今天冷风吹得曹仁这样的雄壮之人都浑身哆嗦,傅巽却愿意冒着冷风巡营,真让曹仁敬佩不已。 “要不要我带先生去看看?” 傅巽摆摆手: “不必不必。江南这疫病蔓延地厉害,我等清谈无用之人去看看便罢,若是连累了将军,巽岂不是万死莫赎了?我自己带了几个健仆,将军尽管放心便是。” 曹仁心中颇为感动,没想到他跟傅巽没什么太深的交往,他还这么为自己考虑。他赶紧吩咐手下人一定要配合好傅巽的工作,不管傅巽说什么都先按要求执行。 “巨鹰啊,你刚才说的那话是我我也生气。难道我军在荆州就如此不得民心?你看,公悌就竭力支持我等。” 常雕垂头丧气地连连点头,他正待离开,突然鬼使神差地看了傅巽身后一眼。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武士,常雕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的身影。 算了,多说多错,还是回家睡觉去吧。 · 傅巽缓步走入曹军军营之中,众人纷纷起身向他行礼,他脸色颇为严肃地向众人点头,曹仁手下宣布了曹仁的命令,不许有人干涉傅巽,最后的监察也都赶紧散开。 “这病疫如何?”傅巽随意问起身边的几个士兵。 那几个士兵都是一脸苦涩,抱怨说这荆州之地颇为怪异,居然有一种能让男人肚子都变大,最后暴死的恐怖疾病在蔓延。 傅巽脸色一变,惊呼道: “是瘟神来了!” “啊?”几个北军的士兵本就恐惧,闻言更是吓得面色煞白。 傅巽一脸惊恐,焦急地道: “你们难道不曾听过?这是江南的瘟神作祟。这邪物栖在水中,有人靠近水边便栖于身上,无论男女老幼,立刻变成那大肚模样,最后只能横死。此事江南人人皆知,你们尽可找个荆州人打探一番。” 嘶…… 一众北军士兵齐声惊呼,看附近南军士兵的眼神也是颇为畏惧,心知傅巽所说定然不错。 他们看江水的表情都有几分古怪,都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傅巽摆摆手: “你们都留下吧,休要连累了你们——有道是病从口入,我去粮仓看看。”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散开,傅巽身后的几个卫士从巡营的士兵手中接过火把,慢慢跟随傅巽缓缓前进,而傅巽的脸上表情也一改之前的风轻云淡,眼神中颇有几分胆怯。 曹军的粮仓并非只有两人看门的小仓库,这是一座临江建立,有码头、有大量军士、有一个个粮仓组成小型城市。 傅巽带人在营中巡查许久,缓缓颔首,认为大营的军粮没什么问题,又嘱咐人小心巡查。 他边走边看,见众人都举着火把,赶紧叫人把火把都熄灭,千万别引起火情。众人都称赞傅巽老成持重,赶紧纷纷把手上的火把熄灭,只留下一支孤独的火把照明。 众人一路走走停停,在那支孤独的火把照明下缓缓来到江边。 “时候不早了。”傅巽叹了口气,颇为疲惫地道,“好了,诸公都回去吧!” 一群曹军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傅巽准备做什么。 这会儿终于有人发现,之前一直跟在傅巽身后的那些卫士不知为何少了许多。 这是…… 傅巽一脸苦涩,无奈地道: “诸君,吾乃豫州牧左将军刘玄德麾下,现在大战将起,要回夏口。 曹操挟持天子,倒行逆施,为天地所不容,诸君千万小心,勿向江东浪死啊!” “你!”一个曹军的督粮官终于反应过来,“抓,抓住他!” 他话音刚落,傅巽身后闪出一个年轻的武士,腰间的长刀如电,一刀狠狠劈下,那个督粮官职哼了一声就被一刀劈倒,鲜血横洒满地。 “关某此来只为护送公悌先生,谁敢阻拦,休怪关某无情!” 随着关平洪亮的声音响起,一团团火光居然从身后缓缓升起,曹军的粮草大营中不知多少个声音纷纷齐声怒吼道: “我等护送公悌先生,谁敢阻拦,杀无赦!” 第61章 我跟玄德生死之交 傅巽多年后从关平手中得到了一本叫《水浒传》的天书,尽管他对里面的故事很感兴趣,可他一生都没有读完这本书。 据后人说他每次看到秦明、徐宁等人的故事都会悲从中来,哭的不能自已,足以说明这位足智多谋的文士对底层的劳动人民充满了同情心,实在是这年代文士的楷模。 傅巽并不是荆州本地人,但在荆州呆的年岁久了,一家也有十几口人,为了把这些人弄走,他飞快地想出来了一个精妙的方案——他只带关平等二十多人,没有超过自己家应有的卫士人数,也没有携带长兵器和弓箭,自然不愁会被人发现问题。 这么点人纵火焚烧曹军的粮仓肯定是做梦,但傅巽有办法。 他假装担心起火,叫人把火把熄灭,只留下孤独地一支给他照明。 而关平手下的荆州兵趁着黑暗悄悄落后离队隐藏在几座粮仓后面,将没有火把的守营士兵杀死,再大摇大摆走到远处借火。 傅巽等人不急不慢走到江边,身后的士兵立刻点火,火势不大,但众人齐声鼓噪声势浩大,让那些跟在傅巽身边的士兵各个面如土色,吓得魂飞魄散。 关平! 他们还清楚地记得,半月之前就是这个叫关平的杀到了江陵,当时都传说荆州水军中有不少人是刘备军的奸细,此刻关平上岸,还潇洒地带走傅巽,难道荆州水军已经集体叛变? 几个曹军的屯长倒是想反抗,可之前他们陪伴傅巽巡营,一番攀谈交心都已经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关平开口时已经先发制人,转瞬就把他们砍地血肉模糊,其余众人自然一哄而散。 这储粮营地就建在江边,江边肯定有运粮船,船上的士兵都在睡觉,听得一片大乱,还以为是敌人打了过来,纷纷上前查看。 关平等人迅速登船,见那些睡得云里雾里的士兵,关平扬起手上钢刀,大喝道: “吾乃关平是也,今日只为带故人离开,不愿与诸君厮杀!还请诸君速速下船!” 那些水军士兵都松了口气,除了几个人愿意留下与关平一起走,剩下众人都抱头鼠窜,这艘艨艟和上面的武器自然都便宜了关平。 这年代的通讯措施基本靠吼,曹仁还在高卧,听说粮仓起火,吓得面如土色,赶紧组织大军来灭火,众人七手八脚地过去,发现只是烧了几个粮库,敌人并没有多少,不禁一头雾水。 趁着曹军调动的机会,马良和王摩立刻劫持傅巽的家小从云山军驻扎的码头附近登船,兵荒马乱之中大家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马良等人迅速消失不见。 蔡瑁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军营之中,他听说曹仁率领大军朝江边杀过来的时候做贼心虚,吓得面如土色,赶紧调动手下兵马应付。 还好文聘和张允还有起码的冷静,他们策马赶来,告诉蔡瑁这次兵马调动完全是临时起意,其他曹军并没有一起调动,显然不是冲着蔡瑁来的,这才让蔡瑁稍稍松了口气。 他派人去向曹仁询问,最后得到了一个让他颇为惊奇的消息。 傅巽叛逃了? 这怎么可能?! 蔡瑁觉得他自己、张允、文聘、韩嵩叛逃都有可能,傅巽是绝不可能叛变的那个。 他连忙派人打探,一直到天明,昨晚的消息终于得到证实——原来傅巽是刘备安排在江陵的探子,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突然伙同关平逃走。 他家中曹操派去的护卫都被杀死,而他的家人却都从容离开,没有遭到任何危险。 甚至,江陵城中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损伤,关平甘冒奇险进入江陵就是为了掩护傅巽逃走? 简直一派胡言,这时候投奔刘备总得图点什么,傅巽图什么呢? 一晚上没有睡觉,这位蔡家家主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有点不够用。 关平……关平…… “你不明白吗?”黄忠打着哈欠缓步过来,满脸堆笑,“那小儿是在给你们示威啊。” “怎讲?” “傅巽会是刘玄德的人?” “怎么可能!” “这不就结了?”黄忠懒洋洋地道,“我觉得那小儿还是挺聪明的,知道拉拢你,然后狠狠打击其他人。 谁让你们当时好好的要把荆州送人?我看得有不少人寝食难安了。” 蔡瑁感觉自己的右眼猛地跳了几下,脱口而出道: “我该如何是好?” “要么向曹操认错,说你不该如此轻狂孟浪,以后你们团结一心,共抗刘玄德。 要么向刘备认错,说你不该如此卖了荆州,以后你们团结一心,共抗曹孟德。” 蔡瑁犹豫了许久,突然反应过来: “明明是傅巽和蒯良合谋出卖荆州,与我何干?之前……我跟玄德生死之交,大兄休要胡言!” 黄忠:…… “哎,你们这些人啊。” · 江陵众人折腾了一天,最后因为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也只能宣布傅巽为叛逆,将在城中搜捕其余党。 虽然江陵这次的损失跟上次曹仁折腾出来的事情相比简直是微乎其微,但曹操还是感觉到痛苦至极,几乎心痛地不能呼吸。 他一直很信任傅巽,并让他担任参军,将所有的军情都交给此人分享。 没想到此人居然是刘备安插的奸细,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投靠了刘备?! 曹操突然想起了之前常雕所说蔡瑁有问题,他囤积粮草很可能是察觉到曹军可能缺粮。 当时曹操觉得此言荒诞不经,但现在看看,这极有可能是傅巽和关平里应外合做的一番试探。 如果自己粮仓的防御并不严密,很可能会遭到来自江上的关平部猛攻。 太危险,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念及此处,曹操顿觉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傅巽投奔刘备,肯定会把自己的情报、战法以及江陵现在的种种布置全都告诉刘备,之前自己在江陵做的布置将会被刘备和江东军团了解地一清二楚。 现在关平就这么猖狂了,以后会怎样曹操简直不敢想象。 他赶紧派人安抚常雕,心中颇为不快。 看来,我之前还是太保守了。 孤要进攻!孤要进攻! 可想到己方水军的糟糕表现,曹操又是一阵沮丧。 派谁去呢? 第62章 买点木头 一大早,陈群忧心忡忡地策马来到江岸。 他这次没有带护卫,甚至连最信任的贴身随从都没有带,从他歪斜的帽冠可以看出,他出门的时候极其焦急,甚至没有好好梳头,全无半分高士风度。 江边的曹军见了他纷纷下拜行礼,陈群挥挥手,烦闷的让他们免礼。 “昨天来送粮的云山呢?”他扯过一个士兵焦急地问。 那个士兵莫名其妙地伸手指了指远处,陈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江边的一艘大船上,云山手握一柄长刀,正在跟士兵拆解演练水战格斗之法。 云山虽然年少,可一身武艺极其扎实,他在船上耐心地向士兵传授武艺,完全不避讳其他士兵的观看,场面颇为热闹。 陈群松了口气,赶紧过去,派人叫云山过来。 片刻后,关平匆匆赶过来,用麻布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郑重地下拜。 陈群赶紧把他扶起来,小声道: “昨夜汝做什么去了?” 关平坦诚地道: “卑下昨夜随季常先生去见了蒯公。” “蒯越吗?” 见关平点头,陈群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他今天得到消息,昨天带走傅巽的人是以丞相府参军的名义进入傅巽家,之后很快格杀了之前曹操派去的护卫。 要知道丞相府的参军也就两个,一个是傅巽,另一个就是陈群…… 不管傅巽是不是自愿离开,他能如此配合关平,之后肯定也会把江陵的防务全都说出来。 曹操极其愤怒,认为军中高层有问题,现在正在抓紧调查——陈群以前可是跟刘备混过很长时间,这次又出了这种事,以曹操多疑的性子,就算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也非常不爽。 有蒯越作证就好说了。 嘶,不过傅巽都能叛逃,蒯越也不好说。 陈群踌躇片刻,低声道: “若是再有人问起,就说,昨夜我指挥汝等拦截关平,只是关平兵多将广,又有……又有周瑜率水军亲至,故无功而返。” “啊……”关平当场呆住,“这,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陈群虎着脸道,“放心,其余诸事我自有主张——我这是抬举汝,莫非汝不听我的?” “卑下不敢!” “那你说说,昨夜见了蒯越,你又做了什么?” 关平义正辞严地道:“昨夜某与蒯公分别,回到营中,正好听闻关平作乱,便率手下儿郎追赶,只恨关平兵多,江东又有援兵自称周瑜,我等抵挡不住,这才眼睁睁地看着关平跑了。 陈参军昨夜还亲自来调度我等杀贼,难道参军忘了。” 陈群满意地点点头: “好,就是如此。汝昨夜辛苦,手下士卒损伤不少,嗯,我叫人给你发些抚恤,让手下儿郎……嗯,都,都……” 看得出,陈群是想让关平给手下人意思意思,关平缓缓点头,表示懂他的意思,陈群也表示关平这人挺够意思,两人相视一笑,宛如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 关平晚上送走傅巽之后自然抓紧调头回到了江陵。 他好不容易捏出了曹军大将云山的身份,人设也补充的差不多了,岂能为了绑架傅巽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大家都能作证,昨天带走傅巽的是汉将关平,跟曹军大将云山有什么关系。 蔡瑁之前牛皮吹得震天响,说在荆州昊天上帝都得叫他上帝,关平这声叔父也不能白叫,总得让蔡瑁分担点压力。 再说,蔡瑁的钱还没有收到呢。 似乎是担心关平把自己卖了,蔡瑁在正午时分很快给关平送来了买粮的钱。 整整一大船钱送到关平面前,这诱人的铜色让关平看着也颇为心动。 来送钱的老将笑呵呵地道:“小子,别人都要粮,你弄这么多的五铢钱做什么?” 关平谦恭地道: “小子孟浪,让长者见笑了。” “见笑倒是没有见笑,我只是想知道是为什么。 你就算想买什么东西,用粮食买也就是了,这铜钱说起来不好携带啊。” 他从船中捡起一枚铜钱在手上掂了掂:“这东西平时用度还好,行军打仗的时候带在身上不当吃不当喝,若是掉了,那可是太心疼了。” 关平笑嘻嘻地道: “也是。” 老人见关平不想跟自己说是为何,颇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头: “汝这小儿,为何如此不爽利?难道还怕老夫抢了汝的好事?” 关平笑而不语,随口岔开话题: “还没请问长者尊姓大名。” “大名谈不上,老夫黄忠,字汉升,荆州老卒尔,有辱小关公尊听了。” 黄忠?! 关平之前得到那本鬼子的“史书”时曾经按照关羽出场的部分缓缓寻找,依稀记得黄忠跟父亲有一定的联系,此人……好像以后是我军中的大将啊。 关平一时有点茫然,不知道该怎么招揽此人,黄忠却神秘兮兮地低下头: “我听说一件事。” “呃。” “曹公要进军了。你擅长水战,又不是德珪的手下,这次立功的机会来了。” “那黄叔父呢?” “哈哈哈,与我何干?我之前痛打曹洪一顿,现在曹家众人都想要我的老命,我已经谋了个差事去襄阳公干。”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关平的肩膀,“坦之啊,以后咱们还有不少见面的机会。” · 关平收到了钱,径自来到曹军的江边大营里闲逛。 有陈群作保,他反倒是不受调查的对象,看着一群曹军士兵满脸委屈不甘的模样,关平略带几分感慨,开口切换道浓厚的北地方言,跟那些士兵交谈起来。 说实话曹军的屯田兵真是非常惨,简直就是农奴一般,他们穿最破的衣服,在寒风中也只能往衣服里塞点稻草取暖,更别提还有什么额外的钱。 之前关平卖粮,他们很想买,却又因为手头拮据只能看着——总不能拿口粮买口粮这么离谱。 关平跟他们攀谈的时候说起最近还有粮食要卖,这些人都是一脸期待,随即又颇为黯然。 “哎,贵人卖粮,与我们何干?只求这仗能早点打完,放我们回家种地去吧。” 关平微笑道: “钱我倒是有,从各位手上采买点木头如何?” “木头?”几个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诧异。 “用钱吗?” “对。” “可以用布买吗?” “不不不,我只用钱买,你们拿着钱,以后可以再买粮食。” 虽然不知道上官为什么要弄这种脱了裤子放屁的事情,但几个士兵还是咬咬牙: “成,不就是木头吗?上官想要什么样的木头?” 第63章 这不就是筷子吗 关平居然要买木头。 众人最开始联想到的都是曹军之前搜集到准备制造大船用的木材。 现在曹军已经放弃了造船的计划,那当然是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可关平呵呵一笑,表示自己是有钱人,当然要提出一些要求。 他从袖中缓缓掏出一张绢,将自己需要的图案展示给这些士兵,一众军士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图上画的是一根细长笔直的木棍,不禁面面相觑。 “这是筷子?” “也可以这么理解。”关平微笑道,“但我要两尺三寸长……呃,再长一些也可以,但要保证顺纹无结、比直且两头正圆。一根筷子,一根十钱,如何?” 众人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两尺三寸长的筷子……谁吃饭会用这玩意? 思考许久,终于有一个中年士兵颤颤抖抖地走上前,非常恭敬地道: “足下要的,该不会是箭杆吧?” “我可没说要箭杆,但是这么看,确实跟箭杆长得差不多,那就算是箭杆吧!” 关平说着,捧起一把铜钱,微笑道: “我用钱从你们的手上买木器,你们以后还可以再用钱来找我卖粮,岂不美哉?” “呃,将军为何不直接用粮来买?” 关平笑道: “我若是在粮中掺水掺沙,岂不是白白占了你们好处?这些钱都是好铜,用这个才不吃亏。” 尽管众人都下意识地感觉到有点怪怪的,但事情就摆在眼前,众人纷纷咬紧牙关称是。 关平又说自己无法在襄阳待太久,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返回襄阳运粮,如果有货的要抓紧准备交易,不交易他们就去找别人了。 这些曹军士兵之前可是见过蔡瑁的出手阔绰,他们手上本来就没多少可用的铜钱,如果放弃了这次机会,以后怕是也只能默默等待上面层层克扣的军粮。 “好,不就是筷子吗!我们干!” 看着众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关平一脸奸诈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他缓缓舒了口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哎,早点打完仗,让天下太平吧。 晚上,陈群叫人给关平送来了抚恤——陈群向曹操汇报说昨天襄阳义士云山在他的指挥下出击拦截关平,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水战,云山损失惨重仍拼命作战,最后击退关平,这才让大火没有蔓延开来。 作为曹操的幕僚,陈群还是有很不错的话语权,老乡荀攸也帮着陈群说话,让曹操很快就相信自己手下真有一支襄阳来的义士——乐进的信上也是这么说的。 “丞相已经决定一月之内与刘备孙权决战,到时定有坦之立功之时,我先提前恭喜坦之了。”陈群眉飞色舞,将这个消息随意说给关平,见关平瞪大了眼睛,又随即加了一句:“莫要告诉别人啊。” “这一月就大战?这隆冬时节?” “不错。”陈群自信地道,“丞相已经决定与蔡瑁讲和,月余之内就要向东进发与刘备决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丞相深恨关平,曾经说过能斩关平首级者赐爵,还收他做女婿。 哎,我等是没机会了,倒是坦之可以尽力奋战,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便是。” 蔡瑁现在猖狂至极,曹操居然要跟他讲和东进,看来曹军的日子属实有点难过了。 “卑下还真有事要麻烦陈参军——过几日要回襄阳,还请陈将军作书美言几句,以免徐将军和乐将军追究我丢失粮草的过失。” 陈群哑然失笑: “这算什么过失?本来就没有多少粮食,你能来江陵就算巨大的胜利。我欲在丞相面前抬举你,还回去作甚?” “不成,一定要回去!乐将军和徐将军对我托付颇重,卑下虽愿在陈参军麾下,却也不能忘了二位将军提携之义。相信将军也不愿麾下有不信不义之人吧!” 这话真的戳中了陈群的心事。 他默默点头,不再多说,眼神略有几分复杂。 “好汉子,那就早去早回!” 陈群曾在刘备麾下,虽然他跟刘备的理念有严重的冲突,甚至不认同刘备的大多数主张,但越是如此,他越敬重刘备这样的理想主义者。 看到年少的关平对道义的向往,陈群虽然感觉他略有点书呆气,却决定厚赏此人——嗯,当然前提是自己不能花钱。 “咳,昨天不是着火了吗?” “是啊。” “不少东西被烧坏了。” “嗯。” 陈群捏了捏下巴: “明白就好。” 自古粮仓着火都是吉兆,懂得都懂。 关平和陈群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对这位大名士的观感又好了几分。 曹操不是傻子,但他也只能管大方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和意志,人一多,蛀虫也多。 陈群只是一个参军,曹家大将曹洪可是公认的擅长治家,他治自己家,我陈群好歹是为了全军,有错吗? 再苦一苦那些军汉就是了。 · 入夜,关平老实不客气地拿着陈群的手令去粮仓里收废品。 昨天大火烧毁的东西太多,关平手下徒手搬了许久才搬完。 尽管一身臭汗被刺骨的冷风吹得滋味很难受,但众人的脸上依旧满是笑容。 江陵的积蓄极多,阵亡将士的抚恤加陈群的赏赐的粮米足有八百石,另外还有麻布九百匹、丝帛二百匹、素绢十匹,食盐、肉干、腌菜共五百石,这些东西足足装了两船之多。 不少手下都建议关平可以拿这些东西换他想要的“木器”,可关平还是摇摇头拒绝。 他把粮米、食盐、肉干等食品留下,剩下的各种布、绢通通拿去跟蔡瑁交易。 蔡瑁不知道关平是为啥这么喜欢五铢钱,明明这年头大多数时候捧着一把钱买不到东西,但有人帮他清理五铢钱库存他还是非常开心。 于是他按麻布四百钱一匹、丝帛八百钱一匹、素绢一千钱一匹的实惠价从关平手上包圆了所有的货物,这些东西在他军中比五铢钱好用多了,拿来奖励部下再好不过。 蔡瑁现在越看关平越顺眼,他叫人连夜搬来足数的铜钱送到关平军中。 “贤侄啊,这钱你准备怎么……呵呵,算了,不问,老叔不问。以后再有这种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先想着老叔啊。” “少不了让叔父帮忙。”关平谦恭地笑着,“要是晚辈的生意做的有些孟浪,还请叔父包涵。”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关平要是没什么求蔡瑁的蔡瑁才难受,听到关平有事相求,蔡瑁顿时开心地捋了捋胡子。 “我已经听说了,你想从那些北军军士手上买些木头,说吧,你到底藏着什么心啊。” “不敢欺瞒叔父,小侄要买箭杆。” 蔡瑁:…… “买,买什么?” “箭杆啊。” 蔡瑁眼中露出一丝慌乱: “不成,你疯了!你疯了啊!” “哎,叔父说过,在这荆州地界里,昊天上帝来了都得喊叔父上帝。 这点小事就当小侄胡闹,有劳叔父了。” 蔡瑁:…… “这种事你都敢做?江上大战无箭矢,难道要我麾下诸将去死? 不行,下次运粮,必须去个零!” 第64章 公平交易 箭矢杀人靠的是锐利的箭镞,但秦汉两代,冶金技术飞速进步,批量生产箭镞已经不是小作坊的独门工艺。 但是箭杆的制作技术进步速度依旧是那样让人绝望。 在没有车床的年代,就算不用最好的木材,也得对木头进行矫直、烤干、配重等工序才能弄出合格的箭杆,之后还要进行刷漆防腐才能保存。 可以说这手艺也不算太难,但一般的木匠学徒是很难做出合格的产品。 造箭就得伐木,但伐木累,大部分的曹军士兵都是一群屯田兵,当兵的目的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谁特么愿意顶着冷风去伐木,然后回来靠一些糙米果腹。 曹军的生产进度极慢,大部分的箭矢都是从荆州军原本的库房中取得。 为了防止荆州军监守自盗,曹军早就将看管库房的士兵全都换成了中军士兵,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中军也加入了监守自盗的行列。 没办法,有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夜色中,他们自发去府库中取来了大量的箭矢,大多数是自己艰难地捧着,少部分军官驱赶着牛车,这场面让关平都觉得有点震撼,同时又有些不安。 十多万人的军队就算设置一千多人为将也管不过来,曹操自己肯定也认不全下面具体管辖的将官,更别提分管几百人的曲长和分管几十人的屯长等等。 曹军历来军纪混乱,自然培养不出坚定正直的基层力量,众多底层的小官也饱受上层的盘剥,此番甚至直接加入了倒卖物资的队伍。 那一车车刷过漆的箭杆甚至完整的箭矢就这样摆在关平面前,中军士兵自发地形成警戒,自发地维护与关平的交易。 看似强大的曹操军军纪败坏,上下离心,内讧不断,又病疫横行。 这头外人看来难以抵御的猛虎现在步履蹒跚,只能凭借一声声骇人的怒吼形成威慑,让人脑补他的强大。 关平也终于理解,曹操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推动东征,与己方决战。 没办法,曹军之前战无不胜,就是因为曹操承诺在破城之后可以随意劫掠,大家一起发财,所以众人士气旺盛。 可这次南下荆州居然投了,这些士兵千里迢迢过来错失了发财的机会,自然是怨声载道。 指望一群习惯了屠城之后随意抢掠的士兵遵守法度人人听从上官指挥实在是太不现实,这些曹军士兵早就习惯了用勤劳的双手获得财富。 不让我们发财,我们就得自己想办法。 不就是卖军需吗?跟屠城比算什么? “我要……十万支!” 十万支! 气氛明显有些怪异,但没有一人惊呼,似乎所有人都考虑到了这件事。 一捆捆箭矢从车上卸下,在微弱的火光中清点完毕,这些箭矢大多数还带着箭镞和羽尾,只要有一张好弓,就是江上杀人的先锋。 可整个交易过程依旧进行地有条不紊,这些曹军士兵甚至自觉排队,交割完毕的还在附近自觉巡逻,没有一人呵斥此举不妥,甚至比之前蔡瑁来收粮的士卒更加珍稀这来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们这么配合,马良给钱也非常痛快。 一支箭十文,就算箭稍稍有些问题马良也如数付钱,每走过一人,关平便握住其手掌,真诚地谢谢他们提供的便利。 “多谢多谢。我家乐将军剿贼正急,有了此物,可解燃眉之急。 以后我们还会运来粮食,到时候大家可以用这些钱付账。” “将军,能不能直接用粮食跟我们换这些箭……呃,木头啊。”一些曹军士兵又壮着胆子把之前问过多次的问题问了一遍。 但这次,关平依旧拒绝了他们。 “大战正急,不知道下次交割是什么时候。 但请大家相信,只要云山不死,只要诸君康健,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一定带大家好好发财。 这次关……关系到复命之事,云某没多少钱,下次来,这些木头你们有多少,某就收多少。 大家,一定得好好保重啊。” 关平浓厚的北地口音让这些青州出身的老兵极有好感,而且关平的买卖非常公平,不少箭矢因为保存不当已经出现了一定的破损,可关平依旧按照完好状况迅速付钱。 他们捧着那黄澄澄的五铢钱,在火把微弱的光亮下仔细观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笑意。 现在是建安十三年的年底,上次见到这么多的钱好像还是二十多年以前,不少老兵捧着钱想起了自己的故乡和天下大乱之前辛苦但还算平静的生活,一时都默默无语。 这可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血汗钱,当然要贴身携带,如果丢了一个半个,那真是亏到了姥姥家。 一夜之间,十万支箭在曹军和关平手下士卒的齐心协力下全部交割完毕,效率高的惊人。 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也惊扰了江边的巡营军士。 他们纷纷上前凑热闹,好奇地看着这倒买倒卖军资的热闹场面,马良早有准备,将今天卖布的钱拿出来,豪爽地分给了那些兵卒。 众人立刻纷纷眉开眼笑,各个称赞云山、马良仁义过人。 这些“木头”这么畅销,关平之前也担心会不会刺激曹军工匠的伐木热情。 但转念一想,造箭的速度要是真能这么快,自己这招也不会有什么用处。而且一边是造箭给上面用,一边是给自己创造财富,大多数正常人应该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江上大战,射出去的箭就别想捡回来了,关平对未来大战中曹军的表现充满了期待。 对了,还有一件事。 看着众人兴高采烈的模样,关平微笑着道:“关平之前引火烧了不少军需,可若是曹丞相清点,发现丢了这么多的东西,只怕也要与诸君为难。 我倒愿意为诸君想个主意,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将军都是为了好,自然全听将军吩咐。” “好,”关平脸上露出一丝狰狞,“待我等离开,那就麻烦诸位再放一把火,就说……关平又来了!” 第65章 我军将士衣食所系 这几日,曹操每一夜都辗转反侧。 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战,他心中颇为焦虑。 他比谁都清楚,这次南征的准备工作做的非常不充分。 可之前进展的实在是太过顺利,强大的袁家都被打的灰飞烟灭,刘备和孙权的势力又能算什么。 正是这个决定让曹操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决战的日子越发临近,他心中愈发不安。 甚至可以说,这是他这辈子打过的最没有把握的一仗。 只要蔡瑁交出家人为人质,曹操将重新给荆州众军兵权,并承诺只要这一战获胜,他将立刻返回北方,蔡瑁等人可以继续驻扎荆州,镇南将军也好、荆州牧也好都不是不能商量,三互法根本不用考虑。 曹操派遣程昱对蔡瑁明确下达了最后通牒——如果蔡瑁不答应,他宁愿先调动大军跟蔡瑁碰一碰。反正荆州的情况已经颇为糜烂,曹操不介意让本来就非常混乱的局面更混乱一点。 蔡瑁谨慎地考虑了一下,感觉自己手下的士兵还是没法在陆地上跟曹操大军作战。 如果真的打起来,先别说荆州其他人能不能捞到好处,反正他和他的家人将首当其冲灰飞烟灭。 蔡瑁犹豫了一整夜,第二日天明,他才表示愿意跟曹操通力合作。 但前提是曹操必须先封他为荆州牧、镇南将军。 有条件就是好的开始。 陪蔡瑁熬了一夜的程昱顿时满脸喜色,缓缓松了口气。 “蔡将军也知道,之前有很多事情都是误会。丞相一直挂念着跟蔡将军的同学之谊,待踏破江东,活捉孙权张昭等辈,相信列位定能冰释前嫌。” 蔡瑁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程将军放心,之前都是奸贼鼠辈造谣生事,才让我等离心。只要丞相肯相信我蔡瑁,我一定奋力陷阵,绝不后退。” 程昱一脸喜色: “好,那就有劳蔡将军了。说实在,之前都是关平那厮造谣生事,才搅得我军颇为不宁。 只要蔡将军与丞相冰释前嫌,我等定能扫平东南,一匡汉室!” 蔡瑁微笑道: “程将军放心,之前是蔡某大意。现在江陵固若金汤,关平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休想作祟!” 蔡瑁这话当然是极有信心。 昨天晚上程昱上门的时候关平也来告别,说他要返回襄阳,为之后的大战做准备。 蔡瑁假装沉思,亲自将关平送到江边,看着关平的船缓缓离开,这才放心。 曹军很难解决关平小规模的不断突袭,但蔡瑁可以解决。 等关平没有利用价值了,他还可以诱杀关平,在此之前他也可以阻止关平对江陵的袭扰,进一步抬高自己的分身。 想到此处,蔡瑁心情大好,他拉着程昱的手送他出门,两人都是喜气洋洋,已经开始思考战胜刘备之后怎么合情合理划分利益的问题了。 可两人没走多远就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们看到远处居然升起一股遮天蔽日的浓烟。 着,着火了? “出什么事了!”程昱又急又气,猛地从身边抓过一个士兵询问。 这个士兵被眼前这位以凶暴著称的强人吓得魂不附体,居然当场晕了过去,蔡瑁哼了一声,厉声喝道:“还不去打探!” 浓烟和烈火冲天而起,蔡瑁手下的士兵来去匆匆,很快就传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回都督,关平来袭,使人烧毁府库。曹军正在竭力灭火,还不知有多少关平麾下登岸!” 关平又来了?还是白天来! 程昱愤怒地瞪着蔡瑁,寒声道: “都督,这是怎么回事?” 蔡瑁一时有点头晕,情不自禁地哆嗦着念道: “关,关平我还不知道吗?我亲自送他上船,我,我又不是……我又不是……” 程昱不愿听蔡瑁解释。 晚上关平还能说是不曾防备,可这是光天化日,江陵附近的水域都是蔡瑁手下,关平居然如此猖狂,还大举进攻曹军的府库。 “好啊好啊,你们这些荆州军做的好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之前勾结关平袭击子孝,今天光天化日之下放火,是不是明天关平就要攻打丞相府了!” 程昱越说越气,开始口不择言,蔡瑁眉毛一皱,吱嘎吱嘎地握紧了拳头,他唤来一个亲卫,低声询问黄忠所在,亲卫回答说黄忠已经离开,蔡瑁无奈,也只能深吸一口气,面色铁青地跟在程昱的身后。 程昱三步两步奔出了蔡瑁的军营,抢过一匹马匆匆奔向了着火的位置,可这会儿他突然发现不对劲。 他原以为跟之前一样,又是荆州兵不愿阻拦关平,让关平畅行无阻进入了江边的粮仓行凶,或者又在粮仓防火后乘船逃走。 可他奔过去才发现,起火的地方居然是城边的武库,这里虽然也在江边,但并不仅靠大江,周围还有不少曹军的军营环绕——也就是说关平是杀进了曹军军营后放火,然后又杀了出去。 荆州士兵都岿然不动,严守曹军士兵趁乱对他们发动进攻,倒是曹军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不少人甚至开始趁火打劫,场面极其混乱丢人。 “通通不许动!” 程昱在曹军中也算少有的狠人,他怒吼一声,曹军士兵见来的是他,这才悻悻散去。 程昱冲进武库,只见这里到处都是烈火烧焦的痕迹,曹军之前储存的大量木材(包括长矛、铁戟的木杆、木盾)都被烈火烤的不成样子,明火虽然已经被扑灭,可满地都是零星的火光,显然过火面积非常惊人。 程昱踏着满地灼热的灰烬向前,边走边绝望地连连跺脚,高声怒吼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关平呢!谁把关平放走了!” 程昱无能狂怒,蔡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好啊好啊,你们这些北军做的好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之前你们勾结关平袭击仲业,今天放火烧武库,是不是明天就要攻打丞相府了?” “呃……” 这基本是把程昱之前的指责完美复述了一遍,程昱心中暗暗叫苦,却又无可奈何。 他赶紧巡查武库损失,又询问遇袭的情况。 所有士兵众口一词,说他们是遭到了关平的突袭,可程昱仔细询问,这些人立刻开始出现破绽,尤其是对关平的长相描述非常不明确,还有不少人在程昱的死亡凝视下言语逐渐混乱,期期艾艾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鬼话。 蔡瑁冷笑一声,悠悠地道: “看来,贵军心中有鬼,我这个外人也不好多问。 程将军,这该怎么说啊。” 程昱艰难地咬了咬牙: “你放心,我定然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 程昱和蔡瑁将几个士兵带到一处军帐,两人亲自拷问。 那些士兵各个怕死,很快就招认了来龙去脉。 听完几个士兵的供状,程昱和蔡瑁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 此事居然是一群士兵为了掩饰倒卖军资的事情自己放火。 这里参与的都是曹军的基层军将,大家都从其中收了好处,甚至能把大片的武库点燃也是众人齐心合力的结果。 而且更让程昱绝望的是,经过他反复拷问,这些士兵居然死死咬住不肯透露到底卖了多少军资、又具体卖的是什么,连卖给谁都是胡乱攀咬。 程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宁死不屈的人,登时目露凶光。 好啊,看来我程昱这几年的名声有点退步,落在我手上,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正想叫人把这几个士兵宰了,蔡瑁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找死?” “都督有何见教?” “今日火情,一看便知是贵军之中有人作祟,还想嫁祸与我。那么请问,贵军中谁最喜欢倒卖军资,又与我荆州军颇为不睦?” 程昱脱口而出道: “子廉!” “这不就是了。”蔡瑁冷笑道,“你还不明白?这都是曹子廉的诡计。此人性情暴虐,此番我荆州诸士投诚,没随了他劫掠的心意,心中一直记恨我等。 后来知道关平频频来往,又开始频频作祟,想故意陷害我等——傅巽就住在贵军大营附近,他们家人是如何走脱?为何那次‘关平’谋划许久却不忍烧粮,这次却干脆烧了这么多军资? 嘿,曹子廉当然不敢烧粮,生怕饿死于此,倒是军械等还能再造,自然随意贪渎。 今日只是烧毁了些物器,你拷问一番,下次着火就得死人了。程将军,这府库起火之事难道贵军就不曾有过? 呵呵,不怕汝笑话,我们荆州军从前常有,诸将衣食所系,我也不敢妄断啊。” 曹洪确实是曹操军中的首席大贪,此人的人设就是公开摆烂,让我遵纪守法根本做不到。 可曹操对他素来是不闻不问,让曹洪更加猖狂。 程昱听得满头冷汗滚滚而下,他嘴角忍不住剧烈抽动了几下,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这关平真是可恶,不过他武艺高强,到也不好因此拷杀士卒。” 蔡瑁见程昱满头大汗的模样,心中大快。 他当然能猜到这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他不介意给曹军增添一点混乱的变数。 弄得越乱,他浑水摸鱼的机会就越大。 贤侄啊贤侄,这发财的门路为何不提前与叔父详谈,叔父能帮你做的更好啊。 想到这,蔡瑁重重哼了一声:“不错,关平实在可恶!该杀!” 第66章 这次得演的像一点啊 听说大火烧了武库,荀攸和陈琳都捏了把汗,生怕曹操听说此事之后再晕过去。 五十多岁的人了,而且以前就有头风的毛病,如果再晕过去几次,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没想到曹操这次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用手指在面前的桌案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并没有多言。 气氛沉默地有点怕人,荀攸开始怀念自己那个比自己小的叔叔。 他是最了解曹操心意的人,如果他在,应该能对丞相进行有效的规劝。 想起自己的叔叔,他的思维又慢慢发散,想起了江东那对给自己下套的叔侄。 就在两天前,陆绩又有一封书信送了过来。 信上说,孙刘已经达成联盟,现在由周瑜、程普为统帅,开始准备进行决战,而关平则率领一支突击队开始向襄阳活动,极有可能潜入襄阳进行破坏。 荀攸等人看到书信纷纷破口大骂——我可去你的吧,关平都快把江陵搅个底朝天,倒是襄阳那边一直风平浪静。看来果如程昱所言,江东那些表面心向朝廷的人其实才是他们的大敌。 今天,闻说武库被烧,曹操又将那封书信缓缓取出来捧在手上。 “诸君以为如何?” 这次不用程昱说,荀攸已经迅速做出决断。 “丞相,我以为当反其道行之。我料孙权刘备定然担心我军沿长江、汉水两路夹击,所以故意散布谣言,欲让襄阳变乱,拖延伯然进军。 我以为,当令伯然沿汉水先动,调动贼军主力,我军再沿长江进攻,直取夏口!” 曹操虎目寒光凛凛,他冷笑道: “之前仲德三策……” “属下有罪。”荀攸忙不迭下拜道歉。 之前程昱希望以马良参与军事、黄忠参与作战以分化蔡瑁,拉拢荆州世族,可荀攸坚持认为马良、黄忠不可轻信,碰巧又发生了黄忠痛打曹洪之事,后来自然也就搁置了。 现在曹操开始与蔡瑁缓和关系,曹操又准备沿汉水同时发动进攻,拉拢马良和躲到襄阳的黄忠又显得格外重要。 “前几日马良跟随云山来到江陵送粮,只去私宅拜见了蒯异度,跟蔡瑁的交往倒是全在江边大庭广众之下。看得出,马良心向朝廷,不想与蔡瑁沾染太大的关系。 那个云山也是颇为忠勇,我听长文说,之前关平来袭,他还主动出击,与之大战。 丞相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能立下大功,便重用此人,这样就算日后我军撤回,也不至于让蔡瑁独霸荆州!” 曹操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他现在被蔡瑁搅得非常头疼,如果能利用好云山和黄忠两人,在汉水一带牵制孙刘联军也是巨大的胜利。 “就依公达之言,就以云山为厉锋校尉,马良为平虏校尉,与黄忠共受文谦节制,先锋猛进,讨伐孙刘。 若是能胜,必有重赏!” 厉锋校尉和平虏校尉分别是从前曹仁和乐进的官职,从这认命中不难看出曹操对二人的殷切期待。 若是二人能胜,孙刘将被迫布置大军防御汉水一侧,他尽可发挥兵员的优势,沿长江发动进攻。 曹操紧绷的表情开始一点点放松,多日以来积蓄的种种阴云都一扫而空。 之前曹操曾经多次大败,甚至屡次陷入绝境,但最后的胜利者依然是他。 他相信,这次也不会逃出自己的掌握。 · 关平从江陵满载而归,走夏水转入汉水,又在岘山附近遇上了一直在那里坚持作战的陆议。 数日不见,陆议本就黝黑的脸庞被晒得更加均匀,从远处看甚至还有点反光,让关平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议苦笑着摇头道: “汝笑什么?汝在江陵吃喝不愁,我等在此处当真是颇为艰难啊。” 陆议封锁夏水后,赵俨多次派出水军与他们交战。 尽管陆议的军队在水战技巧上远胜北军,可赵俨最擅长的就是安抚人心,他居然组织了一支强大的荆州水军听用,陆议居然吃了大亏,要不是跑得快几乎要被逐出这一带。 “好在之前小将军的安排有大用……”刘惇笑嘻嘻地道,“不然我们现在也只能去夏口待命了。” 之前梁岐手下的士兵“阵亡”后被安排到了岘山一代属于马家的土地中居住开荒。 乐进手下士兵再次进入岘山附近征发徭役和粮食就立刻遭到了这些人的猛攻,荆襄一带的蛮族也因为冬天储粮不足开始频频袭击乐进的手下,逼的乐进再次因为缺粮不断告急,赵俨被迫将自己的粮食分给乐进,他手下的荆州军粮食分配不够,自然也不愿意追杀陆议。 关平松了口气,又把自己从江陵打探到的消息告诉陆议和刘惇两人。 听说曹操已经开始准备大决战,陆议飞快地点点头: “事情紧急,有劳刘公在此盘桓,我先将此事说与至尊。” “孙将军在附近?”关平好奇地道。 这都快开打了,周瑜的水军肯定已经在大量集结,怎么孙权还在汉水一带徘徊。 陆议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似乎不想把这丢人的事情说出来,但他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 “你我生死之交,我就不瞒你了——至尊不知道听谁说起,这汉水上有通神之所,还在仔细搜寻。 哎,这,这……” 陆议对此说自然是不信,边说边缓缓摇头,神色颇为无奈。 关平瞪大了眼睛,心道孙权去了那边也不是不行,可那边又不是太平世界,万一在那出事可就完蛋了。 不过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关平明智地闭上嘴,跟刘惇约好等回襄阳之后,再装模作样地打一仗。 “这次一定要演的像一点啊。”关平想起上次的大战,不禁心有余悸,“乐进徐晃都是身经百战,像上次对付梁岐一样不好再用了。” 刘惇自信满满地拍胸口保证说这次绝对没有丝毫的问题。 到时候双方先用箭雨乱射一阵,然后刘惇败走,之后的事情自然是关平一路追赶,双方笨手笨脚的打一仗——到时候吴军消灭一些曹军士兵,关平再俘虏几条吴军的船,骗过那些不懂水战的曹军将领也好办。 “那我就先谢过刘公了。”关平自信地笑着。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次演习居然会引起巨大的连锁事件,让他后半生每次想起此事都五味杂陈,心绪非常复杂。 第67章 大帝 “至尊,我看还是算了吧。” 汉水边,孙权并没有跟随手下大军一起行动。 他在亲信大将陈武的保护下一直在荆城附近游弋,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所在。 千年之后!千年之后! 孙权能斩杀曹纯,靠的是千年之后那神奇的兵器,而且他送上的那块香皂奇香四溢,孙权不顾周瑜的劝阻吃下,只觉得入口虽然苦涩,却意外有一种强烈的向往(较严重缺铁性贫血是这样),总是心心念念想再吃一块。 于是,他以赴夏口与刘备商谈作战为名偷偷沿着汉水前进,在关平击毙曹纯的江畔苦苦寻找那通往千年之后的道路。 如果一无所获,孙权应该早就回去了。 可他在船上的这段日子,每日都能梦见千年后那繁荣盛景,梦见有仙人从天而降,抚摸着他的头祝愿他长生不老。甚至,他还看到自己登基为帝,创下一片亘古未有的伟大事业,无数人对自己顶礼膜拜,口称“大帝”。 他不相信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结果。 此番孙刘联盟很明显是自己主导,他志向恢宏远大,刘备曹操都已经进入暮年,以后这天下英雄,也只有我孙仲谋一人。 这一定是真的,这一定是真的。 “至尊。”陈武非常无奈,也只能继续劝道,“伯言说,曹军即将开始总攻。还需要至尊回柴桑主持大局啊。” 陈武作为孙权的心腹,当然知道现在江东后方并不像大多数人想象中的那样平稳。尤其是张昭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也只有天知道,如果这位江东老臣真的犯病,孙权又不在后方坐镇,只怕江东基业要彻底灰飞烟灭。 孙权铁青着脸,依旧不愿放弃搜索。 “再等等,再等等。”孙权喃喃地道。 陈武无奈,想起之前陆议的叮嘱,也只能咬牙道: “至尊,伯言最近与关平一起作战,倒是听说了一些事——关于天命之事。” “哦?”孙权眉头一皱,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天命,说起此事自然兴趣浓厚,“细细说来。” 陈武无奈,只能将之前陆议说的事情转述给孙权——陆议通过与关平的攀谈,了解到关平可以从不同的地方进入所谓的“千年之后”,陆议一开始认为关平是编的,但后来对关平的理解加深,他感觉此人不会欺骗自己。 “关平年少时也在汉水边戏水,从没有进入千年之后。后来有此际遇,说明是机缘到了。 至尊现在在汉水边只怕机缘不到,还是暂先忍耐一番再说吧。” 陆议说的倒是有理,孙权脸色一暗,还是不甘心地道: “再等等,再等等。” · 关平乘船返回襄阳,得知乐进又去江北找徐晃磨牙,索性壮着胆子来到曹军军营,借着交令为名义仔细查探了一下襄阳现在的布置。 乐进不愧是宿将,他在襄阳城中的防务布置地井井有条,北军和荆州兵互相牵制,自己的亲信占据城头紧要处,完全不给任何荆州军造反夺城的机会。 曹军已经有人过江叫乐进回城,关平也只好打消了让陆议来夺城的念头。 他安安心心扮演曹家忠臣的角色,与马良分别后各自回家休息,准备为之后的大战做准备。 关平也明白,曹军的决战肯定需要汉水和长江两路大军进发以分散孙刘联军的防守,如果能拖住其中一队,也能给正面作战孙刘联军减少不少压力。 为了这个,他还需要把曹氏忠臣云山的形象尽量演好才行。 听说关平回来,乐进和徐晃都是大喜过望,二人跟赵俨交代了一下军情,第二天立刻返回,见关平一大早就在江边教授水军战法,更是连连点头,一起迎了上去。 “坦之,久违了!” 关平最初还担心之前的安排有什么问题,可看着徐晃身后梁岐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登时心中大定,朝徐晃和乐进下拜行礼: “属下奉命押运粮草远赴江陵,在途中遭遇吴军拦截,颇有损伤,有损将军威名,还请将军治罪!” 乐进和徐晃都哈哈大笑,赶紧扶起关平,徐晃还贴心地帮关平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微笑道:“汝何罪之有?孙权亲自坐镇,来的都是吴军精锐,汝损失极小,便是大胜。 我等奖赏还来不及,为何要治罪?走,进城喝酒,我等一起敬你一杯!” 之前梁岐回来之后战战兢兢地向徐晃等人汇报说他们遭遇袭击损失不小,徐晃和乐进虽然觉得可以接受,可还是稍稍有点肉疼。 作为宿将,徐晃肯定不能轻信梁岐所说,付出了伤亡,他也得派人去遭遇吴军的水域看看。 他们在岘山附近并没有发现梁岐所说的敌军,这让梁岐心中惴惴,生怕很快被人看出了破绽。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沿着汉水向南又行了不到百里,居然在江上遇上了一支大军。 曹军本以为是遇上了东吴的在附近游弋的偏师,还琢磨着发动进攻看看能不能猎取一些吴军的生命。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吴军居然亮出了孙权讨虏将军的大旗,陈武董袭双鬼拍门,强大的江东水军先用小船死死缠住不让曹军撤退,随即孙权亲自登船指挥,势力庞大的江东水军如死死攥紧的铁拳,重重砸向来江上侦查的曹军。 曹军被打的落荒而逃,众军拼命逃窜,在付出了巨大的死伤之后这才逃回了襄阳。 看着几乎全军覆没的船队,徐晃和乐进终于相信了孙权原来真的亲自来到了汉水流域,这虽然有点不合常理,但事情确实就这么发生了。 之前梁岐跟随关平居然能从这样的水军包围中通过抵达江陵,足以说明这些人的胆识武艺都颇为了得。 之后赵俨徐晃又先后组织了多支水军,在孙权手下硬是没占据什么便宜。 赵俨更是判断,如果不是大军决战只怕很难突破重围,这些天乐进天天盼着关平能早点回归,这次看到关平,乐进当这是喜出望外,不住地向他询问江陵的战况。 关平很实在,将自己在江陵的种种邪恶行径一点点讲述给众人,乐进和徐晃听得脸色铁青,都是不住地长叹摇头,咒骂蔡瑁无耻,对未来的战斗充满了忧虑。 “关平小儿竟如此猖獗,实乃我等之过!”徐晃叹道,“好在此番丞相总算下定决心要与孙权决战,我等需一起东进,这次一定要杀得孙刘灰飞烟灭。” 关平肃然道:“为汉室杀贼,某绝无二心。” 乐进满意地点点头,用力捏了捏关平结实的肩膀: “我们这次去江北,是跟裨将军黄忠见面。 此人现在于赵俨麾下,已得荆州兵三千,之前势不可挡,连败江东水军。 我们过江的时候,黄老将军已经率部南征,誓要打通汉水水道,活捉孙刘。 有老将争先,又有坦之这般少年英雄,此番我军定能大获全胜,一举平定江东!” 关平:…… 怪不得之前陆议吃了大亏,原来是黄忠来了。 这老将军之前在刘磐帐下的时候就跟江东众人仇深似海,这次遇上江东众人自然是往死里打。 关平猜测蔡瑁已经给此人透露了一点自己的身份,关平之前也对黄忠有可能将自己身份透露出去的事情做了一些安排,既然他没有告诉徐晃等人,足以表达其善意。 越是如此,关平越不能让黄忠跟自己人打起来。 他闻言立刻下拜在地: “此番大战乃国事,若白发长者当先,只好让江东小觑朝廷无人,某愿率本部陷阵,必杀的贼人片甲不留!” 徐晃和乐进不禁动容,尤其是徐晃,他想到自己之前还频频试探云山,不禁颇感惭愧。 “我,我就不该说起此事!坦之方才返回江陵,这一路大战,舟车劳顿……” “将军!”关平肃然道,“某诚心匡扶汉室,天地可鉴,早把辛劳牺牲置之度外,还请将军成全。” 关平说的极其真诚,乐进听得心头热血上涌,忍不住后退一步,朝关平俯身行礼: “坦之大义,吾辈不及——我军中一应军械用度,坦之尽可自取!日后坦之就是我麾下先锋大将,有某一日,坦之尽可大战无忧!” 第68章 义士难得 乐进南征北战多年,手下的兵将早就已经疲惫麻木。 他和徐晃都很久没有看到有强大的战斗意志,主动愿意作战的猛士。 考虑到云山年少,一腔热血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这也不难解释。 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有匡扶汉室,让自己名留青史的念头,不过大战连年,曾经的道德和礼法早就崩溃,他们现在的作战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得到更大的利益。 从云山身上,乐进和徐晃都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他们都愿意对这位少年猛士好一点—— 虽然云山的身世不够清白,但至少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和实力。 接下来的作战,他一定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关平非常焦急地再次整军,恨不得立刻出发。 他出发之前,曹操的信使也赶到了襄阳——他宣布了对云山和马良的封赏,两人都被封为校尉,可以正式调度一千人左右的兵马,由乐进指挥,担当此次作战的先锋,负责去江夏一带侦查并伺机作战。 乐进大喜,他知道这是曹军全军总攻的前兆,云山和马良现在都归属他乐进部下,足以证明曹操对乐进的仰仗和信任,说不定大战之后乐进还会负担驻扎襄阳牵制蔡瑁的重任。 想到此处,乐进更是热血沸腾。 “坦之,一定要用心。”他拍了拍关平的肩头,“需要什么用度,尽管说,就算我饿肚子,也绝不会亏待了汝手下儿郎!” 关平这会儿真的是感动地眼泪都流出来了。 曹操发的校尉很值钱,他现在和马良能合法统帅两千人,加上乐进的特别关照,两人的兵马迅速上升到了三千人五百人。 乐进这么大方,关平索性也把王摩麾下五百人要来,他这次居然拼凑出了四千精兵,麾下共计楼船三艘,其他艨艟、斗舰等大小战船超过八十艘,真可谓是滚雪球一般的壮大。 想到之前第一次进攻江陵时那二十艘商船和千余人组成的寒酸水军,关平当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绝不辜负乐将军重托,此番远征,某当竭尽全力,将军珍重,某……去了!” 关平腰挂长刀,头也不回地登上楼船,手上的令旗一挥,高呼开船,所有船上的士兵齐声欢呼,大江之上吼声如雷,曹军水军自南下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狰狞威武的姿态,让乐进和徐晃两人看得百感交集。 “坦之这背影,倒有些像当年的云长。”徐晃轻声道,“当年云长走的时候……” “嘘,休说这种话!”乐进瞪了他一眼,可自己也多少有点伤感。 关羽当年在曹操麾下时的画风跟所有人都有明显的区别。 此人自大轻狂,却为人质朴、重情重义,绝不欺凌老弱,明明没读过几天书的他充满了对理想的热爱追求和浓烈的殉道情节,这是徐晃、乐进在少年游侠时也曾拥有过的。 谁人年少时没有热血,仗剑对抗世界一切不公,斩杀一切奸邪暴虐。 可成长磨平了棱角,也适应了这个肮脏暴虐的年代。 徐晃和乐进都曾经为了生存加入屠戮老弱的队伍之中,尽管这不只是他们的罪过,可总让他们感觉在关羽面前矮了不止一头。 关平善待士卒,不惧连续奋战,手下的士卒也纪律严明,都让二人想起了当年短暂做过战友的高傲汉子。 哎,不能这样下去啊。有机会还是得让这少年人了解一下现实,若是跑到刘备那边去就可惜了。 · “坦之啊,咱们这次收获颇丰,说实话我都有点不想走了。” 船上,马良提着一壶美酒,喜滋滋地道。 他现在受封平虏校尉,有了正式的官职,还跟着关平混成了乐进的心腹爱将,以后还负担着平衡诸蛮,甚至牵制蔡瑁和蒯越的重任。 他跟关平互不统属,乐进虽然对关平极其信任,但还是将关于曹军在荆州的布置单独告诉了马良(当然马良上船就告诉了关平),表达对马良的信任。 这是曹军之前的一贯套路,他们总喜欢把几个关系不太好又不到水火不容的外姓大将捏在一块,然后找个赵俨之类的人居中调度,乐进以前就是受害者,现在又开始学习如何居中调度关平、马良甚至黄忠,当真叫马良笑掉了大牙。 他感激涕零,立刻展现出了要跟其他世家决裂的姿态,派遣手下去蒯越的老家征收粮食,乐进也毫无心机全力支持,殊不知马良正是用这手将蒯越死死控制住,如果他敢出卖自己,马良手下的蛮夷足以将蒯越家杀得鸡犬不留。 “这种武夫居然还给马某耍这种心思,当真可笑可笑。”马良呷了一口酒,迎着江风伸了个懒腰,眉宇间又多了一丝忧色,“不知道这仗会如何,希望刘使君和孙仲谋能顶得住啊。” 关平看着马良,又想起了之前江陵城中的那些荆州世族。 “季常兄,汝现在已经得到了曹操重用,我军微弱,汝为何还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与我军一起抗曹?” “这话说的。”马良笑道,“当年令尊在老贼麾下时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最后还不是千里来寻刘使君? 我马良虽万万不敢与令尊相比,可脸面还是要的。” 说着,马良的脸色又多了一丝阴鸷。 “我年幼时,也仰慕中原大儒风雅学问,只盼着他日赴中原学些本事,拜在大儒门下。 可认识了吾兄孔明,才知道当年曹贼放毒徐州,杀得百姓十不存一,血流千里。 如此恶事,我不相信那些大儒一无所知,可他们平日满口圣人教化,学问道义,可等了这么多年,谁敢指责曹贼半句? 我要让吾兄孔明看看,这中原守正之地道义早已不存,倒是我荆楚蛮夷之地多有侠士。 我……” 马良说的慷慨激昂,见关平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又恢复了一脸平静市侩的模样,朝关平咧了咧嘴。 关平心中一暖,出兵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并不孤独,他发自肺腑的感慨道: “季常兄大义,关平明白。” · 关平和马良这一路上并没有遇上陆议、刘惇的船队,按理说陆议就算撤退,也一定会在附近留下探船传递消息。 这水路毫无阻塞,要么说明后方出现了紧急事态,要么说明黄忠的威胁极大,陆议已经被迫全军收缩,不管如何,关平心中都颇为紧张。 他不想让陆议和黄忠任何一方受损,但双方已经交手数次,已经打出了火气,看来此事是不好善罢甘休了。 船行到荆城附近,已经渐渐接近了关平击毙曹纯之处,关平本想看看能不能再从这里去千年之后看看,突然看见远处突兀的出现了一堆堆战船。 正常的水军战将在大队之外肯定会布置大量的探船,以防被敌人顺流偷袭。 关平还以为这是陆议麾下的探船,可向远处张望却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有楼船!谁会用楼船来当探船? 他赶紧极目远望,这才发现原来是一队队战船犬牙交错,有曹军的旗号,也有陆议的旗号,这些船凑在一起,可双方居然没有立刻展开交战。 关平吃了已经,正待询问,却听见江上响起了一个粗豪的声音。 “来的是哪位将军!老夫已经困住孙权了!” 第69章 黄忠的收获 黄忠痛殴曹洪之后就在蔡瑁的安排下躲到了襄阳。他的家人都在这里,能跟家里人团聚也是一件好事。 他抵达襄阳之后,赵俨立刻亲自上门拜访。 这位曹军之中最擅长调解诸将关系的章陵太守、都督护军没口子称赞黄忠英雄了得,声称当年就听说过黄忠的英名。 他一顿吹捧,吹得黄忠志得意满,也对赵俨颇为欣赏,于是赵俨趁机请求黄忠领军,荡平这支一直活动在汉水上的吴军水兵。 黄忠当年在刘磐麾下的时候多次与吴军太史慈部展开交锋,双方不分胜负,多有死伤,结下了深深的冤仇。 黄忠对关平的观感不错,也知道孙刘两家现在联盟,但他也不愿放过暴打吴军的机会。 反正老夫也捞不到什么大规模的作战,随便打打也就罢了。 于是赵俨拨给黄忠一支全部由荆州人组成的水军,由黄忠统帅南下进攻。 此举遭到了徐晃和乐进的坚决反对,他们认为黄忠是刘表麾下降将,为人桀骜不驯,岂能让他统军。 可赵俨不怕,他派人将黄忠的家人全都监视起来,如果黄忠有反叛的意图就立刻将其家人通通杀死,不怕黄忠不肯大战。 黄忠的表现也非常不错,他乘船南下,很快与陆议的水军展开交战,在黄忠的指挥下,荆州军爆发出了憋屈许久的战斗力,陆议也知道这次的敌人极强,只能且战且退保存实力。 关平回到襄阳的当日,乐进徐晃就是在江北与赵俨一起商量出兵之事,他们一致认为孙刘联军在汉水的防守不足,如果能继续保持在汉水上的攻势,一定能牵制孙刘的兵力。因此,赵俨再次命令黄忠出兵,并且这次一定要有大量的斩获,给夏口造成威胁。 黄忠无语,本想当场溜号逃跑,可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家人已经被赵俨控制,这才知道中计。 他很想当场劈了赵俨,却权衡一番也只能被迫同意领军再战。 这次出兵黄忠的士气并不高,本来想走一趟就借故溜回去,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路居然没有任何吴军阻拦,就这么顺利开到了荆城附近。 在这,黄忠终于发现江边停着一艘巨大的敌船。 那是一艘巨大的楼船,巨船高达三层,每层都有女墙,三支巨大的桅杆高耸,周围遍插旗幡和刀枪,船身还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皮革,宛如一座巨大的岛屿,这造船的技术之强、用料之精,足以说明这船上人贵气不凡。 黄忠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就想撤退——按照常识,这样重要的吴军贵人身边肯定不会少有防备,想起之前赵俨曾说周瑜可能在附近,黄忠愈发感觉此处危险。 可他稍稍观察才发现,这艘巨大的楼船周围居然只有几条普通的小船,甚至缺少其他护卫的战船。 难道是陷阱? 黄忠一时陷入了沉思,居然不敢发动进攻。 打死他也没有想到,孙权正在寻仙。 这就是之前关平发现神兵击毙曹纯的地方,孙权深信这江水中藏着通往千年之后的机密,这几日一直流连于此不肯离开。 尽管陆议已经告诉孙权曹军的总攻即将开始,但孙权认为再拖延个三四天应该问题不大,所以他主动表示自己率部殿后,让其他人先回夏口待命——就像历史中他的成名战一样。 陆议之前得到了关平送来的大量箭杆,也得抓紧运到夏口,见孙权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敢强迫,只能自己率军先走。而就是这短暂的空档,黄忠到来了! 负责护卫孙权的陈武发现曹军的战船出现后并不算吃惊。 他看出敌人的船队规模不大,却在江面上均匀散开,并没有犀利的进攻姿态,显然敌人要么是不善水战的曹军北军,要么就是不愿力战的荆州军。 陈武从容地向孙权报告敌人的到来,孙权也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自己的寻仙圣地,准备扬帆顺流回到夏口。 之前曹军的水兵与陆议作战后从来不敢深追,这水军不过几千人,难道还敢追到夏口送死不成? 孙权若是不走,黄忠一时还不敢发动进攻,可他扬帆要逃,黄忠立刻判断敌人并没有防备,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追赶,突然看到了极其惊人的一幕。 只见那艘巨大的楼船没走几步突然发出了一次剧烈的摇晃,只见孙权的那艘楼船居然搁浅了! 没错,孙权之前一直在江边搜寻能进入千年后的大门,楼船已经在江边停了数日,完全没有注意到隆冬时节汉水越来越浅。现在强敌到来,陈武催着开船,他们强行开动,居然一个猛子扎在了地上。 黄忠直接看傻了。 他原地站着思考了许久,见船上众人又是忙碌又是惨叫,这才判断出敌人不是装的。 “好啊,天助我也,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黄忠大喝一声,立刻挥动令旗,手下的荆州军也知道这次是遇上了大鱼,也立刻对船上的孙权发动猛攻。 孙权这次是真的当场愣住。 他从没有想过敌人会来的这么快,更没有想到自己手下经验丰富的水军居然会在这关键时刻犯下这种错误。 见敌人从四面八方扑来,孙权倒是展现出了拼死一搏的勇气。 他站在船头,亲自张弓射箭,还真的逼退了几个企图迅速登船的曹军士兵,可他没有料到,对面的曹军水军大将是箭术的大行家。 见孙权站在船头,黄忠冷笑一声,从身边卫士手上接过一张大弓。 趁着颠簸的水流,他的坐船快速靠近,黄忠把大弓拉的如满月,羽箭迅速出手,呼啸着突破寒风的阻拦,径直朝孙权飞去。 “当心!” 陈武一直护在孙权身边,见黄忠弯弓时便奋力扑上来,孙权被他奋力扑倒,那支羽箭正巧错身而过,重重射在船上,兀自晃动不停。 孙权惊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起身,只能缩在女墙后面指挥士兵作战。 这楼船虽然能承载不少,可这次孙权的行动相当隐秘,只有陈武本部不到七百人跟随护卫。 在黄忠手下的猛攻之下,吴军立刻一片大乱,几乎陷入了绝境之中。 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议手下士卒终于完成了补给,再次出现在了战场上。 陆议见孙权被围,大惊之下立刻不管不顾地上前救援,黄忠见吴军援兵抵达,本来想算了算了,可他见陆议手下的援兵一个个不管不顾面色焦急的模样,似乎一下猜到了这楼船上贵人的身份。 莫不是孙权在这? 一个武将的最高荣誉莫过于斩杀敌军主将,孙权为江东首领,黄忠没有是没有机会跟他面对面。 可现在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 要不……试试看? 第70章 还好是我啊 陆议看见来的是黄忠的时候也暗暗叫苦。 他手下的兵力跟黄忠差不多,但缺少黄忠这般勇武过人,能正面冲散敌军鼓舞士气的大将。 黄忠占据上游,本来就有优势,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这里变成主战场,势必会分散本来就不多的孙刘联军,为后续的作战造成巨大的困扰。 陆议想起之前与关平会面时关平曾说起过这位老将,索性孤注一掷。 他亲自站上船头,朝黄忠招呼道: “来者可是黄老将军。” 黄忠听见有人呼唤,已经警觉地拉起长弓,见来的赫然是之前多次交战的吴将,不禁冷笑道: “黄忠就是黄忠,不是什么老将军。足下有何见教?” 他一边说,一边朝身边人挥手。 他看出吴军的援军为数不少,若是就这么打起来,只怕他们孤注一掷,自己这老骨头也要交代在这里。 曹军的战船缓缓靠拢,慢慢朝吴军靠近,双方渐渐簇拥在一起,船上的士兵都躲在盾牌或女墙后面严阵以待,只要双方主将谈崩就立刻展开水战中最血腥、也是最致命的近战。 黄忠身材高大,体型健硕,他在船头持刀而立,雪白的须发随着冰冷的江风飘荡,如天神一般睥睨四方,恐怖的压迫感让吴军众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陆议深吸一口气,肃然道:“小将久闻黄将军武艺高强天下无敌,可将军手下荆州男儿都是血肉之躯。之前我等数次交战,议深知将军不可敌,故此屡屡退避,今日将军便给小将一个面子,各退一步如何?” “哼,江东小儿,汝等对抗朝廷,神人共愤,呃,反,反正老夫不能饶了你们!” 黄忠也不想打,可这次拉开阵势了却就此罢手,赵俨那厮知道了只怕是不肯甘心,说不定要处置自己家人。 他颇为犹豫,陆议也陷入沉默,双方就此陷入了对峙之中。 孙权躲在楼船二层的女墙后面,从箭孔中向外观察,见陆议立在船头,赤色的直裾战袍被江风吹得来回翻飞,那张黝黑俊朗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这让孙权心中突然有股不太舒服的味道。 他很想站在船头,如陆议一样与黄忠勇敢地对峙,可想到刚才黄忠恐怖的一箭,他还是无奈地低下头,静静地等待着陆议和黄忠的战况。 倒是来个人说解说解啊。 黄忠和陆议两人心中都是一样的念头。 双方就这样傻傻地对峙了一个时辰,尽管都感觉到对方不想打,但气氛已经烘托到这,谁先跑都不太好。 也就是在这关键的时刻,汉水上游又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战船。 陆议心中一颤,暗道不好。发现孙权被包围的时候他已经叫手下回夏口请求支援,没想到曹军的援军居然来的这么快。 天亡我也。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孙权的坐船,心情有些复杂。 尽管孙家与陆家有仇,但那也是孙策所做,孙权主政江东以来善待世族,推行仁政,只有他能保护江东。 就算我死,也一定要保护至尊逃出去。 孙权从女墙的射孔中看到了陆议的眼神,竟莫名生出一丝恐惧。 生死关头,这陆议不会是放弃我了吧。 陈武没有察觉到孙权的心理变化,他见黄忠被上游驶来的大船吸引了注意力,赶紧不由分说将孙权扛在了肩上。 “至尊,快走,我等留下殿后!” · 关平远远看见了那巨大恢弘的楼船和严阵以待的陆议麾下众将,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不好啊。 以后真的不该给人随便说千年之后的事情,他居然在这遇上了黄老将军。 还好来的是我啊。 关平立在船头,大声喝道:“大汉厉锋校尉云山奉命来援,还请黄将军暂歇,看我等擒杀江东贼!” 黄忠见是关平到来,不禁大喜过望。 他知道所谓的云山就是关平,这小贼要抢自己的功劳他正求之不得。 关平手上令旗不住地挥动,所有船上都响起一片片金鼓之声,士卒喊杀震天,骇地孙权面色煞白。 不好,我今日要命丧于此了! 陆议见是关平到来,又见黄忠已有退意,总算松了口气。 他故作惊愕,高声问询道: “来的可是之前交锋的云山将军?” 关平强忍住不笑,朗声道: “既然知道我的大名,为何不退!” 陆议冷笑道: “我倒要看看云将军有何本事!” 说话间,陆议挥动令旗,江上吴军船队后队变前队,开始准备撤退。 陈武抓住机会抱住孙权换船,陆议见孙权脱险,也来不及上来寒暄,赶紧指挥全军后退。 上次陆议的演技太捉急,让关平之后还得想办法解决,这次关平当然要做戏做全套,他立刻令旗一挥,威风凛凛地高呼“贼人哪里跑”,马良也振臂挥动大旗,数千曹军水师浩浩荡荡顺着水流迅速向吴军追去。 陆议自然不能让敌人追上,他亲自弯弓,指挥手下士兵朝曹军抛射出大量的箭雨,企图阻挡关平手下士兵,可关平船上鼓声如雷,全然无视陆议的箭雨,竟率领曹军水师众将一路沿江追赶,冲着夏口方向猛扑过去。 孙权惊魂未定,见陆议果然要跑,不禁心中颇为气恼。 “若非子烈相救,某几乎送命。”他看着远处指挥作战的陆议,喃喃自语道。 陈武没听出孙权的话音,咧嘴苦笑道: “都是至尊身怀天命,贼人故此伤害不得。” “天命?”孙权看着脚下的滔滔江水,心中颇为沮丧,“若是天命,为何关平能寻到那处所在,我却寻不到?” 陈武心道说不定就是关平故意胡扯,可他见孙权意志消沉,不好意思打击,只好又搬出了陆议之前的说法: “至尊,我觉得伯言说的有道理。说不定自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缘,能找到机缘之处,定能得偿所愿。” · 柴桑,诸葛亮独坐廊下自斟自饮,远处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一人拖着沉重的脚步由远而近,缓缓站在了廊下的阴影之中。 “找我作甚?”那人带着几分醉意,瓮声瓮气地道。 诸葛亮从袖中掏出几张纸,小心翼翼地排好,一脸肉疼地放在地上缓缓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那人好奇地蹲下,将那几张纸托在手上仔细观看上面的文字。 这上面的文字大小统一齐整,纸张的手感更是颇为奇妙,那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借光仔细观看上面的文字,却发现上面的文字颇为诡异,只有少半自己认得。 “孙权……合肥?孙权,合肥?” 他一张一张查看,只见鬼画符的文字众多,但每一张上都有“孙权”“合肥”的字样。 “这是……这是什么?” “想办法把这个送到孙将军手中吧。”诸葛亮还是感觉有点肉疼,“这是缓和你们兄弟关系的好机会啊。” 那人面色一僵,冷笑道: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诸葛亮叹道: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没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现在正好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赢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抓住那人的手掌,让他把手上的纸张缓缓攥在手心中。 “若是赢了,就把天命抓在了你们的手里。” 第71章 曹军校尉云山之勇 关平一路追击陆议到了夏口水域。 这一路顺风顺水,关平和黄忠都展示出了不错的水战调度能力,吴军不敢抵抗,让关平很顺利地就抵达了夏口。 黄忠知道关平的底细,他站在关平身边,懒洋洋地笑道:“好个少年英雄,就是不知到了此处,又欲如何?” 这一路上关平爱惜兵力,总不能到了此处命令手下士兵强攻夏口。 就是不知道关平这大魏猛将是直接带领手下进入夏口投降,还是命令众人攻城故意被打的惨败。 关平倒是颇为自信,他指挥手下的战船在夏口附近水域游弋了一周,并没有让船上军士登陆。 “调头,去江北!” 与夏口隔江相望的石阳等地在曹军南下的时候已经被传檄而定。 但石阳往北是桐柏山、大悟山,往东是大别山,往西是后世著名的随枣走廊(此时这里还是一大片的山连山),基本算是三面山一面水的格局,不太方便从远处的中原大量调集粮食。 因此曹操之前虽然有派文聘在这驻军牵制一下刘备的想法,但文聘被曹洪打了个半死,荆州军和北军之间的关系闹得这么僵,曹操也懒得在这里继续布局。 所以,之前刘备抓住机会,派大将士仁过江占据了此地,形成掎角之势,如果曹军突破了周瑜在陆口的布防,起码这里还能勉强算是最后一道防线。 关平向众人解释说打打夏口先打石阳,就像打襄阳要先打樊城一样,要先攻破江北重地,才能避免如之前曹仁攻打夏口一般被敌人从背后包抄。 同时,关平也认为刘备军兵多将广,己方就这么点人强攻夏口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等占据石阳,囤积足够的兵力和粮草,待曹军大军杀来,自然可以一起进攻,从容取胜。 这思路倒是非常符合兵法,曹军众将心悦诚服,都认为这云校尉虽然年轻,可运筹调度之法颇为精妙,假以时日必然是一代名将。于是众人不再犹豫,纷纷表示听从关平安排,攻打江北石阳。 “黄将军。”关平颇为恭敬地冲黄忠道,“吾料刘玄德必不肯善罢甘休,当遣大军来救。将军可敢为我等守卫后方,阻挡刘玄德麾下大军。” 黄忠哈哈大笑,冲关平挤眉弄眼: “汝这小儿不惧,老夫又有何惧?久闻刘使君麾下众人皆有高明武艺,我倒要看看,谁敢与黄某一战!” 关平咧了咧嘴,低声道: “那就请黄将军,呃,手下留情了。” 奉刘备命令驻守石阳的是宿将士仁。 此人是幽州广阳郡人,是最早追随刘备作战的班底之一,虽然称不上什么猛将,但多年来一直伴随刘备左右不辞辛劳,算是重要的元老之一。 他听闻江上有曹军准备登陆,当下准备阖门不出,死守石阳等待支援。 关平率众步行来到石阳城下,远远望见城头上的士仁正在观望,朗声大喝道: “城头上的将军听着,我等奉天子诏令前来接收此城,若是大战,城中必然多有死伤。 为手下儿郎计,将军可敢出城与某仅以身决?若是将军得胜,我这就率军遁走,若是将军不幸落败,还请将军唤手下儿郎投降,莫要生出无谓死伤。” 士仁心说我下来我才是傻,我有坚固的城防,对岸还有主公与江东的水军,有本事你就攻城,看看咱们谁能坚持到最后。 他正想高声辱骂,突然觉得这声音极其耳熟,不禁瞪大了眼极目远望。 他越看那个身形越是眼熟,不禁浑身一颤。 啊? 这……这…… 怎么,怎么是阿平? 关平强忍住不笑,举刀厉声道:“吾乃汉将云山,奉命取城!还请将军莫要对抗天命!” 士仁站在城头看了又看,确认这少年确实是关云长之子,他见关平威风凛凛持刀站着,突然明白了什么。 “呵,小儿焉敢枉称天命!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刘备军众将见主帅突然发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其中不少人见过关平,但怎能想到关云长之子居然加入了曹军,还来进攻石阳。 他们苦苦拉住士仁,叫士仁不得冲动,可士仁一意孤行,非得放弃还算坚固的城防下去跟那小将比试一番。 他身边的亲兵急了,纷纷伸长脖子连声大骂道: “城下是何方鸟人,汝父母……唔唔唔将军你捂我嘴作甚啊……” 关平本以为自己随便喊两嗓子,士仁就会明白自己的思路出城,他们自然能轻松占据此处,到时候曹军倾巢而出,他就把赵俨等人尽数请进城中擒拿。 可万万没想到出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情况——能追随刘备军从长坂坡逃到这来的士兵那各个都是对曹操仇深似海且意志极其坚定的猛人。 士仁要出城跟关平战斗,他们索性七手八脚把士仁的嘴捂住,众人站在城头准备好弓箭,不住地高声辱骂,喝令关平攻城,让关平当场僵住。 完了,怎么会这样。 攻城吧,自己人打自己人,这还得了。 不攻城…… 不攻城我来这干什么啊。 · 黄忠督率水军非常悠闲地等待着关平的表演。 他对曹军没有任何的好感,在确保自己家人安全的情况下,他不介意调头痛殴那些跟自己为难的蠢贼。 江东小将缩进了夏口,应该把这次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刘备等人,黄忠只要配合好,咱们别露馅就可以了。 可还不等夏口城门开启,停在岸边的几艘船就已经开始行动,径自朝黄忠驶来。 那是几艘斗舰,黄忠本来没以为他是冲自己来的,毕竟自己这江上大小战船众多,刘备军就算配合关平做戏也应该出动多一点的战船,何况这斗舰上似乎并没有多少士兵,只有几个水手在懒洋洋地划船,似乎是来查探一番黄忠的虚实。 可他纵目远望,远处却突然飞来一支羽箭,黄忠大惊之下赶紧躲闪,那支箭擦着黄忠的脸颊飞过,惊得黄忠满身冷汗。 “哈哈哈哈,皓首匹夫,安敢犯我疆界。认得我义阳魏延吗!” 猖狂的笑声中,魏延抄起一张硬弓,又冲黄忠连连放箭。 不止是他,魏延那艘斗舰的女墙后面突然钻出了密密麻麻一排弓箭手,他们早就做好准备,一齐朝黄忠放箭。 魏延虽然猖獗,可绝没有狂到失了智的程度,他看到曹军追杀陆议,又匆匆准备调头攻打石阳,心道这些曹军肯定是曹军主力,若是先声夺人施以重创才能展现己方威风,很煞敌人士气。 于是他调集了所有的弓箭手,准备趁机偷袭,看看能不能射杀地方的大将。 见那地方大将居然是个老者,魏延更是心中暗喜。 可他万万没想到,之前吹着冷风姿态随意平和的老者在漫天箭雨之下居然毫不畏惧,见箭雨袭来,黄忠敏捷地俯下身子,在船板上飞快地打滚,箭矢不住地噼里啪啦坠落,却完全没有射中黄忠的所在。 魏延还在伸长脖子仔细观察黄忠的位置,却见这刚才还极其狼狈的老者突然猛地跳起来,他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张大弓,竟从空中接过一支箭,抬手朝魏延射了过来! “啊!” 魏延慌忙躲闪,可没想到这箭居然算准了魏延的躲闪位置,不偏不倚重重射在了魏延的胸口,锋利的箭矢一下穿透了铁札甲,疼的魏延当即眉头紧皱。 若非他札甲内还穿了一层皮甲,这一箭恐怕要给他造成不小的杀伤。 “别把老子惹火了啊。” 刚才的翻滚让黄忠满头白发披散,这位一直笑眯眯地长者挽弓而立,满脸的狰狞暴戾之色看得魏延也情不自禁地一阵哆嗦。 “你……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先去问阎王吧!” 黄忠大喝一声,又连连冲魏延放箭。他手下的水军齐声高呼,划着战船猛冲过去,魏延一击不中,赶紧命令手下撤退,可黄忠船快,顷刻间已经猛追上来。 这位荆州杀神被魏延刚才的突袭激怒,如一头暴怒的白发雄狮般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今天誓要将这个偷袭自己的小人一分为二。 船借水流,他的坐船重重撞在了魏延的斗舰上,魏延一阵踉跄摔倒在地,手上的钢刀也随着船身的倾斜滑到了远处,见黄忠敏捷地跃上船来,他心中暗叫不好。 这是何方老鬼,竟如此威猛雄壮! 魏延的傲慢轻狂被恐惧冲刷的干干净净,见黄忠怒吼着冲上来,脑中竟是一片空白,全然忘了该如何抵挡! “给老子死!” 黄忠将长刀舞地如满月一般,森凉的刀锋亮起一抹妖异的银光,彻底覆盖了魏延的身体。 这一刀黄忠竭尽全力,自信能将魏延当即斩杀,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魏延身边蓦地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站定、举刀、格挡,两刀重重碰撞的清脆响声震得周遭众人忍不住捂住耳朵,黄忠这拼尽全力的一刀居然被人生生挡了下来。 那是一个红脸长须,一身鹦哥绿战袍,并不穿甲的高大武人。 他站在魏延身边,好似一座沉默的大山,江上的水、岸边的风似乎都被这雄壮的身影阻挡凝聚,似乎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一刀。 “好刀法,可惜少了力道。”那人平静地说着,眼皮甚至懒得抬起来正眼看黄忠,“关某的刀不斩老弱,更不斩无名之人,走吧,今日饶你一命。” 第72章 关羽战黄忠 黄忠虽然一直在荆南,可看着这一人一刀可那冲天的煞气,顿时也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关羽。” “不错。” “好汉子,汝之勇武名震天下,黄忠当真颇为嫉妒。今日,正要试试汝的本事!” 关羽看着满头白发的黄忠,眼角的余光又瞥到了自己那一头花白披乱的长发,嘴角缓缓露出一丝冷笑: “之前有不少人都对我说过这话。现在他们都死了!” 黄忠浓眉一挑,他宽大的脚掌重踏船板,高大雄壮的身子似乎又涨大了几寸,把那明亮如雪的钢刀一抖,又是一分带着妖冶银光的冷锋,拦腰朝关羽猛砍过来! 黄忠出身南阳豪族,自幼拜名师,练成一身绝顶武艺,在蔡瑁等人的年轻时代,他是所有人的老大哥,无人敢抵挡的绝顶高手。 就算是勇猛如曹洪,在黄忠面前也如柔弱的孩童,却无半分抵抗之力。 可他对面的强敌名叫关羽,是从没有拜过名师,全从尸山血海中慢慢摸爬滚打渐渐练就的绝顶用刀高手! 叮! 双刀猛撞,刺耳的撞击声让两个不再年轻的绝世高手同时哈出一口浊气。 掌心剧痛,手指发麻,可两个老人还是下意识地挺直腰杆,电光火石见迅速变招,年老的黄忠猛烈如火,而一贯猛烈的关羽刀锋居然凭空生出几分阴柔,旋涡般的刀势搅住了黄忠不断劈出的银芒,这一招足以让天下最顶尖的好手逐渐丧失失去力量。 黄忠也不例外。 “撒手!” 关羽怒吼一声,黄忠已经握不住手上的钢刀,他粗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手掌猛地松开,钢刀缓缓落在地上。 “好!”魏延看得又惊又喜,忍不住发出用拳锤地,兴奋地怒吼一声。 可下一瞬,他的表情顿时僵住。 两刀碰撞,黄忠被迫弃刀,可也是在这千钧一发的功夫,黄忠双手猛探,趁着关羽在双刀碰撞时短暂的停顿,身形贴着刀锋猛探上去,竟一把抓住了关羽持刀的手腕。 然后,他以左脚蹬地,右腿膝盖猛地抬高,以一个极其难看又无比迅捷的姿势狠狠撞击关羽的胸口,撞得关羽哼了一声,一时肝胆欲裂! “君侯!” 魏延赶紧上前襄助,可关羽哼了一声,硬是咽下了喉头的那股腥甜,摆手示意魏延不许上前。 他缓缓退了两步,一双丹凤眼中透出一丝许久不曾有过的欣慰。 “若是马战,你双臂已经被我斩断。” “可惜这是水战。”黄忠笑眯眯地,满是慈眉善目,他弯腰捡起那把落在地上的钢刀,有点心疼地摸了摸刀上的缺口。 刚才与关羽大战,黄忠已经看出关羽最善马战,下盘缺少防护,他知道自己力量不足,因此故意装作慌乱被关羽搅去手上钢刀,这才抓住机会用膝盖狠狠顶中了关羽的胸口。 可这一下,关羽只是后退了一步。而且黄忠能看出来,这位自学成才的绝顶高手已经迅速摸清了自己的战法,下一回只怕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可恶啊,我不会莫名死在这吧? “好武艺。杀你可惜了。”关羽长刀微微震动,轻轻吐了一口血水,脸上仍是波澜不惊。 黄忠用刀背轻轻敲打着手掌,咧嘴一笑: “后生,你们父子的武艺都不错。” · 赵俨工于心计,之前就对险些打死曹洪的黄忠和来路不明的云山暗中盯防,尽管徐晃和乐进已经做了许多试探,但他仍不肯放心。尤其是之前梁岐也好,云山也好,都是口称大胜,却没有丝毫斩获。尽管江上败兵落入水军并不稀奇,但赵俨仍觉得不对劲。 他用钱粮和未来封赏的许诺收买了黄忠军的不少人,让他们暗中观察黄忠和云山的一举一动,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打。 在这些探子回来报信之前,赵俨宁可错失战机,也绝不肯全军出击。 大战开始,黄忠已经开始冲锋,一艘艘的军船快速向夏口方向驶去,试图包围魏延手下的小船。 此时战况还不算危险,那些探子也各自用心,试图将魏延团团包围。 但很快,夏口岸边的刘备军水军倾巢而出,这些探子立刻看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人物。 关羽! 他们都是江北人,谁不认识曾经常驻新野的关羽。 见此人一人一刀跳上船与黄忠大战,他手下的水军也开始奋力合围,这些探子顿时有些慌张。 毕竟是收钱办事,现在情报已经收集地差不多,云山正在打石阳,黄忠也跟关羽生死相搏,这总不可能作假。 按理说如果是训练许久、有经验的探子这会儿应该选择一部继续潜伏,一部回去报信,可这些人本就是贪图钱财,生怕之后刘备军杀来将他们尽数端了拿不到赏钱,于是一起调头向上游驶去。 也只能说赵俨过于谨慎,居然一口气在黄忠军中安排了二百多个探子,这会儿一个跑,大家都明白了彼此的身份,纷纷一起开船逃命,连带那些不明真相的,顷刻间就有七艘船一起向上游逃去。 这突兀的举动立刻引来了刘备军的注意,几艘大船飞快地迎上去。 “站住!莫要跑!”调集众军追赶的赫然是刘备的结义兄弟张飞。 这黑脸大汉威名仅次于关羽,这些年苦练水战,早就不输给荆州水军。 他一开始就是抱着全歼敌军,莫要走了一个的念头,这会儿更是拼命指挥手下士兵划船,稍稍靠近,就命令手下朝敌船上奋力放箭,将一个个荆州军士兵射翻在地。 如果这时候有个颇有名望的将领出来迎战肯定能降低不少死伤,可现在逃命途中谁还能顾上这个,见张飞杀来,这些探子早就忘记己方水战不弱,纷纷抱头鼠窜。 张飞已经很久没打过这么容易的仗,他手下控船一头撞上去,亲自跳上落在最后的船。 那些士兵被撞得东倒西歪,张飞趁机挥动铁矛格杀,几个士兵应声而倒,刺耳的惨叫听得那些逃兵更加奋力划船,生怕落在了张飞的手中。 张飞双目赤红,正待杀个痛快,可似乎又想到什么,他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士兵,沉声道: “咳,别杀太多,抓几个活的,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 关平听手下说黄忠跟关羽打了起来,不禁大惊失色。 不过,为了保持自己的人设,他还是不敢擅动,只能焦急地让人再打探消息。 一直到傍晚,黄忠在几个士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城下,关平这才松了口气。 “老将军无恙?” 黄忠瞪了他一眼: “叫黄将军便是,为何说个老字?我当然无事!” “那就好那就好。”关平这才松了口气,生怕父亲的暴脾气上来把老黄忠打成重伤。 黄忠非常不满地瞪了关平一眼,又舒了一口浊气,缓步走到石阳城下。 对上士仁的眼睛,黄忠缓缓举起手上的钢刀: “楼上的人给我听着,关羽已经被我黄忠所斩,刘备军全军败退,再不投降,看我尽诛尔等首级!” 关平:…… 第73章 不等了,东征! 江陵城中,曹操接到了乐进送来的书信,又是一阵阵头疼。 北军和荆州军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乐进居然又跟赵俨闹了起来。 平心而论,曹操还是非常支持赵俨,这次大战已经准备了这么久,箭在弦上自然要慎之又慎。 “哪怕云山所部全军覆没,也不宜贸然出兵。”曹操喃喃地道,“不过,还是要给文谦一点面子,公仁,你替孤写封书信申斥伯然一番,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董昭缓缓颔首,曹操又把目光投在了身边陈群的脸上。 “长文,之前云山曾受汝驱策,汝以为此人比关平如何啊?” “啊?啊啊啊……”陈群正在神游,听曹操一问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撒谎说当夜自己指挥云山反击关平,本就是为了给自己少找点麻烦,可没想到一个谎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他也只能装出一副对云山颇为熟稔的模样: “云山年少,颇有勇力,水战步战有几分门道,只是心性少了几分历练,且不善弓马、计策,难堪大用,难堪大用啊。” 陈群深谙在曹操面前的说话技巧。 他先说出云山几分本事,在说其不堪大用,这样能显得自己擅长调度,能把有用的人安插在适合的地方,也能显得自己大公无私,不使劲吹捧曾经的手下。 乐进说云山自负勇力去攻夏口,现在十有八九已经被孙刘联军斩了,他一死自己之前的小问题自然不会被揭穿,也不必浪费唾沫吹捧此人。 果如陈群猜测,曹操听得连连颔首,微笑道: “还是长文慧眼识人,若是换做他人,岂能从押运粮草之人中发现此等人物?嗯,不错,用那些粮食结交此人,足以彰显长文本事。 哎,孤这些年求贤若渴,只盼着诸公能从草莽中寻些豪杰。诸公还要像长文一般肯放下身段,方能为朝廷分忧啊。” 众幕僚纷纷下拜,口称受教,陈群心中更是得意。 那云山本事不错,就是太过莽撞,曹操虽然当过几年游侠,可打心眼里也瞧不起这种人。 自己得到了曹操的奖励,付出的不过是一些军粮。以后他可以打着曹操教诲的名义进一步发掘“人才”,将跟自己亲善的“草莽”一点点引进入朝中,大家尝到甜头,自然也会纷纷拜在我门下。 哎,云山真是某之贵人啊。 陈琳见陈群得意的模样,心中老大不乐意。 他多年前就是大将军何进的主簿,后来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和他徐州人的出身,在曹操帐下最多也只能当个幕僚,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权柄。 见陈群春风得意的模样,他心里多有不快,随口道: “当日长文为何不留下此少年英杰,给丞相引荐一番。” 陈群呵呵笑道: “我倒是想将此人留在帐下听用,可那少年人还颇有几分忠义,说他是文谦举荐,一定要回去报信,我也不再强求。” 曹操的眉头一皱,神色突然多了几分落寞。 他之前还以为云山不过是匹夫之勇,现在听陈群说起,此人到还是个重义轻死的豪杰人物。 他又想起了当年那个信手斩杀颜良的高傲猛士,他是多想将关羽留在自己麾下,可钱帛、官职和未来的前途都无法动摇这个意志坚定的汉子,这让曹操心中沮丧,又一直惦念。 人终究是会常常怀念得不到的东西。 “这么说,云山到是个人才。”曹操道,“谁人年少时不孟浪情况,弓马可以学,军略也可以学。当年子孝、子廉追随孤时,都是乡里浪荡子,全然不通军略。孤编了军书令其研习,多年力战,也都是一方猛将。 唯有这……这……” 曹家诸将都习惯了抢掠,曹洪更是五毒俱全,直接告诉曹操自己改不了。 好久没有这种至诚少年了。 众人一时有些唏嘘。 曹操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又开始叫众人将现在东征的准备情况汇报给自己。 董昭愁眉苦脸地告诉曹操现在水军的装备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之前大火烧毁了不少箭矢,他们现在赶制的速度实在是太慢,已经严重影响了东征的进度。董昭甚至悲观地认为,他们最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凑齐十万支箭,这个数量实在是有点丢人了。 水战没有弓箭跟白给也没什么区别,曹操非常不满,询问目前的箭矢存量,董昭壮着胆子报了一百万支,但又告诉曹操过半的箭矢掌握在蔡瑁的手中。 “等不及了,将所有军营的工匠都集结起来,让……让仲德加紧督造,谁敢懈怠,定斩不饶。” “要不要让蔡瑁交出一部分箭矢?” “不必。”曹操果断地道,“还得给他再补充一部分箭矢,此次水战全靠他,不得在与荆州军离心!” 虽是这么说,曹操还是颇为上头,他喃喃地叹道: “看来,要拖到春暖花开之时再出兵了。” 他正想遣散众人,许褚进门汇报说曹仁求见。 话音刚落,曹仁已经不耐烦地推开许褚,从外面一头钻进来。 许褚浓眉微皱,高喝一声无礼,一把抓住曹仁的右臂。他粗壮的胳膊猛地发力,愣是将曹仁从屋中拎了出来,气的曹仁顿时哇哇大叫。 “放开我,狗东西!” 曹仁破口大骂,曹操无奈,只能亲自起身,踱步到门口,寒声道: “子孝,你想造反吗?” 曹仁恨恨地看了许褚一眼,用沙哑又略带兴奋地声音道: “丞相,文谦送信来了!” “又怎么了?”曹操又开始有点头疼,心道之前刚送了一封信告赵俨,这次又是作甚。 可话音刚落,他愕然看见身材矮小的乐进居然真的跪在曹仁身边,满脸热切地看着自己。 “文,文谦,出什么事了?” 能让乐进放弃襄阳来到这里,曹操不敢怠慢,他赶紧将乐进和曹仁一起领进屋中,众谋士纷纷围上来,都知道出了大事。 乐进气喘吁吁,看见曹操,他眼中微含热泪,更咽道: “丞相!我部猛将云山已经攻破石阳,包围夏口,赵俨那厮不肯发兵,乐进无能,求丞相,求丞相火速发兵,不可坐失良机啊!” 包围夏口? 曹操大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乐进更咽道:“孙权想要趁丞相大军不在偷袭襄阳,正好被坦之与黄汉升拦截。我军一路血战击退孙权,并一路追击到石阳,坦之生擒刘备麾下猛将士仁,黄忠战退关羽,我军军威大震,包围夏口,刘备惶惶不可终日,全等江东援兵。” “可赵俨那厮说此乃刘备诡计不可轻信,绝不肯发兵相救。 末将无能,只能求丞相发兵。丞相若是不肯发兵,末将便跪死在此处,还请丞相火速下令啊!” 好个云山! 曹操虽然对云山有点期望,可没想到他居然能攻破石阳,俘虏士仁,还围困了夏口。 此子少年热血,真是好本事、好胆略! 曹操雄心陡起,他缓缓扶起乐进,缓缓地道: “此言当真?” “当真!赵俨安排在军中的探子拼死逃回来大半,岂能有假!云山缺兵少将,若是让刘备突围后患无穷,请丞相……” “不必说了。”曹操脸上露出一丝罕有的坚毅之色,“公仁,刚才说我军还要准备多久?” 董昭苦笑道:“最少,最少还要一月。” “三日!三日之后,孤要率军出征,踏破江东!” 第74章 就不出兵 乐进真是快被赵俨给气死了。 他手下的探子逃回来,一五一十汇报了战况,乐进大惊,恨不得立刻出兵襄助。 可赵俨总觉得不妥,还要再打探消息,一天后关平又派人来送信,说已经占据石阳、击退关羽、包围夏口——这跟那些探子所说基本一致。 可赵俨思考许久,又拒绝了出兵的要求。 甚至,他还认为云山有诈,非但不许乐进和徐晃增援,还要立刻收押马良及黄忠的家人,再派人打探消息。 这下徐晃也忍不住了。跟特么谁脾气很好一样,让你当护军你真是欺人太甚了。 “好啊,汝为何不说云山是关羽之子?再不发兵,老子打死你!” 徐晃脾气上来,二话不说就要揍赵俨,可赵俨紧咬牙关,除非徐晃打死他,不然绝不发兵。 “公明,文谦,这小儿一开始就联合马良诓骗我等,难道尔等看不出来?刘备占据夏口、石阳已成掎角之势,云山兵少,不管攻石阳还是夏口,后方都会遭到进攻,江东水军也能从容驰援,当时曹子孝就是如此落败。 这小贼兵不血刃攻破石阳生擒贼首,现在又击退关羽围困夏口,天下焉有这般异人?若是我等发兵,只怕才入夏口就被两路夹击,两位将军三思啊。” 乐进和徐晃被赵俨的神逻辑气的说都不会话了,乐进二话不说非得自己出兵,可他手下一共万人,总不能襄阳城都不要了。襄阳周围之前就有蛮夷造反抗拒徭役,自己倾巢出动肯定被立刻偷家,徐晃也是如此,他在樊城本来就是剿匪并保证粮道,谁走都是天大的罪过。 马良听说乐进等人不发兵,不禁潸然泪下: “将军若是不信我们荆州人,我等愿意放弃官职,回乡种地。可我等儿郎现在正在苦战,将军若是一兵不发,岂不是寒了天下人心?以后谁敢再投奔丞相? 坦之在江陵时曾受参军陈长文招揽,当时长文说他受乐将军大恩,不可擅去,这次远征也是为了报答乐将军恩义,我军攻打石阳损失惨重,坦之身先士卒身负重伤,却坚信将军一定要援救。 若是我带不回援兵,只怕全军立刻崩溃,此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万请将军三思啊。” 马良实在是急的眼睛都红了。 只要把曹军肯发兵攻打夏口,关平就能以请众人歇息为名义进入石阳休整,到时候凿沉所有的战船、烧了所有的粮食再把曹军将领都困在石阳中,他们就算有三头六臂都无法翻盘。 没想到赵俨居然如此胆小,说什么也不肯派兵,马良焦急的表情真是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让乐进和徐晃这样面对千军万马都敢勇猛冲阵的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乐将军。”马良咬牙道,“没有兵将,总得给我们一些粮食吧?我等士卒缺粮缺盐,受了伤没有药,连裹伤的布都没有。血流干了不过一死,若是人心散了,日后再有国难,谁还敢为大汉拼杀? 好,我知道将军为难,我知道将军看不起我等荆州人,我马家还有老弱千余,孤舟几艘,存粮几缸” “别说了!”乐进已经怔怔地流下眼泪,“我之前说过,就算我和我手下儿郎饿死,也不会亏待坦之。 季常,我拨给你一万石粮,一千石盐,其他的肉干菜干你可自取,刀剑、箭矢、绢布你也可以随便取些。” 徐晃也点头道: “我等节衣缩食,也毕竟是在后方,定要让前线儿郎吃饱穿暖。” 他把目光投在赵俨身上,冷笑道:“想必我等捐粮,赵都督也不会看徐某饿死吧?” 乐进狞笑道: “赵都督哪管我们死活?他现在是大人物了,现在神气地很,想跟他说话都难。之前给他写信也不回,求援也不理,以后我等要见他看来也只能求他仆役开恩了。 算了,我自去江陵请丞相发兵,若是丞相也不理,我就投江自己游过去!” · 曹操听完乐进的讲述真是脸都绿了。 他环顾四周,等待自己手下众多谋士的意见,那些谋士也各个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俨在干什么? 一向擅长为人处世的他居然同时跟乐进、徐晃翻脸,这是何必啊。 对赵俨比较了解的荀攸思考片刻,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好啊,应该是赵俨手下七军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强行不出兵,赵俨还能留下个谨慎的好名声,可如果强行出兵,七军皆没,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曹操显然没有想到这一节,荀攸满头大汗,也不敢提醒,只能眼观鼻鼻观口,义愤填膺地指责赵俨无能。 “伯然此番实在是太过小心。” 曹操听说孙权被击败,刘备又被围困,也顿时做出了决断。董昭、陈琳、陈群都没有荀攸这样的想象力,他们只道赵俨经典犯病,居然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群喜滋滋地道:“丞相,孙权大败,刘备也被困在夏口,孙刘一定要回师救援。我等不如……” 董昭赶紧打断: “可是我军军械……” “等不及了!”曹操在面前的桌案上狠狠拍了一记,“依令行事,三日之内必须出兵,这次孤要与刘备决一死战!” · 曹操一声令下,全军都开始抓紧调动起来。 曹仁本来是负责坚守后路的最好人选,但曹洪被打了个半死,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也不能没人指挥,曹操无奈之下只好让他留守江陵,让曹仁跟随自己一起东征。 曹仁经过上次一战,也知道自己水战到底有多菜,这次大战还是以仇人蔡瑁为主力,曹仁更是忧心忡忡,很担心这次东征就是白送。 “巨鹰啊,你说这次出征可如何是好啊。”他问自己身边的亲卫常雕。 常雕上次救了曹仁,但因为曹仁被夺权,连累他也没有得到什么封赏,但他跟曹仁的关系更加密切,已经是曹仁亲信中的亲信。 “这个嘛……”常雕假装思考了片刻,“我觉得,我军应该把张允带上!” “什么!”曹仁暴跳如雷,“不可能,绝不可能!有我没他!” 之前曹仁逃回来之后把黑锅都甩给了张允,但张允回来之后又讲述了一个完整的过程,尽管大家嘴上说支持曹仁,可想想也知道肯定是曹仁瞎指挥。曹仁丢脸丢到了姥姥家,恨不得跟张允老母聊聊人生,怎么可能继续跟张允一起出征? “将军,大家都知道之前出征之事都是张允的过错,此行若是带着他,不是正好说明将军虚怀若谷。” “那也不行!张允此人不可信任,谁知道他是怎么从关平手上逃出来的? 若是他陷害我等,岂不是要酿成大祸?” “将军啊。”常雕苦劝道,“此番我军东征本来就是以荆州人当先,也不差此一人。若是作战不利,将军自然可以将此事全都推到此人身上,总比将军一个人扛下来的妙。” “这……”曹仁一想倒是还有点道理。 蔡瑁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跟已经几乎明反的蔡瑁相比张允还算听话一点。 “那好吧,就依你之言。到时候看紧张允,别让他横生事端。” “卑下遵命。”常雕暗暗欣喜。 还好说动了将军啊。 他经过上次作战对曹仁指挥水战的本事已经佩服地五体投地,说什么不能再信他。 有张允在,一旦事情不对就立马开溜,总算能增加点逃跑的机会。 嗯,上次没听徐庶的才被打成这般模样,我这次诚心去求他,总不至于故意害死我吧。 第75章 万事俱备 徐庶最近的工作非常敬业。 他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文书,调配粮草军械、协调各军布置,再顺带给曹军的前线将领写点军情总结。一开始曹军众将对这位文士还颇为提防,可时间长了他们惊奇地发现徐庶居然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调度极其公平,从他手上过的任何物资都不存在克扣现象。 渐渐地,众人有问题都来找徐庶协调,徐庶也来者不拒,拿出一副知心大哥的派头给众人分解难题。 徐庶当过游侠,还走南闯北,能跟北人论武,也能跟南方人讨论南方巫蛊,这阵子临近出兵,来请徐庶指点迷津的人越来越多,常雕提着两条腊肉等了一上午的时间才终于等到众人散去,赶紧满脸堆笑钻进了徐庶宅中。 “元直先生,卑下乃是……” “是巨鹰吧,请坐。庶本单家(寒门)子,不需多礼。” 出人意料,徐庶居然认出了常雕的身份,这让常雕受宠若惊。徐庶曾经是刘备手下的重要谋士,常雕不过是曹仁麾下一亲信武夫,徐庶居然用一个请字,真让常雕浑身都轻飘飘的。 他把两条腊肉摆在徐庶面前,憨笑道: “常某冒昧上门,是求先生为某画策。这……呵呵,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徐庶微笑道: “巨鹰唤我元直便是。不知足下可是想问这出征之事?” 常雕赶紧颔首,一脸期待地看着徐庶。 徐庶正襟危坐,平静地道:“此番东征,曹公必败。不如早率军退回襄阳,方有胜机!” “啊!”常雕吓得面色煞白,“先生慎言,先生慎言,我……我……还请先生指点,我该如何是好?” 常雕不会水,万一在水战落败,他都不一定有被擒的机会。可他是曹仁的贴身亲卫,肯定是这一战的主力,这是进退不得,这又如何是好啊。 徐庶淡然一笑,取来笔墨,又拖来一张素绢在上面写了些文字,又装进锦囊,从容地递给常雕。 “兵败之时打开这锦囊,定能保将军自己无恙。但出门之后,徐某绝不承认此乃徐某所作……” “我懂,我懂!”常雕不住地点头,憨笑道:“多谢元直先生,不知我该如何报答先生?” 徐庶的笑容颇为淡定,他扶了扶自己的帽冠: “这也简单。” · 蔡瑁在跟曹操的角力中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现在聚集大军五万,已经是曹军水军的大半家底,更是这一战曹军的能否取胜的关键。 曹操非但没有追究蔡瑁之前痛打曹洪的行为,还直接封蔡瑁为大都督、荆州牧、镇南将军——荆州牧和镇南将军之前刘表的官职,这说明曹操已经真的懒得在荆州久留。这一战不管胜负,之后曹操将把荆州全都交给蔡瑁管辖,他将拥有远远超过当年刘表的权势。 蔡瑁志得意满,决定在这一战中好好表现一番。 这倒不是因为他多想替曹操卖命,而是因为孙权之前杀死黄祖,已经打开了荆州的东大门,如果不趁机狠狠打压,以后对蔡瑁也是个巨大威胁。更何况蔡瑁这接任荆州牧等于直接把故主刘琮给卖了,他必须做出点成绩来向荆州世族证明他有能力、值得依靠。 曹操将收获的大量情报都送到了蔡瑁军中,蔡瑁也当然看到了案头上南阳小将云山被包围夏口、赵俨拒绝支援的消息。 他知道云山是关平的化名,心中顿时冷笑。 关平这小儿还真是胆大包天,胃口当真不小。哼,好啊,可惜贤侄你这次挡了我的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刘备已经无用了。”他喃喃地叹了口气,吩咐身边一位披甲武士道,“咱们自己军中‘损耗’几何,通通算在关平头上。我这就把他的身份说于孟德。” 那个披甲武士三十上下,一双浓眉之间满是凝重,闻言叹道: “将军,我等何必与刘公撕破脸皮?刘公在,曹贼才会一直重用将军,有关平在,将军也能左右逢源,一直……” 蔡瑁摆了摆手: “仲邈啊,我何尝不想养贼自重?可刘备乃英雄也,颇得人心,我养贼便是养虎,此事大大不妥。 我此番消灭孙刘,算是帮了孟德大忙。再把关平与陈群勾结之事说出来,以孟德的多疑,日后必与颍川诸士离心,我荆州士子才能渐渐站稳朝堂。汝等前途远大,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那个披甲武士咬了咬嘴唇,默默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愿做这种事。 蔡瑁也不为难他,只是缓缓伸了个懒腰: “你看,你也心向刘备,让我怎能放心养虎。此番我等率军走长江拖住周瑜,赵俨再走汉水,先擒了关平,夏口必破。 那时周瑜后路截断,还能往何处去?嘿,他们这么多年连黄祖都打不过,难道还能胜我蔡瑁?不用月余,我就能斩刘备首级。” 他唤来自己的管家,准备让他去一趟曹军之中,却见管家满脸惊愕之色,不禁眉头一皱: “没有外人,有话直说。” 管家惊恐地看了看身边的披甲武士,压低声音道: “徐庶出事了!曹仁身边卫士长赴徐庶家中求请计策,据说徐庶出言不逊,称此战要败,那常雕脾气火爆,竟把徐庶打成重伤!主人,这……” 蔡瑁先是讶然,随即脸色铁青: “是不是徐庶诈伤?” “不可能,丞相已经派去军医查探,听说徐庶被打的筋骨折断,难以起身,没有三五月休想痊愈!” 那披甲武士一脸惊愕,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蔡瑁背着双手绕了几圈,脸色愈发沉重:“备车!不,仲邈,汝替我去看看徐先生,再赴丞相府,请丞相一定捉拿常雕重责!” 他背着手,又在屋中不停地打转,隆冬天寒,蔡瑁脸上的汗珠却不断滚滚流出,显然心中格外纠结。 许久之后,他才猛地转身,高声道:“仲邈!” 那披甲武士苦笑道: “世叔我还没走呢!” 蔡瑁从管家手中接过一块素绢,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等他拿开素绢的时候,脸上赫然呈现了一副温柔且颇为正气凛然的神色,吓得披甲武士赶紧倒退两步。 “仲邈啊,咳,听说咱们军中大疫,有不少儿郎病倒了?” 那武士摇头道: “都是北军众人不服水土病倒,我军……” 他见蔡瑁拨浪鼓一样迅速摇着头,一时有些茫然。 “这个先不说——”蔡瑁把目光投向立在身边的管家,“我听闻,之前你打听过刘兄之女所在?” 管家点点头: “回主人,之前老奴多事,自作主张打听了些。听说玄德公两个女儿之前被关入曹纯军中,曹公本欲将其嫁与曹家子侄,可后来曹纯身亡,此事暂罢。 现在曹洪镇守江陵,又不知将二女转往何处。” 蔡瑁点头道: “哎,我跟玄德生死之交,虽然各为其主,可他二女年幼,困于军中,我这个做叔父的怎么能安心啊。仲邈啊,等我军开拔,你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去问问曹洪二女所在。” “为什么要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当然是……怕耽搁了子廉养伤。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才月余就硬是下地行走,日后必有隐疾。你们霍家正骨之术不好外传,便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施展一番。” “呃……”那武士越发茫然,“我,我家,不通医术啊。” “不可能,令兄从前便是此道好手。”蔡瑁从腰间抽出长剑,重重劈在面前的笔架上,随着一声令人胆寒的闷响,木质的笔架立刻咔嚓一声碎成两截。 “想起来了吗?敢动手,便是名医!不止能医身,还能医国啊。” 第76章 一别无恙? 曹军在众多上官的强行催促之下还真的迅速完成了出兵的准备。 所有曹军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迷茫,不知道这一战会走向何方。 曹操看出了众人的迷茫,登船之前,他用平静的目光扫视了一番身边众人,朗声道: “我曹操奉天子之命,讨伐四方不臣之人,已有十三年!这十三年来,我征南平北,战无不胜。故大将军袁绍当年占据四州,兵多将广,自以为天下可定,官渡一战,我军反败为胜,几年来终究平定北方。” “现在孙刘负隅顽抗对抗天兵,师出无名,军无战心,我军小将云山率军不过万众,已经攻破石阳,兵困夏口,足见孙刘无能,诸葛、周郎少智,待我大军到时,定能扫平江东不臣! 诸君随我力战,平贼之日,自有重赏!” 曹仁听得连连点头,他捏着拳头高声呼喊“丞相万胜”,可周围众人还没来得及响应,便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呐喊。 “大汉万胜!大汉万胜!” 听见这口号曹仁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还以为刘备打过来了,可见呼唤的居然是蔡瑁手下,不禁又气又急。 喊,喊,就你是汉军是不是? 曹操的目光投在蔡瑁的脸上,这位头发已经花白大半的老同学冲他微微一笑,稍稍欠了欠身,曹操身边荆州出身的蒯越韩嵩等人纷纷下意识地避开,不敢受这位荆州豪族族长的大礼。 这让曹操心中更多了几分不满。 他南征北战收降了不少人,但没有一个像蔡瑁这样难以对付。 荆州地形复杂,想要东征又得依靠水兵,他不得不依靠此人,若是让此人掌握荆州…… 曹操心中突然有些不忿,刘备好歹还是英雄,蔡瑁算什么? 早知道不该接受他投降! 他把目光投在了身边的陈群身上。 “坦之有消息了吗?” “没,没有。”陈群如实回答道。 才三天的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收到消息,看来丞相真的很焦急啊。 曹操沉思片刻道:“有劳长文亲赴夏口,助坦之破贼。” “蛤?”陈群当场懵逼。 虽然他这个参军是有领军之权的,但陈群之前还真是从来没有带过兵,怎么把一堆人安安稳稳带到远处他都不清楚。 “丞相,我带多少兵马去?” “顾不得分兵了,你选一百精锐去云山军中监军。 等平定荆州,汝和云山另有重任!” 陈群:…… 曹操有一群参军,一群军师,一群主簿,但陈群在这么多精英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就是一路跟随在曹操身边风雨不愁,之后成为中枢大员。 跑到关平那固然是有立功的机会,但终究是有点危险,陈群做事一贯不喜亲力亲为,这可真是强人所难了。 陈群的老乡荀攸之前就感觉到这次作战不对劲,倒是有意让自己老乡先逃出去,闻言赞道: “不错,云山虽然勇不可当,可终究归顺朝廷不久。此番伯然之事只怕云山与朝廷有了龃龉,还得靠长文啊!” 陈群:…… 不是,这协调众人关系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陈群之前就跟所有的寒门处不好关系,你知道这事还让我去是想让我是不是啊? 行啊,你千万别帮我说话啊,我敢去就敢死啊。 陈群心中不住地腹诽,却还是只能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从容地道: “群早有此意,上次我和坦之一起击退关平,侥幸让他跑了,这次去,定将此人生擒!” 他又瞪了荀攸一眼,心道等我回来有你好看。 · 就这样,曹军准备停当。 曹操亲率大军近七万为前部,程昱督率后队三万为后队,顺长江而下,向夏口挺进。 乐进回到襄阳,送上曹操的手令,命令赵俨督率七军近四万人迅速东进,汇合云山、马良、王摩本部及招揽的降兵共一万人,争取先攻破夏口。 因为之前曹仁送了一波大的,曹洪又跟荆州军发生了严重的冲突,曹操痛下决心汰换了大量的士卒,目前手上这十五万的兵力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强阵容,兵力依旧远远超过了孙刘联军的总和。 在出兵前,他又接到了来自江东的内线消息称夏口果然被团团包围,只不过云山兵力不足,在孙刘联军的猛攻之下损失惨重,黄忠被刘备俘虏,云山被迫退守石阳,现在形势非常危急。 看着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战船和船上密密麻麻的士兵,站在冷风中的曹操感觉自己的意志从没有如今日一般坚定。 他缓缓提起面前的长戟,厉声喝道: “进发,消灭孙刘!” · 陈群非常不情愿地踏上了征程。 哎,早知道要在这么冷的天气出远门他就不跟云山那厮有什么交流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云山这次表现出色,以后肯定是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材一方名将,只是乡野之人缺乏根基,如果能将其收为我的手下,倒也是一桩好事。 陈群摸了摸下巴,不敢想象那个运粮的少年居然还有这般造化。 他带领手下众人提心吊胆地来到了夏口水域,见江上没有刘备军的巡船,他这才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看来云山的作战是有点成果的。 北岸的曹军都挂着乐进的旗号,陈群松了口气,赶紧叫人靠岸。他向士卒通报了自己的名号,听说是丞相府参军,之前曾经跟随关平去过江陵的曲长(当时是屯长)王摩兴冲冲地迎上来,赶紧向陈群下拜: “怎么是陈参军来了?小的有失远迎,还请陈参军恕罪。” 陈群吐出一口浊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罢了,坦之何在?” “就在不远,我这就请将军来!” 陈群缓缓点点头,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收敛一下自己的名士姿态,一会儿见了云山等人要好好安抚,让他们感受一下朝廷的温暖。 很快,云山带领一群官吏士卒匆匆迎过来,他满脸笑容极其赤诚,显然没有因为朝廷之前的怠慢而离心,这让陈群也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坦之,久违了。”他没空打量他人,乐呵呵地迎上去,用力握住云山的手。 想不到才半月不见,云山已经是曹军之中少有的猛将英杰,陈群握着他冰凉的手掌心中颇有感慨,突然感觉自己可能没有白来。 “闲话先少说,快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形,刘备呢?”陈群从容地问。 话音刚落,只见云山身边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身形高大,须发花白,脸上的皮肤上分明有几道沟壑般的皱纹。 他看着陈群,刚毅的目光中突然多了一丝温柔。 “长文,一别多年,你还好吧?” 第77章 你不会怪我吧? 陈群呆呆地看了眼前人半晌,突然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他闭着眼睛呆了呆,许久之后才不情愿地再次睁开眼睛,确信眼前那人不是自己晕船的幻觉,才勉为其难挤出一个笑容。 “刘,刘公?” “是我。” 那只大手狠狠拉住陈群的手掌,用力摇了摇: “是我啊,长文,没想到此生居然还有再见之时!” “刘,刘,刘,刘……”陈群颤颤抖抖地将目光投在身边的云山脸上。 现在他再蠢也知道肯定出事了,云山与刘备如此友好默契,肯定是旧相识。 “你是谁,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平无奈地苦笑一声: “小侄关平,乃乐进将军麾下厉锋校尉,见过陈公了。” 陈群眼皮一翻,一时觉得眼前金星直冒,天旋地转。 当年在徐州与刘备割席后,陈群就投入了曹操的怀抱,这几年他一直跟着颍川老乡荀彧一起品评人物,稳稳控制了清流的上升渠道。不过不出意外,颍川世族将在他的经营下控制天下品评人物的大权,渐渐成为天下最顶级的望族。 刘备虽然对世族不错,但陈群当年跟他交往的时候就感觉到此人骨子里面就是个老革,他表面的温和儒雅,跟人谈论经典的时候也能照本宣科说出点不偏不倚的意见。 但他最喜欢的是那些习气粗豪的湖海之士,就算是文士,刘备永远的好兄弟也是豪气未除的陈登。 因此陈群当年就看出跟刘备绝对合不来,他甚至愿意抛弃刘备跟着吕布混,之后又主动投到了曹操温暖的怀抱中。 原以为此生不会再与刘备见面,可谁想到他这一波飞入人群,周围居然全都是刘备军的人。 这个被曹军寄予厚望的小将云山,居然是关平! 大战之中,此子居然混进了曹军之中! 这么说对他推崇备至的马良以及王摩和之前报讯的梁岐甚至在江陵跟他见面的蔡瑁和蒯越都是刘备军的人? 陈群身边的卫士废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刘备。 他们一行虽然考虑过可能会在夏口水域遭到刘备的突袭,可万万没想过敌人的头领居然就这样好端端地站在眼前,而且还和颜悦色地跟己方的首领叙旧。 几个卫士下意识地想要抽刀抵抗,陈群赶紧一挥手,苦笑着冲刘备行礼: “刘公,许久不见了。” · 那日激战后,黄忠挟大胜之威来石阳城下,士仁终于找到了投降的理由,宣布放下武器开城投降。 曹军兵不血刃占据整个江北,又分兵占据了周围的安陆等地,封锁了几条山谷通道,彻底阻隔了周围陆上有人来援的可能。 完成这一切,云山一伙人的军事冒险似乎取得了圆满的胜利,他们有万人,只要拖住夏口的孙刘就是罕有的大胜,这次行动一定会载入史册。 但让大多数曹军士兵都没有想到的是,在控制了所有交通要到后的第二天,云山和黄忠突然在江边召集众人。 他们本以为这又是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可万万没想到,云山居然当众宣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他根本不是什么南阳云山,而是关羽之子关平!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他跟众人谋划已久、互相配合的表演。 不少士兵下意识的感觉不妙,可他们又愕然发现,黄忠、王摩等大小军官居然都对关平的身份毫不意外,少数曹军茫然无计,又缺少抵抗,自然就抓紧表示反正。 这年头,跟着谁混不是混啊…… 关平和黄忠手下大多数人都是荆州军,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随风倒是很正常的,但关平明白,想让他们成为自己手上的利剑不能只靠振臂一呼,还得真的拿出来一些东西,让他们看到能战胜曹军的希望。 还好,乐进没有让关平失望。 无法提供兵力支援的乐进非常抱歉,他赶紧叫马良送来了大批的军粮和军中急缺的盐、腌肉,徐晃也支援了不少军粮和布匹,三艘楼船和十几艘艨艟装的满满当当,光是卸下这些货物就足足花费了两天的时间。 闻讯而来的刘备关羽等人看着关平从乐进那里骗来的大量粮食,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关羽之前还对儿子使用这种鬼蜮手段颇有微词,认为倒不如大军以关平为内应奇袭襄阳,可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关羽只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 “平儿,这粮草,能不能分给为父一些?”关羽废了好大劲才把这几个字吐出口。 关平忍俊不禁,笑嘻嘻地道: “父亲,孩儿此战如何?” “还,还行吧。”关羽喃喃地道。 张飞在一边哈哈大笑,他伸手拍了拍关羽的后背,颇为振奋地道: “二哥为何吝啬夸奖?要我说,平儿做的极好!俺们兄弟颠沛半生,就是因为只用蛮力,不用巧计。 前次平儿奇袭江陵,大败曹仁,已经名震天下,现在又用巧计骗来了这么多的粮草,这比夺了襄阳还妙!三叔佩服!佩服!” 如果强攻襄阳,肯定会立刻遭到江北曹军各军围攻,曹操说不定也会直接率军从江陵来夹击,可如果不攻襄阳,那里又会变成曹军南下的中转站,无数曹军可以源源不断从那边沿着汉水打过来。 刘备等人之前想破头都没想到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也只能指望曹军水军走汉水的时候给他们造成打击,这种一直等着别人来揍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可现在关平完美解决了这个难题,他就是来攻打刘备的先锋大将,以后曹军要攻打夏口,肯定要从石阳驻军、屯粮、休息。 到时候等于毫无防备直接登上有一万刘备军驻扎的军营之中…… 这次乐进更是节衣缩食,直接将大量的军粮和武器送进了刘备军手中,这样的战果甚至超过了直接攻破襄阳城的收益,怎让刘备军不欢欣鼓舞。 成果如此美妙,刘备自然要保证不穿帮不露馅。 他来石阳的时候名义上也是调集大军为了夺回石阳,之后夏口和石阳两侧的船队更是被严密控制,不允许任何船向上游航行。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陈群一头雾水撞进了刘备军的团团包围之中。 他愕然惊觉周围都是敌人,自己已经插翅难飞,也只能赶紧维持一下自己的名士姿态,然后,他把目光投在了关平的身上。 “坦之,汝骗得我好苦啊。” 刘备绝不会杀自己这种名满天下的名士,随便阴阳关平两句晾他也不敢还口。 可万万没想到关平面色一凛,居然生出一丝罕有的杀伐狠厉之色。 “难道陈参军不是特意反正?前来与我等共扶汉室? 平心中,陈参军可是大汉忠臣,天下第一名士,之前委身曹贼,难道不是为了等待时机,准备匡扶汉室,救出天子吗?” “啊……啊?”陈群被关平这一顶顶高帽子拍的一愣一愣。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关平已经抓住他的手臂,震声道: “大汉万胜!” 在周遭山呼海啸般“大汉完胜”的呼喊中,陈群脸色愈发冰冷。 “若是我不愿与尔等共扶汉室呢?”他低声问道。 关平一怔,随即微笑道: “匡扶汉室之路需诸公齐心协力,陈参军就算不愿,我等也要帮陈参军共扶汉室!” “相信陈参军不会怪我吧。” 第78章 陈群也能匡扶汉室 什么匡扶汉室的理念是没有的。 陈群从小在颍川长大,经历了衣食无忧高高在上的幼年,青年时代又经历了无数的乱象。 对他来说,只要讲道理的人都是好对付的,就算是郑玄杨彪,在讲“道理”方面离他们颍川陈家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最怕的就是吕布这种出身寒门肆意妄为不受控制的人。 对了,还有关平。 他看着关平真诚的目光,眼中微微多了一丝不屑。 行。 你敢用我没问题。 徐庶能做的事情我陈群也能做,曹丞相早晚会知道我的决心,荀令君和钟公也会帮我说话。 不就是匡扶汉室吗,替丞相做事就是匡扶汉室。 “我陈群自然愿意与诸位共扶汉室,”他讥笑道,“看坦之的意思,应该不会放弃云山的身份吧?” “不错。” “好啊,我现在仍做足下的监军——我给丞相写封信,遣人送回报个平安如何?如果我不报平安,只怕丞相心中警惕,对坦之的大计不利啊。” 除了一百护卫,陈群还带了贴身服侍自己的仆役。这仆役从小就长在他家,一直都贴身服侍陈群,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没有陈群的报讯,云山这位忠臣在夏口的所作所为只怕很快就会被曹操怀疑,如果遣人回去报信,总会被识破秘密。 就看这位曹军忠臣如何抉择了。 关平并没有太过为难,说实在,他早就考虑到了之后保密的问题。 曹军现在没有识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深陷荆州病急乱投医,日后如果回到了他们擅长的陆战方面,曹军诸将不受荆州军的牵制,又能发挥很大的战斗力。 他云山这个身份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以后如何继续保密,在泄密之前尽可能多地从曹军手上攫取一些好处是个相当重大的问题。想要复兴大汉,必须积小胜为大胜,才能慢慢战胜眼前强大的敌人。 见关平没有拒绝自己写信,陈群心花怒放。 他不用关平强迫,自己在信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云山勇不可当,众人已经占据石阳,威胁夏口,不需要再送什么粮草和兵员,仅凭关平一军就能打下夏口,甚至消灭刘备。 总之,要多离谱有多离谱,陈群炫耀自己强大的文笔,开始把当年光武帝召唤烈风陨石的事迹都挪到了大将云山的身上。 你们不是想扮演忠臣义士骗大家进入石阳受困?我偏偏不叫你如意。 陈群在书信上留下了自己的暗记,满意地吹干墨迹,送到关平手中。 “云将军,我应该没有胡言乱语吧?” 关平知道陈群不会合作,但他手下正好有一个愿意合作的人。 “傅军师,汝意下如何?” 打架这种事关平比较擅长,涉及到大族内斗的法子,他就得请教一下自己身边的专业人才。 比如傅巽。 傅巽来到刘备军中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刘备在跟孙权会晤时主动表示傅巽一个外地人表面上是蔡瑁蒯越的应声虫,但实际上一直偷偷跟刘备保持密切的联络,如果不是被蔡瑁发现,傅巽现在还在江陵执行秘密任务,等待对曹操反戈一击。 傅巽本就是外地人,之前出卖刘表让他的名声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现在又成了背叛曹操和大半个月荆州世族的不光彩人物,让他现在万般无奈,也只能选择跟刘备军站在一起——说起来如果说傅巽秘密跟别人合作真不一定有人信。 但他秘密合作的对象是刘备,这下可信度一下飙升,傅巽倒也非常拎得清,索性开始沉浸式扮演归来英雄,最近一直为刘备出谋划策。而这一次,关平申请将他调到自己身边,处理陈群事件。 傅巽听说陈群居然自投罗网,自然也是欢欣鼓舞,他一改之前在江陵的唯唯诺诺,只是稍稍犹豫就露出一丝极其阴险的笑容: “当然有办法啊。他不是让那个仆役送信吗?” 马良插口道:“不错,不过此人乃是陈群最忠诚的仆役,就算我们用威胁的手段只怕也没什么用处。” “不需要。”傅巽冷笑道,“这种豪族的仆役我见的多了,只要下官出手,一定能顺利解决。” “愿闻其详。”关平好奇地道。 傅巽一脸神秘的摇摇头:“此事只能天知地知我知,不可再让旁人知晓。便是主公问我,我也决计不会说。 若是公等信我,就全都交给我,我保证陈群那仆役绝不泄密,还会与我等一起逼着陈群共扶汉室。” 关平一时有些踌躇,如果是马良这么说,他肯定会立刻将此事交给马良。 但傅巽这个人素来诡诈多变,他生怕之后一着不慎,再落入此人的算计之中,但形势比人强,再说以用人不疑的原则,他也该给这位“英雄”一个表现的机会。 “好,那就有劳傅军师了。” · 陈群送走了自己的仆役,只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大战将至,周遭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他以帮关平做事为名索要一些不重要的文书,关平也不好意思不给他。 从这些不重要的东西中,陈群已经渐渐窥探到了孙刘联军的底细。 孙刘联军的总数不到曹军的一半,军械和粮草也谈不上充足,尤其是只有夏口一地的刘备很依赖孙权提供粮草支援。 只要曹操能对蔡瑁让步,并保证粮草的供给,到明年开春孙刘就会因为缺少粮草而全军大乱,那时便是破贼的机会。 他思考片刻,索性直接将此事说给关平,这少年将军听说拖下去对己方愈发不利,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之色。 陈群趁热打铁道: “江东地贫,如何能常备十万大军?若是来年无人耕种,只怕不是一时落败,而是数万人衣食无着,饿殍千里。 坦之,你是讲道义的人,难道就忍心看着这种事发生吗?” 关平缓缓颔首,陈群颇为得意,刚想劝关平顺应天命投降曹操,关平已经开口道: “既然持久难胜,那还请陈公以仁德为念,速速想出个迅速战胜曹贼的法子。” 陈群:…… 天知道这少年将军到底是真不听懂还是假听不懂。 他恨得牙根痒痒,心道哪有这么容易击破曹军万众。 可横竖他不想刘备获胜,于是展颜一笑: “某倒是有一妙计,只是要某亲自诈降,就看将军信不信我了?” 第79章 合肥! 柴桑。 这些日子天气依旧寒冷,孙权的几乎足不出户,大多数人都以为他在为即将到来的全面大战殚精竭虑,只有一直追随他身边的陈武等少数人知道,现在孙权已经进入了一种非常难以揣摩的状态。 这个表面热情似火的年轻将军在被黄忠围困几乎被擒之后似乎变了一个人,尽管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陈武也以与刘备展开演练为名搪塞了手下人,可孙权心中一直有个结,让他回到柴桑之后也久久不能平静。 关平可以通往千年之后,而自己不行。 尽管他宁愿相信关平那不过是什么巫术把戏,可那块吃了一半的肥皂告诉他这应该是真的。 孙权志在天下,想要得到天下的人一定要天命加身,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离天命非常近,可黄忠的突袭狠狠粉碎了这一切。 孙权回到柴桑之后着实颓废了许久,甚至不愿署理周瑜关于战事的书信,尽管在张昭的催促下他勉为其难振作起来,可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反复拷问他。 没有天命,我就算打赢了这仗又有什么用? 这天,孙权难得抖擞精神,在陈武的陪伴下出城巡视了粮草的调运工作。 有了大忠臣张昭的“竭力支持”,江东各家难得老实起来,造船、运粮都井然有序,连来年的春耕也已经进行了准备,倒是一片勃勃生机般万物竞发的景象。 如果是以前,孙权看到这景象应该会比较开心,最少也得说些漂亮话来勉励一下冒着寒风陪他一起来巡查的官员,可孙权心情不好,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正准备叫人送上酒食,却意外地发现桌案上突兀地放着两张纸。 “来人!”他厉声怒吼,仆役们匆匆赶来,诚惶诚恐的询问主上有何不满。 孙权缓缓眯起眼睛,捧着那几张薄如蝉翼、颇为精美的纸张,用有些发颤的声音道: “之前有谁来过?” “回主上,伯阳将军来拜见主上,听闻主上不在,稍等片刻就离开了。” 别人肯定是没有资格进入孙权的书房等候,可孙贲却可以。 因为孙辅横死之事,孙权一直觉得对不起这个屡立战功的堂兄,曾经说过孙贲如果来拜访,可以不通报就进入自己的书房以示兄弟齐心。 孙贲心中怨恨,之前一心求死没有用这样的特权,他今天主动来拜访,还在桌上留下了这些纸上,让孙权微微感觉有些奇怪。 他挥手赶走仆役,陈武亲自站在门外守卫,孙权这才正襟危坐,仔细看那些纸张上的文字。 这一看,孙权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纸上整齐的文字。 这似乎不是用墨写下的文字。 大部分的文字孙权并不认得,可仔细阅读,他依然看到了这些文字中大篇幅地出现孙权、甘宁、周泰、张辽等人的名字,通过种种词汇,他认为这似乎是己方参与的一场大战描述。 他冷静下来,心道堂兄跟自己的关系极差,应该不至于随便弄点东西来装神弄鬼讨好自己,况且这纸张和上面的墨迹又不是常人可以造就,难道说是他从某处寻到了几张天书,这才匆忙送给自己? 当然,以孙权的智慧如果稍微思考一下也能联想到关平能来往千年之后之事。 可一来他心中始终不肯完全相信关平有如此厉害的本事,二来也不肯相信有人会把千年后的事情分享给自己,三来又觉得自己冥冥中有天命所归之气,因此下意识地将这个选项排除。 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上天对他露出了微笑,是上天在指引他成就一番大事。 孙权将几张纸都平铺在桌案上,细细阅读上面的文字,发现每一张上都有自己或者其他吴军将领的姓名,而上面所有的战斗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合肥! 合肥?! 当年孙策攻打庐江的时候曾经短暂占据了合肥,后来因为孙策去世,李术叛乱,孙权的战略重心又在黄祖这边,因此失去了对两淮的掌握,合肥自然也顾不上争夺。 从地图上看,合肥的位置正好是两淮咽喉,想要进驻寿春,必须先将此处拔掉。 唔,印象里合肥城墙低矮,周围都是水洼,又紧靠巢湖,似乎不难夺占。难道这几年里占据合肥的刘馥做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为后来的事情制造了这么多的麻烦。 孙权又想到之前陈武劝自己的话——关平久居荆襄,如果能早早进入千年之后那早就成功了,他肯定是寻到了某个机会才完成了这匪夷所思之事。现在他得到了这几张天书,是不是说明他的未来就在合肥? 只要攻破此地,就能打开自己命运的大门,得以窥探到千载之后的奥妙? “子烈,子烈!”孙权兴奋地呼唤着,陈武赶紧推开门,见孙权一脸兴奋,不由得松了口气,忙问孙权有何指令。 “两件,不,三件事!第一,先去问问伯阳如何寻到此天书。第二,令公瑾速速进军,即刻击破曹贼。 第三,立刻将所有的探子都派出去查探合肥之事,若有消息,需立刻传报,不得有误。” 陈武连连点头,复述道:“孙伯阳、周公瑾、合肥三事,某记下了,还请至尊放心。” 看着陈武昂首出门,孙权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 他迅速起身,从书房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只方盒。 这只方盒用昂贵的西域白玉雕刻,四角用黄金包裹,盒面雕刻了蝙蝠、饕餮、祥云,连外面的裹布都是最好的蜀锦,便是中原宫中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孙权缓缓打开方盒,从里面颤颤抖抖地取出了那块由鲁肃送给自己的香皂。 这雪白的香皂犹胜白玉,令人一见望俗,之前周瑜颇为警惕,可孙权还是偷偷享用了一半,没想到这块奇香四溢的神物如此苦涩,可细细品味,孙权居然熟悉了这种苦涩的味道,深感此物不俗,与时下高士之间流行的茗茶一样。 他叫人取来铜炉、盐、蜂蜜、葱姜等烹茶之器,将珍藏许久的山间露水煮沸,又将这剩下的半块香皂放进水中。 看着这白玉般的香皂逐渐变成一团晶莹的泡泡,孙权心中似乎得到了一丝难得的满足。 调制好这杯肥皂水,他轻轻品了一口,宽大的右手缓缓攥紧,自言自语道: “父亲,大哥,待我去合肥一趟,一定回来告诉你们千年之后的模样!” 第80章 别,别火攻 曹操给云山弄了个厉锋校尉的称号,刘备也就让关平按这个称号行事。 超过一校的兵马刘备没有别的安排,他甚至还把魏延也安排到了关平的麾下,而裨将军黄忠率领的兵马也得到了刘备的礼遇,现在与关平并行,可以一起决定出兵之事,这让黄忠感觉自己得到了极大的尊重,索性跟关平并营而行,蹭关平麾下的谋士和粮草一起用。 “贤侄啊,我先说好了,我现在可仍是蔡瑁麾下。 如果情况有什么不对,我一定会立刻扭头就跑,你得理解我的苦衷啊。”黄忠笑眯眯地一脸慈祥慵懒,让军中众人都会心一笑。 只有魏延心中戚戚,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人居然身怀极其高明的武艺,若非那天关羽及时赶到,只怕自己早就被他劈成两段。 “文长,文长……”关平在一边低声道,“今天由你论战,不可怠慢。” 魏延这才回过神来,郑重地道:“是,关公恕罪。” 魏延年轻且武艺高强,有旺盛的战斗毅力,是刘备着重培养的之战将,这次关平为了保持云山的身份要跟陆议保持一些距离,刘备便让魏延多思多想,争取在战斗中多多历练。 他收起之前的狂妄,甚至称呼自己小不少的关平为关公,稍稍定定神,魏延站在一张画风极其魔幻的舆图面前,用剑指着上面的位置侃侃而谈: “目前曹军的主力开始进发,前军以蔡瑁、曹仁统帅,接近七万。” 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了一脸悠然的陈群脸上,不禁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道: “目前我军有三策。黄老,不,黄将军以为当奔袭江陵,傅参军以为当先攻襄阳。陈公以为,哼,我等当增援陆口,以火攻与曹军决战。” 关平起身向四周行礼道: “平初次领军,该如何抉择,还请诸位教我。” 周遭众将都谦恭地还礼,陈群也不情愿地还了一礼。 他长袖一挥,抢先道: “某以为,攻襄阳与江陵皆不可行。曹公多智,后路皆有宿将把守,就算是十万大军也不能旦夕而下。 我军不管攻打何处,另一处曹军都能赶来支援或进攻夏口,自然不可能获胜。” 黄忠呵了一声: “方才文长也说了,统帅曹军水军的是德珪。德珪是我看着长大的,水战的本事学了老夫七七八八,怎会不防备火攻之法? 之前坦之击破曹仁就是用的火攻,后来也频频在江陵放火,蔡瑁除非看在老夫的薄面上故意落败,又岂能让汝火攻得手?” 傅巽在旁边补了一句: “这数万大军乃蔡瑁根本,蔡瑁怎会故意葬送此军?长文此计……不可行!” 陈群满不在乎地一振儒袍,风轻云淡地道: “我知道诸公对我心存戒备,所以我说什么诸公都不会相信。也不怕说与诸公——我陈家世代忠良,当年追随曹公,也只是盼着他能兴复汉室,大昌儒道。 可曹公这些年来不重良材,用的都是程昱、郭嘉等无道鄙夫,陈某当然不愿与他们为伍。 之前我在江陵的时候就看出关公人品高洁,故而结交,现在既然知道了关公的身份,心中了然,只要日后刘公能善待君子,陈某自然竭尽心力谋划。” 陈群这话说的半真半假。 一来他真的跟郭嘉关系不好,在关于郭嘉为数不多的记载中就有陈群多次检举郭嘉的记录。 二来汉室说实在还有那一丢丢的火苗在勉强摇曳,说是跟汉室混,不寒碜。 陈群见众人不能反驳他心中更是暗喜,他微笑道: “诸公皆知‘用兵不复’,曹公和蔡瑁定也知晓,我等反其道行之,他们焉能防备? 再说了,这火攻本就是水战常法,难道关公之前几次火攻,后人便绝了火攻之念?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十拿九稳的火攻之法。” “现在曹军正与周郎程普相持与乌林,关公不如率军偷偷增援,我作书诈降,约定时日,我与关公率军奔赴曹营,以火攻之,曹军没有防备,必然大败。 曹军没了船,回不去江陵,也只得徒步向北,走华容道退却。 到时我军趁机掩杀,曹军必败,这可是泼天的功劳啊。” 黄忠和傅巽齐刷刷地翻了个白眼,魏延更是轻蔑地哼了一声。 要是都这么谋划打仗也太简单了——你先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就赢了。 “呵呵,那不如先去江陵,以老夫的薄面叫荆州诸君开城投降截断曹军归途,然后老夫在阵前叫德珪归降,再把曹贼抓来,都不给曹贼走华容道的机会可好?”黄忠阴阳怪气地道。 傅巽也冷笑道: “是啊,我等先攻襄阳,让小将军把乐进骗出来一刀斩了,再把徐晃骗过江一刀斩了,再把赵俨骗过江一刀斩了,我等岂不是也能截断曹军归途,大获全胜?” 魏延更是脑洞大开:“我等不如趁机北上,以陈参军的面子振臂一呼,中原名士纷纷跟从,救出天子,不是直接截断了曹贼的归途?” 众人说完都是哈哈大笑,连陈群都忍不住笑了,帐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关平咳嗽一声,这一刻他非常怀念陆议和刘惇。 起码这俩人不会在军情大事上胡搅蛮缠。 “诸君,我等真的在讨论战事,烦请诸位以大事为重。” 陈群轻轻扶了扶自己的帽冠,温和地道: “陈某属实一片忠心为了大汉,当然是以大事为重。就是不知道关公意下如何了?” 陈群虽然不是以军事著称,但他分析局势的能力还是非常出色,多年前刘备曾经因为不听陈群的劝告而追悔不已。时隔多年,陈群再次设计,就看你关平听不听了。 这天下终究还是世家的天下,陈群可是“主动”来匡扶汉室,可你关平小儿居然不听名士的忠言,这仗只要打不出威震天下的战果,陈群就有理由疯狂马后炮一个劲的恶心关平,败坏他的名声,阻碍其他有本事的人投奔此人。 如果听了…… 呵呵呵。 陈群当然相信蔡瑁绝不会这么傻。 关平擅长火攻这已经是曹军公认的事情,蔡瑁在之前曹仁已经遭到一次火攻的情况下还不加提防那他也别带兵了。 陈群相信忠心耿耿的仆人已经把自己的事情都说给了曹公,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量争取维持自己身边的百人卫队,如果关平同意他的“诈降”计划,他就可以假装假装投降,轻则摆脱关平重回曹公麾下,重则调动蔡瑁包围关平,将其一一歼灭。 哼哼,为曹丞相效力才是真正匡扶汉室,我陈家世代忠良,这种事情当然拎得清。 第81章 就,就火攻 从陈群的视角来看,关平身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应该考虑一下名士的立场和影响。 可很明显,年少的关平在这一课上是相当空白的,他一直将自己放在武人的立场上,要考虑的也只是战争的成败。 陈群的计策说实在格外冒险,但有一点偏偏吸引了他。 华容道…… 他清楚地记得,云珊珊给自己讲述的故事中,自己在华容道设下埋伏,最后斩杀曹操,成就了盖世奇功,而将曹操赶去华容道的战法正是借东风火攻曹贼。 千载之后的人们了解的历史应该会有一点偏差,但大方向应该是正确的。 也不知道历史上我之前有没有火攻击破曹仁之事,如果有此事,蔡瑁一定会多加防备,到时候反而不妙。 思考许久,关平下定决心: “先去陆口,再做打算。” “真要听这厮,呃,陈参军的法子?”黄忠好奇地问,“某先说好,德珪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手下有不少是我栽培起来的儿郎,让我坑害他们还是算了。” 关平凝神道: “不妨,若是曹贼果真往华容道去,还请黄将军与我一起追击曹贼。” 黄忠咂咂嘴:“自乌林往华容道一路都是沼泽,要是曹军真去了那里,当真是有死无生之局。” 就这样,关平向刘备发信,以马良、王摩率领两千还不太牢靠的曹军降兵镇守石阳,他跟魏延、黄忠共统帅精兵五千绕过夏口进入长江,奔赴乌林前线。 · 乌林前线,蔡瑁风轻云淡的脸上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阴霾。 这位蔡家家主在出征之前临时推翻了自己之前做出的决策,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赌了一把。而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曹军来势汹汹,在乌林与孙刘联军展开了一次激烈的碰撞,此战孙刘联军主力尽出,之前有矛盾的周瑜程普拼命奋战,重创了曹军的先部,但蔡瑁手下的战船极多,曹仁这次也非常聪明地将指挥权全都交给了张允,荆州水军硬是挡住了吴军滔滔不绝的猛攻,双方大战一场,各自鸣金收兵。 曹操对战果非常满意,但他并不知道,一场噩梦已经悄然降临。 “瘟神助我。” 绝大部分的曹军水军在乌林染上了一种诡异的瘟疫,得了这种怪病的人会出现严重的高热、胸痛,甚至有士兵开始出现了肚子变大的恐怖病变。 蔡瑁知道,这是瘟神又来了。 恐怖的瘟神一直盘踞在荆襄一带,每到秋日就会作祟,不少人秋日只会感觉有些许不适,过了一两月才会出现严重的反应。荆襄子弟染病者也比比皆是,但比起几乎丧失战斗力的北军士卒,荆州水军倒是还能勉强作战。 这让蔡瑁暗暗欢喜。 他以前就听名医说过本地人抵御瘟神的本事比外人强得多,这瘟神恰到好处地显灵,真是天助我也。 之前他与曹操互相妥协,现在所有的水军都要供他指挥调遣,已经实质上拥有了曹军之中仅次于曹操的巨大权力。曹操认为这样可以让蔡瑁为了自己的利益拼死奋战,殊不知蔡瑁心中已经起了别样的念头。 江陵曹军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江北的曹军十有八九也遭到了重创,这也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一贯以擅长协调关系著称的赵俨居然会一番常态,宁愿跟乐进徐晃翻脸也不肯出兵——他不出兵不过是得罪了乐进和徐晃,等曹军战败之后也有弥补的余地。 若是带着一群残兵强行出动,他手下于禁、张辽、张郃万一有什么闪失,曹操非得把他这个护军满门杀绝。 好啊好啊,这么说…… 蔡瑁的野心极大,他一度动了联合孙刘杀死曹操的念头。 可孙刘都不好惹,他要是发动兵变弄死曹操,曹操在江北的势力日后肯定不会放过他,而失去强敌的孙刘想要占据荆州,肯定也要把矛头对准蔡瑁,这划不来。 可若是继续跟孙刘打下去。 这不就成了我自带干粮浴血拼杀给曹家卖命了吗?开玩笑,我哪是这种人。 蔡瑁这几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一刻他非常后悔,为什么不多拜拜徐庶的山门。 他早早就开始烧徐庶的香,可大战开始之前他误判形势,没有将瘟神的影响考虑到战斗之中,那时候他还信心满满想要借着曹操的手扫平江东,现在倒是僵住了。 出征前他听说徐庶被常雕打成重伤,立刻闻到了不对劲的味道,想要再跟徐庶讨教一番,此人以养伤为名绝不见外人,让蔡瑁讨了个没趣。 明明是我先的啊,交好徐庶、保护关平都是我先的,怎么就没有坚持到底,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蔡瑁休息了片刻,又叫手下人汇报了一番最近的病疫情况,眼看现在各种军情交错如麻,蔡瑁忍不住扶额长叹。 别说徐庶了,要是这时候傅巽在也好啊。 他心中正感慨,手下的武士匆匆近前,说陈群的家奴乘坐一叶扁舟赶来。 蔡瑁眉头一皱:“找我作甚?” 武士一脸阴沉,低声道:“是从夏口方向过来的。” 夏口在乌林东,是孙刘联军的地盘。 江陵在乌林西,是曹操的地盘。 陈群的仆役居然从夏口赶来还没有被拦下,蔡瑁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什么人知晓?” “只有咱们自己的巡船看见。” “那不妨事,先把那人带到船上,我一会儿就到。” 蔡瑁的心怦怦直跳,他感觉大战的转机就要来了。 · 陈群的家奴自称陈固,扮做渔民的模样,一路行船冻得瑟瑟发抖,见到蔡瑁忙不迭地下拜行礼。 蔡瑁摆了摆手,叫人给他送去温酒,陈固千恩万谢,痛饮一口,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奴婢奉主人之命……” “行了行了,陈群叫你来作甚?” 陈固憨笑着,从怀中取出几张白绢,恭敬地放在蔡瑁面前。 蔡瑁本以为是陈群的书信,可他仔细一看,这其中居然还有别人写下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随口说着,将那书信放在眼前细看,只见上面的字迹居然极其熟悉—— 这居然是傅巽的笔迹! 蔡瑁强压住心中的好奇,先看陈群的书信,只见陈群在信上盛赞云山了得,他甘愿留下来为云山驱策,他们不缺兵员也不缺粮草,不需要任何援助。 这封信的字句本来就颇为诡异,云山再骁勇,也不过是一介武夫,陈群怎么会甘心受他驱策,还特意强调不要兵员不要粮草。了解云山真实身份的蔡瑁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很明显,这是陈群在求救。 这书信中定然藏着只有少数人才能看懂的暗记,只要书信送到曹操的手中,曹操手下颍川的谋士应该能看出陈群出了问题,再仔细思考一番,不难猜到石阳那边出事。 蔡瑁的眼睛缓缓眯成一条缝,目光又缓缓投在陈固的身上。 “说吧,陈群出什么事了?” 陈固又冲蔡瑁恭敬地拜了拜,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身上的寒气稍减,脸上已经多了一丝笑意。 “我家主人在石阳遇上了关平。” “这跟本将有什么关系?” “关将军说,君侯乃荆襄忠厚长者,一定能给奴婢一桩富贵。”他的眼中毫不掩饰露出一丝贪婪之色,“奴婢先多谢君侯了。” 蔡瑁沉默半晌,又拿起了傅巽送来的书信。 片刻后,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是傅巽那狗东西的主意吧?” “正,正是傅军师的主意。” “给你一桩富贵,那傅巽有没有说,本将能得到什么?” “回君侯,傅军师说,此战之后,君侯将成为孙刘曹争相拉拢之人,到时威望五两。” 傅巽的鬼话蔡瑁是决计不肯信的,毕竟不久之前就是蔡瑁指挥傅巽一顿鬼话骗的刘琮把荆州都卖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又捡起傅巽的那封书信看了看。 这一看,他的眉毛顿时紧紧拧成一团。 “本将与玄德生死之交,关平更是如嫡亲子侄一般,有什么事情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容我……再考虑一番。” 第82章 凶狠图谋 曹操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着什么。 大军在江陵时就时不时传出疫病之事,可那时不过是零星事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千里远征水土不服,北军患病实在是太正常了。 可这次不一样。 进驻乌林之后,大量的北军士兵开始出现严重的病疫反应,直接丧失战力者比比皆是,军中都传说这是荆襄本地的瘟神作祟,更有甚者说这是曹操南下惹怒了江神,这才让曹军蒙受了灭顶之灾。 曹操多疑,尽管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可心底却着实对自己这位老同学产生了提防之心。 蔡瑁之所以愿意服从曹操,完全是被曹操强大的兵力震慑。之前曹仁的大败,蔡瑁已经感觉到了曹操的衰弱,开始渐渐露出狂态挑衅曹操,并利用关平在江陵的来去自如,从曹操手上挖到了荆州牧,拿到了坐稳荆州的权力。 现在,曹军遭受瘟神的侵袭,全军人心惶惶,更要命的是周围的运船都在蔡瑁的掌控之中,这位老同学还肯不肯奋战,会不会把矛头调转面对曹操又是个问题。 于是曹操大家赞赏蔡瑁之前的战斗,给蔡瑁更大的自主权,不让曹仁干预蔡瑁的决策,还催促程昱迅速进军,以求正面击溃孙刘联军。 可以说,这是曹操这辈子打过的最艰苦、最窝囊的一战,甚至连官渡的时候他都没有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但他依然相信自己是最后的胜利者。 他已经用朝廷的名义给了蔡瑁他想要的一切,而且他相信蔡瑁肯定也不放心在世界上留下刘备这个仇人。 只要一点消灭刘备的希望,蔡瑁就会竭尽全力,这个希望就是…… “禀丞相!长文的随人来了!”一贯稳重的荀攸迅速掀开了曹操的军帐,将一个浑身湿透,做渔翁打扮的男人拖进帐中。 许褚在身后跟随却没有阻挡,曹操立刻知道是好消息上门了。 “掩门!”曹操一挥手,又快步冲到面前,一把扯住那渔翁冰凉的领口,颤声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讨平袁氏,刘表又病故之后曹操真的认为天下可定,可他万万没想到已经被自己逼到绝境的刘备居然还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还能将自己卷入绝境之中,曹操这些日子已经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可见到陈群的随从,他还是难言惊喜之色,迫不及待寻求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那个叫陈固的随从在曹操杀人的目光注视下有些慌乱,荀攸替他把陈群的书信托在手中,递到曹操面前,曹操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将那封书信摊开,在摇曳的火光下读完上面的文字,双手已经忍不住抖动起来。 “好,好!想不到天下还有云坦之这般猛士,有此人在,孤大事可成,汉室可兴!” 陈群亲随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荀攸的认同,这书信又分明是陈群的笔迹,上面明明白白说着云山的功劳,让曹操忍不住怒赞一声,将书信传给荀攸观看。 荀攸之前在路上听陈固说云山包围夏口,且稳占上风不需要援兵时还感慨这世上居然有此等人物,真是天命在我。可他摊开这书信仔细观看,脸色却突然阴沉起来。 陈群的字句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不甘,而且笔法中明显藏了许多的暗记,表示这封信是被迫写下来。 荀攸忍不住汗流浃背,蹭地一下伸手提起陈固的领口,寒声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操大吃一惊,赶紧抢过书信,他这次也反应过来陈群的遣词完全不是平日的气度。 难道说……难道说云山叛了? 陈固在曹操杀人的目光面前吓得如筛糠般不住地哆嗦着,荀攸清秀的脸上已经满是狰狞之色,几乎冲着陈固的脸厉声咆哮道: “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愤怒的咆哮声震得曹军大营中众人都下意识地缩住了脑袋,尽管还没有听见曹操的声音,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老年枭雄正强忍着滔天怒火。 陈固尽管之前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可在曹操恐怖的眼神面前还是骇地面色苍白几乎昏过去,曹操摆摆手,示意荀攸冷静,又叫许褚送上酒食。 他坐在一张胡床上,强压着心中的焦急,用沙哑的声音道: “说吧,到底怎么了?汝据实相告,孤绝不追究。” 陈固这才回过神来,他赶紧连连叩首,哀嚎道: “丞相,奴婢罪该万死,请丞相一定要救救我家主人啊。” 陈固告诉曹操,云山之前一度包围了夏口展开进攻,可因为颍川人赵俨不肯援手,孙权的援兵终于抵达,如之前击破曹仁一般大败云山,黄忠被擒,陈群也正好被抓住,现在云山落败,只能退回石阳,全军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 “刘备,刘备威胁主人写信给丞相报平安,奴婢为了主人的性命,也只能按他们说的来送信,还请丞相从轻发落啊。” 云山败了! 尽管之前听说云山进攻夏口的时候就感觉不妥,但因为战事进展地太顺利,曹操心中对云山的期望越来越高,这次在军械不足的情况下强行出兵也是为了打通跟云山的联系,一举击垮孙刘。 可现在云山大败,连陈群都被俘虏,这对曹操的信心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让本就不明朗的形势雪上加霜。 荀攸的心思转的飞快,他在曹操耳边低声道: “丞相,刘备俘获长文却不想让人知晓,定是想用长文之事大做文章。” 之前关平忠臣的人设比较成功,且赵俨贻误战机之事确凿,让多疑的曹操和机智的荀攸都没有想过有问题的是云山这头。 他们继续审问陈固,陈固哭丧着脸从怀中又取出了一张绢。 “奴婢临走前,傅参军把这个送给奴婢,嘱咐奴婢交给蔡瑁蔡都督。奴婢料定这其中有什么诡计,因此不敢从命,本想直接抛在江中,还是……还是给丞相看看吧。” 荀攸冷笑道: “公悌足智多谋,知道汝对长文忠心,定不会将此书给蔡瑁,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曹操将那书信放在桌案上让荀攸同看,却见这信上的字他们虽然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又完全看不懂。 荀攸观看一阵,突然反应过来这有可能是根据楚地蛮语发音写下的文字,于是赶紧找来荆州士兵,试图能解开其中的蛮语。 可天下士兵一盘棋,荆州军的文盲率也很高,倒是有几个蛮人士兵,可他们又不知道怎么把文字翻译成汉话,顿时又成了僵持的局面。 “要不……还是请德珪来吧!”荀攸垂头丧气地道。 曹操跟蔡瑁现在的关系非常微妙,当然不愿意向蔡瑁低头,可他判断出这信中一定有非常要紧的内容,无奈之下也只能点头道: “好,我等亲赴德珪营中!” “丞相……”荀攸苦笑道:“某去便是。” “孤亲自去,难道德珪还能杀了我不成?” “丞相,算了,万事当心啊。” · 当夜,荀攸拿着傅巽的书信奔赴蔡瑁营中,请求解答书信上的文字。 蔡瑁倒是非常客气,他直接唤来几个精通蛮语的荆州士兵,为了表达自己绝不干扰,他还让这几个荆州士兵跟随荀攸回到曹军营地,当着曹操的面解答信上的内容。 蔡瑁的态度让曹操非常欢喜,可信上的内容却让他顿感如坠冰窟,一时有些茫然。 信上傅巽非常绝望地告诉蔡瑁他根本不想追随刘备,但跟之前蔡瑁所说一样,曹操军中的高层有刘备的忠实拥趸,这让关平能迅速潜入江陵并且绑走了他全家。 本来云山和黄忠的攻势很顺利,傅巽以为自己逃走的日子不远了,可没想到之后云山和黄忠突然接连犯错,黄忠和陈群一起被俘,只有云山死战逃脱,现在也因为得不到支援不一定能离开石阳。 傅巽还在信上怒骂蔡瑁对曹操太过愚忠,就算不被曹操害死,刘备在曹操身边安排的人早晚也要想办法除掉蔡瑁。 那几个负责翻译的士兵到最后已经是面无人色,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首不敢多言,曹操又惊又怒,他强压住心中的惊惧,颤声道: “继续说,继续说,后面还写了什么?” 几个士兵不住地发抖,在曹操的一再逼迫下终于颤颤抖抖地翻译出了后面的内容。 “曹操手下那些名士根本看不起曹操这来路不明之人的出身,更看不惯他总用本家与夏侯家。 他杀了孔融之后,这些名士生怕将来会轮到自己,早就开始与孙刘眉来眼去,只是曹操还蒙在鼓里,甚至对那些人倍加信任,认为他们绝不会反叛。” “德珪如果再不走,就是云山的下场,早晚孤立无援被活活困死,现在逃回江陵,起码还有跟刘备讲和的机会!” 第83章 反客为主 “竖子!竖子!竖子安敢欺我!” 曹操怒目圆睁,猛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傅巽这抱怨真是拳拳打在了曹操的心头要害处,痛的曹操几乎吐血。 如果可以,曹操其实是不想这么早就杀死孔融的。 但孔融是坚定的拥汉派,在士林拥有强大的名望,而且诡辩之才极其强大,他可以通过孝道推断出吃人合理,又从吃人中推断出孝道没有存在的必要,更是通过远远超过当年公孙龙的诡辩技术不断地提出一堆哲学问题,让所有的名士都不自觉地接受孔融的观念,严重影响了曹操的统治。 到了这一步曹操也在荀彧等人的竭力劝说下试图留孔融一命,甚至他的大军都已经开始南征(秋七月,曹操南征刘表),可就在此时孔融居然私自见了孙权的使者,以大名士的身份公开散播曹操的黑料(融对孙权使,有讪谤之言),曹操感觉这不能忍,这才在行军路上派人去杀了孔融全家。 可这暴戾的手段还是引起了军中严重的反弹,连基层的军将都对此事感到颇为惊恐。 曹操没办法,也只能一边甩锅是郗虑举报孔融,一边又说孔融大不孝、想谋反,这才算暂时平息了事态。 傅巽擅长诛心,在曹操身边当参军的时候又正好经历此事,现在将此事说出来,果然气的曹操双手不住地颤抖,脸色铁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荀攸的心也在不断的下沉。 说起来,傅巽的突然叛逃确实是非常诡异,他是北地人,之前又用诛心之论说服刘琮投降,前途一片大好,就算真要投降刘备,也得在曹刘分出胜负之后。就算他真的不为利益所动,早早就暗中为刘备做事,又何必在没有暴露的情况下用非常激进的手段从江陵逃出去,继续潜伏才符合他的利益。 这封信恰好回答了这些疑问。 曹操身边还有刘备的拥趸,他先制造北军与荆州军的不和,又伙同关平潜入江陵绑走了可能为曹操出谋划策的傅巽。 之后…… “坦之败地蹊跷啊……”曹操喃喃地道。 荀攸心中咯噔一声,知道曹操已经对陈群渐渐生出了疑心。 傅巽这书信上虽然没有明说曹军的叛徒是谁,但很明显他已经怀疑了陈群。 理论上陈群是绝不可能投降刘备,可当年曹操杀边让之后,他当年的股肱心腹陈宫、好大哥张邈集体叛逃偷家,来迎接吕布这种纯武夫。陈群跟孔融是至交、世交,跟刘备也只是理念不同没有刻骨铭心的大仇恨,凭什么就不会转向投奔刘备? 荀攸的心猛跳个不停,颍川四家中,荀攸的叔叔荀彧和钟繇都是拥汉派,如果荀彧的女婿陈群也拥汉,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为陈群辩解一番。 “下官相信傅公悌所言大略属实,也知道大概怀疑长文便是丞相身边勾结乱贼之人,但请丞相相信,此事绝不可能。” “云坦之与黄汉升无人支援,苦战力竭也是无奈,怪不得长文。且长文家人皆在北方,纵使帮孙刘解围,总不至于全家老小不要。 现在云坦之虽败,却仍占据石阳,伯然大军未动,我军根基未损。如果长文叛变只是为了解夏口之围,未必也太看得起坦之了。” “公达以为,坦之有诈?” “下官不敢。下官以为云坦之忠心可嘉,可为股肱之臣,但长文信上所言似乎颇为激愤,其中必有蹊跷,还请丞相勿要多虑,不如先与德珪仔细商议战事,待破孙刘,再做主张。” 荀攸说的也有道理,陈群的地位极高,就算跟刘备联合也应该是冲着将曹操直接掀翻来的,何必为了解夏口之围冒这样的风险?而且就算知道此事,现在也不好处置,还不如暂时搁置此事,先把眼前的仗给打好。 曹操从之前的愤怒中逐渐清醒过来。 他犹豫片刻,认为荀攸说的有理。当年能击败袁绍,就是因为袁绍军出现了严重的内斗,许攸这样的高层都跟袁绍离心离德,这才导致了袁绍大败。 陈群之事不管如何,他的颍川出身就让曹操必须投鼠忌器,就算他真的在为刘备做事,在击败刘备,大业归一之前曹操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毕竟他现在还离不开颍川势力。 嗯,虽然承诺绝不追究陈固,但他知道的也太多,该灭口还是得灭口。 曹操犹豫片刻,叹道: “坦之在石阳,能牵制多少逆军?” 听曹操转移话题,荀攸松了口气,迅速回应道: “不知道坦之手下还有多少兵力,但从公悌的书信上看,孙刘现在不敢分兵强打石阳,之前文谦又送给坦之不少军粮,最少还能支撑月余。” 曹操雄心陡起,冷笑道: “月余,那就是开春了。我看看孙权还能坚持多久——给文谦传信,以文谦暂代襄阳太守,坦之暂代江夏太守,叫文谦竭力支援坦之,一定要让坦之在石阳坚持下去!” 曹操现在兵进乌林,给乐进传信最少也得十日,这让荀攸也稍稍松了口气。 江夏太守? 曹操居然给一个来路不明,而且没有见过的人封官江夏太守,看来曹操已经乱了方寸,鬼知道接下来会做出什么。 坦之啊坦之,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来路,可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 荀攸本以为陈群之事已经暂时搁置,没想到第二天天还没亮,曹操又匆匆通知议事。荀攸还以为是周瑜发动了进攻,可进入中军大帐,却一脸惊愕地看见蔡瑁和曹操并肩坐着,周围曹操手下诸将到齐,连刚刚抵达的程昱也被抓来议事。 这,这是出什么事了?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蔡瑁已经许久不曾跟曹操并肩议事,现在他们突然到齐,肯定是出了大事。 “公达终于来了。”蔡瑁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荀攸,“长话短说吧……” 他把一张绢随手丢给荀攸,慢条斯理地道: “长文又派人送信,说他已经取得了刘备的信任,即将率众逃出刘备的掌握,还请派人迎接。” “真的?”荀攸松了口气。 他接过那封书信,只见这封信上的文字颇为平静正常,上面也只有小部分的暗记,说明确实是陈群所书,具体想做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这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吗? 他把目光投向曹操,只见曹操一脸阴沉,不情愿地又推来了一封信。 荀攸一脸狐疑的拿起那封书信,只见上面又是蛮语,一时不知所措,蔡瑁冷笑道: “这是公悌派人冒死送来的书信,上面说,他已经确定陈群就是叛贼,他准备借诈降之法发动火攻,将我等付之一炬。他会找个有东南风的日子到来,到时就是我等全军覆没之时!” 荀攸打了个寒颤,立刻大喝道: “不可能!这是污蔑!长文绝不可能……” “够了!” 蔡瑁发出一声怒吼,他猛地站起身来,毫不犹豫踢飞了他和曹操面前的桌案,曹操身边众人齐刷刷拔出刀来指着蔡瑁,蔡瑁脸上却毫无惧色,飞快奔到荀攸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 “公达,荀攸,我问问你,你们颍川人难道都是天生贵种,我荆州人便万万比不上吗?” “住手!松手!”曹军众将各个厉声高呼,许褚更是直接把刀架在了蔡瑁的脖子上,可蔡瑁公然不惧,甚至头都不回。 “蔡某受够了!丞相南下以来,我蔡瑁竭尽心力侍奉,就是为了扫平江东群丑,一匡汉室。 就是汝等!汝等!汝等从一开始就在构陷我荆州人,想要跟助刘备威风,是不是!” 不等荀攸回答,蔡瑁又厉声道: “子和战死,尔等都说是张允从中行凶,好啊,刘备在长坂坡大败,一路逃窜,关羽又是如何正巧接到刘备? 关平突袭江陵,死的也是焦触,文聘却也身负重伤,只能落水逃走。 之后关平再袭江陵,是如何混进傅巽家中将其全家绑走,之后北军武库走水,难道又是我荆州人手笔? 吾兄黄汉升武艺高强,纵然不敌,总也进退有度,本来已经包围夏口,曹仁都能逃回来,为何吾兄落在贼人手中!” “我敢担保傅公悌说的句句是实,汝敢不敢担保陈群无恙!汝敢不敢!” 毕竟是掌控一方统帅大军的蔡家家主,蔡瑁愤怒的吼声宛如天雷,尽管帐中曹军都身经百战,但还是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一丝逼人的恐惧。 暗记也好,陈群的语句也好,那只是颍川几人明白。 可傅巽却用蛮语清清楚楚写下了陈群为叛逆,还说陈群即将策动这是诈降和火攻。 荀攸额上的汗珠已经不断地沁出来,他有心解释,他这江上消息来去不畅,他又怎敢担保陈群一定是按照自己的设想。 “下官,下官……”荀攸额上的汗珠不断地滚滚而下,“下官愿去江上迎接长文,诸君尽管做好准备,如果贼人火攻,还请即刻散开。” 蔡瑁冷笑道: “好啊,不过公达也别坐蔡某的船了,万一稍稍有些损失,蔡某可不好交代啊。 我这就传令手下儿郎散开,全看尔颍川之人如何葬送三军了。” 第84章 陈公谬赞 关平留下马良和王摩继续镇守石阳,继续写信从乐进那薅羊毛,自己则与黄忠、魏延一起率领五千水军以进攻夏口为名义悄悄进入长江水道。 陆议早就收到了消息,他和刘惇两人乘一叶扁舟迎候,关平也只乘一艘走舸,带着黄忠、魏延、陈群及几个士兵前去与陆议见面。 许久不见,这位面膛黝黑,仪表儒雅的江东儒将非常开心,他跳到关平的船上,一把抱住关平的双肩,先唤了一声“好兄弟”,又兴奋地调侃道: “听说云将军占据石阳,包围夏口,真是好大本事,愚兄听得也心驰神往,恨不得与云将军并肩奋战。” 关平嘿嘿一笑: “校尉,校尉,还称不得将军。倒是伯言兄官拜中郎将,下官倒是得唤声将军了。” 两人哈哈大笑,陆议又分别给黄忠、魏延、陈群行礼,陈群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 “早就听闻陆季宁族侄乃江东英杰,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他就是在阴阳陆议背弃家仇,给孙权卖命。 这是陆议软肋中的软肋,陈群提起,陆议果然色变,不知如何是好。 陈群心中得意,不曾想关平微微一笑: “吾兄不善言辞,陈公谬赞了。陆家先人当年对抗袁贼力战不屈,虽死不惧,真乃天下楷模。 故大将军袁氏身殁,老贼拊手,谓天下已定,殊不知荆楚、江东蛮夷之地尚有大汉英灵不散,豪杰义士举兵,吾兄与我奋战多时不避辛苦,九泉之下陆公必然欣慰。 陈公当年与我主不睦,现在不也为了大汉基业捐弃前嫌千里来援,想中原望族必以陈公为傲,以后还请多多请教。” 关平这话已经在心中憋了许久。 他从前给自己定位不过是个陷阵杀敌的武夫,可这些日子遭逢了这么多的阴谋算计,与马良、傅巽等人相处良久,对这世道变故,天下诸公也有了不少理解。只是这书籍难得,关平一直在军中也拜不到名师,马良虽然是襄阳的豪族魁首,可他没有在中原读过书,身上也都是蛮夷之气,也帮不到关平什么。 但傅巽来就不一样了。 傅巽祖上是当年直接杀人家国王的硬核外交家傅介子,虽然家道中落,不可与陈家相比,但审时度势的能力和家传的学问还有几分,教关平肯定绰绰有余。为了自保,傅巽当真是倾囊相授,让关平居然能当场截住陈群的嘲讽,让陆议惊喜万分。 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节…… 之前叔叔陆绩指责陆议背叛家族,陆议哑口无言只能跪拜谢罪。 可如关平所说,与陆家有仇的是叛贼袁术手下大将孙策,跟现在力主抗曹的孙权有什么关系? 袁术是叛贼,大将军袁绍可是反曹的英雄,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尽管袁绍已死,陈群却也不敢说他的坏话,一时还真被堵住,只能讷讷不语。 哼,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 陈群无比相信自己老乡兼妻兄荀攸的眼光,自家的家奴送完第一封信之后,他在第二封信上的措辞就收敛了不少,静待火攻之时。 之前关平能火攻成功是借助顺流而下的优势,现在寒冬腊月,从江南火攻江北哪有这么容易。 这小儿也跟年轻时候的刘备一样,以为稍微散发点义气就能让人推心置腹地投奔,陈群也故意把匡扶汉室的口号喊的响亮,甚至给关平出一堆有用没用的鬼话,让关平不好意思夺走原属于陈群的一百个卫士。 陈群反复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整体计划,认为并没有多少漏洞。 蔡瑁是水军宿将,听陆议说他在之前的作战中船队很分散,互相配合极有章法,肯定是防备了吴军的火攻。以陈群和蔡瑁之前恶劣的关系,蔡瑁听说陈群来投降高低都得拿捏一番,到时陈群伺机逃走,火攻船又缺少战力,自然万事无忧。 给我等着吧,马良和黄忠的家人还在襄阳,我非得把他们都送给程昱做成肉干,方解我心头之恨。 陈群心中想着,强迫自己表现得宽宏一点,连连颔首赞赏关平之言,还亲切地拉住关平的手掌,感慨地道: “坦之、伯言具有大才,足见荆楚、江东并非荒蛮之地。他日兴复汉室,公等都是汉室股肱,倒是我等嘛,哈哈,要自惭形秽咯。” 黄忠在一边笑眯眯地煽风点火道: “汝这后生说话不尖酸刻薄的时候倒是也不错。这次要是能用你的法子大败曹操,高低得让天子封你个太尉、司空,坦之和伯言以后也做大将军、骠骑将军,老夫一把年纪了,以后孩儿受些你们的好处,也能当官。” 这本是调笑之言,没想到居然陈群居然点点头,正色道: “不错,我已经想出一套万世不易的选官之法,只待大汉一统,将此法畅行天下,足保大汉千秋万世世世再无祸患。” 听他胡吹大气,黄忠和魏延都忍不住露出轻蔑之色,关平和陆议倒是很感兴趣: “愿闻其详。” 陈群自认为心中的学问极其高深,不配让外人知晓,不过关平居然悉心请教,他也不藏私。 寒冷的江风中,陈群面朝滚滚寒波,慨然道: “大汉生变,自党锢始。朝廷用外戚宦官而不恤高士,方有黄巾之乱。 之后灵帝不思悔改,宠信赵忠、张让,又令何进一屠子为大将军,这才招来董卓之乱。 若有伯言这般世代忠良之人秉政,以坦之这般义士为将,早早荡平群凶,四海清平。 吾当年常与孔北海品评天下高士,闻四方乡中具有高士品评人物选拔良材,何不在朝中、乡中各设中正之人,按照家世、名望选拔人物,莫让屠子、妄人入朝为官。 若如此,百年后四方州郡官吏文如公悌、异度,武如伯言、坦之,大汉焉有不兴之理?想来坦之、伯言、汉升后人也都恪守家教,一心为国,大汉自然不生祸端。” 陈群这话听得众人都是眼中一亮。 连黄忠和魏延都不住地颔首,大赞高士果然不凡。 大汉的察举已经越来越不能发挥作用,若是在重新制定一套新的选士之法,让高士为官,听上去还真不错。 陆议出身名门,陆家众人的学问名声都非常不错,若是通行此法,人人都能一展抱负,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他冲陈群重重点头道: “受教了。” 陈群得意地笑了笑,可他没想到关平居然一脸凝重之色,不禁奇道: “坦之以为如何?” “没,没有。”关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陈公说的是。” 关平从懂事开始一直都在以为复兴大汉为目标努力战斗,在他天真的观念中,只要击败曹贼,收复旧都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但听陈群这样说,他才意识到一个振兴大汉可能比单纯的还都艰难许多。 尤其是陈群举例的傅巽、蒯越两人他又不是不认识,这些人的学问和名望都不错,可他们在曹贼南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表现大家也都知道。这种品评人才的方式就能选出德行高深的人吗?这个关平是真的有点不相信。 他嘴上应付着,思绪却不知不觉飘到了千年之后。 打完这仗,也该回去看看了。 刘惇这些日子对关平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笑着拍了拍关平的后背,微笑道:“小关公是不是觉得此等选士之法多有不妥?” 关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妥不妥,但是总觉得此法……此法总不能面面俱到。” 刘惇笑眯眯地道: “不错,别听他的,要是按他的法子,我们这些懂星象的岂不是全无做官的机会?真是岂有此理。” 黄忠笑眯眯地道:“尔这星象有什么用啊,能算算老夫能活到何年何月吗?” 刘惇哼了一声,得意地捏了个道决,高声道:“我这手段能沟通神明,能窥探天命,能知鬼神之事。 晴雨、霜雪、凶吉、兴衰俱在我掌握之中,你说如何?” 关平还是第一次知道刘惇这星象原来这么厉害,顿时兴奋起来: “正好有一件大事,还请刘公襄助。” “哈哈,好说!小关公想问何事啊?” “呃,只想请刘公借三日三夜东南风——这应该不算难吧?” 第85章 起风了 关平抵达陆口时,乌林的曹军水军正在进行紧锣密鼓地调整。 蔡瑁军将己方的水寨和进攻的有利地形通通让出来交给曹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让曹军上下极其无奈。 “傅公悌是对的,陈群是叛逆。” 最近蔡瑁一直在军中宣传此事,并声称黄忠被俘是遭到了陈群的算计。 黄忠在荆州军中有极好的名声,众多荆州士兵心中悲愤,纷纷声讨陈群,直接把荀攸逼到了墙角。 他相信陈群极有可能是被逼迫进行诈降,但如果这样正好切中傅巽所言,就算荀攸信他也不能让曹军十万人人人信他,照样可以对陈群的声誉乃至整个颍川世族的名誉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可恶,不愧是傅介子之后,傅公悌这手段轻巧地将陈群推到了跟所有曹军为敌的位置上,还无从辩白…… “公达,汝可不能骗我啊,长文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正面布防指挥曹军水军的是曹仁。 经过上次的惨败,曹仁终于认清水战和陆战完全是两个打法,他将指挥大权交给张允,现在江上曹军大船鳞次栉比,蔚为壮观,比之前曹军全拧在一起的时候更加威武雄壮。 只是曹仁手下的士兵被瘟神困扰,一个个无精打采,肉眼可见的士气低迷,全军都笼罩在一层迷茫之中。 “长文有可能是被刘备逼迫诈降。”荀攸小声道,“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还真是诈降啊?”曹仁小声逼逼,“你之前为什么不早说,我根本不会指挥水战啊。” 荀攸苦笑道: “我有什么办法?现在北军和荆州军水火不容,蔡瑁抢先说出长文是诈降,咱们手下的那些士卒怎么会明白什么是被迫? 到时候士气大损,这仗我们也没法打了。” “还不是你们这些儒士……”曹仁继续小声逼逼,“平日里你们一个个养尊处优,天天重义轻死,嘴上都说万一出事要以身殉国,现在好了,万一长文不殉国,反到要在刘备的胁迫下来攻,你说怎么办?” 荀攸不能容忍有人诋毁颍川世族的清誉,他皱眉道: “子孝这就不对了,长文就算投了刘备军,也是暂保有用之身曲线救汉,岂能与那些丧失节操之人混为一谈?” 曹仁翻了个白眼,叹道: “吾不善水战,此番都由张允操持,之前张允就坑害我大军,这次若是再有闪失,休要再怪罪我了。” 荀攸心中咯噔一声,惊奇地看着曹仁: “子孝,汝不能说笑?之前果然是张幼成坑害汝?” 之前曹仁被关平一把火烧的大败,虽然仍有一万多人陆续逃回了江陵,但惨烈的损失让曹军上下都对水战产生了深深的畏惧。大多数人听完曹仁和张允的奏报都认为是曹仁瞎指挥然后甩锅张允,现在旧事重提,荀攸不禁有些心虚。 曹仁强辩道:“某上次说是张允不妥,汝等都不信,这次如果有什么闪失,我便毫无罪责。” 曹仁的算盘是打的叮当作响,他已经想好了,这次迎接陈群之事如果功劳那肯定是自己这位统帅高瞻远瞩勇于奋战,若是失败了那就是荀攸不察、张允瞎指挥,横竖这黑锅都甩不到自己的头上。 量陈群就算是诈降又能如何?总不能一下把整个曹军水寨给挑了。 荀攸一眼就看穿了曹仁的心思,他还想再说,可终究只能长叹一声,在心中悄悄祝祷,希望陈群别坑自己。 哎,要是郭嘉在就好了。 以前郭嘉主持校事的时候,曹军的情报便利,可以根据对方的形势做出准确的判断,堪称如臂使指。 可现在军情不明,对岸孙刘联军的具体部署,陈群和黄忠被俘后的情况完全不明,曹军上下甚至搞不清蔡瑁到底是不是跟自己站在一起。 现在,也只能企盼老天保佑了。 · 月明星稀,乌林的曹军相当安静,但陆口一侧的孙刘联军却在众多统帅的指挥下开始缓缓调动起来。 吴军左都督周瑜和右都督程普之前在讨论作战时见曹军已经有了准备,因此否决黄盖诈降加火攻的战法。 可他们的巡船发现曹军的水军布防发生了巨大的调整,蔡瑁在后退,曹仁在向前,尽管他们依旧排列分散,可想来曹仁的水军的作战能力远远不如蔡瑁。 这是天赐的良机! 刘备亲自统军,关羽、张飞、赵云、陈到到齐,吴军方面周瑜率领黄盖、韩当、甘宁、吕蒙、徐盛,程普统帅董袭、潘璋、宋谦,众将已经布置完成,众人都深感耗下去不是办法,一定要趁着曹军的北军没有到来的机会集中兵力先把乌林曹军彻底消灭。 但现在,他们还在等待最后的契机。 东南风! 江南冬季的气温没有北方这样寒冷,湿冷的寒风有时会因为温差原因向云梦泽的方向吹去,这能让驻扎在南岸的孙刘联军得到强大的动力,在极其节省兵力的情况下快速对对岸的敌人展开进攻。 如果是以往,众人可能懒得等待,直接趁夜全军压上,可关平在询问了驻扎在此地的吴军后坚持认定会有东南风到来,陆议抢先对关平表示信任,周瑜和程普思考片刻也表示对关平的支持,刘备自不必说,自从关平从汉水中捡到那把奇异的武器扭转战局之后刘备就坚信关平的判断。 这几日,每天晚上孙刘联军都小心保持出击的姿态,等待东南风的到来。 只是关平期待的中那场名留青史的东南风似乎心情不好,这些日子毫无波动,这多少让关平也有点心焦。 总不能是后人的记载出了什么问题吧? 江畔一座孤山的山脚下搭建了一座木台,以观测星象著称的刘惇这几日每天都在台上做法试图召唤大风,可一连等了几日,东南风依旧未到。 这紧张的氛围逼的刘惇都快哭出声来,连进入角色的陈群都浑然忘了自己是假装投降,甚至也对东南风有了几分期盼。 真的会有东南风吗? 天人感应的理念经过几百年的积累传播已经死死印在了每个汉人的思想中,陈群相信,在关键时刻能得到天助的人都有不凡的造化。 这种人都被称为天神,是不能得罪的人物,一定要跟他们站在一起才能避免灰飞烟灭的下场。 关平言之凿凿会有东南风,如果真的有,岂不是说明他们已经得到了天命,而我是在跟天命作对? 陈群这几天一直不得安寝,熬得双目赤红,好在,刘惇比他先熬不住了。 “不成不成,我真不行啊。” 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刘惇终于崩溃了。 他把木剑扔下,跌坐在地,嚎啕大哭道:“别,别叫我了。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啊,我……我不过是当年在平原的时候学了几手黄巾的妖法,小关公别难为我了,我,我根本就不会什么通神之术啊。” 如果是别的时候刘惇肯定梗着脖子强辩些神仙不在家之类的理由,可现在孙刘联军都等着他的手段,他何尝经历过这种事情,赶紧一五一十的招认自己并无神异之法。 “呃?”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江东八绝之一的刘惇居然主动承认自己并没什么高明手段。 陈群这才舒了口气,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嘿,我就说。 关平小儿被这江湖术士欺骗,还真以为能在隆冬时节借来东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微微一笑,忙挤出一丝关切之色: “刘公何必妄自菲薄,许是这几日神明不在,刘公定要再用手段,不可辜负大事啊。” 这么冷的天在江边的祭台上一直站着确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刘惇一脸苦涩,刚想求饶,关平已经轻轻开口: “说的是。” “陈公说的是。天不弃我炎汉,如今我等不过稍待些时日又能如何? 东南风一定会来,我说的!” 又疯了一个…… 陈群笑呵呵的捡起刘惇丢在地上的木剑,递到关平面前,笑道: “小关公说的是,大不了等些时日,东南风迟早便来。” 木剑刚塞进关平的手中,关平忽然感觉脸上一阵发凉,他匆忙抬头仰望,只见祭台四周的布幔开始轻轻摇晃,而四周众人的鬓法胡须也都被风吹起,陈群的手颤抖了一下,一时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东南风!东南风!” 远处,徐盛兴奋地跃马奔来,他欢快的声音惊醒了长夜,落在他身后不远的一位年轻士兵在滚滚东风中也忍不住瞠目结舌,喃喃地道: “还,还真有啊,这是天意吗?” 关平这才回过神来,他哈哈大笑,兴奋地抓住陈群的胳膊摇了摇,周围的魏延、黄忠快步本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之色。 “天意,天意!小将军,莫等了!” 关平捏着手中的木剑,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果然跟云娘子说的一样。 这一战,我们要做出一件名垂青史的大事,让后人牢牢记住我们的名字。 “前进!大汉万胜!” 第86章 烈火! 荀攸和曹仁都是北方人,从没有想过冬天也会起东南风。 准确地说,他们一开始甚至没有意识到风居然是迎面吹来。 因为陈群没有约定好来降的时间,他们这些日子都在江边苦苦等待,都染上了严重的风寒。 因为这些日子里曹军的怪病太多,感染风寒的曹仁草木皆兵,还以为自己也得了那会大肚子的恐怖病症,这几日天天疑神疑鬼,连遗书都写好了。 曹仁还好,剩下的曹军士兵更加辛苦。 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守夜巡江,小心地从一堆孙刘联军的探船中寻找“陈群”的踪影,隆冬江上的寒风如刮骨的钢刀,曹军上下各个痛不欲生,纷纷破口大骂陈群不是东西。 曹仁不好意思当着荀攸的面骂陈群,也只能阴阳怪气那些荆州人。 “我看丞相现在也后悔了,前几天还说‘吾降张绣等,失不便取其质,以至于此。’哎,这次跟征张绣的时候一模一样,就是因为荆州这群狗贼投降,反到把咱们逼成了这样。 哼,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 荀攸默默无语,只能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 “还是得让张允小心一点。如果刘备胁迫长文诈降火攻,我等还得……” “行了行了,大半夜少说两句吧。汝若睡不着,不妨去把营前的粪挑了,休在此处聒噪。” 这几天荀攸天天火攻火攻,听得曹仁的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开玩笑,难道同样的招数对我曹将军还能再有作用? 曹仁早就吸取上次的教训,命令所有的船都分散开,越远越好,我看你怎么火攻。 “说起来我觉得张允还是有问题。” “哦?”本来已经有点迷糊地荀攸顿时精神起来,“此话怎讲?难道子孝麾下校事发现了什么?” “哦这倒没有,校事我丢给巨鹰统帅,最近暂时无事。我这次为了提防火攻,特意命令众人将船散开,可这次张允又不同意。 我让他少管闲事,临敌作战时好好指挥就行了。” 荀攸:…… 说实在,曹家这些亲戚中打仗最有悟性的是不姓曹的曹真,其他众人非得曹操自己编兵书手把手教才能学会,可曹操自己也不太懂水战,导致曹仁等人在水战中的思路实在是让人拍案叫绝。 哎,我也不怎么会水战,但是以后说什么得阻止子孝再领水军。 这么说来……难道以后也只能依靠文谦手下那个小将了? 夜深人静,荀攸满腹心事的离开曹仁的军帐,他背着手走向自己的军帐,见四周的火把摇曳不停,这才大吃一惊。 这,这怎么是东南风? 邪门了,隆冬时节怎么会有东南风? 他抓紧看了一眼江边,见曹军大船非常分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想到曹仁说张允对这种布阵非常不满,心中又有些狐疑。 还是得请教一下张允这水战有甚玄机,不能再这么摸黑打了。 荀攸刚想去打扰一下张允的水面,却意外看见江上似乎有一点点的火光,他迅速奔到江边,正好听见曹军的巡船上响起示警的铜锣声,不禁浑身一颤。 “敌袭?”他大吃一惊。 可向远处瞭望,那光似乎没有多少,看来不是敌军的总攻。 很快,江上的巡船迅速靠过来,一个军士扯着嗓子道: “来的是陈参军,陈参军来了!” 这呼喊声惊醒了曹仁,他霍地一下起身,也奔到江边瞭望,见黑夜中陈群的来船只有十几艘,这才松了口气,颇为欢喜地道: “果然是长文回来了。蔡瑁这厮胡言乱语,我看此番他在丞相面前还能说什么!” 曹仁和荀攸是在岸上,船上的张允看见来船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立刻用角声和鼓声召集还在岸上休息的士兵登船,同时亲自指挥几艘巡船向前靠拢,就算得罪陈群也不能在这时候让敌人靠过来。 果然,他们远远就听见了船上的呼喊声: “陈参军回归,贼人片刻便至,还请将军行个方便,莫要阻拦。” 张允咬牙冷笑道: “敌军在身后,吾更不能放汝等入港。 陈参军何在?还请陈参军只身登船,余人听候调遣。” 出乎张允意料的是,对面的船上居然立刻说了声好。 一艘斗舰的速度明显加快,直奔张允而来。 “还真是来了?”张允一阵错愕,随即让周围的几艘斗舰向自己靠拢,形成局部数量优势,防止如之前文聘一般被关平突袭。 那艘斗舰靠近,船上人又趾高气昂的呼唤张允的船停稳,放下跳板接陈群过来。 张允可不敢——别说敌人顺着跳板来偷袭自己,光是陈群走跳板的时候一时不慎跌入江中都不是他能担当得起的。 他叫那艘斗舰停下,自己派小船去接陈群,那艘斗舰上顿时骂声一片,纷纷问候张允的父母,张允面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瑟瑟寒风中抓紧调船。 “快点,难道要让陈参军久等?”那艘船上又是叫骂连连,东南风中,那人粗鲁的骂声让张允感觉似乎有点耳熟,似乎还真是陈群身边的亲随。 他无奈地命令一艘小船靠过去,那艘船上又笨手笨脚的放下绳索,似乎要把一个人装在吊篮里放下。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艘船上时,张允身边的士兵突然惊呼道:“不好,有敌袭!” 张允大吃一惊,只见之前跟随那艘斗舰过来的船刚才稍稍减速,这会儿却已经鼓足风帆,借着滚滚东南风飞速撞了过来。 刚才张允为了防止敌袭,特意让自己亲信控制的几艘船让自己靠拢,此刻敌人的艨艟纷纷突击,张允的船立刻被撞成一团,敌船上也迅速攀升出了一道道火光,炽热的火苗顺着船身迅速烧穿了船头防火的兽皮,张允和他手下的几艘船立刻被烈火吞噬。 张允临危不乱,今天有东南风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防备,这次来到江面迎接的也只有二十余艘船。开船前他已经嘱咐过后面的船如果看见火光就立刻开船接应,到时他换船逃走,立刻返回水寨中指挥作战,还能有一战之力。 他取来一张弓,正待跟敌人近战,突然听见一个猖狂至极的笑声: “张允!还认得乃翁魏延乎?” · 曹仁看见船上火起已经知道不妙,他立刻催促士兵抓紧登船,可他这会儿才明白张允为什么之前反对将船队排的太过分散。 这年头的船又不是后续又补给船且设施齐全的战舰,曹军大多数船上的生活设施极差,大部分人都是住在岸上水寨之中。 曹仁之前太忌惮火攻,将船排的过于分散,只有军营正面的士兵能匆匆登船,其余士兵从正门跑出来,再向两侧的战船离士兵的军营太远,众人紧赶慢赶,场面一时极其混乱,而孙刘联军的战船借着东南风速度飞快,几乎毫无阻碍就撞进了曹军的水寨之中。 随着最前方的几艘船开始起火,虽然火势并不大,可曹军还是立刻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第87章 登陆! 曹操是被许褚唤醒的。 以曹操的规矩,谁都不能在他睡觉的时候靠近他身边,可许褚不管不顾直接把曹操扛在了背上,让曹操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敌袭!敌袭! 孙刘联军已经安耐不住,从四面八方杀来了! “战况如何?公仁呢?公达呢?长文到底是不是诈降?” 曹操连珠炮一样问出众多问题,可许褚已经没空回答他。 曹仁之前的水军排列太分散,让孙刘联军的船能很容易靠近江岸完成登陆,在东南风的鼓舞下,周瑜麾下水军已经率先出现在岸上,他们一手举盾,一手持火把,靠近曹军大营便立刻将手上的火把投出去,随即拔出钢刀冲锋,满是暴戾之气的呼喊声宛如天雷一般,震得曹军众人面无人色。 “莫走了曹贼!” “莫走了曹贼!” 惊天动地的喊声不断,曹仁咬紧嘴唇,指挥手下士卒不断地放箭反击。眼看登岸的吴军越来越多,曹仁从地上捡起一把铁戟,厉声喝道: “好儿郎,随我杀敌去!” 他身边的亲卫常雕早就披挂齐整,手下的士卒也斗志昂扬,听曹仁呼唤,众人一起怒吼,纷纷朝登岸的吴军杀去。 曹军的水战一塌糊涂,但离开了颠簸的大船,身经百战的曹仁终于能把自己一身高明的武艺发挥到极致。 最先登陆的程普军刚踏着冰冷的江水登岸,猛虎一般的曹仁就已经怒吼着冲了进来。 程普大吃一惊,挥动手上的短矛格挡,可曹仁手上的铁戟变勾为刺,那双粗壮的手臂弹抖间划出了一个明亮的弧线,铁刺重重啄进了程普的皮甲,在上面飞速拉开一道恐怖的血痕。 “贼子休得猖狂!” 潘璋、董袭二人飞身扑来,两把长矛飞刺曹仁,曹仁大喝一声,硬是以力破巧,将铁戟当做铁锤,与二人的兵器重重撞在一起。金属碰撞的沉闷声响中,潘璋和董袭都感觉手腕一阵剧痛,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知道面前这位曹军大将不好招惹。 曹操麾下众人也冷静下来,他们开始用弓弩还击,奋武将军程昱还亲自披甲率领步兵冲杀,愣是将数百名已经登岸的士兵再次赶回了冰冷的江水中,激战之中程昱手下的弓箭手甚至一箭射倒了吴军大将黄盖,让曹军夺回了水寨外围的军营。 可这已经于事无补。 在东南风的推动下,一艘艘战船燃烧着熊熊大火靠岸,乌林两岸的天都被烧的通红,连对岸的山壁都被染成了一片赤色,炫目的火光令人阵阵眩晕,只想快跑。 虽然曹军的战船相距较远,可大火是人类原始的恐惧,冲天的烈焰带来滚滚热浪,吹扫着众多曹军疲惫的脸庞,远处大多数士兵甚至都分不清到底那艘着火的是己方战船,只觉得整个世界被一片恐怖的火焰笼罩。 陈琳和董昭都在指挥手下士卒抵抗,曹军不是没有打过败仗,对战败之后该如何处置有一套完善的方案,现在敌军还没有大举登岸,如果有一支精兵殿后,掩护大军从容后退,那一定能将曹军的损失降到最低,孙刘的步兵甚至很难完成追击。 可二人这才发现,他们多年锻炼出的精兵居然一反常态失去斗志,越是军官越抢先逃窜。 这让曾经为袁家效力的陈琳大惑不解。 当年曹操为袁绍服丧三月后准备一举扫平袁家,他攻破了黎阳和阴安,却在邺城下被袁尚打的大败,可就是在那一战中曹操尚且能凭借坚强的后军保证全军撤退有序,之后曹操恼羞成怒,颁布了极其严酷的《步战令》,军队就算吃了败仗也应该有军官能按照之前的演练组织起后退,绝不至于出现这种混乱的局面。 常雕大战一场,见吴军后退,自己也抓紧开溜,看着曹军中军除了虎豹骑之外的精锐都乱作一团,不禁大惑不解: “怎么回事?这群人是怎么了?” 他手下的士卒苦笑道: “还不是因为有钱了,有钱了打仗当然得小心一点了。” 曹军之前不铸币,一般都是给士卒发粮食,士卒也懒得要那些董卓开发的小钱。可他们之前跟关平交易得到了大量的五铢钱.一支箭10文,一文钱4.3到10g,卖的人自然是笑开了花,但进军中这些士兵很快就要面对一个问题——这些钱怎么携带? 这钱可不是他们合法所得,没法像存粮食一样找个地方存放,这些士兵也不放心交给他人看管,于是大多带在自己身上。 卖出十支箭就得带着一百文钱跟人打仗,卖出一百支就得带着一千文钱跟人厮杀。 基层的士卒卖箭最少也能卖出十支二十支,他们的军官都是成捆成捆的售卖,这么多钱肯定不能随身携带,也只能提心吊胆藏在自己的军帐中小心上官的搜查。 看见烈火熊熊,这些军官第一时间惦记的就是把自己的钱搬走,谁特么还有工夫指挥士卒坚持作战。 他们纷纷逃跑,曹操的幕僚想叫督战队稳定局面,又惊奇地发现督战队都在跟着跑,曹仁还在坚持,倒是后方惨败,董昭和陈琳对视一眼,立刻做出了判断。 曹将军武艺高强肯定能杀出重围,我们在这待着只是给他添乱,还是先走吧。 这俩人一跑,程昱也知道顶不住抓紧扭头就跑。 曹仁终于品尝到了刚听说刘琮投降时刘备的痛苦和绝望,他凭借自身的武勇好不容易击退董袭和潘璋,刚准备后撤,眼前却闪过一道令人胆寒的血光! 那是一支再寻常不过的长矛,只是那刺尖宛如一团缓缓绽开的莲花,在曹仁面前轻轻摇曳后又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飞速刺来。 靠着多年作战的经验,曹仁迅速做出反应,他拼命扯回了手上的铁戟,以小枝勾啄荡开那一往无前的长矛,他右脚向前猛踏,立刻躲闪的瞬间身体迅速旋转向前,支起铁肘猛砸那人面门。 这一下如果打个正着,那人肯定要眼冒金星,曹仁再想杀他易如反掌,可万万没想到那人居然迎着曹仁的铁肘撞过去,在即将被击中的瞬间身子猛地伏下,以无赖打架般的姿势迅速擒抱住曹仁的腰,迅速跟他撞成一团。 曹仁当年也是市井莽汉,常带着一群小弟横行不法,这一撞他像回到了年轻的岁月,两人在地上拳对拳,脚对脚,全然无高手气派,几拳下来都是头破血流。 “尔是何人!” 曹仁略占上风,可敌人源源不断,他也不敢浪战,趁着那人被自己一拳打的有点发懵赶紧手脚并用爬出几仗,这才愤愤不平地看着这个不讲武德的年轻人。 只见那人一副小兵打扮,模样甚是粗犷,虽然年轻,却满脸饱经风霜的模样,这让曹仁愣是猜不出此人的身份。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银牙: “汉将关平,见过曹将军了!” · 张允最害怕的人就是魏延。 此人精通水战,武艺极高,又辣手癫狂,上次自己害得他没能抓到曹仁,若是这次落在他手中肯定要被细细剁碎。 他赶紧四下张望,又发现了一个让他更绝望的事实——蔡瑁手下的水军这会儿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建制,但他们居然开始逃了! 是的,蔡瑁居然避战保船,全军开始向上游撤退! 好啊好啊,我就说你蔡瑁没安好心,原来在这藏着呢! 张允大骂蔡瑁无耻,曹丞相如此信任你你居然逃跑,以后有何面目再说自己是荆州豪族魁首! “儿郎们,大汉生养我等,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 张允提刀在手,朗声道,“大家听我说,刘豫州乃汉室宗亲,大汉血脉,大家谁都不许抵抗,通通放下兵器!” 噗通。 只听一声巨响,许久,船头才摇摇晃晃站起一个少年。 关平摸了摸脸上的汗珠,看着已经跪在面前却依旧正气凛然的张允,苦笑道: “张都督,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第88章 快跑啊 张允之前已经被关平俘虏了两次,这第三次被俘也是轻车熟路,赶紧拜在地上,在四周冲天的火光中挤出一丝极其难看的笑容: “早就听说小将军战无不胜,罪将心中振奋,只盼着早日归入将军麾下效力。今日原为将军前驱,攻打曹贼,匡扶汉室!” 魏延用手指在刀背上轻轻弹了弹,表示趁着四周混乱直接一刀剁了张允便是,关平呵呵微笑,示意魏延不要胡闹。 “张都督说的是,那就请张都督为我等带路了。” “小将军想去何处?” “华容道,你知道在哪吗?” · 岸上,周瑜和程普的大军已经先后上岸,刘备军也紧随其后登陆。 曹仁的武艺虽然仍在面前这个年轻的小将之上,可周围的敌人越来越多,尤其是看见远处张飞已经上岸,曹仁知道不能再缠斗了。 他挥动铁戟作势要攻,逼的那人稍稍后退,自己也猛地向后一跃避开,含恨道:“关家大郎为何不用刀?” 那人冷笑道: “我若用刀,只怕别人笑我欺凌老朽。” 曹仁气的连都歪了,可现在曹军全军溃散,自己的亲卫常雕也不知去向,他也不敢纠缠,瞪眼记下了面前人的模样,立刻全速奔跑后退。 曹操本来以为自己的中军至少能顶住孙刘的第一波进攻,给自己争取从容撤退的时间。可没想到己方严重缺少弓矢,孙刘几乎没有付出什么损失就杀到了中军阵前。 虎豹骑忠勇,许褚和曹真也竭力死战,尽可能阻止敌军的冲锋,可孙刘联军欢呼着不断登陆,这震撼人心的场面彻底瓦解了曹军的士气。许褚最初还能凭借过人的武艺斩杀企图直接冲入中军的吴军士兵,可随着吴军中一阵齐声欢呼,一个黑脸大汉鬼魅般出现在了许褚的面前。 “张飞!” 许褚一眼就认出来人,曹操更是忍不住开口喊出了此人的名字。 火光的摇曳中,张飞那张满是浓密胡须的脸上写满了狰狞之色,他手腕一抖,手上那把长地夸张的夷矛看似轻飘飘地一点,准确地刺中了许褚手上钢刀的侧脊,许褚感觉手腕一麻,几乎拿捏不住,只好下意识地收刀护身。 张飞轻蔑地一笑,随即纵深一跃,利用许褚短暂的失神冲破他的阻挡,挥动夷矛猛攻曹操。 关羽的钢刀势大力沉不讲道理,处处是睥睨天下的勇猛豪迈,而张飞正好相反。 他手上的那把一丈八的恐怖蛇矛在他那双粗大的手掌控制中如一根轻巧的绣花针,穿梭之间施展出一大片极其繁复炫目的矛法,许褚身边的卫士在这恶鬼般的猛士面前全无招架之力,不是被矛身扫倒,就是被准确地刺穿身体,疼的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身是燕人张翼德,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当日张飞在长坂坡喊出这句话,占尽上风的曹军居然无人敢迎战,眼睁睁的看着张飞离开。现在曹军水寨起火,四面八方都是溃散的兵卒,更是没人敢与这个杀神较量。 张飞怒目圆睁,如入无人之境,迎着漫天烽烟大步向曹操奔去,曹真见势不妙,赶紧扶着曹操上马,自己硬着头皮跟张飞死战,靠着虎豹骑的人数优势勉强拖延这位杀神前进的脚步。 曹操骑在马上,看着周围冲天的火光,心中满是悲凉。 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连袁绍都被我消灭了,为什么我还是输了?难道天意如此?难道天意如此? “丞相,蔡瑁居然不战而逃!咱们快走吧!”陈琳扶着浑身是伤的董昭一瘸一拐地跟来,气急败坏地跟曹操告状。 曹操感觉自己半生雄心似乎都在随着这场大火渐渐消散,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惨烈的场面。 这就是天命吗…… 他长叹一声,咬牙喝道: “把,把咱们所有的船都烧了,莫要给贼人留下一艘!” 董昭满是悲凄之色。 他知道这一烧,就算曹军能安然退回襄阳,短时间内也没有再反攻的机会。曹操已经不再年轻,错过这次以泰山压顶的力量扫平天下的机会,孙刘肯定会借机做大。 难道汉室真的气数未绝?难道天命真的还在大汉一处? 董昭痛下决心,赶紧传递曹操的命令,将曹军所有的船能烧多少烧多少,千万不要便宜了孙刘。 本来使用火攻的孙刘联军看出了曹操的意图,反到加入了灭火的队伍——造一艘大船可不容易,留着这些船来日反攻曹军可是太方便不过了。 · 曹军毕竟占据了人数优势,虽然都在跑,可同样用两条腿的孙刘联军还得从登陆船上慢慢下来,追击的速度自然不快。 曹操烧了己方的船,已经彻底绝了从江上逃跑的念头,他现在想回江陵,只剩下从陆地上走华容道这唯一的一条道路。 可这条路并非一条坦途。 古代江陵到乌林之间并没有陆路,而是有著名的云梦泽相隔。 可因为时代变迁,云梦泽消失不见,现在在这里留下了一大片的淤泥和沼泽,之前董昭就已经考察过曹军的后路情况,发现要走这里的地理环境实在是极其恶劣,若是有三五百人埋伏在这里也足以杀得曹操数万大军人头滚滚,如果有一两千人埋伏甚至有可能杀得曹军全军覆没。 可曹操不过也不行了。 他们现在损失还不算特别大,那是因为这年头还没有自动武器,孙刘联军多少还得跟岸上的曹军溃军激战一阵才能找到曹操的具体位置。 可如果曹操稍稍犹豫,孙刘联军的主力登陆集结完成直接发动冲锋,那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谁为我军前驱?”曹操喝问身后众将。 前途迷茫,万一敌人有伏兵几乎是必死无疑,曹仁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人选,可他正准备出言领命亲自带兵,之前在乱军中失散的常雕匆匆上前扯住他的袖口。 “贼军所畏者,将军也。我军可无我,不可无将军,我愿率健卒五百步卒轻装急进,为诸君开路!将军……珍重啊!” 曹仁心中一颤,下意识地抓住常雕的双臂。 “巨,巨鹰……我,哎,我……” 他一时感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只能用力拍了拍常雕的后背。 “一定小心,一定要活下来。” 常雕一脸感动之色,他奋力从曹仁手中挣脱,头也不回地率部向前,在众人或感动或沮丧或同情的目光中消失不见。 眼看走远,常雕才从怀中取出一只被汗水浸透的锦囊。 他打开锦囊,从中抽出一张布条,只见上面用歪歪斜斜的字写到: 若走云梦,需远离大军轻装急进,若有耽搁,必死无疑! 第89章 慌不择路 虽然蔡瑁很不讲义气地临阵脱逃,可得到了前线战报的曹操却没法厚着脸皮怪他。 蔡瑁之前说的完全不错,陈群应该是诈降火攻,就算曹操心底相信陈群是被刘备胁迫,他也总不能在这时候当众力保陈群甩锅蔡瑁——那这样别说荆州军要反,自己手下非颍川一系的人也要有意见。 这次作战,如果曹军没有遭到大疫,也许又是另一个结果。如果自己手下的那些士兵在遭到进攻的时候能坚持作战,现在也不会搞成这样。 攻袁尚失败后,曹操反省过自己的用兵问题。他认为自己对士兵实在是太好,只奖励不处罚才会导致极其惨重的后果。他之后颁布命令,窝藏逃兵的人都要处置,可现在战况依旧如此,曹操感觉他还是不够严格。 我要下令,所有逃兵的家人都要杀!我看之后谁敢逃! 狂怒之中,曹操回头眺望,只见冲天的火光中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人各个灰头土脸,尽管人数依旧不少,甚至比官渡大败的袁绍军还要齐整(没有发生大规模投敌和大量领军大将战死),但曹操真切感受到了老兄弟袁绍当年的苦涩和无奈。 他已经不年轻了。 这次大败,老骥伏枥的曹操心中的千里壮志已经烟消云散,南下时他本以为再用几年,在闭眼之前自己就能将天下都攥在自己的手中,自己甚至可以为后人留下些什么,再慢慢修复自己已经破碎不堪的名声。 人都会原谅胜利者,只要他赢了,之前做过的一切都会被人原谅。 可现在他没有获胜…… 曹操正恍惚间,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唤他: “丞相,前面的路愈发泥泞,战马难行,还请丞相下马。”这是董昭的声音。 习惯马背颠簸的曹操这次下马的动作非常笨拙,借着火光,他看清了前面的道路。 古云梦泽消失后,这里变成了大片星罗棋布的小型湖泊和沼泽。不少当地的蛮人在附近拉网捕鱼,周围到处都是被抛弃的木船和缠绕的渔网。火光的照射下,地下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还有不少被抛弃的刀剑,很显然之前常雕的开路先锋留下的。 常雕并没有留下人等候引导曹操,这个曹操倒是不怪他。他不过是曹仁麾下的亲卫,想不到这种事也很正常。 但这至少说明,前面应该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一时间,曹军上下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曹操突然抬头哈哈大笑,吓得董昭和陈琳都跳了起来。 “丞相,这?” 曹操看着眼前的场面,颇有些感慨地笑道: “刘备,吾俦也。但得计少晚;向使早放火,吾徒无类矣!” 之前他们走过的乌林一带有大片的密林,如果孙刘联军早早放火,曹军的后军一定会遭到巨大的损失。 现在东南风依然不停,而且越来越大,曹操这一笑让众人都担心刘备军突然回过神来放火,赶紧各自前进,生怕稍稍落后。 可这这一带实在是太过泥泞,人还能勉强通过,可曹军还有大量的骑兵队和驼兽,总不能全都丢给后面的孙刘联军。别的不说,光是军粮丢了,他们就得吃人肉才能赶回江陵了。 曹操思考再三,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轻装先跑,现在大军糊在此处,也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 “让患病的士卒抱着茅草去填这些泥坑,要快!” 曹操一声令下,曹仁和程昱立刻动手,驱赶着军中患病的老弱兵卒收集茅草填埋周围的泥沼和水坑。 这命令怎么听都不像人话,陈琳董昭都为难地皱起眉头,但曹仁和程昱却坚定地执行了曹操的命令。 大败之中,这些残兵不仅没有用,反而还会消耗粮食,现在是时候好好利用一下他们了。 · 孙刘联军的追击速度确实不快,准确地说,刘备也好、周瑜程普也好,他们都没有想过能直接在这全歼曹操大军。 此番曹操水军全部完蛋,就算回到江陵也凑不出战船,要么选择几万人继续窝在江陵等待孙刘联军包围,要么只能选择将大部分的兵马撤回襄阳。不管怎么选择,之后江陵的攻坚战才是重点,在黑夜中追击曹军的大军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毕竟这年头大部分士兵都严重缺乏维生素,夜盲症非常普遍,万一在寒冷的黑夜中被曹军的后队打了埋伏,反到要付出不小的损失。 但关平不愿放弃。 他清楚地记得云珊珊说,自己在历史上与华容道中斩杀曹操,立下了亘古未有的功劳,之前的舌战群儒和借东风都已经成功,他今天一定要迎来自己在历史上的偌大名声,证明小鬼子的那本书是伪作。 在张允的带领下,关平、魏延、黄忠只率领三百人,无视众多曹军溃兵,直接大踏步地沿着曹军的败军阵线前进。 曹军的溃兵实在是太多,三百多人的队伍在众多逃窜的士兵中宛如一道涓涓小流,大多数曹军士兵都在闷头赶路,一时居然没有发现人群中混入了关平的兵马。 领路的张允心中戚戚,生怕出了什么闪失——之前曹操对荆州军非常客气,并没有用他们的家人当人质,可要是他在关平的军中被发现,等待他和他家人的是什么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他好几次想要趁着赶路逃进曹军的溃军之中,可看了看身后不远处始终紧紧盯着自己的魏延,他还是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将军,算了吧。老贼有人开路,还有人殿后,咱们的人太少,追杀一番他们的残部就是了,再往前走,等天亮了被人发现,就是被包围的下场了。” 关平一声不吭,脚下丝毫不停。 不只是他,连年迈的黄忠也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刘备军众人沉默地怕人,没有大战追击中的欢呼雀跃,也没有被上官驱赶的颓废无奈,张允领军许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光景。 不,也不是。 他之前见过荆襄一带的蛮夷死斗,几个村寨的蛮夷裂开阵势,所有人都视死如归,打起来当真是惊天动地,堪称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兵。刘表当年羡慕这些蛮人的战力,也将他们编入军中,可他们从军之后很快就染上了大部分兵将的习气,无粮钱不战、无督战队催促不战,泯然众人尔。 关平手下的这支军队一不杀人泄愤,二不捡战利品,居然冒着寒冷的长夜,数百人如一人奋力前进,这是何等的锐气,这是如何练出的强兵? 不光是张允没想明白,甚至连关平都没想到手下的士卒居然有这样的锐气。 如果不是天命,他几乎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支几乎全部由荆州人组成的大军为何突然如此勇猛坚毅,甚至不用太多的动员就有如此锐气。 今晚上,谁敢阻挡我们,我们定要他付出代价! 激战一夜,曹军也逐渐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不断有军将骑着马奔到阵后,命令四散的士兵停下来。 这些溃兵畏惧上官的权威,又没有多少粮食,也只能乖乖服从命令,很快,曹军漫无目的的溃败开始得到了好转,这让关平等人的急行军显得更加突兀。 “诸君且住!”一个灰头土脸的儒士疲惫地扯着嗓子道,“停下,停下,随我列阵,不可生乱。” 那声音稳健中带着几分风雅,关平瞬间听出敌人不同凡响。 “此乃何人?”他问张允。 张允地嘴唇抖动了几下,难以置信地道: “是,是荀攸!” 第90章 机会给你 荀攸算是曹军之中少有的战略战术双精通还有一定单独领军能力的专家。 在最初遭到火攻的时候他一直在组织作战,颍川出身的士兵在他的调度下相对从容,还打了刘备军几个反击,给刘备军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但他的顽强也引来了刘备的目光,他二话不说,立刻亲自带领士卒向荀攸发动冲击,荀攸仓促抵抗了一阵,见关羽、赵云都在朝他合围过来,也只能赶紧带人快跑。 这一路上他都在不停地收容败军,恢复秩序,让之前互相践踏完全慌了神的曹军后队渐渐恢复秩序,甚至还能抽调一部分兵力在乌林附近的打了几个小埋伏,之前与曹仁大战的关平也跟荀攸的手下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关平作战勇猛,但他身边人数太少,最终也没能突破荀攸的防线。 关平之前就一直在给曹军这个庞然大物缓缓放血,击退关平之后荀攸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心道这少年将军才是曹军的瘟神,能将他击退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此战虽然落败,可有荀攸的努力,曹军的形势已经出现好转的迹象,乐观的估计他们应该能基本完整地逃回江陵,这对之前已经内忧外患的曹军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结果。 在已经渐渐恢复秩序的曹军中,还有一股士兵颇为显眼。 他们的前进速度依然很快,似乎迫不及待想要跃到全军的最前方。 荀攸浓眉微皱,命令身边的卫队上去拦截。 “汝等是何人麾下,还不停下来!” 在众人的高呼中,这支不断前进的溃军终于停了下来。 荀攸亲自举着火把向前,惊讶的发现这些士兵衣甲兵刃都相当齐整,溃逃到这里,众人脸上虽然疲惫,但各个面容坚毅,并不像溃军——要知道曹军和刘备军并不像电视剧中那样穿着明显不同的衣甲,所有士兵都穿直裾赤色戎服,外穿两当铠,少数穿札甲,几个领头的军将穿筒袖铠——就从这披甲率上都能看出,这是一支相当不俗的精兵。 要知道大多数曹军士兵平日为了轻便,在赶路或者值守时都不披甲,这一路逃跑,很多人都把自己的武器扔掉,而这支溃军居然能披甲持兵器前行,当真是一等一的精兵了。 “汝等乃何人部曲?”荀攸主动上前询问。 “荀公,是我呀!”张允垂头丧气地快步上前,他满身颓废的模样倒是稍稍中和了这些士兵身上的惊人锐气,让荀攸反到觉得这些士兵正常了不少。 蔡瑁张允都有自己麾下的亲信死士,在大战之中保持不退倒也正常。 荀攸松了口气,严肃地道: “张都督,我军落败,汝为何不坚守,反到率军狂奔?” 张允苦笑道: “非是张某不愿力战,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荀攸慢慢向前,紧盯着张允的眸子: “此话从何说起。” 话音刚落,一把冰凉的钢刀架在了荀攸的脖子上,荀攸大吃一惊,只见张允身边站着一个满脸狞笑的武士,立刻浑身冰凉。 “住手!” 荀攸身边众人还以为张允被荀攸激怒,正要上前开解,不曾想张允身后响起一个苍老而响亮的声音: “此处可有荆州儿郎?老夫黄忠不愿杀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火光之中,不少被荀攸收拢的荆州士兵立刻认出了头发花白的黄忠,不仅不惧,反到露出惊喜之色。 “是黄将军,黄将军来救我们了!” 黄忠洋洋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老夫来带汝等回家了!” 荀攸的心登时落入了深渊之中,他不愿束手就擒,赶紧厉声呼唤道: “别管我,拿下这些逆贼!” 荀攸也有亲信护卫,他们已经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纷纷持刀在手,将张允等人迅速包围。 曹军毕竟人多,荀攸积威犹在,大多数曹军北军士兵纷纷围上来,没有武器的也凑过来观看,场面一时非常壮观。 “张允,曹丞相对你不薄,此番大战落败,也并非汝之过。 我等虽败,江陵仍有大军数万,粮草兵甲充足,孙刘纵一时取胜,终不能成事。 汝当年与蔡瑁对刘备如何不用我多言,汝便是去了也难有出头之日,早晚要遭算计。 汝放下刀剑,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以性命担保,日后……” “公达。”张允苦笑道,“你觉得我说的算吗?” 荀攸右眼皮猛地一跳。 他最后的指望就是这一切都是张允的任性妄为,他绝对有信心能说服张允放下武器,可他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那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凶光,终于明白自己会错了意。 “足下怎么称呼?” “魏延,字文长。贱名有辱尊听。” “魏延!”荀攸脑中轰地一声,“我听过你!我听过你!汝,汝到底是受谁指使生变!是谁!” 荀攸当然听过魏延的名字。 这个义阳人不过是个从穷地方来襄阳过活的莽汉,在文聘手下也不过勉强混了个曲长,手下一曲人马大多数跟他从义阳来穷汉,这些人平时任由打骂,连荆州本地人都欺负他们,从没人相信这些义阳武卒能发挥什么太大的作用。 可偏偏就是这些人的反戈一击居然在关平第一次袭击江陵的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据逃回来的士兵说,魏延在这一战中展现出来的武艺甚至在文聘之上。 曹操对此感到非常愤怒,认为魏延临阵反水肯定有原因,经过之前一堆事情已经草木皆兵的曹军幕僚团经过合理的推测坚信江陵肯定存在有人暗中支持这群武夫,不然他们在刘表麾下的时候一样被人凌虐为什么不反,怎么跑到曹军这里稍微欺负欺负他们就造反,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魏延冷哼一声,脸上的狂热之态更盛,他手上钢刀的侧脊贴在荀攸的脸上,寒声道: “魏某何曾受人指使?大丈夫生逢乱世,或求一昔安寝,或求声名远扬。 我等在汝军中朝不保夕,日夜如猪狗一般,公等贵人何曾听过我魏延名号? 公是大才,就说我此番改换门庭对是不对?” 荀攸知道魏延到来今天已经无法善了,他索性伸手轻轻抓住魏延手上的钢刀,让刀刃在手上缓缓印出一道血痕。 “好,好个义阳武卒,好啊,有本事就杀我,杀了我,汝必声名远扬!” 荀攸身边众将被荀攸的勇武鼓舞,也都纷纷攥紧手上兵器,纷纷大声喝道: “撤刀!还敢与荀公为难,定将汝等千刀万剐!” “速速跪下求饶,当心刀剑无眼。” 曹军毕竟人数众多,关平等三百人宛如怒涛之中的小舟,骇地张允心中阵阵发麻。 完了完了。 这么多人一人一刀就能要了我等性命! 我就说不要冒进,这下岂不是羊入虎口,一会儿这该如何脱身啊…… 荀攸松了口气,心道先贤所言果然不虚——夫战,勇气也。 曹军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人打成这样是因为勇气崩溃,而现在自己凭借一身浩然正气果然镇住了这义阳武夫。 来啊。 有本事杀了我。 丞相当年杀边让差点出了大事,现在刘备不过赢了一阵,根基不稳,他要是敢杀我…… 想到这,荀攸的脸上故意露出几分轻狂之色,冷笑道: “诸位谁敢杀我?谁敢杀我!” 曹军齐声怒吼道: “放手!放手!放手!” 魏延面色如铁。 如果是以往带兵时,他早一刀劈了荀攸,可想到这后果,他的手指不断地颤抖,却小心地控制住刀,生怕这锋利的兵刃落在了荀攸的脖颈上。 荀攸心中也是怦怦直跳,生怕这莽夫如许褚一般不管不顾。 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他当即冷哼一声,准备甩袖后退,可没想到魏延身后缓缓走出一个少年人。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刀,笑吟吟地递给荀攸。 荀攸下意识地把刀握在手中,一时有些茫然。 “我叫关平,”那个少年人笑呵呵地说着,周围众人顿时气息一窒,“小辈不敢以下犯上,那就先给荀公一个机会。” 他拍拍魏延的胳膊,让他放手,自己又把脸凑向荀攸手上的钢刀,用自己的眉心对准那锋利的寒芒。 “给荀公一个机会。我数三声,看看荀公敢不敢杀我。” 第91章 谁敢杀我 “给你个机会杀我。”关平一脸平静谦恭,甚至还有空朝四方行了个礼。 他知道荀攸为人,之前的狂态不过是为了鼓舞士气自保装出来的。曹军若是真被他鼓舞起士气,今晚只怕功败垂成。 不过…… 论耍浑,这位名士可差远了。 关……关平! 荀攸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南下以来一直顺风顺水,可自从此子杀了曹纯,一切都变了。 虽然此子暂时还没有做出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可他这些日子每战必胜,如一朵厚重的乌云死死压在曹军众将的头上,曹军众人恨不得将关平细细切碎,之前程昱还建议动员江东的猛士择机刺杀此人。 可现在,关平依旧好端端地出现在荀攸的面前,甚至主动将自己的头贴在了荀攸手中的刀口上。 “为,为什么!” “一!” 关平的声音铿锵如铁,面色平静如常。 “我等敬荀公才学,敬颍川荀家忠义,故不可下手杀人。可关某不过一介武夫,杀我对荀公的名声无损。 荀公如果认为此战乃尊奉天子之命,那就请挥刀杀我,之后厮杀,实属个人恩仇,与道义无关。 如何?” “这……” “二!”关平的声音猛地高亢了几分。 之前还斗志昂扬的曹军众将听见关平的名字本就颇为忌惮,此番关平居然敢把自己的刀递给荀攸,这疯狂的举动更是让那些仗着人多鼓噪呐喊的曹军士兵下意识地闭上嘴,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后退。 毕竟大多数的曹军都是屯田兵,如果他们有这胆色早就用在战阵厮杀中,何必要等到现在。 关平的疯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仅荀攸吓得面无人色,以疯狂著称的魏延和身经百战的黄忠也都齐刷刷地愣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劝阻关平。 荀攸虽然不会什么战阵搏杀的武艺,但出身豪族的他从小也算弓马娴熟,现在想杀关平易如反掌。 若是杀了关平,曹操肯定会非常兴奋,一定会给荀家加官进爵,之前因为陈群叛逃、荀彧拥汉产生的那一点点裂痕也会被瞬间弥补,荀家的地位也会立刻高速飞升,成为曹家的铁中铁。 但问题是…… 他要是一刀砍了关平,肯定会被关平的手下乱刀砍死。 不说别人,这些义阳武夫没了关平约束,跟蛮人有什么区别? 荀攸可不想死在刀剑之下,他捏紧了手上的钢刀,尽可能装出一副凶悍莫名的表情,试图从关平的眼中看到一点恐惧。 可让他无奈地是,关平的眼中只有镇定。 仔细看看,还有一点怜悯。 “荀公世代忠良,应该愿意为这世间公道,为汉室兴亡而死。对不对?对不对?” 荀攸的手腕已经不住地发动,他此生从没亲手杀人,大事临头,平日智计百出的他满脑子空白,明明是自己拿着刀随时都能要了关平的性命,可他居然感觉自己心如刀绞,痛的呼吸都有些困难,看关平的眼神甚至多了一丝祈求。 不,不,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三!” 关平怒吼一声,猛地从荀攸手中夺刀,反手架在荀攸的脖颈上。 “荀家名声着重,治学有方,关某绝不相信荀家子孙是胆小怕死之人! 就是说,荀公本心里根本不认曹贼为相,不信曹贼此番南下征讨我等是奉天子诏令!是,还是不是!” 关平心中着实有些悲凉。 蒯越、傅巽、陈群、荀攸哪个不是声名、学识俱佳的当代名士? 蒯越是蒯通之后,傅巽是傅介子之后,陈群、荀攸的家族在颍川更是世代为官,代代衣食无忧。在关平朴素的认知里,这些人为了汉室的存续应该主动挺身而出报效朝廷,起码为了心中认定能辅佐大汉的一方舍身赴难不惧生死。 当年荀攸反董失败,被董卓投入狱中,在狱中安然自若,言语平静,刘备关羽谈起此人,都佩服荀公达的气度,说他是真的汉室忠臣。 可荀攸的表现又让他失望了。 这位比刘备还要年长几岁的有道名士似乎一下苍老了几岁。 他三十二岁那年,在董卓的威胁下依旧宁死不屈,他当时还年轻,还热血,还愿意为自己坚守的道义和大汉的尊严做出抵抗,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他今年五十一岁了。 多年浮沉,他见惯了道德崩坏,见惯了屠杀和死亡。 曹操打败袁绍的作战中,荀攸智计百出,算无遗策,可曹操屠邺城,海内震骇时他没有阻止,残杀袁绍军俘虏时他没有阻止,废除三公登丞相位他还是没有阻止。 这位曾经坚决反抗董卓的青年人早就在漫长的浮沉中失去了往日的锐气,现在,他看着眼前的这个比自己当年更年轻、更热血的少年时愈发不敢抬头,似乎被这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光辉耀地睁不开眼睛。 他很理解关平的热血,很想嘲讽这炽热的理想,可道义在嘴边,也根植在他已经麻木的灵魂深处,让荀攸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呵斥这少年。 就像他始终不愿否认当年的自己。 “叫他们退开。”关平的音调已经多了一丝不耐烦。 荀攸默默无语,他后背汗如雨下,真希望自己经历的只是一场春秋大梦,一觉醒来自己仍是风轻云淡的颍川名士。 叔叔若在此处,又会如何? 这个时代普通人想要了解别人只能靠大人物口口相传的评说,一个笼罩了无数光环的名士最基本的素质应该是孔融、祢衡这种用生命去装逼。 既然追求刺激,就得贯彻到底。 如果不能贯彻到底…… 四周鸦雀无声,荀攸不住地喘息,绝不敢下达让曹军散开的命令。 关平冷笑一声,他伸手捏住荀攸的手掌,荀攸痛苦地闭上眼睛,恨不得关平接下来狠狠给自己一刀。 “看来荀公还有疑虑。好,晚生再给荀公一个机会。” 他又抓住荀攸的手掌,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再来一次。我再给汝一个机会。”关平默念道,“你……” “散开!”荀攸突然扯着嗓子厉声高呼。 尖啸声惊得魏延赶紧用刀指着他,黄忠轻轻摆了摆手,看了看比自己小几岁的荀攸,只见这位颍川名士仰天长啸一声,随即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这位名士像个小孩子一样低下头,双手捂着脸不住地痛哭,哭着哭着又蹲在地上,用痛苦地声音不断重复让曹军众将散开。 他仍死死攥着刀,灵魂深处那个年轻的自己似乎突然醒了过来,大声呼喊着让荀攸斩杀关平。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五十多岁的身体和多年沉浮的老道很快将这个年轻热血的念头打压下去。 他不想客死他乡,他不想被一个武夫杀死,他不想为了曹操而死。 归根结底一句话。 他不想死。 曹军众将全凭荀攸维持起来的锐气立刻崩溃。 关平完全不顾那些曹军士兵仍然手持刀剑,他低头排众而出,所有曹军士兵都下意识地向两边后退,劈波斩浪般让开一条通路。 他本想大步向前,可走出几步,关平又停下了脚步。 “多谢诸君让路,多谢诸君助我匡扶汉室。” 曹军阵中众人无语,但关平很明显听到了几声抽泣,他再也不回头,手上钢刀一震,迅速向前方漫长的黑夜中杀去! 第92章 我就是关平 曹军在乌林一带的行军依然非常缓慢。 为了通过泥沼,曹操让程昱等人驱赶着身患重病的士卒抱着稻草扑在泥地里。寒冷的天气中,这些本就患病的士卒步履艰难,在哭泣和哀求中艰难前行,程昱派出督战队,挥动皮鞭不住抽打在那些士卒的身上,他们也只能痛苦地前进,为全军开路。 “还不快点!天杀的贼子!”曹军督战队挥动着皮鞭不断地怒吼着,丝毫不怜惜这些曾经一起从军的同袍战友。 那些铺路的兵卒一个不慎,立刻陷入烂泥之中,督战队的士兵喝骂着走过去,刚想挥鞭打人,突然感觉腿上一阵剧痛,还没等他惨叫出来,只见黑夜中闪过一丝幽光,一只庞然大物不知从何处扑过来,竟将那人一下扑倒在地! “敌袭,敌袭!”曹军各个大惊失色,纷纷去驼兽上抢下刀枪准备迎敌。 可很快他们发现,敌人并不是孙刘的伏兵,而是一只体型巨大的斑斓猛虎。 猛虎把那个曹军士兵叼在口中,锋利尖锐的牙齿洞穿了那人的脖颈,刚才还吆五喝六的壮士在猛虎口中全无还手之力,只有手腕还在轻轻地一抖一抖。 猛虎轻蔑地看了一眼面前众人,不等曹军士兵反应过来便迅速转身一跃,钢鞭般的长尾横扫,吓得众人纷纷躲在一边。 山君通人性。 若是曹军大军雄赳赳气昂昂地前进,它一定会收敛自己的锋芒不敢现身,可现在曹军士气不振,甚至凌虐同袍,这只猛虎立刻露出自己恐怖的爪牙,立刻夺去了一人的生命。 “畜生安敢猖狂!” 程昱见一只老虎居然还袭击己方大军,登时火冒三丈,他立刻挥手,叫人准备射杀猛虎,却听见后队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啊啊啊!”那声音极其凄厉,漆黑的夜空里到处都是曹军士兵的哀嚎、惨叫和痛苦地求饶声,伴随着惨叫的是黑夜中悠长凄婉的狼嚎和无法形容的恐怖怪叫,一眼望不到头的曹军大军沉浸在一片绝望的氛围中,让曹操也忍不住汗毛倒竖。 早就听闻荆楚是蛮夷之地,可曹操之前真没想到会荒蛮成这副模样。 一会儿有狼一会儿有虎,接下来会出现什么简直不敢想。曹操当机立断: “立刻前进,有迟疑者皆杀!” 曹军众将听命,虎豹骑当先疾驰,将那些铺路的士兵通通践踏在烂泥之中! 不只如此,之前已经累得脱力的士兵也被曹仁麾下士兵丢进泥坑,这些士兵不住地哀求告饶,苦苦哀求曾经的同袍、上官饶他们一命,带他们回到北方,可这会儿逃命要紧,谁还顾及这些人的死活。 战马狂奔,粮车前进,这些被丢在地上铺路的士兵很快就被踩死、碾死,他们的身体骨骼都被不断践踏,与泥土合在一起,身后的曹军士兵踏着他们的尸体前进,众人沉默寡言,军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曹操生平一直坚定贯彻一个狠字,早就习惯了这种小场面,但这次他心中却总算生出一点罕有的不快。 屠杀这么多自己人,其他人的心中只怕又有不少反意。 他一开始还有退到江陵保持战线继续坚守作战的念头,可现在看看,只怕江陵都要守不住了。 可恶,可恶。 都是这些军士不肯用心,都是蔡瑁临阵脱逃,不然我也不可能打成这副模样。 愁闷之中,曹操终于开始了深度反思,开始给这一战的问题分锅。 从南下以来,曹军上下都沉迷在一种巨大的优越感中,就算连连遭到关平的突袭,甚至曹仁还遭到了大败,但曹军高层始终认为这不过是癣疥之疾,只要曹军两路并进,全力以赴进攻,最多是损失大一点,打的稍微难看一点,但想要消灭孙刘还是不成问题。 甚至有的北军士兵幸灾乐祸地认为这样正好可以极大地消耗那些蛮子,这反倒是件好事。 在这种乐观的氛围之中,曹军从深秋呆到了深冬,孙刘始终也只能做点袭扰的勾当,这让众人的心态都发生了一点改变。 蔡瑁之前对曹操唯唯诺诺,就等着曹军扫平天下之后老老实实以曹操老同学的身份混个跟臧霸差不多的地位,可看着曹操不得不依靠自己,他索性露出了蔡家家主的凶悍和嚣张,从曹操手上攫取到了比臧霸大得多的自主权。 曹仁之前是曹操麾下最擅长进攻的大将,他摧城拔寨和审时度势的本领都相当不错,深得曹操信任。 可上了船,曹仁居然完全指挥不了水战,曹操对他非常失望,却又不得不在关键的时刻用他——嗯,子孝果不其然又让我失望,这是不是也算没有超出我的预料? 赵俨之前最擅长调解众军的关系,曹操以为他单独统领一军也能做好,可此番他也平衡不好跟乐进、徐晃的关系,看来以后也只能让他继续当副手,不能再独领大军了。 这么想想,唯一能保持本色的居然只有子廉…… 他以前贪,现在还贪,完全不忘初心。 曹操又想起常雕之前说过赤胆忠心之人往往投奔刘备的暴论,心中更是难言的沮丧。 还好,还有云山…… 平心而论,曹操帐下确实也有道德高尚之人,比如荀彧、比如崔琰、比如毛玠。 可就是因为这些人道德极高,所以才跟曹操越走越远,曹操也不敢对他们托付大事。可云山不一样,此人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德行,完全凭借一腔血勇和朴素的知恩图报在战斗。 这少年曾经去过江陵,当时陈群明明发现其不凡,却没有引荐给孤,哼,他送出几船粮食的时候知道破格,引荐人才的时候却又不懂这个,到底是名士做派,不愿举荐无德行之人。当年他与奉孝不睦也是如此…… “若是奉孝与坦之在,孤不至于如此大败。”曹操忍不住感慨道。 陈琳和董昭都羞愧地低下了头,不知道怎么接曹操的话。 郭嘉死后曹军的情报网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头绪,之前程昱就提过这件事。 云山在丞相的心目中都与郭嘉一样了,那真是不得了,也不知道此子现在如何。 程昱听出了曹操的烦闷,苦笑道: “丞相放心,云将军武艺高强作战勇敢,就算陷入重围之中也总能杀出来,何况石阳之地也不算绝路。此子日后若得丞相指点,定能成为大汉股肱柱石。” 曹操的心情总算稍稍好了几分,他仰天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容总算冲淡了之前的不快: “等回了许都,便召坦之来,孤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位少年英雄了。” 可曹操的喜悦并没有保持多久,他的笑声刚停,只听见军中后队又传来一阵惊呼。 队伍太长,曹操等人一时看不清后方如何。 “又是何处的虎豹?我等尚有兵甲数万,岂能被这些畜牲凌虐?哼,孤这便亲引兵马去宰了这群畜牲。” 话音刚落,只听后方又是一阵惊呼,随即军阵都开始大乱。 曹军就算穷途末路也不至于被狼群打成这样,曹操这才知道不妙。 只见一队快马从后方迅速本来,马上的骑士惊呼道: “丞相快走,关平杀来了!” “啊!”曹操先是一惊,随即意识到关平军应该没有多少人,他冷哼一声,大喝道: “都在孤身边作甚?仲德,你带人取关平人头来!” 程昱早就不能忍耐,立刻呼唤一声,带领数千士兵转头去拦截。顷刻间,曹操身边的护卫只剩下寥寥数十人。 有程昱和殿后的曹仁,曹操心中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他问那骑兵道: “关平有多少兵马?” “约三百人!”那骑兵飞快地道。 “嗯。”曹操点点头,他看那骑兵仍矗立在自己仪仗旁不远,又皱眉道: “汝还在此作甚?还不速速转头杀敌?” 那骑兵摇头道:“恕难从命。” “为何?”曹操一愣。 那骑兵呵呵一笑,缓缓抬起头来,火光下露出一张年轻而满是热血的英俊面庞。 “因为,某便是关平!” 第93章 好生无礼! 关平制服荀攸手下用了不少的时间,他一路狂追,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曹操大军还是心生胆怯。 他们的的人太少,后方的援军肯定也来不及支援,可关平仍然不愿放弃追杀曹操的良机,历史上的他可是斩杀曹操,立下了名留青史的奇功。他绝不能给历史上的“自己”丢人,一定要排除千难万险,击杀这位天下枭雄。 于是,他做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他四处搜寻,一共找到了二十匹马,商议片刻,他决定让人冒充被关平攻击的溃兵,然后迅速骑马去中军报信,伺机斩杀曹操! 这几乎是一个必死的方案,如果失败,关平将立刻陷入曹军的四面重围之中,就算是他父亲关羽也逃不出四面八方都是敌军的绝境。可这样疯狂的计划,黄忠和魏延居然都没有反对。 甚至,两人眼中还都露出了骇人的狂喜之色。 关平原计划让黄忠带着荀攸后退,可黄忠坚决不愿: “当年高渐离不过一乐师,却因为敢刺杀始皇帝而名留青史。老夫已过耳顺之年,若是病死床榻之上又有谁人知晓?就算今日立刻就死,能做一件大事又有何妨——汝等莫非欺我年老不成?” 关平麾下众人纷纷请命要战,关平仔细选出二十人,让其余人看好荀攸并通知后方友军接应,二十名骑士冒充后方的溃军,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一边抓紧纵马向前报信。 若是以往,这样的穿插根本摸不到曹军中军的边缘就被拦下。 可之前曹军先后遭到猛虎和群狼的进攻,众人各个神经紧绷,听见有人惨叫着来报信都不敢阻拦,生怕耽搁了紧急军情。而之前曹操随意屠戮士兵,用他们的身体填前面的泥坑,大多数士兵几乎崩溃,更不敢踩同袍的尸体,见有骑兵从后方过来,都下意识地闪到一边,让关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穿越了曹仁的殿后大军,迅速奔到了曹操面前。 曹操坐在车仗中,一脸忧郁的他并没有意识到有人居然敢穿越大军径自行刺自己,甚至还调动主力调动去攻打关平。 现在他阵前只有不到五十名卫兵,关平不再犹豫,他大喝一声,径自策马猛撞过去。 “曹贼,我关平来取汝性命!” 少年猛将,沸腾的热血宛如初升的太阳,耀地暮气沉沉的曹操一时有些错愕。 那飞奔而来的骏马和银亮的钢刀让曹操又想起了当年的峥嵘岁月。 这少年郎在长坂坡上还被自己逼的走投无路,可转瞬又在汉水边大胜,之后反击江陵,这次甚至杀到了自己面前。 这就是少年人,少年人就算失败也有再来的机会。 曹操脸上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着近在咫尺的关平,他虽然有些错愕,却并不慌张。 因为他的身边有许褚! “呯!” 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让周围的武士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许褚面色平淡镇定,他粗壮的右臂提着一把沉重的铜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架住了关平的钢刀。 见关平还在用力,许褚冷笑一声,那宛如常人大腿一般的用力猛地发力,迅速将关平的钢刀拨走,铜棍带风宛如天雷炸响,狠狠朝关平头上拍了下来! 许褚只是一介武夫。 他年少任侠,靠着家中豪族的势力聚拢了大量的侠客,也练得一身高明武艺,天下少有人能敌。 关平刚才的一刀石破天惊,深得关羽真传,可在许褚的眼中,这一刀依旧火候不够。 这位身材雄壮的勇士长臂一振,铜棍恐怖的破空声听得众人头皮发麻,他击退关平却并不远离曹操车仗,只是冷冷地笑着,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关云长之子?好生无礼!” 曹军众卫士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已经从刚才的错愕中回过神来,见敌人不过二十骑,立刻发出一阵整齐地怒吼,纷纷挥动手上的铁戟,朝关平手下诸将奋力猛攻过来。 之前被曹操调走的程昱听见中军一片大乱也是心中一颤。 黑夜中,他并不清楚曹军遭遇了什么,或许又是什么虎豹之类的猛兽。这位大将踌躇片刻,还是不愿破坏刚刚聚拢的阵型,索性先让几个士卒回头查探消息。 留给关平的时间已经不多,就算前面是许褚,他也必须拼死一搏。 “吾等今日为国事而来,不敢以礼误事!愿以刀剑决一死战,还请虎侯赐教!” 关平振臂一呼,手下二十余骑士立刻朝曹操的车仗发动决死猛攻。 许褚面色铁青,他以身体护住曹操的车仗,命令士卒结阵自守,五十多名曹军卫士大多是当年跟随许褚的侠士,人称“虎士”,各个武艺不凡。 见关平等人仗刀杀来,他们也各个举刀出鞘,如一团被投掷出去的烧红炭火,奋力向关平军冲去! 许褚本以为己方占据人数绝对优势,这些人又是曹军的精锐,应该不愁挡住关平的突击。 可关平手下二十余人也都是从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他们各个披甲带弓,用的是远超普通士卒的装备,心中更是满怀对曹军的绝对仇恨。 今天的东南风让他们深感天命加身,兴复汉室就在此刻! 曹操瞥见他们的奔马飞溅起的泥土就知道不好,他沉吟片刻,飞快地道:“且战且近。” “唯!”许褚毫不犹豫地遵循曹操的命令,尽管他深信己方的士卒能将关平的手下杀个精光,可见那二十个精壮汉子一往无前的姿态,身怀绝技的许褚不禁也有些敬畏。 他手上铜棍一甩,曹操的车夫立刻开动,众人沿着铺满尸骸的道路迅速前进,尽力甩开关平手下这群胆大妄为的武夫。 “哪里跑!” 奔马密集的蹄声中,关平洪亮的声音依旧清晰可辨。 他摘下一面盾牌紧紧握在手中,高大健硕的身体像被铁水铸在了马上,许褚也好,曹军的铁骑也罢都不能阻挡关平的前进。 今天,他要取曹操的性命! “死!” 两军碰撞,勇猛的曹军士兵扬起了手上锋利的铁戟, 铁戟和钢刀一起出手,各自照着敌人的要害狠狠发动打击,这骇人的场面让身经百战的许褚也忍不住攥紧了手上的铜棍。 兵刃反射出了烈火摇曳的光。 呼啸一夜的东南风在这一刻似乎稍稍停止,那个曹军猛士眼看着自己的长戟已经罩住了关平的身体,他满以为关平一定会扬起手中的盾牌格挡,可万万没想到两人凑近,关平居然左手发力,将手上的盾牌狠狠扔了过去! 那个曹军骑士来不及躲闪,正好被沉重的木盾砸中面门,鼻梁的酸痛让他立刻满眼泪水,还来不及反应,关平手上的钢刀已经狠狠斩中了他的脖颈! 噗! 锋利的钢刀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血肉被轻易撕开,鲜血立刻喷泉般飞溅出来,那个骑士也立刻从马上翻到,被后面奔来的战马狠狠踏做一滩烂泥。 跟他之前踩死的那些兵弱士卒的尸骨混在了一起! 曹军众将听说关平名号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地感到一丝畏惧,待看见关平举手便斩杀一名中军虎士,曹操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关平满脸是血,提刀指着正保护曹操奔逃的许褚大声喝道: “虎侯,是男儿的,敢不敢与我关平做生死之斗!” 第93章 好生无礼! 关平制服荀攸手下用了不少的时间,他一路狂追,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曹操大军还是心生胆怯。 他们的的人太少,后方的援军肯定也来不及支援,可关平仍然不愿放弃追杀曹操的良机,历史上的他可是斩杀曹操,立下了名留青史的奇功。他绝不能给历史上的“自己”丢人,一定要排除千难万险,击杀这位天下枭雄。 于是,他做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他四处搜寻,一共找到了二十匹马,商议片刻,他决定让人冒充被关平攻击的溃兵,然后迅速骑马去中军报信,伺机斩杀曹操! 这几乎是一个必死的方案,如果失败,关平将立刻陷入曹军的四面重围之中,就算是他父亲关羽也逃不出四面八方都是敌军的绝境。可这样疯狂的计划,黄忠和魏延居然都没有反对。 甚至,两人眼中还都露出了骇人的狂喜之色。 关平原计划让黄忠带着荀攸后退,可黄忠坚决不愿: “当年高渐离不过一乐师,却因为敢刺杀始皇帝而名留青史。老夫已过耳顺之年,若是病死床榻之上又有谁人知晓?就算今日立刻就死,能做一件大事又有何妨——汝等莫非欺我年老不成?” 关平麾下众人纷纷请命要战,关平仔细选出二十人,让其余人看好荀攸并通知后方友军接应,二十名骑士冒充后方的溃军,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一边抓紧纵马向前报信。 若是以往,这样的穿插根本摸不到曹军中军的边缘就被拦下。 可之前曹军先后遭到猛虎和群狼的进攻,众人各个神经紧绷,听见有人惨叫着来报信都不敢阻拦,生怕耽搁了紧急军情。而之前曹操随意屠戮士兵,用他们的身体填前面的泥坑,大多数士兵几乎崩溃,更不敢踩同袍的尸体,见有骑兵从后方过来,都下意识地闪到一边,让关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穿越了曹仁的殿后大军,迅速奔到了曹操面前。 曹操坐在车仗中,一脸忧郁的他并没有意识到有人居然敢穿越大军径自行刺自己,甚至还调动主力调动去攻打关平。 现在他阵前只有不到五十名卫兵,关平不再犹豫,他大喝一声,径自策马猛撞过去。 “曹贼,我关平来取汝性命!” 少年猛将,沸腾的热血宛如初升的太阳,耀地暮气沉沉的曹操一时有些错愕。 那飞奔而来的骏马和银亮的钢刀让曹操又想起了当年的峥嵘岁月。 这少年郎在长坂坡上还被自己逼的走投无路,可转瞬又在汉水边大胜,之后反击江陵,这次甚至杀到了自己面前。 这就是少年人,少年人就算失败也有再来的机会。 曹操脸上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着近在咫尺的关平,他虽然有些错愕,却并不慌张。 因为他的身边有许褚! “呯!” 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让周围的武士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许褚面色平淡镇定,他粗壮的右臂提着一把沉重的铜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架住了关平的钢刀。 见关平还在用力,许褚冷笑一声,那宛如常人大腿一般的用力猛地发力,迅速将关平的钢刀拨走,铜棍带风宛如天雷炸响,狠狠朝关平头上拍了下来! 许褚只是一介武夫。 他年少任侠,靠着家中豪族的势力聚拢了大量的侠客,也练得一身高明武艺,天下少有人能敌。 关平刚才的一刀石破天惊,深得关羽真传,可在许褚的眼中,这一刀依旧火候不够。 这位身材雄壮的勇士长臂一振,铜棍恐怖的破空声听得众人头皮发麻,他击退关平却并不远离曹操车仗,只是冷冷地笑着,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关云长之子?好生无礼!” 曹军众卫士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已经从刚才的错愕中回过神来,见敌人不过二十骑,立刻发出一阵整齐地怒吼,纷纷挥动手上的铁戟,朝关平手下诸将奋力猛攻过来。 之前被曹操调走的程昱听见中军一片大乱也是心中一颤。 黑夜中,他并不清楚曹军遭遇了什么,或许又是什么虎豹之类的猛兽。这位大将踌躇片刻,还是不愿破坏刚刚聚拢的阵型,索性先让几个士卒回头查探消息。 留给关平的时间已经不多,就算前面是许褚,他也必须拼死一搏。 “吾等今日为国事而来,不敢以礼误事!愿以刀剑决一死战,还请虎侯赐教!” 关平振臂一呼,手下二十余骑士立刻朝曹操的车仗发动决死猛攻。 许褚面色铁青,他以身体护住曹操的车仗,命令士卒结阵自守,五十多名曹军卫士大多是当年跟随许褚的侠士,人称“虎士”,各个武艺不凡。 见关平等人仗刀杀来,他们也各个举刀出鞘,如一团被投掷出去的烧红炭火,奋力向关平军冲去! 许褚本以为己方占据人数绝对优势,这些人又是曹军的精锐,应该不愁挡住关平的突击。 可关平手下二十余人也都是从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他们各个披甲带弓,用的是远超普通士卒的装备,心中更是满怀对曹军的绝对仇恨。 今天的东南风让他们深感天命加身,兴复汉室就在此刻! 曹操瞥见他们的奔马飞溅起的泥土就知道不好,他沉吟片刻,飞快地道:“且战且近。” “唯!”许褚毫不犹豫地遵循曹操的命令,尽管他深信己方的士卒能将关平的手下杀个精光,可见那二十个精壮汉子一往无前的姿态,身怀绝技的许褚不禁也有些敬畏。 他手上铜棍一甩,曹操的车夫立刻开动,众人沿着铺满尸骸的道路迅速前进,尽力甩开关平手下这群胆大妄为的武夫。 “哪里跑!” 奔马密集的蹄声中,关平洪亮的声音依旧清晰可辨。 他摘下一面盾牌紧紧握在手中,高大健硕的身体像被铁水铸在了马上,许褚也好,曹军的铁骑也罢都不能阻挡关平的前进。 今天,他要取曹操的性命! “死!” 两军碰撞,勇猛的曹军士兵扬起了手上锋利的铁戟, 铁戟和钢刀一起出手,各自照着敌人的要害狠狠发动打击,这骇人的场面让身经百战的许褚也忍不住攥紧了手上的铜棍。 兵刃反射出了烈火摇曳的光。 呼啸一夜的东南风在这一刻似乎稍稍停止,那个曹军猛士眼看着自己的长戟已经罩住了关平的身体,他满以为关平一定会扬起手中的盾牌格挡,可万万没想到两人凑近,关平居然左手发力,将手上的盾牌狠狠扔了过去! 那个曹军骑士来不及躲闪,正好被沉重的木盾砸中面门,鼻梁的酸痛让他立刻满眼泪水,还来不及反应,关平手上的钢刀已经狠狠斩中了他的脖颈! 噗! 锋利的钢刀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血肉被轻易撕开,鲜血立刻喷泉般飞溅出来,那个骑士也立刻从马上翻到,被后面奔来的战马狠狠踏做一滩烂泥。 跟他之前踩死的那些兵弱士卒的尸骨混在了一起! 曹军众将听说关平名号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地感到一丝畏惧,待看见关平举手便斩杀一名中军虎士,曹操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关平满脸是血,提刀指着正保护曹操奔逃的许褚大声喝道: “虎侯,是男儿的,敢不敢与我关平做生死之斗!” 第94章 换刀! 许褚的表情愈发阴冷。 他领军的经历寥寥无几,可若是单独独斗,曹军之中能稳稳在他之上的也只有张辽曹仁二人。 还敢这样对我说话,不愧是关云长之子。 许褚捏紧手上的铜棍,可思来想去却并没有纵马向前。 他有他的职责。 胜利的方法有许多,保护丞相退到江陵就是眼前最大的胜利! 许褚非常从容淡定,可他手下的虎士却顶不住了。 关平本就武艺极高,后来又连续得到徐盛、徐晃、黄忠等百战宿将的指点,武艺已经远非长坂坡时可比。 他见许褚不上当,索性跃马而出,在曹操的车仗附近兜出一个大圈子,向侧方移动。 曹操手下虎士最多只能护卫一侧,我调到另一侧,看你防还是不防。 坐在车中的曹操也看出了关平的念头,黑夜中他看不清关平的面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少年身上不断透出的杀意。曹操很想告诉自己要冷静,己方人多,援军片刻就会赶到,只要再战一阵就能稳操胜券,可看着不断逼近的关平,他还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额头冷汗直冒。 曹军中军在关键时刻还是展示出了百战精兵的基本素质,尽管之前被关平引开,却还是奋力收缩包围,顷刻间又将关平身侧众将团团包围,远处的程昱撒出来的侦查骑兵发觉进攻曹操的并不是什么虎豹,也赶紧高呼救命,同时策马向关平等人杀来。 当年楚霸王身负绝世之勇,在垓下突围时二十多人被汉军万众团团包围,最终恨死乌江。 如果关平短时间内无法突破许褚手下的虎士,他也会遭到同样的下场! 关平也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但他心中依然没有慌张。 因为他相信,黄忠不会让他失望。 “嘿!” 关平军的骑兵对中响起了一个苍老的笑声,一匹战马突然加速脱离战友,迅速向许褚的方向冲去。曹军的虎士怎容此人轻易摆脱,他们凭借人数的优势包围过去,试图将那人从马上直接撞下来。 双方靠拢,曹军众将清楚地看见来人居然是一个须发雪白、面容慈祥的长者,这让他们微微有些错愕,还以为敌人准备用一老卒诱敌趁机攻打曹操的车仗,可万万没想到这老者肩膀一沉,手腕轻巧地划出一道道细密的弧线,森凉的冷光如片片白雪般在众人面前落下,和缓温柔地像长辈爱怜的手掌。 可正是这看起来软绵绵平平无奇的刀光竟在片刻之后引起了阵阵凄厉的惨叫,曹军士兵完全没有想到一个老者居然能瞬间挥出如此繁复细密的刀锋,仅仅一个交错就已经有三人迅速落马,摔得筋骨折断,痛苦的惨叫声随着夜风四处飘荡,听得众人不寒而栗。 黄忠确实已经没有当年的体力,这一路奔波他也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 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迅速的刀法,每个曹军士兵都只中了一刀,甚至没有被劈中要害,却已经疼的无力支持,纷纷从马上坠下惨叫连连。 见许褚仍然没有过来救援的意思,黄忠满是周围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从背后缓缓拉过一张大弓。 许褚见黄忠开弓,立刻命令车仗急行,更用铜棍护在面前,随时等待飞来的弓箭。 黄忠大喝一声,将大弓拉的如满月,一支平平无奇的羽箭伴随着一声弓响激射而出,呼啸着朝许褚飞去。 许褚本想躲闪,可见这箭矢居然偏的离谱,甚至连自己边都不沾,不禁哑然失笑。 蔡瑁那厮曾说过他大兄黄忠武艺高绝,射术更是天下无双。 可这一箭声势浩大,却又偏的离谱,总算让许褚松了口气。 “丞相,我等……”许褚回头,却看到了让自己毛骨悚然的一幕。 只见曹操的车仗虽然还在慢慢向前,可驾车的车夫的喉咙却被一支羽箭洞穿。 他痛苦地挣扎着,可口中也只能发出荷荷响声,看着生命一点点远离自己的身体。 这么远的距离,又是在寒风呼啸的夜晚,黄忠居然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射杀曹操的马夫,这箭术当真令许褚头发发麻! “嘿,老夫这射术可入将军之眼?”黄忠哈哈大笑——他本就不指望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射中凝神准备的许褚,这一箭命中车夫,他随即缓缓策马向前,用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再次开弓放箭。 这次他的目标依然不是严阵以待、身披重甲的许褚,而许褚身边的虎士可倒了大霉,黄忠每次开弓,一定会有一个虎士惨叫着摔在地上。 众人惊恐地看着这个老者悠闲地开动放箭,打猎一般从容收割着曹军士兵的生命,本来颇为严整的曹军虎士立刻一片大乱,魏延抓住机会,奋力纵马向前,愣是在众人的包围中蹚出一条血路! 他的胸口、肩膀、手臂都被敌人的铁戟刺中,可魏延非常不叫苦,脸上反到露出了十二分狂热。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怪笑,宛如一头凶狠的夜枭张开翅膀,嚎叫着朝猎物冲去。那些虎士终究是血肉之躯,在黄忠的猛烈进攻之下已经乱了方寸,这会儿魏延悍不畏死,瞬间将曹军众将冲散。 滚烫的鲜血喷的到处都是,魏延全身上下被鲜血浸透,月下他昂起头颅,硕大的眼中满是血色,已经看不清眼白,曹军众将被这恐怖的身形震慑,立刻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哀嚎。 “杀!” 关平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之前跳出战团稍稍喘息,现在趁着虎士大乱,立刻拨转马头重新杀回许褚身边。 许褚的目标是在远处不断放箭收割曹军生命的黄忠,他被关平缠住,登时满头大汗,不断地向远处高呼道: “保护丞相!保护丞相!” 见关平飞奔而来,许褚咬咬牙,决定改变一下自己的战术。 擒贼擒王,先杀关平! 多年厮杀,许褚的武艺已经攀升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境地,他手上的铁棍奔走如飞,如远古巨人挥动巨大的拳头,当啷当啷砸向关平。关平拼命格挡,金属猛烈的碰撞震得他耳膜生疼,胸口更是阵阵烦闷,几乎要吐出鲜血。 可他仍是挺住了。 许褚施展全力,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平日的本事,可两人交马五回,居然仍旧斗不倒关平。他的铜棍多次擦中了关平的身体,可因为关平的格挡卸去大半力气,无法对身披铁甲的关平造成致命打击,斗了几招,许褚索性将铜棍抛弃,飞快从腰间抽出钢刀。 许褚不善领军,但却是习武的天才,他加入曹军之后不断跟各路名将好手过招,刀、剑、矛、戟都使得非常精通,现在他换刀与关平对战,一身刀术纵横睥睨,浪潮般的刀法全然是宗师气魄,关平本来还能苦苦支撑,可在森冷的刀法面前居然完全无法抵抗,顷刻间便连中三刀,身上的铁甲被劈地一片血肉模糊。 许褚的武艺高绝还是其次,主要是他的刀法凌厉霸道,一招一式居然有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 “这是……” “不错!学武自然要找最强的人学!”许褚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令尊的刀法天下无敌,可你……” 他在刀口轻轻吹了口气,横刀冷笑道:“我今日便斩了你,就用你父亲的刀法!” · 关平的武艺远不及许褚,他拼命争取的时间魏延自然不会浪费,浑身是血的他稍稍喘息,捏紧了手上的钢刀,一往无前地朝曹操的车仗杀去。 曹操的车夫之前已经被黄忠射死,现在周围的虎士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人也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逃散。魏延双目放光,像一只饿极了的老鹰从天而降,曹操大惊,赶紧从车上跳下来,魏延的战马撞上去,将曹操的车仗摧毁。 见曹操奋力逃奔,魏延赶紧催马追过去。 可就是这一时空档,曹军之前一片混乱的援军终于抵达,而当先的骑士疾走如风,跳过大军直扑魏延而来,而言下意识地挥刀格挡,想要将此人甩开,可没想到此人手上的长戟如厉鬼的伸出铁爪,一啄一勾反到逼的魏延刀法大乱。 随着铁戟划出一道妖异的光亮,魏延的胸口的铁甲被猛地磁凯一道血口,鲜血急喷而出,疼的魏延皱紧眉头,不甘心地抬起头来。 那位曹军大将之前没有认出满脸鲜血的魏延,此刻不禁哈哈大笑: “义阳鼠辈,认得大将曹仁乎!” 第94章 换刀! 许褚的表情愈发阴冷。 他领军的经历寥寥无几,可若是单独独斗,曹军之中能稳稳在他之上的也只有张辽曹仁二人。 还敢这样对我说话,不愧是关云长之子。 许褚捏紧手上的铜棍,可思来想去却并没有纵马向前。 他有他的职责。 胜利的方法有许多,保护丞相退到江陵就是眼前最大的胜利! 许褚非常从容淡定,可他手下的虎士却顶不住了。 关平本就武艺极高,后来又连续得到徐盛、徐晃、黄忠等百战宿将的指点,武艺已经远非长坂坡时可比。 他见许褚不上当,索性跃马而出,在曹操的车仗附近兜出一个大圈子,向侧方移动。 曹操手下虎士最多只能护卫一侧,我调到另一侧,看你防还是不防。 坐在车中的曹操也看出了关平的念头,黑夜中他看不清关平的面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少年身上不断透出的杀意。曹操很想告诉自己要冷静,己方人多,援军片刻就会赶到,只要再战一阵就能稳操胜券,可看着不断逼近的关平,他还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额头冷汗直冒。 曹军中军在关键时刻还是展示出了百战精兵的基本素质,尽管之前被关平引开,却还是奋力收缩包围,顷刻间又将关平身侧众将团团包围,远处的程昱撒出来的侦查骑兵发觉进攻曹操的并不是什么虎豹,也赶紧高呼救命,同时策马向关平等人杀来。 当年楚霸王身负绝世之勇,在垓下突围时二十多人被汉军万众团团包围,最终恨死乌江。 如果关平短时间内无法突破许褚手下的虎士,他也会遭到同样的下场! 关平也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但他心中依然没有慌张。 因为他相信,黄忠不会让他失望。 “嘿!” 关平军的骑兵对中响起了一个苍老的笑声,一匹战马突然加速脱离战友,迅速向许褚的方向冲去。曹军的虎士怎容此人轻易摆脱,他们凭借人数的优势包围过去,试图将那人从马上直接撞下来。 双方靠拢,曹军众将清楚地看见来人居然是一个须发雪白、面容慈祥的长者,这让他们微微有些错愕,还以为敌人准备用一老卒诱敌趁机攻打曹操的车仗,可万万没想到这老者肩膀一沉,手腕轻巧地划出一道道细密的弧线,森凉的冷光如片片白雪般在众人面前落下,和缓温柔地像长辈爱怜的手掌。 可正是这看起来软绵绵平平无奇的刀光竟在片刻之后引起了阵阵凄厉的惨叫,曹军士兵完全没有想到一个老者居然能瞬间挥出如此繁复细密的刀锋,仅仅一个交错就已经有三人迅速落马,摔得筋骨折断,痛苦的惨叫声随着夜风四处飘荡,听得众人不寒而栗。 黄忠确实已经没有当年的体力,这一路奔波他也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 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迅速的刀法,每个曹军士兵都只中了一刀,甚至没有被劈中要害,却已经疼的无力支持,纷纷从马上坠下惨叫连连。 见许褚仍然没有过来救援的意思,黄忠满是周围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从背后缓缓拉过一张大弓。 许褚见黄忠开弓,立刻命令车仗急行,更用铜棍护在面前,随时等待飞来的弓箭。 黄忠大喝一声,将大弓拉的如满月,一支平平无奇的羽箭伴随着一声弓响激射而出,呼啸着朝许褚飞去。 许褚本想躲闪,可见这箭矢居然偏的离谱,甚至连自己边都不沾,不禁哑然失笑。 蔡瑁那厮曾说过他大兄黄忠武艺高绝,射术更是天下无双。 可这一箭声势浩大,却又偏的离谱,总算让许褚松了口气。 “丞相,我等……”许褚回头,却看到了让自己毛骨悚然的一幕。 只见曹操的车仗虽然还在慢慢向前,可驾车的车夫的喉咙却被一支羽箭洞穿。 他痛苦地挣扎着,可口中也只能发出荷荷响声,看着生命一点点远离自己的身体。 这么远的距离,又是在寒风呼啸的夜晚,黄忠居然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射杀曹操的马夫,这箭术当真令许褚头发发麻! “嘿,老夫这射术可入将军之眼?”黄忠哈哈大笑——他本就不指望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射中凝神准备的许褚,这一箭命中车夫,他随即缓缓策马向前,用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再次开弓放箭。 这次他的目标依然不是严阵以待、身披重甲的许褚,而许褚身边的虎士可倒了大霉,黄忠每次开弓,一定会有一个虎士惨叫着摔在地上。 众人惊恐地看着这个老者悠闲地开动放箭,打猎一般从容收割着曹军士兵的生命,本来颇为严整的曹军虎士立刻一片大乱,魏延抓住机会,奋力纵马向前,愣是在众人的包围中蹚出一条血路! 他的胸口、肩膀、手臂都被敌人的铁戟刺中,可魏延非常不叫苦,脸上反到露出了十二分狂热。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怪笑,宛如一头凶狠的夜枭张开翅膀,嚎叫着朝猎物冲去。那些虎士终究是血肉之躯,在黄忠的猛烈进攻之下已经乱了方寸,这会儿魏延悍不畏死,瞬间将曹军众将冲散。 滚烫的鲜血喷的到处都是,魏延全身上下被鲜血浸透,月下他昂起头颅,硕大的眼中满是血色,已经看不清眼白,曹军众将被这恐怖的身形震慑,立刻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哀嚎。 “杀!” 关平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之前跳出战团稍稍喘息,现在趁着虎士大乱,立刻拨转马头重新杀回许褚身边。 许褚的目标是在远处不断放箭收割曹军生命的黄忠,他被关平缠住,登时满头大汗,不断地向远处高呼道: “保护丞相!保护丞相!” 见关平飞奔而来,许褚咬咬牙,决定改变一下自己的战术。 擒贼擒王,先杀关平! 多年厮杀,许褚的武艺已经攀升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境地,他手上的铁棍奔走如飞,如远古巨人挥动巨大的拳头,当啷当啷砸向关平。关平拼命格挡,金属猛烈的碰撞震得他耳膜生疼,胸口更是阵阵烦闷,几乎要吐出鲜血。 可他仍是挺住了。 许褚施展全力,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平日的本事,可两人交马五回,居然仍旧斗不倒关平。他的铜棍多次擦中了关平的身体,可因为关平的格挡卸去大半力气,无法对身披铁甲的关平造成致命打击,斗了几招,许褚索性将铜棍抛弃,飞快从腰间抽出钢刀。 许褚不善领军,但却是习武的天才,他加入曹军之后不断跟各路名将好手过招,刀、剑、矛、戟都使得非常精通,现在他换刀与关平对战,一身刀术纵横睥睨,浪潮般的刀法全然是宗师气魄,关平本来还能苦苦支撑,可在森冷的刀法面前居然完全无法抵抗,顷刻间便连中三刀,身上的铁甲被劈地一片血肉模糊。 许褚的武艺高绝还是其次,主要是他的刀法凌厉霸道,一招一式居然有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 “这是……” “不错!学武自然要找最强的人学!”许褚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令尊的刀法天下无敌,可你……” 他在刀口轻轻吹了口气,横刀冷笑道:“我今日便斩了你,就用你父亲的刀法!” · 关平的武艺远不及许褚,他拼命争取的时间魏延自然不会浪费,浑身是血的他稍稍喘息,捏紧了手上的钢刀,一往无前地朝曹操的车仗杀去。 曹操的车夫之前已经被黄忠射死,现在周围的虎士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人也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逃散。魏延双目放光,像一只饿极了的老鹰从天而降,曹操大惊,赶紧从车上跳下来,魏延的战马撞上去,将曹操的车仗摧毁。 见曹操奋力逃奔,魏延赶紧催马追过去。 可就是这一时空档,曹军之前一片混乱的援军终于抵达,而当先的骑士疾走如风,跳过大军直扑魏延而来,而言下意识地挥刀格挡,想要将此人甩开,可没想到此人手上的长戟如厉鬼的伸出铁爪,一啄一勾反到逼的魏延刀法大乱。 随着铁戟划出一道妖异的光亮,魏延的胸口的铁甲被猛地磁凯一道血口,鲜血急喷而出,疼的魏延皱紧眉头,不甘心地抬起头来。 那位曹军大将之前没有认出满脸鲜血的魏延,此刻不禁哈哈大笑: “义阳鼠辈,认得大将曹仁乎!” 第95章 生死一线 曹操遇险,千钧一发之际曹仁终于赶了回来,连虎豹骑也在曹真的统帅下迅速飞奔而来,之前长坂坡的绝望场面再次展现在了关平军众人面前。 当日虎豹骑也是这般来的飞快,刘备军一触即溃,数万人的军民几乎是被几百人的虎豹骑瞬间冲散。 曹仁屹立在马上宛如天神下凡,他冷眼看着这个之前在江上险些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义阳武夫,眼中终于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文聘居然打不过你?若非作伪,那只能说明……荆州无人啊。” 魏延的双眉拧在一起,是因为剧痛,也是因为遭到了侮辱。 他带着手下人从义阳来襄阳是为了活,带着众人投奔刘备是为了尊严。 人早晚会死,就看死的是轰轰烈烈,还是如这些烂泥中的枯骨一般毫无尊严。 “看尔这模样,”他毫不畏惧这位成名已久的宿将,缓缓抹了一把满是血污的脸,之前的痛苦之色已经全然不见,“当日若非张允,尔早在我面前叩首乞命。嘿,既然你今日来送死,我魏延便送尔一成!” 东风呼啸,杀气弥天,曹军和关平军的口角来的快去得也快,曹仁嘿了一声,懒得多看魏延一眼。 “保护丞相。”他命令那些军士救援曹操,剩下的虎豹骑分别裂开,要将关平等人一网打尽,尽数诛杀。 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厮杀,曹军南下以来,他们在各个战场上的兵力从没有吃过亏。 为他们摧城拔寨一路冲锋在前的虎豹骑更是充满惊人的战意,他们所有的基层士兵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用的是最好的兵器,骑的是最优秀的战马,从不曾受过委屈。 在地上,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这是他们绝对的自信,之前的水战中他们压抑了太久,现在是时候杀死这些不知死活,敢于挑战虎豹骑威严的敌人! 眼看关平军就要被吞没,曹操大军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号角声。 曹操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转身,顺着东南风的方向望去。 只见后方的密林摇曳,似乎有什么潜伏已久的猛兽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很快,他听见了一阵密集的蹄声和喊杀声。 曹军的惨叫声和追兵的喊杀声混在一起,众人都很难听出敌人来了多少,又是谁人追来。 可曹操似乎立刻听出了来人的身份,他身子轻轻一颤,却不是因为恐惧。 “刘备!刘备来了!” 这一刻,曹操的头疼欲裂,可他已经忘记了惨败,甚至忘记了痛苦,他浑身的热血不住地上涌,让他衰老的身体似乎枯木逢春,回到了曾经仗剑杀人,奋勇争先的岁月。 “是刘备!一定是刘备!给我停下!调头!取刘备的性命!” “丞相?!”暂时督率虎豹骑的曹真大惊失色。 现在曹军虽然人数还不少,可黑夜中还能保持战力的也只剩下虎豹骑和程昱麾下了了千人,可曹操依然要进攻! 他败地不甘心。 已经有多少年他们没有被敌人杀到面前,现在关平居然做到了。 他有生之年扫平天下的梦想似乎已经随着烈火沉入了江中,这位志在天下的枭雄强迫让自己风轻云淡谈笑自如,可内心的痛苦哪是常人可以理解。 他从身后的喊啥声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敌人的声音,那是他毕生的宿敌,他亲口承认的英雄。 曹操捏紧了拳头,迅速做出了判断。 他也并不是义气用事——刘备肯定是来接应关平,这样的行军速度不会有太多人。 这位老朋友脾气暴躁,生平最喜欢冲锋在前,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如果能抓住机会迎头猛击,说不定有机会斩杀此人!要斩此人,当然要用最精锐的虎豹骑才有希望。 至于关平…… “子孝,汝与仲康必斩关平!” “唯!”曹仁头也不回,厉声高呼。 曹军第一名将就是曹操自己,曹仁相信曹操的判断。 “这就是了。子丹,与我转向,必斩刘备!” “可是!”曹真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被许褚死死压制的关平,心中有些犹豫。 他很了解许褚的武艺,看着模样,许褚杀死关平只是时间问题,可他心中总还有一丝犹豫。 为什么不先集中兵力砍了关平? “关平算什么!”曹操似乎看出了曹真的犹豫和不满,“有仲康,他必死。汝等随我杀刘备,没有汝等,仲德拦不住这贩履儿!” “孤了解他,他一定冲在最前面,想要取孤性命。别让他反应过来,孤亲自冲锋,这次一定宰了他。” 果如曹操所料,刘备果然冲在最前方。 没有虎豹骑,程昱率领的溃兵完全顶不住亲自率军冲锋的刘备。 这位汉室宗亲、大汉左将军已经不再年轻,可他的脾气跟他多年的执念一样从没有丝毫的改变,身为统帅,他依旧披甲持剑冲在了全军最前方。 身后的众将不住地劝阻,可刘备依旧毫无顾忌,手中的长剑上血流如注,似乎刚从血池中走出来。 看见这个熟悉的身影,曹操也毫不犹豫拔出手上的钢刀,高呼道: “玄德,可敢与我决死!” 见刘备的目光投来,曹操立刻一挥手,命令曹真将剩余所有的箭矢全部朝刘备射了出去! 咚咚咚咚的响声连绵不绝,刘备身中两箭,疼的龇牙咧嘴,可听见了曹操的声音,他居然爽朗地笑了笑。 “孟德,久违了。” 他挥动手上的长剑,高声道: “子龙,替我取孟德首级来!” · 曹操虽然将最精锐的骑兵放在截杀刘备的位置上,可留给曹仁的战兵也有二百余人,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关平军。 黄忠左右开弓,顷刻射完了随身携带的二十支箭。 他的射术极强,最开始的十支箭无虚发,可连放十箭,黄忠的胳膊已经越发酸痛,后面几箭有点失准,可饶是如此还是射死了三人,射伤两人,骇地曹军众人一时不敢放肆合围。 抓住机会,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又提起刀杀入敌阵,帮魏延分担来自曹仁的的进攻。 可周围的敌人实在是太多,加之黄忠已经出现疲态,关平军的骑士进攻受阻,立刻出现了不少死伤。 曹仁很有信心瞬间将关平等人尽数吃下,可他惊奇地发现,之前被自己迅速重创的义阳武夫魏延居然还没有倒! 不仅没有倒,魏延居然越战越勇。 他纵马避开实力最强的曹仁,在曹军之中来回冲击,尽量保持与黄忠合击一人,这一老一少越战越勇,曹军很快就有五十余人倒在了二人的刀下,两人的刀都砍卷,又从战死曹军的身上夺来铁戟,继续坚持作。 二人伤痕累累,鲜血从甲片的缝隙中不断地流出,似乎曹仁再来一刀就能结果他们的性命,可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曹仁似乎也无法轻易取胜。 他恶狠狠地盯着依然不肯倒下的二人,突然灵机一动。 “关平就要死了,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另一边,关平和许褚的缠斗已经快分出胜负。 许褚的刀法偷师自关羽,这几年反复琢磨,又加上了自己的体悟,已经颇有宗师气象,关平初时还能稍稍抵挡,后来愈发抵挡不住,完全处在了下风,连中几刀后,关平的身法越来越慢,每次出手都被巨大的痛苦牵连的龇牙咧嘴,险象环生。 “我再给尔等最后一个机会!”曹仁对许褚的武艺非常放心,“汝等与刘备往日无恩,为何要为他卖命?今日关平必死在此处,吾怜惜汝等武艺,不如早降!我……” “休要多言了。”黄忠摸了摸自己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胡须,一脸慈祥地笑了笑,“我信阿平能胜,关云长之子,岂能轻易死在此处。” 第95章 生死一线 曹操遇险,千钧一发之际曹仁终于赶了回来,连虎豹骑也在曹真的统帅下迅速飞奔而来,之前长坂坡的绝望场面再次展现在了关平军众人面前。 当日虎豹骑也是这般来的飞快,刘备军一触即溃,数万人的军民几乎是被几百人的虎豹骑瞬间冲散。 曹仁屹立在马上宛如天神下凡,他冷眼看着这个之前在江上险些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义阳武夫,眼中终于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文聘居然打不过你?若非作伪,那只能说明……荆州无人啊。” 魏延的双眉拧在一起,是因为剧痛,也是因为遭到了侮辱。 他带着手下人从义阳来襄阳是为了活,带着众人投奔刘备是为了尊严。 人早晚会死,就看死的是轰轰烈烈,还是如这些烂泥中的枯骨一般毫无尊严。 “看尔这模样,”他毫不畏惧这位成名已久的宿将,缓缓抹了一把满是血污的脸,之前的痛苦之色已经全然不见,“当日若非张允,尔早在我面前叩首乞命。嘿,既然你今日来送死,我魏延便送尔一成!” 东风呼啸,杀气弥天,曹军和关平军的口角来的快去得也快,曹仁嘿了一声,懒得多看魏延一眼。 “保护丞相。”他命令那些军士救援曹操,剩下的虎豹骑分别裂开,要将关平等人一网打尽,尽数诛杀。 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厮杀,曹军南下以来,他们在各个战场上的兵力从没有吃过亏。 为他们摧城拔寨一路冲锋在前的虎豹骑更是充满惊人的战意,他们所有的基层士兵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用的是最好的兵器,骑的是最优秀的战马,从不曾受过委屈。 在地上,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这是他们绝对的自信,之前的水战中他们压抑了太久,现在是时候杀死这些不知死活,敢于挑战虎豹骑威严的敌人! 眼看关平军就要被吞没,曹操大军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号角声。 曹操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转身,顺着东南风的方向望去。 只见后方的密林摇曳,似乎有什么潜伏已久的猛兽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很快,他听见了一阵密集的蹄声和喊杀声。 曹军的惨叫声和追兵的喊杀声混在一起,众人都很难听出敌人来了多少,又是谁人追来。 可曹操似乎立刻听出了来人的身份,他身子轻轻一颤,却不是因为恐惧。 “刘备!刘备来了!” 这一刻,曹操的头疼欲裂,可他已经忘记了惨败,甚至忘记了痛苦,他浑身的热血不住地上涌,让他衰老的身体似乎枯木逢春,回到了曾经仗剑杀人,奋勇争先的岁月。 “是刘备!一定是刘备!给我停下!调头!取刘备的性命!” “丞相?!”暂时督率虎豹骑的曹真大惊失色。 现在曹军虽然人数还不少,可黑夜中还能保持战力的也只剩下虎豹骑和程昱麾下了了千人,可曹操依然要进攻! 他败地不甘心。 已经有多少年他们没有被敌人杀到面前,现在关平居然做到了。 他有生之年扫平天下的梦想似乎已经随着烈火沉入了江中,这位志在天下的枭雄强迫让自己风轻云淡谈笑自如,可内心的痛苦哪是常人可以理解。 他从身后的喊啥声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敌人的声音,那是他毕生的宿敌,他亲口承认的英雄。 曹操捏紧了拳头,迅速做出了判断。 他也并不是义气用事——刘备肯定是来接应关平,这样的行军速度不会有太多人。 这位老朋友脾气暴躁,生平最喜欢冲锋在前,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如果能抓住机会迎头猛击,说不定有机会斩杀此人!要斩此人,当然要用最精锐的虎豹骑才有希望。 至于关平…… “子孝,汝与仲康必斩关平!” “唯!”曹仁头也不回,厉声高呼。 曹军第一名将就是曹操自己,曹仁相信曹操的判断。 “这就是了。子丹,与我转向,必斩刘备!” “可是!”曹真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被许褚死死压制的关平,心中有些犹豫。 他很了解许褚的武艺,看着模样,许褚杀死关平只是时间问题,可他心中总还有一丝犹豫。 为什么不先集中兵力砍了关平? “关平算什么!”曹操似乎看出了曹真的犹豫和不满,“有仲康,他必死。汝等随我杀刘备,没有汝等,仲德拦不住这贩履儿!” “孤了解他,他一定冲在最前面,想要取孤性命。别让他反应过来,孤亲自冲锋,这次一定宰了他。” 果如曹操所料,刘备果然冲在最前方。 没有虎豹骑,程昱率领的溃兵完全顶不住亲自率军冲锋的刘备。 这位汉室宗亲、大汉左将军已经不再年轻,可他的脾气跟他多年的执念一样从没有丝毫的改变,身为统帅,他依旧披甲持剑冲在了全军最前方。 身后的众将不住地劝阻,可刘备依旧毫无顾忌,手中的长剑上血流如注,似乎刚从血池中走出来。 看见这个熟悉的身影,曹操也毫不犹豫拔出手上的钢刀,高呼道: “玄德,可敢与我决死!” 见刘备的目光投来,曹操立刻一挥手,命令曹真将剩余所有的箭矢全部朝刘备射了出去! 咚咚咚咚的响声连绵不绝,刘备身中两箭,疼的龇牙咧嘴,可听见了曹操的声音,他居然爽朗地笑了笑。 “孟德,久违了。” 他挥动手上的长剑,高声道: “子龙,替我取孟德首级来!” · 曹操虽然将最精锐的骑兵放在截杀刘备的位置上,可留给曹仁的战兵也有二百余人,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关平军。 黄忠左右开弓,顷刻射完了随身携带的二十支箭。 他的射术极强,最开始的十支箭无虚发,可连放十箭,黄忠的胳膊已经越发酸痛,后面几箭有点失准,可饶是如此还是射死了三人,射伤两人,骇地曹军众人一时不敢放肆合围。 抓住机会,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又提起刀杀入敌阵,帮魏延分担来自曹仁的的进攻。 可周围的敌人实在是太多,加之黄忠已经出现疲态,关平军的骑士进攻受阻,立刻出现了不少死伤。 曹仁很有信心瞬间将关平等人尽数吃下,可他惊奇地发现,之前被自己迅速重创的义阳武夫魏延居然还没有倒! 不仅没有倒,魏延居然越战越勇。 他纵马避开实力最强的曹仁,在曹军之中来回冲击,尽量保持与黄忠合击一人,这一老一少越战越勇,曹军很快就有五十余人倒在了二人的刀下,两人的刀都砍卷,又从战死曹军的身上夺来铁戟,继续坚持作。 二人伤痕累累,鲜血从甲片的缝隙中不断地流出,似乎曹仁再来一刀就能结果他们的性命,可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曹仁似乎也无法轻易取胜。 他恶狠狠地盯着依然不肯倒下的二人,突然灵机一动。 “关平就要死了,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另一边,关平和许褚的缠斗已经快分出胜负。 许褚的刀法偷师自关羽,这几年反复琢磨,又加上了自己的体悟,已经颇有宗师气象,关平初时还能稍稍抵挡,后来愈发抵挡不住,完全处在了下风,连中几刀后,关平的身法越来越慢,每次出手都被巨大的痛苦牵连的龇牙咧嘴,险象环生。 “我再给尔等最后一个机会!”曹仁对许褚的武艺非常放心,“汝等与刘备往日无恩,为何要为他卖命?今日关平必死在此处,吾怜惜汝等武艺,不如早降!我……” “休要多言了。”黄忠摸了摸自己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胡须,一脸慈祥地笑了笑,“我信阿平能胜,关云长之子,岂能轻易死在此处。” 第96章 左手右手 不管怎么看,占据绝对优势的都是许褚。 关平的力气、技巧和临阵搏杀的经验都远非许褚可比,那排山倒海的进攻更是当年关羽的刀法,乱军之中石破天惊,袁绍大将颜良甚至不是其一合之敌。 关平能支撑到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许褚的预料,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放心。 此子只能被动防守,许褚已经刀锋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砍了关平的身体,他身上的铁甲已经逐渐碎裂崩溃,鲜血从裂缝中不断流淌出来,抵抗的动作也明显开始有些滞慢。 许褚越攻越快,他发达的肌肉催动快刀,如从悬崖落下的巨石,咚咚咚砸个不停。 关平一手策动马缰,一手稍稍沉肩,强忍着剧痛尽量变出灵活的刀花,拖慢许褚的重击,可许褚得势不饶人,他刀法越快,攻势越稳,周遭众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连曹仁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等待许褚斩杀关平的那一刻。 只要关平一死,他手下骑士的士气肯定崩溃,到时他不用再付出太大的牺牲就能从容取胜。 “累了?” 又是一次交马,许褚调转马头,却没有着急追赶。 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关平的表情,可许褚能感觉到这少年人的呼吸愈发沉重,关平现在一定大汗淋漓,疲惫、伤痛和恐惧正在慢慢吞噬这个少年人的斗志。 如果关平再过几年,力气和战斗的经验再涨些,许褚真没信心拿下他。可现在关平虽然还能立在马上,许褚却已经感觉到了这少年将军已经身心俱疲。 嘿。 他悠闲地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眼中凶光如电。 “我的刀法,比汝父如何?” “家父从不饶舌。” “找死。” 许褚轻蔑地一笑,风轻云淡地摇了摇头,然后,他粗壮的双腿猛地一夹马腹。 跟随许褚多年老马非常了解主人的脾气,它双目泛红,发出一声嘶吼,奋起四蹄,朝关平飞奔过来。 立在马上的许褚不动如山,跟关平的激战让他将当年偷师自关羽的刀法融会贯通,冰冷的寒风扑面,许褚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当年的关羽,即将用一个大将的鲜血证明自己的武勇。 就从关羽之子开始! “喝呀!” 许褚发出一声爆喝,声如巨雷。 渐渐靠近,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关平年轻的脸上那恐惧、无奈和痛楚,这少年全身的鲜血不住地流淌,痛苦的表情让许褚格外兴奋。 关平之前苦战已经耗尽全力,他现在也只能勉强挥刀护住自己的面门、手臂,大口大口的粗重呼吸中夹杂着绝望。 “着!”许褚大喝一声,突然横劈关平的右臂,关平惊呼一声,赶紧笨拙地屈腕格挡,可许褚力大无穷,这一下震得关平脸色一变,明显手腕已经被震到扭伤。 这是关羽惯用的刀法,突如其来的横劈足以让仓促格挡的人手腕扭伤,可偏偏这时候疲于奔命的敌人还没有发现自己手腕使不出力气,仍旧想挥刀抵御。 关平拼命挡下了这一击,但脸上明显露出了痛苦之色,许褚哈哈大笑,将长刀高高举过头顶。 “小将军,送汝一程!” 这一击,关平避无可避,曹仁兴奋地捏紧拳头,几乎已经看到了关平倒在血泊中的惨烈场面。 可他万万没想到下一瞬风云突变。 之前已经陷入绝境的关平突然眼睛一亮,几乎是在许褚扬刀竖劈的同时,关平非但不避,反到在许褚扬刀的瞬间向许褚怀中猛撞过去,右手的紧握的钢刀自如地抛到了左手,犀利的钢刀猛砍许褚脖颈! 多年前徐晃、张辽与关羽相交莫逆,互相讨论武艺,这么多年来徐晃一直在苦苦思考破解关羽刀法的手段,并与张辽、乐进、张郃等人详细演练拆解,总算研究出了关羽刀法的弱点。 关羽傲慢,刀法中也自然带着这种极度傲慢的气质,在用强大的进攻压制住敌人后,他会毫不犹豫地扬起刀,以大开大合、最震撼人心的姿态将人一刀斩杀。 徐晃认为,关羽刀法精妙,唯一的破绽就是竖劈。 只要坚持抵抗,流露出恐惧、绝望的姿态,给关羽造成可以一刀斩杀敌将威慑余部的迹象,他就会选择高高举起刀,发动最后一击。为了达到势大力沉的效果,他必须将刀高高举过头顶,这就是反败为胜的绝佳机会! 手腕被震伤,大多数的武将很难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仍旧用伤手挥刀抵抗,自然会被关羽举过头顶的一记竖劈劈死。 之前关平与徐晃在襄阳对练,徐晃不厌其烦地详细引导,教给关平一大堆防御的方法,此番关平如法炮制,果然死死挡住了许褚密不透风的攻势,而且力保左臂没有遭到重创。 许褚确定自己的重击已经重创关平的惯用手,这才高高扬起刀,准备将关平一刀斩杀,谁知道关平从开战伊始就一直等待这一时刻,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此刻许褚门户大开,手臂、胸膛、脖颈、脸面全无防备,关平怒吼一声,左手刀刃轻快地上挑,沿着许褚的胸口向上,蹭的一下在许褚的胸甲上擦出一片骇人的火星! 当日徐晃模拟关羽的刀法较为混乱,关平足足用了十几次才成功了一次,而这次许褚的刀法基本是原版照抄关羽,横劈之后换竖劈的经典打法都原封不动的照抄,关平对这招数变化烂熟于胸,后发先至,一下就抓住了许褚的致命破绽。 “啊……” 许褚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他本能地用手捂住伤口,关平抓住机会,手上的钢刀飞快横扫,又是一刀狠狠扫在了许褚的脖颈。 许褚怒目圆睁,惊恐地看着自己鲜血狂喷的惨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遭受如此重创。 历经大战,许褚当然知道自己胸口和脖颈受伤意味着什么,他捂住伤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关平,又竭尽全力,缓缓回头望向曹仁。 “保护……保护丞相,保护丞相……” 他拼命呐喊,口中也只能发出一声声荷荷怪响。 曹仁等人见许褚举起钢刀的时候已经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好。 关平之前败相显露无疑,曹仁还以为马上就能看见关平的人头落在地上,可没想到一个交马,关平岿然不动,许褚居然紧紧捂住了胸口。虽然隔着太远看不清楚,可身经百战的曹仁还是意识到了什么。 “仲康!仲康!” 他跟许褚一贯不睦,却也知道许褚对曹操的重要意义,曹仁目眦尽裂,大吼一声想要上前营救,可魏延拼死赶来,生生挡开了曹仁的铁戟,黄忠更是哈哈大笑,朝目瞪口呆的曹军众人怒吼道: “许褚败了!许褚败了!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尔等不降更待何时!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随关平突击的二十名骑士现在只剩不到十人,而且各个身负重伤,可见关平获胜,众人的心中都生出一团烈火,暂时忘却了身上的极度痛楚,他们已经不顾阵型纷纷向前,如一道铁壁挡在曹仁的面前。曹仁焦急之下戟法大乱,本来武艺在魏延之上的他被打的左支右绌,只能带着哭腔不断地哀嚎道: “仲康!仲康!” “保护丞相!保护丞相!”许褚死死捂住自己的伤口,在巨大的痛楚之下终于发出了声响,尽管声音还是没有传到曹仁所在,可风声中,曹仁还是明白了许褚最后的念头。 关平看着面前那高大的身影,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他拨转马头来到许褚正面,静静地看着许褚的颇为复杂的眼神,朝他缓缓一拜: “晚辈胜之不武,虎侯……安心走吧!” 第96章 左手右手 不管怎么看,占据绝对优势的都是许褚。 关平的力气、技巧和临阵搏杀的经验都远非许褚可比,那排山倒海的进攻更是当年关羽的刀法,乱军之中石破天惊,袁绍大将颜良甚至不是其一合之敌。 关平能支撑到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许褚的预料,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放心。 此子只能被动防守,许褚已经刀锋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砍了关平的身体,他身上的铁甲已经逐渐碎裂崩溃,鲜血从裂缝中不断流淌出来,抵抗的动作也明显开始有些滞慢。 许褚越攻越快,他发达的肌肉催动快刀,如从悬崖落下的巨石,咚咚咚砸个不停。 关平一手策动马缰,一手稍稍沉肩,强忍着剧痛尽量变出灵活的刀花,拖慢许褚的重击,可许褚得势不饶人,他刀法越快,攻势越稳,周遭众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连曹仁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等待许褚斩杀关平的那一刻。 只要关平一死,他手下骑士的士气肯定崩溃,到时他不用再付出太大的牺牲就能从容取胜。 “累了?” 又是一次交马,许褚调转马头,却没有着急追赶。 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关平的表情,可许褚能感觉到这少年人的呼吸愈发沉重,关平现在一定大汗淋漓,疲惫、伤痛和恐惧正在慢慢吞噬这个少年人的斗志。 如果关平再过几年,力气和战斗的经验再涨些,许褚真没信心拿下他。可现在关平虽然还能立在马上,许褚却已经感觉到了这少年将军已经身心俱疲。 嘿。 他悠闲地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眼中凶光如电。 “我的刀法,比汝父如何?” “家父从不饶舌。” “找死。” 许褚轻蔑地一笑,风轻云淡地摇了摇头,然后,他粗壮的双腿猛地一夹马腹。 跟随许褚多年老马非常了解主人的脾气,它双目泛红,发出一声嘶吼,奋起四蹄,朝关平飞奔过来。 立在马上的许褚不动如山,跟关平的激战让他将当年偷师自关羽的刀法融会贯通,冰冷的寒风扑面,许褚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当年的关羽,即将用一个大将的鲜血证明自己的武勇。 就从关羽之子开始! “喝呀!” 许褚发出一声爆喝,声如巨雷。 渐渐靠近,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关平年轻的脸上那恐惧、无奈和痛楚,这少年全身的鲜血不住地流淌,痛苦的表情让许褚格外兴奋。 关平之前苦战已经耗尽全力,他现在也只能勉强挥刀护住自己的面门、手臂,大口大口的粗重呼吸中夹杂着绝望。 “着!”许褚大喝一声,突然横劈关平的右臂,关平惊呼一声,赶紧笨拙地屈腕格挡,可许褚力大无穷,这一下震得关平脸色一变,明显手腕已经被震到扭伤。 这是关羽惯用的刀法,突如其来的横劈足以让仓促格挡的人手腕扭伤,可偏偏这时候疲于奔命的敌人还没有发现自己手腕使不出力气,仍旧想挥刀抵御。 关平拼命挡下了这一击,但脸上明显露出了痛苦之色,许褚哈哈大笑,将长刀高高举过头顶。 “小将军,送汝一程!” 这一击,关平避无可避,曹仁兴奋地捏紧拳头,几乎已经看到了关平倒在血泊中的惨烈场面。 可他万万没想到下一瞬风云突变。 之前已经陷入绝境的关平突然眼睛一亮,几乎是在许褚扬刀竖劈的同时,关平非但不避,反到在许褚扬刀的瞬间向许褚怀中猛撞过去,右手的紧握的钢刀自如地抛到了左手,犀利的钢刀猛砍许褚脖颈! 多年前徐晃、张辽与关羽相交莫逆,互相讨论武艺,这么多年来徐晃一直在苦苦思考破解关羽刀法的手段,并与张辽、乐进、张郃等人详细演练拆解,总算研究出了关羽刀法的弱点。 关羽傲慢,刀法中也自然带着这种极度傲慢的气质,在用强大的进攻压制住敌人后,他会毫不犹豫地扬起刀,以大开大合、最震撼人心的姿态将人一刀斩杀。 徐晃认为,关羽刀法精妙,唯一的破绽就是竖劈。 只要坚持抵抗,流露出恐惧、绝望的姿态,给关羽造成可以一刀斩杀敌将威慑余部的迹象,他就会选择高高举起刀,发动最后一击。为了达到势大力沉的效果,他必须将刀高高举过头顶,这就是反败为胜的绝佳机会! 手腕被震伤,大多数的武将很难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仍旧用伤手挥刀抵抗,自然会被关羽举过头顶的一记竖劈劈死。 之前关平与徐晃在襄阳对练,徐晃不厌其烦地详细引导,教给关平一大堆防御的方法,此番关平如法炮制,果然死死挡住了许褚密不透风的攻势,而且力保左臂没有遭到重创。 许褚确定自己的重击已经重创关平的惯用手,这才高高扬起刀,准备将关平一刀斩杀,谁知道关平从开战伊始就一直等待这一时刻,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此刻许褚门户大开,手臂、胸膛、脖颈、脸面全无防备,关平怒吼一声,左手刀刃轻快地上挑,沿着许褚的胸口向上,蹭的一下在许褚的胸甲上擦出一片骇人的火星! 当日徐晃模拟关羽的刀法较为混乱,关平足足用了十几次才成功了一次,而这次许褚的刀法基本是原版照抄关羽,横劈之后换竖劈的经典打法都原封不动的照抄,关平对这招数变化烂熟于胸,后发先至,一下就抓住了许褚的致命破绽。 “啊……” 许褚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他本能地用手捂住伤口,关平抓住机会,手上的钢刀飞快横扫,又是一刀狠狠扫在了许褚的脖颈。 许褚怒目圆睁,惊恐地看着自己鲜血狂喷的惨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遭受如此重创。 历经大战,许褚当然知道自己胸口和脖颈受伤意味着什么,他捂住伤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关平,又竭尽全力,缓缓回头望向曹仁。 “保护……保护丞相,保护丞相……” 他拼命呐喊,口中也只能发出一声声荷荷怪响。 曹仁等人见许褚举起钢刀的时候已经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好。 关平之前败相显露无疑,曹仁还以为马上就能看见关平的人头落在地上,可没想到一个交马,关平岿然不动,许褚居然紧紧捂住了胸口。虽然隔着太远看不清楚,可身经百战的曹仁还是意识到了什么。 “仲康!仲康!” 他跟许褚一贯不睦,却也知道许褚对曹操的重要意义,曹仁目眦尽裂,大吼一声想要上前营救,可魏延拼死赶来,生生挡开了曹仁的铁戟,黄忠更是哈哈大笑,朝目瞪口呆的曹军众人怒吼道: “许褚败了!许褚败了!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尔等不降更待何时!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随关平突击的二十名骑士现在只剩不到十人,而且各个身负重伤,可见关平获胜,众人的心中都生出一团烈火,暂时忘却了身上的极度痛楚,他们已经不顾阵型纷纷向前,如一道铁壁挡在曹仁的面前。曹仁焦急之下戟法大乱,本来武艺在魏延之上的他被打的左支右绌,只能带着哭腔不断地哀嚎道: “仲康!仲康!” “保护丞相!保护丞相!”许褚死死捂住自己的伤口,在巨大的痛楚之下终于发出了声响,尽管声音还是没有传到曹仁所在,可风声中,曹仁还是明白了许褚最后的念头。 关平看着面前那高大的身影,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他拨转马头来到许褚正面,静静地看着许褚的颇为复杂的眼神,朝他缓缓一拜: “晚辈胜之不武,虎侯……安心走吧!” 第97章 半截门牙 世界上最大的敬意就是赶尽杀绝。 袁绍势力最强大的时候,曹操也认为天下英雄只有他跟刘备二人。 多年作战,曹操一直想将刘备赶尽杀绝,可万万没想到刘备居然死死顶住了排山倒海的攻势。 随着他的这次全面落败,曹操意识到刘备之后可能坐大,并且有可能成为自己日后最可怕的对手。 所以,哪怕现在大败,哪怕几乎落入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曹操也要抓住机会与刘备再战——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彻底消灭刘备的机会。 世界上最了解的你的永远是你的死敌。 刘备从年轻时候就喜欢亲自冲锋,这次也不例外。 听说关平去追击曹操,刘备二话不说甩开关张,一路朝乌林小道追去。 路上曹军的溃兵不少,他们如当年宛城战败一般施展抢劫自己的经典艺能,到处都是一片惨像,刘备生怕关平出事,一刻不敢耽误,一头撞入了曹操亲自设下的包围圈。 曹操又惊又喜,亲自仗剑而出,不过这位最善阴谋的兵法家并没有选择跟刘备单挑,而是趁着自己吸引刘备的注意力,命令手下的弓箭手一齐放箭,企图将刘备当场射杀。 刘备身穿轻便的两当铠,当即连连中箭,曹操大喜,立刻命令虎豹骑出击厮杀。 可虎豹骑刚动,他才发现刘备居然早就偷偷安排手下朝自己两侧包抄——这位老对手居然用的是跟自己一样以身诱敌的策略,而负责包抄的正是之前自长坂坡上给曹操留下深刻印象的大将赵云。 赵云身骑白马,奔走如飞,当下朝曹操身边薄弱的守卫展开猛攻。 如果说之前关平的进攻是涓涓小流,那赵云的进攻就是无尽的大浪。 这位今年已经四十有余的勇士武艺早就大成,一杆银枪刺、啄、挡、打一气呵成,曹军众将在他面前竟无一合之敌,惨叫声和惊呼声连声一片,吓得曹真赶紧舍命回防,这才勉强阻止了赵云的前进。 可没有曹真率领虎豹骑正面进攻,刘备的压力顿时大减,他怒吼一声,命令全军突击,一定要拿下曹操。 这会儿曹操才终于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没有许褚在身边,曹操岂敢安然坐镇前方。 他在几个士兵的护卫下仓促后撤,连声呼唤道: “仲康,仲康!快来护我!” 曹仁和许褚的武艺在曹军之中除了张辽、臧霸等人少有人能相提并论,关平麾下不过二十余人,许褚和曹仁的兵力足以将他们生吞活剥,此刻应该早早结束战斗。 曹操匆忙呼唤,却见曹仁一脸失魂落魄地奔过来。 “仲康呢?”曹操焦急地问。 许褚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就算天下人都与自己为敌,许褚也一定会保护曹操,甘愿同死。 眼看曹仁麾下众人各自惊恐沮丧,曹操似乎一下意识到了什么,之前遭到火攻,兵马星散都没有让这位枭雄绝望,可意识到许褚可能遭遇不测,曹操竟感觉喉中一阵甜腻。 “丞相,走啊。”曹仁不由分说,一把将曹操扛在背上,高声招呼曹真快走。 曹真率领虎豹骑逐渐挡住了赵云的进攻,正准备将这位长坂坡上的杀神就地歼灭,可见曹仁呼唤后退,曹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们这么多人居然打不过二十个贼兵?这些人都是天兵天将不成? 曹仁官大,曹真也被迫从命,他呼唤一声,虎豹骑立刻调头。 之前还在跟刘备绞杀在一起的程昱见势不妙,也只能仰天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赵云见状,知道前方的关平定然大胜,顿时又惊又喜,立刻不顾一切飞追曹操后军。 曹军这会儿士气尽丧,死伤越来越多,也只能放弃歼灭刘备的念头,木然加入逃跑之路。 曹操被曹仁扛在肩上,不住地质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仁心中五味杂陈,哪里还敢回应,只能背着曹操,在众人的掩护下快速逃奔。 在逃亡的路上,他看到了让自己终生难忘的一幕。 许褚依旧骑在马上,向曹操的方向瞭望。 黑夜中一时看不清他伤在何处,曹操还以为这位忠心耿耿的勇士杀出重围,又在此处等候自己,这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仲康没事? 那就好。 可曹仁背着他从许褚的身边经过,突然一阵阴风吹过,这位身材高大的汉子突然一头从马上坠下,重重摔在地上,那硕大的双眼圆睁,却已经早就没有了神采。 曹操脸上好不容易才挤出的笑容顷刻烟消云散,他怔怔地看着摔在地上,看不清面目的许褚,突然发疯一样地咆哮起来。 “不许走!不许走!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们……我们还有这么多人!杀,杀啊!” 曹操歇斯底里的声音宛如野兽临死前的绝望嘶吼,曹军一直唯这位老人的命令是从,听见他的怒吼,不少士兵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准备调头厮杀。 可黑暗中突然嗖地闪过一支羽箭,这箭轻飘飘地没什么力道,众人几乎没有费劲躲闪,可下一瞬曹操身边却响起一片凄厉的惊呼声。 “丞相!” 那是曹仁的惨叫。 只见曹操痛苦地捂住嘴,鲜血不住地从他的口中流出来,他满脸怒容,愤怒地颤抖着身体,野兽般荷荷的声响从他瘦小的身体中缓缓传出,少顷,这位枭雄哇地大叫一声,从口中取下一支箭,又痛苦地哇哇大吐,喷出半截门牙! 远处,黄忠恨恨地长叹一声,反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之前的大战黄忠身负重伤,尽管循声找到了曹操的位置,可他拼命一箭终究气力不足,没有射死曹操。 现在他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手上的长弓也当啷一下落在地上。 “走,快走,快走!”最想拼命的曹真也被这逆天的射术吓得说不出话,他赶紧吩咐众人快走,曹军士兵各个抱头鼠窜,已经没有气息的许褚依旧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面,风吹过,这位名将迟迟不愿闭眼。 曹操就在不远处,关平下意识地纵马去追,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模糊,一时头晕目眩。 之前跟许褚的大战耗尽了关平全部的体力,他的右手手腕受挫疼的厉害,左臂、胸口之前也多次被许褚的钢刀划破,鲜血流的太多,之前关平完全是靠着一股热血强行坚持,这会儿他终于忍受不住,只觉得自己困的厉害。 不,我,我就要成功了! 关平强行催马,可他终于抵御不住困意,从马上一头栽倒下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 第97章 半截门牙 世界上最大的敬意就是赶尽杀绝。 袁绍势力最强大的时候,曹操也认为天下英雄只有他跟刘备二人。 多年作战,曹操一直想将刘备赶尽杀绝,可万万没想到刘备居然死死顶住了排山倒海的攻势。 随着他的这次全面落败,曹操意识到刘备之后可能坐大,并且有可能成为自己日后最可怕的对手。 所以,哪怕现在大败,哪怕几乎落入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曹操也要抓住机会与刘备再战——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彻底消灭刘备的机会。 世界上最了解的你的永远是你的死敌。 刘备从年轻时候就喜欢亲自冲锋,这次也不例外。 听说关平去追击曹操,刘备二话不说甩开关张,一路朝乌林小道追去。 路上曹军的溃兵不少,他们如当年宛城战败一般施展抢劫自己的经典艺能,到处都是一片惨像,刘备生怕关平出事,一刻不敢耽误,一头撞入了曹操亲自设下的包围圈。 曹操又惊又喜,亲自仗剑而出,不过这位最善阴谋的兵法家并没有选择跟刘备单挑,而是趁着自己吸引刘备的注意力,命令手下的弓箭手一齐放箭,企图将刘备当场射杀。 刘备身穿轻便的两当铠,当即连连中箭,曹操大喜,立刻命令虎豹骑出击厮杀。 可虎豹骑刚动,他才发现刘备居然早就偷偷安排手下朝自己两侧包抄——这位老对手居然用的是跟自己一样以身诱敌的策略,而负责包抄的正是之前自长坂坡上给曹操留下深刻印象的大将赵云。 赵云身骑白马,奔走如飞,当下朝曹操身边薄弱的守卫展开猛攻。 如果说之前关平的进攻是涓涓小流,那赵云的进攻就是无尽的大浪。 这位今年已经四十有余的勇士武艺早就大成,一杆银枪刺、啄、挡、打一气呵成,曹军众将在他面前竟无一合之敌,惨叫声和惊呼声连声一片,吓得曹真赶紧舍命回防,这才勉强阻止了赵云的前进。 可没有曹真率领虎豹骑正面进攻,刘备的压力顿时大减,他怒吼一声,命令全军突击,一定要拿下曹操。 这会儿曹操才终于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没有许褚在身边,曹操岂敢安然坐镇前方。 他在几个士兵的护卫下仓促后撤,连声呼唤道: “仲康,仲康!快来护我!” 曹仁和许褚的武艺在曹军之中除了张辽、臧霸等人少有人能相提并论,关平麾下不过二十余人,许褚和曹仁的兵力足以将他们生吞活剥,此刻应该早早结束战斗。 曹操匆忙呼唤,却见曹仁一脸失魂落魄地奔过来。 “仲康呢?”曹操焦急地问。 许褚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就算天下人都与自己为敌,许褚也一定会保护曹操,甘愿同死。 眼看曹仁麾下众人各自惊恐沮丧,曹操似乎一下意识到了什么,之前遭到火攻,兵马星散都没有让这位枭雄绝望,可意识到许褚可能遭遇不测,曹操竟感觉喉中一阵甜腻。 “丞相,走啊。”曹仁不由分说,一把将曹操扛在背上,高声招呼曹真快走。 曹真率领虎豹骑逐渐挡住了赵云的进攻,正准备将这位长坂坡上的杀神就地歼灭,可见曹仁呼唤后退,曹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们这么多人居然打不过二十个贼兵?这些人都是天兵天将不成? 曹仁官大,曹真也被迫从命,他呼唤一声,虎豹骑立刻调头。 之前还在跟刘备绞杀在一起的程昱见势不妙,也只能仰天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赵云见状,知道前方的关平定然大胜,顿时又惊又喜,立刻不顾一切飞追曹操后军。 曹军这会儿士气尽丧,死伤越来越多,也只能放弃歼灭刘备的念头,木然加入逃跑之路。 曹操被曹仁扛在肩上,不住地质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仁心中五味杂陈,哪里还敢回应,只能背着曹操,在众人的掩护下快速逃奔。 在逃亡的路上,他看到了让自己终生难忘的一幕。 许褚依旧骑在马上,向曹操的方向瞭望。 黑夜中一时看不清他伤在何处,曹操还以为这位忠心耿耿的勇士杀出重围,又在此处等候自己,这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仲康没事? 那就好。 可曹仁背着他从许褚的身边经过,突然一阵阴风吹过,这位身材高大的汉子突然一头从马上坠下,重重摔在地上,那硕大的双眼圆睁,却已经早就没有了神采。 曹操脸上好不容易才挤出的笑容顷刻烟消云散,他怔怔地看着摔在地上,看不清面目的许褚,突然发疯一样地咆哮起来。 “不许走!不许走!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们……我们还有这么多人!杀,杀啊!” 曹操歇斯底里的声音宛如野兽临死前的绝望嘶吼,曹军一直唯这位老人的命令是从,听见他的怒吼,不少士兵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准备调头厮杀。 可黑暗中突然嗖地闪过一支羽箭,这箭轻飘飘地没什么力道,众人几乎没有费劲躲闪,可下一瞬曹操身边却响起一片凄厉的惊呼声。 “丞相!” 那是曹仁的惨叫。 只见曹操痛苦地捂住嘴,鲜血不住地从他的口中流出来,他满脸怒容,愤怒地颤抖着身体,野兽般荷荷的声响从他瘦小的身体中缓缓传出,少顷,这位枭雄哇地大叫一声,从口中取下一支箭,又痛苦地哇哇大吐,喷出半截门牙! 远处,黄忠恨恨地长叹一声,反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之前的大战黄忠身负重伤,尽管循声找到了曹操的位置,可他拼命一箭终究气力不足,没有射死曹操。 现在他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手上的长弓也当啷一下落在地上。 “走,快走,快走!”最想拼命的曹真也被这逆天的射术吓得说不出话,他赶紧吩咐众人快走,曹军士兵各个抱头鼠窜,已经没有气息的许褚依旧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面,风吹过,这位名将迟迟不愿闭眼。 曹操就在不远处,关平下意识地纵马去追,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模糊,一时头晕目眩。 之前跟许褚的大战耗尽了关平全部的体力,他的右手手腕受挫疼的厉害,左臂、胸口之前也多次被许褚的钢刀划破,鲜血流的太多,之前关平完全是靠着一股热血强行坚持,这会儿他终于忍受不住,只觉得自己困的厉害。 不,我,我就要成功了! 关平强行催马,可他终于抵御不住困意,从马上一头栽倒下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 第98章 我等有荣与共 这一战,曹军几乎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自江陵进军的曹军主力星散,除了蔡瑁部在开战之前开溜,其他各部都伤亡惨重,所辖所有战船要么被敌人焚毁要么被自己人焚毁,又在乌林艰难跋涉,好不容易才逃回江陵。 这一路奔逃,曹军上下又饿又累,大部分的北军是靠着回到北方的念头强行支撑才勉强跟上队伍,不然他们在遭到刘备军突袭的时候已经一哄而散。 自南下以来,傅巽、陈群先后投降刘备,这一战又损失了荀攸、许褚、张允,曹操上次遭遇这样的大败还要追溯到当年被张绣突袭时,当时他还能集中兵力很快来报仇雪恨,这可这一败,何时才能再打回来啊。 江陵在望,常雕之前的开路大军终于知道回头接应,曹仁见了常雕抱头痛哭,曹军上下也忍不住各个嚎啕大哭,只有曹操仍然躺在车上,用一块素绢遮住脸。 听着耳边的哭声,他心中烦闷又凄凉。 “丞相。”程昱小心翼翼地汇报:“子廉派人报讯,说刘备的女儿不见了!” “哦。” “丞相,蔡瑁带了不少军资,逃回了襄阳。” “嗯。” “丞相,伯然军中也多有大疫,此番……此番我军再难东进了。” 曹操缓缓起身,将盖在脸上的素绢扯下来,程昱这才看见曹操脸上的皱纹已经爬满了额头,那嘴上的伤口虽然结痂,可依旧在缓缓渗血,骇人无比。 “伯然真是个妙人啊。”曹操喃喃地道。 赵俨应该是早就知道大疫四起,他手下七军已经几乎丧失战斗力,故此坚决拒绝出兵,甚至不愿片帆下水,以免被孙刘看出破绽,成为被优先突破的对象。 他违背曹操命令,虽然保存了手下各军的势力,还保住了曹军的后路,却严重影响了与乐进、徐晃的关系,再加上蔡瑁已经逃到了襄阳,曹军在荆州的处境更加危险。 他必须得抓紧想个办法才是。 “仲德,以文谦督荆州诸军事……可以吗?” 程昱摇摇头,苦笑道: “文谦只怕难堪重任。” 曹军虽然现在还控制着荆州的大部分土地,可他们已经没有兵力和精力去阻止孙刘之后的进军。 蔡瑁带着手下水军逃到了老巢襄阳,乐进不一定能斗过此人,如果之后再有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此战失利,与德珪无关,他仍是荆州牧、镇南将军,令他南下讨伐孙刘建功。 子孝驻江陵,文谦驻襄阳,伯宁驻当阳,还有坦之!” 曹操斩钉截铁地道: “坦之一定还活着!,让文谦赶紧打听他的下落,进他为平贼中郎将,让,让他占据江夏,绝不能让孙刘渡江!” 他把拳头攥地吱吱作响,含恨道: “孤一定回来,孤一定要回来报仇!刘备、周郎、关平,孤要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关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宽大的军帐之中。 他刚刚睁开眼睛,身边立刻传来刘惇惊喜的声音: “醒了醒了,小将军醒了!快,快报与诸位将军知晓。” 关平费力地睁开眼睛,又感觉一阵难言地痛苦和疲惫。 除了满身的伤痛,关平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放跑了曹操的事实。 “我睡了多久,其他人如何了?”关平飞快地问。 他身边传来了陆议的叹息声,这位江东儒将帮关平整了整被褥和枕头,轻声道:“你睡了两日两夜,刘使君、关公、张公三位本来一直在此陪伴,今早军情紧急才离开。 黄将军、文长和几位跟随你一起突击曹贼的儿郎都安然无事,现在已经能吃能睡,比你好得多。” 说着,他又颇为歆羡地道:“愚兄真是佩服你,当日兵荒马乱,你居然敢带这么点人直扑曹贼面前行刺。若非刘使君及时赶到,汝当真性命不保。 不过曹贼也吓破了胆,日后再也不敢小视我等。” 关平喃喃地道:“这么说,曹贼跑了?” “对,打跑了!”陆议兴奋地道,“这一战你率火船当先,擒张允、荀攸,阵斩许褚,曹贼水师全军覆没,现在江陵已经孤悬在外,我们的机会来了。” 他用力拍了拍关平的肩膀,满眼真诚之色: “坦之,愚兄这几日真是后悔没有跟你一起突袭曹贼,便是武艺不济死在乱军之中,能做出如此功业也值了。呃,你这是怎么了?” 尽管陆议的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可关平还是迅速蔫了下来。 历史上的自己可是在华容道中斩杀曹操的英雄,现在平白放走了曹操,少了一桩大功业,也不知道要多付出多少人的人命,这让他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如同身体被掏空了一般萎靡不振。 陆议还以为关平重伤初愈精神不好,也不便打扰,他将新鲜的肉食和腌菜摆在关平榻前,又叫人小心照顾,这才飘然离去。 陆议放过了关平,可不代表别人也放过了他。 听说关平醒来,徐盛欢欢喜喜地抱着酒坛闯进来非得找关平喝酒,程普、韩当等跟关平有几面之交的吴将也纷纷闯进来,赞叹关平英雄了得,吴军大将蒋钦还代表孙权来看望关平,他送上了难得的新鲜果蔬,不住地称赞关平英雄善战,言语之中颇有拉拢之意。 关平好不容易哄走了他们,帐门再次打开,这次来的是刘备和周瑜,关羽、张飞、赵云、鲁肃等人也一起拜访,狭小的帐中顿时挤满了人头。 “阿平,莫要起身。”刘备快步过去阻止关平起身,他坐在关平榻前,刘惇如耗子见了猫一般飞速闪开,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刘备没有注意到刘惇的异常,他轻轻掀开锦被一角,查看着关平的伤势,见关平的伤口没有溃烂的迹象,不禁叹了声侥幸。 “末将无能,让主公和诸位叔父见笑了。”关平虚弱地道。 他有些心虚的抬眼看去,只见刘备身后包括父亲关羽在内的众人都是一脸自豪的笑意,这才少了一丝局促。 “汝若无能,我等岂不是皆如猪狗一般?”刘备也是一脸自豪之色,他看着关平颇为虚弱的模样,脸上竟多了一丝惭愧。 “阿平,说来是伯父无能。 我平生屡败于曹操之手,此番火起时,我也只盼着能将曹贼逐走,尽破其水军便罢。 听说你居然敢深入万军之中追杀曹操,我才幡然醒悟,赶紧带着子龙赶路,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让曹操走脱,不然……不然……” 刘备居然主动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要知道战后正是抢功劳分利益的时候,他在吴军主将的面前说这种话无异于在日后的谈判中抵消己方的部分功劳。但刘备还是坦诚了自己的用兵失误,这让关平不禁动容。 关羽和张飞也是一脸惭愧之色。 他们虽然骁勇,但跟曹操作战以来基本都是高开低走,稍稍取得一点胜利后只要曹操亲自到来就被立刻打飞。 这次虽然大败曹军,可曹操仍然有时间防火烧毁自家战船,足见他们的军容还算严整。 那时刘备也好,周瑜也好都没有追击消灭曹操的念头,曹军的水军不行,可没人怀疑他们步兵、骑兵的战力。 直到击退曹操,刘备才知道原来北军遭遇了瘟神的袭击,已经大半丧失了战力,这才后悔地连连感慨,自觉深深辜负了关平的努力。 “大哥,别说了,是俺不对。”张飞难得做起了自我检讨,“俺,俺自负多力,可只顾厮杀,全然没看大哥去了何处,若是俺去了,定能拿了曹操人头。” 关羽也沉重地叹了几声。 他对儿子一向严厉,可父子连心,看着儿子浑身刀刻一般的伤疤,关羽岂能安心。尤其是当夜大战,儿子率众突袭曹军,自己却在战场边缘悠闲地驱赶招降曹军中的荆州水军。 若是我在……若是我在…… 周瑜和鲁肃面面相觑,不知道刘备军这些人在搞什么东西。 这次作战,孙刘联军以绝对劣势的兵力出击,将天时地利人和发挥到了极致,这才以弱胜强,粉碎了曹操大军。 就战果而言,他们扫平曹军水军已经算是惊天大胜,关平的突袭又俘虏张允、荀攸,斩杀猛将许褚,怎么看都是惊天大胜。 为什么这些人搞得跟大败了一样。 周瑜实在看不下去,只好低沉的咳嗽了一声,温言道: “小关公此番大胜华夏是震,吾等有容与共,瑜此番前来,一则为了庆祝……” “吾儿身负重伤,还要歇息,都督有什么话还是改日再说吧。”关羽心情不爽,总算抓住了怼周瑜的机会,他甚至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令周瑜顿时脸色一冷。 “父亲,孩儿无恙。”关平勉为其难坐起来,苦笑道,“都是孩儿无能,才让曹操走脱。若是周都督还有国事,自然要以大事为重。” 周瑜没想到关平一介武夫居然有这般觉悟,他颇为赞许地点点头。 “此番曹贼大败,水军皆没,只能仓皇退守江陵,正是吾等反击收复荆州的大好良机。 我欲以兴霸率军攻夷陵,四面包围江陵曹军。只是江陵曹军还有过万,还有坚城可守,小关公数次攻打江陵,定知虚实。 还请小关公教我,如何才能攻破江陵!” 第98章 我等有荣与共 这一战,曹军几乎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自江陵进军的曹军主力星散,除了蔡瑁部在开战之前开溜,其他各部都伤亡惨重,所辖所有战船要么被敌人焚毁要么被自己人焚毁,又在乌林艰难跋涉,好不容易才逃回江陵。 这一路奔逃,曹军上下又饿又累,大部分的北军是靠着回到北方的念头强行支撑才勉强跟上队伍,不然他们在遭到刘备军突袭的时候已经一哄而散。 自南下以来,傅巽、陈群先后投降刘备,这一战又损失了荀攸、许褚、张允,曹操上次遭遇这样的大败还要追溯到当年被张绣突袭时,当时他还能集中兵力很快来报仇雪恨,这可这一败,何时才能再打回来啊。 江陵在望,常雕之前的开路大军终于知道回头接应,曹仁见了常雕抱头痛哭,曹军上下也忍不住各个嚎啕大哭,只有曹操仍然躺在车上,用一块素绢遮住脸。 听着耳边的哭声,他心中烦闷又凄凉。 “丞相。”程昱小心翼翼地汇报:“子廉派人报讯,说刘备的女儿不见了!” “哦。” “丞相,蔡瑁带了不少军资,逃回了襄阳。” “嗯。” “丞相,伯然军中也多有大疫,此番……此番我军再难东进了。” 曹操缓缓起身,将盖在脸上的素绢扯下来,程昱这才看见曹操脸上的皱纹已经爬满了额头,那嘴上的伤口虽然结痂,可依旧在缓缓渗血,骇人无比。 “伯然真是个妙人啊。”曹操喃喃地道。 赵俨应该是早就知道大疫四起,他手下七军已经几乎丧失战斗力,故此坚决拒绝出兵,甚至不愿片帆下水,以免被孙刘看出破绽,成为被优先突破的对象。 他违背曹操命令,虽然保存了手下各军的势力,还保住了曹军的后路,却严重影响了与乐进、徐晃的关系,再加上蔡瑁已经逃到了襄阳,曹军在荆州的处境更加危险。 他必须得抓紧想个办法才是。 “仲德,以文谦督荆州诸军事……可以吗?” 程昱摇摇头,苦笑道: “文谦只怕难堪重任。” 曹军虽然现在还控制着荆州的大部分土地,可他们已经没有兵力和精力去阻止孙刘之后的进军。 蔡瑁带着手下水军逃到了老巢襄阳,乐进不一定能斗过此人,如果之后再有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此战失利,与德珪无关,他仍是荆州牧、镇南将军,令他南下讨伐孙刘建功。 子孝驻江陵,文谦驻襄阳,伯宁驻当阳,还有坦之!” 曹操斩钉截铁地道: “坦之一定还活着!,让文谦赶紧打听他的下落,进他为平贼中郎将,让,让他占据江夏,绝不能让孙刘渡江!” 他把拳头攥地吱吱作响,含恨道: “孤一定回来,孤一定要回来报仇!刘备、周郎、关平,孤要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关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宽大的军帐之中。 他刚刚睁开眼睛,身边立刻传来刘惇惊喜的声音: “醒了醒了,小将军醒了!快,快报与诸位将军知晓。” 关平费力地睁开眼睛,又感觉一阵难言地痛苦和疲惫。 除了满身的伤痛,关平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放跑了曹操的事实。 “我睡了多久,其他人如何了?”关平飞快地问。 他身边传来了陆议的叹息声,这位江东儒将帮关平整了整被褥和枕头,轻声道:“你睡了两日两夜,刘使君、关公、张公三位本来一直在此陪伴,今早军情紧急才离开。 黄将军、文长和几位跟随你一起突击曹贼的儿郎都安然无事,现在已经能吃能睡,比你好得多。” 说着,他又颇为歆羡地道:“愚兄真是佩服你,当日兵荒马乱,你居然敢带这么点人直扑曹贼面前行刺。若非刘使君及时赶到,汝当真性命不保。 不过曹贼也吓破了胆,日后再也不敢小视我等。” 关平喃喃地道:“这么说,曹贼跑了?” “对,打跑了!”陆议兴奋地道,“这一战你率火船当先,擒张允、荀攸,阵斩许褚,曹贼水师全军覆没,现在江陵已经孤悬在外,我们的机会来了。” 他用力拍了拍关平的肩膀,满眼真诚之色: “坦之,愚兄这几日真是后悔没有跟你一起突袭曹贼,便是武艺不济死在乱军之中,能做出如此功业也值了。呃,你这是怎么了?” 尽管陆议的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可关平还是迅速蔫了下来。 历史上的自己可是在华容道中斩杀曹操的英雄,现在平白放走了曹操,少了一桩大功业,也不知道要多付出多少人的人命,这让他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如同身体被掏空了一般萎靡不振。 陆议还以为关平重伤初愈精神不好,也不便打扰,他将新鲜的肉食和腌菜摆在关平榻前,又叫人小心照顾,这才飘然离去。 陆议放过了关平,可不代表别人也放过了他。 听说关平醒来,徐盛欢欢喜喜地抱着酒坛闯进来非得找关平喝酒,程普、韩当等跟关平有几面之交的吴将也纷纷闯进来,赞叹关平英雄了得,吴军大将蒋钦还代表孙权来看望关平,他送上了难得的新鲜果蔬,不住地称赞关平英雄善战,言语之中颇有拉拢之意。 关平好不容易哄走了他们,帐门再次打开,这次来的是刘备和周瑜,关羽、张飞、赵云、鲁肃等人也一起拜访,狭小的帐中顿时挤满了人头。 “阿平,莫要起身。”刘备快步过去阻止关平起身,他坐在关平榻前,刘惇如耗子见了猫一般飞速闪开,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刘备没有注意到刘惇的异常,他轻轻掀开锦被一角,查看着关平的伤势,见关平的伤口没有溃烂的迹象,不禁叹了声侥幸。 “末将无能,让主公和诸位叔父见笑了。”关平虚弱地道。 他有些心虚的抬眼看去,只见刘备身后包括父亲关羽在内的众人都是一脸自豪的笑意,这才少了一丝局促。 “汝若无能,我等岂不是皆如猪狗一般?”刘备也是一脸自豪之色,他看着关平颇为虚弱的模样,脸上竟多了一丝惭愧。 “阿平,说来是伯父无能。 我平生屡败于曹操之手,此番火起时,我也只盼着能将曹贼逐走,尽破其水军便罢。 听说你居然敢深入万军之中追杀曹操,我才幡然醒悟,赶紧带着子龙赶路,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让曹操走脱,不然……不然……” 刘备居然主动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要知道战后正是抢功劳分利益的时候,他在吴军主将的面前说这种话无异于在日后的谈判中抵消己方的部分功劳。但刘备还是坦诚了自己的用兵失误,这让关平不禁动容。 关羽和张飞也是一脸惭愧之色。 他们虽然骁勇,但跟曹操作战以来基本都是高开低走,稍稍取得一点胜利后只要曹操亲自到来就被立刻打飞。 这次虽然大败曹军,可曹操仍然有时间防火烧毁自家战船,足见他们的军容还算严整。 那时刘备也好,周瑜也好都没有追击消灭曹操的念头,曹军的水军不行,可没人怀疑他们步兵、骑兵的战力。 直到击退曹操,刘备才知道原来北军遭遇了瘟神的袭击,已经大半丧失了战力,这才后悔地连连感慨,自觉深深辜负了关平的努力。 “大哥,别说了,是俺不对。”张飞难得做起了自我检讨,“俺,俺自负多力,可只顾厮杀,全然没看大哥去了何处,若是俺去了,定能拿了曹操人头。” 关羽也沉重地叹了几声。 他对儿子一向严厉,可父子连心,看着儿子浑身刀刻一般的伤疤,关羽岂能安心。尤其是当夜大战,儿子率众突袭曹军,自己却在战场边缘悠闲地驱赶招降曹军中的荆州水军。 若是我在……若是我在…… 周瑜和鲁肃面面相觑,不知道刘备军这些人在搞什么东西。 这次作战,孙刘联军以绝对劣势的兵力出击,将天时地利人和发挥到了极致,这才以弱胜强,粉碎了曹操大军。 就战果而言,他们扫平曹军水军已经算是惊天大胜,关平的突袭又俘虏张允、荀攸,斩杀猛将许褚,怎么看都是惊天大胜。 为什么这些人搞得跟大败了一样。 周瑜实在看不下去,只好低沉的咳嗽了一声,温言道: “小关公此番大胜华夏是震,吾等有容与共,瑜此番前来,一则为了庆祝……” “吾儿身负重伤,还要歇息,都督有什么话还是改日再说吧。”关羽心情不爽,总算抓住了怼周瑜的机会,他甚至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令周瑜顿时脸色一冷。 “父亲,孩儿无恙。”关平勉为其难坐起来,苦笑道,“都是孩儿无能,才让曹操走脱。若是周都督还有国事,自然要以大事为重。” 周瑜没想到关平一介武夫居然有这般觉悟,他颇为赞许地点点头。 “此番曹贼大败,水军皆没,只能仓皇退守江陵,正是吾等反击收复荆州的大好良机。 我欲以兴霸率军攻夷陵,四面包围江陵曹军。只是江陵曹军还有过万,还有坚城可守,小关公数次攻打江陵,定知虚实。 还请小关公教我,如何才能攻破江陵!” 第99章 绝北道 关平听周瑜居然询问他攻城的方案,不禁大吃一惊。 不过他随即明白,周瑜肯定是有了方案,需要自己的支持,故作姿态来询问一番。 至于有什么是只有自己的能做的…… “周都督的意思,应该是绝北道吧?” “不错。”周瑜对关平的悟性愈发满意,“就是绝北道。” 这年代攻城没什么花巧,基本就是围城之后靠人命去慢慢填,切断城池和外界的联系,缓缓削弱城中守军的信心格外重要。 曹军水军全军覆没,已经丧失了东进的资格,江陵的意义对曹军大不如前,可此处毕竟是重要的坚城,是南郡的核心,孙刘联军北伐的起点,更是古楚国的核心地带,地理位置和象征意义都非常重要。 之前曹军南下时益州的刘璋接到消息已经派人前来跟曹操沟通献媚,如果丢失江陵,曹操以后想取益州就只能走艰难的蜀道,周瑜判断曹操就算败退,也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江陵。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他之前说准备派人切断江陵西边各处,然后对江陵发起进攻。 曹军想要支援江陵只能走北边,走北边就要在襄阳集结。 怎么拦截这支大军就要靠关平的本事了——说起来陆议真的很讲义气,他并没有跟江东其他人说出关平其实就是云山。他只说关平已经在襄阳以南宜城附近的山区站稳了脚跟,取得的成果也非常喜人。 刘备一方也很非常配合,说曹军的确实已经占据了石阳等地,他们正在想办法夺回此地。 现在曹军猛将云山的故事已经经过无数人的口口相传响彻大江南北,连周瑜都相信确实有个叫云山的曹军猛将擅长水战,堪称大敌,故此需要咨询一下关平的意见。 “小关公以为,绝北道可行吗?”鲁肃颇为担忧地问。 如果不能截断北道,曹军就能源源不断将援兵开到江陵,虽然他们的水军几乎全军覆没,但蔡瑁的水军主力尚在,如果曹操跟蔡瑁达成了妥协,之后的战斗依旧困难重重。据说满宠已经在当阳驻扎,显然曹军要稳固陆上的运粮,只要孙刘联军想要进攻将面对源源不断开来的曹军,胜负依旧难料。 关平凝神思考片刻,点头道: “我愿领军出战,尽力阻挡曹军南下援救。就看都督何时能攻破江陵了。” 周瑜微笑道: “多则三月,少则一月。曹贼人心惶惶,我军获胜不难。” “三月?”关羽哼了一声,“我父子同去,三月里便是千军万马也休想过来,就等周都督的好消息了。” 关平并不知道,在攻打江陵的问题上刘备和周瑜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的“亲密沟通”。 江陵的位置太重要,决定了日后荆州的归属,周瑜一定要抢下进攻江陵的职权,叫刘备去攻打零陵、桂阳、武陵、长沙等地。这些地方虽然面积广大,可驻军极少,只要南荆州的核心江陵被占据基本就是望风而降。 孙刘联盟现在还在蜜月期,有共同的利益,拦截曹军北方援兵已经是双方的共识,就看执行者的意见了。 见关羽父子一口应喏,刘备倒是颇为担忧,他抓住关平的手掌,颇为为难地道: “这绝北道之事说来简单,做起来非常困难。曹仁是宿将,一定会顽抗到底。 曹操为了支援他,一定会源源不断派出军士,等他恢复元气,能派来的士兵一定会越来越多,此事不可大意。 嗯,此番给云长精兵一万如何?” 关羽哈哈大笑道: “好说好说,我原以为只有七八千人。若有一万,我叫他们谁也打不过来!” 关平见众人聊得火热,心中又微微有些愧疚。 如果我的武艺能再好一点,能斩杀曹操,一定会少了很多的麻烦。 哎,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关平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失误会不会改变千年之后的模样,现在大战已经结束,他终于有时间去千年后看看。 柴桑是去不了了,倒是荆城附近那处所在可以考虑一下。 嗯,以后去襄阳我有的是机会。 · 关平养伤的几天,孙刘联军的军营中每日都载歌载舞,大家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徐盛和陆议几乎每天都来找关平喝酒,并分享给关平一些军中辛秘,让关平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咳,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千万别说给别人啊。”徐盛神秘兮兮地道。 这已经是徐盛的一贯风格,众人都表示洗耳恭听。 “哼哼,至尊准备北上,攻打合肥了!” 徐盛得意地说完,关平和陆议很配合的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这让徐盛非常满意。 “怎么样,千万不要说出去,这是兴霸偷偷告诉我的。” 陆议点点头,心道以后有什么秘密千万不能告诉徐盛和甘宁,不过他还是颇为感慨地道: “至尊用兵当真不俗,此番曹军惨败,合肥并无防备,定能一举破贼。” 见关平一脸茫然,陆议随即给关平讲了讲合肥的战略位置。 两淮一带的核心在寿春,占据寿春才算是站稳了两淮。 孙策死后,李术叛乱,孙权忙着对付黄祖也没空管合肥一带,当时大多数人都认为改天腾出手来水陆并进,肯定得把曹军打的落花流水。可这时候曹操一方出了一个叫刘馥的人物,此人考察一番,发现合肥的地理位置非常关键,他在巢湖北上的核心位置,孙权想要进攻寿春,必须先把这个钉子拔掉,不然根本无法从容调兵,更别提将两淮一带的土地控制住。 之前陆议就对此事忧心忡忡,只是吴军刚打败黄祖又迎来了曹操大军,内部还有山越叛乱,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孙权这次果断选择北上开辟第二战场,可谓是高瞻远瞩,思路开阔,看来江东大兴之日不远。 陆议也为跟随这位雄才大略的江东豪杰为颇感自豪欣慰。 他认为拿下合肥对现在士气正盛的孙权简直轻而易举,只是…… 看着浑身伤痕累累的关平,陆议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当年鲁肃跟孙权商谈时开口就说汉室已经没救,劝孙权自立,这些年孙权也是在这样的目标指引下缓缓完成自己的班底构建。等他们击败曹操后,肯定会跟志在匡扶汉室的刘备产生激烈的冲突,到时要跟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关平为敌吗? 饶是陆议多智,此刻也有些迷茫。 徐盛见陆议一脸忧郁的模样,还以为他在担心合肥战时,微笑道: “伯言,你就放心吧。合肥小城兵力薄弱,此战我军必胜!” 陆议微笑道: “是啊,我军必胜!” 第99章 绝北道 关平听周瑜居然询问他攻城的方案,不禁大吃一惊。 不过他随即明白,周瑜肯定是有了方案,需要自己的支持,故作姿态来询问一番。 至于有什么是只有自己的能做的…… “周都督的意思,应该是绝北道吧?” “不错。”周瑜对关平的悟性愈发满意,“就是绝北道。” 这年代攻城没什么花巧,基本就是围城之后靠人命去慢慢填,切断城池和外界的联系,缓缓削弱城中守军的信心格外重要。 曹军水军全军覆没,已经丧失了东进的资格,江陵的意义对曹军大不如前,可此处毕竟是重要的坚城,是南郡的核心,孙刘联军北伐的起点,更是古楚国的核心地带,地理位置和象征意义都非常重要。 之前曹军南下时益州的刘璋接到消息已经派人前来跟曹操沟通献媚,如果丢失江陵,曹操以后想取益州就只能走艰难的蜀道,周瑜判断曹操就算败退,也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江陵。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他之前说准备派人切断江陵西边各处,然后对江陵发起进攻。 曹军想要支援江陵只能走北边,走北边就要在襄阳集结。 怎么拦截这支大军就要靠关平的本事了——说起来陆议真的很讲义气,他并没有跟江东其他人说出关平其实就是云山。他只说关平已经在襄阳以南宜城附近的山区站稳了脚跟,取得的成果也非常喜人。 刘备一方也很非常配合,说曹军的确实已经占据了石阳等地,他们正在想办法夺回此地。 现在曹军猛将云山的故事已经经过无数人的口口相传响彻大江南北,连周瑜都相信确实有个叫云山的曹军猛将擅长水战,堪称大敌,故此需要咨询一下关平的意见。 “小关公以为,绝北道可行吗?”鲁肃颇为担忧地问。 如果不能截断北道,曹军就能源源不断将援兵开到江陵,虽然他们的水军几乎全军覆没,但蔡瑁的水军主力尚在,如果曹操跟蔡瑁达成了妥协,之后的战斗依旧困难重重。据说满宠已经在当阳驻扎,显然曹军要稳固陆上的运粮,只要孙刘联军想要进攻将面对源源不断开来的曹军,胜负依旧难料。 关平凝神思考片刻,点头道: “我愿领军出战,尽力阻挡曹军南下援救。就看都督何时能攻破江陵了。” 周瑜微笑道: “多则三月,少则一月。曹贼人心惶惶,我军获胜不难。” “三月?”关羽哼了一声,“我父子同去,三月里便是千军万马也休想过来,就等周都督的好消息了。” 关平并不知道,在攻打江陵的问题上刘备和周瑜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的“亲密沟通”。 江陵的位置太重要,决定了日后荆州的归属,周瑜一定要抢下进攻江陵的职权,叫刘备去攻打零陵、桂阳、武陵、长沙等地。这些地方虽然面积广大,可驻军极少,只要南荆州的核心江陵被占据基本就是望风而降。 孙刘联盟现在还在蜜月期,有共同的利益,拦截曹军北方援兵已经是双方的共识,就看执行者的意见了。 见关羽父子一口应喏,刘备倒是颇为担忧,他抓住关平的手掌,颇为为难地道: “这绝北道之事说来简单,做起来非常困难。曹仁是宿将,一定会顽抗到底。 曹操为了支援他,一定会源源不断派出军士,等他恢复元气,能派来的士兵一定会越来越多,此事不可大意。 嗯,此番给云长精兵一万如何?” 关羽哈哈大笑道: “好说好说,我原以为只有七八千人。若有一万,我叫他们谁也打不过来!” 关平见众人聊得火热,心中又微微有些愧疚。 如果我的武艺能再好一点,能斩杀曹操,一定会少了很多的麻烦。 哎,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关平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失误会不会改变千年之后的模样,现在大战已经结束,他终于有时间去千年后看看。 柴桑是去不了了,倒是荆城附近那处所在可以考虑一下。 嗯,以后去襄阳我有的是机会。 · 关平养伤的几天,孙刘联军的军营中每日都载歌载舞,大家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徐盛和陆议几乎每天都来找关平喝酒,并分享给关平一些军中辛秘,让关平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咳,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千万别说给别人啊。”徐盛神秘兮兮地道。 这已经是徐盛的一贯风格,众人都表示洗耳恭听。 “哼哼,至尊准备北上,攻打合肥了!” 徐盛得意地说完,关平和陆议很配合的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这让徐盛非常满意。 “怎么样,千万不要说出去,这是兴霸偷偷告诉我的。” 陆议点点头,心道以后有什么秘密千万不能告诉徐盛和甘宁,不过他还是颇为感慨地道: “至尊用兵当真不俗,此番曹军惨败,合肥并无防备,定能一举破贼。” 见关平一脸茫然,陆议随即给关平讲了讲合肥的战略位置。 两淮一带的核心在寿春,占据寿春才算是站稳了两淮。 孙策死后,李术叛乱,孙权忙着对付黄祖也没空管合肥一带,当时大多数人都认为改天腾出手来水陆并进,肯定得把曹军打的落花流水。可这时候曹操一方出了一个叫刘馥的人物,此人考察一番,发现合肥的地理位置非常关键,他在巢湖北上的核心位置,孙权想要进攻寿春,必须先把这个钉子拔掉,不然根本无法从容调兵,更别提将两淮一带的土地控制住。 之前陆议就对此事忧心忡忡,只是吴军刚打败黄祖又迎来了曹操大军,内部还有山越叛乱,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孙权这次果断选择北上开辟第二战场,可谓是高瞻远瞩,思路开阔,看来江东大兴之日不远。 陆议也为跟随这位雄才大略的江东豪杰为颇感自豪欣慰。 他认为拿下合肥对现在士气正盛的孙权简直轻而易举,只是…… 看着浑身伤痕累累的关平,陆议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当年鲁肃跟孙权商谈时开口就说汉室已经没救,劝孙权自立,这些年孙权也是在这样的目标指引下缓缓完成自己的班底构建。等他们击败曹操后,肯定会跟志在匡扶汉室的刘备产生激烈的冲突,到时要跟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关平为敌吗? 饶是陆议多智,此刻也有些迷茫。 徐盛见陆议一脸忧郁的模样,还以为他在担心合肥战时,微笑道: “伯言,你就放心吧。合肥小城兵力薄弱,此战我军必胜!” 陆议微笑道: “是啊,我军必胜!” 第100章 刘亡灵(十更求订阅) 孙权对合肥志在必得。 他听说合肥完全没有防备,之前曹操设立的扬州刺史刘馥已经在不久之前病逝,甚至城中的守军也只有几千,想要踏破此地实在是太容易了。 他命令张昭率军进攻当涂,自己则带着张纮督率精兵一万八千多人抵达城下。 这一战实在是太容易了,容易地孙权已经开始有点兴奋。 他迫不及待地等待进入合肥城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 孙贲告诉他,诸葛亮从天书中找到了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虽然并没有解开天书的文字,可合肥已经跟孙权牢牢合为一处,此处极可能就是孙权的天命所在。 孙权不放心诸葛亮的鬼话,又请来了江东八绝之一的占卜大师吴范给自己算命,看看这合肥与自己的联系。 吴范也不知道这小城怎么让孙权这么兴奋,他掐指一算,脸色突然大变。 “还,还真的是……” “真的是?”孙权狂喜。 “是,是啊。”吴范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吾观合肥之地,王气尽数汇聚此处,若破此城,当有天命系于己身,只是……只是似乎得进城才行。” 只要进城就行? 这么简单? 此地不过是一座巴掌大的小城,城中甚至无法安置超过万人的大军。 我军兵强马壮士气正盛,这还不是随手可破? 孙权一脸兴奋地乘船出巢湖,在合肥城下登陆,可看着面前的城墙,他登时陷入了沉思。 多年前他曾经跟随兄长孙策来到过这里。 当时合肥城墙低矮,还有不少已经坍塌,城中的百姓也都各自流离失所,他们遭到的最强抵抗是一伙饿极了的流民在城中抢掠他们的粮食。 可现在合肥城墙高耸,城外还挖了护城河,城头上的守军虽然不多,可众人衣甲齐整,旌旗完备,看见孙权过来,城头的士卒甚至弄来了大量的弓弩严阵以待,连锅灶都慢慢搬上了城墙,一副坚守到底的模样。 这样孙权略略有些意外。 不过不要紧。 历史上的我多次在合肥与曹军众人展开争夺,可我这次来的早,曹军的人影都不在,刘馥再强,难道他的亡灵还能杀人不成? 孙权冷笑一声,缓缓挥动手上的令旗,用平静而充满霸气的声音道: “攻城!” · 孙权在秣马厉兵准备进攻合肥,刘备正筹划占据荆州,曹操则飞快地从襄阳北上,趁着战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开,他要立刻回去稳定局面,以防那些汉室老臣听风就是雨,趁机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这一战曹军败地实在太惨,他们东进的主力要么重病要么被打的惨败,偏偏蔡瑁手下的精锐水军没有受到影响。 蔡瑁一口气逃到了他老家襄阳,以荆州牧的身份进驻襄阳,命令乐进赶紧带人滚蛋。乐进当然不从,两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好在这时一直摸鱼的赵俨发挥了作用。 他奔赴襄阳,庄严地告诉蔡瑁自己手下的七军并没有受损,虽然受了一些疾病的影响却依然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如果蔡瑁听曹丞相指挥,他还是荆州牧和镇南将军。如果不听话,那曹军就先团结起来揍他。 颍川大名士赵俨的影响力还是让蔡瑁颇为忌惮,见他有恃无恐,蔡瑁权衡利弊,认为现在还不是跟曹操翻脸的时候,赶紧表示这一切都是误会,还给曹操写信嘘寒问暖,并趁机把黑锅都甩了出去。 蔡瑁在信上说,他当时并不是故意逃跑抛弃友军,实在是颍川人欺人太甚,陈群更是亲自引导孙刘联军作乱,让荆州士兵都害怕落入贼军的奸计之中。他想起赵俨和陈群都是颍川人,说不定会配合刘备截断后路,为了曹操的安全他才临时离开,特意进驻襄阳保证归途。 没想到他刚走,孙刘联军就不讲武德打了过来,足以说明颍川人没有一个好心眼,通通该死。 他在信上诚惶诚恐的请罪,说如果曹操想杀他,他蔡瑁立刻束手就擒,自己手下这万把人是绝对不会闹事。 程昱本来担心曹操看见蔡瑁这无耻的书信后会直接中风。 可曹操看完书信,居然一脸木然,甚至还平静地点了点头,随手拿蔡瑁的书信擤鼻涕。 就这? 就这就这? 不过如此! 许褚的死法让曹操又想起了当年的典韦,自己的亲信护卫被残杀,他这些日子在极度愤怒中反而清醒了不少,他已经认定,自己的对手是刘备,不是蔡瑁这种跳梁小丑。 当年张绣投降后再叛乱,他最喜欢的儿子曹昂和爱将典韦都死在乱军中,为了大局他忍了,收张绣投降,这才有了现在的强大。 蔡瑁算个屁,不就是跟张绣一般的狗东西。 等着,这个仇孤早晚会报。 他叫程昱回信安抚蔡瑁,并向众人表示蔡瑁是自己人,大家一定要互相友好,一起保证荆州的秩序。 乐进和徐晃非常生气,收到曹操的书信后两人更加恼火,准备违背曹操的命令趁夜突袭斩杀蔡瑁。 可蔡瑁又不是傻子,他抵达襄阳之后就躲回老家蔡州,蔡州是在一座岛上,就乐进、徐晃这点兵力加上赵俨手下病恹恹的士兵,非得把蔡家人各个笑出病来不可。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们说怎么办!怎么办!” 乐进一边说一边破口大骂,还一脚踢飞了赵俨面前的桌案——他本就脾气暴躁,被蔡瑁挑衅之后居然还不能反击,这憋屈地比砍他一刀还难受。 “若是坦之在!我等也不会被蔡瑁欺负成这样! 现在好了,你们谁会指挥水战?都是你这狗……” “你嘴干净点。”赵俨身边缓缓站起一人,看着此人高大威武的身躯,饶是乐进勇猛,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张文远,你本领高强,为何之前不听丞相军令?我便是骂等胆怯又能如何?” 今年三十九岁的张辽身形高大,面容桀骜冷峻,一副刚毅凶狠之色,他看着身材矮小的乐进,冷笑道: “我军遭受大疫,南下厮杀万难取胜,若非伯然一力坚持,现在我军也吃了败仗。你们也看到了,蔡瑁本想趁着丞相大败溜回襄阳,占据此处。 若是我等也出兵了,蔡瑁四万人齐聚襄阳,汝等该如何抵抗? 现在不是推诿之时,我料孙刘必攻江陵,诸位将军何不思考救援之策?” 张辽真的很感谢赵俨。 曹军军纪森严,如果违反军令后果不堪设想。可如果听曹操的命令出兵,他们这群北方人本就大病,再加上晕船,非得都成了刘备的俘虏不可。 当日赵俨权衡利弊,心道若是按曹操的要求出兵,搞不好全军大败,自己要么被擒,要么逃回来只怕也要背上一口大黑锅。但他坚决违反军令,于禁、张辽、张郃、李典、朱灵等人肯定会力保他无恙,于是他坚决不听曹操命令,曹操逃到襄阳后一度要杀了赵俨泄愤,可在于禁等人的苦苦哀求下也只好作罢,只是将赵俨调任丞相主簿,虽然没有兵权,但至少不算是贬官。 有了张辽的支持,赵俨也不惧暴戾的乐进,他冷笑道;“没有水军,我们可以再练。荆州人常驻江边练出了一身好水性,我们未必做不到。 我们现在应该先杀了黄忠家人,震慑那群反叛宵小,之后……” “好了。”徐晃冷笑道,“赵都督不知,蔡瑁刚上岸,就将黄忠家人尽数劫走。现在都去了蔡州,都督要是想杀他,尽可带人去杀。” 乐进也阴阳怪气地道: “公明,伯然现在已经不是都督了,你一口一个都督叫着让他心里多难受。过些日子伯然就要回丞相身边高就,留下我等在此喝风,你还是少说两句,千万莫要让他在丞相面前说起我等不是啊。” “也是。”徐晃叹道,“我等不过一群武夫,伯然可是颍川名士,日后还去丞相身边做事,我等远不及伯然多矣!” “你!”赵俨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如此揶揄,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立刻拔剑出鞘,指着徐晃道:“汝欺我太甚,可敢与我决死?” 徐晃哈哈大笑,索性盘膝坐下: “来来来,汝若逼得我起身我便给汝磕头谢罪。” “放肆!”李典之前也受赵俨恩惠良多,见徐晃居然如此羞辱赵俨,立刻拔剑指着徐晃的脑门,厉声道,“徐晃,还不快给都督谢罪!” 乐进站在徐晃身边拔剑出鞘,毫不畏惧地盯着李典,寒声道: “他现在不是都督护军了!谁给你好大勇气拿剑指着公明!” 帐中众人虽然都知道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但都是武人,跟谁脑子好使一样,现在士气这么低落,不行咱们就碰一碰,有什么冤情手下见真章不就是了。 眼看一场火并在所难免,帐外突然传来了徐晃主簿梁岐惊喜的声音: “将军!将军!大喜事!大喜事! 坦之回来了!坦之回来了!” 第100章 刘亡灵(十更求订阅) 孙权对合肥志在必得。 他听说合肥完全没有防备,之前曹操设立的扬州刺史刘馥已经在不久之前病逝,甚至城中的守军也只有几千,想要踏破此地实在是太容易了。 他命令张昭率军进攻当涂,自己则带着张纮督率精兵一万八千多人抵达城下。 这一战实在是太容易了,容易地孙权已经开始有点兴奋。 他迫不及待地等待进入合肥城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 孙贲告诉他,诸葛亮从天书中找到了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虽然并没有解开天书的文字,可合肥已经跟孙权牢牢合为一处,此处极可能就是孙权的天命所在。 孙权不放心诸葛亮的鬼话,又请来了江东八绝之一的占卜大师吴范给自己算命,看看这合肥与自己的联系。 吴范也不知道这小城怎么让孙权这么兴奋,他掐指一算,脸色突然大变。 “还,还真的是……” “真的是?”孙权狂喜。 “是,是啊。”吴范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吾观合肥之地,王气尽数汇聚此处,若破此城,当有天命系于己身,只是……只是似乎得进城才行。” 只要进城就行? 这么简单? 此地不过是一座巴掌大的小城,城中甚至无法安置超过万人的大军。 我军兵强马壮士气正盛,这还不是随手可破? 孙权一脸兴奋地乘船出巢湖,在合肥城下登陆,可看着面前的城墙,他登时陷入了沉思。 多年前他曾经跟随兄长孙策来到过这里。 当时合肥城墙低矮,还有不少已经坍塌,城中的百姓也都各自流离失所,他们遭到的最强抵抗是一伙饿极了的流民在城中抢掠他们的粮食。 可现在合肥城墙高耸,城外还挖了护城河,城头上的守军虽然不多,可众人衣甲齐整,旌旗完备,看见孙权过来,城头的士卒甚至弄来了大量的弓弩严阵以待,连锅灶都慢慢搬上了城墙,一副坚守到底的模样。 这样孙权略略有些意外。 不过不要紧。 历史上的我多次在合肥与曹军众人展开争夺,可我这次来的早,曹军的人影都不在,刘馥再强,难道他的亡灵还能杀人不成? 孙权冷笑一声,缓缓挥动手上的令旗,用平静而充满霸气的声音道: “攻城!” · 孙权在秣马厉兵准备进攻合肥,刘备正筹划占据荆州,曹操则飞快地从襄阳北上,趁着战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开,他要立刻回去稳定局面,以防那些汉室老臣听风就是雨,趁机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这一战曹军败地实在太惨,他们东进的主力要么重病要么被打的惨败,偏偏蔡瑁手下的精锐水军没有受到影响。 蔡瑁一口气逃到了他老家襄阳,以荆州牧的身份进驻襄阳,命令乐进赶紧带人滚蛋。乐进当然不从,两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好在这时一直摸鱼的赵俨发挥了作用。 他奔赴襄阳,庄严地告诉蔡瑁自己手下的七军并没有受损,虽然受了一些疾病的影响却依然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如果蔡瑁听曹丞相指挥,他还是荆州牧和镇南将军。如果不听话,那曹军就先团结起来揍他。 颍川大名士赵俨的影响力还是让蔡瑁颇为忌惮,见他有恃无恐,蔡瑁权衡利弊,认为现在还不是跟曹操翻脸的时候,赶紧表示这一切都是误会,还给曹操写信嘘寒问暖,并趁机把黑锅都甩了出去。 蔡瑁在信上说,他当时并不是故意逃跑抛弃友军,实在是颍川人欺人太甚,陈群更是亲自引导孙刘联军作乱,让荆州士兵都害怕落入贼军的奸计之中。他想起赵俨和陈群都是颍川人,说不定会配合刘备截断后路,为了曹操的安全他才临时离开,特意进驻襄阳保证归途。 没想到他刚走,孙刘联军就不讲武德打了过来,足以说明颍川人没有一个好心眼,通通该死。 他在信上诚惶诚恐的请罪,说如果曹操想杀他,他蔡瑁立刻束手就擒,自己手下这万把人是绝对不会闹事。 程昱本来担心曹操看见蔡瑁这无耻的书信后会直接中风。 可曹操看完书信,居然一脸木然,甚至还平静地点了点头,随手拿蔡瑁的书信擤鼻涕。 就这? 就这就这? 不过如此! 许褚的死法让曹操又想起了当年的典韦,自己的亲信护卫被残杀,他这些日子在极度愤怒中反而清醒了不少,他已经认定,自己的对手是刘备,不是蔡瑁这种跳梁小丑。 当年张绣投降后再叛乱,他最喜欢的儿子曹昂和爱将典韦都死在乱军中,为了大局他忍了,收张绣投降,这才有了现在的强大。 蔡瑁算个屁,不就是跟张绣一般的狗东西。 等着,这个仇孤早晚会报。 他叫程昱回信安抚蔡瑁,并向众人表示蔡瑁是自己人,大家一定要互相友好,一起保证荆州的秩序。 乐进和徐晃非常生气,收到曹操的书信后两人更加恼火,准备违背曹操的命令趁夜突袭斩杀蔡瑁。 可蔡瑁又不是傻子,他抵达襄阳之后就躲回老家蔡州,蔡州是在一座岛上,就乐进、徐晃这点兵力加上赵俨手下病恹恹的士兵,非得把蔡家人各个笑出病来不可。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们说怎么办!怎么办!” 乐进一边说一边破口大骂,还一脚踢飞了赵俨面前的桌案——他本就脾气暴躁,被蔡瑁挑衅之后居然还不能反击,这憋屈地比砍他一刀还难受。 “若是坦之在!我等也不会被蔡瑁欺负成这样! 现在好了,你们谁会指挥水战?都是你这狗……” “你嘴干净点。”赵俨身边缓缓站起一人,看着此人高大威武的身躯,饶是乐进勇猛,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张文远,你本领高强,为何之前不听丞相军令?我便是骂等胆怯又能如何?” 今年三十九岁的张辽身形高大,面容桀骜冷峻,一副刚毅凶狠之色,他看着身材矮小的乐进,冷笑道: “我军遭受大疫,南下厮杀万难取胜,若非伯然一力坚持,现在我军也吃了败仗。你们也看到了,蔡瑁本想趁着丞相大败溜回襄阳,占据此处。 若是我等也出兵了,蔡瑁四万人齐聚襄阳,汝等该如何抵抗? 现在不是推诿之时,我料孙刘必攻江陵,诸位将军何不思考救援之策?” 张辽真的很感谢赵俨。 曹军军纪森严,如果违反军令后果不堪设想。可如果听曹操的命令出兵,他们这群北方人本就大病,再加上晕船,非得都成了刘备的俘虏不可。 当日赵俨权衡利弊,心道若是按曹操的要求出兵,搞不好全军大败,自己要么被擒,要么逃回来只怕也要背上一口大黑锅。但他坚决违反军令,于禁、张辽、张郃、李典、朱灵等人肯定会力保他无恙,于是他坚决不听曹操命令,曹操逃到襄阳后一度要杀了赵俨泄愤,可在于禁等人的苦苦哀求下也只好作罢,只是将赵俨调任丞相主簿,虽然没有兵权,但至少不算是贬官。 有了张辽的支持,赵俨也不惧暴戾的乐进,他冷笑道;“没有水军,我们可以再练。荆州人常驻江边练出了一身好水性,我们未必做不到。 我们现在应该先杀了黄忠家人,震慑那群反叛宵小,之后……” “好了。”徐晃冷笑道,“赵都督不知,蔡瑁刚上岸,就将黄忠家人尽数劫走。现在都去了蔡州,都督要是想杀他,尽可带人去杀。” 乐进也阴阳怪气地道: “公明,伯然现在已经不是都督了,你一口一个都督叫着让他心里多难受。过些日子伯然就要回丞相身边高就,留下我等在此喝风,你还是少说两句,千万莫要让他在丞相面前说起我等不是啊。” “也是。”徐晃叹道,“我等不过一群武夫,伯然可是颍川名士,日后还去丞相身边做事,我等远不及伯然多矣!” “你!”赵俨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如此揶揄,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立刻拔剑出鞘,指着徐晃道:“汝欺我太甚,可敢与我决死?” 徐晃哈哈大笑,索性盘膝坐下: “来来来,汝若逼得我起身我便给汝磕头谢罪。” “放肆!”李典之前也受赵俨恩惠良多,见徐晃居然如此羞辱赵俨,立刻拔剑指着徐晃的脑门,厉声道,“徐晃,还不快给都督谢罪!” 乐进站在徐晃身边拔剑出鞘,毫不畏惧地盯着李典,寒声道: “他现在不是都督护军了!谁给你好大勇气拿剑指着公明!” 帐中众人虽然都知道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但都是武人,跟谁脑子好使一样,现在士气这么低落,不行咱们就碰一碰,有什么冤情手下见真章不就是了。 眼看一场火并在所难免,帐外突然传来了徐晃主簿梁岐惊喜的声音: “将军!将军!大喜事!大喜事! 坦之回来了!坦之回来了!” 第101章 肤刻如画 马良和王摩搀扶着浑身伤痕累累的关平来到曹军营中,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没有人敢拦截他们,甚至连最教条的曹军士卒见了关平的惨状也赶紧让路,恭迎这位英雄回归。 乐进和徐晃哪里再顾得上恶心赵俨,他们纷纷奔出去,看见关平,二人都是虎目含泪,赶紧快步奔出去。 “坦之!” “坦之!坦之你没事吧!” 关平病恹恹地轻轻甩开马良,想要给二人行礼,二人赶紧扶起关平,把他搀扶到军营中。 马良悠悠长叹,冲乐进一拱手: “坦之苦战力竭,良拼死救出,麾下儿郎死伤殆尽,已无面目再受丞相官职,但求回乡耕种,给父老一个交代。有负将军重托,惭愧了。” 马良说着,将腰间平虏校尉的官印解下,塞进王摩的手中,他破烂的戎袍一甩,踉跄着走出了曹军军营,乐进伸手想要阻拦,可胳膊停在半空中,也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 “哎……是,是乐进无能,是乐进无能啊!” 说好了两路并进,结果云山部苦苦支撑,他在襄阳如坐针毡却全无办法,也只能泪洒军中,无可奈何。 倒是关平劝慰道: “将军莫要忧愁,季常兄一时悲愤,却仍是心向朝廷,以后,以后我再劝说便是。” “也是。”乐进点点头,心中愈发亏欠。 他抱住关平的肩膀,更咽道: “坦之,汝放心,到了襄阳就跟到了家中一样。以后你和季常想要什么尽管说,我在公明、在满营儿郎面前发誓,若是亏待公等,我,让我立刻被天雷劈死!” 他和徐晃把关平搀扶进军帐,曹军众将纷纷离席,惊奇地看着这位大战归来的猛将。 看见张辽,关平心中一颤,可张辽当年在吕布麾下见到关平的时候关平还只是一个孩童,这么多年不见,他哪里能想到此处,见这少年将军如此英雄,赞道: “好汉子,果然少年英雄。” 只有赵俨皱起眉头,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乐进和徐晃请关平坐下,亲自端来酒食,又解开关平身上的札甲、战袍,露出关平一身伤疤。 这一看,众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关平满身伤痕累累,光是胸口就有两刀骇人的挫伤,从札甲的裂口看显然是被锋利的宝刀所伤。 “饮酒!饮酒!”乐进一边劝酒,一边询问关平身上的伤口。 关平回忆着当时与许褚惊心动魄的格斗,一边饮酒,一边描述着当时的格斗。 徐晃和张辽听着忍不住皱起眉头,乐进也越听越奇,忍不住抽刀在手,根据关平的描述缓缓运刀,这下于禁、张郃、李典、冯楷、路招、朱灵都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们皱眉凝思片刻,齐刷刷地开口道: “关羽!” “云长?!” 张辽赶紧奔到关平身边,仔细观察关平身上的刀伤,霍得拔刀在手: “公明!” 徐晃点点头,也拔刀长身而起。 这两位曹军的顶级高手仗刀演练,根据关平之前所说的招式和应对方法,两人飞快地还原了当日那场惊心动魄地大战。 张辽扮演“关羽”,徐晃扮演云山,两人你来我往,只见张辽先砍中徐晃一刀,随即一个横劈,徐晃被迫撤刀格挡,被震得手腕一拧,张辽立刻换做竖劈,徐晃早就防备这招,右手的刀迅速交到左手,从下向上提起,猛砍张辽面门。 张辽后退一步,连连颔首,眼中满是惊奇之色。 “你是被云长伤成这般模样?”张辽大呼小叫。 关平苦笑道: “不错,末将惭愧。” 他之前已经得傅巽编出了一套话术,此刻娓娓道来,当然毫无破绽—— “黄老将军勇不可当,之前占尽上风,将刘备围在夏口城中,我等本欲一举攻城,看看能不能将刘备擒杀。 可陈监军到来,说援军顷刻便到,让我等暂缓攻城。 又过几日,援兵久久不到,孙刘大军杀到,我等抵挡不住,黄老将军与陈监军被擒,我等只好退守石阳。 又过了几日,孙刘围攻石阳,我生怕被围在城中困死,趁着还有船在拼命突围,这才赶回襄阳,这突围路上与关羽激战,用徐将军教授的刀法总算逼退强敌,略受了些小伤,让……让诸位将军见笑了。” “哪里哪里!” 云山说的轻巧,可关羽出击,这仗打到全军覆没,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格斗,这让张辽等南下以来一仗没打的人不禁汗颜。 刘关张三兄弟的武艺都是在一次次打群架中慢慢摸索习得,他们很少打兵力占优势的仗,万般无奈之下养成了抓住敌人一个往死里打的作战风格。 之前曹军在长坂坡明明击溃了刘备军的主力,可曹操曹纯来都来了却被张飞带着十几人吓走,就是担心张飞绝境之中拼命追着曹操杀。 关羽的武艺强横,云山与他交战居然不死已经是难得的成绩,反正这场大战曹军打的一塌糊涂,相比之下云山的英勇表现已经算相当亮眼,足以当得起英雄二字。 曹军众将都是关羽的老相识,见云山居然敢跟关羽格斗,居然还逼退了他,都是感慨良多,忍不住大赞少年英雄。 关平落寞地道: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若非徐将军教了我几手应对之法,几乎要被当场斩杀。” 他这话说的绝无作假,如果不是徐晃苦苦钻研出了破解关羽刀法的方法,关平几乎要被许褚用自家刀法杀死。 徐晃点点头,心有余悸地道: “当真是天佑大汉,幸得坦之这般人物。吾心中甚是欢喜,总算没有白费之前的一番工夫。” 赵俨双目死死地盯着关平,冷笑道: “坦之身上这伤好像不是力战之后立刻脱出啊。” 关平伤口已经结痂,他一路逃来襄阳用不了几天,肯定不会好的这么快。 关平早有准备,含恨道: “季常护着我,转到荆城附近,让我上岸暂避,自己引开追军。 我躲了几日,在几个士卒的照料下终于痊愈,季常又带着溃兵回来搜索,这才带着我逃回襄阳。” 赵俨不依不饶: “不知照料坦之的那些兵卒何在……” 关平微笑道: “我等本就是荆州蛮夷,诸君随我出山,不过为了匡扶汉室一腔热血。 如今方知世事无常,这天下并非人人热血未凉。某不愿让手下儿郎受辱,还请将军放我回山。” “好了。”七军之中地位最高的于禁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他长身而起,脸色复杂地看了看赵俨,叹道:“伯然,丞相回去之前,让我等一定要寻到云将军下落。 若是云将军还活着,当速速报于丞相,以其为江夏太守、平贼中郎将,受文谦节制。” 他的目光又投在关平的身上,笑道:“云将军好好养伤,他日丞相定然召见。吾等老矣,日后大战,还需云将军立功。” 关平虚弱地一笑: “山此战如此不堪,又……嘿,又折了监军陈公,哪敢去面见丞相?还请自罢,寻些田亩种地服役便是了。” 乐进提起手中刀指着赵俨道: “伯然现在是丞相主簿,就别干涉我军军事。诸事我自有主张——坦之,我送你去休息,此间诸事……嘿,我看谁敢与汝为难。” · 赵俨对关平颇有怀疑,但他也现在也只能怀疑关平虚报战功之事。 他的战报环环相扣,几乎没有破绽,再加上曹军的水军将领凋零,除了蔡瑁这种人,现在也只有云山自己是确定能立刻派上用场的大将。 再调查无果之后,众人都催促赵俨赶紧滚蛋,徐晃和乐进更是毫不掩饰表达要上奏曹操参赵俨的不是。 无奈之下,赵俨只能亲自去给关平道歉,让这位被曹操寄予厚望的大将别在意之前的种种刁难—— 不道歉不行啊,曹操是唯成果论,既然众人都觉得没事,赵俨又不是曹氏、夏侯氏,思来想去也感觉没必要把人得罪死。 关平非常少年意气地拒绝了赵俨的道歉,表示与赵俨不死不休。 赵俨对这个没有情商的武夫也非常无语,好在多年沉浮,赵俨对怎么哄一个武夫开心还是有点办法。 “我等就要北归,这些船之前也用不上,就全都送给乐将军了。 这七军军粮不能给,但是军械……嗯,用不到这么多,我分一半给云将军如何?” 见关平还是不说话,赵俨咬牙道: “八成!最多八成了!” 躺在榻上的关平这才虚弱地睁开眼睛: “有铠甲吗?” 赵俨:…… 这个年代军队的披甲率非常玄幻,曹操的中军人人带甲,诸曹夏侯手下的士兵五六成带甲,其他军将就得自筹铠甲,至于铠甲的形式就更五花八门——谁让这年代的生产力极其低下,布能给你多发两件都不错了,更别提打铁还得打成铁甲这种手艺(就算是皮甲也得硝制)。 所以严格意义上,铠甲不属于军械,而是属于各将军的安身立命、武装亲军的私人财产。 “三百领!”赵俨眼泪汪汪地道。 关平呵了一声,又躺下睡觉。 “一千领!” 关平开始打呼噜。 “某,某军中只有铁甲一千,实在是……好吧,我,我求诸君再给我些,凑出,凑出一千五百,如何?” 关平这才缓缓起身,冷笑道: “那就多谢赵主簿。这次赵主簿援手之恩某记在心中,日后……必有重谢!” 第101章 肤刻如画 马良和王摩搀扶着浑身伤痕累累的关平来到曹军营中,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没有人敢拦截他们,甚至连最教条的曹军士卒见了关平的惨状也赶紧让路,恭迎这位英雄回归。 乐进和徐晃哪里再顾得上恶心赵俨,他们纷纷奔出去,看见关平,二人都是虎目含泪,赶紧快步奔出去。 “坦之!” “坦之!坦之你没事吧!” 关平病恹恹地轻轻甩开马良,想要给二人行礼,二人赶紧扶起关平,把他搀扶到军营中。 马良悠悠长叹,冲乐进一拱手: “坦之苦战力竭,良拼死救出,麾下儿郎死伤殆尽,已无面目再受丞相官职,但求回乡耕种,给父老一个交代。有负将军重托,惭愧了。” 马良说着,将腰间平虏校尉的官印解下,塞进王摩的手中,他破烂的戎袍一甩,踉跄着走出了曹军军营,乐进伸手想要阻拦,可胳膊停在半空中,也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 “哎……是,是乐进无能,是乐进无能啊!” 说好了两路并进,结果云山部苦苦支撑,他在襄阳如坐针毡却全无办法,也只能泪洒军中,无可奈何。 倒是关平劝慰道: “将军莫要忧愁,季常兄一时悲愤,却仍是心向朝廷,以后,以后我再劝说便是。” “也是。”乐进点点头,心中愈发亏欠。 他抱住关平的肩膀,更咽道: “坦之,汝放心,到了襄阳就跟到了家中一样。以后你和季常想要什么尽管说,我在公明、在满营儿郎面前发誓,若是亏待公等,我,让我立刻被天雷劈死!” 他和徐晃把关平搀扶进军帐,曹军众将纷纷离席,惊奇地看着这位大战归来的猛将。 看见张辽,关平心中一颤,可张辽当年在吕布麾下见到关平的时候关平还只是一个孩童,这么多年不见,他哪里能想到此处,见这少年将军如此英雄,赞道: “好汉子,果然少年英雄。” 只有赵俨皱起眉头,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乐进和徐晃请关平坐下,亲自端来酒食,又解开关平身上的札甲、战袍,露出关平一身伤疤。 这一看,众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关平满身伤痕累累,光是胸口就有两刀骇人的挫伤,从札甲的裂口看显然是被锋利的宝刀所伤。 “饮酒!饮酒!”乐进一边劝酒,一边询问关平身上的伤口。 关平回忆着当时与许褚惊心动魄的格斗,一边饮酒,一边描述着当时的格斗。 徐晃和张辽听着忍不住皱起眉头,乐进也越听越奇,忍不住抽刀在手,根据关平的描述缓缓运刀,这下于禁、张郃、李典、冯楷、路招、朱灵都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们皱眉凝思片刻,齐刷刷地开口道: “关羽!” “云长?!” 张辽赶紧奔到关平身边,仔细观察关平身上的刀伤,霍得拔刀在手: “公明!” 徐晃点点头,也拔刀长身而起。 这两位曹军的顶级高手仗刀演练,根据关平之前所说的招式和应对方法,两人飞快地还原了当日那场惊心动魄地大战。 张辽扮演“关羽”,徐晃扮演云山,两人你来我往,只见张辽先砍中徐晃一刀,随即一个横劈,徐晃被迫撤刀格挡,被震得手腕一拧,张辽立刻换做竖劈,徐晃早就防备这招,右手的刀迅速交到左手,从下向上提起,猛砍张辽面门。 张辽后退一步,连连颔首,眼中满是惊奇之色。 “你是被云长伤成这般模样?”张辽大呼小叫。 关平苦笑道: “不错,末将惭愧。” 他之前已经得傅巽编出了一套话术,此刻娓娓道来,当然毫无破绽—— “黄老将军勇不可当,之前占尽上风,将刘备围在夏口城中,我等本欲一举攻城,看看能不能将刘备擒杀。 可陈监军到来,说援军顷刻便到,让我等暂缓攻城。 又过几日,援兵久久不到,孙刘大军杀到,我等抵挡不住,黄老将军与陈监军被擒,我等只好退守石阳。 又过了几日,孙刘围攻石阳,我生怕被围在城中困死,趁着还有船在拼命突围,这才赶回襄阳,这突围路上与关羽激战,用徐将军教授的刀法总算逼退强敌,略受了些小伤,让……让诸位将军见笑了。” “哪里哪里!” 云山说的轻巧,可关羽出击,这仗打到全军覆没,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格斗,这让张辽等南下以来一仗没打的人不禁汗颜。 刘关张三兄弟的武艺都是在一次次打群架中慢慢摸索习得,他们很少打兵力占优势的仗,万般无奈之下养成了抓住敌人一个往死里打的作战风格。 之前曹军在长坂坡明明击溃了刘备军的主力,可曹操曹纯来都来了却被张飞带着十几人吓走,就是担心张飞绝境之中拼命追着曹操杀。 关羽的武艺强横,云山与他交战居然不死已经是难得的成绩,反正这场大战曹军打的一塌糊涂,相比之下云山的英勇表现已经算相当亮眼,足以当得起英雄二字。 曹军众将都是关羽的老相识,见云山居然敢跟关羽格斗,居然还逼退了他,都是感慨良多,忍不住大赞少年英雄。 关平落寞地道: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若非徐将军教了我几手应对之法,几乎要被当场斩杀。” 他这话说的绝无作假,如果不是徐晃苦苦钻研出了破解关羽刀法的方法,关平几乎要被许褚用自家刀法杀死。 徐晃点点头,心有余悸地道: “当真是天佑大汉,幸得坦之这般人物。吾心中甚是欢喜,总算没有白费之前的一番工夫。” 赵俨双目死死地盯着关平,冷笑道: “坦之身上这伤好像不是力战之后立刻脱出啊。” 关平伤口已经结痂,他一路逃来襄阳用不了几天,肯定不会好的这么快。 关平早有准备,含恨道: “季常护着我,转到荆城附近,让我上岸暂避,自己引开追军。 我躲了几日,在几个士卒的照料下终于痊愈,季常又带着溃兵回来搜索,这才带着我逃回襄阳。” 赵俨不依不饶: “不知照料坦之的那些兵卒何在……” 关平微笑道: “我等本就是荆州蛮夷,诸君随我出山,不过为了匡扶汉室一腔热血。 如今方知世事无常,这天下并非人人热血未凉。某不愿让手下儿郎受辱,还请将军放我回山。” “好了。”七军之中地位最高的于禁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他长身而起,脸色复杂地看了看赵俨,叹道:“伯然,丞相回去之前,让我等一定要寻到云将军下落。 若是云将军还活着,当速速报于丞相,以其为江夏太守、平贼中郎将,受文谦节制。” 他的目光又投在关平的身上,笑道:“云将军好好养伤,他日丞相定然召见。吾等老矣,日后大战,还需云将军立功。” 关平虚弱地一笑: “山此战如此不堪,又……嘿,又折了监军陈公,哪敢去面见丞相?还请自罢,寻些田亩种地服役便是了。” 乐进提起手中刀指着赵俨道: “伯然现在是丞相主簿,就别干涉我军军事。诸事我自有主张——坦之,我送你去休息,此间诸事……嘿,我看谁敢与汝为难。” · 赵俨对关平颇有怀疑,但他也现在也只能怀疑关平虚报战功之事。 他的战报环环相扣,几乎没有破绽,再加上曹军的水军将领凋零,除了蔡瑁这种人,现在也只有云山自己是确定能立刻派上用场的大将。 再调查无果之后,众人都催促赵俨赶紧滚蛋,徐晃和乐进更是毫不掩饰表达要上奏曹操参赵俨的不是。 无奈之下,赵俨只能亲自去给关平道歉,让这位被曹操寄予厚望的大将别在意之前的种种刁难—— 不道歉不行啊,曹操是唯成果论,既然众人都觉得没事,赵俨又不是曹氏、夏侯氏,思来想去也感觉没必要把人得罪死。 关平非常少年意气地拒绝了赵俨的道歉,表示与赵俨不死不休。 赵俨对这个没有情商的武夫也非常无语,好在多年沉浮,赵俨对怎么哄一个武夫开心还是有点办法。 “我等就要北归,这些船之前也用不上,就全都送给乐将军了。 这七军军粮不能给,但是军械……嗯,用不到这么多,我分一半给云将军如何?” 见关平还是不说话,赵俨咬牙道: “八成!最多八成了!” 躺在榻上的关平这才虚弱地睁开眼睛: “有铠甲吗?” 赵俨:…… 这个年代军队的披甲率非常玄幻,曹操的中军人人带甲,诸曹夏侯手下的士兵五六成带甲,其他军将就得自筹铠甲,至于铠甲的形式就更五花八门——谁让这年代的生产力极其低下,布能给你多发两件都不错了,更别提打铁还得打成铁甲这种手艺(就算是皮甲也得硝制)。 所以严格意义上,铠甲不属于军械,而是属于各将军的安身立命、武装亲军的私人财产。 “三百领!”赵俨眼泪汪汪地道。 关平呵了一声,又躺下睡觉。 “一千领!” 关平开始打呼噜。 “某,某军中只有铁甲一千,实在是……好吧,我,我求诸君再给我些,凑出,凑出一千五百,如何?” 关平这才缓缓起身,冷笑道: “那就多谢赵主簿。这次赵主簿援手之恩某记在心中,日后……必有重谢!” 第102章 棋局 赵俨失魂落魄。 他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对曹氏还算忠诚。这次他恪尽职守,也算尽到了一个谋臣的本分,可先被罢去军权,又被云山狠狠讹诈一笔。最让他痛苦的是,他本以为自己发动面子能力应该能要到一些铠甲来填云山的嘴,可明知道他自己做不到,明知道云山是狮子大开口,可受到自己庇护的七军大多不愿帮他解决问题。 只有张辽和朱灵两人实诚,一人给赵俨解决了100套铁铠,可这离云山狮子大开口的要求还差不少。 赵俨心中生厌,心道老子好歹还是丞相主簿,好歹还是颍川四大名士之一,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我在丞相面前慢慢告你状,不怕告不倒你。 但他转念一想,随即又萎靡了下来。 现在曹操的两位堂弟曹仁、曹洪都在江陵,孙刘马上就要对此展开进攻,擅长水战作战勇敢的云山的地位水涨船高,有乐进徐晃等人作保,曹操一定会暂时容忍云山的任性,赵俨至少一直难以升迁。 曹操主簿这个官职理论上地位不低,但关键是人太多了,再加上各种军师、军师祭酒、行军长史、长史、东西曹及各种掾吏,赵俨扔进去也没什么水花。 就地位而言他比不过文臣之首荀彧,亲密而言也比不过曹操重点栽培对象王必。赵俨如果迟迟得不到升迁的机会,又在节骨眼上被云山攻讦,以后外放出去干个太守或者在朝廷里随便当个九卿差不多就结束职业生涯,肯定远远比不过陈群、荀攸等颍川老乡。 前不久他还能都护七军,于禁张辽都得听他指挥,这落差也太大了。 他呆呆地望着天,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时而想直接跟云山翻脸,时而想摇尾乞怜跟云山说和,摇摆摇摆,心中颇为焦虑。 便在这时,他看见马良背着手低头从前面不远处匆匆走过,赵俨一个激灵,突然猛地跳起来,三步并做两步朝马良冲过去。他一把拉住马良的手腕,高声道: “季常留步!” 马良被拖了个趔趄,登时一脸怒容。 “你想作甚?” 这是荆州,马良才不管你是什么颍川名士,赵俨强压住心头的不快,微笑道: “马兄家学渊博,某也颇学《易》《毛诗》《淮南子》,不知可有闲暇请教一二?” “啥?”马良懵了。 话说蔡瑁能称得上荆州豪族魁首一方面是自家确实势力大,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蔡瑁家与中原名士联姻,自己也去中原念过书。 马良虽然也念过书,但没有得到过正版大儒真传,都是私学的野路子,照本宣科肯定没问题,给颍川四士之一的赵俨讲课那明显就是开玩笑了。 不过马良倒是没拒绝,他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请。” 马良现在已经辞去官职,据说是回去种地。 可大家都知道,襄阳周边所有的夷人都得听马良使唤,这种人站在明面上大家有话好好说还凑活。 要是转入暗地…… 还是不要转入的好。 马良带着赵俨来到江边一艘小船上,叫仆从取来桌案酒食,又装模作样地弄来了一副棋盘,两人坐定,赵俨抓起一把黑棋,闲庭信步的下到了天元,让马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是中原弈棋的世界吗? 他摸摸脑袋,随手应付着,只听赵俨说道: “之前我军中大疫,属实得罪了坦之,此番坦之问我要铠一千五百领,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还请季常说和,日后某必有重谢。” 马良哼了一声,悠然道:“我等在石阳久等救兵不至,不知道多少儿郎横死疆场。哎,这些都是我乡里父老,若是随意说和了,我可怎么去见他们家中妻儿长辈啊。” 赵俨心中大骂,脸上的表情却颇为温和: “之前丞相就有意以季常署理荆州军士,我在丞相面前一定多多举荐。” 有个屁用。 马良差点直接骂出来,心不在焉地说着,“马某闲散惯了,真让马某署理军务,不成不成,我非得耽误大事啊。” 赵俨听出马良故作推诿,索性明说: “不知季常想要什么?” 马良正色道:“此番大败,不知多少儿郎随我出征,又战死沙场。他们都是家中顶梁柱,人没了,妻儿老小可不是几斤粮米就能打发。 马某准备变卖家产养他们一辈子,酬谢他们救马某出来,如果赵公能给马某行个方便,马某感激不尽,一定尽力说和。” “这……” 赵俨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些荆州士兵的“家眷”天知道有多少人,这么多人都要吃饭,都要朝廷的抚恤,你赵俨不是在丞相面前有本事吗? 有本事就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马良如果狮子大开口,赵俨除了跟他翻脸也别无他法了。 “季常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一些。” “这样吧,我也不难为赵公。”马良微笑道,“把这些老弱编入营中供养如何?” “什么?”赵俨一时没理解马良的思路。 马良又重复了一遍,赵俨脸上立刻阴云密布。 “你想要多少人。” “不多,一万就成!” 好大的胃口。 这就是让马良自己合法率军一万。 这一万人的粮草、军械供应都是朝廷提供,荆州又是对抗孙刘的最前线,马良光是吃空饷都能吃的走不动路! “一千!”赵俨咬牙道。 “我也不难为赵公,此番大战,我军损失五千余,都是我荆州的好兄弟啊。” “三,三千!季常,我求你了,五千是真的不成啊,我……曹丞相慧眼如炬……” “五千!两千人的粮米我分于足下,如何?” “这……” “那两千人我只要军械,不要衣甲,如何?” 赵俨痛苦地咬了咬嘴唇。 他体罚士卒、屠杀百姓、抓有丈夫的女人冒充寡妇的事情没有少干,但如此大规模的贪渎军粮军械还是首次。 这都是李典之类不入流的豪族才做的事情,颍川名士都是曹操的股肱,岂能做这种挖自己家墙角的买卖。 “哎,赵公,其实我很理解你们。都要养一家人,靡费自然不少,我听闻赵公常周济乡里,想来日子也是颇为穷困。 马某何尝不是如此啊!这世道乱了这么久,这仗不知道还要打多久,咱们……嘿嘿,咱们都得为后人考虑考虑啊。” 赵俨的双手紧紧握拳,不住地颤抖着,马良又用恶魔般的声音轻声道:“此番陈群投敌,荀公达失踪,颍川诸士日后如何还不知如何。 赵公手头宽裕,自然周济颍川百姓,颍川百姓宽裕,自然能支持丞相,丞相宽裕,大汉一日好过一日,百姓幸甚,万民幸甚,说起来也是马某之福啊!” 听到此处,赵俨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 他大口大口深呼吸了几次,颤声道: “好,那铠甲的事……” “赵公不是以前给坦之送去了吗?” “啊?”名士赵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手头那些铠甲还好端端放在府库中呢。 “给了给了。赵公一定是贵人多忘事,要是多了,就自己收好吧!” 赵俨浑身上下不住地颤抖,他想要拒绝,可最终还是垂下了头,缓缓地点了点。 马良看着棋盘上宛如一条恶龙张开巨口的白色棋子,脸上笑得如春天的花儿一般。 他低声道:“荆州缺盐,赵公若是有兴趣……我保证夷人绝不抢掠赵公一丝一毫!当然,赵公不计较这锱铢之利,赵公的子侄来了,只要招呼一声,荆襄也尽可去得!” 第102章 棋局 赵俨失魂落魄。 他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对曹氏还算忠诚。这次他恪尽职守,也算尽到了一个谋臣的本分,可先被罢去军权,又被云山狠狠讹诈一笔。最让他痛苦的是,他本以为自己发动面子能力应该能要到一些铠甲来填云山的嘴,可明知道他自己做不到,明知道云山是狮子大开口,可受到自己庇护的七军大多不愿帮他解决问题。 只有张辽和朱灵两人实诚,一人给赵俨解决了100套铁铠,可这离云山狮子大开口的要求还差不少。 赵俨心中生厌,心道老子好歹还是丞相主簿,好歹还是颍川四大名士之一,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我在丞相面前慢慢告你状,不怕告不倒你。 但他转念一想,随即又萎靡了下来。 现在曹操的两位堂弟曹仁、曹洪都在江陵,孙刘马上就要对此展开进攻,擅长水战作战勇敢的云山的地位水涨船高,有乐进徐晃等人作保,曹操一定会暂时容忍云山的任性,赵俨至少一直难以升迁。 曹操主簿这个官职理论上地位不低,但关键是人太多了,再加上各种军师、军师祭酒、行军长史、长史、东西曹及各种掾吏,赵俨扔进去也没什么水花。 就地位而言他比不过文臣之首荀彧,亲密而言也比不过曹操重点栽培对象王必。赵俨如果迟迟得不到升迁的机会,又在节骨眼上被云山攻讦,以后外放出去干个太守或者在朝廷里随便当个九卿差不多就结束职业生涯,肯定远远比不过陈群、荀攸等颍川老乡。 前不久他还能都护七军,于禁张辽都得听他指挥,这落差也太大了。 他呆呆地望着天,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时而想直接跟云山翻脸,时而想摇尾乞怜跟云山说和,摇摆摇摆,心中颇为焦虑。 便在这时,他看见马良背着手低头从前面不远处匆匆走过,赵俨一个激灵,突然猛地跳起来,三步并做两步朝马良冲过去。他一把拉住马良的手腕,高声道: “季常留步!” 马良被拖了个趔趄,登时一脸怒容。 “你想作甚?” 这是荆州,马良才不管你是什么颍川名士,赵俨强压住心头的不快,微笑道: “马兄家学渊博,某也颇学《易》《毛诗》《淮南子》,不知可有闲暇请教一二?” “啥?”马良懵了。 话说蔡瑁能称得上荆州豪族魁首一方面是自家确实势力大,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蔡瑁家与中原名士联姻,自己也去中原念过书。 马良虽然也念过书,但没有得到过正版大儒真传,都是私学的野路子,照本宣科肯定没问题,给颍川四士之一的赵俨讲课那明显就是开玩笑了。 不过马良倒是没拒绝,他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请。” 马良现在已经辞去官职,据说是回去种地。 可大家都知道,襄阳周边所有的夷人都得听马良使唤,这种人站在明面上大家有话好好说还凑活。 要是转入暗地…… 还是不要转入的好。 马良带着赵俨来到江边一艘小船上,叫仆从取来桌案酒食,又装模作样地弄来了一副棋盘,两人坐定,赵俨抓起一把黑棋,闲庭信步的下到了天元,让马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是中原弈棋的世界吗? 他摸摸脑袋,随手应付着,只听赵俨说道: “之前我军中大疫,属实得罪了坦之,此番坦之问我要铠一千五百领,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还请季常说和,日后某必有重谢。” 马良哼了一声,悠然道:“我等在石阳久等救兵不至,不知道多少儿郎横死疆场。哎,这些都是我乡里父老,若是随意说和了,我可怎么去见他们家中妻儿长辈啊。” 赵俨心中大骂,脸上的表情却颇为温和: “之前丞相就有意以季常署理荆州军士,我在丞相面前一定多多举荐。” 有个屁用。 马良差点直接骂出来,心不在焉地说着,“马某闲散惯了,真让马某署理军务,不成不成,我非得耽误大事啊。” 赵俨听出马良故作推诿,索性明说: “不知季常想要什么?” 马良正色道:“此番大败,不知多少儿郎随我出征,又战死沙场。他们都是家中顶梁柱,人没了,妻儿老小可不是几斤粮米就能打发。 马某准备变卖家产养他们一辈子,酬谢他们救马某出来,如果赵公能给马某行个方便,马某感激不尽,一定尽力说和。” “这……” 赵俨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些荆州士兵的“家眷”天知道有多少人,这么多人都要吃饭,都要朝廷的抚恤,你赵俨不是在丞相面前有本事吗? 有本事就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马良如果狮子大开口,赵俨除了跟他翻脸也别无他法了。 “季常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一些。” “这样吧,我也不难为赵公。”马良微笑道,“把这些老弱编入营中供养如何?” “什么?”赵俨一时没理解马良的思路。 马良又重复了一遍,赵俨脸上立刻阴云密布。 “你想要多少人。” “不多,一万就成!” 好大的胃口。 这就是让马良自己合法率军一万。 这一万人的粮草、军械供应都是朝廷提供,荆州又是对抗孙刘的最前线,马良光是吃空饷都能吃的走不动路! “一千!”赵俨咬牙道。 “我也不难为赵公,此番大战,我军损失五千余,都是我荆州的好兄弟啊。” “三,三千!季常,我求你了,五千是真的不成啊,我……曹丞相慧眼如炬……” “五千!两千人的粮米我分于足下,如何?” “这……” “那两千人我只要军械,不要衣甲,如何?” 赵俨痛苦地咬了咬嘴唇。 他体罚士卒、屠杀百姓、抓有丈夫的女人冒充寡妇的事情没有少干,但如此大规模的贪渎军粮军械还是首次。 这都是李典之类不入流的豪族才做的事情,颍川名士都是曹操的股肱,岂能做这种挖自己家墙角的买卖。 “哎,赵公,其实我很理解你们。都要养一家人,靡费自然不少,我听闻赵公常周济乡里,想来日子也是颇为穷困。 马某何尝不是如此啊!这世道乱了这么久,这仗不知道还要打多久,咱们……嘿嘿,咱们都得为后人考虑考虑啊。” 赵俨的双手紧紧握拳,不住地颤抖着,马良又用恶魔般的声音轻声道:“此番陈群投敌,荀公达失踪,颍川诸士日后如何还不知如何。 赵公手头宽裕,自然周济颍川百姓,颍川百姓宽裕,自然能支持丞相,丞相宽裕,大汉一日好过一日,百姓幸甚,万民幸甚,说起来也是马某之福啊!” 听到此处,赵俨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 他大口大口深呼吸了几次,颤声道: “好,那铠甲的事……” “赵公不是以前给坦之送去了吗?” “啊?”名士赵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手头那些铠甲还好端端放在府库中呢。 “给了给了。赵公一定是贵人多忘事,要是多了,就自己收好吧!” 赵俨浑身上下不住地颤抖,他想要拒绝,可最终还是垂下了头,缓缓地点了点。 马良看着棋盘上宛如一条恶龙张开巨口的白色棋子,脸上笑得如春天的花儿一般。 他低声道:“荆州缺盐,赵公若是有兴趣……我保证夷人绝不抢掠赵公一丝一毫!当然,赵公不计较这锱铢之利,赵公的子侄来了,只要招呼一声,荆襄也尽可去得!” 第103章 利益当然重要 利益真的很重要吗? 真的很重要,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这样。 曹操现在的野心宛如一头大象藏在蚂蚁身后,可为了颍川世族的巨大利益,他们都选择了装作不知,都选择相信曹操一定是兴复汉室的大汉纯臣。 为了这条路,他们没有劝阻曹操的杀戮、酷刑和种种手段,当名士的身份渐渐成了身份的象征和晋升的基石时,想要瓦解他们的意志也变得简单太多。 跟谁没有灵活的道德底线似的。 赵俨跟马良一拍即合,关平当然也不会继续在乐进面前告状,也表示看在大汉的面子上愿意跟赵俨讲和,大家一起共建大汉未来的美好局面。 那些铠甲关平已经表示收到,赵俨募集来的铠甲自然也正式变成了他的私人财产,就这一笔“重贿”也极大的削弱了赵俨日后生事的能力。 他们约好以后一起做生意,将荆州建设的更加美好。 赵俨哭笑不得,也只能默默点头,收下了这笔贿赂。 · 摆平了赵俨之事,之前屯驻江北的众军也开始纷纷撤离养病。 荆州诸军事名义上由曹仁统帅,但现在曹仁镇守江陵,当阳的满宠也帮不上太大的忙,荆州都督粮草、讨伐叛军的重责就交给了乐进和徐晃。 “坦之以为,江陵之战何解?”乐进非常重视关平的意见,见关平伤势没有痊愈,他和徐晃索性在关平榻前议事,由马良将军情一一汇总,再交由曹操审阅。 关平最近已经好了大半,却依旧装作一副虚弱的模样: “我军大败,粮草军械士气战船皆无,不可贸然救援江陵。 不如趁此时日,在襄阳屯田种粮,医治伤员,操练水军。 待孙刘进攻江陵正酣,我等伺机夺回石阳,威胁夏口,孙刘必分兵来救,也好帮曹将军分担些贼人兵力。” 徐晃连连颔首: “坦之好见识,不错,就该如此。 中庐、临沮、宜城等地蛮夷作乱连连,又有叛军心向刘备,肯定会伺机生事,我欲率军亲征,荡平诸贼再做打算。” 乐进也点头道:“不错,之前那群贼子当真猖獗,我与公明率军征讨,定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关平摇头道: “不可,二位将军皆为荆州柱石,岂能轻动? 若将军亲征,一则涨了贼人士气,二则给了蔡使君机会,三则难免遇上瘟神,四则怕曹将军嫌弃将军不肯用心,还请将军三思啊。” 关平这“荆州柱石”二字可是让徐晃和乐进心中舒爽至极。 说实在的,让他俩服曹仁真是有点困难,但没办法,谁让曹仁是曹操的亲人,他们还得硬着头皮听他指挥。 现在蔡瑁手下四万多精兵盘踞蔡州水路,可蔡州那巴掌大的地方怎么也不像能排开四万人,搞不好周围的那些叛军本来就是蔡瑁弄出来的。 徐晃和乐进在平地上是不惧蔡瑁,可万一走到了复杂的山地中遭遇蔡瑁的突袭,那真是死了都没人收尸。 所以…… “季常。”关平转向一边的马良,苦口婆心的道,“之前赵俨与我等为难,现在他都已经走了。二位将军可不曾为难我等。现在正是团结一心击破叛贼之时,我等还要勠力同心,共谋大事啊。” 马良脸上露出一丝踌躇之色,叹道: “好。我非为了荣华富贵,只为与坦之同袍之情——只是与那贼人交兵,需要便宜行事,不知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徐晃肃然道: “讨贼之事当然不可有人掣肘,季常准备如何?” 马良道: “群贼或为蔡瑁蛊惑,或与北军不睦。我请多用金珠钱粮结好夷酋,问清反叛之人所在,云将军自率精兵征伐,先斩贼首,余人罚为夷酋之奴,夷酋定然竭力奋战,叛贼不愿为夷酋之奴便只能出山投降。 多则一年,少则数月,襄阳、樊城之地皆平,我军可无忧也!” 徐晃和乐进都大喜过望。 襄阳一带多山,蛮夷素来不服王化,荆州土著又跟北人关系极差,他们的势力阔不出去,征收粮钱、徭役寸步难行。蔡瑁到来之后,襄阳一带蛮人只认蔡瑁,完全不理曹军,偏偏蔡瑁也挂着曹军的牌子,让乐进徐晃无法对他发动进攻。 马良虽然贪婪,可他很重义气,有他跟云山汇合,便能跟蔡瑁好好斗上一斗。大不了让马家多占据些好处,只要能恶心到蔡瑁,徐晃和乐进都举双手赞成。 “那就全仰仗季常了。” 乐进说着,从怀里摸出之前马良扔下的铜印,可马良仍旧摆摆手不愿接印。 “某不求闻达于诸侯,此印还请将军收回去吧。” “没有印,季常如何带兵?” 马良沉默半晌: “印是良自己扔的,若是再拿回来,只怕被人笑话。 如果将军抬举,我愿为将军麾下掾吏,帮将军署理荆州诸事如何?” 乐进惊喜地合不拢嘴——马良自己带兵天高皇帝远,真要吃空饷、卖军资乐进也没法拿他怎么办,到时候表功的时候甚至可以单独向朝廷汇报。可乐进的属吏,一切功劳都要给乐进分润,而且就在乐进的眼皮子底下,不方便做许多违背法度的事情。 乐进赶紧一把拉住马良的手掌,惊喜地道: “季常若是看得起乐进一介武夫,进便将此间军政全都交给季常署理便是。” 关平也从榻上起身,高声道: “季常愿意为国厮杀,某也不愿缠绵病榻。这几日还请将军襄助,我要用兵夺回江夏!” “坦之这伤?” “些许小伤并无大碍。我受丞相大恩,忝居江夏太守之位,若不夺回此地,焉有面目受将军大恩?还请将军襄助兵马,某此番定要成功。” 云山之前报告全军覆没,只有不到十个人逃了回来,而且徐晃检查过,这些人都伤痕累累,显然是经历了浴血搏杀,可见当日战况之惨烈。 曹操将云山破格提拔为江夏太守,却没有授予兵马,徐晃和乐进商议一番,决定将己方从荆州征召来的兵马两千人全都调给云山调遣——反正这些人也不太听指挥,要是在云山手下能发挥一些作用自然是再好不过。 当然了,云山现在缺船、缺军械缺一切物资,徐晃和乐进二人为了支持他作战,也只能节衣缩食,尽量给他凑出来。 这会儿乐进和徐晃终于感受到曾经惯用人海战术的曹军现在兵力有多么捉襟见肘。 再调给云山两千人之后,两人的常备军已经下降到了不足两万,马良剿灭叛军、应付蔡瑁还得调动乐进麾下大半兵力,二人根本抽不出人力再去支援曹仁。 “孙刘肯定会在江上阻挡,先让季常打通陆上,坦之打通水上,这也是兵法正道,丞相也不会怪罪我等。 子孝勇猛善战,用兵有方,加上伯宁在当阳的兵马,守住江陵不难。” 嗯,应该不难…… · 曹仁并不知道乐进和徐晃在搞什么,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他也只能不断发出手令,至于有多少能送到乐进和徐晃的手中也只有天知道。曹军败地太快,江陵的物资依然充沛,可以支持一年有余,但曹仁现在要面对的问题不是粮食就能解决的—— 曹军的军心已经崩溃,城中的荆州军更看不起大败的北军,而北军则认为曹操将他们抛弃。 城中天天有人抢劫,强如曹仁都不敢阻止——说起来抢劫是这年头提升军心的不二手段,曹军许久没有抢劫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恶气,若是还强行阻止,只怕这些士卒都要来造反了。 “巨鹰啊,国事艰难,全靠你了。” 之前常雕率领曹仁身边的护卫勇敢当先,一路上虽然磕磕绊绊,但是没有遭到任何损伤,五百人安然退回江陵,现在已经是曹仁身边的股肱柱石。 常雕没想到自己逃跑的时候曹军的军容还算严整,怎么回了江陵居然被打成这样,许褚死了,荀攸失踪了,更让常雕没想到的是,他刚回江陵的时候愕然发现,留守江陵的曹洪居然又身负重伤。 曹洪之前被黄忠打的下不了榻,休息了一段日子总算稍有好转,可曹军大军刚走,他府上被一群精装猛士攻破,那群人提着曹洪,命令他交出了刘备的两个女儿,还不讲武德地把曹洪一顿暴打——最令人无语的是,那群汉子本想背信弃义杀了曹洪,可领头的人居然毫不掩饰地说曹洪贪婪粗暴,留着他反到有好处,于是众人就因为这个没杀曹洪。 曹洪经历了这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感觉身体被掏空,天天借酒浇愁一言不发。 早知如此,常雕还不如直接把江陵城门一关,截断曹操曹仁归路投降江东,这样荣华富贵真是数不胜数。 现在曹仁回来了,他自然没胆子再造反,只能琢磨一下该怎么才能从江陵逃出去。 周瑜和程普的大军已经开始向江陵涌过来,他们麾下的士卒已经开始在江陵城边大肆伐木赶制攻城器械,要是按曹仁之前的脾气早就出城揍他,可他们现在士气低落,全军萎靡不堪,也只能混一天算一天。 怎么办啊,老子可不想死在这。 哎,对了,元直先生好像也没走。 上次的锦囊妙计如此有效,这次还问他。 第103章 利益当然重要 利益真的很重要吗? 真的很重要,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这样。 曹操现在的野心宛如一头大象藏在蚂蚁身后,可为了颍川世族的巨大利益,他们都选择了装作不知,都选择相信曹操一定是兴复汉室的大汉纯臣。 为了这条路,他们没有劝阻曹操的杀戮、酷刑和种种手段,当名士的身份渐渐成了身份的象征和晋升的基石时,想要瓦解他们的意志也变得简单太多。 跟谁没有灵活的道德底线似的。 赵俨跟马良一拍即合,关平当然也不会继续在乐进面前告状,也表示看在大汉的面子上愿意跟赵俨讲和,大家一起共建大汉未来的美好局面。 那些铠甲关平已经表示收到,赵俨募集来的铠甲自然也正式变成了他的私人财产,就这一笔“重贿”也极大的削弱了赵俨日后生事的能力。 他们约好以后一起做生意,将荆州建设的更加美好。 赵俨哭笑不得,也只能默默点头,收下了这笔贿赂。 · 摆平了赵俨之事,之前屯驻江北的众军也开始纷纷撤离养病。 荆州诸军事名义上由曹仁统帅,但现在曹仁镇守江陵,当阳的满宠也帮不上太大的忙,荆州都督粮草、讨伐叛军的重责就交给了乐进和徐晃。 “坦之以为,江陵之战何解?”乐进非常重视关平的意见,见关平伤势没有痊愈,他和徐晃索性在关平榻前议事,由马良将军情一一汇总,再交由曹操审阅。 关平最近已经好了大半,却依旧装作一副虚弱的模样: “我军大败,粮草军械士气战船皆无,不可贸然救援江陵。 不如趁此时日,在襄阳屯田种粮,医治伤员,操练水军。 待孙刘进攻江陵正酣,我等伺机夺回石阳,威胁夏口,孙刘必分兵来救,也好帮曹将军分担些贼人兵力。” 徐晃连连颔首: “坦之好见识,不错,就该如此。 中庐、临沮、宜城等地蛮夷作乱连连,又有叛军心向刘备,肯定会伺机生事,我欲率军亲征,荡平诸贼再做打算。” 乐进也点头道:“不错,之前那群贼子当真猖獗,我与公明率军征讨,定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关平摇头道: “不可,二位将军皆为荆州柱石,岂能轻动? 若将军亲征,一则涨了贼人士气,二则给了蔡使君机会,三则难免遇上瘟神,四则怕曹将军嫌弃将军不肯用心,还请将军三思啊。” 关平这“荆州柱石”二字可是让徐晃和乐进心中舒爽至极。 说实在的,让他俩服曹仁真是有点困难,但没办法,谁让曹仁是曹操的亲人,他们还得硬着头皮听他指挥。 现在蔡瑁手下四万多精兵盘踞蔡州水路,可蔡州那巴掌大的地方怎么也不像能排开四万人,搞不好周围的那些叛军本来就是蔡瑁弄出来的。 徐晃和乐进在平地上是不惧蔡瑁,可万一走到了复杂的山地中遭遇蔡瑁的突袭,那真是死了都没人收尸。 所以…… “季常。”关平转向一边的马良,苦口婆心的道,“之前赵俨与我等为难,现在他都已经走了。二位将军可不曾为难我等。现在正是团结一心击破叛贼之时,我等还要勠力同心,共谋大事啊。” 马良脸上露出一丝踌躇之色,叹道: “好。我非为了荣华富贵,只为与坦之同袍之情——只是与那贼人交兵,需要便宜行事,不知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徐晃肃然道: “讨贼之事当然不可有人掣肘,季常准备如何?” 马良道: “群贼或为蔡瑁蛊惑,或与北军不睦。我请多用金珠钱粮结好夷酋,问清反叛之人所在,云将军自率精兵征伐,先斩贼首,余人罚为夷酋之奴,夷酋定然竭力奋战,叛贼不愿为夷酋之奴便只能出山投降。 多则一年,少则数月,襄阳、樊城之地皆平,我军可无忧也!” 徐晃和乐进都大喜过望。 襄阳一带多山,蛮夷素来不服王化,荆州土著又跟北人关系极差,他们的势力阔不出去,征收粮钱、徭役寸步难行。蔡瑁到来之后,襄阳一带蛮人只认蔡瑁,完全不理曹军,偏偏蔡瑁也挂着曹军的牌子,让乐进徐晃无法对他发动进攻。 马良虽然贪婪,可他很重义气,有他跟云山汇合,便能跟蔡瑁好好斗上一斗。大不了让马家多占据些好处,只要能恶心到蔡瑁,徐晃和乐进都举双手赞成。 “那就全仰仗季常了。” 乐进说着,从怀里摸出之前马良扔下的铜印,可马良仍旧摆摆手不愿接印。 “某不求闻达于诸侯,此印还请将军收回去吧。” “没有印,季常如何带兵?” 马良沉默半晌: “印是良自己扔的,若是再拿回来,只怕被人笑话。 如果将军抬举,我愿为将军麾下掾吏,帮将军署理荆州诸事如何?” 乐进惊喜地合不拢嘴——马良自己带兵天高皇帝远,真要吃空饷、卖军资乐进也没法拿他怎么办,到时候表功的时候甚至可以单独向朝廷汇报。可乐进的属吏,一切功劳都要给乐进分润,而且就在乐进的眼皮子底下,不方便做许多违背法度的事情。 乐进赶紧一把拉住马良的手掌,惊喜地道: “季常若是看得起乐进一介武夫,进便将此间军政全都交给季常署理便是。” 关平也从榻上起身,高声道: “季常愿意为国厮杀,某也不愿缠绵病榻。这几日还请将军襄助,我要用兵夺回江夏!” “坦之这伤?” “些许小伤并无大碍。我受丞相大恩,忝居江夏太守之位,若不夺回此地,焉有面目受将军大恩?还请将军襄助兵马,某此番定要成功。” 云山之前报告全军覆没,只有不到十个人逃了回来,而且徐晃检查过,这些人都伤痕累累,显然是经历了浴血搏杀,可见当日战况之惨烈。 曹操将云山破格提拔为江夏太守,却没有授予兵马,徐晃和乐进商议一番,决定将己方从荆州征召来的兵马两千人全都调给云山调遣——反正这些人也不太听指挥,要是在云山手下能发挥一些作用自然是再好不过。 当然了,云山现在缺船、缺军械缺一切物资,徐晃和乐进二人为了支持他作战,也只能节衣缩食,尽量给他凑出来。 这会儿乐进和徐晃终于感受到曾经惯用人海战术的曹军现在兵力有多么捉襟见肘。 再调给云山两千人之后,两人的常备军已经下降到了不足两万,马良剿灭叛军、应付蔡瑁还得调动乐进麾下大半兵力,二人根本抽不出人力再去支援曹仁。 “孙刘肯定会在江上阻挡,先让季常打通陆上,坦之打通水上,这也是兵法正道,丞相也不会怪罪我等。 子孝勇猛善战,用兵有方,加上伯宁在当阳的兵马,守住江陵不难。” 嗯,应该不难…… · 曹仁并不知道乐进和徐晃在搞什么,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他也只能不断发出手令,至于有多少能送到乐进和徐晃的手中也只有天知道。曹军败地太快,江陵的物资依然充沛,可以支持一年有余,但曹仁现在要面对的问题不是粮食就能解决的—— 曹军的军心已经崩溃,城中的荆州军更看不起大败的北军,而北军则认为曹操将他们抛弃。 城中天天有人抢劫,强如曹仁都不敢阻止——说起来抢劫是这年头提升军心的不二手段,曹军许久没有抢劫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恶气,若是还强行阻止,只怕这些士卒都要来造反了。 “巨鹰啊,国事艰难,全靠你了。” 之前常雕率领曹仁身边的护卫勇敢当先,一路上虽然磕磕绊绊,但是没有遭到任何损伤,五百人安然退回江陵,现在已经是曹仁身边的股肱柱石。 常雕没想到自己逃跑的时候曹军的军容还算严整,怎么回了江陵居然被打成这样,许褚死了,荀攸失踪了,更让常雕没想到的是,他刚回江陵的时候愕然发现,留守江陵的曹洪居然又身负重伤。 曹洪之前被黄忠打的下不了榻,休息了一段日子总算稍有好转,可曹军大军刚走,他府上被一群精装猛士攻破,那群人提着曹洪,命令他交出了刘备的两个女儿,还不讲武德地把曹洪一顿暴打——最令人无语的是,那群汉子本想背信弃义杀了曹洪,可领头的人居然毫不掩饰地说曹洪贪婪粗暴,留着他反到有好处,于是众人就因为这个没杀曹洪。 曹洪经历了这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感觉身体被掏空,天天借酒浇愁一言不发。 早知如此,常雕还不如直接把江陵城门一关,截断曹操曹仁归路投降江东,这样荣华富贵真是数不胜数。 现在曹仁回来了,他自然没胆子再造反,只能琢磨一下该怎么才能从江陵逃出去。 周瑜和程普的大军已经开始向江陵涌过来,他们麾下的士卒已经开始在江陵城边大肆伐木赶制攻城器械,要是按曹仁之前的脾气早就出城揍他,可他们现在士气低落,全军萎靡不堪,也只能混一天算一天。 怎么办啊,老子可不想死在这。 哎,对了,元直先生好像也没走。 上次的锦囊妙计如此有效,这次还问他。 第104章 说服 关平和马良现在真的已经得到了乐进徐晃的信任。 如果他们手上的兵员再多一点,完全可以直接占据襄阳。 但现在刘备分兵攻打荆南四郡,周瑜一时也没拿下江陵,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机会。 当然了,他俩合计了一下,用曹操提供的武器和军粮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不然关平这么年轻,想混成太守可太难了。 有太守肯定就得有自己的班底,关平思考了一下傅巽黄忠等人名气太大,都不适合弄进自己的太守府,倒是陆议没什么太大的名声,认识他的人也不多,只是他曾经在江上跟乐进大战,只怕乐进能记得此人的样貌。 他请马良打探一番,乐进如实说起自己早就忘记了当日那人具体是什么模样——他只记得那是个黑脸铁甲,自称陆议的吴军武将。乐进当时忙着躲箭,两人没有面对面交锋,也就只记住了那个吴将的轮廓,这才让关平稍稍放心。 嗯,去问问陆兄有没有此念,若有他的智谋,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并不算难。 说起来,关平现在拥有的智囊着实不少。 当过丞相参军的陈群、傅巽,还有曹操的优秀军师荀攸都是他的俘虏,可很显然这三人里也只有傅巽大概算是跟自己一条心,剩下两人现在都在等曹操把自己赎回去,根本不可能跟关平合作。 看来匡扶汉室果然不能指望这些人,我得自己组建兵马。 征辟人才的事情得慢慢来,有大汉丞相和江夏太守的旗帜,想来应该也不会很难。 · 石阳一带,刘备已经贴心地将百姓迁到了江南,关平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此处。 他建立起太守府,又让士兵如火如荼地修整城池,并且连续北边的安陆等地接受朝廷的调遣。众军士一开始还担心刘备军会再来袭扰,可关平自信满满,说刘备看到自己的大旗就不敢来。 等了几天,刘备军确实没有过江进攻的意思,连江上的探船都减少了不少,士卒纷纷惊叹,感慨云山居然有这样的本事,之前还对云山颇为不服的士卒也恭敬地将称呼改为“明府”。 关平这个太守在治理地方上当然是没什么思路,但他知道绝大多数士兵都不愿意打仗,石阳现在反正是一座空城,他宣布将周围的土地分给士卒耕种,并且今年只收三成田赋,徭役还可以减免田赋。 这让本来已经对他颇为敬佩的士卒纷纷山呼“明府仁德”,各个喜气洋洋地投入了耕种之中。 安顿好了这一切,关平也准备先去荆城看看。 他本来不想让士卒跟随,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太守,一个人闲的没事划船去有段距离的荆城附近本就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思索再三,他还是带上了跟自己一起在华容道突袭曹操的死士五人,声称是出去打猎——当年孙策也单枪匹马出去打猎,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云山也能做到。 想到孙策的形象,关平又想起了之前跟傅巽交流的一些内容。 傅巽认为,想要长时间演好云山这个角色,只是忠勇是远远不够的。 曹军一直把抢掠当成给士兵发赏钱,不抢的时候就曹军这种层层克扣军粮的风格肯定会严重影响军心。之前两次没抢是宛城打张绣(初次)和南下打荆州,这两次曹军都吃了大败损失惨重,曹军上下痛定思痛,以后一定会改掉过于仁慈的习惯,云山这种不劫掠的风格说好听点是忠勇有加,说难听点就是不合群,上官怎么放心把众人交给你。 傅巽建议,云山不方便屠城,但一定要展现出贪婪、粗暴、急功近利的特点,这样就算朝中有人攻讦,云山也能尽可能凭借军功一直在前线待着。 “曹操想做什么世人皆知,将军若是做出对汉室忠心耿耿的姿态,以后必遭大祸。 若是故意展露德行有愧,才能得到曹丞相信任。” 这逻辑听得关平一愣一愣的。 从小的印象里都是做个好人,说起装出贪婪粗暴他还真不会,只能模仿一下孙策,搞点急躁且不听劝告的形象了。 果然,听说主将要抛弃大家去上游打猎,不少士兵都苦苦相劝——对岸就是刘备军的大本营,他们本就人少,万一刘备来进攻岂不是糟糕至极。 可关平一意孤行,表示仗可以再说,自己这打猎是万万不能耽搁。 他带上手下士卒轻装扬长而去,留下一群士卒面面相觑。 唔,不过这样确实有点曹军将军的模样了,之前怎么都觉得这位云将军有点怪怪的。 就这样,关平安然离开了夏口水域,开始朔江而上,朝荆城驶去。 这次跟随关平出来的都是他在华容道出生入死的兄弟,关平给他们解释说自己要去寻仙,众人也没有表示质疑,全都各自守在一边,表示一定好好等待关平回归。 无人干扰,关平略略有些紧张,他一人缓步走到江边,在江水中轻轻趟了一下。 初春依旧冰冷的江水里扬起一丝浪花,关平立刻感觉身体一轻,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关平赶紧闭上眼睛,等眼前的眩晕消失时,他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条阴森逼仄的长廊中。 砰砰砰。 关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上次到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这种紧张,可自己没有按照历史的走向杀死曹操,会不会导致千年后的光景变得不太一样,这让关平的心里七上八下。 不知道贾良才、黄四、云珊珊这些人还在不在了。 贾良才办公室的大门虚掩着,关平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从门外向里张望。 只见里面的陈设依旧,可贾良才等人都不见踪影。 只有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跪拜在地上,朝着侧面的窗户用力叩首。 关平定睛望去,只见那人居然是之前留活口的那个鬼子。 之前云珊珊设计将洋行的几个鬼子引来,关平轻易斩杀两人,云珊珊说需要留下一人操作一种叫电台的东西,也就只能将那人留了下来。 可那人现在占据贾良才的办公室,朝着侧面的窗户不停地叩首,口中还怪叫着“天闹黑卡”“板载”,刺耳的声音听得关平稍稍皱眉,已经从腰间拔出了刀。 不知道这鬼子是在念叨什么,但关平还是感觉有些不妙。 到底是历史改变了,还是云娘子之前说的那伙鬼子已经占据了此处?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观察周围,没有发现三八大盖之类的的武器,于是缓缓向前,提刀向那个鬼子走去。 一步,两步。 那鬼子毫无反应,还在不停地“板载”,关平舒了口气,缓缓举起刀,正准备将其一刀劈成两截,突然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随即便响起一个女人惊慌的脚步声: “住手!你在做什么!” 关平愕然转身,只见门口云珊珊手中紧紧攥着一把颇为精巧古怪的铁器,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见关平转身,云珊珊也是一怔,随即满脸惊喜之色: “关先生,您回来了!?” “啊啊?” 云珊珊一如往昔,只是多了一脸疲惫,双眼都挂着浓厚的黑眼圈。 见关平杀气腾腾地提刀站在原地,很显然是盯上那个鬼子,云珊珊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无奈地道: “事情有点复杂,听我慢慢解释。” 她不顾那个仍然跪在地上,一脸怨毒愤怒的鬼子,径自扯过一张木椅请关平坐下。关平穿着一身直裾戎袍,感觉坐在这种高脚椅上颇为不自在,但有靠背和扶手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云珊珊从一边的木柜中取出两只雪白的瓷杯,用取来暖瓶给关平倒水,一边倒一边低声道: “上次多亏关先生帮忙,我们控制了这里的洋行,建立了自己的电台,收容了一些之前被鬼子追捕的同志。 但鬼子大军已经占据了周边,我们实在不敢闹得太明显,也只能继续在附近潜伏,伺机慢慢建立根据地,跟周围的同志取得联系。” 她看了一眼已经缓缓站起身来的那个鬼子,颇为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叹道: “这个鬼子出身贫寒,也是因为被他们的武士道精神鼓舞才成为侵略者。我们想争取他成为我们的同志,这样能操作电台给鬼子发一些误导内容。 可他……哎……他一直冥顽不灵,一直让我们杀了他,我们不肯杀他,就一直在这里天天高喊天闹黑卡板载,准时地就像闹钟一样。 鬼子这么久没有收到洋行的人发来的消息,肯定已经起了怀疑。 我们这几天也准备转移了……” “转移?就是离开这里?”关平有点惊奇地问。 “是啊。”云珊珊无奈地道,“要是能争取到这个人,可能还有机会。可他就是不愿跟我们合作,鬼子迟迟得不到洋行的消息,肯定知道这里已经出事,等他们忙完城市战,肯定就会派人过来,我们最近收容了不少伤员,得抓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这样啊。” 关平摸了摸下巴,一时有点踌躇。 他每次都只能来到这里,如果贾良才云珊珊等人都撤走了,这里又成了这些鬼子的占领区,自己再来岂不是飞入人群? 他苦思片刻道: “除非说服这个鬼子?” “除非说服这个鬼子!” “这个鬼子能听懂我说话吗?” “可以,他潜伏多年,基本没什么破绽了。” “那好,我劝劝他。”关平长身而起。 云珊珊苦笑道: “我大概知道关先生想用什么方法,你不知道这些鬼子特别冥顽不灵,如果酷刑有用,贾先生之前已经用了。” “酷刑?”关平摇摇头,“不不不,我大汉以忠孝治天下。我跟他攀谈交心一番,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云珊珊一脸狐疑的看着关平年轻的脸,叹道:“大汉?好吧,那……那就有劳关先生了。” 第104章 说服 关平和马良现在真的已经得到了乐进徐晃的信任。 如果他们手上的兵员再多一点,完全可以直接占据襄阳。 但现在刘备分兵攻打荆南四郡,周瑜一时也没拿下江陵,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机会。 当然了,他俩合计了一下,用曹操提供的武器和军粮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不然关平这么年轻,想混成太守可太难了。 有太守肯定就得有自己的班底,关平思考了一下傅巽黄忠等人名气太大,都不适合弄进自己的太守府,倒是陆议没什么太大的名声,认识他的人也不多,只是他曾经在江上跟乐进大战,只怕乐进能记得此人的样貌。 他请马良打探一番,乐进如实说起自己早就忘记了当日那人具体是什么模样——他只记得那是个黑脸铁甲,自称陆议的吴军武将。乐进当时忙着躲箭,两人没有面对面交锋,也就只记住了那个吴将的轮廓,这才让关平稍稍放心。 嗯,去问问陆兄有没有此念,若有他的智谋,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并不算难。 说起来,关平现在拥有的智囊着实不少。 当过丞相参军的陈群、傅巽,还有曹操的优秀军师荀攸都是他的俘虏,可很显然这三人里也只有傅巽大概算是跟自己一条心,剩下两人现在都在等曹操把自己赎回去,根本不可能跟关平合作。 看来匡扶汉室果然不能指望这些人,我得自己组建兵马。 征辟人才的事情得慢慢来,有大汉丞相和江夏太守的旗帜,想来应该也不会很难。 · 石阳一带,刘备已经贴心地将百姓迁到了江南,关平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此处。 他建立起太守府,又让士兵如火如荼地修整城池,并且连续北边的安陆等地接受朝廷的调遣。众军士一开始还担心刘备军会再来袭扰,可关平自信满满,说刘备看到自己的大旗就不敢来。 等了几天,刘备军确实没有过江进攻的意思,连江上的探船都减少了不少,士卒纷纷惊叹,感慨云山居然有这样的本事,之前还对云山颇为不服的士卒也恭敬地将称呼改为“明府”。 关平这个太守在治理地方上当然是没什么思路,但他知道绝大多数士兵都不愿意打仗,石阳现在反正是一座空城,他宣布将周围的土地分给士卒耕种,并且今年只收三成田赋,徭役还可以减免田赋。 这让本来已经对他颇为敬佩的士卒纷纷山呼“明府仁德”,各个喜气洋洋地投入了耕种之中。 安顿好了这一切,关平也准备先去荆城看看。 他本来不想让士卒跟随,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太守,一个人闲的没事划船去有段距离的荆城附近本就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思索再三,他还是带上了跟自己一起在华容道突袭曹操的死士五人,声称是出去打猎——当年孙策也单枪匹马出去打猎,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云山也能做到。 想到孙策的形象,关平又想起了之前跟傅巽交流的一些内容。 傅巽认为,想要长时间演好云山这个角色,只是忠勇是远远不够的。 曹军一直把抢掠当成给士兵发赏钱,不抢的时候就曹军这种层层克扣军粮的风格肯定会严重影响军心。之前两次没抢是宛城打张绣(初次)和南下打荆州,这两次曹军都吃了大败损失惨重,曹军上下痛定思痛,以后一定会改掉过于仁慈的习惯,云山这种不劫掠的风格说好听点是忠勇有加,说难听点就是不合群,上官怎么放心把众人交给你。 傅巽建议,云山不方便屠城,但一定要展现出贪婪、粗暴、急功近利的特点,这样就算朝中有人攻讦,云山也能尽可能凭借军功一直在前线待着。 “曹操想做什么世人皆知,将军若是做出对汉室忠心耿耿的姿态,以后必遭大祸。 若是故意展露德行有愧,才能得到曹丞相信任。” 这逻辑听得关平一愣一愣的。 从小的印象里都是做个好人,说起装出贪婪粗暴他还真不会,只能模仿一下孙策,搞点急躁且不听劝告的形象了。 果然,听说主将要抛弃大家去上游打猎,不少士兵都苦苦相劝——对岸就是刘备军的大本营,他们本就人少,万一刘备来进攻岂不是糟糕至极。 可关平一意孤行,表示仗可以再说,自己这打猎是万万不能耽搁。 他带上手下士卒轻装扬长而去,留下一群士卒面面相觑。 唔,不过这样确实有点曹军将军的模样了,之前怎么都觉得这位云将军有点怪怪的。 就这样,关平安然离开了夏口水域,开始朔江而上,朝荆城驶去。 这次跟随关平出来的都是他在华容道出生入死的兄弟,关平给他们解释说自己要去寻仙,众人也没有表示质疑,全都各自守在一边,表示一定好好等待关平回归。 无人干扰,关平略略有些紧张,他一人缓步走到江边,在江水中轻轻趟了一下。 初春依旧冰冷的江水里扬起一丝浪花,关平立刻感觉身体一轻,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关平赶紧闭上眼睛,等眼前的眩晕消失时,他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条阴森逼仄的长廊中。 砰砰砰。 关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上次到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这种紧张,可自己没有按照历史的走向杀死曹操,会不会导致千年后的光景变得不太一样,这让关平的心里七上八下。 不知道贾良才、黄四、云珊珊这些人还在不在了。 贾良才办公室的大门虚掩着,关平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从门外向里张望。 只见里面的陈设依旧,可贾良才等人都不见踪影。 只有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跪拜在地上,朝着侧面的窗户用力叩首。 关平定睛望去,只见那人居然是之前留活口的那个鬼子。 之前云珊珊设计将洋行的几个鬼子引来,关平轻易斩杀两人,云珊珊说需要留下一人操作一种叫电台的东西,也就只能将那人留了下来。 可那人现在占据贾良才的办公室,朝着侧面的窗户不停地叩首,口中还怪叫着“天闹黑卡”“板载”,刺耳的声音听得关平稍稍皱眉,已经从腰间拔出了刀。 不知道这鬼子是在念叨什么,但关平还是感觉有些不妙。 到底是历史改变了,还是云娘子之前说的那伙鬼子已经占据了此处?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观察周围,没有发现三八大盖之类的的武器,于是缓缓向前,提刀向那个鬼子走去。 一步,两步。 那鬼子毫无反应,还在不停地“板载”,关平舒了口气,缓缓举起刀,正准备将其一刀劈成两截,突然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随即便响起一个女人惊慌的脚步声: “住手!你在做什么!” 关平愕然转身,只见门口云珊珊手中紧紧攥着一把颇为精巧古怪的铁器,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见关平转身,云珊珊也是一怔,随即满脸惊喜之色: “关先生,您回来了!?” “啊啊?” 云珊珊一如往昔,只是多了一脸疲惫,双眼都挂着浓厚的黑眼圈。 见关平杀气腾腾地提刀站在原地,很显然是盯上那个鬼子,云珊珊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无奈地道: “事情有点复杂,听我慢慢解释。” 她不顾那个仍然跪在地上,一脸怨毒愤怒的鬼子,径自扯过一张木椅请关平坐下。关平穿着一身直裾戎袍,感觉坐在这种高脚椅上颇为不自在,但有靠背和扶手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云珊珊从一边的木柜中取出两只雪白的瓷杯,用取来暖瓶给关平倒水,一边倒一边低声道: “上次多亏关先生帮忙,我们控制了这里的洋行,建立了自己的电台,收容了一些之前被鬼子追捕的同志。 但鬼子大军已经占据了周边,我们实在不敢闹得太明显,也只能继续在附近潜伏,伺机慢慢建立根据地,跟周围的同志取得联系。” 她看了一眼已经缓缓站起身来的那个鬼子,颇为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叹道: “这个鬼子出身贫寒,也是因为被他们的武士道精神鼓舞才成为侵略者。我们想争取他成为我们的同志,这样能操作电台给鬼子发一些误导内容。 可他……哎……他一直冥顽不灵,一直让我们杀了他,我们不肯杀他,就一直在这里天天高喊天闹黑卡板载,准时地就像闹钟一样。 鬼子这么久没有收到洋行的人发来的消息,肯定已经起了怀疑。 我们这几天也准备转移了……” “转移?就是离开这里?”关平有点惊奇地问。 “是啊。”云珊珊无奈地道,“要是能争取到这个人,可能还有机会。可他就是不愿跟我们合作,鬼子迟迟得不到洋行的消息,肯定知道这里已经出事,等他们忙完城市战,肯定就会派人过来,我们最近收容了不少伤员,得抓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这样啊。” 关平摸了摸下巴,一时有点踌躇。 他每次都只能来到这里,如果贾良才云珊珊等人都撤走了,这里又成了这些鬼子的占领区,自己再来岂不是飞入人群? 他苦思片刻道: “除非说服这个鬼子?” “除非说服这个鬼子!” “这个鬼子能听懂我说话吗?” “可以,他潜伏多年,基本没什么破绽了。” “那好,我劝劝他。”关平长身而起。 云珊珊苦笑道: “我大概知道关先生想用什么方法,你不知道这些鬼子特别冥顽不灵,如果酷刑有用,贾先生之前已经用了。” “酷刑?”关平摇摇头,“不不不,我大汉以忠孝治天下。我跟他攀谈交心一番,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云珊珊一脸狐疑的看着关平年轻的脸,叹道:“大汉?好吧,那……那就有劳关先生了。” 第105章 地下 关平到来的消息被云珊珊封锁,只有贾良才和黄四得到通传,两人都匆匆跑来,看看这位来路神秘一度身为被当做鬼子的年轻人又有什么表现。 关平冲他们点了点头,径自跑到那个鬼子面前。那人也练过几年武道,没想到三打一居然被关平轻易打翻,此刻见了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轻轻往角落里缩了缩,颤声道: “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杀我?杀我啊!我不能辜负天皇圣恩。” 关平在他面前悠哉悠哉的蹲下,看着此人眼中的恐惧,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现在已经不是第一次到来时那个只会挥刀厮杀的武夫关平,这些日子领军作战和冒充云山的经验已经让他对人世间多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他冷冷地盯着那人的眼睛,直到看得那人浑身筛糠般哆嗦,才轻轻地叹道: “足下为何犯我大汉疆界?” 关平虽然没有见过北方鲜卑和西方羌人入侵,但深受其害的刘备、士仁曾经绘声绘色的描绘起那些胡骑进犯疆界导致的烽火四起和百姓离散。 这些人除了野性难驯,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我们穷地活不下去了。”鬼子低下头,又抬起头,振振有词地道,“我们家很穷困。当了兵,我们就能吃到大米,还有肉!是天皇赐给了我们这一切!” 说着,他眼中居然染上了一层略带癫狂的色彩。 云珊珊和贾良才看着这般模样,脸上都写满了无奈。 这些人一提到他们的天皇就会变得如疯狗一样,任凭怎么劝都没用。 这位关先生看来也要无功而返了。 “杀我啊!你的武艺很高不是吗?杀了我!我不能辜负天皇圣恩!” 蕞尔小邦国主还敢自称皇帝?当年冒顿、檀石槐都不敢这么猖狂。 这让关平有点好奇这些人到底强成什么模样。 不过……越是这样,事情就越好办了。 当年刘备在青州时曾经招募了一群逃难的胡骑,这些本来只知道劫掠杀戮的胡人照样被刘备驯服,军纪完爆他们的对手曹军。 此事关羽一直记在心中,素来对世族傲慢的他对出身贫寒的老弱却抱着一股极其难得的同情,在关平小的时候,他经常对关平说起此事,回忆当年刘备驯服那些胡骑的往事。 关平回忆着小时候刘备给自己讲故事的口气,冲那个鬼子颇为温和地道: “汝若死了,为你流泪的只有汝父汝母。 汝家皇帝……会为汝流泪吗?” “当然!”鬼子梗着脖子道,“天皇对我等恩如父母,若是知道我等玉碎,定会垂泪,抚恤我等父母子嗣!” “恩如父母……”关平点点头,叹道,“那你这父母可真是偏心啊,为什么有的儿子能衣食无忧与,坐享其成,有人却要冒着生命危险犯我大汉疆界?” “就是!”云珊珊听得颇为投入,想起这些年来的听闻的种种,她清秀的脸上满是愤慨,忍不住插口道,“哦,你们穷是我们造成的吗?你们从大清的时候就开始欺负我们,先抢钱,又抢了满洲,我还以为你们各个富得流油,没想到你们国内也有穷人啊。你们抢的钱都去哪了? 被你当成父母的天闹黑卡呢?不会把钱都藏起来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鬼子被说的瞠目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眼中那癫狂凶蛮也顿时不见,口中反复念叨着一堆关平听不懂的东西,双手渐渐抱头缩成了一团。 许久,他开始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十分对不起。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啊……” 果然,千年都变了,这世道果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这些蛮夷犯我疆界,劫掠所得也只是肥了那些贵人,所谓士兵最多就是当兵吃粮,曹军的奖赏是攻陷一处放肆抢掠,可这样的放肆抢掠的士兵又怎么可能有什么道德观念,关平都能动摇他们心中的信仰,要是擅长攻心的傅巽来,可能能说的他们立刻把自己父母给卖了。 贾良才和黄四面面相觑。 说实在他们对鬼子的武士道真是颇为恐惧,贾良才当年大战的时候本来炮火对轰还能坚持一阵,可听见对面的阵地上有人高呼板载,这群疯狗一样的敌人密密麻麻地冲上来那便十有八九顶不住。 他们曾经俘虏过几人,要么是疯狂反抗,要么是直接切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群野兽一般的敌人哭着道歉…… 这真是一个极其伟大的成果。 云珊珊一脸敬佩,她之前对关平的印象只停留在他那手惊世骇俗的刀法上,总觉得这小子笨笨的,还一口一个大汉,现在关平三言两语就说的这鬼子嚎啕大哭,云珊珊再联想关平之前的种种异常,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不出,您还是个老地下了。” “啊?” “没什么没什么。”云珊珊摇摇头,两根麻花辫拨浪鼓一样地甩了甩,“我该向您学习才是。” 一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首要素质就是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关先生明知道我们是抗战的同志,却仍旧自称汉将关平。这样就避免了很多泄密的可能,就算跟他认识的人被俘,问来问去也只能审出同伙是一个叫关平的古人,定把敌人气个半死。 嗯,当年邹先生病死狱中,可他《革命军》中提到的“皇汉”二字却引起了巨大的影响,让无数义士投身战斗。 关先生说的大汉应该就是此事,他之前寻找的《三国演义》应该是他们联络的密码本,也不知道我之前买的那本有没有帮上忙。 这年头各部都有自己的地下势力,尽管不是一个派系,但只要都是抗战那就是好友,云珊珊感觉自己的幼稚在关平眼中一定很可笑,又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 贾良才见关平风尘仆仆,脸色也有些虚弱,赶紧请关平坐下,又一边叫黄四抓紧准备好酒好菜,一边询问道:“兄弟,最近在做什么?” 云珊珊见贾良才毫无心机,居然直接套问关平所做之事,不禁略有些紧张。 “如果不方便说就算啦!” “没有不方便。”关平如实道,“之前我有战事耽搁,又受伤调养了一番,现在暂时无事,有些事还请诸君襄助。” 贾良才和云珊珊都正襟危坐: “关先生(关兄弟)请说。” 关平沉吟道: “是这样的,我,我确系汉时关平,便是你们所说的关羽之子。” 他说着,贾良才吃了一惊,云珊珊向贾良才挤眉弄眼,贾良才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 “啊对对对。” “咳,我在赤壁之战中截住曹操厮杀,虽斩曹贼护卫许褚,却斩不得曹操。 若是曹操大军再来,我等又该如何应付?” 关平消失的那段日子里,鬼子渡河,一路攻城略地,见关平一脸病恹恹的模样,应该是经历了一场大战,部队虽然有些斩获可终究没有太大的成果,他现在有点迷茫,只好来请教战法。 可是贾良才久疏战阵,云珊珊更是从没有上过战场,问他们岂不是问道于盲? 云珊珊听他又说赤壁又说斩杀许褚,应该是之前他们的军队跟敌人展开了几次交战。 鬼子南下以来,各路抵抗势力都没有停下过反抗,但就算有小胜,却一直没有击杀鬼子的大将,反到让鬼子更加猖狂,这倒也符合关平所说,。 云珊珊苦思许久,心道我们自己还没搞明白呢,你们好歹算是正规军,问我们不太好吧? 关平换了个问法:“之前云娘子说过农村包围城市之法。可……可我总觉得不成。我军好聚不好散,一散必有逃兵,而且若是占据山中,百姓得了曹贼好处来围捕我等又该如何?这山中辎重难以筹集,我等只能调动百人在山上,这又与匪盗何异?” 这是关平之前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啊?”云珊珊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给关平介绍过这种战术,她思考片刻,俏声笑道:“好呀,原来关先生还偷师我们。算了算了,那就算咱们互相学习。” 她之前也听过,许多正面军要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作战,这么多曲线里面有个真曲线的不太容易,她当然得抖擞精神好好教教。 “首先你们缺了重要的一课,就是根据地建设。” 见关平一脸郑重挺直身子肃然听课的表情,云珊珊噗嗤一笑,神色又有几分温婉。 “其实说来原理也不难——如果我们的枪炮士兵都占据绝对优势,城市能提供的资源肯定更多,不需要用这样的方法。 根据地建设归根结底就是将你治下的一块土地建设好,让那里的百姓真正感觉到你们不一样,他们才会发自内心的拥护你们。之后你们战斗的时候,有人给你们引路,有人给你们传递消息,有人帮你们收容伤员,战斗的难度将大大降低。 这是在弱小的时候不得已的办法,并不是躲进山中就万事大吉。 总之就是动员你下辖的一切,让你们的战斗更有效,敌人的战斗更困难,取得跟敌人相持作战的最后胜利。” “啊?这么简单?”关平本以为有个极大的战术规划和详细的安排,没想到云珊珊说的似乎这么容易,这到底行不行啊。 “战略上是这样。”云珊珊耐心地道,“战术上就比较复杂了。如果关先生有……” 她本想说带关平参观一下己方的作战,可转念一想这样太容易泄露后方作战的同志具体身份和战法,实在是太过危险,赶快打消这个念头,改口道: “如果关先生以后经常来,咱们可以慢慢讨教。说实话我也不懂,我可以找同志们请教一下,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参考。 这仗估计还要打好久,咱们团结一心,一定能把侵略者从咱们的家乡赶出去!” 第105章 地下 关平到来的消息被云珊珊封锁,只有贾良才和黄四得到通传,两人都匆匆跑来,看看这位来路神秘一度身为被当做鬼子的年轻人又有什么表现。 关平冲他们点了点头,径自跑到那个鬼子面前。那人也练过几年武道,没想到三打一居然被关平轻易打翻,此刻见了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轻轻往角落里缩了缩,颤声道: “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杀我?杀我啊!我不能辜负天皇圣恩。” 关平在他面前悠哉悠哉的蹲下,看着此人眼中的恐惧,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现在已经不是第一次到来时那个只会挥刀厮杀的武夫关平,这些日子领军作战和冒充云山的经验已经让他对人世间多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他冷冷地盯着那人的眼睛,直到看得那人浑身筛糠般哆嗦,才轻轻地叹道: “足下为何犯我大汉疆界?” 关平虽然没有见过北方鲜卑和西方羌人入侵,但深受其害的刘备、士仁曾经绘声绘色的描绘起那些胡骑进犯疆界导致的烽火四起和百姓离散。 这些人除了野性难驯,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我们穷地活不下去了。”鬼子低下头,又抬起头,振振有词地道,“我们家很穷困。当了兵,我们就能吃到大米,还有肉!是天皇赐给了我们这一切!” 说着,他眼中居然染上了一层略带癫狂的色彩。 云珊珊和贾良才看着这般模样,脸上都写满了无奈。 这些人一提到他们的天皇就会变得如疯狗一样,任凭怎么劝都没用。 这位关先生看来也要无功而返了。 “杀我啊!你的武艺很高不是吗?杀了我!我不能辜负天皇圣恩!” 蕞尔小邦国主还敢自称皇帝?当年冒顿、檀石槐都不敢这么猖狂。 这让关平有点好奇这些人到底强成什么模样。 不过……越是这样,事情就越好办了。 当年刘备在青州时曾经招募了一群逃难的胡骑,这些本来只知道劫掠杀戮的胡人照样被刘备驯服,军纪完爆他们的对手曹军。 此事关羽一直记在心中,素来对世族傲慢的他对出身贫寒的老弱却抱着一股极其难得的同情,在关平小的时候,他经常对关平说起此事,回忆当年刘备驯服那些胡骑的往事。 关平回忆着小时候刘备给自己讲故事的口气,冲那个鬼子颇为温和地道: “汝若死了,为你流泪的只有汝父汝母。 汝家皇帝……会为汝流泪吗?” “当然!”鬼子梗着脖子道,“天皇对我等恩如父母,若是知道我等玉碎,定会垂泪,抚恤我等父母子嗣!” “恩如父母……”关平点点头,叹道,“那你这父母可真是偏心啊,为什么有的儿子能衣食无忧与,坐享其成,有人却要冒着生命危险犯我大汉疆界?” “就是!”云珊珊听得颇为投入,想起这些年来的听闻的种种,她清秀的脸上满是愤慨,忍不住插口道,“哦,你们穷是我们造成的吗?你们从大清的时候就开始欺负我们,先抢钱,又抢了满洲,我还以为你们各个富得流油,没想到你们国内也有穷人啊。你们抢的钱都去哪了? 被你当成父母的天闹黑卡呢?不会把钱都藏起来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鬼子被说的瞠目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眼中那癫狂凶蛮也顿时不见,口中反复念叨着一堆关平听不懂的东西,双手渐渐抱头缩成了一团。 许久,他开始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十分对不起。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啊……” 果然,千年都变了,这世道果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这些蛮夷犯我疆界,劫掠所得也只是肥了那些贵人,所谓士兵最多就是当兵吃粮,曹军的奖赏是攻陷一处放肆抢掠,可这样的放肆抢掠的士兵又怎么可能有什么道德观念,关平都能动摇他们心中的信仰,要是擅长攻心的傅巽来,可能能说的他们立刻把自己父母给卖了。 贾良才和黄四面面相觑。 说实在他们对鬼子的武士道真是颇为恐惧,贾良才当年大战的时候本来炮火对轰还能坚持一阵,可听见对面的阵地上有人高呼板载,这群疯狗一样的敌人密密麻麻地冲上来那便十有八九顶不住。 他们曾经俘虏过几人,要么是疯狂反抗,要么是直接切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群野兽一般的敌人哭着道歉…… 这真是一个极其伟大的成果。 云珊珊一脸敬佩,她之前对关平的印象只停留在他那手惊世骇俗的刀法上,总觉得这小子笨笨的,还一口一个大汉,现在关平三言两语就说的这鬼子嚎啕大哭,云珊珊再联想关平之前的种种异常,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不出,您还是个老地下了。” “啊?” “没什么没什么。”云珊珊摇摇头,两根麻花辫拨浪鼓一样地甩了甩,“我该向您学习才是。” 一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首要素质就是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关先生明知道我们是抗战的同志,却仍旧自称汉将关平。这样就避免了很多泄密的可能,就算跟他认识的人被俘,问来问去也只能审出同伙是一个叫关平的古人,定把敌人气个半死。 嗯,当年邹先生病死狱中,可他《革命军》中提到的“皇汉”二字却引起了巨大的影响,让无数义士投身战斗。 关先生说的大汉应该就是此事,他之前寻找的《三国演义》应该是他们联络的密码本,也不知道我之前买的那本有没有帮上忙。 这年头各部都有自己的地下势力,尽管不是一个派系,但只要都是抗战那就是好友,云珊珊感觉自己的幼稚在关平眼中一定很可笑,又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 贾良才见关平风尘仆仆,脸色也有些虚弱,赶紧请关平坐下,又一边叫黄四抓紧准备好酒好菜,一边询问道:“兄弟,最近在做什么?” 云珊珊见贾良才毫无心机,居然直接套问关平所做之事,不禁略有些紧张。 “如果不方便说就算啦!” “没有不方便。”关平如实道,“之前我有战事耽搁,又受伤调养了一番,现在暂时无事,有些事还请诸君襄助。” 贾良才和云珊珊都正襟危坐: “关先生(关兄弟)请说。” 关平沉吟道: “是这样的,我,我确系汉时关平,便是你们所说的关羽之子。” 他说着,贾良才吃了一惊,云珊珊向贾良才挤眉弄眼,贾良才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 “啊对对对。” “咳,我在赤壁之战中截住曹操厮杀,虽斩曹贼护卫许褚,却斩不得曹操。 若是曹操大军再来,我等又该如何应付?” 关平消失的那段日子里,鬼子渡河,一路攻城略地,见关平一脸病恹恹的模样,应该是经历了一场大战,部队虽然有些斩获可终究没有太大的成果,他现在有点迷茫,只好来请教战法。 可是贾良才久疏战阵,云珊珊更是从没有上过战场,问他们岂不是问道于盲? 云珊珊听他又说赤壁又说斩杀许褚,应该是之前他们的军队跟敌人展开了几次交战。 鬼子南下以来,各路抵抗势力都没有停下过反抗,但就算有小胜,却一直没有击杀鬼子的大将,反到让鬼子更加猖狂,这倒也符合关平所说,。 云珊珊苦思许久,心道我们自己还没搞明白呢,你们好歹算是正规军,问我们不太好吧? 关平换了个问法:“之前云娘子说过农村包围城市之法。可……可我总觉得不成。我军好聚不好散,一散必有逃兵,而且若是占据山中,百姓得了曹贼好处来围捕我等又该如何?这山中辎重难以筹集,我等只能调动百人在山上,这又与匪盗何异?” 这是关平之前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啊?”云珊珊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给关平介绍过这种战术,她思考片刻,俏声笑道:“好呀,原来关先生还偷师我们。算了算了,那就算咱们互相学习。” 她之前也听过,许多正面军要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作战,这么多曲线里面有个真曲线的不太容易,她当然得抖擞精神好好教教。 “首先你们缺了重要的一课,就是根据地建设。” 见关平一脸郑重挺直身子肃然听课的表情,云珊珊噗嗤一笑,神色又有几分温婉。 “其实说来原理也不难——如果我们的枪炮士兵都占据绝对优势,城市能提供的资源肯定更多,不需要用这样的方法。 根据地建设归根结底就是将你治下的一块土地建设好,让那里的百姓真正感觉到你们不一样,他们才会发自内心的拥护你们。之后你们战斗的时候,有人给你们引路,有人给你们传递消息,有人帮你们收容伤员,战斗的难度将大大降低。 这是在弱小的时候不得已的办法,并不是躲进山中就万事大吉。 总之就是动员你下辖的一切,让你们的战斗更有效,敌人的战斗更困难,取得跟敌人相持作战的最后胜利。” “啊?这么简单?”关平本以为有个极大的战术规划和详细的安排,没想到云珊珊说的似乎这么容易,这到底行不行啊。 “战略上是这样。”云珊珊耐心地道,“战术上就比较复杂了。如果关先生有……” 她本想说带关平参观一下己方的作战,可转念一想这样太容易泄露后方作战的同志具体身份和战法,实在是太过危险,赶快打消这个念头,改口道: “如果关先生以后经常来,咱们可以慢慢讨教。说实话我也不懂,我可以找同志们请教一下,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参考。 这仗估计还要打好久,咱们团结一心,一定能把侵略者从咱们的家乡赶出去!” 第106章 看什么看 晚上,那个鬼子终于不哭了,他开始碎碎念,说着他家的贫穷和他当兵以来的种种抱负。 嗯,嘴上最大的抱负是为了他们的天皇,心里最大的抱负是让家里人吃饱。 这抱负实在是太现实了,让关平又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听云珊珊说,鬼子国内也有许多人不愿意作战,要是能把他们团结在一起,一定能给敌人造成重创,为日后的作战成功奠定基础。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个关平本来还不太理解,可看着这个叫秋山的鬼子吃饱喝足之后掏出电台哒哒哒地发讯,他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秋山很快与上级取得了联络,称他们的洋行之前被一群溃兵洗劫,大掌柜都被乱军杀死,他为了保证电台不丢躲了起来,现在在义士贾良才的帮助下终于重建了联络点,与上级取得联络。 这个回答关平听得心中颇为惴惴,心道鬼子又不傻,说不定得派人过来侦查一番,要是一次来一两百个可就麻烦了。 可云珊珊倒是很淡定,她告诉关平鬼子本来就人少,他们在后方占据的很多大城市都只有几十人看守,眼下他们推进正急,哪有空来这种乡下地方侦查。果不其然,秋山这个并不算无懈可击的回答得到了上面的回复,他们要求秋山请出贾良才担任维持会会长,尽力帮鬼子征集粮食、物资,并且寻找反日武装的具体下落。 “这个怎么办?”关平道,“总不能真给他们征集粮食和物资吧?可要是不做,过几天还不是立刻就露出破绽了?” 云珊珊一双杏眼轻轻动了动,微笑道: “关先生放心,我们这就挂出鬼子的招牌征收粮食和物资,这很快就会有成果了。” 关平之前对农村包围城市的战法研究屡屡就卡在这一步,在自己的占领区征收粮食本就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何况还得送给敌人,可云珊珊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抵触,反而认为这个一个极好的机会。 如果她不是失心疯了的话,那说起来可能还真有点门道。反正过几日一切就有分解,只要能保住这条来往千年后的通道稳定,一切都可以慢慢验证。 关平的手下正在船上喝风,关平也不好意思在千年后的世界继续享用美食。云珊珊和贾良才都不好意思地表示这次关平来的匆忙,他们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如果关平不嫌弃,下次来的时候他们会尽力弄些罐头之类的东西。 关平倒是无所谓,他心中最想要的当然是强大的三八式步枪,但这也只能等贾良才的维持会建立起来再说。 保证了这条道路,他随时都能在这里自由来去,之后就得验证一下这千年后的战法在自己的时代好不好用了。 谢绝了两人相送,关平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时代,他乘船返回石阳,听手下人说有个人已经等了自己许久。 他还以为是刘备派人来石阳给自己传递消息,赶紧请那人来自己临时太守府见面。 可传讯的士兵一脸尴尬的告诉关平,那人已经在太守府中等候关平。 啥? 尽管关平这太守府刚刚挂牌,尽管关平手下军政要人不全,只有些许人马可以调动。 但他好歹也是曹丞相亲自安排的江夏太守,就算是荆州刺史来了也起码得经过他同意才进门,现在直接跑到自己府中等候…… 冷静,也许是自己人呢? 关平也没敢问,一肚子狐疑地快步奔入自己的太守府,只见自己的正堂中正赫然坐着一个跟自己一般年纪,颇为清秀儒雅的锦袍少年。 那少年衣着华贵,左手捧一卷书,右手提着一壶酒,正聚精会神地默念书上的文字。 少年身边一左一右各侍立着一个青年儒士,两人都穿着一身雪白的素绢儒袍,腰带、帽冠、佩剑都镶嵌着美玉,一看便知是天下少有的贵人。 这三人一坐两立,立在少年右侧那个年纪长些的文士一脸无奈,好像已经被这气氛尬地难以呼吸,倒是另一边的那个文士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看都懒得多看关平一眼。 他懒得看关平,关平倒是注意到此人的样貌——只见他左眼正常,右眼却极小,就像患了眼病一样古怪,这模样让关平忍不住咦了一声。 那文士感受到关平的目光,脸上怡然自得的模样飞快地消失不见,分明露出一丝怨毒之色。 关平看了看他,本想行礼问问这三人来路,可想起之前傅巽的“忠告”,他的脸上立刻蒙上了一层阴霾。 “看什么看?” 他冷哼一声。 那个小眼文士吃了一惊,一时说不出话,关平又提高嗓门,厉声道: “我说你呢!你是什么人,看什么看!给本将跪下!” “你!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那个小眼文士大惊失色,那个年纪稍长些的文士赶紧拦在两人中间,苦笑道: “河内……” “没你的事。”关平粗豪地甩了甩长袖,提小鸡一样抓住那文士的袖子将他拖到一边,又大步走到那小眼文士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领口,不由分说便扔在了那个锦衣少年面前。 那个小眼文士万万没想到天下居然还有如此暴躁之人,居然就因为自己瞅了他一眼就动手,他毫无防备之下被摔了个结实,登时疼的惨叫出来。 那个锦衣少年再也维持不住之前风轻云淡的神色,他满脸涨红,愤然起身,喝道: “住手!正礼犯了何罪?为何要拳脚相加!” 关平上下大量一番这锦衣少年,微笑道: “吾观公子贵气不凡,为何竟不知法度? 此乃江夏太守府,军机要地所在,某不在此处,公等擅闯便形同造反。 若是孙刘的探子到了此处,我难道还要对他行礼吗?” “你……”那锦衣少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轻轻咬牙,飞快地呼吸了几下,终于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 “哼,好,汝为太守,印信何在?”少年伸出手掌,“那你的太守印呢?” 关平微笑道: “在曹丞相处。” “是吗?”那锦衣少年脸上的冷笑更甚,他摸了摸右手长袖,从里面取出一只木盒,木盒打开,里面赫然装着一方铜印。 “吾名曹植,字子建。不知贱名足下可有耳闻?” “不曾……” 曹植:…… 17岁的曹植已经能出口成章,写下名留青史的《白马篇》,他的才学让同时代的建安七子星光黯淡,他同样在文学方面颇有建树的父兄也只能仰望其惊人的才华——但这不妨碍关平没有听说过他。 关平不是在打仗就是在研究怎么打仗,在刀尖上过活的日子就是靠比别人更强才能活下来,哪有空了解什么诗词文学。 曹植声名鹊起,可在关平眼中他的名声确实远远不如曹仁、曹洪、曹真。 嗯,这一方面他一直非常实在。 之前那个小眼文士也用手按着腰艰难地站起身来,他一脸怨毒地盯着关平,狞笑道: “汝印信未到,焉敢自称太守?敢问汝可把天子放在眼中!” 那个年长些的文士一脸无奈,可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公子本就骄傲轻狂,来了此地见太守不在,进府中虽然略略不合礼数,但也无伤大雅,云山聪明一点应该赶紧请罪,这样对大家都好。 可万万不曾料到此人的脾气居然如此凶暴…… 哎,不对。 此人若是凶暴,为何没有冲着公子撒火? 关平看着面前抓着印信冲自己冷笑不止的曹植,又看了看一脸嚣张之色的小眼文士,冷笑道: “汝乃何人?” “沛国丁仪。”那人高傲地咧嘴轻笑,“云将军,之前某问之事汝还没有回答,汝印信未到,为何自称太守?是不是没有把天子放在眼中!” 关平看着丁仪胡搅蛮缠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敢问丁郎官居何职?” “某,白身。” 丁仪的父亲丁冲跟曹操的关系很好,曹操非常感谢当年丁冲当年为他起兵做出的巨大贡献,因此丁仪虽是白身,却依旧得到曹操的喜爱,经常能向曹操提出建议,还差点娶了曹操的女儿。 他并没有积极求官,而是一直以宾客的身份待在曹植的身边,与曹植论诗作赋,为他出谋划策提高名望。 曹植是目前曹操最喜欢的儿子(曹冲已经死了),在未来接掌曹操大权的机会很大。 云山不过是一介武夫,之前因为他还有点用处,而曹植在军中缺乏根基,这才稍稍露出一丝招募之态,可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暴躁无礼。 嘿,真以为曹丞相真宠幸你这武夫不成? 丁仪呵呵笑着,他看着关平那张满脸阴郁之色的年轻脸庞,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嫉妒。 他之前跟曹操的女儿有婚约,可曹丕从中作梗,认为他有眼疾,肯定不讨自己妹妹的喜欢,于是曹操做主取消了婚约。 这让他心中怒火中烧,看着关平那张清秀的脸越发不爽。 他很想欣赏一下关平吃瘪的表情,最好流露出十足的恐惧、不安,最后惶恐地拜在自己脚下求饶,让他可以尽情践踏这位武夫的尊严。 嗯,不对,一个毫无根基的武夫,又有什么尊严? “白身吗?” “不错。” “当真?” “当真。” 关平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狞笑,随即,他的拳头猛地收紧,不等丁仪反应过来,关平的拳头已经狠狠从下向上,狠狠砸在了丁仪的下巴上! 第106章 看什么看 晚上,那个鬼子终于不哭了,他开始碎碎念,说着他家的贫穷和他当兵以来的种种抱负。 嗯,嘴上最大的抱负是为了他们的天皇,心里最大的抱负是让家里人吃饱。 这抱负实在是太现实了,让关平又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听云珊珊说,鬼子国内也有许多人不愿意作战,要是能把他们团结在一起,一定能给敌人造成重创,为日后的作战成功奠定基础。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个关平本来还不太理解,可看着这个叫秋山的鬼子吃饱喝足之后掏出电台哒哒哒地发讯,他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秋山很快与上级取得了联络,称他们的洋行之前被一群溃兵洗劫,大掌柜都被乱军杀死,他为了保证电台不丢躲了起来,现在在义士贾良才的帮助下终于重建了联络点,与上级取得联络。 这个回答关平听得心中颇为惴惴,心道鬼子又不傻,说不定得派人过来侦查一番,要是一次来一两百个可就麻烦了。 可云珊珊倒是很淡定,她告诉关平鬼子本来就人少,他们在后方占据的很多大城市都只有几十人看守,眼下他们推进正急,哪有空来这种乡下地方侦查。果不其然,秋山这个并不算无懈可击的回答得到了上面的回复,他们要求秋山请出贾良才担任维持会会长,尽力帮鬼子征集粮食、物资,并且寻找反日武装的具体下落。 “这个怎么办?”关平道,“总不能真给他们征集粮食和物资吧?可要是不做,过几天还不是立刻就露出破绽了?” 云珊珊一双杏眼轻轻动了动,微笑道: “关先生放心,我们这就挂出鬼子的招牌征收粮食和物资,这很快就会有成果了。” 关平之前对农村包围城市的战法研究屡屡就卡在这一步,在自己的占领区征收粮食本就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何况还得送给敌人,可云珊珊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抵触,反而认为这个一个极好的机会。 如果她不是失心疯了的话,那说起来可能还真有点门道。反正过几日一切就有分解,只要能保住这条来往千年后的通道稳定,一切都可以慢慢验证。 关平的手下正在船上喝风,关平也不好意思在千年后的世界继续享用美食。云珊珊和贾良才都不好意思地表示这次关平来的匆忙,他们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如果关平不嫌弃,下次来的时候他们会尽力弄些罐头之类的东西。 关平倒是无所谓,他心中最想要的当然是强大的三八式步枪,但这也只能等贾良才的维持会建立起来再说。 保证了这条道路,他随时都能在这里自由来去,之后就得验证一下这千年后的战法在自己的时代好不好用了。 谢绝了两人相送,关平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时代,他乘船返回石阳,听手下人说有个人已经等了自己许久。 他还以为是刘备派人来石阳给自己传递消息,赶紧请那人来自己临时太守府见面。 可传讯的士兵一脸尴尬的告诉关平,那人已经在太守府中等候关平。 啥? 尽管关平这太守府刚刚挂牌,尽管关平手下军政要人不全,只有些许人马可以调动。 但他好歹也是曹丞相亲自安排的江夏太守,就算是荆州刺史来了也起码得经过他同意才进门,现在直接跑到自己府中等候…… 冷静,也许是自己人呢? 关平也没敢问,一肚子狐疑地快步奔入自己的太守府,只见自己的正堂中正赫然坐着一个跟自己一般年纪,颇为清秀儒雅的锦袍少年。 那少年衣着华贵,左手捧一卷书,右手提着一壶酒,正聚精会神地默念书上的文字。 少年身边一左一右各侍立着一个青年儒士,两人都穿着一身雪白的素绢儒袍,腰带、帽冠、佩剑都镶嵌着美玉,一看便知是天下少有的贵人。 这三人一坐两立,立在少年右侧那个年纪长些的文士一脸无奈,好像已经被这气氛尬地难以呼吸,倒是另一边的那个文士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看都懒得多看关平一眼。 他懒得看关平,关平倒是注意到此人的样貌——只见他左眼正常,右眼却极小,就像患了眼病一样古怪,这模样让关平忍不住咦了一声。 那文士感受到关平的目光,脸上怡然自得的模样飞快地消失不见,分明露出一丝怨毒之色。 关平看了看他,本想行礼问问这三人来路,可想起之前傅巽的“忠告”,他的脸上立刻蒙上了一层阴霾。 “看什么看?” 他冷哼一声。 那个小眼文士吃了一惊,一时说不出话,关平又提高嗓门,厉声道: “我说你呢!你是什么人,看什么看!给本将跪下!” “你!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那个小眼文士大惊失色,那个年纪稍长些的文士赶紧拦在两人中间,苦笑道: “河内……” “没你的事。”关平粗豪地甩了甩长袖,提小鸡一样抓住那文士的袖子将他拖到一边,又大步走到那小眼文士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领口,不由分说便扔在了那个锦衣少年面前。 那个小眼文士万万没想到天下居然还有如此暴躁之人,居然就因为自己瞅了他一眼就动手,他毫无防备之下被摔了个结实,登时疼的惨叫出来。 那个锦衣少年再也维持不住之前风轻云淡的神色,他满脸涨红,愤然起身,喝道: “住手!正礼犯了何罪?为何要拳脚相加!” 关平上下大量一番这锦衣少年,微笑道: “吾观公子贵气不凡,为何竟不知法度? 此乃江夏太守府,军机要地所在,某不在此处,公等擅闯便形同造反。 若是孙刘的探子到了此处,我难道还要对他行礼吗?” “你……”那锦衣少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轻轻咬牙,飞快地呼吸了几下,终于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 “哼,好,汝为太守,印信何在?”少年伸出手掌,“那你的太守印呢?” 关平微笑道: “在曹丞相处。” “是吗?”那锦衣少年脸上的冷笑更甚,他摸了摸右手长袖,从里面取出一只木盒,木盒打开,里面赫然装着一方铜印。 “吾名曹植,字子建。不知贱名足下可有耳闻?” “不曾……” 曹植:…… 17岁的曹植已经能出口成章,写下名留青史的《白马篇》,他的才学让同时代的建安七子星光黯淡,他同样在文学方面颇有建树的父兄也只能仰望其惊人的才华——但这不妨碍关平没有听说过他。 关平不是在打仗就是在研究怎么打仗,在刀尖上过活的日子就是靠比别人更强才能活下来,哪有空了解什么诗词文学。 曹植声名鹊起,可在关平眼中他的名声确实远远不如曹仁、曹洪、曹真。 嗯,这一方面他一直非常实在。 之前那个小眼文士也用手按着腰艰难地站起身来,他一脸怨毒地盯着关平,狞笑道: “汝印信未到,焉敢自称太守?敢问汝可把天子放在眼中!” 那个年长些的文士一脸无奈,可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公子本就骄傲轻狂,来了此地见太守不在,进府中虽然略略不合礼数,但也无伤大雅,云山聪明一点应该赶紧请罪,这样对大家都好。 可万万不曾料到此人的脾气居然如此凶暴…… 哎,不对。 此人若是凶暴,为何没有冲着公子撒火? 关平看着面前抓着印信冲自己冷笑不止的曹植,又看了看一脸嚣张之色的小眼文士,冷笑道: “汝乃何人?” “沛国丁仪。”那人高傲地咧嘴轻笑,“云将军,之前某问之事汝还没有回答,汝印信未到,为何自称太守?是不是没有把天子放在眼中!” 关平看着丁仪胡搅蛮缠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敢问丁郎官居何职?” “某,白身。” 丁仪的父亲丁冲跟曹操的关系很好,曹操非常感谢当年丁冲当年为他起兵做出的巨大贡献,因此丁仪虽是白身,却依旧得到曹操的喜爱,经常能向曹操提出建议,还差点娶了曹操的女儿。 他并没有积极求官,而是一直以宾客的身份待在曹植的身边,与曹植论诗作赋,为他出谋划策提高名望。 曹植是目前曹操最喜欢的儿子(曹冲已经死了),在未来接掌曹操大权的机会很大。 云山不过是一介武夫,之前因为他还有点用处,而曹植在军中缺乏根基,这才稍稍露出一丝招募之态,可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暴躁无礼。 嘿,真以为曹丞相真宠幸你这武夫不成? 丁仪呵呵笑着,他看着关平那张满脸阴郁之色的年轻脸庞,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嫉妒。 他之前跟曹操的女儿有婚约,可曹丕从中作梗,认为他有眼疾,肯定不讨自己妹妹的喜欢,于是曹操做主取消了婚约。 这让他心中怒火中烧,看着关平那张清秀的脸越发不爽。 他很想欣赏一下关平吃瘪的表情,最好流露出十足的恐惧、不安,最后惶恐地拜在自己脚下求饶,让他可以尽情践踏这位武夫的尊严。 嗯,不对,一个毫无根基的武夫,又有什么尊严? “白身吗?” “不错。” “当真?” “当真。” 关平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狞笑,随即,他的拳头猛地收紧,不等丁仪反应过来,关平的拳头已经狠狠从下向上,狠狠砸在了丁仪的下巴上! 第107章 那我们过江 被狠狠击中下巴有多痛苦? 之前文聘与关平大战时曾经亲自体验过。 当时关平的一脚踢得文聘脑中如炸雷一般,险些直接晕了过去。 那还是武艺高强的文聘。 丁仪一介文士,平素疏于习武,完全躲不过关平的一拳,被狠狠打个正着,只发出一声凄惨的悲鸣,满口银牙巴拉巴拉随着他口中的鲜血狂喷而出,哒拉哒拉极有节奏地落在了地上。 “一介白身,还敢对本将无礼?”关平眼中凶光如电,他一把扯住丁仪,又左右开弓,一拳一拳打在丁仪的面门,这第一拳丁仪还能惨叫,后面的两拳直接打的丁仪口喷鲜血,如死人般昏迷不动,完全没了声息。 关平嘿了一声,把丁仪扔了地上。 “末将出山为朝廷厮杀,但求别人高看一眼。 一介白身敢在我面前犬吠,我为大汉太守,岂能不敢打你?” 说实话关平早就对这些清流文士颇为不满,之前他是关平的时候当然不能随便打人,但我现在是曹军大将云山,主打的就是一个脾气暴躁,大不了揍你一顿老子不干了,你还能拿我如何? 曹植显然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见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好友丁仪居然被打的不省人事,他稚嫩的脸上顿时一片惨白,赶紧大声呼喊道:“来,来人!” 屋外还有他手下的二十多名精锐护卫,听见曹植呼救,众人纷纷跳进屋中,可那年长的文士瞬间反应过来,他高呼一声“且住”,又飞快地冲过去,将那些护卫赶出正堂,顺手将房门掩住。 做完这一切,那文士稍稍松了口气,赶紧拜在地上: “河内司马孚,方才对将军无礼,还请将军恕罪!” 司马孚…… 关平也没听过这名字,不过这文士的姿态倒是不错,关平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又冲曹植咧嘴一笑: “公子,一个白身之人居然敢擅闯我军军营,我打他……应该不违法度吧?” 曹植全身不住地发抖,他下意识地按住腰间长剑,可在关平的一身煞气之下却又不敢拔剑,竭尽全力也只能颤声问道: “便是白身之人,汝,汝也不可随意殴打!这便是云将军为将之法?” “我蛮夷也。” 关平终于念出了这句刻在荆楚人灵魂深处的豪言,这让曹植又气又急,又全然无奈。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 他家的狗也不是一个小官敢随便打的,云山这个太守不过是曹操临时扶持起来对抗孙刘的,难道论亲厚还能比得过亲儿子? 可他……可他居然自称蛮夷…… 跟蛮夷讲道理,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关平伸出手,司马孚赶紧从曹植手上取过那枚方印,恭敬地放在关平的手掌中。 关平仔细观察着江夏太守的字样,又抬起头,冲曹植咧嘴一笑: “公子是不是认为,我打的没有道理?” “不,不错,你有何道理?” 到底是写下白马篇的曹植。在确定云山不敢杀自己之后,他的脸上已经逐渐恢复正常,尽管仍然恐惧,却仍感质问这位蛮夷武夫。 “印信是天子所授,但这之前……丞相已经将江夏托付与某。丞相代天子伐罪,授我兵马粮钱,准我招募士卒镇守江北。 丁仪要么以为丞相矫诏,要么就是对丞相的调度不满。 要么就是觉得天子与丞相离心离德,觉得丞相让我做太守,而天子不准。 呵呵,不管怎么想,都是对丞相、对天子的大不敬,云某不杀他已经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请问公子,我打他一顿是否合乎情理?” 曹植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他之前也跟随曹操南下,在曹操败退江陵后跟着曹操逃回许都,此番奉曹操的命令前来是有相当重要的任务。 他在江陵的时候已经听说过云山的故事,他和丁仪一合计,认为这个荆州出身的武夫毫无根基,可以利用,让他成为自己在军中的助力,在未来的某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文人互相试探的方法自然要稍微露出一点狂态,以测试对方的心性。当年黄石公试探张良的时候曾经特意将自己的鞋子扔下,让张良捡起来给自己穿上,后来又先后三次与张良约见,这才成就一段佳话。 可曹植忘记了一点,张良最初看见黄石公的行为艺术时也很惊愕,一度想揍他,只是因为他是老头才强忍住(良愕然,欲欧之,为其老,强忍)。他们几个都很年轻,试探的又是一个武夫,没有被打死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本来就是曹植和丁仪故意生事,现在被一顿抢白,言语间还说起了曹操和天子之间的龃龉,身为人子、人臣,曹植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一时难以回答关平的诘问。 没想到关平得理不饶人,又重复一遍:“公子以为,我打的有没有道理?” 确如关平所说,如果曹操什么都得听天子的,那他还封赏个屁,老老实实回去当大汉纯臣算了。 他在前线发了这么多的太守,自创了这么多的杂号将军,都是先安排任免,然后回去随便给天子说一声补个章。 丁仪这都质疑,分明是质疑曹操架空了天子,挨揍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曹植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一声不吭。 关平也不欺人太甚,他随意坐在曹植的身边,微笑道:“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曹植见关平居然敢坐在自己身边,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他扭头不语,表示不想跟关平多说,关平也不惯着他,索性懒洋洋地长身而起: “好吧,今日得罪了公子,想来我这太守也做不成了。” 他把刚刚到手的铜印装回盒中,恭敬地摆在桌上,懒懒地叹了一声: “某有心报国,却报国无门。既然惹怒了公子,这就回山种田去了——备车,回襄阳!” 关平手下众人齐声称喏,居然真的开始飞快地收拾行李,这场面让曹植当场愣住。 不是。 文士弃官是回乡养望,你一个武夫弃官做什么啊? 眼看关平连太守的铜印都不要了,曹植也只能赶紧起身,他苦笑着扯住关平的戎袍,苦笑道:“适才是植狂放,还请……还请将军莫怪。” “这还差不多,都停下吧,不回去了。” 曹植:…… 这特么是什么蛮夷鄙夫啊。 曹植平素交往的朋友都是著名游侠豪杰、成名的文雅儒士,大家都对曹操的儿子颇为关照,哪敢如此浪荡妄为。 曹植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恭敬地向关平行礼道歉。 “植在父亲身边,常听父亲说起云将军勇不可当。 如今有一事,还请将军周旋。” 他痛苦地咽了口唾沫,朝司马孚使了个眼色。 司马孚终于很好的承担起了讲述者的角色,向关平娓娓道来: 曹操此番大败带来了严重的震动,尤其是陈群、荀攸二人先后被俘,更是引起了颍川诸士的强烈反弹。 替曹操守家的荀彧不敢相信自己亲侄子荀攸和女婿陈群被抓的事实,这些日子多次登门恳求曹操换回二人,甚至表示自己应该亲自去一趟夏口跟刘备谈谈。远在关中的名臣钟繇听说此事也表示自己愿意亲自去夏口跟刘备谈判,说什么都得让刘备放了二人。 这几个颍川人担心自己的老乡、亲戚也是理所应当,可更让曹操吐血的是,那些大汉纯臣纷纷趁机生事,尤其是杨彪、崔琰这几人疯狂戏来,表示他们跟陈群、荀攸也是铁中铁,非得出去把他们弄回来。 万般无奈之下,曹操也只能答应跟刘备谈谈——他肯定不能派出一堆戏来的大汉纯臣,也不敢把荀彧、钟繇扔出去狼入虎口,思来想去,他做出了一个可歌可泣的举动。 派自己儿子,派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去。 这下你总说不出什么了吧? 就这样,曹植火线就任议郎,行南中郎将、持节,奉命来夏口跟刘备谈判,争取带回陈群、荀攸。 曹植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热血沸腾,在曹操面前赌咒发誓一定要做好、做出成绩,这让他临时征辟的文学掾司马孚又惊喜又意外,还以为自家公子想出了什么神异的招数。 他一路没敢打听,快走到石阳了才小心地问曹植到底有什么计划。 没想到曹植当场就给了司马孚一记暴击—— “此事交给云太守决断,若是云山不能决断此事,证明此人无法担当大任,我自揍请丞相免除此人。” “……” “难道文学掾还有更好的主意?” “没,没有……” 在年轻的曹植心中,他们虽然在乌林败了一阵,但绝不应该因此跟刘备讲和,跟刘备谈判的时候一定要展现己方的气度,逼迫刘备交出陈群和荀攸。至于怎么逼迫,那当然要手下人想办法,难道还能让曹植亲自想办法不成? 司马孚无语,也只能颤颤抖抖地请关平想个主意。 关平琢磨片刻,倒是很快就想出了办法。 “此事不难。”他沉思片刻道,“这样,我送二位过江,对面的诸葛亮并非不讲情理之人,只要晓之以理,必然得偿所愿!” 司马孚:…… 曹植:…… 第107章 那我们过江 被狠狠击中下巴有多痛苦? 之前文聘与关平大战时曾经亲自体验过。 当时关平的一脚踢得文聘脑中如炸雷一般,险些直接晕了过去。 那还是武艺高强的文聘。 丁仪一介文士,平素疏于习武,完全躲不过关平的一拳,被狠狠打个正着,只发出一声凄惨的悲鸣,满口银牙巴拉巴拉随着他口中的鲜血狂喷而出,哒拉哒拉极有节奏地落在了地上。 “一介白身,还敢对本将无礼?”关平眼中凶光如电,他一把扯住丁仪,又左右开弓,一拳一拳打在丁仪的面门,这第一拳丁仪还能惨叫,后面的两拳直接打的丁仪口喷鲜血,如死人般昏迷不动,完全没了声息。 关平嘿了一声,把丁仪扔了地上。 “末将出山为朝廷厮杀,但求别人高看一眼。 一介白身敢在我面前犬吠,我为大汉太守,岂能不敢打你?” 说实话关平早就对这些清流文士颇为不满,之前他是关平的时候当然不能随便打人,但我现在是曹军大将云山,主打的就是一个脾气暴躁,大不了揍你一顿老子不干了,你还能拿我如何? 曹植显然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见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好友丁仪居然被打的不省人事,他稚嫩的脸上顿时一片惨白,赶紧大声呼喊道:“来,来人!” 屋外还有他手下的二十多名精锐护卫,听见曹植呼救,众人纷纷跳进屋中,可那年长的文士瞬间反应过来,他高呼一声“且住”,又飞快地冲过去,将那些护卫赶出正堂,顺手将房门掩住。 做完这一切,那文士稍稍松了口气,赶紧拜在地上: “河内司马孚,方才对将军无礼,还请将军恕罪!” 司马孚…… 关平也没听过这名字,不过这文士的姿态倒是不错,关平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又冲曹植咧嘴一笑: “公子,一个白身之人居然敢擅闯我军军营,我打他……应该不违法度吧?” 曹植全身不住地发抖,他下意识地按住腰间长剑,可在关平的一身煞气之下却又不敢拔剑,竭尽全力也只能颤声问道: “便是白身之人,汝,汝也不可随意殴打!这便是云将军为将之法?” “我蛮夷也。” 关平终于念出了这句刻在荆楚人灵魂深处的豪言,这让曹植又气又急,又全然无奈。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 他家的狗也不是一个小官敢随便打的,云山这个太守不过是曹操临时扶持起来对抗孙刘的,难道论亲厚还能比得过亲儿子? 可他……可他居然自称蛮夷…… 跟蛮夷讲道理,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关平伸出手,司马孚赶紧从曹植手上取过那枚方印,恭敬地放在关平的手掌中。 关平仔细观察着江夏太守的字样,又抬起头,冲曹植咧嘴一笑: “公子是不是认为,我打的没有道理?” “不,不错,你有何道理?” 到底是写下白马篇的曹植。在确定云山不敢杀自己之后,他的脸上已经逐渐恢复正常,尽管仍然恐惧,却仍感质问这位蛮夷武夫。 “印信是天子所授,但这之前……丞相已经将江夏托付与某。丞相代天子伐罪,授我兵马粮钱,准我招募士卒镇守江北。 丁仪要么以为丞相矫诏,要么就是对丞相的调度不满。 要么就是觉得天子与丞相离心离德,觉得丞相让我做太守,而天子不准。 呵呵,不管怎么想,都是对丞相、对天子的大不敬,云某不杀他已经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请问公子,我打他一顿是否合乎情理?” 曹植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他之前也跟随曹操南下,在曹操败退江陵后跟着曹操逃回许都,此番奉曹操的命令前来是有相当重要的任务。 他在江陵的时候已经听说过云山的故事,他和丁仪一合计,认为这个荆州出身的武夫毫无根基,可以利用,让他成为自己在军中的助力,在未来的某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文人互相试探的方法自然要稍微露出一点狂态,以测试对方的心性。当年黄石公试探张良的时候曾经特意将自己的鞋子扔下,让张良捡起来给自己穿上,后来又先后三次与张良约见,这才成就一段佳话。 可曹植忘记了一点,张良最初看见黄石公的行为艺术时也很惊愕,一度想揍他,只是因为他是老头才强忍住(良愕然,欲欧之,为其老,强忍)。他们几个都很年轻,试探的又是一个武夫,没有被打死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本来就是曹植和丁仪故意生事,现在被一顿抢白,言语间还说起了曹操和天子之间的龃龉,身为人子、人臣,曹植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一时难以回答关平的诘问。 没想到关平得理不饶人,又重复一遍:“公子以为,我打的有没有道理?” 确如关平所说,如果曹操什么都得听天子的,那他还封赏个屁,老老实实回去当大汉纯臣算了。 他在前线发了这么多的太守,自创了这么多的杂号将军,都是先安排任免,然后回去随便给天子说一声补个章。 丁仪这都质疑,分明是质疑曹操架空了天子,挨揍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曹植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一声不吭。 关平也不欺人太甚,他随意坐在曹植的身边,微笑道:“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曹植见关平居然敢坐在自己身边,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他扭头不语,表示不想跟关平多说,关平也不惯着他,索性懒洋洋地长身而起: “好吧,今日得罪了公子,想来我这太守也做不成了。” 他把刚刚到手的铜印装回盒中,恭敬地摆在桌上,懒懒地叹了一声: “某有心报国,却报国无门。既然惹怒了公子,这就回山种田去了——备车,回襄阳!” 关平手下众人齐声称喏,居然真的开始飞快地收拾行李,这场面让曹植当场愣住。 不是。 文士弃官是回乡养望,你一个武夫弃官做什么啊? 眼看关平连太守的铜印都不要了,曹植也只能赶紧起身,他苦笑着扯住关平的戎袍,苦笑道:“适才是植狂放,还请……还请将军莫怪。” “这还差不多,都停下吧,不回去了。” 曹植:…… 这特么是什么蛮夷鄙夫啊。 曹植平素交往的朋友都是著名游侠豪杰、成名的文雅儒士,大家都对曹操的儿子颇为关照,哪敢如此浪荡妄为。 曹植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恭敬地向关平行礼道歉。 “植在父亲身边,常听父亲说起云将军勇不可当。 如今有一事,还请将军周旋。” 他痛苦地咽了口唾沫,朝司马孚使了个眼色。 司马孚终于很好的承担起了讲述者的角色,向关平娓娓道来: 曹操此番大败带来了严重的震动,尤其是陈群、荀攸二人先后被俘,更是引起了颍川诸士的强烈反弹。 替曹操守家的荀彧不敢相信自己亲侄子荀攸和女婿陈群被抓的事实,这些日子多次登门恳求曹操换回二人,甚至表示自己应该亲自去一趟夏口跟刘备谈谈。远在关中的名臣钟繇听说此事也表示自己愿意亲自去夏口跟刘备谈判,说什么都得让刘备放了二人。 这几个颍川人担心自己的老乡、亲戚也是理所应当,可更让曹操吐血的是,那些大汉纯臣纷纷趁机生事,尤其是杨彪、崔琰这几人疯狂戏来,表示他们跟陈群、荀攸也是铁中铁,非得出去把他们弄回来。 万般无奈之下,曹操也只能答应跟刘备谈谈——他肯定不能派出一堆戏来的大汉纯臣,也不敢把荀彧、钟繇扔出去狼入虎口,思来想去,他做出了一个可歌可泣的举动。 派自己儿子,派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去。 这下你总说不出什么了吧? 就这样,曹植火线就任议郎,行南中郎将、持节,奉命来夏口跟刘备谈判,争取带回陈群、荀攸。 曹植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热血沸腾,在曹操面前赌咒发誓一定要做好、做出成绩,这让他临时征辟的文学掾司马孚又惊喜又意外,还以为自家公子想出了什么神异的招数。 他一路没敢打听,快走到石阳了才小心地问曹植到底有什么计划。 没想到曹植当场就给了司马孚一记暴击—— “此事交给云太守决断,若是云山不能决断此事,证明此人无法担当大任,我自揍请丞相免除此人。” “……” “难道文学掾还有更好的主意?” “没,没有……” 在年轻的曹植心中,他们虽然在乌林败了一阵,但绝不应该因此跟刘备讲和,跟刘备谈判的时候一定要展现己方的气度,逼迫刘备交出陈群和荀攸。至于怎么逼迫,那当然要手下人想办法,难道还能让曹植亲自想办法不成? 司马孚无语,也只能颤颤抖抖地请关平想个主意。 关平琢磨片刻,倒是很快就想出了办法。 “此事不难。”他沉思片刻道,“这样,我送二位过江,对面的诸葛亮并非不讲情理之人,只要晓之以理,必然得偿所愿!” 司马孚:…… 曹植:…… 第108章 单刀赴会 送曹操的儿子去刘备那…… 道理上勉强也能说得过去,但就算是写下“捐躯赴国难,视死乎如归”的曹植也不认为自己跑到父亲最大的仇人那里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这个……这个……” “哎,既然是出使,总得跟诸葛亮见个面。我意已决,还请公子莫要胆怯。” “我,我没有胆怯!” 秦汉以来,各种浓烈的浪漫主义风格和整体尚武的风格交相呼应,理论上这年头死还不算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偏偏就是怂还让人知道。 曹植风雅名动天下,平素的人设就是狂放不羁,主打一个狂妄。 可他再狂妄那也是有所企图,这云山…… 司马孚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关平的话。 “将军,不,不宜让公子亲赴险地啊。” “什么?”关平本来脸色已经颇为和煦,闻言一掌拍在桌案上。 关平气力惊人,一掌拍的桌案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巨响,曹植和司马孚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一时不敢跟关平对视。 “公子莫非不是曹公亲子?”关平一脚踩在桌案上,一脸狞笑盯着曹植,“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曹公在此,岂能唯唯诺诺,瞻前顾后? 我云山便不怕,此番我只驾一扁舟,带公子单刀赴会!纵有强敌千万,我自岿然不动!来人啊,给公子备船。” 完了。 曹植和司马孚大脑一片空白,很难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之前他们只是怀疑云山是疯子,这会儿直接确诊了。 此人若非刘备军的探子,那便是风邪入脑,无药可医。 汝自己想死,莫要拉着我们一起死啊。 可形势比人强。 关平怒吼一声,门外立刻冲进来一群士兵,齐声高呼道:“请!” 刚才谈话的工夫,之前跟随曹植来的二十多个护卫已经被全部缴械,各自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现在见曹植也被带出来,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哪敢出声。 说干就干,关平强令曹植和司马孚上前,两人心中绝望,可这是在云山军中,周围所有人都是他的亲信,他打着大义的名号,曹植就算名满天下,就算才学动人又能如何? 才学要是管用孔融也不会被曹操一刀砍了。 可恶啊,来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啊。 曹植本来有一支超过五百人的卫队,可到襄阳的时候乐进拍胸口保证云山是天下义士,可以放心前去,曹植这才大搞名士风轻云淡的气场,就带了二十个人。 不然……不然最少还能跟此人僵持一番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关平先派人过江报信,又在岸边颇为豪气地表示此事干系重大,他决定一人一刀,亲赴险境跟汉军谈谈,众军士山呼“万胜”,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 虽千万人吾往矣永远是男人的浪漫,谁不崇拜悍不畏死,敢风轻云淡亲赴敌人老巢的勇士? 反正往的也不是他们。 江上温柔的暖风吹得曹植和司马孚汗毛倒竖,他们也欣赏勇士,可众所周知勇士是用来欣赏的,万一死了不过是一堆枯骨,也得被后人戳着脊梁骨大骂有勇无谋。 曹操又不止一个儿子,曹植好不容易才在继承者的竞争中位列前茅,他不想就这么荒唐的客死他乡啊。 “叔达,叔达,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上船之后,之前一直处于半石化状态的曹植终于感觉到了屠刀的临近,只能彻底抛弃了名士的风度,赶紧哀求司马孚想办法。 司马孚翻了个白眼,强忍着把曹植从船上踢下去的念头,苦笑道: “卑下……卑下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你在岸上的时候拼死振臂一呼,说不定云山忌惮你的身份不敢继续贸然行事。 可现在都上了船,关平只带了一把刀和不到十个随从,脚下就是大江,还能往哪跑? 不知道你曹植会不会水,反正我不会…… 司马孚的家教在关键时候还是稍微发挥了一点作用,他艰难地笑了笑,劝道: “事已至此,公子不妨冷静,休要让贼人见笑。我听闻云将军有勇有谋,并不是莽撞武夫,这其中一定别有用意。” “他还不莽撞?” 曹植来之前就听说过云山和黄忠带着一点人就进攻夏口的光辉往事,结果丢了黄忠陈群,自己也被打的身负重伤。 尽管这损伤在曹军的整体惨败面前不算什么,但这也是建立在这莽夫没带多少兵的前提下。 要是任由他瞎指挥,曹军早就全军覆没了。 大船抵达夏口,刘备军的战船纷纷围了上来,曹植心中绝望,忍不住痛哭垂泪。 当时他还以为这次出使是父亲器重自己,能大大增加自己的威望,可现在看看这不仅不可能提高自己的威望,反而可能让自己送命。 我不该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关平横刀在胸前,冷笑道: “吾乃汉将云山,诸葛孔明何在?” 对面战船上的赫然是关平手下大将魏延,他横眉一挑,朗声道: “原来是云将军,之前的通传军师已经知晓,就看将军敢不敢上岸一叙了。” “有何不敢?”关平蹭的起身,冲曹植和司马孚做了个请的动作,一马当先下船。 曹植和司马孚一度动了趁着关平离开抢船快跑的念头,可看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魏延,他们挣扎一番还是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恶啊。 难道事情真的已经不能挽回了吗? · 刘备远征荆南四郡,诸葛亮就负责坐镇夏口后方,一边处理与江东的关系,一边组织春耕。 等刘备收复四郡,他还要负责征调那里的赋税,为刘备的作战打好基础。 如果说刘备自己是这支军队有力的四肢,诸葛亮就是他们的大脑,在诸葛亮的有序调动之下,刘备军才能保证不缺钱粮,全军士气高涨,现在的夏口小城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 曹植和司马孚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的繁忙集市,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曹刘双方征战的最前线。 之前听说刘备对诸葛亮推崇备至的时候司马孚还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刘备出身草莽,最重义气,连吕布这种人都敢信任,可现在看看诸葛亮治下的夏口惊人的繁荣,司马孚开始揣测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琅琊避祸之客会不会真的身怀极其惊人的本事。 这让他对见诸葛亮又多了几分期待。 · 诸葛亮比想象中的热情太多。 他带着魏延、黄忠、傅巽等文武在府门前迎候曹植和司马孚的到来,远远望见曹植,诸葛亮居然不用魏延保护,径自迎上去,冲这位大才子笑道: “亮在军中,曾读过植公子的《白马》,还以为是天人所做。今日见了公子,果然不凡。” 他的目光又落在关平的身上。 自柴桑一别,关平和诸葛亮已经许久不见。 关平在千年之后的境遇都不曾详细说给刘备关羽,倒是原原本本讲给了诸葛亮,那把三八式步枪和写满鬼子文字的天书也放在了诸葛亮处,足见其对诸葛亮的信任。诸葛亮现在看关平的目光也颇为温和,全然不像之前还厮杀敌对之人,这让司马孚敏锐地皱起了眉头。 “这位便是云将军吧?” “正是在下。”关平心中感慨,脸上的表情也稍有一丝不自然。 “长文常说,云将军之勇世间少有,我家小关公之前在江陵曾与将军交手,没想到将军居然还敢身入夏口。 如此胆色,亮佩服佩服。” 你可以永远相信诸葛亮的演技。 他轻易地就把对关平的亲近转化成了对武勇之人的信任,司马孚和曹植都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 关平也从刚才稍稍的一点感慨中恢复过来,他正想谦恭一句,又想起自己的人设,当即哈哈大笑: “关平?此子武艺低微,在江陵时如非陈长文阻挡,定取此人性命!” 曹植和司马孚下意识地向后稍稍后退,曹植现在已经完全确认这个叫云山的少年根本不是什么勇士,而是一个彻底的疯子。 倒是司马孚略略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位云将军……好像是故作此态啊。 论窝藏心事,故作丑态,天下没有人能比得上司马孚的二哥司马懿。 司马懿从建安六年开始一直假装自己患上风痹症,不愿接受曹操的征召,曹操曾经多次派人查探司马懿,愣是查不出司马懿的问题。 二十三岁到二十九岁的大好光阴里司马懿一直在家装病,演技炉火纯青,要不是曹操苦苦相逼,司马懿也不会扔了拐杖瞬间见证医学奇迹。 关平的演技这些日子虽然已经得到了不错的磨练,可在司马孚的眼中依然破绽百出,他静静思索片刻,却依旧找不到答案。 哎,要是二哥在身边就好了。 二哥秉性纯良,朴素仁善又颇为机警,若是见了云山,一定能从里面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司马孚摇了摇头,正想向前,耳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 少顷,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建安十四年的第一场春雨终于来了。 第108章 单刀赴会 送曹操的儿子去刘备那…… 道理上勉强也能说得过去,但就算是写下“捐躯赴国难,视死乎如归”的曹植也不认为自己跑到父亲最大的仇人那里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这个……这个……” “哎,既然是出使,总得跟诸葛亮见个面。我意已决,还请公子莫要胆怯。” “我,我没有胆怯!” 秦汉以来,各种浓烈的浪漫主义风格和整体尚武的风格交相呼应,理论上这年头死还不算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偏偏就是怂还让人知道。 曹植风雅名动天下,平素的人设就是狂放不羁,主打一个狂妄。 可他再狂妄那也是有所企图,这云山…… 司马孚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关平的话。 “将军,不,不宜让公子亲赴险地啊。” “什么?”关平本来脸色已经颇为和煦,闻言一掌拍在桌案上。 关平气力惊人,一掌拍的桌案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巨响,曹植和司马孚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一时不敢跟关平对视。 “公子莫非不是曹公亲子?”关平一脚踩在桌案上,一脸狞笑盯着曹植,“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曹公在此,岂能唯唯诺诺,瞻前顾后? 我云山便不怕,此番我只驾一扁舟,带公子单刀赴会!纵有强敌千万,我自岿然不动!来人啊,给公子备船。” 完了。 曹植和司马孚大脑一片空白,很难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之前他们只是怀疑云山是疯子,这会儿直接确诊了。 此人若非刘备军的探子,那便是风邪入脑,无药可医。 汝自己想死,莫要拉着我们一起死啊。 可形势比人强。 关平怒吼一声,门外立刻冲进来一群士兵,齐声高呼道:“请!” 刚才谈话的工夫,之前跟随曹植来的二十多个护卫已经被全部缴械,各自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现在见曹植也被带出来,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哪敢出声。 说干就干,关平强令曹植和司马孚上前,两人心中绝望,可这是在云山军中,周围所有人都是他的亲信,他打着大义的名号,曹植就算名满天下,就算才学动人又能如何? 才学要是管用孔融也不会被曹操一刀砍了。 可恶啊,来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啊。 曹植本来有一支超过五百人的卫队,可到襄阳的时候乐进拍胸口保证云山是天下义士,可以放心前去,曹植这才大搞名士风轻云淡的气场,就带了二十个人。 不然……不然最少还能跟此人僵持一番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关平先派人过江报信,又在岸边颇为豪气地表示此事干系重大,他决定一人一刀,亲赴险境跟汉军谈谈,众军士山呼“万胜”,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 虽千万人吾往矣永远是男人的浪漫,谁不崇拜悍不畏死,敢风轻云淡亲赴敌人老巢的勇士? 反正往的也不是他们。 江上温柔的暖风吹得曹植和司马孚汗毛倒竖,他们也欣赏勇士,可众所周知勇士是用来欣赏的,万一死了不过是一堆枯骨,也得被后人戳着脊梁骨大骂有勇无谋。 曹操又不止一个儿子,曹植好不容易才在继承者的竞争中位列前茅,他不想就这么荒唐的客死他乡啊。 “叔达,叔达,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上船之后,之前一直处于半石化状态的曹植终于感觉到了屠刀的临近,只能彻底抛弃了名士的风度,赶紧哀求司马孚想办法。 司马孚翻了个白眼,强忍着把曹植从船上踢下去的念头,苦笑道: “卑下……卑下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你在岸上的时候拼死振臂一呼,说不定云山忌惮你的身份不敢继续贸然行事。 可现在都上了船,关平只带了一把刀和不到十个随从,脚下就是大江,还能往哪跑? 不知道你曹植会不会水,反正我不会…… 司马孚的家教在关键时候还是稍微发挥了一点作用,他艰难地笑了笑,劝道: “事已至此,公子不妨冷静,休要让贼人见笑。我听闻云将军有勇有谋,并不是莽撞武夫,这其中一定别有用意。” “他还不莽撞?” 曹植来之前就听说过云山和黄忠带着一点人就进攻夏口的光辉往事,结果丢了黄忠陈群,自己也被打的身负重伤。 尽管这损伤在曹军的整体惨败面前不算什么,但这也是建立在这莽夫没带多少兵的前提下。 要是任由他瞎指挥,曹军早就全军覆没了。 大船抵达夏口,刘备军的战船纷纷围了上来,曹植心中绝望,忍不住痛哭垂泪。 当时他还以为这次出使是父亲器重自己,能大大增加自己的威望,可现在看看这不仅不可能提高自己的威望,反而可能让自己送命。 我不该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关平横刀在胸前,冷笑道: “吾乃汉将云山,诸葛孔明何在?” 对面战船上的赫然是关平手下大将魏延,他横眉一挑,朗声道: “原来是云将军,之前的通传军师已经知晓,就看将军敢不敢上岸一叙了。” “有何不敢?”关平蹭的起身,冲曹植和司马孚做了个请的动作,一马当先下船。 曹植和司马孚一度动了趁着关平离开抢船快跑的念头,可看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魏延,他们挣扎一番还是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恶啊。 难道事情真的已经不能挽回了吗? · 刘备远征荆南四郡,诸葛亮就负责坐镇夏口后方,一边处理与江东的关系,一边组织春耕。 等刘备收复四郡,他还要负责征调那里的赋税,为刘备的作战打好基础。 如果说刘备自己是这支军队有力的四肢,诸葛亮就是他们的大脑,在诸葛亮的有序调动之下,刘备军才能保证不缺钱粮,全军士气高涨,现在的夏口小城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 曹植和司马孚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的繁忙集市,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曹刘双方征战的最前线。 之前听说刘备对诸葛亮推崇备至的时候司马孚还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刘备出身草莽,最重义气,连吕布这种人都敢信任,可现在看看诸葛亮治下的夏口惊人的繁荣,司马孚开始揣测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琅琊避祸之客会不会真的身怀极其惊人的本事。 这让他对见诸葛亮又多了几分期待。 · 诸葛亮比想象中的热情太多。 他带着魏延、黄忠、傅巽等文武在府门前迎候曹植和司马孚的到来,远远望见曹植,诸葛亮居然不用魏延保护,径自迎上去,冲这位大才子笑道: “亮在军中,曾读过植公子的《白马》,还以为是天人所做。今日见了公子,果然不凡。” 他的目光又落在关平的身上。 自柴桑一别,关平和诸葛亮已经许久不见。 关平在千年之后的境遇都不曾详细说给刘备关羽,倒是原原本本讲给了诸葛亮,那把三八式步枪和写满鬼子文字的天书也放在了诸葛亮处,足见其对诸葛亮的信任。诸葛亮现在看关平的目光也颇为温和,全然不像之前还厮杀敌对之人,这让司马孚敏锐地皱起了眉头。 “这位便是云将军吧?” “正是在下。”关平心中感慨,脸上的表情也稍有一丝不自然。 “长文常说,云将军之勇世间少有,我家小关公之前在江陵曾与将军交手,没想到将军居然还敢身入夏口。 如此胆色,亮佩服佩服。” 你可以永远相信诸葛亮的演技。 他轻易地就把对关平的亲近转化成了对武勇之人的信任,司马孚和曹植都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 关平也从刚才稍稍的一点感慨中恢复过来,他正想谦恭一句,又想起自己的人设,当即哈哈大笑: “关平?此子武艺低微,在江陵时如非陈长文阻挡,定取此人性命!” 曹植和司马孚下意识地向后稍稍后退,曹植现在已经完全确认这个叫云山的少年根本不是什么勇士,而是一个彻底的疯子。 倒是司马孚略略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位云将军……好像是故作此态啊。 论窝藏心事,故作丑态,天下没有人能比得上司马孚的二哥司马懿。 司马懿从建安六年开始一直假装自己患上风痹症,不愿接受曹操的征召,曹操曾经多次派人查探司马懿,愣是查不出司马懿的问题。 二十三岁到二十九岁的大好光阴里司马懿一直在家装病,演技炉火纯青,要不是曹操苦苦相逼,司马懿也不会扔了拐杖瞬间见证医学奇迹。 关平的演技这些日子虽然已经得到了不错的磨练,可在司马孚的眼中依然破绽百出,他静静思索片刻,却依旧找不到答案。 哎,要是二哥在身边就好了。 二哥秉性纯良,朴素仁善又颇为机警,若是见了云山,一定能从里面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司马孚摇了摇头,正想向前,耳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 少顷,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建安十四年的第一场春雨终于来了。 第109章 条件倒是有一个 诸葛亮尽地主之谊,很友好地招呼着曹植、司马孚饮酒,并没有因为曹植的身份而弄出些什么诡异的举动。 虽然黄忠和魏延的表情都颇为不善,但曹植总算从最初的惊恐中稍稍恢复过来。 毕竟是名漫天下的大才子,曹植紧张一退,立刻露出了名士姿态,从容地向诸葛亮提出请求,希望他能释放陈群、荀攸二人。 诸葛亮听完了曹植的讲述,微笑道;“当然可以。” 曹植挺直身子,肃然道: “不知道诸葛军师想要什么。” “不要什么啊。” 曹植:…… 诸葛亮微笑道: “荀公达名满天下,是当年刺杀董卓的义士。他在之前大战中与令尊失散,现在想要返回率颍川,我等自然得送他离开。 只是陈长文与我主是故交,两人许久不见,还要些日子叙旧。” 刘备和陈群还能有什么旧可叙…… 曹植和司马孚的脸上都露出一丝非常无奈的表情。 荀攸是荀彧的侄子,陈群是荀彧的女婿,这俩只弄回去一个还不如一个都弄不回去。 诸葛亮这招以退为进,确实让司马孚说不出话来。 曹植不甘心,此刻他故态复萌,忍不住嘲弄道: “当年陈长文在徐州与刘使君交情果然不浅,先投了吕布,又回归朝廷,此刻还念着刘使君。” 陈群当年从刘备那跑路之后先跟着吕布混了一阵子,后来吕布战败,他就立刻投奔到了曹操帐下,曹植这是暗讽刘备跟陈群的交情还不如吕布,哪有什么旧可以叙。 诸葛亮倒是颇为平静,微笑道: “不知植公子以为,长文为人如何?” 曹植顿时一凛,肃然道:“陈公容中下士,则众心不携;进吐善谋,则众议不格,真乃从容之士,国相之才。” 陈群的学问和手腕都是天下一等一的,他尤其擅长经营自己的名声,孔融这种名门狂士、吴质这种寒门妄人都对他推崇备至,他的存在对曹操稳定朝堂也能发挥极其巨大的作用。 现在曹操手下的清流首领是荀彧,众所周知,自曹操击败袁绍,废三公建丞相之后,曹操跟荀彧之间的就开始出现了裂痕。曹操现在使用的“唯才是举”固然能笼络到一群本事高强且不太看重道德观念的人物,可曹家未来的天下总不能都是贾诩、程昱这样具有灵活道德底线的人占据朝堂,这样想想曹操都有点哆嗦。 所以陈群很重要,他成长起来,可以逐渐代替荀彧帮曹操争取清流的支持,曹操的继任者也能利用他的名望逐渐缓和与清流的关系。 所以,必须争取将陈群弄回来! 曹植随意吹捧陈群,心道刘备要是继续强留,他以后就写文章怒斥刘备绑架天下名士,以他的名气足以让天下士子与刘备离心离德,这反倒是件好事。 诸葛亮闻言缓缓颔首,微笑道: “说得好,陈公便是这般为人——那请公子细想,长文这般人物,多年不见我主,难道竟全不念故人之情?我主又非强留,少则十余日,多则五六载,待我主兴复汉室,长文自然能回到故土。” 曹植心中咯噔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落入了诸葛亮的套中。 他把陈群吹得宛如一个圣人,既然是圣人,怎会因为多年以前的政见不和拒绝跟曾经举荐过自己的人叙叙旧,这一叙两人流连忘返触景生情如胶似漆,之后发生什么事都是可以解释的,怎么能说刘备绑架名士呢? “亮当年还年少,一直颇为佩服长文的人品学问。 我主帐下也有不少徐州之人,说起当年事,以长文的人品,自然感到几分不安。 曹公当年在徐州做过什么?此事天下皆知。 长文每每念及此事,都长吁短叹,感慨良多,心中多有几分自责,这次又听我等说起,立刻垂泪沾襟,自责多年来对此事不闻不问,有负当年徐州百姓。 若是曹公愿意为当年的事情作书罪己,想来长文一定会心头大快,立刻赶回中原,到时我等一定携手相送,其乐融融。 若是曹公不愿……呵呵,以长文的人品学问,怕是羞于再回中原了。” 陈群主打一个人品,可曹操当年屠戮徐州之事,以他为代表的文士集体默默无语,连个屁都不敢放,全然没有名士想啥说啥的派头。 只有荀彧拿“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这种话劝曹操以后为了战争顺利还是少杀点人比较好。 陈群这么多年默默无语一声不吭,其实心里非常难受,觉得这不是一个名士应该做的,而见了刘备之后聊起了当年事,这位曾经的老友放弃了之前和刘备的政见不和,转而希望曹操承认当年的罪过,这不正是一个道德高深的名士应该做,而且早就应该做的吗? 众人鸦雀无声。 连黄忠和魏延的嘴角都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他们一开始听说诸葛亮居然毫无条件就要放掉荀攸的时候还以为诸葛亮这货趁着刘备不在家搞来搞去给自己养望,没想到他东拉西扯,一顶顶高帽子扔到陈群脑门上,搞得曹植完全下不来台。 来嘛。 曹植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死不承认当年曹操在徐州屠杀甚广,然后诸葛亮把今天的谈话公开出去,日后曹植在曹操面前也得认下,到时他在清流中的名声肯定瞬间蒸发大半,这种越描越黑的行为也不一定能得到曹操的欢喜。 可要是承认了…… 当年孟子荀子在性本善还是性本恶上有冲突,但他们都一致认为仁政才是王道,暴政就该被消灭。 承认曹操当年的暴行,是不是说明曹操早晚应该被消灭? 不存在的啊。 那,那要是装此事不存在…… 好啊,诸葛亮以后还可以把这个条件发到颍川世族那,到时候一个办事不力的帽子少不了要扣在曹植的头上。要知道陈群、吴质、司马懿、王粲可是自己那位同样文采出众的二哥身边的铁兄弟,二哥不趁机发难那就有鬼了。 现在,曹植突然有点羡慕丁仪。 丁仪被云山一顿暴打之后扔在了石阳,如果当时被暴打的是他,是不是可以少经历这种折磨。 诸葛亮的拷打可比云山的拳头更戳人肺管子,他赶紧求助地看着司马孚,请他给自己拿点主意,司马孚被瞪得没有办法,也只能干咳一声: “敢问荀公达何在?我等能否见他一面?” 诸葛亮微笑道:“当然可以,我之前说过,公等可以带荀公达离开。” 带一个也是带啊。 曹植和司马孚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也只能寄希望于荀攸愿意主动抛弃陈群逃跑。 诸葛亮叫人送曹植、关平、司马孚去见荀攸。 他们本以为荀攸应该会被关在一座大院中思考人生,没想到荀攸居然头戴斗笠,冒着细雨蹲在田垄中发呆。 春雷阵阵,细碎的雨点洋洋洒洒,很快连成细线。 荀攸就这么蹲在地头,看着几个老农教授儿孙种地的法子,一时听得津津有味,就像听大儒名士在讲解大道一般。 曹植和司马孚走过去,轻轻呼唤一声荀公,他这才悠悠起身,拉起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已经老了不少的面孔。 “有劳植公子亲至。”荀攸一脸愧疚,先向曹植行了一礼,又冲司马孚和关平点了点头。 是的,他也朝关平点了点头。 “荀公,走吧。我们接你回去!”司马孚迫不及待地说着。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能把荀攸带回去就算完成了大半的任务,起码曹操那边暂时能说得过去。 荀攸脸上露出一丝颇为和煦的笑容,关平也冲他稍稍欠身行礼,他摇摇头又把斗笠带在了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头顶。 “我就不走了吧。”他背着手沿着田垄信步前行,曹植和司马孚赶紧跟在后面,闻言顿时焦急万分。 “荀公,不可如此啊。就算陈公回不去,你又何必……” 在曹植看来,荀攸肯定是因为知道陈群走不了,所以才不好意思自己逃回去。 可现在哪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能逃回一个也是曹植天大的功劳,他当然要想尽办法劝荀攸回去。 荀攸把目光投在关平的身上,他又想起了那晚在华容道的遭遇。 这是他生平最耻辱的一夜,生平的自信、优雅和顽强被一扫而空,虽然看到这一幕的人并不算多,可荀攸确实感觉自己被彻底击垮。 他没脸回到曹操身边,再像个没事人一样出谋划策,跟众人一起品评天下风流人物。 被俘的这些日子,荀攸几乎每天都在跟诸葛亮长谈,年纪差距很大的二人畅谈兵法,畅谈天下大事,并不知不觉说到了当年的岁月。 如果没有徐州兵祸,以诸葛亮的才能肯定早晚会被举荐进入朝廷,成为荀攸陈群等名士品评的名士。 可那次兵祸改变了一切。 当年的少年人已经成了足以搅动风云的人物,他的出现必将改写这个时代,而荀攸一把年纪,又遭到如此重创,他已经绝对无法重现当年的气度。 年轻,年轻真好啊。 “不走了,真的。”荀攸诚恳地道,“我在此处盘桓些时日,想回去的时候,我自己就回去了。” 第109章 条件倒是有一个 诸葛亮尽地主之谊,很友好地招呼着曹植、司马孚饮酒,并没有因为曹植的身份而弄出些什么诡异的举动。 虽然黄忠和魏延的表情都颇为不善,但曹植总算从最初的惊恐中稍稍恢复过来。 毕竟是名漫天下的大才子,曹植紧张一退,立刻露出了名士姿态,从容地向诸葛亮提出请求,希望他能释放陈群、荀攸二人。 诸葛亮听完了曹植的讲述,微笑道;“当然可以。” 曹植挺直身子,肃然道: “不知道诸葛军师想要什么。” “不要什么啊。” 曹植:…… 诸葛亮微笑道: “荀公达名满天下,是当年刺杀董卓的义士。他在之前大战中与令尊失散,现在想要返回率颍川,我等自然得送他离开。 只是陈长文与我主是故交,两人许久不见,还要些日子叙旧。” 刘备和陈群还能有什么旧可叙…… 曹植和司马孚的脸上都露出一丝非常无奈的表情。 荀攸是荀彧的侄子,陈群是荀彧的女婿,这俩只弄回去一个还不如一个都弄不回去。 诸葛亮这招以退为进,确实让司马孚说不出话来。 曹植不甘心,此刻他故态复萌,忍不住嘲弄道: “当年陈长文在徐州与刘使君交情果然不浅,先投了吕布,又回归朝廷,此刻还念着刘使君。” 陈群当年从刘备那跑路之后先跟着吕布混了一阵子,后来吕布战败,他就立刻投奔到了曹操帐下,曹植这是暗讽刘备跟陈群的交情还不如吕布,哪有什么旧可以叙。 诸葛亮倒是颇为平静,微笑道: “不知植公子以为,长文为人如何?” 曹植顿时一凛,肃然道:“陈公容中下士,则众心不携;进吐善谋,则众议不格,真乃从容之士,国相之才。” 陈群的学问和手腕都是天下一等一的,他尤其擅长经营自己的名声,孔融这种名门狂士、吴质这种寒门妄人都对他推崇备至,他的存在对曹操稳定朝堂也能发挥极其巨大的作用。 现在曹操手下的清流首领是荀彧,众所周知,自曹操击败袁绍,废三公建丞相之后,曹操跟荀彧之间的就开始出现了裂痕。曹操现在使用的“唯才是举”固然能笼络到一群本事高强且不太看重道德观念的人物,可曹家未来的天下总不能都是贾诩、程昱这样具有灵活道德底线的人占据朝堂,这样想想曹操都有点哆嗦。 所以陈群很重要,他成长起来,可以逐渐代替荀彧帮曹操争取清流的支持,曹操的继任者也能利用他的名望逐渐缓和与清流的关系。 所以,必须争取将陈群弄回来! 曹植随意吹捧陈群,心道刘备要是继续强留,他以后就写文章怒斥刘备绑架天下名士,以他的名气足以让天下士子与刘备离心离德,这反倒是件好事。 诸葛亮闻言缓缓颔首,微笑道: “说得好,陈公便是这般为人——那请公子细想,长文这般人物,多年不见我主,难道竟全不念故人之情?我主又非强留,少则十余日,多则五六载,待我主兴复汉室,长文自然能回到故土。” 曹植心中咯噔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落入了诸葛亮的套中。 他把陈群吹得宛如一个圣人,既然是圣人,怎会因为多年以前的政见不和拒绝跟曾经举荐过自己的人叙叙旧,这一叙两人流连忘返触景生情如胶似漆,之后发生什么事都是可以解释的,怎么能说刘备绑架名士呢? “亮当年还年少,一直颇为佩服长文的人品学问。 我主帐下也有不少徐州之人,说起当年事,以长文的人品,自然感到几分不安。 曹公当年在徐州做过什么?此事天下皆知。 长文每每念及此事,都长吁短叹,感慨良多,心中多有几分自责,这次又听我等说起,立刻垂泪沾襟,自责多年来对此事不闻不问,有负当年徐州百姓。 若是曹公愿意为当年的事情作书罪己,想来长文一定会心头大快,立刻赶回中原,到时我等一定携手相送,其乐融融。 若是曹公不愿……呵呵,以长文的人品学问,怕是羞于再回中原了。” 陈群主打一个人品,可曹操当年屠戮徐州之事,以他为代表的文士集体默默无语,连个屁都不敢放,全然没有名士想啥说啥的派头。 只有荀彧拿“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这种话劝曹操以后为了战争顺利还是少杀点人比较好。 陈群这么多年默默无语一声不吭,其实心里非常难受,觉得这不是一个名士应该做的,而见了刘备之后聊起了当年事,这位曾经的老友放弃了之前和刘备的政见不和,转而希望曹操承认当年的罪过,这不正是一个道德高深的名士应该做,而且早就应该做的吗? 众人鸦雀无声。 连黄忠和魏延的嘴角都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他们一开始听说诸葛亮居然毫无条件就要放掉荀攸的时候还以为诸葛亮这货趁着刘备不在家搞来搞去给自己养望,没想到他东拉西扯,一顶顶高帽子扔到陈群脑门上,搞得曹植完全下不来台。 来嘛。 曹植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死不承认当年曹操在徐州屠杀甚广,然后诸葛亮把今天的谈话公开出去,日后曹植在曹操面前也得认下,到时他在清流中的名声肯定瞬间蒸发大半,这种越描越黑的行为也不一定能得到曹操的欢喜。 可要是承认了…… 当年孟子荀子在性本善还是性本恶上有冲突,但他们都一致认为仁政才是王道,暴政就该被消灭。 承认曹操当年的暴行,是不是说明曹操早晚应该被消灭? 不存在的啊。 那,那要是装此事不存在…… 好啊,诸葛亮以后还可以把这个条件发到颍川世族那,到时候一个办事不力的帽子少不了要扣在曹植的头上。要知道陈群、吴质、司马懿、王粲可是自己那位同样文采出众的二哥身边的铁兄弟,二哥不趁机发难那就有鬼了。 现在,曹植突然有点羡慕丁仪。 丁仪被云山一顿暴打之后扔在了石阳,如果当时被暴打的是他,是不是可以少经历这种折磨。 诸葛亮的拷打可比云山的拳头更戳人肺管子,他赶紧求助地看着司马孚,请他给自己拿点主意,司马孚被瞪得没有办法,也只能干咳一声: “敢问荀公达何在?我等能否见他一面?” 诸葛亮微笑道:“当然可以,我之前说过,公等可以带荀公达离开。” 带一个也是带啊。 曹植和司马孚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也只能寄希望于荀攸愿意主动抛弃陈群逃跑。 诸葛亮叫人送曹植、关平、司马孚去见荀攸。 他们本以为荀攸应该会被关在一座大院中思考人生,没想到荀攸居然头戴斗笠,冒着细雨蹲在田垄中发呆。 春雷阵阵,细碎的雨点洋洋洒洒,很快连成细线。 荀攸就这么蹲在地头,看着几个老农教授儿孙种地的法子,一时听得津津有味,就像听大儒名士在讲解大道一般。 曹植和司马孚走过去,轻轻呼唤一声荀公,他这才悠悠起身,拉起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已经老了不少的面孔。 “有劳植公子亲至。”荀攸一脸愧疚,先向曹植行了一礼,又冲司马孚和关平点了点头。 是的,他也朝关平点了点头。 “荀公,走吧。我们接你回去!”司马孚迫不及待地说着。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能把荀攸带回去就算完成了大半的任务,起码曹操那边暂时能说得过去。 荀攸脸上露出一丝颇为和煦的笑容,关平也冲他稍稍欠身行礼,他摇摇头又把斗笠带在了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头顶。 “我就不走了吧。”他背着手沿着田垄信步前行,曹植和司马孚赶紧跟在后面,闻言顿时焦急万分。 “荀公,不可如此啊。就算陈公回不去,你又何必……” 在曹植看来,荀攸肯定是因为知道陈群走不了,所以才不好意思自己逃回去。 可现在哪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能逃回一个也是曹植天大的功劳,他当然要想尽办法劝荀攸回去。 荀攸把目光投在关平的身上,他又想起了那晚在华容道的遭遇。 这是他生平最耻辱的一夜,生平的自信、优雅和顽强被一扫而空,虽然看到这一幕的人并不算多,可荀攸确实感觉自己被彻底击垮。 他没脸回到曹操身边,再像个没事人一样出谋划策,跟众人一起品评天下风流人物。 被俘的这些日子,荀攸几乎每天都在跟诸葛亮长谈,年纪差距很大的二人畅谈兵法,畅谈天下大事,并不知不觉说到了当年的岁月。 如果没有徐州兵祸,以诸葛亮的才能肯定早晚会被举荐进入朝廷,成为荀攸陈群等名士品评的名士。 可那次兵祸改变了一切。 当年的少年人已经成了足以搅动风云的人物,他的出现必将改写这个时代,而荀攸一把年纪,又遭到如此重创,他已经绝对无法重现当年的气度。 年轻,年轻真好啊。 “不走了,真的。”荀攸诚恳地道,“我在此处盘桓些时日,想回去的时候,我自己就回去了。” 第110章 这是个莽夫(求订阅) “公子英勇!公子万胜!” 石阳城中,关平指挥着手下肆无忌惮地聒噪,宣传着曹植这次出使的成绩。 他此番单刀赴会,十几个人乘小船去了刘备军重兵把守的夏口,跟诸葛亮谈笑风生一番从容返回,并没有在言语上落了下风,甚至没有付出任何代价都让诸葛亮承诺一定会放了荀攸、陈群。 这气魄、这胆色已经不输给当阳桥的张飞,手下一群士卒硬吹倒是也吹得来。 当然了,关平很高情商的让他们高呼曹植英勇,大意就是曹植在云山的保护下单刀赴会,一顿怒斥诸葛亮后什么都没有办成。 曹植气的牙根痒痒,很想手撕了关平,可他一来没这胆,二来…… “哎,现在可怎么办啊。” 曹操在出发之前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底线是让天子封刘备为楚王,反正刘备也刘,又正好在楚地,封个楚王不过份。大汉第一任楚王(韩信)和最后一任楚王(楚厉王刘英)都特么死于非命,曹操愿意试试这个诅咒安在刘备身上灵不灵。 曹操和手下几个谋士都认为刘备肯定不会拒绝这个封赏,在顺带要曹操交还一些俘虏,让出几座城池。 这样刘备跟蔡瑁的狗咬狗在所难免,他的身份远远超过孙权,跟孙权的狗咬狗也会很快开始。 可没想到诸葛亮根本不给曹植商量的机会。 要啥条件。 不要。 只要曹操承认之前在徐州的暴行,什么都好谈。 如果不承认,那抱歉,你还是先回去考虑考虑吧。 “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曹植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明显不够用了。 他弄不回陈群荀攸,甚至连离间计都来不及施展就被撵回来,肯定得被人笑掉了大牙。 就算父亲不责怪,以后这也会成为自己的重大污点,后世史官在描写自己生平故事时把随口一句话就安排了曹植的诸葛亮稍稍描写一番就能打爆曹植多年才学积攒的名声。 现在曹植如霜打的紫瓜一般萎靡不振,又在哀叹为什么之前挨揍的不是他。 “公子,这说不定就是云将军的计策。” “还在计策。”曹植痛苦地道,“云山一介武夫,哪有什么计策?当真可笑至极。以后有他没我,我便是跳江自尽,也绝不屑与他为伍。” 你才是莽夫…… 司马孚在心中暗骂,脸上却被迫装出一副非常虚心地模样,诚恳地道: “云将军之前就听闻刘玄德不在夏口,留下诸葛亮坐镇,为何非得甘冒奇险去见诸葛亮? 以我之见,荆南四郡很快就要落入刘备手中,到时候诸葛亮又要离开夏口远赴荆南,云将军就是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带我们去诸葛亮面前,好叫诸葛亮拿个主意。” 曹植:…… “这么说,我等不是更应该稍待几日?等诸葛亮远走,我等再赴夏口,这继任者未必有诸葛亮的才学见识。” 司马孚微笑道:“云将军面上的粗豪癫狂多半是装出来的,他在乐将军帐下勇猛善战,遵守法度,之前去江陵时也没有听闻什么异常,定是故作此态,所图者大。” “啊?!”曹植大惊失色,白皙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恐惧,“这,这,你是说,云山有叛逆之举?” “不不不,卑下岂敢胡言?”司马孚慌忙辩解道,“我只是觉得,云将军似乎……似乎欲行离间之事!” 曹植:…… 不愧是自己的文学掾,别的没学会,倒是真学会了浓烈的浪漫主义风格,真是说的曹植一愣一愣的。 司马孚精神抖擞,微笑道: “刘备远征在外,托诸葛亮镇守后方,可诸葛亮为了儿时恩怨,竟然一口拒绝丞相的好意,刘备听闻此事,就算嘴上不说,心中肯定也认为诸葛亮专擅,两人心中必然生出嫌隙。 到时我等可以徐徐图之,让刘备与诸葛亮愈发不睦,如果能策动诸葛亮北来,此事是天大的功劳。” “我听人说,云将军之前战事一切顺利,后来陈公到来后意外大败,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 他心中肯定怀疑身边有人传递消息,将自己的作战尽数说给刘备。 他故作如此癫狂之态,不敢把心中所思一一说给我等,其实他正筹谋着高明的算计。” 曹植实在是太佩服司马孚的强行设想,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刘备和诸葛亮肯定也不会现在就翻脸,到时候就算有什么大动作肯定也跟曹植无关。 这让曹植更咽不下这口气。 “哼,依我看,这云山来路不明,说不定就是刘备军的探子。哼,父亲举此人做个校尉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举他做了太守、做了中郎将。 现在他都敢当着我的面打人,日后再做什么简直不敢想,此人不除,必为大汉之祸。” 司马孚还想再劝,只听吱嘎一声,屋门轻轻打开,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轻声道: “公子,司马先生,好像又有人来了。” 关平没有没收曹植身边的护卫,这些护卫在司马孚的指挥下保持了清醒的耳目,一直在小心注意周围的消息,刚有人抵达石阳就被他们立刻发现,赶紧来通报曹植。 曹植低声道:“是什么人?” “卑下并不认得,只是那船上的旗帜写的是镇南将军蔡。” 曹植:…… 蔡瑁来了?! 曹操刚南下的时候曾经带着曹植去蔡瑁家做客,当时二人共同说起当年求学时的种种荒唐事,都感慨地眼泪横流,蔡瑁更是借着酒劲表忠,说他跟曹操是生死之交,这么多年在荆州经营一直都是为曹操准备的。 当时曹植还真信了蔡瑁的鬼话,感慨父亲居然会有蔡瑁这样交心的朋友,曹操当时也洋洋得意,说我跟蔡瑁的交情铁中铁硬邦邦,是绝对值得托付的对象。 可没想到随着战争的进行,蔡瑁的野心开始逐渐暴露出来,他不愿服从曹操,开始利用北军的存在的种种问题不断从曹操手中攫取权力。赤壁大败后曹操逃回北方,可为了保持襄阳乃至南阳一大片地盘的安全还得安慰临阵脱逃的蔡瑁,曹操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只能在几个亲信人在身边的时候疯狂问候蔡瑁的马,恨不得把他全家都剁成碎片。 现在…… 曹植的心猛跳个不停,不知道蔡瑁为什么在这时候离开老巢蔡州跑到此处见云山,他不由分说起身,高声道: “走,去看看。” 司马孚赶紧一把扯住曹植,哀声道: “公子不可,如果蔡瑁心中没鬼,听说我等在此一定会来拜见。 如果蔡瑁心中有鬼,我们正好撞破,非杀我等不可,还不如在此等候,说不定有一线生机啊。” 曹植当即僵住。 生平第一次,他对回家充满了渴望。 处置荆州战事都如此艰难,能坐稳天下,当一个万世明君该有多难。 曹植不住地叹息,在心中默默祝祷老天开眼,争取扔下几个闪电劈死刘备孙权这些叛贼。 · 合肥城下。 孙权的进攻已经足足持续了一个月。 孙权军兵力远在合肥守军之上,而且这座小城中实在没有什么能称得上名将的人坐镇,所有人只是凭借着刘馥留下来的守城器械跟孙权勉强相争。 城外的战斗没进行多久,合肥城外的据点就被完全扫除,现在孙权将合肥团团围住,每天白天就吹着号角,大浪般朝合肥杀去。 为了震慑敌人,进一步打击守城军的士气,孙权甚至还命令张昭分兵去攻打当涂——我就是欺负你刚刚经历大败,根本无法调集兵马。 名满天下的曹操正在被我孙权肆意蹂躏,这让孙权一连数日脸上都是欢喜的笑容。 只是时间长了,孙权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们离攻破合肥只有一步,甚至他们的先锋一度已经登上了城墙,可没过多久他们又被灰溜溜地赶下来,一切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孙权心中万分焦急,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感觉这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对自己格外重要,只要攻破此地,他就能将这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只要攻破了合肥,这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不住地给自己鼓劲,可眼看着战争在僵局中拉扯,孙权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又是一日战斗结束,江东士兵如之前一样气势如虹地攻上城墙,又被无情地驱赶下来。 伤兵遍地,痛苦地哀嚎声听得众人浑身发毛,这让孙权的长史张纮非常痛心。 “好男儿,死在此处可惜了。” 江东的人口远远比不过江北,虽然打赢了赤壁之战,可江东的国力已经被消耗不少。 如果继续在合肥的攻城战中消耗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张纮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这位年轻的江东之主。 孙权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满满的无助和惶恐,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关平。 “关平现在在何处?”他问张纮。 张纮不知道孙权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苦笑道: “我听闻关公父子正在江陵城北为公瑾阻挡曹操援兵……” 孙权点了点头,刚才的迷茫渐渐消失不见。 关平不过是我孙权麾下部将,他都能去千年之后,我孙权凭什么不行? 我一定可以。 “公瑾最多两月就能攻破江陵。再等等,我们破城之日不远了。” 第110章 这是个莽夫(求订阅) “公子英勇!公子万胜!” 石阳城中,关平指挥着手下肆无忌惮地聒噪,宣传着曹植这次出使的成绩。 他此番单刀赴会,十几个人乘小船去了刘备军重兵把守的夏口,跟诸葛亮谈笑风生一番从容返回,并没有在言语上落了下风,甚至没有付出任何代价都让诸葛亮承诺一定会放了荀攸、陈群。 这气魄、这胆色已经不输给当阳桥的张飞,手下一群士卒硬吹倒是也吹得来。 当然了,关平很高情商的让他们高呼曹植英勇,大意就是曹植在云山的保护下单刀赴会,一顿怒斥诸葛亮后什么都没有办成。 曹植气的牙根痒痒,很想手撕了关平,可他一来没这胆,二来…… “哎,现在可怎么办啊。” 曹操在出发之前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底线是让天子封刘备为楚王,反正刘备也刘,又正好在楚地,封个楚王不过份。大汉第一任楚王(韩信)和最后一任楚王(楚厉王刘英)都特么死于非命,曹操愿意试试这个诅咒安在刘备身上灵不灵。 曹操和手下几个谋士都认为刘备肯定不会拒绝这个封赏,在顺带要曹操交还一些俘虏,让出几座城池。 这样刘备跟蔡瑁的狗咬狗在所难免,他的身份远远超过孙权,跟孙权的狗咬狗也会很快开始。 可没想到诸葛亮根本不给曹植商量的机会。 要啥条件。 不要。 只要曹操承认之前在徐州的暴行,什么都好谈。 如果不承认,那抱歉,你还是先回去考虑考虑吧。 “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曹植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明显不够用了。 他弄不回陈群荀攸,甚至连离间计都来不及施展就被撵回来,肯定得被人笑掉了大牙。 就算父亲不责怪,以后这也会成为自己的重大污点,后世史官在描写自己生平故事时把随口一句话就安排了曹植的诸葛亮稍稍描写一番就能打爆曹植多年才学积攒的名声。 现在曹植如霜打的紫瓜一般萎靡不振,又在哀叹为什么之前挨揍的不是他。 “公子,这说不定就是云将军的计策。” “还在计策。”曹植痛苦地道,“云山一介武夫,哪有什么计策?当真可笑至极。以后有他没我,我便是跳江自尽,也绝不屑与他为伍。” 你才是莽夫…… 司马孚在心中暗骂,脸上却被迫装出一副非常虚心地模样,诚恳地道: “云将军之前就听闻刘玄德不在夏口,留下诸葛亮坐镇,为何非得甘冒奇险去见诸葛亮? 以我之见,荆南四郡很快就要落入刘备手中,到时候诸葛亮又要离开夏口远赴荆南,云将军就是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带我们去诸葛亮面前,好叫诸葛亮拿个主意。” 曹植:…… “这么说,我等不是更应该稍待几日?等诸葛亮远走,我等再赴夏口,这继任者未必有诸葛亮的才学见识。” 司马孚微笑道:“云将军面上的粗豪癫狂多半是装出来的,他在乐将军帐下勇猛善战,遵守法度,之前去江陵时也没有听闻什么异常,定是故作此态,所图者大。” “啊?!”曹植大惊失色,白皙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恐惧,“这,这,你是说,云山有叛逆之举?” “不不不,卑下岂敢胡言?”司马孚慌忙辩解道,“我只是觉得,云将军似乎……似乎欲行离间之事!” 曹植:…… 不愧是自己的文学掾,别的没学会,倒是真学会了浓烈的浪漫主义风格,真是说的曹植一愣一愣的。 司马孚精神抖擞,微笑道: “刘备远征在外,托诸葛亮镇守后方,可诸葛亮为了儿时恩怨,竟然一口拒绝丞相的好意,刘备听闻此事,就算嘴上不说,心中肯定也认为诸葛亮专擅,两人心中必然生出嫌隙。 到时我等可以徐徐图之,让刘备与诸葛亮愈发不睦,如果能策动诸葛亮北来,此事是天大的功劳。” “我听人说,云将军之前战事一切顺利,后来陈公到来后意外大败,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 他心中肯定怀疑身边有人传递消息,将自己的作战尽数说给刘备。 他故作如此癫狂之态,不敢把心中所思一一说给我等,其实他正筹谋着高明的算计。” 曹植实在是太佩服司马孚的强行设想,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刘备和诸葛亮肯定也不会现在就翻脸,到时候就算有什么大动作肯定也跟曹植无关。 这让曹植更咽不下这口气。 “哼,依我看,这云山来路不明,说不定就是刘备军的探子。哼,父亲举此人做个校尉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举他做了太守、做了中郎将。 现在他都敢当着我的面打人,日后再做什么简直不敢想,此人不除,必为大汉之祸。” 司马孚还想再劝,只听吱嘎一声,屋门轻轻打开,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轻声道: “公子,司马先生,好像又有人来了。” 关平没有没收曹植身边的护卫,这些护卫在司马孚的指挥下保持了清醒的耳目,一直在小心注意周围的消息,刚有人抵达石阳就被他们立刻发现,赶紧来通报曹植。 曹植低声道:“是什么人?” “卑下并不认得,只是那船上的旗帜写的是镇南将军蔡。” 曹植:…… 蔡瑁来了?! 曹操刚南下的时候曾经带着曹植去蔡瑁家做客,当时二人共同说起当年求学时的种种荒唐事,都感慨地眼泪横流,蔡瑁更是借着酒劲表忠,说他跟曹操是生死之交,这么多年在荆州经营一直都是为曹操准备的。 当时曹植还真信了蔡瑁的鬼话,感慨父亲居然会有蔡瑁这样交心的朋友,曹操当时也洋洋得意,说我跟蔡瑁的交情铁中铁硬邦邦,是绝对值得托付的对象。 可没想到随着战争的进行,蔡瑁的野心开始逐渐暴露出来,他不愿服从曹操,开始利用北军的存在的种种问题不断从曹操手中攫取权力。赤壁大败后曹操逃回北方,可为了保持襄阳乃至南阳一大片地盘的安全还得安慰临阵脱逃的蔡瑁,曹操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只能在几个亲信人在身边的时候疯狂问候蔡瑁的马,恨不得把他全家都剁成碎片。 现在…… 曹植的心猛跳个不停,不知道蔡瑁为什么在这时候离开老巢蔡州跑到此处见云山,他不由分说起身,高声道: “走,去看看。” 司马孚赶紧一把扯住曹植,哀声道: “公子不可,如果蔡瑁心中没鬼,听说我等在此一定会来拜见。 如果蔡瑁心中有鬼,我们正好撞破,非杀我等不可,还不如在此等候,说不定有一线生机啊。” 曹植当即僵住。 生平第一次,他对回家充满了渴望。 处置荆州战事都如此艰难,能坐稳天下,当一个万世明君该有多难。 曹植不住地叹息,在心中默默祝祷老天开眼,争取扔下几个闪电劈死刘备孙权这些叛贼。 · 合肥城下。 孙权的进攻已经足足持续了一个月。 孙权军兵力远在合肥守军之上,而且这座小城中实在没有什么能称得上名将的人坐镇,所有人只是凭借着刘馥留下来的守城器械跟孙权勉强相争。 城外的战斗没进行多久,合肥城外的据点就被完全扫除,现在孙权将合肥团团围住,每天白天就吹着号角,大浪般朝合肥杀去。 为了震慑敌人,进一步打击守城军的士气,孙权甚至还命令张昭分兵去攻打当涂——我就是欺负你刚刚经历大败,根本无法调集兵马。 名满天下的曹操正在被我孙权肆意蹂躏,这让孙权一连数日脸上都是欢喜的笑容。 只是时间长了,孙权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们离攻破合肥只有一步,甚至他们的先锋一度已经登上了城墙,可没过多久他们又被灰溜溜地赶下来,一切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孙权心中万分焦急,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感觉这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对自己格外重要,只要攻破此地,他就能将这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只要攻破了合肥,这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不住地给自己鼓劲,可眼看着战争在僵局中拉扯,孙权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又是一日战斗结束,江东士兵如之前一样气势如虹地攻上城墙,又被无情地驱赶下来。 伤兵遍地,痛苦地哀嚎声听得众人浑身发毛,这让孙权的长史张纮非常痛心。 “好男儿,死在此处可惜了。” 江东的人口远远比不过江北,虽然打赢了赤壁之战,可江东的国力已经被消耗不少。 如果继续在合肥的攻城战中消耗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张纮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这位年轻的江东之主。 孙权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满满的无助和惶恐,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关平。 “关平现在在何处?”他问张纮。 张纮不知道孙权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苦笑道: “我听闻关公父子正在江陵城北为公瑾阻挡曹操援兵……” 孙权点了点头,刚才的迷茫渐渐消失不见。 关平不过是我孙权麾下部将,他都能去千年之后,我孙权凭什么不行? 我一定可以。 “公瑾最多两月就能攻破江陵。再等等,我们破城之日不远了。” 第111章 又生死之交了 蹲在石阳的关平收到了一封乐进的战报——在关平进驻石阳的这段时间,马良已经收降了不少荆州的蛮族,成果极大。 乐进大喜,决心从路上打通道路支援江陵。 但他很快发现,这并不现实。 因为关羽已经提前一步等候在了那里。 “关羽与其子关平俱在,二人水陆并进,勇不可当,我军进攻不利,还请诸事小心。” 乐进在战报上居然用勇不可当来形容关羽父子,足见他之前吃亏吃到了什么地步,这战报虽然没有明确的要求,但关平还是能看出乐进的意思——我们这很困难,拜托兄弟赶紧给点支援。 送信的人是个长相非常平庸、一脸谦恭的青年人,他三十岁上下,一身破旧的戎袍,丢进军阵之中估计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只是仔细打量,很快就能看到他隐藏在戎袍下那极其强壮的筋骨身体,宛如一头猛虎一般让人畏惧。 “对了,足下是……霍兄?” “不敢。”那人谦恭地拜倒,“卑下霍峻,有幸见过……小关公!” 南郡霍峻。 关平从前就听闻刘表手下有有一支全部由南郡人组成的雄兵,领头的猛将霍笃病逝后,刘表将这支精兵交给了霍笃的弟弟,比霍笃更为勇猛的霍峻。 只是刘表后期老了油了,懒得费劲用兵了,这支精兵也就此荒废,后来不知去向,没想到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为什么是霍兄给乐将军送信?” 霍峻一口就说出了关平的身份,可他显然没什么敌意,关平也已经猜到了什么,于是他开始和颜悦色地跟霍峻随便聊了起来。 霍峻谦恭地道: “卑下奉蔡公之命来给小关公送些东西,路上正好看见乐进的手下被关平击败,我于心不忍,救了他们一把。” “是荆州牧、镇南将军蔡德珪?” “不错。”霍峻的脸上露出敬畏之色,“蔡公对我有大恩,乃我至亲尊长。他常说我和孔明是他最喜爱的晚辈,对我等就像对自己的嫡亲骨肉一般。” 当年霍峻的哥哥霍笃死后,荆州的大小势力都想吞并这支数百人的精锐战兵。 可蔡瑁力排众议,让霍峻继续领军,一应军需供给都有他提供,还对霍峻百般关照,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儿子,霍峻感恩戴德,一直在蔡瑁身边做事。 关平等了片刻,并没有看到霍峻再掏一封书信出来,一脸狐疑地道: “不知道蔡公给晚辈送了什么?” 霍峻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缓缓走到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关平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刀柄上,又立刻触电般放开,缓步走到了屋外。 只见自己临时太守府的天井中停着一辆颇为华贵的四驾马车。这很显然不是霍峻临时从石阳征用的,而是蔡瑁从蔡州准备好,让霍峻用船载过来的。 马车再大,能装什么东西? 一瞬间,关平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立刻挥手,命令所有手下士兵退出太守府,在确认关好屋门之后,他缓缓伸手,掀开了马车车厢前的嵌满珍珠的布帘。当珠帘卷起,关平的心久违的一阵大震,脑中立刻一片眩晕。 “阿,阿妹!” 车中坐着一对少女,赫然是刘备的一双女儿!两个少女见了关平,眼眶都迅速被泪水充满,好在之前霍峻就有警告,大女儿刘葵立刻伸手捂住妹妹的嘴,二女不断地点头,用激动地眼神向关平表达重逢的喜悦。关平也立刻放下布帘,生怕有人从房梁上看到这一切。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疯狂勇猛的曹军大将云山。 “多谢霍兄,厚礼难谢,不知蔡公想要什么。只要云山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刘备多年征战,多次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正妻糜夫人留在这世上的只有这两个女儿,却也在长坂坡之战中被曹纯手下的骑兵劫走。曹操一直会把俘虏的妻女赏赐给有功的将士,刘备自然也不能例外。 可曹纯长坂坡之战后很快就被反杀,曹操一时没有拿定主意将刘备的两个女儿送给谁,因此索性放在江陵差曹洪看管。曹洪之前被黄忠打的上不了战场,可看守两个少女应该还是做得到。 曹操放心远征,这种小事也不是他该亲自安排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走后的第二天曹洪就遭到了大难——霍峻带领一群人迅速攻入了曹洪的军营,直接将曹洪从军营中拖了出来,按在地上不由分说便是一顿好打。 说实话,霍峻之前为了攻打曹洪的军营真是做了周密的预案,他本以为要收买曹洪大营周围的士兵,再敲锣打鼓引走曹洪身边的死士,最后再以主力突围,付出一定死伤之后才有胜负。 可蔡瑁看完了这计划连呼费劲,顺便帮霍峻制定了一个擒拿曹洪的容易方案——霍峻撒币,进门,然后抓住曹洪。 这方案属实把霍峻给看傻了,要不是一贯敬佩蔡瑁,霍峻几乎以为蔡瑁是要自己去送死。 他战战兢兢地按照蔡瑁的说法去贿赂曹洪左右士卒,没想到居然收到奇效,所有人看到霍峻准备的金珠、铜钱、细纹布都眼睛发光,纷纷表示到时候他们就当没看见,随便霍峻怎么做。 “曹洪这个人,贪婪且极度吝啬,他手下的士卒虽然各个悍勇,但也都是要拿到赏赐才肯效力。 他们攻打荆州没有劫掠,自然也没有赏赐,心中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我给了他们钱财,他们自然要替我做事,我很容易就把曹洪拖出来痛殴一顿,逼他说出了刘使君女儿的下落。”霍峻说着,想起当晚逼供曹洪之事,一时有些唏嘘。 那天他捉住曹洪,直接当街持棍痛殴,打的曹洪血流满地,这位成名已久的猛将拼死反抗,双臂被打折兀自不肯说,还让霍峻有些佩服。 没想到霍峻随口一说要放火少了曹洪军中的资财货物,居然吓得曹洪一把抱住霍峻的大腿,苦苦哀求霍峻不要做这种事情,飞快地交代了刘备女儿的下落,实在是窝囊他娘给窝囊开门,让霍峻深深感慨这世上的人还真是多种多样。 霍峻的手下救出刘备的女儿后都建议霍峻食言,先烧了曹洪的钱粮再把他残杀,可霍峻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杀曹洪。 “曹洪这般人物,留在曹军之中祸患更大。若是杀了,反到为曹军除一大害!” “你不会是当着曹洪的面这么说的吧?” “是当着他的面这么说的。”霍峻诚恳地道,“我觉得比杀了他还难受。” 关平哈哈大笑,颇为感慨地道: “霍兄勇谋兼备,若是能与我等共扶汉室……” “我也愿意与刘使君共扶汉室!”霍峻满脸热切之色,“蔡公常说,他跟刘使君是生死之交,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他为了一家老小不能公开投奔刘使君,但是可以让我如孔明一般追随刘使君左右。 以后定少不了与小关公并肩杀敌的机会!” “蛤?”关平这下是彻底惊呆了。 霍峻手下这数百人人人一心,战力极强,是突袭斩将、暗杀破坏的顶级好手,蔡瑁居然如此大方,主动劝说他投降我等?正如蔡瑁所说,他跟我主是生死之交,这就更没道理把自己的亲信送到我们这来了。 “蔡公还说什么了?”关平不甘心地问。 霍峻脸色微微有些黯然,叹道: “蔡公的回乡后身子一直不好,近来更是为了复兴大汉之事日夜操劳,还要承受许多人的诋毁,竟日渐消瘦。 他生怕刘使君误解,又不愿毁坏了他当年跟曹操的同学情谊,这才……这才…… 哎,但求小关公出面说和,给蔡公指条活路吧!” 关平:…… 霍峻一脸诚恳,说起蔡瑁的时候更是眼中含泪,完全没有阴阳怪气的口气。 关平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不谙世事,没想到居然遇上了一个比他还实诚的人。 蔡瑁手上还有精兵四万多,总兵力依然远远超过了现在还在努力扩张地盘的刘备,怎么也轮不到刘备给他一条活路。 就算他真混不下去了,想投靠刘备了,他尽管联系自己亲外甥女婿诸葛亮也就是了,为啥要大费周章,又是送人又是送兵来找他关平…… 在小辈面前摇尾乞怜难道很光荣吗? 通过这些日子的历练,关平已经渐渐猜到这位好叔父戏来的原因。 看来在蔡州闲住的他静极思动,已经开始迫不及待想要掺和到荆州的风云之中。 关平甚至能猜到,现在徐晃、乐进的案头已经也收到了蔡瑁的善意。 谁争取到蔡瑁,就会在日后的荆州大战中平白得到一直极其强大的力量。 而蔡瑁这手送人也堪称国手落子——他先救出刘备的女儿,等于刘备白欠了他一个巨大人情。 霍峻能力超卓,在刘备麾下一定能得到重用,他如此尊敬蔡瑁,刘备想要跟蔡瑁翻脸也不容易。 好外甥女婿诸葛亮则是蔡瑁的最后一道依仗,万一刘备最后得了天下,看在诸葛亮的面子上起码也能保全蔡家满门,刘备已经一把年纪了,蔡家苟几年,仍旧是荆襄数一数二的豪门。 好烦啊。 关平把头发挠地沙沙作响,眼前又浮现出蔡瑁那张风度翩翩的脸。 “蔡叔父对我恩重,此等小事哪需多言?关……关乎此事,云山绝不含糊,若是不能保蔡公周全,云山有何面目再见荆州父老?” ———————————— 唔,说来没想到,这本书的成绩居然比不过《替宋》,说起来有点受挫,烦请大家多多订阅支持一下吧!感谢支持正版的朋友啦。 第111章 又生死之交了 蹲在石阳的关平收到了一封乐进的战报——在关平进驻石阳的这段时间,马良已经收降了不少荆州的蛮族,成果极大。 乐进大喜,决心从路上打通道路支援江陵。 但他很快发现,这并不现实。 因为关羽已经提前一步等候在了那里。 “关羽与其子关平俱在,二人水陆并进,勇不可当,我军进攻不利,还请诸事小心。” 乐进在战报上居然用勇不可当来形容关羽父子,足见他之前吃亏吃到了什么地步,这战报虽然没有明确的要求,但关平还是能看出乐进的意思——我们这很困难,拜托兄弟赶紧给点支援。 送信的人是个长相非常平庸、一脸谦恭的青年人,他三十岁上下,一身破旧的戎袍,丢进军阵之中估计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只是仔细打量,很快就能看到他隐藏在戎袍下那极其强壮的筋骨身体,宛如一头猛虎一般让人畏惧。 “对了,足下是……霍兄?” “不敢。”那人谦恭地拜倒,“卑下霍峻,有幸见过……小关公!” 南郡霍峻。 关平从前就听闻刘表手下有有一支全部由南郡人组成的雄兵,领头的猛将霍笃病逝后,刘表将这支精兵交给了霍笃的弟弟,比霍笃更为勇猛的霍峻。 只是刘表后期老了油了,懒得费劲用兵了,这支精兵也就此荒废,后来不知去向,没想到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为什么是霍兄给乐将军送信?” 霍峻一口就说出了关平的身份,可他显然没什么敌意,关平也已经猜到了什么,于是他开始和颜悦色地跟霍峻随便聊了起来。 霍峻谦恭地道: “卑下奉蔡公之命来给小关公送些东西,路上正好看见乐进的手下被关平击败,我于心不忍,救了他们一把。” “是荆州牧、镇南将军蔡德珪?” “不错。”霍峻的脸上露出敬畏之色,“蔡公对我有大恩,乃我至亲尊长。他常说我和孔明是他最喜爱的晚辈,对我等就像对自己的嫡亲骨肉一般。” 当年霍峻的哥哥霍笃死后,荆州的大小势力都想吞并这支数百人的精锐战兵。 可蔡瑁力排众议,让霍峻继续领军,一应军需供给都有他提供,还对霍峻百般关照,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儿子,霍峻感恩戴德,一直在蔡瑁身边做事。 关平等了片刻,并没有看到霍峻再掏一封书信出来,一脸狐疑地道: “不知道蔡公给晚辈送了什么?” 霍峻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缓缓走到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关平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刀柄上,又立刻触电般放开,缓步走到了屋外。 只见自己临时太守府的天井中停着一辆颇为华贵的四驾马车。这很显然不是霍峻临时从石阳征用的,而是蔡瑁从蔡州准备好,让霍峻用船载过来的。 马车再大,能装什么东西? 一瞬间,关平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立刻挥手,命令所有手下士兵退出太守府,在确认关好屋门之后,他缓缓伸手,掀开了马车车厢前的嵌满珍珠的布帘。当珠帘卷起,关平的心久违的一阵大震,脑中立刻一片眩晕。 “阿,阿妹!” 车中坐着一对少女,赫然是刘备的一双女儿!两个少女见了关平,眼眶都迅速被泪水充满,好在之前霍峻就有警告,大女儿刘葵立刻伸手捂住妹妹的嘴,二女不断地点头,用激动地眼神向关平表达重逢的喜悦。关平也立刻放下布帘,生怕有人从房梁上看到这一切。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疯狂勇猛的曹军大将云山。 “多谢霍兄,厚礼难谢,不知蔡公想要什么。只要云山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刘备多年征战,多次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正妻糜夫人留在这世上的只有这两个女儿,却也在长坂坡之战中被曹纯手下的骑兵劫走。曹操一直会把俘虏的妻女赏赐给有功的将士,刘备自然也不能例外。 可曹纯长坂坡之战后很快就被反杀,曹操一时没有拿定主意将刘备的两个女儿送给谁,因此索性放在江陵差曹洪看管。曹洪之前被黄忠打的上不了战场,可看守两个少女应该还是做得到。 曹操放心远征,这种小事也不是他该亲自安排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走后的第二天曹洪就遭到了大难——霍峻带领一群人迅速攻入了曹洪的军营,直接将曹洪从军营中拖了出来,按在地上不由分说便是一顿好打。 说实话,霍峻之前为了攻打曹洪的军营真是做了周密的预案,他本以为要收买曹洪大营周围的士兵,再敲锣打鼓引走曹洪身边的死士,最后再以主力突围,付出一定死伤之后才有胜负。 可蔡瑁看完了这计划连呼费劲,顺便帮霍峻制定了一个擒拿曹洪的容易方案——霍峻撒币,进门,然后抓住曹洪。 这方案属实把霍峻给看傻了,要不是一贯敬佩蔡瑁,霍峻几乎以为蔡瑁是要自己去送死。 他战战兢兢地按照蔡瑁的说法去贿赂曹洪左右士卒,没想到居然收到奇效,所有人看到霍峻准备的金珠、铜钱、细纹布都眼睛发光,纷纷表示到时候他们就当没看见,随便霍峻怎么做。 “曹洪这个人,贪婪且极度吝啬,他手下的士卒虽然各个悍勇,但也都是要拿到赏赐才肯效力。 他们攻打荆州没有劫掠,自然也没有赏赐,心中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我给了他们钱财,他们自然要替我做事,我很容易就把曹洪拖出来痛殴一顿,逼他说出了刘使君女儿的下落。”霍峻说着,想起当晚逼供曹洪之事,一时有些唏嘘。 那天他捉住曹洪,直接当街持棍痛殴,打的曹洪血流满地,这位成名已久的猛将拼死反抗,双臂被打折兀自不肯说,还让霍峻有些佩服。 没想到霍峻随口一说要放火少了曹洪军中的资财货物,居然吓得曹洪一把抱住霍峻的大腿,苦苦哀求霍峻不要做这种事情,飞快地交代了刘备女儿的下落,实在是窝囊他娘给窝囊开门,让霍峻深深感慨这世上的人还真是多种多样。 霍峻的手下救出刘备的女儿后都建议霍峻食言,先烧了曹洪的钱粮再把他残杀,可霍峻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杀曹洪。 “曹洪这般人物,留在曹军之中祸患更大。若是杀了,反到为曹军除一大害!” “你不会是当着曹洪的面这么说的吧?” “是当着他的面这么说的。”霍峻诚恳地道,“我觉得比杀了他还难受。” 关平哈哈大笑,颇为感慨地道: “霍兄勇谋兼备,若是能与我等共扶汉室……” “我也愿意与刘使君共扶汉室!”霍峻满脸热切之色,“蔡公常说,他跟刘使君是生死之交,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他为了一家老小不能公开投奔刘使君,但是可以让我如孔明一般追随刘使君左右。 以后定少不了与小关公并肩杀敌的机会!” “蛤?”关平这下是彻底惊呆了。 霍峻手下这数百人人人一心,战力极强,是突袭斩将、暗杀破坏的顶级好手,蔡瑁居然如此大方,主动劝说他投降我等?正如蔡瑁所说,他跟我主是生死之交,这就更没道理把自己的亲信送到我们这来了。 “蔡公还说什么了?”关平不甘心地问。 霍峻脸色微微有些黯然,叹道: “蔡公的回乡后身子一直不好,近来更是为了复兴大汉之事日夜操劳,还要承受许多人的诋毁,竟日渐消瘦。 他生怕刘使君误解,又不愿毁坏了他当年跟曹操的同学情谊,这才……这才…… 哎,但求小关公出面说和,给蔡公指条活路吧!” 关平:…… 霍峻一脸诚恳,说起蔡瑁的时候更是眼中含泪,完全没有阴阳怪气的口气。 关平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不谙世事,没想到居然遇上了一个比他还实诚的人。 蔡瑁手上还有精兵四万多,总兵力依然远远超过了现在还在努力扩张地盘的刘备,怎么也轮不到刘备给他一条活路。 就算他真混不下去了,想投靠刘备了,他尽管联系自己亲外甥女婿诸葛亮也就是了,为啥要大费周章,又是送人又是送兵来找他关平…… 在小辈面前摇尾乞怜难道很光荣吗? 通过这些日子的历练,关平已经渐渐猜到这位好叔父戏来的原因。 看来在蔡州闲住的他静极思动,已经开始迫不及待想要掺和到荆州的风云之中。 关平甚至能猜到,现在徐晃、乐进的案头已经也收到了蔡瑁的善意。 谁争取到蔡瑁,就会在日后的荆州大战中平白得到一直极其强大的力量。 而蔡瑁这手送人也堪称国手落子——他先救出刘备的女儿,等于刘备白欠了他一个巨大人情。 霍峻能力超卓,在刘备麾下一定能得到重用,他如此尊敬蔡瑁,刘备想要跟蔡瑁翻脸也不容易。 好外甥女婿诸葛亮则是蔡瑁的最后一道依仗,万一刘备最后得了天下,看在诸葛亮的面子上起码也能保全蔡家满门,刘备已经一把年纪了,蔡家苟几年,仍旧是荆襄数一数二的豪门。 好烦啊。 关平把头发挠地沙沙作响,眼前又浮现出蔡瑁那张风度翩翩的脸。 “蔡叔父对我恩重,此等小事哪需多言?关……关乎此事,云山绝不含糊,若是不能保蔡公周全,云山有何面目再见荆州父老?” ———————————— 唔,说来没想到,这本书的成绩居然比不过《替宋》,说起来有点受挫,烦请大家多多订阅支持一下吧!感谢支持正版的朋友啦。 第112章 再苦一苦曹将军 曹植等到半夜,关平这才上门将霍峻拜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曹植。 他说霍峻是蔡瑁麾下猛士,以后将在自己麾下做事,加强水战的优势。且霍峻从前跟诸葛亮有过交往,这会儿也可以过江跟他们多多叙话,争取能让诸葛亮回心转意。 曹植没听说过霍峻的名号,看他的面向颇为老实也就没把他当回事。 不过听说霍峻是蔡瑁派来的,曹植心中还是生出了几分期待——蔡瑁毕竟是诸葛亮的夫人的亲舅舅,诸葛亮能在荆州颇有名气也多亏了蔡瑁。 如果蔡瑁愿意出面周旋,说不定还有机会。 “咳,霍兄,不,霍公何在?” “宿在我营中。” “速速带我去见他!” 曹植学着当年曹操的名场面,连鞋都不穿就朝关平的营地飞奔过去。 可曹操当年是光着脚出门,关平的营地离曹植下榻的房舍足有三里地,曹植光着脚跑了几步真是受尽了折磨,被迫赶回来穿鞋,这才一瘸一拐去见霍峻。 司马孚本来还能勉强支撑,这会儿已经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他瞥了一眼表情同样满是震惊的关平,轻声道: “云将军,敢问云将军帐下还缺侍奉之人吗?” “啊?”关平一怔,“司马先生……” “是这样,”司马孚不好意思地道,“某受公子提携,担当文学掾,可一来频频与丁仪不睦,二来……二来某学问不精,恐怕难当重任。 我看云将军新取江夏,民心不附,总有人要帮将军署理民政、税收、徭役之事,某略同文墨,《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也了然于胸。 若是云将军手下尚缺侍奉之人,某愿受将军征辟,与将军共戍南国。” 司马懿司马孚兄弟跟曹操曹植父子当文学掾,这工作说起来就是个闲差,就是征调一群精通儒家典籍的人聚在一起吹牛,顺便帮主人写点东西。 司马孚之前一直兢兢业业,可他总觉得曹植文采斐然,一定有匡扶社稷之能,是曹操的合适接班人。 可这些日子他越发感觉曹植轻狂散漫,这位天才文士难改长久以来率性而为,已经被自己诗篇里超越现实的浓烈理想人物吞没,绝不是能匡正天下的英明之人,跟他在一起混得时间长了总是不好。 之前司马懿一直介绍司马孚转头门庭,来到曹丕门下做事,可司马孚感觉这二兄弟早晚要手足相残,搞不好要变成二袁一般的结局,自己在曹丕手下做事能不能赢还是两说,主要是对自己的名节有损。 倒是投奔云山这种武夫就好说了。 曹操是病急乱投医才提拔云山当了太守,他手下有兵有将却缺少谋主,缺少诸葛亮一般坐镇后方调节赋税这类人物,司马孚自问这点小事自己还能办到。 在云山手下待几年,积累点名声,混点军功,跟乐进徐晃等人打好交情,趁着颍川世族这次遭遇重创,司马家说不定有崭露头角,取代颍川世族的机会了。 关平已经被司马孚给整蒙了。 他一时不太清楚这是不是曹植之前跟司马孚商量了什么,现在正准备给自己下套。 可看着曹植一瘸一拐向前艰难前进的背影,关平还是否决了这个猜测。 算了,晾他没这个算计。 他抓住司马孚的手掌用力摇了摇,颇为感慨地道: “若得叔达,如鱼得水,以后诸事一定听从叔达调遣。” 果然如此啊。 司马孚现在更确认关平之前的粗豪疯狂都是装出来的,他不住地点头,已经暗暗盘算该怎么请大哥二哥帮自己活动一下抓紧从曹植身边跑路。 曹植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文学掾已经准备跑路,他一路都在苦思冥想上位者结交草莽豪杰壮士的姿态,准备见了霍峻之后虚怀若谷一番,让霍峻纳头就拜,给自己当牛做马,成为制衡云山的重要力量。 其手段嘛…… 嗯,给他写首诗如何? 霍峻已经派遣亲信打着云山的旗号以去夏口谈判为名,将刘备的两个女儿先带走,听说曹植要见他,他赶紧带着一群手下护卫款款向前,很讲礼数地拜倒向曹植行礼,口称公子,等曹植搀扶才慢慢站起来。 这让曹植心花怒放,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到了石阳之后,他一直生活在被云山支配的恐惧中,霍峻虽然外表谦和老实,但身材极其强壮,他手下的士卒也各个虎背熊腰,要是笼络了这些人,云山不服大不了跟他一拍两散。 曹植心中恶狠狠地想着,脸上的表情却格外欢快,他一把握住霍峻的手掌,兴奋地道: “霍兄远来辛苦,我听闻诸君奋战击退关平,心中颇为振奋。 不知诸位壮士远来身边可短了些什么,我尽力为诸君筹措!” 刚刚十七岁的曹植还不知道什么叫世道险恶,不知道这个世上并不是人人靠一些财物和上位者的折节下交就能收买。 他几乎把离间两个大字写在了脸上,如一个春心浮动的少女,以为自己掏心窝子一定能换来追求者对自己的全部真心。 霍峻是个理想主义者,又是一个实在人。 他从揍了曹洪开始就决心不再回头,以后跟定刘备打天下,为兴复汉室的事业献出自己的一生。 曹植说给他东西,他下意识地不想要,可见关平站在曹植身后挤眉弄眼,他索性吸了口气: “我要粮米五千石,大小战船百艘,铁甲一百。” 霍峻手下满打满算就五百人,这分明是狮子大开口,婉拒曹植的热情。 可没想到曹植激动地一拍大腿,居然大笑出声: “好,好,好,壮士当得此物!我这让乐将军、徐将军送粮。” 霍峻:…… 关平:…… 司马孚:…… 曹植的豪爽让文化程度不算高的关平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多年后他才从云珊珊那听说一位名将形容败家同伙的经典俗语叫“崽卖爷田不心疼”。 这五千石粮草还罢,现在乐进和徐晃手上最多也就大小百余艘战船,霍峻这狮子大开口,若是换个正常人肯定会把霍峻喷死。 可曹植现在处于病急乱投医的状态,先贤不是有千金买马骨才引来众人投靠的故事吗?霍峻就算声名不显,但他就是马骨。我只要结好此人,关平对我将再无威胁,父亲也一定会赞叹我的本领了得。 曹植浓浓的中二气质让关平、司马孚、霍峻三人确实惊呆了——关平之前还在琢磨怎么才能继续从乐进那里骗来粮食。 毕竟不打仗他也不好意思要粮。 可现在这问题迎刃而解,曹植居然这么主动给霍峻送粮来了! “万万不可!”关平立刻用力挥手,故作震惊,“我军数千儿郎,尚不曾有铁甲百具,仲邈区区五百人,如何能带甲过百? 数百艘船更是荒唐,难道要三五人驾船一艘与贼人大战?” 见关平怒目圆睁,一副颇为惊恐的模样,曹植终于扬眉吐气,多日积攒的种种不快烟消云散。 “云将军这是什么话?云将军不恤兵力,难道还不让某体恤儿郎?以后霍壮士就在某身边护卫,这衣甲、粮草、战船都由我一力操持。”他又冷冷地瞪了关平一眼,“本来我还想着给云将军些衣甲武备,既然云将军不想要,那便作罢。” 关平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强行装出一副气昏头的模样,大笑道: “好,好,好,公子若是如此,某便上表送与曹丞相面前,请丞相公断!” 霍峻实在不想接受曹植的好意,听闻此事赶紧道: “公子,小将乃镇南将军麾下,镇南将军令我赴云将军麾下讨伐关羽,若是让将军知道我给公子做护卫,并不曾上阵搏杀,只怕蔡镇南法度森严,日后定要重责!” “呃……” 说实在曹植还真有点怕蔡瑁。 他踌躇片刻,聪明的脑瓜疯狂运转,很快脸上就露出了自信地笑容。 “这倒无妨——某临行前,父亲还颇为担忧江陵之事。 听闻子孝、子廉两位叔父被困江陵,我岂能坐视不管? 听说云将军是敢跟关羽搏斗的猛士,可敢率众出征,打通江陵水路?” 跟别的人打关平可能还得考虑考虑。 但对手是关羽嘛…… “有何不敢?”关平狞笑道,“就看公子敢不敢了!” “我自然敢!” 来到石阳之后曹植一直被关平死死压制,现在他心中的愤恨尽数释放出来,连额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绽露。 “关羽纵有勇力,不过孤军一支,吾有何惧!” 司马孚愣了半天,也突然精神一振: “公子说的好,某愿赴襄阳督办军粮战船,助公子杀贼!” 司马孚一眼就看出关平与霍峻的交情不错,哪是曹植三言两语就能离间。 他之前已经明言投效,由他督办军粮一定能让关平又能满意,还能满足曹植的虚荣心,乐进手下之前被关羽截杀,现在一定士气低落,也巴不得有人帮他打仗。 赢,大家都赢。 至于唯一的输家嘛…… 江陵应该还能坚持一阵吧? 不行就再苦一苦曹将军,反正骂名是由曹公子担着。 第112章 再苦一苦曹将军 曹植等到半夜,关平这才上门将霍峻拜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曹植。 他说霍峻是蔡瑁麾下猛士,以后将在自己麾下做事,加强水战的优势。且霍峻从前跟诸葛亮有过交往,这会儿也可以过江跟他们多多叙话,争取能让诸葛亮回心转意。 曹植没听说过霍峻的名号,看他的面向颇为老实也就没把他当回事。 不过听说霍峻是蔡瑁派来的,曹植心中还是生出了几分期待——蔡瑁毕竟是诸葛亮的夫人的亲舅舅,诸葛亮能在荆州颇有名气也多亏了蔡瑁。 如果蔡瑁愿意出面周旋,说不定还有机会。 “咳,霍兄,不,霍公何在?” “宿在我营中。” “速速带我去见他!” 曹植学着当年曹操的名场面,连鞋都不穿就朝关平的营地飞奔过去。 可曹操当年是光着脚出门,关平的营地离曹植下榻的房舍足有三里地,曹植光着脚跑了几步真是受尽了折磨,被迫赶回来穿鞋,这才一瘸一拐去见霍峻。 司马孚本来还能勉强支撑,这会儿已经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他瞥了一眼表情同样满是震惊的关平,轻声道: “云将军,敢问云将军帐下还缺侍奉之人吗?” “啊?”关平一怔,“司马先生……” “是这样,”司马孚不好意思地道,“某受公子提携,担当文学掾,可一来频频与丁仪不睦,二来……二来某学问不精,恐怕难当重任。 我看云将军新取江夏,民心不附,总有人要帮将军署理民政、税收、徭役之事,某略同文墨,《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也了然于胸。 若是云将军手下尚缺侍奉之人,某愿受将军征辟,与将军共戍南国。” 司马懿司马孚兄弟跟曹操曹植父子当文学掾,这工作说起来就是个闲差,就是征调一群精通儒家典籍的人聚在一起吹牛,顺便帮主人写点东西。 司马孚之前一直兢兢业业,可他总觉得曹植文采斐然,一定有匡扶社稷之能,是曹操的合适接班人。 可这些日子他越发感觉曹植轻狂散漫,这位天才文士难改长久以来率性而为,已经被自己诗篇里超越现实的浓烈理想人物吞没,绝不是能匡正天下的英明之人,跟他在一起混得时间长了总是不好。 之前司马懿一直介绍司马孚转头门庭,来到曹丕门下做事,可司马孚感觉这二兄弟早晚要手足相残,搞不好要变成二袁一般的结局,自己在曹丕手下做事能不能赢还是两说,主要是对自己的名节有损。 倒是投奔云山这种武夫就好说了。 曹操是病急乱投医才提拔云山当了太守,他手下有兵有将却缺少谋主,缺少诸葛亮一般坐镇后方调节赋税这类人物,司马孚自问这点小事自己还能办到。 在云山手下待几年,积累点名声,混点军功,跟乐进徐晃等人打好交情,趁着颍川世族这次遭遇重创,司马家说不定有崭露头角,取代颍川世族的机会了。 关平已经被司马孚给整蒙了。 他一时不太清楚这是不是曹植之前跟司马孚商量了什么,现在正准备给自己下套。 可看着曹植一瘸一拐向前艰难前进的背影,关平还是否决了这个猜测。 算了,晾他没这个算计。 他抓住司马孚的手掌用力摇了摇,颇为感慨地道: “若得叔达,如鱼得水,以后诸事一定听从叔达调遣。” 果然如此啊。 司马孚现在更确认关平之前的粗豪疯狂都是装出来的,他不住地点头,已经暗暗盘算该怎么请大哥二哥帮自己活动一下抓紧从曹植身边跑路。 曹植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文学掾已经准备跑路,他一路都在苦思冥想上位者结交草莽豪杰壮士的姿态,准备见了霍峻之后虚怀若谷一番,让霍峻纳头就拜,给自己当牛做马,成为制衡云山的重要力量。 其手段嘛…… 嗯,给他写首诗如何? 霍峻已经派遣亲信打着云山的旗号以去夏口谈判为名,将刘备的两个女儿先带走,听说曹植要见他,他赶紧带着一群手下护卫款款向前,很讲礼数地拜倒向曹植行礼,口称公子,等曹植搀扶才慢慢站起来。 这让曹植心花怒放,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到了石阳之后,他一直生活在被云山支配的恐惧中,霍峻虽然外表谦和老实,但身材极其强壮,他手下的士卒也各个虎背熊腰,要是笼络了这些人,云山不服大不了跟他一拍两散。 曹植心中恶狠狠地想着,脸上的表情却格外欢快,他一把握住霍峻的手掌,兴奋地道: “霍兄远来辛苦,我听闻诸君奋战击退关平,心中颇为振奋。 不知诸位壮士远来身边可短了些什么,我尽力为诸君筹措!” 刚刚十七岁的曹植还不知道什么叫世道险恶,不知道这个世上并不是人人靠一些财物和上位者的折节下交就能收买。 他几乎把离间两个大字写在了脸上,如一个春心浮动的少女,以为自己掏心窝子一定能换来追求者对自己的全部真心。 霍峻是个理想主义者,又是一个实在人。 他从揍了曹洪开始就决心不再回头,以后跟定刘备打天下,为兴复汉室的事业献出自己的一生。 曹植说给他东西,他下意识地不想要,可见关平站在曹植身后挤眉弄眼,他索性吸了口气: “我要粮米五千石,大小战船百艘,铁甲一百。” 霍峻手下满打满算就五百人,这分明是狮子大开口,婉拒曹植的热情。 可没想到曹植激动地一拍大腿,居然大笑出声: “好,好,好,壮士当得此物!我这让乐将军、徐将军送粮。” 霍峻:…… 关平:…… 司马孚:…… 曹植的豪爽让文化程度不算高的关平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多年后他才从云珊珊那听说一位名将形容败家同伙的经典俗语叫“崽卖爷田不心疼”。 这五千石粮草还罢,现在乐进和徐晃手上最多也就大小百余艘战船,霍峻这狮子大开口,若是换个正常人肯定会把霍峻喷死。 可曹植现在处于病急乱投医的状态,先贤不是有千金买马骨才引来众人投靠的故事吗?霍峻就算声名不显,但他就是马骨。我只要结好此人,关平对我将再无威胁,父亲也一定会赞叹我的本领了得。 曹植浓浓的中二气质让关平、司马孚、霍峻三人确实惊呆了——关平之前还在琢磨怎么才能继续从乐进那里骗来粮食。 毕竟不打仗他也不好意思要粮。 可现在这问题迎刃而解,曹植居然这么主动给霍峻送粮来了! “万万不可!”关平立刻用力挥手,故作震惊,“我军数千儿郎,尚不曾有铁甲百具,仲邈区区五百人,如何能带甲过百? 数百艘船更是荒唐,难道要三五人驾船一艘与贼人大战?” 见关平怒目圆睁,一副颇为惊恐的模样,曹植终于扬眉吐气,多日积攒的种种不快烟消云散。 “云将军这是什么话?云将军不恤兵力,难道还不让某体恤儿郎?以后霍壮士就在某身边护卫,这衣甲、粮草、战船都由我一力操持。”他又冷冷地瞪了关平一眼,“本来我还想着给云将军些衣甲武备,既然云将军不想要,那便作罢。” 关平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强行装出一副气昏头的模样,大笑道: “好,好,好,公子若是如此,某便上表送与曹丞相面前,请丞相公断!” 霍峻实在不想接受曹植的好意,听闻此事赶紧道: “公子,小将乃镇南将军麾下,镇南将军令我赴云将军麾下讨伐关羽,若是让将军知道我给公子做护卫,并不曾上阵搏杀,只怕蔡镇南法度森严,日后定要重责!” “呃……” 说实在曹植还真有点怕蔡瑁。 他踌躇片刻,聪明的脑瓜疯狂运转,很快脸上就露出了自信地笑容。 “这倒无妨——某临行前,父亲还颇为担忧江陵之事。 听闻子孝、子廉两位叔父被困江陵,我岂能坐视不管? 听说云将军是敢跟关羽搏斗的猛士,可敢率众出征,打通江陵水路?” 跟别的人打关平可能还得考虑考虑。 但对手是关羽嘛…… “有何不敢?”关平狞笑道,“就看公子敢不敢了!” “我自然敢!” 来到石阳之后曹植一直被关平死死压制,现在他心中的愤恨尽数释放出来,连额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绽露。 “关羽纵有勇力,不过孤军一支,吾有何惧!” 司马孚愣了半天,也突然精神一振: “公子说的好,某愿赴襄阳督办军粮战船,助公子杀贼!” 司马孚一眼就看出关平与霍峻的交情不错,哪是曹植三言两语就能离间。 他之前已经明言投效,由他督办军粮一定能让关平又能满意,还能满足曹植的虚荣心,乐进手下之前被关羽截杀,现在一定士气低落,也巴不得有人帮他打仗。 赢,大家都赢。 至于唯一的输家嘛…… 江陵应该还能坚持一阵吧? 不行就再苦一苦曹将军,反正骂名是由曹公子担着。 第113章 江陵铁壁 曹仁现在还真的能撑得住。 吴军登陆之后已经形成了泰山压顶的姿态,一度吓得曹仁交代了后事。 但在这个关键时刻,吴军的两位统帅出现了严重的矛盾。 周瑜和程普为左右都督,并没有高下之分。 周瑜虽然敬佩程普,也愿意在很多细枝末节的问题上跟程普合作,可他知道攻破江陵的意义重大,谁主谁次关系到历史的地位和手下的利益分配,当然不能在这种问题上让着程普。 程普也佩服周瑜的气度,可他一把年纪,同样无法拒绝揽下如此大功的机会。 两人先是和气地交流了一番,决定周瑜从西边攻城,程普从南边攻城,两军都是主攻,不伤和气。 吴军主力分成两股,在二人的指挥下奋力攻城,一度打的江陵摇摇欲坠,可那日从早上攻到下午,看眼军队士气不高,程普认为横竖今日不能破城,干脆让手下先撤下来吃点饭,准备明日再战。 这倒也是符合兵法,他也派人去通传周瑜。 可周瑜手下士卒更强,在白日的大战中已经登上了城墙,正在跟曹仁的守军死战,他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派人请求程普不要收兵。可这年头的通讯都是靠战马传递,等战马奔回程普营寨时,程普的兵马都接到了收兵命令,开始徐徐向后退却。 曹仁在水战上虽然一塌糊涂,但他多年大战,立刻就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留下牛金守城,自己亲自带着常雕增援城西,城西的曹军见曹仁亲自到来,立刻士气大振,甚至开门出城与周瑜大战。周瑜苦撑不住,已经攀上城头的士兵又被一个个扔下城楼,惨叫声让全军士气溃散,他无奈之下只好后撤。 偏偏这时候程普接到周瑜暂时不要撤军的请求,思考片刻后改变命令,让后队变前队继续攻城。 吴军接到撤退的命令时就已经泄了气,这次又扭头回去攻城,自然是不情不愿。 守卫城南的猛将牛金抓住机会,立刻率军出击,两军迎头撞在一起,吴军瞬间被冲散,全军损失惨重。 曹仁击退周瑜后回到城南,见牛金如此悍勇,索性再次披甲出城,大败程普,追到了程普的军营门口狠狠地耀武扬威一阵这才回去。 这一战吴军损失惨重,周瑜手下最悍勇的先登锐士被抛弃在了城头,被陈矫一介文士带人赶鸭子一样屠杀。 程普殿后的精兵被牛金一举冲散,曹军从容杀尽吴军后队,甚至仔细打扫了一遍战场,将没死的吴军士兵一一斩杀,剥掉他们身上全部衣甲,江陵城中一时欢声雷动。 包围攻城居然被人反推到家门口。 这指挥调度跟曹仁指挥水战已经是差不多水平了。 周瑜气的牙根痒痒,当即就来找程普算账,程普也万分委屈,大骂周瑜贪功,若不是周瑜派人来让程普留下,程普早就施施然后退,又何必被打成这副模样。 两人争论几天不,总算暂时达成谅解,认为阵容没问题,下次干回来。 两人捐弃前嫌,这次统一指挥,说什么不能让曹仁继续猖狂下去。 三天后,吴军再次从南边、西边发动进攻。 这次进攻曹军士气高昂,抵抗远远超过之前每一次,吴军见势不妙,又早早开始后退。 曹仁如法炮制,命令手下大将牛金率领三百人出城追击,争取拖住敌军后队,给吴军造成一定的杀伤。 牛金在上次作战中大显身手,他手下的骑兵也各个士气高涨,完全不虚江东那些矮种马和没接受过什么正规骑兵对抗的士卒。 他毫不犹豫出城追击,紧紧咬住吴军的后队,吴军拼命呼喊怒骂,牛金全然不放在眼里,还一度动了直接杀入吴军营寨耀武扬威一番的念头。 可他实在是太低估吴军的底蕴。 征战多年评定江东的吴军现在正处在巅峰状态,牛金三百人冲的太靠前,周瑜当机立断,本来已经露出败相的吴军立刻张开大网,徐盛、宋谦、潘璋三人各自挥动兵器,如三条出渊的墨龙滚滚袭来,黄盖、韩当二人也挥舞着大刀率领步兵从外面包抄,一下就将牛金等三百人团团围困,眼看就要一一歼灭! 三百人虽然不多,可对刚刚吃了败仗的吴军来说无疑是鼓舞人心的重大胜利。 只要将牛金歼灭,将他的人头挂起来示众,一定能大大打击城中曹军的士气,说不定还有三个月攻破机会。 胜败在此一举,吴军上下当真是三军用命,猛将、锐士、统帅,吴军的拿出了自己能拿出的一切,这泰山压顶般的力量绝不是牛金可以抵挡。 牛金看到这么多人咆哮着朝自己杀来的时候脸都白了,他强作镇定,命令手下士兵突围,一边厮杀一边朝城楼上的曹仁投去求救的眼神。 将军,救命啊! 曹仁从城头看见吴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披甲,长史陈矫赶紧拉住曹仁,惊恐地道: “将军是统帅,怎能以身犯险?虽然放弃友军非常痛苦,但……这也无可奈何之事啊。” 曹仁瞪了他一眼,命令常雕守城,自己亲自带领身边卫兵出城。吴军士兵见曹仁只带了一百多人出城,还以为曹仁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自己,不曾想曹仁大喝一声,居然挥动铁戟,率领手下卫士一头扎进了吴军的包围圈。 周瑜程普见曹仁居然敢来送死,顿时大喜过望。 二人亲自披挂上马,出动一切可以出动的兵将朝曹仁围过去,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将这位曹魏顶梁柱斩于马下。 可很快他们发现,曹仁深得曹操信任,并不只是因为他姓曹。 面对蜂拥而至的江东骑兵,曹仁毫不畏惧。 他手上的铁戟一挑,锋利的尖勾立刻带起一片血花,紧接着,铁戟在他粗糙的手掌中翻飞如电,或轻盈、或沉重、或快捷、或缓慢,明明只有一把平凡无奇的铁戟,却在曹仁的挥动下熠熠生辉,徐盛和宋谦同时感觉气息一窒,刚才汹涌澎湃的攻击顿时慢了下来! 当! 兵器交锋的沉闷响声中,曹仁走马穿过吴军军阵,吴军的兵器难以洞穿其身上厚重的铁甲,而曹仁顶着剧痛愣是夺下了几把兵器,挥动刀兵放手大杀,竟生生在吴军众多名将的包围中撕开一条缺口,杀得吴军众将都不敢靠近。 周瑜和程普见曹仁如此悍勇,脸上都露出了一丝震惊之色。 好厉害的武艺,除了甘宁之外,吴军之中只怕没人能挡住如此悍将。 若是伯符和子义还活着就好了。 曹仁见吴军众将都不是自己的对手,顿时信心大增,他施展平生所有武艺,在众人的包围中左突右冲,吴军的包围圈被冲破后就再也难以收拢,不甘心的徐盛和韩当数次上前挑战,都被曹仁轻易击退,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牛金突出重围。 浑身鲜血淋漓的曹仁沐浴在春日正午刺眼的阳光中,宛如一头出笼的上古凶兽。 他甚至没有着急撤退,而是用不屑甚至略带可怜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吴军众将,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过如此。” 吴军众人鸦雀无声。 曹军已退,可他们居然没人再敢上前挑战,任由曹仁轻松地调转马头,施施然回到城中。 站在城头的陈矫激动地上蹿下跳,拍着城头的箭垛,扯着嗓子大喝道: “将军难道是天人下凡吗?将军难道是天人下凡吗?” 曹军士兵也一起欢呼,雷鸣般的声音敲打在吴军众将的心头,一时间他们谁也不愿出声。 之前落败,还能说是调度不当,配合不好,这才功败垂成。 可这次硬碰硬,他们拼死猛攻居然被曹仁迎头痛击,之前水战中表现一塌糊涂的曹仁打出了宛如天神一样的神勇成果,必将成为周瑜难以抹去的重大耻辱。 看着耀武扬威的曹军众人,周瑜和程普都起了同样的念头。 完了,三个月是绝对拿不下此城了! 怎么办…… 打架打不过,要么逃,要么叫人。 孙权现在已经开始攻打合肥,吴军后方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后援。 周瑜思考再三,也只能做出一个非常无奈的选择—— “子敬,请刘使君发兵,把张翼德借来,足以对抗曹仁!” 鲁肃轻轻颔首,可脸上仍是愁容不减。 “北边怎么办?” 一个曹仁就这么厉害,若是北边被打通了,乐进、徐晃一齐杀来,吴军攻打江陵的计划将彻底落空。 “现在……也只能看关羽父子能坚持多久了。” 周瑜之前认为三个月内攻破江陵易如反掌,只分给了关羽三个月的粮草,没想到曹仁这个败军之将居然如此厉害,这仗打下去,吴军大不了就在江陵城外围困,可关羽却要承受无后方、无支援甚至无补给的作战。 一两个月还好说,三个月也勉强能坚持。 再久了,周瑜都不好意思让关羽自己迎战这么多曹军。 “至尊应该已经拿下了合肥,希望……希望关羽能坚持的住吧。” · 江陵城中,曹军一片欢腾。 他们现在粮草还能支撑许久,看来两三个月内吴军是休想破城,曹仁抓紧开始计划后续的作战方案。 曹操本来的计划是让曹仁休整一阵,给主力休整争取时间,然后曹操再派人将曹仁救出来,不让孙刘轻易得到江陵之后迅速北伐。 可现在曹仁屡战大胜,已经开始有点膨胀。 他准备将吴军赶走,彻底打跑,让他们日后再也不敢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现在要知道孙刘的具体布置。”他拍了拍常雕的肩膀,“巨鹰,汝统帅校事,此事还要用心才是啊。” 第113章 江陵铁壁 曹仁现在还真的能撑得住。 吴军登陆之后已经形成了泰山压顶的姿态,一度吓得曹仁交代了后事。 但在这个关键时刻,吴军的两位统帅出现了严重的矛盾。 周瑜和程普为左右都督,并没有高下之分。 周瑜虽然敬佩程普,也愿意在很多细枝末节的问题上跟程普合作,可他知道攻破江陵的意义重大,谁主谁次关系到历史的地位和手下的利益分配,当然不能在这种问题上让着程普。 程普也佩服周瑜的气度,可他一把年纪,同样无法拒绝揽下如此大功的机会。 两人先是和气地交流了一番,决定周瑜从西边攻城,程普从南边攻城,两军都是主攻,不伤和气。 吴军主力分成两股,在二人的指挥下奋力攻城,一度打的江陵摇摇欲坠,可那日从早上攻到下午,看眼军队士气不高,程普认为横竖今日不能破城,干脆让手下先撤下来吃点饭,准备明日再战。 这倒也是符合兵法,他也派人去通传周瑜。 可周瑜手下士卒更强,在白日的大战中已经登上了城墙,正在跟曹仁的守军死战,他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派人请求程普不要收兵。可这年头的通讯都是靠战马传递,等战马奔回程普营寨时,程普的兵马都接到了收兵命令,开始徐徐向后退却。 曹仁在水战上虽然一塌糊涂,但他多年大战,立刻就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留下牛金守城,自己亲自带着常雕增援城西,城西的曹军见曹仁亲自到来,立刻士气大振,甚至开门出城与周瑜大战。周瑜苦撑不住,已经攀上城头的士兵又被一个个扔下城楼,惨叫声让全军士气溃散,他无奈之下只好后撤。 偏偏这时候程普接到周瑜暂时不要撤军的请求,思考片刻后改变命令,让后队变前队继续攻城。 吴军接到撤退的命令时就已经泄了气,这次又扭头回去攻城,自然是不情不愿。 守卫城南的猛将牛金抓住机会,立刻率军出击,两军迎头撞在一起,吴军瞬间被冲散,全军损失惨重。 曹仁击退周瑜后回到城南,见牛金如此悍勇,索性再次披甲出城,大败程普,追到了程普的军营门口狠狠地耀武扬威一阵这才回去。 这一战吴军损失惨重,周瑜手下最悍勇的先登锐士被抛弃在了城头,被陈矫一介文士带人赶鸭子一样屠杀。 程普殿后的精兵被牛金一举冲散,曹军从容杀尽吴军后队,甚至仔细打扫了一遍战场,将没死的吴军士兵一一斩杀,剥掉他们身上全部衣甲,江陵城中一时欢声雷动。 包围攻城居然被人反推到家门口。 这指挥调度跟曹仁指挥水战已经是差不多水平了。 周瑜气的牙根痒痒,当即就来找程普算账,程普也万分委屈,大骂周瑜贪功,若不是周瑜派人来让程普留下,程普早就施施然后退,又何必被打成这副模样。 两人争论几天不,总算暂时达成谅解,认为阵容没问题,下次干回来。 两人捐弃前嫌,这次统一指挥,说什么不能让曹仁继续猖狂下去。 三天后,吴军再次从南边、西边发动进攻。 这次进攻曹军士气高昂,抵抗远远超过之前每一次,吴军见势不妙,又早早开始后退。 曹仁如法炮制,命令手下大将牛金率领三百人出城追击,争取拖住敌军后队,给吴军造成一定的杀伤。 牛金在上次作战中大显身手,他手下的骑兵也各个士气高涨,完全不虚江东那些矮种马和没接受过什么正规骑兵对抗的士卒。 他毫不犹豫出城追击,紧紧咬住吴军的后队,吴军拼命呼喊怒骂,牛金全然不放在眼里,还一度动了直接杀入吴军营寨耀武扬威一番的念头。 可他实在是太低估吴军的底蕴。 征战多年评定江东的吴军现在正处在巅峰状态,牛金三百人冲的太靠前,周瑜当机立断,本来已经露出败相的吴军立刻张开大网,徐盛、宋谦、潘璋三人各自挥动兵器,如三条出渊的墨龙滚滚袭来,黄盖、韩当二人也挥舞着大刀率领步兵从外面包抄,一下就将牛金等三百人团团围困,眼看就要一一歼灭! 三百人虽然不多,可对刚刚吃了败仗的吴军来说无疑是鼓舞人心的重大胜利。 只要将牛金歼灭,将他的人头挂起来示众,一定能大大打击城中曹军的士气,说不定还有三个月攻破机会。 胜败在此一举,吴军上下当真是三军用命,猛将、锐士、统帅,吴军的拿出了自己能拿出的一切,这泰山压顶般的力量绝不是牛金可以抵挡。 牛金看到这么多人咆哮着朝自己杀来的时候脸都白了,他强作镇定,命令手下士兵突围,一边厮杀一边朝城楼上的曹仁投去求救的眼神。 将军,救命啊! 曹仁从城头看见吴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披甲,长史陈矫赶紧拉住曹仁,惊恐地道: “将军是统帅,怎能以身犯险?虽然放弃友军非常痛苦,但……这也无可奈何之事啊。” 曹仁瞪了他一眼,命令常雕守城,自己亲自带领身边卫兵出城。吴军士兵见曹仁只带了一百多人出城,还以为曹仁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自己,不曾想曹仁大喝一声,居然挥动铁戟,率领手下卫士一头扎进了吴军的包围圈。 周瑜程普见曹仁居然敢来送死,顿时大喜过望。 二人亲自披挂上马,出动一切可以出动的兵将朝曹仁围过去,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将这位曹魏顶梁柱斩于马下。 可很快他们发现,曹仁深得曹操信任,并不只是因为他姓曹。 面对蜂拥而至的江东骑兵,曹仁毫不畏惧。 他手上的铁戟一挑,锋利的尖勾立刻带起一片血花,紧接着,铁戟在他粗糙的手掌中翻飞如电,或轻盈、或沉重、或快捷、或缓慢,明明只有一把平凡无奇的铁戟,却在曹仁的挥动下熠熠生辉,徐盛和宋谦同时感觉气息一窒,刚才汹涌澎湃的攻击顿时慢了下来! 当! 兵器交锋的沉闷响声中,曹仁走马穿过吴军军阵,吴军的兵器难以洞穿其身上厚重的铁甲,而曹仁顶着剧痛愣是夺下了几把兵器,挥动刀兵放手大杀,竟生生在吴军众多名将的包围中撕开一条缺口,杀得吴军众将都不敢靠近。 周瑜和程普见曹仁如此悍勇,脸上都露出了一丝震惊之色。 好厉害的武艺,除了甘宁之外,吴军之中只怕没人能挡住如此悍将。 若是伯符和子义还活着就好了。 曹仁见吴军众将都不是自己的对手,顿时信心大增,他施展平生所有武艺,在众人的包围中左突右冲,吴军的包围圈被冲破后就再也难以收拢,不甘心的徐盛和韩当数次上前挑战,都被曹仁轻易击退,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牛金突出重围。 浑身鲜血淋漓的曹仁沐浴在春日正午刺眼的阳光中,宛如一头出笼的上古凶兽。 他甚至没有着急撤退,而是用不屑甚至略带可怜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吴军众将,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过如此。” 吴军众人鸦雀无声。 曹军已退,可他们居然没人再敢上前挑战,任由曹仁轻松地调转马头,施施然回到城中。 站在城头的陈矫激动地上蹿下跳,拍着城头的箭垛,扯着嗓子大喝道: “将军难道是天人下凡吗?将军难道是天人下凡吗?” 曹军士兵也一起欢呼,雷鸣般的声音敲打在吴军众将的心头,一时间他们谁也不愿出声。 之前落败,还能说是调度不当,配合不好,这才功败垂成。 可这次硬碰硬,他们拼死猛攻居然被曹仁迎头痛击,之前水战中表现一塌糊涂的曹仁打出了宛如天神一样的神勇成果,必将成为周瑜难以抹去的重大耻辱。 看着耀武扬威的曹军众人,周瑜和程普都起了同样的念头。 完了,三个月是绝对拿不下此城了! 怎么办…… 打架打不过,要么逃,要么叫人。 孙权现在已经开始攻打合肥,吴军后方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后援。 周瑜思考再三,也只能做出一个非常无奈的选择—— “子敬,请刘使君发兵,把张翼德借来,足以对抗曹仁!” 鲁肃轻轻颔首,可脸上仍是愁容不减。 “北边怎么办?” 一个曹仁就这么厉害,若是北边被打通了,乐进、徐晃一齐杀来,吴军攻打江陵的计划将彻底落空。 “现在……也只能看关羽父子能坚持多久了。” 周瑜之前认为三个月内攻破江陵易如反掌,只分给了关羽三个月的粮草,没想到曹仁这个败军之将居然如此厉害,这仗打下去,吴军大不了就在江陵城外围困,可关羽却要承受无后方、无支援甚至无补给的作战。 一两个月还好说,三个月也勉强能坚持。 再久了,周瑜都不好意思让关羽自己迎战这么多曹军。 “至尊应该已经拿下了合肥,希望……希望关羽能坚持的住吧。” · 江陵城中,曹军一片欢腾。 他们现在粮草还能支撑许久,看来两三个月内吴军是休想破城,曹仁抓紧开始计划后续的作战方案。 曹操本来的计划是让曹仁休整一阵,给主力休整争取时间,然后曹操再派人将曹仁救出来,不让孙刘轻易得到江陵之后迅速北伐。 可现在曹仁屡战大胜,已经开始有点膨胀。 他准备将吴军赶走,彻底打跑,让他们日后再也不敢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现在要知道孙刘的具体布置。”他拍了拍常雕的肩膀,“巨鹰,汝统帅校事,此事还要用心才是啊。” 第114章 你说说看 校事是曹军中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 这组织理论上是一群维护军纪的类似宪兵,纠察军中法度的特殊士卒。可曹军的仇家实在是太多了,校事的侦查又非常好用,于是曹操给这个职位赋予更大的权力,校事的力量开始不断膨胀。 但问题是,曹操一直解决不了校事部门掌舵者的人选。 谁也不愿意被人监视,坐在这个职位上的人很容易被群起攻之,非得绝对忠诚、聪明、隐秘的人才能担当。曹军本来就风气不正,掌握这么大的权力又很容易中饱私囊打击异己不务正业,这样的职位更得慎之又慎。 当年郭嘉以军事祭酒的身份秘密统帅校事,查访反曹、暗杀敌人,将各处的情报都搜集的井井有条,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可郭嘉死后,曹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校事统帅,这次南征索性把这个活甩给了市井出身的曹仁,让他来监督江陵的治安问题。 曹仁以自己强大的大哥气场确实镇住了江陵城中的一群不法,圆满完成了部分任务,可他在这方面的能力也到此为止了。 该怎么了解孙刘在荆州的具体布置?周瑜现在还有多少人?孙权目前是准备北伐还是西征?刘备的战况如何?关羽、乐进、徐晃他们又如何? 以前郭嘉最擅长的就是从一堆冗杂的情报中搜出一些不被人注意到的消息,算命一样判断出敌人的动向。曹仁清楚自己完全不具备这种能力,稍稍思考一下,他决定把这个工作分包给他手下最忠诚的卫士常雕。 按理说曹仁如此信任是一件好事,可常雕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要是做不出成绩,非但得不到奖赏还得重重挨罚,这可大大不妙。 他思来想去,也只能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摸进了徐庶的府邸。 之前曹操东征,本来想带着徐庶一起去,没想到临行之前徐庶被常雕打成重伤,也只能把他扔在江陵休养。这让徐庶完美避开了曹军的大败,着实悠闲了一阵子,常雕多亏徐庶指点,也早早躲开了关平的亡命截杀,这让两人的关系现在颇为默契。 这天晚上常雕又提了两块已经发臭的腊肉钻进徐庶的家中,向徐庶虚心地请教校事之事。 徐庶为了躲过曹操的东征,真是把苦肉计发挥到极致,现在他身上还伤痕累累,在孤灯微弱的光亮中宛如被吸干魂魄的鬼祟,他目光森冷,盯得常雕有点心虚。 “巨鹰信我?” “当然信徐公啊!” 常雕当然没蠢到完全相信徐庶。 之前徐庶指挥自己逃走,显然对曹军完全不存在忠心,但这跟常雕有什么关系。 徐庶身上的伤是他打的,但徐庶让他打,说明徐庶信他。 经历了理想破灭和丧母之痛的徐庶现在整个人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正常,常雕坚持认为,他这是做好事,在帮徐庶治好他内心的伤痛。 对视许久,徐庶终于露出了一丝坦诚的笑容。 这次他笑起来居然颇为风雅,隐隐让人感觉有几分真诚。 “好。”徐庶枯瘦的手指在面前肮脏破烂的桌案上轻轻摩挲,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满是血腥味和草药味的空气,平静地道,“巨鹰想要做官吗?” “想!” “好,做官要么有学识,要么有武勇。巨鹰你有哪样?” 你特么欠揍是不是啊…… 常雕脸上的肌肉疯狂抽动了几下。 他毫无学识,武艺还算不错,但绝对跟勇字不沾边,徐庶这是恶心自己啊。 徐庶淡然一笑: “如果没有学识也没有武勇,那就得靠讨好上官,结交同僚,让所有人都说你的好话,这才能步步高升。就算你毫无征战之能,一样能做将将帅!” “这,”常雕怦然心动,可又随即想到了什么,“这,这跟校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徐庶坦然地道,“现在曹军……呃,我军的荆州统帅是谁?” “当然是子孝将军……” “再想想看?” “呃。”常雕猛地一拍大腿,“多谢徐公指点!” 徐庶眯起眼睛缓缓颔首,赞道: “孺子可教。” · 当阳的满宠一直设法接应曹仁,在看到曹军大胜后,他抓紧派人将这个好消息通知乐进,希望乐进能抓紧南进,打通跟江陵的联系,进而彻底粉碎江东的入侵计划。 可乐进收到书信之后只能连声叫苦,表示真的不是他不愿意救援曹仁,实在是客观情况不允许。 襄阳的东郊,岘山东边汉水里的岛上(汉江变道,蔡州所在地现在已不在汉江之中,而位于了汉江东岸)。这岛上全都是蔡瑁一族,曹军赤壁大败时蔡瑁的势力没有受损,他汰换士兵,仍然保存了四万极其善战的水军,拱卫汉水一带,连曹操从江陵逃回襄阳之后都抓紧派人安抚蔡瑁,生怕渡江北上时被蔡瑁偷家。 乐进派小股兵力南下等于白送关羽军功,若是大军倾巢而出走水路,乐进要是蔡瑁都忍不住从后面抄后路先把襄阳拿下来。 走陆路倒是不怕蔡瑁,但乐进已经试过了,他本人稍稍离开襄阳城,一定会有蛮夷造反。 乐进走南闯北连关羽都不怕,遇上造反的策略一般就是杀出去洗了那些蛮夷的村子。 可襄阳到处都是连成片的山地,少数的几片平地都被几大豪族霸占,乐进忍着脾气好说歹说也只能说服这些豪族稍稍让路,说话的空档那些造反的蛮夷早就躲进了山中。 研究蛮夷的专家马良说了,襄阳的蛮夷已经稳中向好,进剿不是办法,蛮夷最看重的就是小恩小惠,只要时不时地惠惠他们,用不了几年他们就会恭敬地拜服在大汉天威之下,成为大汉忠实的仆从。 嗯,几年就不好说了,反正今年是够呛,除非加大惠夷力度,给他们送钱送物,还得忍受那些蛮夷时不时的挑衅。 乐进都快给这些蛮夷跪下了,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支援。 而就在此刻,他又收到了一封火上浇油的书信——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曹植说自己准备出兵打破关羽的阻拦,如果乐进不发兵也不要紧,他曹植和满宠两人足以击败关羽,乐进给点粮钱就行了。 “混账东西!一派胡言!” 乐进确认曹植这事绝对没有跟满宠商量过。 满宠文武双全,作战灵活,他跟关羽斗上一斗也不是没可能,但加上曹植这个累赘,作战难度就陡然提升了不少。 曹植这字里行间的傲慢看得乐进很不舒服,他二话不说就像把信拿去擤鼻涕。 可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的亲信谋士马良叫来问问再说。 最近马良跟乐进打的火热,乐进没文化,中原那些文士一贯都鄙视他,马良这种擅长跟蛮人交流的人自然不会鄙视乐进,还手把手地交给乐进许多豪族风度,让乐进对他颇为推崇。 他把书信摊开在马良面前,一脸热切地看着这个白眉年轻人: “你看,这曹植写的是什么狗屁!” 马良看完曹植的书信,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屑: “看来,他跟坦之相处并不融洽。” 曹植在书信上只是稍待提了一下云山,其他都在大力夸赞一个叫霍峻的校尉,并勾画了一个相当美好的蓝图——乐进出粮出兵器,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他曹植就行。 “将军以为如何?”马良笑眯眯地反问道。 “呵。”乐进不屑地笑了一声,脸上还是略有一丝忧虑,“如果是他人,我就劝他去跟关云长大打一架。可他是曹公之子,还是最受宠爱的儿子,若是他死了,我也只能披发请罪,哪还有什么好日子? 我准备给他回信,让他要么赶紧回去,要么听从坦之的调遣,休要浪战送死。” “若是他被蔡瑁所杀呢?” “也不成。到底是在荆州,只要他死了,到头来罪责还是我担。” 马良微笑道:“那是不是说,要是曹植在荆州立功,那功劳也是将军的?” “那是自然。”乐进道,“就算他独揽功劳,难道丞相会信?” “这不就好办了。”马良自信地道,“让曹植战胜关羽不就行了?” 乐进:…… 万一关羽不配合怎么办? 马良耐心地道: “将军有所不知,这仗怎么打,固然要靠三军奋战,但同时也要考虑这战报书写。 斩、平、定、除这几个字是绝对不能用,可破、击、讨、征难道还用不得?我等奋力作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相信关羽也不会跟我等为难。” 听话听音,乐进又不是傻子,他听马良这话音里分明是想让自己出工不出力,不禁勃然大怒。 “一派胡言!”他一把扯住马良的领口,恨不得把他当即提起来,“丞相以大事托我,我若不战,荆州危矣!汝当以良策教我,为何教我此等鬼蜮手段!” 乐进怒目圆睁,满脸狰狞之色,恨不得把马良一口吞下去,可马良毫不畏惧,反到笑得愈发温和: “将军现居何职?” “本将乃大汉襄阳太守、折冲将军、广昌亭侯!” “哦,那卑下请问,襄阳太守和荆州牧,哪个才是镇守荆州的官长? 折冲将军和征南将军、镇南将军哪个又是在荆州都督讨逆的主将?” 乐进冷哼一声:“我乐进本是微末之人,朝廷以大事托我,汝以此事离间,难道便能说我行此鬼蜮之事?季常也太小看我了!” 马良呵呵笑道: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将军,可就是如此,我才要说服将军听我的。 这是我与坦之共同的心愿啊。” “坦之?”乐进对关平的印象极好,随手放下马良,却依旧面色阴沉,“你说说看,若是说不出个好歹,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第114章 你说说看 校事是曹军中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 这组织理论上是一群维护军纪的类似宪兵,纠察军中法度的特殊士卒。可曹军的仇家实在是太多了,校事的侦查又非常好用,于是曹操给这个职位赋予更大的权力,校事的力量开始不断膨胀。 但问题是,曹操一直解决不了校事部门掌舵者的人选。 谁也不愿意被人监视,坐在这个职位上的人很容易被群起攻之,非得绝对忠诚、聪明、隐秘的人才能担当。曹军本来就风气不正,掌握这么大的权力又很容易中饱私囊打击异己不务正业,这样的职位更得慎之又慎。 当年郭嘉以军事祭酒的身份秘密统帅校事,查访反曹、暗杀敌人,将各处的情报都搜集的井井有条,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可郭嘉死后,曹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校事统帅,这次南征索性把这个活甩给了市井出身的曹仁,让他来监督江陵的治安问题。 曹仁以自己强大的大哥气场确实镇住了江陵城中的一群不法,圆满完成了部分任务,可他在这方面的能力也到此为止了。 该怎么了解孙刘在荆州的具体布置?周瑜现在还有多少人?孙权目前是准备北伐还是西征?刘备的战况如何?关羽、乐进、徐晃他们又如何? 以前郭嘉最擅长的就是从一堆冗杂的情报中搜出一些不被人注意到的消息,算命一样判断出敌人的动向。曹仁清楚自己完全不具备这种能力,稍稍思考一下,他决定把这个工作分包给他手下最忠诚的卫士常雕。 按理说曹仁如此信任是一件好事,可常雕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要是做不出成绩,非但得不到奖赏还得重重挨罚,这可大大不妙。 他思来想去,也只能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摸进了徐庶的府邸。 之前曹操东征,本来想带着徐庶一起去,没想到临行之前徐庶被常雕打成重伤,也只能把他扔在江陵休养。这让徐庶完美避开了曹军的大败,着实悠闲了一阵子,常雕多亏徐庶指点,也早早躲开了关平的亡命截杀,这让两人的关系现在颇为默契。 这天晚上常雕又提了两块已经发臭的腊肉钻进徐庶的家中,向徐庶虚心地请教校事之事。 徐庶为了躲过曹操的东征,真是把苦肉计发挥到极致,现在他身上还伤痕累累,在孤灯微弱的光亮中宛如被吸干魂魄的鬼祟,他目光森冷,盯得常雕有点心虚。 “巨鹰信我?” “当然信徐公啊!” 常雕当然没蠢到完全相信徐庶。 之前徐庶指挥自己逃走,显然对曹军完全不存在忠心,但这跟常雕有什么关系。 徐庶身上的伤是他打的,但徐庶让他打,说明徐庶信他。 经历了理想破灭和丧母之痛的徐庶现在整个人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正常,常雕坚持认为,他这是做好事,在帮徐庶治好他内心的伤痛。 对视许久,徐庶终于露出了一丝坦诚的笑容。 这次他笑起来居然颇为风雅,隐隐让人感觉有几分真诚。 “好。”徐庶枯瘦的手指在面前肮脏破烂的桌案上轻轻摩挲,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满是血腥味和草药味的空气,平静地道,“巨鹰想要做官吗?” “想!” “好,做官要么有学识,要么有武勇。巨鹰你有哪样?” 你特么欠揍是不是啊…… 常雕脸上的肌肉疯狂抽动了几下。 他毫无学识,武艺还算不错,但绝对跟勇字不沾边,徐庶这是恶心自己啊。 徐庶淡然一笑: “如果没有学识也没有武勇,那就得靠讨好上官,结交同僚,让所有人都说你的好话,这才能步步高升。就算你毫无征战之能,一样能做将将帅!” “这,”常雕怦然心动,可又随即想到了什么,“这,这跟校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徐庶坦然地道,“现在曹军……呃,我军的荆州统帅是谁?” “当然是子孝将军……” “再想想看?” “呃。”常雕猛地一拍大腿,“多谢徐公指点!” 徐庶眯起眼睛缓缓颔首,赞道: “孺子可教。” · 当阳的满宠一直设法接应曹仁,在看到曹军大胜后,他抓紧派人将这个好消息通知乐进,希望乐进能抓紧南进,打通跟江陵的联系,进而彻底粉碎江东的入侵计划。 可乐进收到书信之后只能连声叫苦,表示真的不是他不愿意救援曹仁,实在是客观情况不允许。 襄阳的东郊,岘山东边汉水里的岛上(汉江变道,蔡州所在地现在已不在汉江之中,而位于了汉江东岸)。这岛上全都是蔡瑁一族,曹军赤壁大败时蔡瑁的势力没有受损,他汰换士兵,仍然保存了四万极其善战的水军,拱卫汉水一带,连曹操从江陵逃回襄阳之后都抓紧派人安抚蔡瑁,生怕渡江北上时被蔡瑁偷家。 乐进派小股兵力南下等于白送关羽军功,若是大军倾巢而出走水路,乐进要是蔡瑁都忍不住从后面抄后路先把襄阳拿下来。 走陆路倒是不怕蔡瑁,但乐进已经试过了,他本人稍稍离开襄阳城,一定会有蛮夷造反。 乐进走南闯北连关羽都不怕,遇上造反的策略一般就是杀出去洗了那些蛮夷的村子。 可襄阳到处都是连成片的山地,少数的几片平地都被几大豪族霸占,乐进忍着脾气好说歹说也只能说服这些豪族稍稍让路,说话的空档那些造反的蛮夷早就躲进了山中。 研究蛮夷的专家马良说了,襄阳的蛮夷已经稳中向好,进剿不是办法,蛮夷最看重的就是小恩小惠,只要时不时地惠惠他们,用不了几年他们就会恭敬地拜服在大汉天威之下,成为大汉忠实的仆从。 嗯,几年就不好说了,反正今年是够呛,除非加大惠夷力度,给他们送钱送物,还得忍受那些蛮夷时不时的挑衅。 乐进都快给这些蛮夷跪下了,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支援。 而就在此刻,他又收到了一封火上浇油的书信——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曹植说自己准备出兵打破关羽的阻拦,如果乐进不发兵也不要紧,他曹植和满宠两人足以击败关羽,乐进给点粮钱就行了。 “混账东西!一派胡言!” 乐进确认曹植这事绝对没有跟满宠商量过。 满宠文武双全,作战灵活,他跟关羽斗上一斗也不是没可能,但加上曹植这个累赘,作战难度就陡然提升了不少。 曹植这字里行间的傲慢看得乐进很不舒服,他二话不说就像把信拿去擤鼻涕。 可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的亲信谋士马良叫来问问再说。 最近马良跟乐进打的火热,乐进没文化,中原那些文士一贯都鄙视他,马良这种擅长跟蛮人交流的人自然不会鄙视乐进,还手把手地交给乐进许多豪族风度,让乐进对他颇为推崇。 他把书信摊开在马良面前,一脸热切地看着这个白眉年轻人: “你看,这曹植写的是什么狗屁!” 马良看完曹植的书信,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屑: “看来,他跟坦之相处并不融洽。” 曹植在书信上只是稍待提了一下云山,其他都在大力夸赞一个叫霍峻的校尉,并勾画了一个相当美好的蓝图——乐进出粮出兵器,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他曹植就行。 “将军以为如何?”马良笑眯眯地反问道。 “呵。”乐进不屑地笑了一声,脸上还是略有一丝忧虑,“如果是他人,我就劝他去跟关云长大打一架。可他是曹公之子,还是最受宠爱的儿子,若是他死了,我也只能披发请罪,哪还有什么好日子? 我准备给他回信,让他要么赶紧回去,要么听从坦之的调遣,休要浪战送死。” “若是他被蔡瑁所杀呢?” “也不成。到底是在荆州,只要他死了,到头来罪责还是我担。” 马良微笑道:“那是不是说,要是曹植在荆州立功,那功劳也是将军的?” “那是自然。”乐进道,“就算他独揽功劳,难道丞相会信?” “这不就好办了。”马良自信地道,“让曹植战胜关羽不就行了?” 乐进:…… 万一关羽不配合怎么办? 马良耐心地道: “将军有所不知,这仗怎么打,固然要靠三军奋战,但同时也要考虑这战报书写。 斩、平、定、除这几个字是绝对不能用,可破、击、讨、征难道还用不得?我等奋力作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相信关羽也不会跟我等为难。” 听话听音,乐进又不是傻子,他听马良这话音里分明是想让自己出工不出力,不禁勃然大怒。 “一派胡言!”他一把扯住马良的领口,恨不得把他当即提起来,“丞相以大事托我,我若不战,荆州危矣!汝当以良策教我,为何教我此等鬼蜮手段!” 乐进怒目圆睁,满脸狰狞之色,恨不得把马良一口吞下去,可马良毫不畏惧,反到笑得愈发温和: “将军现居何职?” “本将乃大汉襄阳太守、折冲将军、广昌亭侯!” “哦,那卑下请问,襄阳太守和荆州牧,哪个才是镇守荆州的官长? 折冲将军和征南将军、镇南将军哪个又是在荆州都督讨逆的主将?” 乐进冷哼一声:“我乐进本是微末之人,朝廷以大事托我,汝以此事离间,难道便能说我行此鬼蜮之事?季常也太小看我了!” 马良呵呵笑道: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将军,可就是如此,我才要说服将军听我的。 这是我与坦之共同的心愿啊。” “坦之?”乐进对关平的印象极好,随手放下马良,却依旧面色阴沉,“你说说看,若是说不出个好歹,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第115章 达成共识(为嗷总加更1/30) 在乐进的威压之下,马良并没有展现出什么畏惧。 他一脸从容地道: “之前坦之重伤,又遭赵俨羞辱,几乎欲解甲归田,再不问军中诸事。 后来他劝我回归,我还问他为何如此。” “坦之告诉我,朝廷将帅虽多,可他独服乐将军,唯愿在乐将军麾下做事。 朝廷名将众多,可像乐将军这般赤胆忠心、有勇有谋、人品高洁、深明大义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说到此处,马良用力一拍面前的桌案: “实话说了,也只有乐将军在此处我等才愿意效劳。若是换做他人,哼,就算是曹丞相亲自来了,我马良也不听他的。” “休得胡言!” 乐进赶紧捂住马良的嘴,饶是如此,经过马良之前的一顿输出,乐进的脸色已经明显好转了不少。 他定定神,叫人取来一坛好酒,亲手给马良斟满一碗,和颜悦色地道: “季常,某之前失态,还请莫怪。” 马良微笑道: “将军至诚之人,马良怎敢怪罪?还请将军听我道来。” “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马良笑道: “实话说了,将军现在手下少有兵卒,士气不振,就算猛进击退关羽,也一定损失惨重,到时候将军怎能镇守荆州?” 乐进并不是以优秀的指挥能力著称,他特别擅长猛攻、先登,以骁果显名。 他跟霍峻一样,是依靠当年起兵时自己招募的千人为核心班底,每次作战的时候自己亲自带着这些人冲阵厮杀为全军开路,鼓舞剩下的人跟随自己一起冲击敌阵。 这种战法在北方的平原地带无往不利,只要乐进率领手下击溃敌方主将身边的精锐,敌人一定会阵脚大乱。乐进若是用同样的方法进攻关羽也不能说不行,但跟曹军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围攻吕布时那些上下齐心士气高涨,只怕把关羽打跑,他手下的主力士卒也得损失惨重。 这些人可不是随便就能征调操练出来的,他们若是都死了,不是统帅型大将的乐进就算还能保持自己的官职肯定也得靠边站,逐渐失去话语权。 这是他绝不能接受的。 “将军这般英才,早就应该当荆州牧、征南将军、假节钺董督荆州诸军事。 我和坦之这次都愿意全力让将军攀上高位,绝不能让他人染指荆州,这是为朝廷好,也是为将军好。我等并无半分私心,还请将军明鉴啊。”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 乐进性情粗豪,一贯跟名士尿不到一个壶里。 可马良这样的荆襄名士居然如此推崇自己,还说只有自己才配董督荆州,这种话说得再扯淡他心里也愿意相信。 “季常,季常和坦之居然如此看重本将……真,真让本将惭愧了。” 他嘴上说惭愧,可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赶紧又给马良斟酒,眼巴巴地等待着马良继续夸自己。 “我等之前仔细想过,现在纵然与关羽死战,拼尽将军手下将士,只怕日后坐镇荆州的不是将军,民心不稳。 不如将军安然坐镇襄阳,从容调度军粮,令坦之与关羽相持,关羽兵少,又不见将军亲至,自然不会全力出击。 刘备现在全力争夺荆南,周瑜又在围攻江陵,关羽手下的兵将必然极少,只要我等多报几次击退关羽,将军不仅能保住手下兵将,还能借此交好曹植,在清流中的地位一定水涨船高。” 乐进怦然心动,可曹仁刚刚打了胜仗,击退强敌,这本来应该是全力以赴击退敌人的好机会,让他在这出工不出力还虚报战功……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马良趁热打铁道: “以在下愚见,我军经历此次大败,士气不振,关中又有诸贼贼心不死虎视眈眈,强守南郡必将耗费资财无数,引得荆州大乱民心不附,还不如早早接应子孝将军退回中原。 我等坐镇襄樊,孙刘难以北进,若是在将军的英明领导下经营数年,荆州粮草充足,战船水军齐备,到时将军挥兵南下,丞相再以大军出合肥东征,孙刘鼠辈焉能抵挡,只能俯首帖耳,自缚投降。 强攻关羽解救江陵固然风光一时,可我等现在没多少水军,还有蔡瑁在侧,说不定连襄阳、樊城都守不住,相信丞相一定会明白将军的苦衷,坚决认定将军的本事啊。” “原来是这样!” 乐进顿时感觉茅塞顿开。 他这么多年来一直缺少人给自己出谋划策,所以才一直只留下了斗将的形象。马良对这荆州时局的判断极其精妙,让乐进忍不住连声叫好。 “太好了,太好了。 我麾下文有季常,武有坦之,何愁孙刘不灭?就听季常的,那曹植这边……” 马良狞笑道: “打!他们要什么给什么!也给坦之些补给,只要他不死,不管他打成什么样子,咱们这军报上都说他大破关羽!” “这……”乐进以前从没有做过这种下作之事,顿时满面胀红,“不成不成,丞相定会识破。” “不要紧!”马良苍白的脸上也因为兴奋而满面红光,他白眉轻颤,那声音如引人走向深渊的恶魔,“不要紧。丞相当然会识破,但丞相现在要的就是中原稳定,要的就是风光功业,要的就是让自己最喜爱的儿子连连立功。” “之前大败丞相的老毛病频频发作,将军这样做,也是给丞相医治心病,将军是大忠臣、大义士啊。” ·· 几天后,曹植终于得到了第一批补给。 乐进在回信上的表态非常谦恭,说早就听说过植公子的大名,想来如此才华指挥作战也是轻而易举,绝不是他这种武夫能比得上。 他还要坐镇襄阳,拿不出多少兵将,但粮草管够,之前跟随他南下暂住襄阳的两千多士兵也一起开来,其他的让乐进怎么配合都行。 如果领军的是其他人,这会儿肯定会大骂乐进无耻。 可曹植能背过整本兵书,他年轻的心中满是荡平四海,清靖八方的豪情壮志,见乐进这样的武夫这么上道,心中的志得意满可想而知。 更让曹植欢喜地是,他手下的卫队尽数赶到,乐进又如此谦恭,之前的傲慢无礼也烟消云散,这些日子甚至都要绕着曹植走,还时不时冲曹植露出讨好的笑容。 “哼。”曹植白皙英俊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他唤来霍峻,得意地道: “仲邈,这兵粮、战船、军械都到了,铁甲我也差人寻觅,不日就要大战,仲邈还要用心才是啊。” 霍峻哭笑不得,也只能点点头,诚恳地道: “植公子,我们这战准备作甚?” “当然是击破关羽!奔赴江陵!”曹植声音猛地拔高,激动地道,“江陵乃荆南根本,楚国故都,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东望吴会,此用武之地。 关羽不过一介老朽,并不过三千,船不过百余,缺粮缺甲,士气低迷; 周瑜不过当年袁术麾下弃奴,靠东南风在乌林侥幸赢了一阵,此刻久攻江陵不破,足见其无能至极。 我等只要击破关羽,汇合满伯宁,兵发江陵,传檄荆南,此荆州可定,大事可成! 男儿生于天地间,岂能抑郁裹足不前? 仲邈天纵英才,文韬武略皆备,难道还怕关羽一匹夫不成?” 霍峻:“怕。” 曹植:…… “植公子,我见过关羽。”霍峻觉得曹植憨憨的没什么心机,他手下这两千多士兵也大多是中原豪族子弟,没有经历过什么厮杀,要是上阵跟白送没什么区别。 他尽最大的努力苦劝道: “关羽久经沙场,战意逼人,除非曹公亲自率领大军,否则想将此人击溃绝无可能。 将军不如坐镇此处,多竖旗帜,趁机袭取焚烧关羽辎重。若是主动进攻,只怕我等要尽数葬身鱼腹。” 曹植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不过想到霍峻不过一荆襄蛮夷,曹植也不跟他生气。 “也罢。此战看本将调度,便是不擒关羽,也定叫其俯首帖耳,不敢再犯。” · 关平最近见了曹植就笑。 没办法,这样让人开心的人确实是不多见。 司马孚拿着曹植的手令,跟乐进的主簿马良商议一番,决定趁机曲解曹植的命令,将这道仅仅下给乐进的募粮命令同时传抄给樊城徐晃、南阳于禁、汝南李通以及许都刚刚就任领军的夏侯渊。 给一个人的书信上要五千石粮草还算显得审时度势,不算狮子大开口。 可给这么多人一人要五千,众人都以为曹植准备打大仗,正病急乱投医,到处募集粮食。 除了夏侯渊之外,没人敢劝阻曹植,也只能一边给曹操写信求曹操制止,一边抓紧先凑点粮草给曹植送去,防止因为通讯不便曹植那边出了什么闪失。 运来的粮食司马孚也不客气,他在半路以损耗为名义扣下两成,算作自己的酬劳。马良又做主取出两成给蔡瑁当买路钱,再扣下一成算马良的活动经费,最后四成被司马孚运到关平军中私藏,只有一成到了曹植手中。 未来曹魏的度支尚书司马孚(管理财政)常被人说与其兄司马懿颇为相似,这次他也展示出了极好的手段,关平满意、曹植满意、乐进满意、蔡瑁满意,如此大才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关平的真实身份,这种让大家都满意的行为关平自然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叔达看看,吾这书信可有错字?这笔墨倒是让人见笑了。” “不敢。” 司马孚接过关平墨迹未干的书信,只见上面关平不住地抱怨道司马孚恪尽职守,将军粮算计地丝丝入扣,不给他发财的机会。关平的书法歪七扭八,像一个个跳舞的小人,司马孚心中欢喜,也差点跟着这跳舞的小人跳了起来。 “多谢云将军提携。” “不敢不敢。”关平拉住司马孚的手,眉开眼笑,“吾出身草莽,并不认得朝中大才。日后还得请叔达多多关照才是。” “哎,当年舞阳侯不过一屠子,还不是做了大将军、丞相?我第一次见云将军就知道云将军不俗,日后还得请将军多多关照。” 关平微笑道: “此番公子要征关羽,此事……” “将军与关羽大战,虽不畏死,可只会先登杀人,顾不得公子安危,此事孚还要据实上奏,请将军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平,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叔达这样公正坦荡之人。” 关平和司马孚哈哈大笑,对之后的战斗充满了向往。 第115章 达成共识(为嗷总加更1/30) 在乐进的威压之下,马良并没有展现出什么畏惧。 他一脸从容地道: “之前坦之重伤,又遭赵俨羞辱,几乎欲解甲归田,再不问军中诸事。 后来他劝我回归,我还问他为何如此。” “坦之告诉我,朝廷将帅虽多,可他独服乐将军,唯愿在乐将军麾下做事。 朝廷名将众多,可像乐将军这般赤胆忠心、有勇有谋、人品高洁、深明大义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说到此处,马良用力一拍面前的桌案: “实话说了,也只有乐将军在此处我等才愿意效劳。若是换做他人,哼,就算是曹丞相亲自来了,我马良也不听他的。” “休得胡言!” 乐进赶紧捂住马良的嘴,饶是如此,经过马良之前的一顿输出,乐进的脸色已经明显好转了不少。 他定定神,叫人取来一坛好酒,亲手给马良斟满一碗,和颜悦色地道: “季常,某之前失态,还请莫怪。” 马良微笑道: “将军至诚之人,马良怎敢怪罪?还请将军听我道来。” “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马良笑道: “实话说了,将军现在手下少有兵卒,士气不振,就算猛进击退关羽,也一定损失惨重,到时候将军怎能镇守荆州?” 乐进并不是以优秀的指挥能力著称,他特别擅长猛攻、先登,以骁果显名。 他跟霍峻一样,是依靠当年起兵时自己招募的千人为核心班底,每次作战的时候自己亲自带着这些人冲阵厮杀为全军开路,鼓舞剩下的人跟随自己一起冲击敌阵。 这种战法在北方的平原地带无往不利,只要乐进率领手下击溃敌方主将身边的精锐,敌人一定会阵脚大乱。乐进若是用同样的方法进攻关羽也不能说不行,但跟曹军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围攻吕布时那些上下齐心士气高涨,只怕把关羽打跑,他手下的主力士卒也得损失惨重。 这些人可不是随便就能征调操练出来的,他们若是都死了,不是统帅型大将的乐进就算还能保持自己的官职肯定也得靠边站,逐渐失去话语权。 这是他绝不能接受的。 “将军这般英才,早就应该当荆州牧、征南将军、假节钺董督荆州诸军事。 我和坦之这次都愿意全力让将军攀上高位,绝不能让他人染指荆州,这是为朝廷好,也是为将军好。我等并无半分私心,还请将军明鉴啊。”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 乐进性情粗豪,一贯跟名士尿不到一个壶里。 可马良这样的荆襄名士居然如此推崇自己,还说只有自己才配董督荆州,这种话说得再扯淡他心里也愿意相信。 “季常,季常和坦之居然如此看重本将……真,真让本将惭愧了。” 他嘴上说惭愧,可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赶紧又给马良斟酒,眼巴巴地等待着马良继续夸自己。 “我等之前仔细想过,现在纵然与关羽死战,拼尽将军手下将士,只怕日后坐镇荆州的不是将军,民心不稳。 不如将军安然坐镇襄阳,从容调度军粮,令坦之与关羽相持,关羽兵少,又不见将军亲至,自然不会全力出击。 刘备现在全力争夺荆南,周瑜又在围攻江陵,关羽手下的兵将必然极少,只要我等多报几次击退关羽,将军不仅能保住手下兵将,还能借此交好曹植,在清流中的地位一定水涨船高。” 乐进怦然心动,可曹仁刚刚打了胜仗,击退强敌,这本来应该是全力以赴击退敌人的好机会,让他在这出工不出力还虚报战功……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马良趁热打铁道: “以在下愚见,我军经历此次大败,士气不振,关中又有诸贼贼心不死虎视眈眈,强守南郡必将耗费资财无数,引得荆州大乱民心不附,还不如早早接应子孝将军退回中原。 我等坐镇襄樊,孙刘难以北进,若是在将军的英明领导下经营数年,荆州粮草充足,战船水军齐备,到时将军挥兵南下,丞相再以大军出合肥东征,孙刘鼠辈焉能抵挡,只能俯首帖耳,自缚投降。 强攻关羽解救江陵固然风光一时,可我等现在没多少水军,还有蔡瑁在侧,说不定连襄阳、樊城都守不住,相信丞相一定会明白将军的苦衷,坚决认定将军的本事啊。” “原来是这样!” 乐进顿时感觉茅塞顿开。 他这么多年来一直缺少人给自己出谋划策,所以才一直只留下了斗将的形象。马良对这荆州时局的判断极其精妙,让乐进忍不住连声叫好。 “太好了,太好了。 我麾下文有季常,武有坦之,何愁孙刘不灭?就听季常的,那曹植这边……” 马良狞笑道: “打!他们要什么给什么!也给坦之些补给,只要他不死,不管他打成什么样子,咱们这军报上都说他大破关羽!” “这……”乐进以前从没有做过这种下作之事,顿时满面胀红,“不成不成,丞相定会识破。” “不要紧!”马良苍白的脸上也因为兴奋而满面红光,他白眉轻颤,那声音如引人走向深渊的恶魔,“不要紧。丞相当然会识破,但丞相现在要的就是中原稳定,要的就是风光功业,要的就是让自己最喜爱的儿子连连立功。” “之前大败丞相的老毛病频频发作,将军这样做,也是给丞相医治心病,将军是大忠臣、大义士啊。” ·· 几天后,曹植终于得到了第一批补给。 乐进在回信上的表态非常谦恭,说早就听说过植公子的大名,想来如此才华指挥作战也是轻而易举,绝不是他这种武夫能比得上。 他还要坐镇襄阳,拿不出多少兵将,但粮草管够,之前跟随他南下暂住襄阳的两千多士兵也一起开来,其他的让乐进怎么配合都行。 如果领军的是其他人,这会儿肯定会大骂乐进无耻。 可曹植能背过整本兵书,他年轻的心中满是荡平四海,清靖八方的豪情壮志,见乐进这样的武夫这么上道,心中的志得意满可想而知。 更让曹植欢喜地是,他手下的卫队尽数赶到,乐进又如此谦恭,之前的傲慢无礼也烟消云散,这些日子甚至都要绕着曹植走,还时不时冲曹植露出讨好的笑容。 “哼。”曹植白皙英俊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他唤来霍峻,得意地道: “仲邈,这兵粮、战船、军械都到了,铁甲我也差人寻觅,不日就要大战,仲邈还要用心才是啊。” 霍峻哭笑不得,也只能点点头,诚恳地道: “植公子,我们这战准备作甚?” “当然是击破关羽!奔赴江陵!”曹植声音猛地拔高,激动地道,“江陵乃荆南根本,楚国故都,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东望吴会,此用武之地。 关羽不过一介老朽,并不过三千,船不过百余,缺粮缺甲,士气低迷; 周瑜不过当年袁术麾下弃奴,靠东南风在乌林侥幸赢了一阵,此刻久攻江陵不破,足见其无能至极。 我等只要击破关羽,汇合满伯宁,兵发江陵,传檄荆南,此荆州可定,大事可成! 男儿生于天地间,岂能抑郁裹足不前? 仲邈天纵英才,文韬武略皆备,难道还怕关羽一匹夫不成?” 霍峻:“怕。” 曹植:…… “植公子,我见过关羽。”霍峻觉得曹植憨憨的没什么心机,他手下这两千多士兵也大多是中原豪族子弟,没有经历过什么厮杀,要是上阵跟白送没什么区别。 他尽最大的努力苦劝道: “关羽久经沙场,战意逼人,除非曹公亲自率领大军,否则想将此人击溃绝无可能。 将军不如坐镇此处,多竖旗帜,趁机袭取焚烧关羽辎重。若是主动进攻,只怕我等要尽数葬身鱼腹。” 曹植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不过想到霍峻不过一荆襄蛮夷,曹植也不跟他生气。 “也罢。此战看本将调度,便是不擒关羽,也定叫其俯首帖耳,不敢再犯。” · 关平最近见了曹植就笑。 没办法,这样让人开心的人确实是不多见。 司马孚拿着曹植的手令,跟乐进的主簿马良商议一番,决定趁机曲解曹植的命令,将这道仅仅下给乐进的募粮命令同时传抄给樊城徐晃、南阳于禁、汝南李通以及许都刚刚就任领军的夏侯渊。 给一个人的书信上要五千石粮草还算显得审时度势,不算狮子大开口。 可给这么多人一人要五千,众人都以为曹植准备打大仗,正病急乱投医,到处募集粮食。 除了夏侯渊之外,没人敢劝阻曹植,也只能一边给曹操写信求曹操制止,一边抓紧先凑点粮草给曹植送去,防止因为通讯不便曹植那边出了什么闪失。 运来的粮食司马孚也不客气,他在半路以损耗为名义扣下两成,算作自己的酬劳。马良又做主取出两成给蔡瑁当买路钱,再扣下一成算马良的活动经费,最后四成被司马孚运到关平军中私藏,只有一成到了曹植手中。 未来曹魏的度支尚书司马孚(管理财政)常被人说与其兄司马懿颇为相似,这次他也展示出了极好的手段,关平满意、曹植满意、乐进满意、蔡瑁满意,如此大才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关平的真实身份,这种让大家都满意的行为关平自然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叔达看看,吾这书信可有错字?这笔墨倒是让人见笑了。” “不敢。” 司马孚接过关平墨迹未干的书信,只见上面关平不住地抱怨道司马孚恪尽职守,将军粮算计地丝丝入扣,不给他发财的机会。关平的书法歪七扭八,像一个个跳舞的小人,司马孚心中欢喜,也差点跟着这跳舞的小人跳了起来。 “多谢云将军提携。” “不敢不敢。”关平拉住司马孚的手,眉开眼笑,“吾出身草莽,并不认得朝中大才。日后还得请叔达多多关照才是。” “哎,当年舞阳侯不过一屠子,还不是做了大将军、丞相?我第一次见云将军就知道云将军不俗,日后还得请将军多多关照。” 关平微笑道: “此番公子要征关羽,此事……” “将军与关羽大战,虽不畏死,可只会先登杀人,顾不得公子安危,此事孚还要据实上奏,请将军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平,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叔达这样公正坦荡之人。” 关平和司马孚哈哈大笑,对之后的战斗充满了向往。 第116章 我曹植从不畏惧 曹植一腔热血,他没想到还没打,自己的文学掾就跟云山商量好了战斗的细节,甚至已经准备“据实上奏”。 他趾高气昂地来到关平身边,要求关平发兵,若是不发兵就以通贼论处。 关平被逼无奈,只好苦笑着表示愿意发兵,曹植提议让司马孚留守石阳,关平也不敢拒绝,两人领军共四千余趁夜离开石阳,开始沿着汉水搜寻关羽的所在。 哼,毕竟是一介武夫,全靠着乐进才有今日。 叔达占据石阳,很快就把此地都换成我的人马,待我战胜关羽,再写一篇赋传于天下,父亲必然颇为欢喜。 这天下,嘿,早晚被我曹植平定。 曹植一马当先,麾下两千多人当先,留下关平等人在后面吃灰,完全没有让关平当先送死的意图。 霍峻站在曹植身边担当护卫,见曹植自信满满的模样,仍是不能理解他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只能试探着问道: “敢问公子为何以为关平易与?” “呵。”迎着江风,曹植风轻云淡地背过手,微笑道,“关羽当年能斩颜良,不过是因为马快,颜良不察,方被此人占了功劳。” 霍峻:??? “哈哈哈,仲邈不知此事?对了,汝等荆楚人自然不知。可我家几位叔父都是当时大战亲历者,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想那关羽在土城被我父生擒,足见此人武艺稀松低微,他半生蹉跎,除了斩颜良之外又有何功业?徐晃因为同乡才故意吹捧,张辽因为当年在吕布麾下与其交好也跟着吹捧。 我那几位叔父都曾跟关羽交手,说此人自大无常,壮年时也不过尔尔,现在垂垂老矣,又有何惧?” 霍峻:??? “哈哈哈,不知道也无妨——”曹植抬头看了看自己亲手设计的大旗,那面白底大旗上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的麒麟,周围满是星辰,一看便知不俗。而身后云山的船上旗号只写了一个“汉”字,自然是远远不及。 他自幼跟着几位曹家叔父学剑,大家说起关羽都说稀松平常,只有夏侯惇说起关羽的时候一脸凝重,说此人的武艺当真惊世骇俗,吕布死后世间已无人与之匹敌。考虑到夏侯惇的武艺,曹植自然选择相信武艺高强的其他诸曹,他甚至觉得自己有机会斩杀关羽,立下赫赫功劳。 霍峻把一头乱发挠地沙沙作响,忍不住问道: “公子,卑下有一事不解。” “尽管说来。” “若是关羽武艺低微,那张飞呢?” “一个屠子,武艺低微,何足道哉?” “赵云呢?” “一个乡中农夫,武艺低微,何足道哉?” “魏延呢?” “义阳鄙夫,武艺低微,何足道哉?” “刘,刘玄德呢?” “织席贩履之徒,武艺低微,何足道哉?” 曹植的声音洪亮,如当年与好友泛舟江中,粪土天下人物一般自在轻狂,丝毫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中。 曹军多年来战无不胜,刘备被追杀地几乎走投无路,可见敌人的本事不过尔尔。 霍峻小声道: “若是如此,为何多年来吕布、二袁、张绣皆灭,刘备尚存世间?” 曹植哈哈大笑,他从侍从的手中抓过一个酒葫芦,仰头畅饮,酒水哗啦啦洒在他的口中和辫发之上,迎风而立,这少年儒士的当真风雅绝代,如临风而立的江中神仙一般。 “某自幼学剑,自负天下无对,只恨年少,不能征战沙场。 我说句轻狂之言——刘关张等当年纵然英雄,现在也不过老贼庸犬,若是在我曹植面前,便是他们三兄弟齐至,吾又有何惧?” 他身边众人听了曹植的豪言,纷纷高举手上的刀兵,大声喝道: “公子万胜,荡平荆楚!” “公子万胜!斩杀孙刘!” “公子万胜……” 话音未落,只见远处一艘艘大船突然出现在视野中,曹植船上众人兀自狂吠不休,一句句豪言壮语伴随着江风很快飘到了对面船上。而对面的大船沉寂片刻,随即响起了一阵粗豪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这声音苍老悲凉,透着几分看淡人士的潇洒和无奈,嗓门虽然不大,可众人听见,却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气。 “不好,是关羽!”霍峻听出了关羽的声音,下意识地想要快跑。 曹植哼了一声,从腰间拔出修长的儒剑,厉声喝道: “好,我等的就是这老贼!” 霍峻:…… “公子,霍某家住枝江,自幼练得好水性。能在水中解甲,三日不死。” “蛤?” “我,我就是一说,你,你千万小心啊。” 那一艘艘大船轻轻摇晃船桨,缓缓朝曹植靠拢过去。 关平远远望见那排列整齐的大船,又看见船头红底黑字的“汉寿亭侯关”大旗,立刻知道是父亲到了。 他心中微动,脸上已经满是笑容。 “擂鼓!” 关平一声令下,雷鸣般的鼓声隆隆作响,曹军士卒被这鼓声震撼,齐声山呼“万胜”。 曹植志得意满,冷冷地盯着不断靠近的关羽,将自己长剑高高举起,用颇为郑重轻狂的声音高声念道: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这是他名垂青史的《白马篇》,写的是幽州并州边境的儿郎纵马杀胡,万夫难当的豪迈场面。 大汉儿郎,重义轻死,北方频频入寇的胡人造成的杀戮非但没有破坏他们的豪情壮志,反到更加激发了他们的热血,用胡人的人头来换取自己的功勋美名。 曹植一直幻象着自己就是那个身骑白马,武艺高强的少年,此番关羽就在眼前,曹植愈发高亢激动,他的那名垂青史的诗篇从口中款款流出,鼓舞的他浑身热血沸腾: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乎如归!” 念完最后的篇章,曹植大喝一声,他手下的护卫也齐声呐喊,飞快地朝关羽撞去。 “关羽,可敢上前,与我仅以身决!” 曹植手下士气高涨,大船纷纷袭来,曹植的坐船更是一马当先,跟关羽撞在一处! 曹植麾下的护卫本想借着碰撞奋勇向前,跳上关羽的大船,可这一撞,剧烈的颠簸顷刻将他们一一掀翻,曹植也哎呀一声,忍不住摔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一边。 他惶恐地爬起身来,只见对面的船头站立着一个天神般的巨汉。 那人一身明亮的铁甲,身披鹦哥绿戎袍,一双睥睨天下丹凤眼中煞气弥漫,光是看着此人,就已经让曹植浑身发抖。 “孟德生的好儿子。倒是让羽……惭愧了!” 说着,这巨汉纵深一跃,居然猛地跳到了曹植的船上。 曹植身边的霍峻一眼认出了关羽,赶紧后退,而曹植的护卫这会儿好不容易站稳,见了关羽,立刻哇呀呀潮水般扑了上来! 这些护卫都是曹植从雒阳、许都精挑细选的猛士。 他们各个出身豪族,从小就学击剑、骑快马、当游侠,粪土天下豪杰,认为自己是平定天下的英雄,将来青史一定会有自己的传说。 奔在最前面的几个青年护卫剑中寒光如雪,一团团剑花如飞雪般绽开,登时将关羽围了个密不透风。 “死!” 他们怪叫一声,满以为下一瞬就能斩杀关羽。 可这个身材高大,两鬓雪白的汉子只是轻轻一闪,就轻描淡写地躲开了这些汉子苦练多时的剑法。 一击不中…… 那就是死! 也不见关羽用什么花招。 他像樵夫伐木,举刀笨拙地一挥,曹植耳边立刻升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就是当啷一声,曹植低下头,只见一颗人头从远处缓缓滚过来。 那人惊恐的眼睛瞪得滚圆,腔子里的鲜血不住地流出,顷刻间染红了船板。 一刀就是一条人命! 关羽的武艺早就到了大巧若拙的程度,他不用像年轻时一样苦练招式刀法,那娴熟的技艺早就深入了他的灵魂,看着这些少年人花里胡哨的剑术,关羽只管大步向前,左一刀,又一刀,两边的汉子不住地惨叫,纷纷倒在地上,而他们的剑拼尽全力也无法刺在关羽的身上。 “都是好儿郎,死在此处可惜。 让他们退开吧!” 江风吹动着关羽的长须,鲜血染红了老人的花白的头发,浓郁的血腥味让关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听说汝想与我比试一番?” “也好,好汉子和当如此。” 他缓缓弯下腰,吃力地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擦干上面的鲜血,又把自己的宝刀送回刀鞘。 “来,老夫跟大哥学过几日剑术,却总学不到精妙之处,有劳贤侄指点一二了。” 第116章 我曹植从不畏惧 曹植一腔热血,他没想到还没打,自己的文学掾就跟云山商量好了战斗的细节,甚至已经准备“据实上奏”。 他趾高气昂地来到关平身边,要求关平发兵,若是不发兵就以通贼论处。 关平被逼无奈,只好苦笑着表示愿意发兵,曹植提议让司马孚留守石阳,关平也不敢拒绝,两人领军共四千余趁夜离开石阳,开始沿着汉水搜寻关羽的所在。 哼,毕竟是一介武夫,全靠着乐进才有今日。 叔达占据石阳,很快就把此地都换成我的人马,待我战胜关羽,再写一篇赋传于天下,父亲必然颇为欢喜。 这天下,嘿,早晚被我曹植平定。 曹植一马当先,麾下两千多人当先,留下关平等人在后面吃灰,完全没有让关平当先送死的意图。 霍峻站在曹植身边担当护卫,见曹植自信满满的模样,仍是不能理解他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只能试探着问道: “敢问公子为何以为关平易与?” “呵。”迎着江风,曹植风轻云淡地背过手,微笑道,“关羽当年能斩颜良,不过是因为马快,颜良不察,方被此人占了功劳。” 霍峻:??? “哈哈哈,仲邈不知此事?对了,汝等荆楚人自然不知。可我家几位叔父都是当时大战亲历者,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想那关羽在土城被我父生擒,足见此人武艺稀松低微,他半生蹉跎,除了斩颜良之外又有何功业?徐晃因为同乡才故意吹捧,张辽因为当年在吕布麾下与其交好也跟着吹捧。 我那几位叔父都曾跟关羽交手,说此人自大无常,壮年时也不过尔尔,现在垂垂老矣,又有何惧?” 霍峻:??? “哈哈哈,不知道也无妨——”曹植抬头看了看自己亲手设计的大旗,那面白底大旗上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的麒麟,周围满是星辰,一看便知不俗。而身后云山的船上旗号只写了一个“汉”字,自然是远远不及。 他自幼跟着几位曹家叔父学剑,大家说起关羽都说稀松平常,只有夏侯惇说起关羽的时候一脸凝重,说此人的武艺当真惊世骇俗,吕布死后世间已无人与之匹敌。考虑到夏侯惇的武艺,曹植自然选择相信武艺高强的其他诸曹,他甚至觉得自己有机会斩杀关羽,立下赫赫功劳。 霍峻把一头乱发挠地沙沙作响,忍不住问道: “公子,卑下有一事不解。” “尽管说来。” “若是关羽武艺低微,那张飞呢?” “一个屠子,武艺低微,何足道哉?” “赵云呢?” “一个乡中农夫,武艺低微,何足道哉?” “魏延呢?” “义阳鄙夫,武艺低微,何足道哉?” “刘,刘玄德呢?” “织席贩履之徒,武艺低微,何足道哉?” 曹植的声音洪亮,如当年与好友泛舟江中,粪土天下人物一般自在轻狂,丝毫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中。 曹军多年来战无不胜,刘备被追杀地几乎走投无路,可见敌人的本事不过尔尔。 霍峻小声道: “若是如此,为何多年来吕布、二袁、张绣皆灭,刘备尚存世间?” 曹植哈哈大笑,他从侍从的手中抓过一个酒葫芦,仰头畅饮,酒水哗啦啦洒在他的口中和辫发之上,迎风而立,这少年儒士的当真风雅绝代,如临风而立的江中神仙一般。 “某自幼学剑,自负天下无对,只恨年少,不能征战沙场。 我说句轻狂之言——刘关张等当年纵然英雄,现在也不过老贼庸犬,若是在我曹植面前,便是他们三兄弟齐至,吾又有何惧?” 他身边众人听了曹植的豪言,纷纷高举手上的刀兵,大声喝道: “公子万胜,荡平荆楚!” “公子万胜!斩杀孙刘!” “公子万胜……” 话音未落,只见远处一艘艘大船突然出现在视野中,曹植船上众人兀自狂吠不休,一句句豪言壮语伴随着江风很快飘到了对面船上。而对面的大船沉寂片刻,随即响起了一阵粗豪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这声音苍老悲凉,透着几分看淡人士的潇洒和无奈,嗓门虽然不大,可众人听见,却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气。 “不好,是关羽!”霍峻听出了关羽的声音,下意识地想要快跑。 曹植哼了一声,从腰间拔出修长的儒剑,厉声喝道: “好,我等的就是这老贼!” 霍峻:…… “公子,霍某家住枝江,自幼练得好水性。能在水中解甲,三日不死。” “蛤?” “我,我就是一说,你,你千万小心啊。” 那一艘艘大船轻轻摇晃船桨,缓缓朝曹植靠拢过去。 关平远远望见那排列整齐的大船,又看见船头红底黑字的“汉寿亭侯关”大旗,立刻知道是父亲到了。 他心中微动,脸上已经满是笑容。 “擂鼓!” 关平一声令下,雷鸣般的鼓声隆隆作响,曹军士卒被这鼓声震撼,齐声山呼“万胜”。 曹植志得意满,冷冷地盯着不断靠近的关羽,将自己长剑高高举起,用颇为郑重轻狂的声音高声念道: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这是他名垂青史的《白马篇》,写的是幽州并州边境的儿郎纵马杀胡,万夫难当的豪迈场面。 大汉儿郎,重义轻死,北方频频入寇的胡人造成的杀戮非但没有破坏他们的豪情壮志,反到更加激发了他们的热血,用胡人的人头来换取自己的功勋美名。 曹植一直幻象着自己就是那个身骑白马,武艺高强的少年,此番关羽就在眼前,曹植愈发高亢激动,他的那名垂青史的诗篇从口中款款流出,鼓舞的他浑身热血沸腾: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乎如归!” 念完最后的篇章,曹植大喝一声,他手下的护卫也齐声呐喊,飞快地朝关羽撞去。 “关羽,可敢上前,与我仅以身决!” 曹植手下士气高涨,大船纷纷袭来,曹植的坐船更是一马当先,跟关羽撞在一处! 曹植麾下的护卫本想借着碰撞奋勇向前,跳上关羽的大船,可这一撞,剧烈的颠簸顷刻将他们一一掀翻,曹植也哎呀一声,忍不住摔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一边。 他惶恐地爬起身来,只见对面的船头站立着一个天神般的巨汉。 那人一身明亮的铁甲,身披鹦哥绿戎袍,一双睥睨天下丹凤眼中煞气弥漫,光是看着此人,就已经让曹植浑身发抖。 “孟德生的好儿子。倒是让羽……惭愧了!” 说着,这巨汉纵深一跃,居然猛地跳到了曹植的船上。 曹植身边的霍峻一眼认出了关羽,赶紧后退,而曹植的护卫这会儿好不容易站稳,见了关羽,立刻哇呀呀潮水般扑了上来! 这些护卫都是曹植从雒阳、许都精挑细选的猛士。 他们各个出身豪族,从小就学击剑、骑快马、当游侠,粪土天下豪杰,认为自己是平定天下的英雄,将来青史一定会有自己的传说。 奔在最前面的几个青年护卫剑中寒光如雪,一团团剑花如飞雪般绽开,登时将关羽围了个密不透风。 “死!” 他们怪叫一声,满以为下一瞬就能斩杀关羽。 可这个身材高大,两鬓雪白的汉子只是轻轻一闪,就轻描淡写地躲开了这些汉子苦练多时的剑法。 一击不中…… 那就是死! 也不见关羽用什么花招。 他像樵夫伐木,举刀笨拙地一挥,曹植耳边立刻升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就是当啷一声,曹植低下头,只见一颗人头从远处缓缓滚过来。 那人惊恐的眼睛瞪得滚圆,腔子里的鲜血不住地流出,顷刻间染红了船板。 一刀就是一条人命! 关羽的武艺早就到了大巧若拙的程度,他不用像年轻时一样苦练招式刀法,那娴熟的技艺早就深入了他的灵魂,看着这些少年人花里胡哨的剑术,关羽只管大步向前,左一刀,又一刀,两边的汉子不住地惨叫,纷纷倒在地上,而他们的剑拼尽全力也无法刺在关羽的身上。 “都是好儿郎,死在此处可惜。 让他们退开吧!” 江风吹动着关羽的长须,鲜血染红了老人的花白的头发,浓郁的血腥味让关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听说汝想与我比试一番?” “也好,好汉子和当如此。” 他缓缓弯下腰,吃力地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擦干上面的鲜血,又把自己的宝刀送回刀鞘。 “来,老夫跟大哥学过几日剑术,却总学不到精妙之处,有劳贤侄指点一二了。” 第117章 云山战关平 关羽各种兵器都有相当不俗的造诣,就是这剑术一道虽然得到了刘备的指点,可一直没什么太大的进步。 毕竟这剑的用法跟关羽的气质大为不同,关羽学来学去一直没学出什么门道,实在算不得大家。 他深深佩服曹植的勇气,又不想欺凌晚辈,所以弃刀用剑,可他拿起剑的那一刻,曹植仍是过电一般连连颤抖了几下,竟慌不择路地扭过身子,一把抱住身后的霍峻。 “霍兄救我!霍兄救我! 云将军!云将军救我啊!” 霍峻:…… 关羽的脸色古井无波,眼神中却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他叹了口气,把剑仍在地上,负手而立,双眸盯在曹植英俊的脸上,冷笑道:“你是子桓还是子建?嗯,应该是子建。 汝兄当年在宛城明知不敌,乱军之中仍敢慷慨赴死,算是英雄。汝敢挑衅老夫,粪土天下英雄,为何这点勇气都没有? 汝手下这么多健儿锐士,都是受汝驱策才来此处送死,事到临头,你怎能退缩?站起来!拿着剑与老夫斗上一斗!” 当年曹操被张邈偷家之后就养成了出征便把儿子带在身边的习惯。 曹丕十岁就出征,亲眼看着自己的长兄力战身亡,知道战场是多么的残酷血腥,深感这世道恐怖狰狞,他的诗作也颇为哀怨婉转,感慨人生短暂。 曹植两年前十五岁才第一次跟曹操出征,当时曹操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创业时期,扫平北方的曹植见曹军战无不胜,也自然将自己带入了那些杀人如杀鸡的精锐骑兵,以为天下征战不过如此。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世间没有笔墨一般可以任由自己操作。 他习练许久的剑术在这样身经百战的名将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才一个照面,敌人的主将就杀到了自己的面前! 关羽看着曹植胆怯的模样,一时也有些无语。 他本以为曹操的儿子都是曹昂一般猛人,可很显然曹植并没有这样的气魄。 他意兴阑珊,苍老的脸上满是不快: “也罢,跟我比武,说出去世人都说我以大欺小。 平儿,你来!子建,你拿起剑与我儿比试一番,休要做此儿女之态,难道汝要人说孟德教子无方?” 关羽一声平儿,霍峻当场愣住,只见关羽身后的船上,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人纵深一跃,轻巧地落在船上。 那人皮肤黝黑如铁,穿一身极其肮脏已经看不出本色的戎袍,外穿两当铠,脸上、手上满是数不清的大小伤痕,那双犀利的眼眸如电,如饿狼般紧紧盯住了曹植。 “吾乃汉将关平。”那人的雒阳官话中带着一股浓浓的鱼腥味,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银牙,“某关平,字定国。曹家孺子,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关羽手下的士卒齐声呐喊,曹植身边的士卒鸦雀无声,周围几条船上曹植的亲信甚至不敢靠近救援。 他们都是第一次打水战,哪是身经百战的关羽对手,之前关羽劈瓜切菜般随便杀人,若是他们一拥而上,只怕片刻间就被关羽杀尽,各个扔下汉水喂鱼。 霍峻面色如铁,缓缓推开曹植,拱手道: “南郡霍峻,请教了。” 他从腰间取下钢刀,那个关平也嘿了一声,握刀在手。 这一握,霍峻已经看出此人的武艺在自己之上,最关键的是,霍峻根本不愿意跟关羽为敌,这仗打成这样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正踌躇,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大笑,只见关平的坐船缓缓靠近,船上的曹军士兵都准备好弓弩,盯紧了三十步开外的关羽等人。 “关平休得猖狂,我来跟汝比试一番!” 关羽军见敌军靠近,也纷纷驾船靠近,关羽手下都督赵累亲自弯弓,大喝道: “来的是何人,还不速速退开,以免葬送性命!” 关平冷笑一声,用力纵身一跃,也轻巧地落在了曹植的船上。 见汉军众将各自挽弓盯着自己,关平微笑道: “今日我等各有损伤,若是打下去,只怕关公损失众多。 这样吧,这几艘船便送给关公,我等保公子先退如何?” 曹植第一次感觉云山如此和蔼可亲,迫不及待地扑到云山身边,哀声道: “云将军救我,云将军救我啊。” 假关平呵呵一笑,面对真关平居然毫不畏惧,昂然道:“久闻云山将军武艺高强,今日终于有缘一见。 若是能胜某,此间自然任由将军来去,若是胜不得……曹贼之子在此,我等岂能相让?” 关平哈哈大笑,脸上狂态尽显: “好,那就看看足下有多少斤两了!” · 眼前的假关平是关平亲自募来的高手。 当日东南风起,徐盛带着几个士卒赶紧来查探消息,见东南风起,众人欢声雷动,都表示愿意跟随关平突击,消灭曹贼。 看见徐盛到来,关平突然想起了云珊珊之前的戏文中借东风的段落里跟徐盛一起登场的人物。 丁奉! 他询问之下,还真从跟随徐盛到来查探消息的士卒中寻到了丁奉其人。 此人是甘宁是手下的悍卒,以骁勇著称,但甘宁在江东跟大多数人关系都不好,丁奉也一直没有崭露头角的机会。 青史中能流传下姓名的肯定都是相当不俗的人物,丁奉在此刻居然寂寂无名,关平立刻邀请其加入帐下并肩作战。 借一个没有官职的小兵,徐盛肯定会给关平这个面子,到时候跟甘宁知会一声,再从自己手下拨些军将过去便是。 丁奉一头雾水,可跟着谁混不是混,关平近来声名鹊起,又主动邀请自己,他也立刻做出选择,表示愿意加入关平麾下,跟他一起匡扶汉室。 见关平如此器重丁奉,陆议也觉得丁奉此人可能多有本事,他观察了一阵,意外发现丁奉似乎只比关平年长几岁,于是帮关平想出了一个能弥补云山身份的方案——以丁奉冒充关平,这样云山和关平就能同时出现,除了曹操、曹真、蔡瑁等少数在长坂坡与关平作战的人,其他人也很难说清关平的身份,起码在短时间内能混淆曹军的认识。 当然,前提是丁奉要展示出不错的武艺才行。 出乎意料的是,在赤壁大战中丁奉发挥极其出色。 他以关平的身份登场,其武艺虽然比吴军的几大猛将还有一定距离,可他敢打敢拼,面对武艺明显高过自己的曹仁猛打猛冲,很得到关羽欣赏。 大战之后,关羽见丁奉有如此天赋,欢喜不已,索性收丁奉为义子,手把手地教他武艺,这些日子丁奉的武艺进境极快,已经隐隐进入了天下第一流好手的行列。 此番关羽远远望见关平的旗帜,已经嘱咐丁奉要施展全力,切莫露馅。这一仗虽然是默契仗,可关平和丁奉都已经准备好竭尽全力,试试对方的本事。 “云将军看刀!” 丁奉的天赋极高,他的武艺都是从战场上慢慢摸索习来,在得到关羽的指点后,他的武艺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那把环首刀微微张开,银亮的刀锋大幅度地连连画出了几个圈,看似毫无章法,泼风般朝关平卷来。 曹植手下众人都看不出门道,关平倒是稍稍吃惊——这刀法……不是关家刀法。 丁奉多年战场厮杀,能活下来就是靠着一颗好胜心,就算是跟关平比斗,他也不愿认输,一上来不用关家刀法,倒把之前从甘宁那偷学到的刀法一一施展,漫天刀光顷刻间关平的全身笼罩! 叮! 二人手上钢刀交错,可发出的碰撞居然微乎其微,并没有之前关平斗许褚时那天雷地火,震耳欲聋的巨响。 因为两人双刀碰撞的瞬间,他们居然同一时间起了变招的念头。 关平突然沉肩,像一只发现猎物的老猫般敏捷地猫腰向前快跳,而丁奉一开始就没有抱着跟关平硬碰硬的念头,他抡圆的钢刀突然横劈,将关羽教授给他的刀法大浪拍岸般一一施展。 关平的突袭显然是行险,不过富贵险中求靠的是过人的实力。 击败许褚之后关平战场嗅觉已经达到了一个从没到过的惊人高度,他迅速俯身,右手的钢刀直立,如苍松挡住劲风,狠狠拦下了这极其惊人的重击。他手腕迅速反转,银亮锋利的刀锋擦除一片火光,顺着丁奉的刀口反卷上去,直取丁奉手腕。 丁奉脸色一沉,立刻松手后撤,众人本以为胜负已分,没想到丁奉一个轻巧的转身,居然左手变正握为反握,迅速抓刀快速向前,猛地拉出一条刺眼的弧线! 之前还在为关平叫好的曹军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连关羽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丁奉这分明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关平那一刀有可能要砍中丁奉的胳膊,可丁奉的一刀分明要砍中关平的脖子! “啊!” 霍峻的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握住刀柄,可这么快的格斗,哪里容得他在关键时刻救援。 眼看关平即将被这电光火石的一刀劈成两半,如果换做霍峻,非得很难看的扑到在地抓紧打滚躲避才是。 可没想到关平不退反进,眼看这刀就要砍在自己身上,他的身体居然猛地一拧,飞快地蹬直右腿,丁奉的环首刀触碰自己盔甲的一刻,他的脚掌已经蹬在了丁奉的身上! 嘭! 丁奉只觉得小腹遭到一阵剧烈的冲击,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片刻后,霍峻高高举起手臂,大喝道: “赢了!云山将军赢了!” ’ 第117章 云山战关平 关羽各种兵器都有相当不俗的造诣,就是这剑术一道虽然得到了刘备的指点,可一直没什么太大的进步。 毕竟这剑的用法跟关羽的气质大为不同,关羽学来学去一直没学出什么门道,实在算不得大家。 他深深佩服曹植的勇气,又不想欺凌晚辈,所以弃刀用剑,可他拿起剑的那一刻,曹植仍是过电一般连连颤抖了几下,竟慌不择路地扭过身子,一把抱住身后的霍峻。 “霍兄救我!霍兄救我! 云将军!云将军救我啊!” 霍峻:…… 关羽的脸色古井无波,眼神中却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他叹了口气,把剑仍在地上,负手而立,双眸盯在曹植英俊的脸上,冷笑道:“你是子桓还是子建?嗯,应该是子建。 汝兄当年在宛城明知不敌,乱军之中仍敢慷慨赴死,算是英雄。汝敢挑衅老夫,粪土天下英雄,为何这点勇气都没有? 汝手下这么多健儿锐士,都是受汝驱策才来此处送死,事到临头,你怎能退缩?站起来!拿着剑与老夫斗上一斗!” 当年曹操被张邈偷家之后就养成了出征便把儿子带在身边的习惯。 曹丕十岁就出征,亲眼看着自己的长兄力战身亡,知道战场是多么的残酷血腥,深感这世道恐怖狰狞,他的诗作也颇为哀怨婉转,感慨人生短暂。 曹植两年前十五岁才第一次跟曹操出征,当时曹操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创业时期,扫平北方的曹植见曹军战无不胜,也自然将自己带入了那些杀人如杀鸡的精锐骑兵,以为天下征战不过如此。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世间没有笔墨一般可以任由自己操作。 他习练许久的剑术在这样身经百战的名将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才一个照面,敌人的主将就杀到了自己的面前! 关羽看着曹植胆怯的模样,一时也有些无语。 他本以为曹操的儿子都是曹昂一般猛人,可很显然曹植并没有这样的气魄。 他意兴阑珊,苍老的脸上满是不快: “也罢,跟我比武,说出去世人都说我以大欺小。 平儿,你来!子建,你拿起剑与我儿比试一番,休要做此儿女之态,难道汝要人说孟德教子无方?” 关羽一声平儿,霍峻当场愣住,只见关羽身后的船上,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人纵深一跃,轻巧地落在船上。 那人皮肤黝黑如铁,穿一身极其肮脏已经看不出本色的戎袍,外穿两当铠,脸上、手上满是数不清的大小伤痕,那双犀利的眼眸如电,如饿狼般紧紧盯住了曹植。 “吾乃汉将关平。”那人的雒阳官话中带着一股浓浓的鱼腥味,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银牙,“某关平,字定国。曹家孺子,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关羽手下的士卒齐声呐喊,曹植身边的士卒鸦雀无声,周围几条船上曹植的亲信甚至不敢靠近救援。 他们都是第一次打水战,哪是身经百战的关羽对手,之前关羽劈瓜切菜般随便杀人,若是他们一拥而上,只怕片刻间就被关羽杀尽,各个扔下汉水喂鱼。 霍峻面色如铁,缓缓推开曹植,拱手道: “南郡霍峻,请教了。” 他从腰间取下钢刀,那个关平也嘿了一声,握刀在手。 这一握,霍峻已经看出此人的武艺在自己之上,最关键的是,霍峻根本不愿意跟关羽为敌,这仗打成这样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正踌躇,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大笑,只见关平的坐船缓缓靠近,船上的曹军士兵都准备好弓弩,盯紧了三十步开外的关羽等人。 “关平休得猖狂,我来跟汝比试一番!” 关羽军见敌军靠近,也纷纷驾船靠近,关羽手下都督赵累亲自弯弓,大喝道: “来的是何人,还不速速退开,以免葬送性命!” 关平冷笑一声,用力纵身一跃,也轻巧地落在了曹植的船上。 见汉军众将各自挽弓盯着自己,关平微笑道: “今日我等各有损伤,若是打下去,只怕关公损失众多。 这样吧,这几艘船便送给关公,我等保公子先退如何?” 曹植第一次感觉云山如此和蔼可亲,迫不及待地扑到云山身边,哀声道: “云将军救我,云将军救我啊。” 假关平呵呵一笑,面对真关平居然毫不畏惧,昂然道:“久闻云山将军武艺高强,今日终于有缘一见。 若是能胜某,此间自然任由将军来去,若是胜不得……曹贼之子在此,我等岂能相让?” 关平哈哈大笑,脸上狂态尽显: “好,那就看看足下有多少斤两了!” · 眼前的假关平是关平亲自募来的高手。 当日东南风起,徐盛带着几个士卒赶紧来查探消息,见东南风起,众人欢声雷动,都表示愿意跟随关平突击,消灭曹贼。 看见徐盛到来,关平突然想起了云珊珊之前的戏文中借东风的段落里跟徐盛一起登场的人物。 丁奉! 他询问之下,还真从跟随徐盛到来查探消息的士卒中寻到了丁奉其人。 此人是甘宁是手下的悍卒,以骁勇著称,但甘宁在江东跟大多数人关系都不好,丁奉也一直没有崭露头角的机会。 青史中能流传下姓名的肯定都是相当不俗的人物,丁奉在此刻居然寂寂无名,关平立刻邀请其加入帐下并肩作战。 借一个没有官职的小兵,徐盛肯定会给关平这个面子,到时候跟甘宁知会一声,再从自己手下拨些军将过去便是。 丁奉一头雾水,可跟着谁混不是混,关平近来声名鹊起,又主动邀请自己,他也立刻做出选择,表示愿意加入关平麾下,跟他一起匡扶汉室。 见关平如此器重丁奉,陆议也觉得丁奉此人可能多有本事,他观察了一阵,意外发现丁奉似乎只比关平年长几岁,于是帮关平想出了一个能弥补云山身份的方案——以丁奉冒充关平,这样云山和关平就能同时出现,除了曹操、曹真、蔡瑁等少数在长坂坡与关平作战的人,其他人也很难说清关平的身份,起码在短时间内能混淆曹军的认识。 当然,前提是丁奉要展示出不错的武艺才行。 出乎意料的是,在赤壁大战中丁奉发挥极其出色。 他以关平的身份登场,其武艺虽然比吴军的几大猛将还有一定距离,可他敢打敢拼,面对武艺明显高过自己的曹仁猛打猛冲,很得到关羽欣赏。 大战之后,关羽见丁奉有如此天赋,欢喜不已,索性收丁奉为义子,手把手地教他武艺,这些日子丁奉的武艺进境极快,已经隐隐进入了天下第一流好手的行列。 此番关羽远远望见关平的旗帜,已经嘱咐丁奉要施展全力,切莫露馅。这一仗虽然是默契仗,可关平和丁奉都已经准备好竭尽全力,试试对方的本事。 “云将军看刀!” 丁奉的天赋极高,他的武艺都是从战场上慢慢摸索习来,在得到关羽的指点后,他的武艺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那把环首刀微微张开,银亮的刀锋大幅度地连连画出了几个圈,看似毫无章法,泼风般朝关平卷来。 曹植手下众人都看不出门道,关平倒是稍稍吃惊——这刀法……不是关家刀法。 丁奉多年战场厮杀,能活下来就是靠着一颗好胜心,就算是跟关平比斗,他也不愿认输,一上来不用关家刀法,倒把之前从甘宁那偷学到的刀法一一施展,漫天刀光顷刻间关平的全身笼罩! 叮! 二人手上钢刀交错,可发出的碰撞居然微乎其微,并没有之前关平斗许褚时那天雷地火,震耳欲聋的巨响。 因为两人双刀碰撞的瞬间,他们居然同一时间起了变招的念头。 关平突然沉肩,像一只发现猎物的老猫般敏捷地猫腰向前快跳,而丁奉一开始就没有抱着跟关平硬碰硬的念头,他抡圆的钢刀突然横劈,将关羽教授给他的刀法大浪拍岸般一一施展。 关平的突袭显然是行险,不过富贵险中求靠的是过人的实力。 击败许褚之后关平战场嗅觉已经达到了一个从没到过的惊人高度,他迅速俯身,右手的钢刀直立,如苍松挡住劲风,狠狠拦下了这极其惊人的重击。他手腕迅速反转,银亮锋利的刀锋擦除一片火光,顺着丁奉的刀口反卷上去,直取丁奉手腕。 丁奉脸色一沉,立刻松手后撤,众人本以为胜负已分,没想到丁奉一个轻巧的转身,居然左手变正握为反握,迅速抓刀快速向前,猛地拉出一条刺眼的弧线! 之前还在为关平叫好的曹军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连关羽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丁奉这分明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关平那一刀有可能要砍中丁奉的胳膊,可丁奉的一刀分明要砍中关平的脖子! “啊!” 霍峻的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握住刀柄,可这么快的格斗,哪里容得他在关键时刻救援。 眼看关平即将被这电光火石的一刀劈成两半,如果换做霍峻,非得很难看的扑到在地抓紧打滚躲避才是。 可没想到关平不退反进,眼看这刀就要砍在自己身上,他的身体居然猛地一拧,飞快地蹬直右腿,丁奉的环首刀触碰自己盔甲的一刻,他的脚掌已经蹬在了丁奉的身上! 嘭! 丁奉只觉得小腹遭到一阵剧烈的冲击,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片刻后,霍峻高高举起手臂,大喝道: “赢了!云山将军赢了!” ’ 第118章 云将军大才(为嗷总加更2/30) “云将军胜了!云将军胜了!” 霍峻迫不及待地连声怒吼,他手下的百余人也纷纷山呼万胜,关平活动了一下肩膀,这才感觉后背满是冷汗。 不过现在还不是总结的时候。 他提起长刀,指着被自己踢翻在地的丁奉,脸上的狂态尽显: “关将军,汝这回怎么说?” 丁奉被关平一脚踢中胸口,胸中一阵翻江倒海,痛地几乎说不出话,他苦笑着抓起刀扔在江中,又把手背在身后: “好,是我输了!” 曹植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战况,见丁奉投刀认输,这才难以置信地道: “赢,赢了?” “不错,云将军赢了!云将军万胜!” “云将军万胜!云将军战无不胜!” 曹植手下士卒还以为今天都要被关羽父子斩杀于此,见关平击败丁奉,都忍不住放声高呼,呼喊声中甚至还带了几分决绝——如果现在坐镇此处的是乐进,一定深感军心可用,高呼万胜跟关羽死斗一番。 可关平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他也收刀,朝关羽恭敬地一拱手,微笑道: “关将军,胜负已分,我等先走一步了。” 关羽面色铁青,那双浑浊却不失锐利的眸子中满是凶光,看着关平,他缓缓点了点头。 “汝这武艺,斗不得大敌。”关羽寒声道,“战阵厮杀,行险不过是死中求活之法。汝与人比斗时不思破解之法,只想着凭行险、凭不不怕死跟人比斗……固然能胜,但想当名将,难难难。 想做名将,最少要在战阵之上活下去。似汝一般……我盼着汝能多活些年岁。” 众人都以为关羽是输了不服气,只有关平知道,父亲对自己今天的战法颇为不满。 行险是死中求活的法子,自己斩杀许褚之后渐渐迷上了这种冒险的手段,在关羽看起来固然厉害,可也只是斗将,远不是统帅千军的名将所为。关羽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行险,可多年大战他总结出了大量的经验,深感这种战法并不可行,见儿子跟当年的自己一样喜欢冒险,关羽这才立刻出言劝阻。 关平躬身行礼道:“受教了。” 关羽哼了一声,背过双手,从容地走回船舱,霍峻赶紧抱起曹植,在关平的掩护下换船离开,将曹植的坐船让给丁奉,曹军众人纷纷放弃了之前跟关羽撞在一起的坐船,集中在后面关平的船上,抓紧离开。 尽管这一仗极其窝囊,可死里逃生的侥幸还是让众人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曹植惊魂未定,之前的种种狂态烟消云散,一直缩在船头看着江水发呆。 关平不理他,照例清点伤员,检查损失。 这一战,曹植麾下的亲信护卫有二十人倒在了关羽的刀下,其他跟他一起南下的护卫也有百余人死伤,关羽军零损失,还白捡了曹植当先的五艘大船和船舱内大量的粮草、军械,大大缓解了关羽绝北道的粮草压力,可谓大胜。 这战对曹植的打击特别大,他认识到了战场的残酷模样,彻底丧失了之前的自信,再也不敢随意调度指挥,这对曹军是一件大好事。 这一战中,关平大显身手,救援了一大群曹植麾下的护卫——这些人大多出身中原的良家子,以后云山将军的的武勇名声一定能响彻中原,这也是一件大好事。 这么看来,这对居然都有好处,真是非常难得的好事。 唯一让关平感觉有点无奈的是,江陵那边一直没什么进展,父亲不知道还要坚持多久。 周瑜在干什么啊。 看来,在襄阳南部宜城一带建立根据地是势在必行了。 见关平不理自己,曹植有点懵。他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云山是这支军队的统帅,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才苦笑着上前,向关平行礼道谢。 关平倒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但云山的人设是个傲慢轻狂的武夫,见曹植来道谢,他眼皮一番,冷笑道: “都是分内之事,公子就不必谢了。” 曹植苦笑连连,又长叹一声,满脸愁容: “植自大轻狂,合当此败。吾这便返回许都向天子请罪,将军这般勇武,植也会据实上奏。 将军见笑,见笑了……” “回去吗?” “是啊。吾此番本为救回陈公、荀公而来,事败后又想在军功上博取些出路,又遭大败。此番我已无颜面对诸君,也只能回去请罪了。” 关平瞪着眼睛看着曹植半天,皱眉道: “你要是回去了,又会如何?” “不会如何。”曹植英俊的脸上满是愁容,“以后寄情山水,富贵不愁,这一腔报国之志是难以施展了。” 报国……行吧。 “云将军,我有一事不明。” “嗯。” “我自幼学剑,为何诸位叔父都说关张武艺稀松平常,可……可……” “等你年长些,你会跟你家子侄说你武艺远远不如一个敌人吗?” “呃,当然不会。” “这不就是了。” 关平之前听司马孚说过,曹植是当下曹操最宠爱的儿子,可此人的文人气息太过浓厚,手腕远远比不上他的兄长曹丕。曹丕跟司马孚的大哥司马懿、颍川四士之一的辛毗都交好,曹植就算得到曹操的宠爱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唔,要是曹植走了,以后再来个厉害点的人还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倒不如…… “我倒是有个办法,就看公子意下如何了?” “什么办法?”曹植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叔父之前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说呗。 你文采惊天,这种事情不需要我教吧?!” · 数日后,在许都舔舐伤口的曹操案头摆上了几封奏报。 第一封是合肥的紧急军情。 据说两淮春雨异常多,合肥的城墙已经开始塌陷,而奉命支援合肥的张熹手下只有几千人,也不知是恐惧还是的确道路难行,反正一直也没有杀到城边。 哎,合肥好像真的是守不住了啊,若是丢了合肥,寿春只怕也守不住,孙权小儿欺人太甚。 第二封是江陵的紧急军情。 曹仁紧急上奏,说他们多次击溃周瑜,周瑜现在已经不能忍受,据校事的可靠消息称,周瑜已经开始向刘备借兵,准备对江陵发动总攻。 唔。校事? 曹操对江陵的情况一直十分无奈。 他当然希望曹仁能守住那里,等待自己恢复元气之后南下再战。 可杀孔融、赤壁大败、荀攸陈群被俘的种种问题交织在一起,曹操感觉自己只怕几年内再也没有精力南下。看曹仁打的这么有成绩,他反到有些不知所措。 可恶的蔡瑁,可恶的蔡瑁,都怪他,都怪他。 曹操在心中骂了一阵,又缓缓打开了第三封奏报。 这是乐进写下的奏报,上面说曹植已经迅速南下,跟关羽交战。 啊?! 曹操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赶紧把这封奏报捧到眼前不远处仔细观看。 之前司马孚以曹植的名义到处借钱借人,声称要打大仗,夏侯渊、于禁、李通等人见乐进都给粮了,生怕耽误大战,也只好抓紧给粮给军械,并且向曹操奏报。 曹操大概也能猜到准是儿子在陈群之事上进展不顺,又不远灰溜溜地回来,在乐进的身边学些战法倒是也还可以。 可他万万没想到,儿子居然去跟关羽战斗,还是在乐进主力没有出击的情况下。 曹操几乎以为这是乐进的报丧信,若是曹植有什么闪失,曹操只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可他定睛一看,忍不住“啊”了一声。 在曹操身边的主簿司马懿这几天一直在探听弟弟的消息,见曹操一脸惊愕,赶紧询问出了什么事。 曹操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赶紧把那封军报塞到司马懿的手中。 司马懿定睛一看,也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赶紧捏了自己的大腿,见眼前的字迹毫无变化,这才喜滋滋地道: “不曾想竟有此事。植公子当真本事过人。” 乐进送上奏报,只说曹植、云山共讨关羽、关平、苏非于寻口,皆走之。 南郡山谷蛮夷本来已经投降关羽,乐进晓以大义,他们纷纷投降,现在接受乐进的整编,曹军凭空多了一万多人! 乐进在军报上谦恭地说都是曹植和云山作战勇猛,他很惭愧,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这军报的下方还附上了曹植、司马孚、丁仪、云山四人的各自奏报,甚至还有荆州牧蔡瑁的证明。 “仲达,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懿看完军报,又看了看弟弟写下的那份奏报,已经大概明白前线发生了什么事。 十有八九是曹植贸然出击,云山襄助,跟关羽展开一场遭遇战,双方都有损伤,但损失不大,而且击退了关羽,至少给关羽手下大将造成了一定杀伤,这样才能在没有斩首的情况下恬不知耻地报功。 乐进之前可没这么多的心机,现在真是老了油了,居然开始编这种东西。 不过现在全军士气不振,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想到这,司马懿微笑道: “有植公子坐镇,丞相可安然无忧。只是云将军那边,还要仔细安抚才是。” 知子莫如父,曹操要是相信曹植能独立打赢关羽,那他也控制不住手下这么多牛鬼蛇神。 从细枝末节来看,此战应该是云山英勇奋战,与关羽不分胜负,这才稳定了局面。 他当时给云山安排江夏太守的官职时大部分人都不认为己方还能保住江夏,甚至不认为云山能活着回来。 没想到云山不仅活着回来,还保住了江北,甚至还能频频发动攻击。 这么看,此人还真是个人才。 之前赵俨灰溜溜地回来后也表达了对云山的欣赏,乐进徐晃更是一直对云山赞叹有加,有此人的在,曹操对夺回荆州又多了几分信心。 “坦之当有赏赐。嗯,还有子孝的校事也做的不错,嗯,子孝被围在江陵,不好督战,就以文谦为都督护军,统帅公明、坦之和子建。坦之有功,先赐爵关内侯,等击退关羽,一概赏赐。” “此事当传报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子建的本事,也好让那些不臣之人……哼,我有子如此,麾下更有这般名将,叫他们当心一些。” 司马懿微笑道: “丞相爱才,懿心中佩服。” 司马懿这马屁算是拍到了曹操的心头。 陈群、荀攸两人被擒之后,曹操帐下的世族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反弹,众人纷纷请曹操让出自己的权柄,给天子更大的威严,以压服刘备孙权。这种谬论曹操自然是当放屁,可他心中属实难受。 他跟清流的关系越来越差,以前还有荀彧勉强支撑,可杀孔融后荀彧的态度大变,虽然还在为曹操支撑国事,可这位从前给曹操举荐过无数能臣的颍川名士显然已经不似从前一般热络,那些清流也趁机反击,曹操也不知道自己要花费多大力气才能平定现在的局面。 人才,人才难得。 难道没有荀彧,我就选不到人才为我效命吗? “仲达。” “卑下听令。” “给我拟一份《求贤令》,巡访如坦之一般出身不高却极有本事的人物。” “要快!” 第118章 云将军大才(为嗷总加更2/30) “云将军胜了!云将军胜了!” 霍峻迫不及待地连声怒吼,他手下的百余人也纷纷山呼万胜,关平活动了一下肩膀,这才感觉后背满是冷汗。 不过现在还不是总结的时候。 他提起长刀,指着被自己踢翻在地的丁奉,脸上的狂态尽显: “关将军,汝这回怎么说?” 丁奉被关平一脚踢中胸口,胸中一阵翻江倒海,痛地几乎说不出话,他苦笑着抓起刀扔在江中,又把手背在身后: “好,是我输了!” 曹植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战况,见丁奉投刀认输,这才难以置信地道: “赢,赢了?” “不错,云将军赢了!云将军万胜!” “云将军万胜!云将军战无不胜!” 曹植手下士卒还以为今天都要被关羽父子斩杀于此,见关平击败丁奉,都忍不住放声高呼,呼喊声中甚至还带了几分决绝——如果现在坐镇此处的是乐进,一定深感军心可用,高呼万胜跟关羽死斗一番。 可关平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他也收刀,朝关羽恭敬地一拱手,微笑道: “关将军,胜负已分,我等先走一步了。” 关羽面色铁青,那双浑浊却不失锐利的眸子中满是凶光,看着关平,他缓缓点了点头。 “汝这武艺,斗不得大敌。”关羽寒声道,“战阵厮杀,行险不过是死中求活之法。汝与人比斗时不思破解之法,只想着凭行险、凭不不怕死跟人比斗……固然能胜,但想当名将,难难难。 想做名将,最少要在战阵之上活下去。似汝一般……我盼着汝能多活些年岁。” 众人都以为关羽是输了不服气,只有关平知道,父亲对自己今天的战法颇为不满。 行险是死中求活的法子,自己斩杀许褚之后渐渐迷上了这种冒险的手段,在关羽看起来固然厉害,可也只是斗将,远不是统帅千军的名将所为。关羽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行险,可多年大战他总结出了大量的经验,深感这种战法并不可行,见儿子跟当年的自己一样喜欢冒险,关羽这才立刻出言劝阻。 关平躬身行礼道:“受教了。” 关羽哼了一声,背过双手,从容地走回船舱,霍峻赶紧抱起曹植,在关平的掩护下换船离开,将曹植的坐船让给丁奉,曹军众人纷纷放弃了之前跟关羽撞在一起的坐船,集中在后面关平的船上,抓紧离开。 尽管这一仗极其窝囊,可死里逃生的侥幸还是让众人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曹植惊魂未定,之前的种种狂态烟消云散,一直缩在船头看着江水发呆。 关平不理他,照例清点伤员,检查损失。 这一战,曹植麾下的亲信护卫有二十人倒在了关羽的刀下,其他跟他一起南下的护卫也有百余人死伤,关羽军零损失,还白捡了曹植当先的五艘大船和船舱内大量的粮草、军械,大大缓解了关羽绝北道的粮草压力,可谓大胜。 这战对曹植的打击特别大,他认识到了战场的残酷模样,彻底丧失了之前的自信,再也不敢随意调度指挥,这对曹军是一件大好事。 这一战中,关平大显身手,救援了一大群曹植麾下的护卫——这些人大多出身中原的良家子,以后云山将军的的武勇名声一定能响彻中原,这也是一件大好事。 这么看来,这对居然都有好处,真是非常难得的好事。 唯一让关平感觉有点无奈的是,江陵那边一直没什么进展,父亲不知道还要坚持多久。 周瑜在干什么啊。 看来,在襄阳南部宜城一带建立根据地是势在必行了。 见关平不理自己,曹植有点懵。他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云山是这支军队的统帅,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才苦笑着上前,向关平行礼道谢。 关平倒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但云山的人设是个傲慢轻狂的武夫,见曹植来道谢,他眼皮一番,冷笑道: “都是分内之事,公子就不必谢了。” 曹植苦笑连连,又长叹一声,满脸愁容: “植自大轻狂,合当此败。吾这便返回许都向天子请罪,将军这般勇武,植也会据实上奏。 将军见笑,见笑了……” “回去吗?” “是啊。吾此番本为救回陈公、荀公而来,事败后又想在军功上博取些出路,又遭大败。此番我已无颜面对诸君,也只能回去请罪了。” 关平瞪着眼睛看着曹植半天,皱眉道: “你要是回去了,又会如何?” “不会如何。”曹植英俊的脸上满是愁容,“以后寄情山水,富贵不愁,这一腔报国之志是难以施展了。” 报国……行吧。 “云将军,我有一事不明。” “嗯。” “我自幼学剑,为何诸位叔父都说关张武艺稀松平常,可……可……” “等你年长些,你会跟你家子侄说你武艺远远不如一个敌人吗?” “呃,当然不会。” “这不就是了。” 关平之前听司马孚说过,曹植是当下曹操最宠爱的儿子,可此人的文人气息太过浓厚,手腕远远比不上他的兄长曹丕。曹丕跟司马孚的大哥司马懿、颍川四士之一的辛毗都交好,曹植就算得到曹操的宠爱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唔,要是曹植走了,以后再来个厉害点的人还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倒不如…… “我倒是有个办法,就看公子意下如何了?” “什么办法?”曹植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叔父之前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说呗。 你文采惊天,这种事情不需要我教吧?!” · 数日后,在许都舔舐伤口的曹操案头摆上了几封奏报。 第一封是合肥的紧急军情。 据说两淮春雨异常多,合肥的城墙已经开始塌陷,而奉命支援合肥的张熹手下只有几千人,也不知是恐惧还是的确道路难行,反正一直也没有杀到城边。 哎,合肥好像真的是守不住了啊,若是丢了合肥,寿春只怕也守不住,孙权小儿欺人太甚。 第二封是江陵的紧急军情。 曹仁紧急上奏,说他们多次击溃周瑜,周瑜现在已经不能忍受,据校事的可靠消息称,周瑜已经开始向刘备借兵,准备对江陵发动总攻。 唔。校事? 曹操对江陵的情况一直十分无奈。 他当然希望曹仁能守住那里,等待自己恢复元气之后南下再战。 可杀孔融、赤壁大败、荀攸陈群被俘的种种问题交织在一起,曹操感觉自己只怕几年内再也没有精力南下。看曹仁打的这么有成绩,他反到有些不知所措。 可恶的蔡瑁,可恶的蔡瑁,都怪他,都怪他。 曹操在心中骂了一阵,又缓缓打开了第三封奏报。 这是乐进写下的奏报,上面说曹植已经迅速南下,跟关羽交战。 啊?! 曹操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赶紧把这封奏报捧到眼前不远处仔细观看。 之前司马孚以曹植的名义到处借钱借人,声称要打大仗,夏侯渊、于禁、李通等人见乐进都给粮了,生怕耽误大战,也只好抓紧给粮给军械,并且向曹操奏报。 曹操大概也能猜到准是儿子在陈群之事上进展不顺,又不远灰溜溜地回来,在乐进的身边学些战法倒是也还可以。 可他万万没想到,儿子居然去跟关羽战斗,还是在乐进主力没有出击的情况下。 曹操几乎以为这是乐进的报丧信,若是曹植有什么闪失,曹操只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可他定睛一看,忍不住“啊”了一声。 在曹操身边的主簿司马懿这几天一直在探听弟弟的消息,见曹操一脸惊愕,赶紧询问出了什么事。 曹操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赶紧把那封军报塞到司马懿的手中。 司马懿定睛一看,也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赶紧捏了自己的大腿,见眼前的字迹毫无变化,这才喜滋滋地道: “不曾想竟有此事。植公子当真本事过人。” 乐进送上奏报,只说曹植、云山共讨关羽、关平、苏非于寻口,皆走之。 南郡山谷蛮夷本来已经投降关羽,乐进晓以大义,他们纷纷投降,现在接受乐进的整编,曹军凭空多了一万多人! 乐进在军报上谦恭地说都是曹植和云山作战勇猛,他很惭愧,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这军报的下方还附上了曹植、司马孚、丁仪、云山四人的各自奏报,甚至还有荆州牧蔡瑁的证明。 “仲达,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懿看完军报,又看了看弟弟写下的那份奏报,已经大概明白前线发生了什么事。 十有八九是曹植贸然出击,云山襄助,跟关羽展开一场遭遇战,双方都有损伤,但损失不大,而且击退了关羽,至少给关羽手下大将造成了一定杀伤,这样才能在没有斩首的情况下恬不知耻地报功。 乐进之前可没这么多的心机,现在真是老了油了,居然开始编这种东西。 不过现在全军士气不振,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想到这,司马懿微笑道: “有植公子坐镇,丞相可安然无忧。只是云将军那边,还要仔细安抚才是。” 知子莫如父,曹操要是相信曹植能独立打赢关羽,那他也控制不住手下这么多牛鬼蛇神。 从细枝末节来看,此战应该是云山英勇奋战,与关羽不分胜负,这才稳定了局面。 他当时给云山安排江夏太守的官职时大部分人都不认为己方还能保住江夏,甚至不认为云山能活着回来。 没想到云山不仅活着回来,还保住了江北,甚至还能频频发动攻击。 这么看,此人还真是个人才。 之前赵俨灰溜溜地回来后也表达了对云山的欣赏,乐进徐晃更是一直对云山赞叹有加,有此人的在,曹操对夺回荆州又多了几分信心。 “坦之当有赏赐。嗯,还有子孝的校事也做的不错,嗯,子孝被围在江陵,不好督战,就以文谦为都督护军,统帅公明、坦之和子建。坦之有功,先赐爵关内侯,等击退关羽,一概赏赐。” “此事当传报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子建的本事,也好让那些不臣之人……哼,我有子如此,麾下更有这般名将,叫他们当心一些。” 司马懿微笑道: “丞相爱才,懿心中佩服。” 司马懿这马屁算是拍到了曹操的心头。 陈群、荀攸两人被擒之后,曹操帐下的世族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反弹,众人纷纷请曹操让出自己的权柄,给天子更大的威严,以压服刘备孙权。这种谬论曹操自然是当放屁,可他心中属实难受。 他跟清流的关系越来越差,以前还有荀彧勉强支撑,可杀孔融后荀彧的态度大变,虽然还在为曹操支撑国事,可这位从前给曹操举荐过无数能臣的颍川名士显然已经不似从前一般热络,那些清流也趁机反击,曹操也不知道自己要花费多大力气才能平定现在的局面。 人才,人才难得。 难道没有荀彧,我就选不到人才为我效命吗? “仲达。” “卑下听令。” “给我拟一份《求贤令》,巡访如坦之一般出身不高却极有本事的人物。” “要快!” 第119章 将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太不注意自己身体 曹植年少热血,战败之后本就郁郁寡欢,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又强行违逆自己的道德观念给曹操、乐进写下了一堆表功的文章,写完之后他整个人都尬地质壁分离,索性把自己跟丁仪关在一起,天天喝酒吟诗,发泄自己胸中的抑郁。 说实在,关平也担心曹植这战报会引来曹操的不满,但过几日之后,曹操居然给自己送来了一份大礼——曹操在天子面前如当年夸赞于禁乐进一般狠狠夸奖了一番云山的英雄表现,将云山称为讨伐叛逆不惧生死的英雄。 这可是极大的荣幸,天子虽然只是个摆设,但他摆在那就象征着权威。 曹操在他面前说关平的好话,这个比一般的封赏可荣耀多了。 “不止如此。”哥哥在曹操面前当主簿的司马孚消息非常灵通,他笑起来挂着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温和地道,“丞相听闻云将军重创关平,当真欢喜非常。他说之前他在江陵时曾许诺,谁能斩杀关平,便以女妻之。 丞相长女已许给夏侯将军之子,次女花容月貌,犹胜长女,丞相亲口说,若是云将军能再立大功,便以次女嫁将军为妻。” 关平:…… 我谢谢你了。 不愧是望梅止渴的创造者,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情都说的跟真的似的。 关平心中暗骂,脸上却仍是做出一副狂喜之色: “好,好,本将一定奋勇争先,再立功劳!” 当然,曹操也不会就给云山画个饼。 好歹是击溃关平的猛将,更是自己以后践行唯才是举的模范,曹操赐云山为关内侯,同时送上了一套明光铠、一套黑光铠、一套赤练铠,并赐给云山好刀三百口,甚至将江夏石阳、安陆、南新三县所有人士任免权通通交给云山,允许其自行裁决,只要到时候补个表呈报天子就成。 关平正愁怎么才能在曹植的眼皮子底下扩张自己的基层势力,有曹操的首肯自然大喜过望,他向曹操恭敬地上表称谢,表示一定不会让天子和丞相,啊不,是丞相和天子失望。他一定经营好江夏,为匡扶汉室贡献自己的力量。 当然,曹操也不完全是奖赏——他在给云山地盘安置范围中还包括了蔡瑁治下的土地。 这位丞相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云山想要进步,就得露出自己的獠牙,狠狠得罪一下荆州牧蔡瑁。 就看这位是真狂还是假狂了。 哼哼,蔡叔父。 蔡瑁是知道关平身份的,他这次又是帮刘备救女儿,又是给关平塞猛将,还帮黄忠照看家小,他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关平在荆州的安排将尽数泡汤。 如果关平真是云山这种没有背景的武夫,面对蔡瑁的问题他肯定没有别的方案,只能在曹操的操作下跟这位荆州牧慢慢冲突,最后两败俱伤。 可关平偏偏有相当有利的依仗,他甚至不用派人过江请诸葛亮、傅巽给自己出主意,已经决定暂时在关平手下效力的司马孚已经给关平弄出了全盘计划。 “将军此番‘大胜’,乐将军也晋升都督,身为下官,将军也该亲赴襄阳拜见。 须知为官之道,就在于多多走动,若是走动的少了,亲人也不亲,走动的多了,上官也能时时、事事想着将军,将将军当做左膀右臂。 有上官襄助,就算蔡瑁难以收拾,日后也终究不会牵连将军太多,须知这为官之道求的就是一个趋利避害,就算被迫要跟强敌相拼,也一定要找好后路才是。” 司马孚当然不是大汉纯臣,更不晓得关平的身份,但他的节操相当不错,既然决心给关平效力,就得好好替关平谋划,将这位没有根基却能力高强的武夫渐渐栽培成绝世名将。 这位名将在朝中绝无根基,一切起家又都是在司马孚的运作之下,将来不管立再大的功劳,也得与司马家互为依仗,这投资几乎是稳赚不赔。 为了让这个粗鄙武夫上道,司马孚真的是颇为耐心,将面见乐进之后该说什么、做什么一一写下,拍胸口保证只要按照自己说的一切肯定没有问题。 关平怔怔地看着司马孚洋洋洒洒写下的为官之道,脸上笑容满面不住地颔首,心底却着实有些凄凉。 他从小到大常伴身边的人都是一群为了理想敢于殉道的热血之士,让他很长时间以来误以为这天下人人如此。 可这些日子以来他见过的人为何大都带着一种如此奇怪的理想,自己居然没有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热血。 偏偏就是这些人身居高位位列朝堂,还能洋洋洒洒给自己讲述为官之道。 是我们错了,还是大汉早就错了。 他凝思片刻,真诚地握住司马孚的手掌,开心地大笑道: “叔达之才胜我百倍,日后真的有劳叔达多多指教了。” 这次关平的笑容极其温馨真诚,司马孚居然没看出一丝一毫的伪作,心道自己的努力终于感化了这位未来的名将。 很好,想不到我司马家可以在荆楚之地好好做一篇文章 · 除了关平,最大的赢家就是乐进。 他被曹操晋升为都督护军、假节,正式接过了荆州曹军的实际指挥权,位在徐晃之上,这让身材矮小脾气暴躁的乐进喜极而泣,还不等关平拜见便迫不及待给关平发信,在心中口称请贤弟回襄阳商议大事。 也不能怪乐进如此,他之前一直都是先登拔寨的斗将,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实质上掌握了荆州的军政大权,这让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都督护军,做好了能转正从此督率大军牧守一方,在日后讨伐孙刘的战役中担当绝对的主力,做不好就跟赵俨一样,虽然不受罚,可被夺去军权回去跟人一起听差的滋味可不好受。 乐进随便开动大脑思考了一下,决心跟关平、马良二位主将好好聊聊,以后的荆州大事还得靠他们襄助了。 关平早就跟司马孚敲定好了细节,让霍峻留守,司马孚监视已经玉玉的曹植和丁仪,自己只带了十几个随从,迅速奔赴襄阳。 · 乐进之前还担心关平现在更受曹操的喜爱之后会自大狂妄,渐渐慢待自己这位老上司。 可没想到自己的信刚送到,关平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扔下大军亲自奔来。 见他一路风尘仆仆的模样,乐进忍不住给了自己一耳光,快步奔上前去,一把扯住关平的手掌。 “贤弟,贤弟受苦了啊。” 关平也是一脸郑重,他拜在乐进面前,拿出自己最顶级的演技状态,颤声道: “末将无能,不能阻止植公子,让将军见笑了。” “哎,贤弟又说这见外的话!”乐进佯怒,随即又是满脸堆笑,“走,喝酒,今日谁敢谈国事,便是跟我乐进为难!” · 也难怪乐进如此欢喜,在马良的帮助下,荆州世族纷纷表示投效,山谷中的蛮夷首领也纷纷拜服于地,表示领受乐进的本事,以后要全力支持乐进作战。 这么多人捧场的时刻乐进不是没有参与过,但之前每次他都是看着曹操、荀彧等人接受众人的吹捧,在军中吹捧自己的也只有自己身边的那些亲信武士。 可现在不一样了,今天宴会上,马良带着蒯家、黄家、向家、庞家的乡绅豪客、荆襄名士都来捧场,乐进一介武夫坐在首座,众人纷纷下拜,口称将军万胜,是将军给荆州带来了欣欣向荣的局面。 乐进笑得合不拢嘴,心中最后的理智让他傻笑着劝大家喝酒,高呼莫谈国事,可话音刚落,已经喝了一碗,满脸涨红的关平突然猛地一拍面前的桌案,大喝道: “若是谈私事,我便要说说将军不是了!” 此言一出,宴会上立刻鸦雀无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也不敢说话。 乐进早就知道云山的酒量极差,可以前他每次喝醉都是直接睡着,怎么今天成了这副模样。 这可如何是好,庆功大会变成这般模样,说出去还不是叫人笑死了? 只见关平又轻轻呷了一口酒,带着醉意大声道: “乐将军此人,只顾为国拼杀,从不惜身,太不注意自己身体。如今贵为都督护军,统帅荆州大小诸事,岂能一如往昔,须知贵人的私事便是国事,若是乐将军有恙,换做他人来督荆州,云某第一个便不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云山敢拦截孙权、攻打夏口、拦截关羽,此人如此狂态,说出此话先天便多了几分可信。 乐进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能转到这,登时哈哈大笑,无奈地摇头道: “坦之,汝醉了。” 马良嘿了一声,随即离席起身,大喝道: “云将军说的是,乐将军的事就是国事,如果将军不让我等说国事,那我等只能闷头喝酒,断不敢多言咯。” 那些荆州豪族的士人也纷纷离席下拜,口称乐进才是荆州的救星。 乐进听得满面红光,他生平第一次被众人如此肆意吹捧,登时满面红光,能稳稳拿着刀剑的手也开始不住地颤抖。 “诸公,诸公说的是,某,从善如流!” 第119章 将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太不注意自己身体 曹植年少热血,战败之后本就郁郁寡欢,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又强行违逆自己的道德观念给曹操、乐进写下了一堆表功的文章,写完之后他整个人都尬地质壁分离,索性把自己跟丁仪关在一起,天天喝酒吟诗,发泄自己胸中的抑郁。 说实在,关平也担心曹植这战报会引来曹操的不满,但过几日之后,曹操居然给自己送来了一份大礼——曹操在天子面前如当年夸赞于禁乐进一般狠狠夸奖了一番云山的英雄表现,将云山称为讨伐叛逆不惧生死的英雄。 这可是极大的荣幸,天子虽然只是个摆设,但他摆在那就象征着权威。 曹操在他面前说关平的好话,这个比一般的封赏可荣耀多了。 “不止如此。”哥哥在曹操面前当主簿的司马孚消息非常灵通,他笑起来挂着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温和地道,“丞相听闻云将军重创关平,当真欢喜非常。他说之前他在江陵时曾许诺,谁能斩杀关平,便以女妻之。 丞相长女已许给夏侯将军之子,次女花容月貌,犹胜长女,丞相亲口说,若是云将军能再立大功,便以次女嫁将军为妻。” 关平:…… 我谢谢你了。 不愧是望梅止渴的创造者,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情都说的跟真的似的。 关平心中暗骂,脸上却仍是做出一副狂喜之色: “好,好,本将一定奋勇争先,再立功劳!” 当然,曹操也不会就给云山画个饼。 好歹是击溃关平的猛将,更是自己以后践行唯才是举的模范,曹操赐云山为关内侯,同时送上了一套明光铠、一套黑光铠、一套赤练铠,并赐给云山好刀三百口,甚至将江夏石阳、安陆、南新三县所有人士任免权通通交给云山,允许其自行裁决,只要到时候补个表呈报天子就成。 关平正愁怎么才能在曹植的眼皮子底下扩张自己的基层势力,有曹操的首肯自然大喜过望,他向曹操恭敬地上表称谢,表示一定不会让天子和丞相,啊不,是丞相和天子失望。他一定经营好江夏,为匡扶汉室贡献自己的力量。 当然,曹操也不完全是奖赏——他在给云山地盘安置范围中还包括了蔡瑁治下的土地。 这位丞相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云山想要进步,就得露出自己的獠牙,狠狠得罪一下荆州牧蔡瑁。 就看这位是真狂还是假狂了。 哼哼,蔡叔父。 蔡瑁是知道关平身份的,他这次又是帮刘备救女儿,又是给关平塞猛将,还帮黄忠照看家小,他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关平在荆州的安排将尽数泡汤。 如果关平真是云山这种没有背景的武夫,面对蔡瑁的问题他肯定没有别的方案,只能在曹操的操作下跟这位荆州牧慢慢冲突,最后两败俱伤。 可关平偏偏有相当有利的依仗,他甚至不用派人过江请诸葛亮、傅巽给自己出主意,已经决定暂时在关平手下效力的司马孚已经给关平弄出了全盘计划。 “将军此番‘大胜’,乐将军也晋升都督,身为下官,将军也该亲赴襄阳拜见。 须知为官之道,就在于多多走动,若是走动的少了,亲人也不亲,走动的多了,上官也能时时、事事想着将军,将将军当做左膀右臂。 有上官襄助,就算蔡瑁难以收拾,日后也终究不会牵连将军太多,须知这为官之道求的就是一个趋利避害,就算被迫要跟强敌相拼,也一定要找好后路才是。” 司马孚当然不是大汉纯臣,更不晓得关平的身份,但他的节操相当不错,既然决心给关平效力,就得好好替关平谋划,将这位没有根基却能力高强的武夫渐渐栽培成绝世名将。 这位名将在朝中绝无根基,一切起家又都是在司马孚的运作之下,将来不管立再大的功劳,也得与司马家互为依仗,这投资几乎是稳赚不赔。 为了让这个粗鄙武夫上道,司马孚真的是颇为耐心,将面见乐进之后该说什么、做什么一一写下,拍胸口保证只要按照自己说的一切肯定没有问题。 关平怔怔地看着司马孚洋洋洒洒写下的为官之道,脸上笑容满面不住地颔首,心底却着实有些凄凉。 他从小到大常伴身边的人都是一群为了理想敢于殉道的热血之士,让他很长时间以来误以为这天下人人如此。 可这些日子以来他见过的人为何大都带着一种如此奇怪的理想,自己居然没有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热血。 偏偏就是这些人身居高位位列朝堂,还能洋洋洒洒给自己讲述为官之道。 是我们错了,还是大汉早就错了。 他凝思片刻,真诚地握住司马孚的手掌,开心地大笑道: “叔达之才胜我百倍,日后真的有劳叔达多多指教了。” 这次关平的笑容极其温馨真诚,司马孚居然没看出一丝一毫的伪作,心道自己的努力终于感化了这位未来的名将。 很好,想不到我司马家可以在荆楚之地好好做一篇文章 · 除了关平,最大的赢家就是乐进。 他被曹操晋升为都督护军、假节,正式接过了荆州曹军的实际指挥权,位在徐晃之上,这让身材矮小脾气暴躁的乐进喜极而泣,还不等关平拜见便迫不及待给关平发信,在心中口称请贤弟回襄阳商议大事。 也不能怪乐进如此,他之前一直都是先登拔寨的斗将,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实质上掌握了荆州的军政大权,这让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都督护军,做好了能转正从此督率大军牧守一方,在日后讨伐孙刘的战役中担当绝对的主力,做不好就跟赵俨一样,虽然不受罚,可被夺去军权回去跟人一起听差的滋味可不好受。 乐进随便开动大脑思考了一下,决心跟关平、马良二位主将好好聊聊,以后的荆州大事还得靠他们襄助了。 关平早就跟司马孚敲定好了细节,让霍峻留守,司马孚监视已经玉玉的曹植和丁仪,自己只带了十几个随从,迅速奔赴襄阳。 · 乐进之前还担心关平现在更受曹操的喜爱之后会自大狂妄,渐渐慢待自己这位老上司。 可没想到自己的信刚送到,关平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扔下大军亲自奔来。 见他一路风尘仆仆的模样,乐进忍不住给了自己一耳光,快步奔上前去,一把扯住关平的手掌。 “贤弟,贤弟受苦了啊。” 关平也是一脸郑重,他拜在乐进面前,拿出自己最顶级的演技状态,颤声道: “末将无能,不能阻止植公子,让将军见笑了。” “哎,贤弟又说这见外的话!”乐进佯怒,随即又是满脸堆笑,“走,喝酒,今日谁敢谈国事,便是跟我乐进为难!” · 也难怪乐进如此欢喜,在马良的帮助下,荆州世族纷纷表示投效,山谷中的蛮夷首领也纷纷拜服于地,表示领受乐进的本事,以后要全力支持乐进作战。 这么多人捧场的时刻乐进不是没有参与过,但之前每次他都是看着曹操、荀彧等人接受众人的吹捧,在军中吹捧自己的也只有自己身边的那些亲信武士。 可现在不一样了,今天宴会上,马良带着蒯家、黄家、向家、庞家的乡绅豪客、荆襄名士都来捧场,乐进一介武夫坐在首座,众人纷纷下拜,口称将军万胜,是将军给荆州带来了欣欣向荣的局面。 乐进笑得合不拢嘴,心中最后的理智让他傻笑着劝大家喝酒,高呼莫谈国事,可话音刚落,已经喝了一碗,满脸涨红的关平突然猛地一拍面前的桌案,大喝道: “若是谈私事,我便要说说将军不是了!” 此言一出,宴会上立刻鸦雀无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也不敢说话。 乐进早就知道云山的酒量极差,可以前他每次喝醉都是直接睡着,怎么今天成了这副模样。 这可如何是好,庆功大会变成这般模样,说出去还不是叫人笑死了? 只见关平又轻轻呷了一口酒,带着醉意大声道: “乐将军此人,只顾为国拼杀,从不惜身,太不注意自己身体。如今贵为都督护军,统帅荆州大小诸事,岂能一如往昔,须知贵人的私事便是国事,若是乐将军有恙,换做他人来督荆州,云某第一个便不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云山敢拦截孙权、攻打夏口、拦截关羽,此人如此狂态,说出此话先天便多了几分可信。 乐进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能转到这,登时哈哈大笑,无奈地摇头道: “坦之,汝醉了。” 马良嘿了一声,随即离席起身,大喝道: “云将军说的是,乐将军的事就是国事,如果将军不让我等说国事,那我等只能闷头喝酒,断不敢多言咯。” 那些荆州豪族的士人也纷纷离席下拜,口称乐进才是荆州的救星。 乐进听得满面红光,他生平第一次被众人如此肆意吹捧,登时满面红光,能稳稳拿着刀剑的手也开始不住地颤抖。 “诸公,诸公说的是,某,从善如流!” 第120章 襄阳尽在我手 地方豪族的强大不仅在于他们掌握了足够的生产资料,还在于他们掌握了评价人的体系。 孔融四岁让梨的故事跟他成年之后完全不是一个画风,但因为他家里的关系,这还可以称为他从小就有出息的证明,而乐进就算作战勇敢,就算立功无数,但谁会传颂他小时候的故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位勇敢的武将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众人争相歌颂的对象。 两杯热酒下肚,他顿时满面红光。 “诸公说的是,诸公说的是,我以后一定多听诸公规劝!一定多听诸公规劝!” 关平看着乐进乐呵呵的模样,又想起了临行前司马孚那一脸得意的模样。 司马孚把乐进的反应猜了个真切,当年何进一介屠夫坐上了大将军的位置,袁绍、曹操等人也是对他推心置腹,完全把他当做自己恩主一般侍奉,何进无比膨胀,几乎认为自己是天下的主宰。可袁绍和曹操又怎可能将这个出身卑贱,并没有什么过人才能的屠夫。 如果何进不死,他就算“掌控”朝堂将来也是被袁绍彻底架空夺权的下场。 大汉多年来文人已经渐渐占据了最优越的上升渠道,就算掌控大权的武人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孙以没文化为荣,只要在遵守这个规矩,占据这条渠道,以后他们就算权柄再大也得选择跟名士合作。 乐进之前一直把襄阳的军政牢牢攥在手中,视那些荆襄的名士、豪族为强敌,有些风吹草动就调动军队去攻击、镇压周边的不臣,尤其是他手中最能打的那支士兵更是连粮草都不用荆州人的,生怕在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但现在他才愕然惊觉,自己在襄阳原来这样得民心,这么多人都佩服自己的本事。 “哈哈,这,这……惭愧!惭愧!”乐进被众人捧地不敢露出什么狂傲轻慢之词,一时话都不会说了,只是不住地咧嘴傻笑,叫大家尽情饮酒。 关平现在的酒量依然很烂,但已经不像之前一碗就放倒。他又喝了一碗,脸色越发红润,借着酒劲道: “日后乐将军手下的兵马要在此处久住,这一应屯田徭役之事,诸公断不可轻慢。不然,乐将军不忍苛待汝等,某却不会相让。”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一个中年文士更是连连颔首道: “将军且宽心,我们向家一贯心向朝廷,此番一定竭尽心力辅佐乐将军。 目前便有一事,还想报与乐将军知晓。” “哦,”乐进满脸喜色,“但说无妨。” 那中年文士侃侃而谈: “之前丞相率军时为了追击刘备,匆匆率军从襄阳直奔江陵,我等心中颇为惶恐,都不知道今后如何。倒是将军坐镇襄阳后广播教化,申以大义,手下儿郎更是并立死战,帮我荆楚消灭匪患。 将军手下的儿郎之前秋毫无犯,还如此费心杀敌,我们荆州乡里人也觉得过意不去。 既然将军决定在荆州久住,为了安定人心,留下这些义士,我们还请将军选拔几百猛将,我等以女妻之,岂不美哉?” “这……”乐进差点忍不住拍桌叫好。 原来我这么得人心?原来我这么得人心! 这些荆州世族爱屋及乌,不仅对我恭敬,还主动帮我手下的士卒寻觅妻妾,这是,这是太阳从哪边出来了啊。 关平默默颔首,心道这大世族刮骨的手艺真是凌厉,还总能摆出一副对你好的模样。 乐进的强大靠的就是自己的核心兵卒,这些人的家人都在后方,进入襄阳之后就一直待在军营中,一直对荆襄人有很深的敌意。但只要乐进首肯,他们就能迎娶荆州女子,继而得到田亩,在此耕种。他们吃荆州的喝荆州的,以后不是乐进给他们发粮钱,自然会渐渐脱离乐进的控制。 正好荆州荒蛮,人地矛盾并没有中原这么尖锐,前几年北方的逃难来的女子众多,这些年大战又损失了不少男子。这些精锐的士卒正好能形成一个非常有效的补充,慢慢转化成这些世族的私军和保护者,乐进想要把他们带走…… 怕是不成了。 · 这场酒会众人都喝的非常尽兴。 乐进亲自搀着关平去休息,又嘱咐众人给关平准备好最好的酒食,再安排几个美姬服侍。 “如果没有太要紧的事情莫要打扰坦之贤弟,这一路颇为辛劳,他也当真不易。” 马良微笑点头,叹道: “只怕不会这么容易。” 乐进当然知道马良指的是什么。 满宠被困在当阳,这些日子被幽闭地快要发疯,听说云山击退关羽,不禁大喜过望,他跟云山没有交情,可跟乐进的交情倒是相当不错,这些日子一个劲地给乐进送信,请求乐进督促云山发兵,好歹先把当阳周围的士兵消灭一些,给他送点补给进去。 当阳哪有江陵这么充足的粮草,满宠这些日子已经被关羽折磨地断粮,要是乐进再不管他,他手下士兵只怕要一哄而散,扛着他去投降关羽了。 出于多年同事的感情和战场的责任,乐进不想放弃满宠,可他这些日子被马良忽悠地已经相信只有放弃曹仁,自己正式拿下董督荆州诸军事的大权才能争取民心,为曹操最后击败孙刘奠定基础。 看见满宠求援,他也只能咬牙不理。 “一直装作不理倒是也不行,之前本将一直辞以兵力不足,可现在坦之获胜,襄阳诸士归顺,我若不救,只怕又是赵俨的下场。” 马良笑道:“将军贵人多忘事啊,之前某已经说过此事易与。” 乐进苦笑道: “本将哪里忘了?只是如此一来,我安居襄阳,坦之来回奔波,还是要去跟蔡瑁相见,我只怕坦之心中怪罪啊。” 马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将军这话又不对了。 当日曹丞相南下,强征荆州民力供给江陵以备东征,此事历历在目,民多不乐,民变几生。 将军一改此前种种,令我荆州心悦诚服,坦之也是荆州人,为了将军能常驻荆州,定也不辞辛劳。 将军今日还呼我等为贤弟,为何今日便如此见外了?” 乐进被马良神乎其神的马屁拍的不住地颔首,一个劲地傻笑不语。 马良趁机道: “不过还有点事要说与将军——前次赵俨陷害,令某与坦之对朝廷多有怨言。 此番坦之立下功劳击退关羽,丞相只是给了关内侯(无食邑),我只怕坦之都有怨言啊。” “哦,季常以为如何?” 马良自信地道: “坦之家境贫寒,一直都在这岘山一带厮混,若是将岘山一带的土地多赐给其耕种居住,再容许其家人聚集此处。 如此一来,坦之家中有资财、有牵挂,一定深感将军厚恩,对朝廷的怨言自然也少几分,以后一心匡扶汉室,岂不美哉?” “嗯……也是。”乐进没有这个胆子给关平食邑,但岘山那片地方有大片大片没有开垦的土地,还跟蔡家毗邻。 这块地方给别人只怕还没人敢要,给坦之倒也算是鼓舞其勇气,只要不让朝廷知道不就万事大吉了。 他飞快地点点头: “就这么办。” 第二天关平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上次睡得这么舒服还要追溯到跟诸葛亮一起出使东吴的时候,当时还在友军的营中,现在可是四面环敌,这让关平还是隐隐有些后怕。 侍女殷勤的送上铜镜,服侍关平洗脸更衣,关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隐隐有种陌生的感觉。 这些日子风吹日晒,他的样貌已经比之前更加成熟,眉宇间尽是杀伐之色。 马良推门进来,见关平正对着镜子发呆,忍不住笑道: “多日不见,坦之这样貌倒是变了不少。” 他让侍女退下,又仔细看了看,微笑道: “以前叫小关公只是戏言,可看汝今日样貌,倒是跟云长越来越像。 嘿,再过些日子,只怕曹军众人都怀疑汝的身份了。” 关平放下铜镜,笑道: “看来我以后不能蓄起长须,这样还能多坚持些时日。”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各自落座。 马良将之前跟乐进商量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关平,现在乐进已经被荆州的世族哄骗地迷失了自我,已经开始重视名声和风评,生怕做出一些不够风雅,影响自己风评的事情。 他完全没看出荆襄世族用美人计逐渐瓦解自己手下的亲随,反到积极鼓励自己身边最能打、最骁勇的士兵迎娶荆州的女子,浑然不知恶毒的算计已经在他的身边逐渐展开,随时都能吞噬他的性命。 这就是乱世的恐怖。 “最多三月,我们就能彻底控制乐进周围的士卒。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坦之准备如何下手。” “坦之以为,我们应该趁机杀死乐进,然后兵困江陵彻底歼灭曹仁,还是先虚与委蛇,暂时与乐进好好相处,继续吹捧他一阵子。” 马良脸上的笑容多有几分自负: “只要坦之做出决定,乐进……不足道也!” 第120章 襄阳尽在我手 地方豪族的强大不仅在于他们掌握了足够的生产资料,还在于他们掌握了评价人的体系。 孔融四岁让梨的故事跟他成年之后完全不是一个画风,但因为他家里的关系,这还可以称为他从小就有出息的证明,而乐进就算作战勇敢,就算立功无数,但谁会传颂他小时候的故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位勇敢的武将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众人争相歌颂的对象。 两杯热酒下肚,他顿时满面红光。 “诸公说的是,诸公说的是,我以后一定多听诸公规劝!一定多听诸公规劝!” 关平看着乐进乐呵呵的模样,又想起了临行前司马孚那一脸得意的模样。 司马孚把乐进的反应猜了个真切,当年何进一介屠夫坐上了大将军的位置,袁绍、曹操等人也是对他推心置腹,完全把他当做自己恩主一般侍奉,何进无比膨胀,几乎认为自己是天下的主宰。可袁绍和曹操又怎可能将这个出身卑贱,并没有什么过人才能的屠夫。 如果何进不死,他就算“掌控”朝堂将来也是被袁绍彻底架空夺权的下场。 大汉多年来文人已经渐渐占据了最优越的上升渠道,就算掌控大权的武人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孙以没文化为荣,只要在遵守这个规矩,占据这条渠道,以后他们就算权柄再大也得选择跟名士合作。 乐进之前一直把襄阳的军政牢牢攥在手中,视那些荆襄的名士、豪族为强敌,有些风吹草动就调动军队去攻击、镇压周边的不臣,尤其是他手中最能打的那支士兵更是连粮草都不用荆州人的,生怕在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但现在他才愕然惊觉,自己在襄阳原来这样得民心,这么多人都佩服自己的本事。 “哈哈,这,这……惭愧!惭愧!”乐进被众人捧地不敢露出什么狂傲轻慢之词,一时话都不会说了,只是不住地咧嘴傻笑,叫大家尽情饮酒。 关平现在的酒量依然很烂,但已经不像之前一碗就放倒。他又喝了一碗,脸色越发红润,借着酒劲道: “日后乐将军手下的兵马要在此处久住,这一应屯田徭役之事,诸公断不可轻慢。不然,乐将军不忍苛待汝等,某却不会相让。”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一个中年文士更是连连颔首道: “将军且宽心,我们向家一贯心向朝廷,此番一定竭尽心力辅佐乐将军。 目前便有一事,还想报与乐将军知晓。” “哦,”乐进满脸喜色,“但说无妨。” 那中年文士侃侃而谈: “之前丞相率军时为了追击刘备,匆匆率军从襄阳直奔江陵,我等心中颇为惶恐,都不知道今后如何。倒是将军坐镇襄阳后广播教化,申以大义,手下儿郎更是并立死战,帮我荆楚消灭匪患。 将军手下的儿郎之前秋毫无犯,还如此费心杀敌,我们荆州乡里人也觉得过意不去。 既然将军决定在荆州久住,为了安定人心,留下这些义士,我们还请将军选拔几百猛将,我等以女妻之,岂不美哉?” “这……”乐进差点忍不住拍桌叫好。 原来我这么得人心?原来我这么得人心! 这些荆州世族爱屋及乌,不仅对我恭敬,还主动帮我手下的士卒寻觅妻妾,这是,这是太阳从哪边出来了啊。 关平默默颔首,心道这大世族刮骨的手艺真是凌厉,还总能摆出一副对你好的模样。 乐进的强大靠的就是自己的核心兵卒,这些人的家人都在后方,进入襄阳之后就一直待在军营中,一直对荆襄人有很深的敌意。但只要乐进首肯,他们就能迎娶荆州女子,继而得到田亩,在此耕种。他们吃荆州的喝荆州的,以后不是乐进给他们发粮钱,自然会渐渐脱离乐进的控制。 正好荆州荒蛮,人地矛盾并没有中原这么尖锐,前几年北方的逃难来的女子众多,这些年大战又损失了不少男子。这些精锐的士卒正好能形成一个非常有效的补充,慢慢转化成这些世族的私军和保护者,乐进想要把他们带走…… 怕是不成了。 · 这场酒会众人都喝的非常尽兴。 乐进亲自搀着关平去休息,又嘱咐众人给关平准备好最好的酒食,再安排几个美姬服侍。 “如果没有太要紧的事情莫要打扰坦之贤弟,这一路颇为辛劳,他也当真不易。” 马良微笑点头,叹道: “只怕不会这么容易。” 乐进当然知道马良指的是什么。 满宠被困在当阳,这些日子被幽闭地快要发疯,听说云山击退关羽,不禁大喜过望,他跟云山没有交情,可跟乐进的交情倒是相当不错,这些日子一个劲地给乐进送信,请求乐进督促云山发兵,好歹先把当阳周围的士兵消灭一些,给他送点补给进去。 当阳哪有江陵这么充足的粮草,满宠这些日子已经被关羽折磨地断粮,要是乐进再不管他,他手下士兵只怕要一哄而散,扛着他去投降关羽了。 出于多年同事的感情和战场的责任,乐进不想放弃满宠,可他这些日子被马良忽悠地已经相信只有放弃曹仁,自己正式拿下董督荆州诸军事的大权才能争取民心,为曹操最后击败孙刘奠定基础。 看见满宠求援,他也只能咬牙不理。 “一直装作不理倒是也不行,之前本将一直辞以兵力不足,可现在坦之获胜,襄阳诸士归顺,我若不救,只怕又是赵俨的下场。” 马良笑道:“将军贵人多忘事啊,之前某已经说过此事易与。” 乐进苦笑道: “本将哪里忘了?只是如此一来,我安居襄阳,坦之来回奔波,还是要去跟蔡瑁相见,我只怕坦之心中怪罪啊。” 马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将军这话又不对了。 当日曹丞相南下,强征荆州民力供给江陵以备东征,此事历历在目,民多不乐,民变几生。 将军一改此前种种,令我荆州心悦诚服,坦之也是荆州人,为了将军能常驻荆州,定也不辞辛劳。 将军今日还呼我等为贤弟,为何今日便如此见外了?” 乐进被马良神乎其神的马屁拍的不住地颔首,一个劲地傻笑不语。 马良趁机道: “不过还有点事要说与将军——前次赵俨陷害,令某与坦之对朝廷多有怨言。 此番坦之立下功劳击退关羽,丞相只是给了关内侯(无食邑),我只怕坦之都有怨言啊。” “哦,季常以为如何?” 马良自信地道: “坦之家境贫寒,一直都在这岘山一带厮混,若是将岘山一带的土地多赐给其耕种居住,再容许其家人聚集此处。 如此一来,坦之家中有资财、有牵挂,一定深感将军厚恩,对朝廷的怨言自然也少几分,以后一心匡扶汉室,岂不美哉?” “嗯……也是。”乐进没有这个胆子给关平食邑,但岘山那片地方有大片大片没有开垦的土地,还跟蔡家毗邻。 这块地方给别人只怕还没人敢要,给坦之倒也算是鼓舞其勇气,只要不让朝廷知道不就万事大吉了。 他飞快地点点头: “就这么办。” 第二天关平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上次睡得这么舒服还要追溯到跟诸葛亮一起出使东吴的时候,当时还在友军的营中,现在可是四面环敌,这让关平还是隐隐有些后怕。 侍女殷勤的送上铜镜,服侍关平洗脸更衣,关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隐隐有种陌生的感觉。 这些日子风吹日晒,他的样貌已经比之前更加成熟,眉宇间尽是杀伐之色。 马良推门进来,见关平正对着镜子发呆,忍不住笑道: “多日不见,坦之这样貌倒是变了不少。” 他让侍女退下,又仔细看了看,微笑道: “以前叫小关公只是戏言,可看汝今日样貌,倒是跟云长越来越像。 嘿,再过些日子,只怕曹军众人都怀疑汝的身份了。” 关平放下铜镜,笑道: “看来我以后不能蓄起长须,这样还能多坚持些时日。”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各自落座。 马良将之前跟乐进商量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关平,现在乐进已经被荆州的世族哄骗地迷失了自我,已经开始重视名声和风评,生怕做出一些不够风雅,影响自己风评的事情。 他完全没看出荆襄世族用美人计逐渐瓦解自己手下的亲随,反到积极鼓励自己身边最能打、最骁勇的士兵迎娶荆州的女子,浑然不知恶毒的算计已经在他的身边逐渐展开,随时都能吞噬他的性命。 这就是乱世的恐怖。 “最多三月,我们就能彻底控制乐进周围的士卒。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坦之准备如何下手。” “坦之以为,我们应该趁机杀死乐进,然后兵困江陵彻底歼灭曹仁,还是先虚与委蛇,暂时与乐进好好相处,继续吹捧他一阵子。” 马良脸上的笑容多有几分自负: “只要坦之做出决定,乐进……不足道也!” 第121章 云将军可太忠诚了(为嗷总加更3/30) 马良的口气已经完全不把乐进当回事。 这位追随曹操征南讨北战无不胜的名将在决定跟襄阳的名士共存之后已经注定将命运交到了马良的手中。 他现在还不如当年的刘表,起码刘表还有宗亲的身份和“八俊”的名声,乐进一介武夫如此轻信他人,最终只能变成马良利用降服其他世族的工具。 还好,马良是自己人。 见关平一时不语,马良的脸色稍稍有些黯然。 自己这鬼蜮手法实在是太过凌厉,现在襄阳一带的世族都被马良借乐进的兵力压住,向家的家主向朗更是把马良当做圣人一样崇拜。如果马良是关平的,估计也会感觉后背发凉,万一死在此处后果不堪设想。 “阿平。”马良苦笑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剖白心迹。 关平笑着摆摆手: “我知道在想什么,季常何必多虑。” 他多有几分感慨地道: “我们在江陵的时候都见过那些名士表里不一,这些日子我又见了不知多少尔虞我诈,除了感慨乱世无常,更感觉这世道中守正持节的人珍惜可贵。 季常甘冒奇险,与我在敌人腹心周旋,如此一节便值得全心托付。” 马良这才咧嘴一笑: “说没什么私心那是假的。只是我从小就听人说荆楚蛮夷不守臣节,只有中原诸士才是守正明理的至诚君子。 我就不信,我从认识孔明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发誓要做出一番青史留名的事,跟这个相比……嘿,眼下的资财、田产、名声似乎又不算什么了。” 呃…… 一提到这个,关平又开始暗暗佩服诸葛亮的本事,原来军师少年时代就这么厉害,仅凭三寸不烂之色就能把诡计多端的马良说服改造成一个心向大汉,愿意为大汉的事业倾尽一生的英雄人物。 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本事就好了。 他思考片刻道: “我以为,暂时还不是对乐进下手的时候。” “哦,那便且听坦之高见。” 关平这阵子经历的事情多,已经渐渐摆脱了单纯武夫的形象。 他思索片刻道: “如今我等仍没有占据荆南之地,就算占据荆南了,离控制整个荆州也还差得远。 孙将军素来与荆州诸士不睦,且江东民少,不能在荆州屯驻大军,若是我等杀死乐进,不一定能占据襄阳,反到提前暴露我等身份,让我等这一直以来的辛苦算计白费。且蔡瑁屯驻蔡州,此人素有算计,深得民心,如果乐进死,他便能以荆州牧的身份接掌襄阳诸地,反到方便曹贼。 若是主公依军师所言,率大军来攻襄阳,我等下手方有人接应。” “为今之计,当结好蔡瑁,并利用曹操的资财和乐进的名义在襄阳好好发展,将此地建设成我等根据之地。如此,襄阳便是在我等掌握之中,只是名义上仍归曹贼。” “几年之后,就算曹操看出玄机,想要再率军争夺,襄阳也能成为对抗曹军的坚城,何乐不为?” 马良连连点头,喃喃地道:“根据地。嗯,这个称呼倒是相当有味道。小将军所言正合我意,那我等还得再做一阵子曹军忠义之臣了。” 马良与关平合作最担心的就是关平意气用事,毕竟关平在外,他就在乐进身边,哪天乐进一言不合给他一刀他跑都跑不掉。 不过今天关平展现出的本领和见识都已经颇有名将风采,这让马良心情大好,对关平更多了几分信任。 “我之前也觉得还是在襄阳经营一阵为妙。只是有一节一直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 “季常是说蔡瑁吗?” “不错。之前乐进耿耿于怀的便是蔡瑁,我在他面前推荐汝去安抚,若是能与蔡瑁说和,我等多用些手段,日后我等在荆州如鱼得水,自然不在话下。” 蔡瑁的问题尾大不掉,他现在暂时还算友善,可如果处置不好,后患无穷。 马良之前考虑过许多与蔡瑁的相处,但很明显他能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少了,上门找蔡瑁谈判不过平白被他拿捏。 但关平不一样,他能代表的人物层次更高,能提出的条件更多,蔡瑁也一定愿意跟他多聊聊。 关平微笑道: “那好,此事便交给我,蔡瑁可是我的好叔父,之前他派仲邈来示好,这次我来襄阳,也得谢谢他才是。” “你要去蔡州?那可千万小心。别看这些荆襄名士现在对我恭敬,若是蔡瑁回来了,只怕还能听我号令的也只剩向朗一人。 此人摇摆不定,最好把他邀请他江上面谈,若是去了蔡州还全身而退,只怕险之又险,还让乐进起疑心。” 关平笑道:“这个应该不会……乐进虽然性情粗暴喜好杀戮,但……哎,以后我等兴复汉室,争取莫伤此人家小吧。” 马良默默点头,沉重地拍了拍关平的肩膀。 中午,乐进在自己的营中设宴招待关平,他先非常豪迈地说起将岘山一带的荒地都送给关平,让他自己建立房舍,赋税和徭役都可以暂时免除。 关平虽然早就从马良那里听说此事,可依然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赶紧拜倒在地,恭敬地向乐进表达自己的感谢。 “如果没有乐将军,某现在要么还在山中耕种,要么早就横死沙场,哪里能留下姓名。 将军若有吩咐便尽管说来,云山风里雨里绝不皱一下眉头。” 乐进咧嘴一笑,颇为不好意思地说起了请求关平与蔡瑁商谈之事。 “某从前与德珪颇为不睦,可眼下正是勠力同心,共抗强敌之时,还请德珪放下成见,诸事都好商谈。” “将军要我去蔡州?” “不错。”乐进真不好意思开口,蔡州被蔡瑁经营地宛如铁桶一般,如果有什么闪失,乐进除了强烈谴责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若是别人要我去,我自然不愿。可将军赐我粮钱,赐我土地,我自然愿意替将军分忧。 不说了,我今日饱食一番,便去蔡州寻那蔡瑁,若是他不肯为将军做事,我便寻找机会刺杀此人,永绝后患!” “别别别!”乐进赶紧摆手,颇为感动地攥住关平的手掌,“不曾想荆楚竟有坦之、季常这般忠义之士,此事谈成与否不重要,还请坦之一定要留下有用之躯,决不可再与蔡瑁争斗。” “这次去,坦之可全权代表我商议,我相信坦之的本事,不管谈成什么样我都接受,若是丞相怪罪下来,我也一力承担! 若是蔡瑁敢对坦之无礼,我便是拼着被丞相责罚,也要跟他狠狠斗上一斗!” 关平舒了口气,用力颔首道:“将军放心,我一定说服蔡瑁。” · 蔡州所有的土地都是蔡瑁家的私产。 作为最顶级的豪族,蔡瑁在这里建设了大量的邬堡,大多数的建筑是用砖石堆建,还有不少沿着山修建的村落,一旦有敌人入侵,这些村落都可以变成强大的据点。 有强大的防御工事、充足的粮草再加上汉水上超过一千艘大小战船,在这里“养病等死”的蔡瑁稳坐钓鱼台,但这并不表示他真的是在混吃等死。 曹操之所以不敢动他,是担心蔡瑁逼急了直接加入刘备军,趁着曹军虚弱大举北上。 现在蔡瑁的权力地位真的是远远超过了当年刘表时代,曹军、刘备军甚至孙权军都要拉拢他,生怕他突然加入另一方破坏了战局的平衡。可以说,蔡瑁现在的权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刘表时代,什么大儒名士,在荆州这块战场上都要听他摆布。 可蔡瑁知道,这种事情不会持续太久。 曹操在缓缓恢复力量,刘备和孙权都在积极扩大势力。 这种微妙的平衡终有一日会被打破。 孙刘现在已经已经保持了攻势,三五年之内就会膨胀为蔡瑁无法独自面对的对手。 曹操甚至两年内就能恢复元气,之后他肯定不能容忍蔡瑁继续在荆州如此给自己上眼药。 也就是说,两年左右,蔡瑁必须做出选择。 要么倒向刘备,要么倒向曹操。 当然,他要在保证自己家族的前提下为自己攫取更大更多的利益。 如果没法达到蔡瑁的要求,那对不起了。 他手下还有几万战兵,且在荆州还有巨大的声望和众多的支持者。 这就是他的底气和本钱。 这天,蔡瑁照常早起,亲自教族中的几位子侄写字。 他的书法学自大书法家梁鹄,可谓天下一绝,前些日子这位大儒还给自己写信,言语间替曹操说了不少好话,说曹操可以封蔡瑁为万户侯,除了雒阳、许都、邺城,食邑安排在哪都任由蔡瑁挑。 这条件让蔡瑁怦然心动,只是理智告诉他,这还得听听其他价钱。 他耐心地等了几天,听说云山大败关羽,差点乐得笑出了声,赶紧亲自写信赞颂云山将军的英勇表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位云山将军果然是个谦恭守礼的好后生,他居然亲自来蔡州拜见自己了。 “主人,要请云将军来书房吗?” “当然不。”蔡瑁擦了擦手,微笑道,“我之前就说过我病了,不见外客,云将军远来辛苦,不如就先宿在舍馆中。 后生晚辈,等等不妨事。” 第121章 云将军可太忠诚了(为嗷总加更3/30) 马良的口气已经完全不把乐进当回事。 这位追随曹操征南讨北战无不胜的名将在决定跟襄阳的名士共存之后已经注定将命运交到了马良的手中。 他现在还不如当年的刘表,起码刘表还有宗亲的身份和“八俊”的名声,乐进一介武夫如此轻信他人,最终只能变成马良利用降服其他世族的工具。 还好,马良是自己人。 见关平一时不语,马良的脸色稍稍有些黯然。 自己这鬼蜮手法实在是太过凌厉,现在襄阳一带的世族都被马良借乐进的兵力压住,向家的家主向朗更是把马良当做圣人一样崇拜。如果马良是关平的,估计也会感觉后背发凉,万一死在此处后果不堪设想。 “阿平。”马良苦笑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剖白心迹。 关平笑着摆摆手: “我知道在想什么,季常何必多虑。” 他多有几分感慨地道: “我们在江陵的时候都见过那些名士表里不一,这些日子我又见了不知多少尔虞我诈,除了感慨乱世无常,更感觉这世道中守正持节的人珍惜可贵。 季常甘冒奇险,与我在敌人腹心周旋,如此一节便值得全心托付。” 马良这才咧嘴一笑: “说没什么私心那是假的。只是我从小就听人说荆楚蛮夷不守臣节,只有中原诸士才是守正明理的至诚君子。 我就不信,我从认识孔明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发誓要做出一番青史留名的事,跟这个相比……嘿,眼下的资财、田产、名声似乎又不算什么了。” 呃…… 一提到这个,关平又开始暗暗佩服诸葛亮的本事,原来军师少年时代就这么厉害,仅凭三寸不烂之色就能把诡计多端的马良说服改造成一个心向大汉,愿意为大汉的事业倾尽一生的英雄人物。 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本事就好了。 他思考片刻道: “我以为,暂时还不是对乐进下手的时候。” “哦,那便且听坦之高见。” 关平这阵子经历的事情多,已经渐渐摆脱了单纯武夫的形象。 他思索片刻道: “如今我等仍没有占据荆南之地,就算占据荆南了,离控制整个荆州也还差得远。 孙将军素来与荆州诸士不睦,且江东民少,不能在荆州屯驻大军,若是我等杀死乐进,不一定能占据襄阳,反到提前暴露我等身份,让我等这一直以来的辛苦算计白费。且蔡瑁屯驻蔡州,此人素有算计,深得民心,如果乐进死,他便能以荆州牧的身份接掌襄阳诸地,反到方便曹贼。 若是主公依军师所言,率大军来攻襄阳,我等下手方有人接应。” “为今之计,当结好蔡瑁,并利用曹操的资财和乐进的名义在襄阳好好发展,将此地建设成我等根据之地。如此,襄阳便是在我等掌握之中,只是名义上仍归曹贼。” “几年之后,就算曹操看出玄机,想要再率军争夺,襄阳也能成为对抗曹军的坚城,何乐不为?” 马良连连点头,喃喃地道:“根据地。嗯,这个称呼倒是相当有味道。小将军所言正合我意,那我等还得再做一阵子曹军忠义之臣了。” 马良与关平合作最担心的就是关平意气用事,毕竟关平在外,他就在乐进身边,哪天乐进一言不合给他一刀他跑都跑不掉。 不过今天关平展现出的本领和见识都已经颇有名将风采,这让马良心情大好,对关平更多了几分信任。 “我之前也觉得还是在襄阳经营一阵为妙。只是有一节一直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 “季常是说蔡瑁吗?” “不错。之前乐进耿耿于怀的便是蔡瑁,我在他面前推荐汝去安抚,若是能与蔡瑁说和,我等多用些手段,日后我等在荆州如鱼得水,自然不在话下。” 蔡瑁的问题尾大不掉,他现在暂时还算友善,可如果处置不好,后患无穷。 马良之前考虑过许多与蔡瑁的相处,但很明显他能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少了,上门找蔡瑁谈判不过平白被他拿捏。 但关平不一样,他能代表的人物层次更高,能提出的条件更多,蔡瑁也一定愿意跟他多聊聊。 关平微笑道: “那好,此事便交给我,蔡瑁可是我的好叔父,之前他派仲邈来示好,这次我来襄阳,也得谢谢他才是。” “你要去蔡州?那可千万小心。别看这些荆襄名士现在对我恭敬,若是蔡瑁回来了,只怕还能听我号令的也只剩向朗一人。 此人摇摆不定,最好把他邀请他江上面谈,若是去了蔡州还全身而退,只怕险之又险,还让乐进起疑心。” 关平笑道:“这个应该不会……乐进虽然性情粗暴喜好杀戮,但……哎,以后我等兴复汉室,争取莫伤此人家小吧。” 马良默默点头,沉重地拍了拍关平的肩膀。 中午,乐进在自己的营中设宴招待关平,他先非常豪迈地说起将岘山一带的荒地都送给关平,让他自己建立房舍,赋税和徭役都可以暂时免除。 关平虽然早就从马良那里听说此事,可依然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赶紧拜倒在地,恭敬地向乐进表达自己的感谢。 “如果没有乐将军,某现在要么还在山中耕种,要么早就横死沙场,哪里能留下姓名。 将军若有吩咐便尽管说来,云山风里雨里绝不皱一下眉头。” 乐进咧嘴一笑,颇为不好意思地说起了请求关平与蔡瑁商谈之事。 “某从前与德珪颇为不睦,可眼下正是勠力同心,共抗强敌之时,还请德珪放下成见,诸事都好商谈。” “将军要我去蔡州?” “不错。”乐进真不好意思开口,蔡州被蔡瑁经营地宛如铁桶一般,如果有什么闪失,乐进除了强烈谴责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若是别人要我去,我自然不愿。可将军赐我粮钱,赐我土地,我自然愿意替将军分忧。 不说了,我今日饱食一番,便去蔡州寻那蔡瑁,若是他不肯为将军做事,我便寻找机会刺杀此人,永绝后患!” “别别别!”乐进赶紧摆手,颇为感动地攥住关平的手掌,“不曾想荆楚竟有坦之、季常这般忠义之士,此事谈成与否不重要,还请坦之一定要留下有用之躯,决不可再与蔡瑁争斗。” “这次去,坦之可全权代表我商议,我相信坦之的本事,不管谈成什么样我都接受,若是丞相怪罪下来,我也一力承担! 若是蔡瑁敢对坦之无礼,我便是拼着被丞相责罚,也要跟他狠狠斗上一斗!” 关平舒了口气,用力颔首道:“将军放心,我一定说服蔡瑁。” · 蔡州所有的土地都是蔡瑁家的私产。 作为最顶级的豪族,蔡瑁在这里建设了大量的邬堡,大多数的建筑是用砖石堆建,还有不少沿着山修建的村落,一旦有敌人入侵,这些村落都可以变成强大的据点。 有强大的防御工事、充足的粮草再加上汉水上超过一千艘大小战船,在这里“养病等死”的蔡瑁稳坐钓鱼台,但这并不表示他真的是在混吃等死。 曹操之所以不敢动他,是担心蔡瑁逼急了直接加入刘备军,趁着曹军虚弱大举北上。 现在蔡瑁的权力地位真的是远远超过了当年刘表时代,曹军、刘备军甚至孙权军都要拉拢他,生怕他突然加入另一方破坏了战局的平衡。可以说,蔡瑁现在的权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刘表时代,什么大儒名士,在荆州这块战场上都要听他摆布。 可蔡瑁知道,这种事情不会持续太久。 曹操在缓缓恢复力量,刘备和孙权都在积极扩大势力。 这种微妙的平衡终有一日会被打破。 孙刘现在已经已经保持了攻势,三五年之内就会膨胀为蔡瑁无法独自面对的对手。 曹操甚至两年内就能恢复元气,之后他肯定不能容忍蔡瑁继续在荆州如此给自己上眼药。 也就是说,两年左右,蔡瑁必须做出选择。 要么倒向刘备,要么倒向曹操。 当然,他要在保证自己家族的前提下为自己攫取更大更多的利益。 如果没法达到蔡瑁的要求,那对不起了。 他手下还有几万战兵,且在荆州还有巨大的声望和众多的支持者。 这就是他的底气和本钱。 这天,蔡瑁照常早起,亲自教族中的几位子侄写字。 他的书法学自大书法家梁鹄,可谓天下一绝,前些日子这位大儒还给自己写信,言语间替曹操说了不少好话,说曹操可以封蔡瑁为万户侯,除了雒阳、许都、邺城,食邑安排在哪都任由蔡瑁挑。 这条件让蔡瑁怦然心动,只是理智告诉他,这还得听听其他价钱。 他耐心地等了几天,听说云山大败关羽,差点乐得笑出了声,赶紧亲自写信赞颂云山将军的英勇表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位云山将军果然是个谦恭守礼的好后生,他居然亲自来蔡州拜见自己了。 “主人,要请云将军来书房吗?” “当然不。”蔡瑁擦了擦手,微笑道,“我之前就说过我病了,不见外客,云将军远来辛苦,不如就先宿在舍馆中。 后生晚辈,等等不妨事。” 第122章 拿捏 蔡瑁相信这会儿自己不管怎么拿捏关平都不会离开。 自己手下的几万人对现在仍然羸弱的刘备非常关键,如果处置不好,云山经营多时的身份也暴露,对刘备军堪称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他让仆役稍微安排了一下关平的起居,又自顾自看书写字,然后潇潇洒洒去睡午觉。 听仆役回报说现在关平已经有点着急,蔡瑁心中非常开心。 耗着吧,耗着吧。 年轻人就是该稍微打磨一下心性,若是这点耐心都没有,以后怎么能成就大事? 可蔡瑁的午觉刚刚睡着就被管家唤醒,管家慌慌张张地告诉蔡瑁,关平就等蔡瑁不至,非常恼火,居然一甩袖子直接带着手下人离开,现在已经上船出发。 蔡瑁大吃一惊: “你确定?他真的上船了。” “是,是啊,我亲眼看见他上船走了。” “你为什么不早叫我!” 蔡瑁赶紧穿上鞋,急匆匆地往江边赶去,等奔赴江边时,早就见不到关平的踪影。 他颇为恼怒地道: “人呢!人呢!你们这么多人,为何不拦住此人!”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来的可是曹军大将、江夏太守云山,没有蔡瑁的命令,谁敢对他无礼? “还愣着作甚,快给老子追啊。” 蔡瑁赶紧点齐大船,一路朝襄阳的方向追去,可他绕了一圈,愣是没有发现关平的踪影,心中不禁一阵慌乱。 关平毕竟是一小儿,如果他盛怒之下果然翻脸,蔡瑁岂不是失去了讲条件的机会。刘备的条件还算了,可如果关平盛怒之下亮出刘备军的大旗来讨伐自己,曹操肯定知道蔡瑁与刘备的关系不可挽回,到时蔡瑁跟曹操谈条件的手段也会大大削减。 对蔡瑁来说,最有利的是双方都争相讨好自己,若是有一番翻脸,那可是天大的灾祸了。 蔡瑁的众多大船一路追到襄阳,可这片水域中哪里有关平的身影,岸边甚至没有关平的船,这让蔡瑁更是惊恐,赶紧顺江而下,去江夏附近寻找关平的下落。 云山现在是江夏太守,要么在襄阳水域述职,要么回石阳待着,只有这两条路。 可蔡瑁分遣手下去追,一直寻到夏口水域,还是没有找到关平的身影——就算看不见人,总能看到他的船。可关平宛如人间蒸发一般,四处都没有他的下落,见蔡瑁在江上四处瞎转悠,徐晃和乐进都派人来打探。 听说云山消失不见,江南江北两位曹军大将同时勃然大怒。 好啊好啊。 云山将军去你蔡州之前还没事,怎么上去一趟连人带船都没了? 蔡瑁你还说不是你干的? 乐进大怒,在岸上跳脚怒骂蔡瑁,虽然搁这太远听不见他具体骂了什么,可蔡瑁的脸上还是一阵青一阵紫,一颗心不住地下坠。 “怎,怎么回事?”他一把抓过管家,喝问道,“人呢?关平人呢?你不是亲自送他上船的吗?” 管家哑口无言,赶紧回顾左右,装傻充愣地道: “主人息怒,主人息怒,怎么,这么好好的问起了关平之事啊?” 蔡瑁这才反应过来,呸了一声: “好啊好啊,云山去哪里了?蔡州离襄阳只有这么近的水路,就算他人不见起码还得看见船吧?总不能是被江神请走了! 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接下来的两天里,蔡瑁发疯一样撒出自己麾下的水军,沿着襄阳到夏口的水路拼命搜寻关平的下落。 乐进丢失大将,气的哇哇叫,好几次差点想点齐兵马去跟蔡瑁拼了,只可惜他手下的船就只有那几艘,还几乎全都在云山和曹植手上,现在他也只能跳着脚破口大骂,强烈谴责蔡瑁的行为,表示若是有闪失,一切后果由蔡瑁承担。 蔡瑁被骂地满头是包,现在他就算跟乐进说云山其实是关平,想来乐进也绝对不会相信。 又过了三天,暂时屯驻宛城的于禁也派人送信,说蔡瑁要是不能抓紧交出云山,他们将联名请曹丞相出兵,宁可荆州不要也要弄死蔡瑁。 蔡瑁现在真是欲哭无泪。 他深恨自己当时为啥非得拿捏一下关平,明明是他叫霍峻请关平来,好好谈谈条件不就是了。 现在搞成这样,曹操不管信不信云山是关平,总得找个理由揍蔡瑁一顿。 刘备之前也被蔡瑁暗杀过,要不是跑得快早就没了,这会儿见关平失踪肯定也会觉得蔡瑁故技重施,以刘备的暴脾气江陵不要也得来跟蔡瑁新仇旧恨一起算。 丢了这么重要的人物,就算黄忠霍峻跟蔡瑁的关系再好也肯定不能为他说话了。 “有没有可能,云山将军其实遭到了关平的突袭葬身江中?”老管家迟疑地问,看着蔡瑁杀人的目光,他赶紧低头装作什么也没说。 担心乐进和徐晃向曹操发信揭开此事,蔡瑁赶紧叫人带上了大量的礼物去襄阳、樊城拜访乐进和徐晃。 乐进和徐晃真切地吃拿卡要一番,严肃地告诉蔡瑁现在消息已经传到了南阳,在往哪里传现在还不好说,蔡瑁必须抓紧找到人或者给丞相做出点大成绩,不然只怕也瞒不了多久。 蔡瑁千恩万谢,接下来的五天索性将自己家中所有人全都撒了出去,还派人去关羽那里查探,满心期盼关平是不是躲到了这里。 就这样,蔡瑁提心吊胆地过了半个月的日子。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蔡瑁明显苍老了不少,他着急上火,之前的名士派头也全然不见,每天晚上做梦几乎都是以曹操刘备南北夹击,屠灭他满门告终。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手下人终于汇报了一个好消息—— “主人,关平找到了!关平回来了!” “啊?”蔡瑁通红的眼睛先是变得一片雪亮,随即又变得满是血丝,眼眶中不禁多了些泪花。 “在,在哪里,快,快带我去见他!” 关平的船一如往昔,几十艘大小战船整齐排列,没有任何战斗的迹象,开到蔡州水域,关平比之前似乎清减了几分,可精气神似乎比以往更好。 他从船上下来,远远地朝蔡瑁躬身下拜。 蔡瑁飞快地奔过去,赶紧伸出双手扶起关平,连声音都沙哑了几分: “你,你……贤侄,你去哪里了?” 关平微笑道;“之前听闻叔父身体不虞,故此寻了一处所在为叔父祈福,看来大汉先祖恩泽福佑,叔父的身子大好,居然能走到江边来了。” 蔡瑁脸上的笑容当场僵住,许久才呵呵笑道: “不错不错,贤侄说的不错。不知贤侄去去了何处?” 关平微笑道: “我听季常说,当年炼丹士马明生栖身武当,修的大道,此地多有神明护佑,能保万代平安。 我特意去了一趟武当,看叔父的模样,应该有神明襄助,晚辈这一趟没有白去啊。” 蔡瑁:…… 去武当山要先把船停在汉水中上游的上庸水域,这是荆州与益州的交界,怪不得蔡瑁在襄阳中下游都寻不到他。 老子不就是晾了你半日,你居然让我寻了你半个月…… 蔡瑁眼中凶光大盛,眼看周围都是自己的仆役,江上也都是自己的水军,忍不住把手缓缓放在了刀柄上。 “叔父?” “哈哈哈,我就说神明给我托梦,原来是汝在为我祈福。我这阵子身子果然大好,连刀剑也能舞得,这都是贤侄的功劳。来来来,快来寒舍稍稍歇息一番。” 关平这半个月的时间真的是在休息。 他让手下人的船躲去上庸,自己则在乐进的袒护下躲回襄阳,大多数的荆州世族也不知道关平的动向,自然无从向蔡瑁报信。 在向朗的讲述下,关平对应付这个荆州的最大世家还是多了一点经验——蔡瑁这个人虽然强大,但绝对谈不上算无遗策,当年刘表让他当过江夏太守和南郡太守,但他在任上总是忙着捞钱和积累名声,一直舍不得拿自己的精锐力量替刘表卖命,刘表无奈之下只能把他安排到章陵太守这个没什么地缘冲突的位置上。 向朗跟马良一样是刘备的忠实拥趸,马良没有向他透露清楚云山的身份,但他也大概猜到所谓的云山是刘备军中的重要人物,因此不厌其烦地向关平讲解荆州本地风土,对蔡瑁本人和岘山一带的人情也有了不少了解。 岘山一带的荒地极多,但因为荆州本地人口稀缺,这么多土地也开发不过来便只好荒废,之前被关平弄到那的曹军士兵现在已经躲在山中开始了春耕。当然,这里肯定比不过之前中原的土地,但是…… 中原的土地也不是这些人的啊。 曹军在中原开辟了大量的荒地,养活了不少人口,但这也仅仅就算是保持他们挣扎在生死线上,种地也交出大半的收成作为赋税,当兵又算作徭役,众人苦不堪言。荆州的土地虽然贫瘠,但关平的收税极少,还不用再服额外的杂役,这让那些投降的曹军士兵都非常欢喜,苦苦期盼着今年的收成,对这片土地有了一种极大的归属感。 看见关平到来,这些从没有在刘备军中待过一天的人都是一脸笑容,满怀感激地给关平送上山中酸苦的野果和清澈的甘泉,将自己最好的产出都送给他们。 尽管向朗认为,对这些人不应该太过关照,可看完他们耕种时脸上喜气洋洋的表情,关平突然对根据地有了更不一样的了解。 做下去,就从荆州开始。 等这些田地铺满荆州,蔡瑁将毫无威胁。 若是铺满了天下…… 大汉一定比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第122章 拿捏 蔡瑁相信这会儿自己不管怎么拿捏关平都不会离开。 自己手下的几万人对现在仍然羸弱的刘备非常关键,如果处置不好,云山经营多时的身份也暴露,对刘备军堪称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他让仆役稍微安排了一下关平的起居,又自顾自看书写字,然后潇潇洒洒去睡午觉。 听仆役回报说现在关平已经有点着急,蔡瑁心中非常开心。 耗着吧,耗着吧。 年轻人就是该稍微打磨一下心性,若是这点耐心都没有,以后怎么能成就大事? 可蔡瑁的午觉刚刚睡着就被管家唤醒,管家慌慌张张地告诉蔡瑁,关平就等蔡瑁不至,非常恼火,居然一甩袖子直接带着手下人离开,现在已经上船出发。 蔡瑁大吃一惊: “你确定?他真的上船了。” “是,是啊,我亲眼看见他上船走了。” “你为什么不早叫我!” 蔡瑁赶紧穿上鞋,急匆匆地往江边赶去,等奔赴江边时,早就见不到关平的踪影。 他颇为恼怒地道: “人呢!人呢!你们这么多人,为何不拦住此人!”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来的可是曹军大将、江夏太守云山,没有蔡瑁的命令,谁敢对他无礼? “还愣着作甚,快给老子追啊。” 蔡瑁赶紧点齐大船,一路朝襄阳的方向追去,可他绕了一圈,愣是没有发现关平的踪影,心中不禁一阵慌乱。 关平毕竟是一小儿,如果他盛怒之下果然翻脸,蔡瑁岂不是失去了讲条件的机会。刘备的条件还算了,可如果关平盛怒之下亮出刘备军的大旗来讨伐自己,曹操肯定知道蔡瑁与刘备的关系不可挽回,到时蔡瑁跟曹操谈条件的手段也会大大削减。 对蔡瑁来说,最有利的是双方都争相讨好自己,若是有一番翻脸,那可是天大的灾祸了。 蔡瑁的众多大船一路追到襄阳,可这片水域中哪里有关平的身影,岸边甚至没有关平的船,这让蔡瑁更是惊恐,赶紧顺江而下,去江夏附近寻找关平的下落。 云山现在是江夏太守,要么在襄阳水域述职,要么回石阳待着,只有这两条路。 可蔡瑁分遣手下去追,一直寻到夏口水域,还是没有找到关平的身影——就算看不见人,总能看到他的船。可关平宛如人间蒸发一般,四处都没有他的下落,见蔡瑁在江上四处瞎转悠,徐晃和乐进都派人来打探。 听说云山消失不见,江南江北两位曹军大将同时勃然大怒。 好啊好啊。 云山将军去你蔡州之前还没事,怎么上去一趟连人带船都没了? 蔡瑁你还说不是你干的? 乐进大怒,在岸上跳脚怒骂蔡瑁,虽然搁这太远听不见他具体骂了什么,可蔡瑁的脸上还是一阵青一阵紫,一颗心不住地下坠。 “怎,怎么回事?”他一把抓过管家,喝问道,“人呢?关平人呢?你不是亲自送他上船的吗?” 管家哑口无言,赶紧回顾左右,装傻充愣地道: “主人息怒,主人息怒,怎么,这么好好的问起了关平之事啊?” 蔡瑁这才反应过来,呸了一声: “好啊好啊,云山去哪里了?蔡州离襄阳只有这么近的水路,就算他人不见起码还得看见船吧?总不能是被江神请走了! 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接下来的两天里,蔡瑁发疯一样撒出自己麾下的水军,沿着襄阳到夏口的水路拼命搜寻关平的下落。 乐进丢失大将,气的哇哇叫,好几次差点想点齐兵马去跟蔡瑁拼了,只可惜他手下的船就只有那几艘,还几乎全都在云山和曹植手上,现在他也只能跳着脚破口大骂,强烈谴责蔡瑁的行为,表示若是有闪失,一切后果由蔡瑁承担。 蔡瑁被骂地满头是包,现在他就算跟乐进说云山其实是关平,想来乐进也绝对不会相信。 又过了三天,暂时屯驻宛城的于禁也派人送信,说蔡瑁要是不能抓紧交出云山,他们将联名请曹丞相出兵,宁可荆州不要也要弄死蔡瑁。 蔡瑁现在真是欲哭无泪。 他深恨自己当时为啥非得拿捏一下关平,明明是他叫霍峻请关平来,好好谈谈条件不就是了。 现在搞成这样,曹操不管信不信云山是关平,总得找个理由揍蔡瑁一顿。 刘备之前也被蔡瑁暗杀过,要不是跑得快早就没了,这会儿见关平失踪肯定也会觉得蔡瑁故技重施,以刘备的暴脾气江陵不要也得来跟蔡瑁新仇旧恨一起算。 丢了这么重要的人物,就算黄忠霍峻跟蔡瑁的关系再好也肯定不能为他说话了。 “有没有可能,云山将军其实遭到了关平的突袭葬身江中?”老管家迟疑地问,看着蔡瑁杀人的目光,他赶紧低头装作什么也没说。 担心乐进和徐晃向曹操发信揭开此事,蔡瑁赶紧叫人带上了大量的礼物去襄阳、樊城拜访乐进和徐晃。 乐进和徐晃真切地吃拿卡要一番,严肃地告诉蔡瑁现在消息已经传到了南阳,在往哪里传现在还不好说,蔡瑁必须抓紧找到人或者给丞相做出点大成绩,不然只怕也瞒不了多久。 蔡瑁千恩万谢,接下来的五天索性将自己家中所有人全都撒了出去,还派人去关羽那里查探,满心期盼关平是不是躲到了这里。 就这样,蔡瑁提心吊胆地过了半个月的日子。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蔡瑁明显苍老了不少,他着急上火,之前的名士派头也全然不见,每天晚上做梦几乎都是以曹操刘备南北夹击,屠灭他满门告终。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手下人终于汇报了一个好消息—— “主人,关平找到了!关平回来了!” “啊?”蔡瑁通红的眼睛先是变得一片雪亮,随即又变得满是血丝,眼眶中不禁多了些泪花。 “在,在哪里,快,快带我去见他!” 关平的船一如往昔,几十艘大小战船整齐排列,没有任何战斗的迹象,开到蔡州水域,关平比之前似乎清减了几分,可精气神似乎比以往更好。 他从船上下来,远远地朝蔡瑁躬身下拜。 蔡瑁飞快地奔过去,赶紧伸出双手扶起关平,连声音都沙哑了几分: “你,你……贤侄,你去哪里了?” 关平微笑道;“之前听闻叔父身体不虞,故此寻了一处所在为叔父祈福,看来大汉先祖恩泽福佑,叔父的身子大好,居然能走到江边来了。” 蔡瑁脸上的笑容当场僵住,许久才呵呵笑道: “不错不错,贤侄说的不错。不知贤侄去去了何处?” 关平微笑道: “我听季常说,当年炼丹士马明生栖身武当,修的大道,此地多有神明护佑,能保万代平安。 我特意去了一趟武当,看叔父的模样,应该有神明襄助,晚辈这一趟没有白去啊。” 蔡瑁:…… 去武当山要先把船停在汉水中上游的上庸水域,这是荆州与益州的交界,怪不得蔡瑁在襄阳中下游都寻不到他。 老子不就是晾了你半日,你居然让我寻了你半个月…… 蔡瑁眼中凶光大盛,眼看周围都是自己的仆役,江上也都是自己的水军,忍不住把手缓缓放在了刀柄上。 “叔父?” “哈哈哈,我就说神明给我托梦,原来是汝在为我祈福。我这阵子身子果然大好,连刀剑也能舞得,这都是贤侄的功劳。来来来,快来寒舍稍稍歇息一番。” 关平这半个月的时间真的是在休息。 他让手下人的船躲去上庸,自己则在乐进的袒护下躲回襄阳,大多数的荆州世族也不知道关平的动向,自然无从向蔡瑁报信。 在向朗的讲述下,关平对应付这个荆州的最大世家还是多了一点经验——蔡瑁这个人虽然强大,但绝对谈不上算无遗策,当年刘表让他当过江夏太守和南郡太守,但他在任上总是忙着捞钱和积累名声,一直舍不得拿自己的精锐力量替刘表卖命,刘表无奈之下只能把他安排到章陵太守这个没什么地缘冲突的位置上。 向朗跟马良一样是刘备的忠实拥趸,马良没有向他透露清楚云山的身份,但他也大概猜到所谓的云山是刘备军中的重要人物,因此不厌其烦地向关平讲解荆州本地风土,对蔡瑁本人和岘山一带的人情也有了不少了解。 岘山一带的荒地极多,但因为荆州本地人口稀缺,这么多土地也开发不过来便只好荒废,之前被关平弄到那的曹军士兵现在已经躲在山中开始了春耕。当然,这里肯定比不过之前中原的土地,但是…… 中原的土地也不是这些人的啊。 曹军在中原开辟了大量的荒地,养活了不少人口,但这也仅仅就算是保持他们挣扎在生死线上,种地也交出大半的收成作为赋税,当兵又算作徭役,众人苦不堪言。荆州的土地虽然贫瘠,但关平的收税极少,还不用再服额外的杂役,这让那些投降的曹军士兵都非常欢喜,苦苦期盼着今年的收成,对这片土地有了一种极大的归属感。 看见关平到来,这些从没有在刘备军中待过一天的人都是一脸笑容,满怀感激地给关平送上山中酸苦的野果和清澈的甘泉,将自己最好的产出都送给他们。 尽管向朗认为,对这些人不应该太过关照,可看完他们耕种时脸上喜气洋洋的表情,关平突然对根据地有了更不一样的了解。 做下去,就从荆州开始。 等这些田地铺满荆州,蔡瑁将毫无威胁。 若是铺满了天下…… 大汉一定比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第123章 蔡瑁的条件 蔡瑁将关平请进书房,脸上的表情顿时从和煦变成了恭敬,他居然后退一步,想要拜倒给关平行礼。 关平赶紧伸手搀扶: “叔父为何如此?” 蔡瑁两眼通红,忍不住更咽道: “蔡某老迈,可总改不了这轻狂傲慢的性子。 此番被小关公好好教训,以后再不敢如此轻狂无礼。我这年纪大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之前路过景升墓,深深后悔之前听傅……听蒯越摆布,引狼入室,成了汉室的大罪人。 如今我已经心灰意冷,只盼还能有个为大汉效力的机会,还请小关公在刘公面前为蔡某求情,请刘公如当年帝舜惩治鲧却任用禹王一般,给我蔡家一个报效大汉的机会。” 若不是关平深知蔡瑁为人和他的种种勾当,几乎要被蔡瑁逆天的演技给蒙混过去。 蔡瑁这招以退为进非常精妙,如果刘备真的愿意原谅他,正好借他所言下坡,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倒蒯越的身上。他一边说自己年事已高心灰意冷,一边又说报效大汉之心非常迫切,求刘备给条生路,分明是不愿放弃现在的地位。 就看他想要什么了。 关平镇定地道: “蔡叔父心念大汉,主公之前也常常说起。之前在江陵多亏叔父关照,乌林一战能击败曹军,叔父也多有功劳。 若是兴复大汉,还少不了叔父用心——久闻叔父深得人心,更是精通战法,不知道叔父以为下一步该如何用兵。” 蔡瑁脸上露出几分矜持之色,亲手给关平添了一碗酒,他粗糙纤长的手指在桌案上有节奏地敲打着,缓缓地道: “南阳为天下门户,蔡某在此处的门生旧识不少,若是能在此处养老,也能照拂一方,多募集些能人为汉室效力,某心愿如此,可惜曹操素来提防蔡某,蔡某年老体衰,此事也只能想想了。” 果然是南阳。 关平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微笑道: “若是蔡公肯屯驻南阳,能沟通南北,到也是一桩好事。” 南阳在全盛时一个郡的人口几乎能赶上幽州一个州,这里河网密布,四通八达,在大战之前的经济极好,是荆州最富庶的所在。在文化上,江北的南阳也跟江南这些荆楚蛮夷之地不一样,那里更贴近中原,不少大儒在南阳讲学,文化气氛也相当不错,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南阳都是荆州最好的地方。 蔡瑁早就对此觊觎已久,但他知道曹操是决不允许自己占据南阳,之前梁鹄的信上曹操开出的最好条件也是消灭刘备之后让蔡瑁可以都督荆州诸郡——画饼都不敢画太大,足见曹操对蔡瑁的忌惮。 他之前甘冒奇险,又是帮刘备弄回女儿,又是给刘备身边塞大将,就是看看刘备能不能满足自己的要求。 现在刘备八字没一撇,吹牛谁不会吹,别说给南阳,把雒阳给蔡瑁都敢说。 但蔡瑁又不傻,他需要刘备给自己一点支持,他相信刘备应该有这个本事,为自己拿下南阳提供一点思路。 不然蔡瑁跟孙权联合也比跟现在最多只有荆州四郡(还不全)的刘备联盟好。 之前司马孚非常乐观地认为蔡瑁在乌林之战中跑路是为了保存实力,等待一个机会跟当年的张绣一样攫取更大的利益。只要曹操像对张绣一样对他,他早晚会直接投诚。 这种态度代表了曹军中大多数人的态度,乐进和徐晃从之前蔡瑁慌不择路的模样上也判断蔡瑁年纪也不小,估计就是想继续讲条件,获得比张绣更大的权力,最少混到臧霸的高度。 可向朗恰恰不这么认为。 他跟蔡瑁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对蔡瑁的意图有极其清晰的了解。 他非常想做荆州的主人。 非常想! 哪怕他的能力并不足以鲸吞荆州,这些年也一直在以这样的目标不断努力。 他相信,蔡瑁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保留军队,永镇荆州,至少至少要达到当年刘表的高度。 这说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向朗一针见血地指出,这跟蔡瑁与曹操的交情有关。 荆州投降后,曹操曾亲自到达蔡州蔡瑁的家中,跟他一起回忆当年两人的同学之谊,当时他俩还是很好的朋友,蔡瑁一口一个丞相,曹操一口一个德珪,简直一副兄友弟恭的做派。 当年求学的时候,曹操宦官之后的身份说起来并不比蔡瑁高贵到哪里,这些年过去,曹操如此雄壮,接连做出种种违背大汉法度之事天下名士连个屁都不敢放,他能做得,我蔡瑁凭什么做不得。 向朗认为,蔡瑁看似左右摇摆,但他心中早就选择了一条路,只是大概他自己也不能确信就是了。 关平看着蔡瑁一脸期待的模样,脸上的表情非常值得玩味。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蔡瑁的脸色开始逐渐变得尴尬。 “呃,小关公以为如何?” “叔父还是叫我贤侄吧。当年我们在江陵的时候亲密无间,为兴复汉室做出了很多的贡献,公悌也常说叔父对汉室的忠诚,所以我们在乌林之战中的配合也相当默契。 我一直都认为叔父站在我们这边,难道不是吗?” “那南阳的事情?”蔡瑁紧紧咬住,不让关平转移话题。 “不成。”关平肃然道,“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我本可以一口先应下叔父,先让叔父与我等共扶汉室,之后再食言说此事绝没有发生过。 只是吾蒙家父教导,欺瞒只能用在敌人的身上,我等都是匡扶汉室的……”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突然想起来云珊珊曾经用起“同志”一词,继续说道: “我等都是匡扶汉室的同志,大业未成便开始互相欺骗,必遭天罚。 南阳乃大汉之躯,若是许给了叔父,这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吗?” 蔡瑁的脸色登时变得极其难看。 他想过关平极可能会跟自己虚与委蛇,或者对自己顾左右言他,没想到他直接干脆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南阳,不给。 虽然只是关平的态度,但蔡瑁的心中还是阵阵发凉,连这小儿都无法说服,难道要他在刘备面前摇尾乞怜吗? 一瞬间,蔡瑁的眼中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杀意。 这是他的地盘,想杀关平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同志。 嘿,云长熟读《春秋》,自然知道‘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那我还要请教贤侄一件事——之前曹公屯兵乌林,公等请公悌以书信来说我,我念及当年交情,又不忍多伤人命,故此率军先退,遂使公等成名。 如今大战之后,蔡某得罪丞相困居此地,一边为小关公保守秘密,一边又帮刘公做事,还为刘公举荐贤能,不敢说有多大功劳,倒是也得有些苦劳,若是一直在此寓居,只怕……让天下人说刘公无情啊。” 唔。 他急了。 急了就说明他有所追求。 向朗不愧是懂蔡大师,他之前就说过蔡瑁看似骑墙骑地不错,可实际上他心底只有一个选择。 见蔡瑁一副着急上火,恨不得把自己吃掉的模样,关平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还好,我之前早有准备。 关平之前休整了半个月的时间也不是一直在跟马良、向朗闲逛。 他一直在等诸葛亮的消息,而诸葛亮用加急书信与刘备沟通后也终于给关平送来回信,这才是关平敢大摇大摆再次出现在蔡瑁面前的底气。 “诸葛军师有个建议。” “哦。”听到自己外甥女婿的名字,蔡瑁脸上的煞气顿时消失大半,再也压制不住惊喜之色,“哦,孔明说什么了?” “诸葛军师托我给叔父带个话——大汉兴复之后的事情我等暂不约定,到时再从长计议。 我等眼下全力帮叔父占据南阳,如何?” “啊?”蔡瑁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女婿居然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啥意思? 他之前要南阳是投资一样远期目标,可现在大汉兴复八字没一撇,外甥女婿居然主动表示要先帮自己把南阳拿到? 我拿到南阳之后为了防止失去此地,岂不是会跟曹操亲密联合,拼命阻止他们北伐成功,让他们的战线始终保持在荆襄一带? 嘶,孔明跟庞家那小儿人称卧龙凤雏,可他到底是怎么想出这种主意的。 嗯,外甥女婿向着舅舅也没什么,到底是实在亲戚,在关键时刻果然靠得住啊。 “真,真的吗?该怎么做?” 都是实在亲戚,蔡瑁索性不装了,他一脸市侩之色,厚着脸皮虚心请教: “小关公尽管明言,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全力襄助。” 关平低声道: “眼下就有一事,还需叔父调动大军征剿强敌,若是做的好了,我等保证将军能把握南阳大事。 以后小侄在荆州厮混,还得有劳叔父多多关照啊。” 蔡瑁哈哈大笑,满脸喜色: “好好好,平儿尽管说来,是征剿何方蛮夷啊?是梅氏蛮吗?好,我明天就点齐大军去寻他晦气。” “不是。”关平从容地道,“是家父关云长。” 第123章 蔡瑁的条件 蔡瑁将关平请进书房,脸上的表情顿时从和煦变成了恭敬,他居然后退一步,想要拜倒给关平行礼。 关平赶紧伸手搀扶: “叔父为何如此?” 蔡瑁两眼通红,忍不住更咽道: “蔡某老迈,可总改不了这轻狂傲慢的性子。 此番被小关公好好教训,以后再不敢如此轻狂无礼。我这年纪大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之前路过景升墓,深深后悔之前听傅……听蒯越摆布,引狼入室,成了汉室的大罪人。 如今我已经心灰意冷,只盼还能有个为大汉效力的机会,还请小关公在刘公面前为蔡某求情,请刘公如当年帝舜惩治鲧却任用禹王一般,给我蔡家一个报效大汉的机会。” 若不是关平深知蔡瑁为人和他的种种勾当,几乎要被蔡瑁逆天的演技给蒙混过去。 蔡瑁这招以退为进非常精妙,如果刘备真的愿意原谅他,正好借他所言下坡,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倒蒯越的身上。他一边说自己年事已高心灰意冷,一边又说报效大汉之心非常迫切,求刘备给条生路,分明是不愿放弃现在的地位。 就看他想要什么了。 关平镇定地道: “蔡叔父心念大汉,主公之前也常常说起。之前在江陵多亏叔父关照,乌林一战能击败曹军,叔父也多有功劳。 若是兴复大汉,还少不了叔父用心——久闻叔父深得人心,更是精通战法,不知道叔父以为下一步该如何用兵。” 蔡瑁脸上露出几分矜持之色,亲手给关平添了一碗酒,他粗糙纤长的手指在桌案上有节奏地敲打着,缓缓地道: “南阳为天下门户,蔡某在此处的门生旧识不少,若是能在此处养老,也能照拂一方,多募集些能人为汉室效力,某心愿如此,可惜曹操素来提防蔡某,蔡某年老体衰,此事也只能想想了。” 果然是南阳。 关平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微笑道: “若是蔡公肯屯驻南阳,能沟通南北,到也是一桩好事。” 南阳在全盛时一个郡的人口几乎能赶上幽州一个州,这里河网密布,四通八达,在大战之前的经济极好,是荆州最富庶的所在。在文化上,江北的南阳也跟江南这些荆楚蛮夷之地不一样,那里更贴近中原,不少大儒在南阳讲学,文化气氛也相当不错,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南阳都是荆州最好的地方。 蔡瑁早就对此觊觎已久,但他知道曹操是决不允许自己占据南阳,之前梁鹄的信上曹操开出的最好条件也是消灭刘备之后让蔡瑁可以都督荆州诸郡——画饼都不敢画太大,足见曹操对蔡瑁的忌惮。 他之前甘冒奇险,又是帮刘备弄回女儿,又是给刘备身边塞大将,就是看看刘备能不能满足自己的要求。 现在刘备八字没一撇,吹牛谁不会吹,别说给南阳,把雒阳给蔡瑁都敢说。 但蔡瑁又不傻,他需要刘备给自己一点支持,他相信刘备应该有这个本事,为自己拿下南阳提供一点思路。 不然蔡瑁跟孙权联合也比跟现在最多只有荆州四郡(还不全)的刘备联盟好。 之前司马孚非常乐观地认为蔡瑁在乌林之战中跑路是为了保存实力,等待一个机会跟当年的张绣一样攫取更大的利益。只要曹操像对张绣一样对他,他早晚会直接投诚。 这种态度代表了曹军中大多数人的态度,乐进和徐晃从之前蔡瑁慌不择路的模样上也判断蔡瑁年纪也不小,估计就是想继续讲条件,获得比张绣更大的权力,最少混到臧霸的高度。 可向朗恰恰不这么认为。 他跟蔡瑁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对蔡瑁的意图有极其清晰的了解。 他非常想做荆州的主人。 非常想! 哪怕他的能力并不足以鲸吞荆州,这些年也一直在以这样的目标不断努力。 他相信,蔡瑁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保留军队,永镇荆州,至少至少要达到当年刘表的高度。 这说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向朗一针见血地指出,这跟蔡瑁与曹操的交情有关。 荆州投降后,曹操曾亲自到达蔡州蔡瑁的家中,跟他一起回忆当年两人的同学之谊,当时他俩还是很好的朋友,蔡瑁一口一个丞相,曹操一口一个德珪,简直一副兄友弟恭的做派。 当年求学的时候,曹操宦官之后的身份说起来并不比蔡瑁高贵到哪里,这些年过去,曹操如此雄壮,接连做出种种违背大汉法度之事天下名士连个屁都不敢放,他能做得,我蔡瑁凭什么做不得。 向朗认为,蔡瑁看似左右摇摆,但他心中早就选择了一条路,只是大概他自己也不能确信就是了。 关平看着蔡瑁一脸期待的模样,脸上的表情非常值得玩味。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蔡瑁的脸色开始逐渐变得尴尬。 “呃,小关公以为如何?” “叔父还是叫我贤侄吧。当年我们在江陵的时候亲密无间,为兴复汉室做出了很多的贡献,公悌也常说叔父对汉室的忠诚,所以我们在乌林之战中的配合也相当默契。 我一直都认为叔父站在我们这边,难道不是吗?” “那南阳的事情?”蔡瑁紧紧咬住,不让关平转移话题。 “不成。”关平肃然道,“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我本可以一口先应下叔父,先让叔父与我等共扶汉室,之后再食言说此事绝没有发生过。 只是吾蒙家父教导,欺瞒只能用在敌人的身上,我等都是匡扶汉室的……”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突然想起来云珊珊曾经用起“同志”一词,继续说道: “我等都是匡扶汉室的同志,大业未成便开始互相欺骗,必遭天罚。 南阳乃大汉之躯,若是许给了叔父,这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吗?” 蔡瑁的脸色登时变得极其难看。 他想过关平极可能会跟自己虚与委蛇,或者对自己顾左右言他,没想到他直接干脆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南阳,不给。 虽然只是关平的态度,但蔡瑁的心中还是阵阵发凉,连这小儿都无法说服,难道要他在刘备面前摇尾乞怜吗? 一瞬间,蔡瑁的眼中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杀意。 这是他的地盘,想杀关平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同志。 嘿,云长熟读《春秋》,自然知道‘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那我还要请教贤侄一件事——之前曹公屯兵乌林,公等请公悌以书信来说我,我念及当年交情,又不忍多伤人命,故此率军先退,遂使公等成名。 如今大战之后,蔡某得罪丞相困居此地,一边为小关公保守秘密,一边又帮刘公做事,还为刘公举荐贤能,不敢说有多大功劳,倒是也得有些苦劳,若是一直在此寓居,只怕……让天下人说刘公无情啊。” 唔。 他急了。 急了就说明他有所追求。 向朗不愧是懂蔡大师,他之前就说过蔡瑁看似骑墙骑地不错,可实际上他心底只有一个选择。 见蔡瑁一副着急上火,恨不得把自己吃掉的模样,关平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还好,我之前早有准备。 关平之前休整了半个月的时间也不是一直在跟马良、向朗闲逛。 他一直在等诸葛亮的消息,而诸葛亮用加急书信与刘备沟通后也终于给关平送来回信,这才是关平敢大摇大摆再次出现在蔡瑁面前的底气。 “诸葛军师有个建议。” “哦。”听到自己外甥女婿的名字,蔡瑁脸上的煞气顿时消失大半,再也压制不住惊喜之色,“哦,孔明说什么了?” “诸葛军师托我给叔父带个话——大汉兴复之后的事情我等暂不约定,到时再从长计议。 我等眼下全力帮叔父占据南阳,如何?” “啊?”蔡瑁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女婿居然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啥意思? 他之前要南阳是投资一样远期目标,可现在大汉兴复八字没一撇,外甥女婿居然主动表示要先帮自己把南阳拿到? 我拿到南阳之后为了防止失去此地,岂不是会跟曹操亲密联合,拼命阻止他们北伐成功,让他们的战线始终保持在荆襄一带? 嘶,孔明跟庞家那小儿人称卧龙凤雏,可他到底是怎么想出这种主意的。 嗯,外甥女婿向着舅舅也没什么,到底是实在亲戚,在关键时刻果然靠得住啊。 “真,真的吗?该怎么做?” 都是实在亲戚,蔡瑁索性不装了,他一脸市侩之色,厚着脸皮虚心请教: “小关公尽管明言,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全力襄助。” 关平低声道: “眼下就有一事,还需叔父调动大军征剿强敌,若是做的好了,我等保证将军能把握南阳大事。 以后小侄在荆州厮混,还得有劳叔父多多关照啊。” 蔡瑁哈哈大笑,满脸喜色: “好好好,平儿尽管说来,是征剿何方蛮夷啊?是梅氏蛮吗?好,我明天就点齐大军去寻他晦气。” “不是。”关平从容地道,“是家父关云长。” 第124章 张允回来了!(为嗷总加更4/30章) “我总觉得,坦之实在是太冒险了。” 徐晃最近看云山总觉得像一位故人,具体是谁想不起来,但真的是非常亲切。 再加上云山能征善战,胆略过人,学武的天分又极好,徐晃简直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侄子,他登上蔡州之后,徐晃就一直提兵等候,生怕云山出了什么闪失。 乐进也是忧心忡忡。 上次云山狠狠地涮了一把蔡瑁,让蔡瑁在江上喝了半个月的风,乐进生怕蔡瑁盛怒之下把关平一刀砍了泄愤,然后直接率众投奔诸葛亮。 反正他跟诸葛亮是实在亲戚,诸葛亮总不能把自家夫人的亲舅舅给绑了。 “坦之胆略过人,又武艺高强,想来,嗯,想来一定安然无恙。”乐进揉了揉太阳穴,“不过,仍需要细细锤炼一番,方可成大事。” 徐晃也颇为担忧地道:“是,子孝被困江陵,我等救援不得,实在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与蔡瑁再兴刀兵。” 他横了一眼乐进,颇为不快地道:“坦之年少,可你一把年纪,为何之前也不劝劝坦之,非要让他胡闹。” 乐进羞愧地低下了头,可转瞬又觉得不对劲。 什么意思啊,你徐晃是比我年长,可现在我是都督护军,如之前赵俨一般,你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尽管知道徐晃也就是随口抱怨一句,可现在的乐进已经不是两月之前的乐进,他手下文有马良,武有云山,坐拥荆州半壁,荆州除蔡家之外的几大世族都已经对他表示效忠。 本将军用人,难道还需要听你调度? 想到这,乐进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说的是,某虽当上了这个都督护军,可这职位还是跟公明相若,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一定提前报于公明。” 徐晃没听出乐进的阴阳怪气,反到点点头: “不错,我军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且对手士气正盛,又有名将坐镇,你我还需慎之又慎,方不负丞相期望。” 徐晃的话让乐进心中更是不爽。 他感觉徐晃一把年纪了,就算自己位置在他之上也不会让他轻易服从,撕破脸也不好,还不如尽量想个办法把他调动到外地。 孙权和那些西凉蛮夷到底在做什么,倒是制造出点声势来啊。 还有坦之…… 哎,你可千万被让我失望啊。 马良现在发往许都的军报都经过马良仔细润色,曹操现在也知道云山和乐进的配合极其默契,两人现在的名声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看云山此番能做出多少事情了。 下午,乐进虎着脸在校场上跟徐晃演戏武艺,乐进心情不好,招招式式都是拼命的手段。徐晃一开始还感觉乐进只是颇为投入,可斗了一阵,他也感觉到乐进今天有些异常,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自己说的话似乎恼了乐进。 徐晃不是个傻子,只是他跟乐进相识这么多年交情一直不错,乐进脾气火爆,跟张辽、于禁的关系都不好,但跟为人淳朴至诚的徐晃倒是处得来,徐晃也一直把乐进当做小兄弟。 这次乐进得到提拔,徐晃打心眼里为他高兴,准确全力配合他在荆州进行作战。 可没想到江山未改,这些日子跟那些荆州世族混在一起的乐进的性子却发生了变化。 这个脾气暴躁的将军在那些世族面前收起了自己的傲慢和暴躁,在自己多年的同僚面前倒是毫不犹豫地展现出了他对权力的渴望。 这让徐晃有些心寒。 若是其他人,在这会儿估计会选择退让一步,给自己的老兄弟兼现任上司一个面子。 可徐晃毕竟是关羽的老乡,见乐进如此,反到不愿惯着他的毛病。 什么都督护军,之前赵俨都护七军我都照样不把他当人,你算什么? 两人越打越起劲,渐渐开始打出了火气。 徐晃用刀,乐进用铁戟,两人你来我往,各自使出全副本事拼死格斗,金属碰撞叮叮咚咚的响声连绵不绝,打到后来两人的身上都出现了不少伤痕。 眼看就要进入死斗状态,两人的手下都看得焦急万分,一个劲地劝阻,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好在这时候,军营外面终于传来消息,称有机要人物拜见。 “啊?” 乐进和徐晃都吃了一惊,赶紧各自分开。 看了老战友身上被自己刮出的鲜血,乐进心中先是生出一丝亏欠,随即又是一阵不满。 哼,自找的。 徐晃看着乐进的表情,也知道此人不可救药。他哀叹一声,把手上的钢刀狠狠地扔在地上。 “来的是谁?”两人齐声问道。 传报消息的人不敢直说,乐进挥手令周围人都退开,那人才低声道: “是张允来了。” “张……张允?” 张允一身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布袍,头发披散,脚下的草鞋也早就磨穿。 可春日的暖风吹在他的脸上,这位饱受创伤的前荆州军水军都督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半个月之前,被俘的陈群抓住机会给张允传递了一个消息,这让他兴奋地浑身发抖,赶紧找了个机会,冒着生命危险一路奔逃,又是游泳又是爬山,终于在半路上遇上了曹军,并在曹军的护送下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襄阳。 襄阳。 我张允又回来了! 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受的委屈,张允心中踌躇满志。 好你个关平,我这次一定要揭穿你的伪装,曹丞相一定会!一定会器重我!一定会更加信任我的! 他在几个士兵的保护下进入了乐进的中军大帐,帐门关闭,门口的士兵远退,留下乐进、徐晃单独跟张允说话。 张允扑在地上,朝两人躬身下拜,连连叩首,听见乐进哼了声免礼,这才壮着胆子抬起头来。 只见昏暗的烛火中,乐进坐在上首,徐晃坐在乐进右边,两人都是一副穷凶极恶的表情,让张允心中生出一丝畏惧。 “罪将张允,拜见二位将军。” 坐在上首的乐进之前跟徐晃大战中稍稍力怯,胸口被徐晃的刀轻轻划了一下,刚才还没感觉多疼,现在跪坐在地挺直腰杆,胸口撕裂的痛楚不断传来,疼的他龇牙咧嘴,看张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杀意。 “张都督是从哪里来啊。” “回,回将军,罪将在乌林落败,失陷关平手中,真是日夜思盼丞相,思盼几位将军,这才趁着……趁着刘备军不查,从军中偷偷逃走。 我,我一颗心向着丞相,向着大汉,还请将军明察。” 乐进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轻慢之色。 看不起张允,可以算是荆州南北军难得的共识。 刘表当年不甘于一直被荆州的世族把握,这才弄出一支私军,由自己的外甥张允掌握。 可张允虽然武艺和水战的调度能力过得去,但他毫无眼光,被蔡瑁耍的一愣一愣,不仅没有起到制衡荆州世族的作用,还将刘表的全副心血白送给了蔡瑁。 之前曹仁战败,一口大黑锅直接扣给张允,恨不得张允直接人间蒸发,才能保全曹仁的名声。 他现在南北不是人,居然还敢回来,还说自己是心向朝廷,这种分不清敌我的人,乐进根本懒得理他。 “哦。将军是奉关平之命,来向我军传递消息?” “不不不!”张允赶紧连连摆手,“我,我是打听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事关我军生死,特意来告知将军,告知丞相!” “哦,什么事情啊。”乐进冷笑道。 “我,我……我听到消息!云山乃是刘备军潜藏在我军中的叛逆!”张允满脸兴奋,大声道。 说起来,张允在江陵的时候就听过云山的名号,但两人没有正面接触,也不会想到此人跟关平有什么关系。 可陈群却知道关平的身份,他拼命寻找到一丝机会,将消息传递到了张允那里,张允大喜过望,赶紧一路逃回,终于出现在了徐晃的面前。 只是张允不知道的是,他从夏口逃跑的时候,背后一直有一双锐利的眸子微笑着注视着他,为了保证张允能逃地顺利,他还特意叫人在后面跟着,千万不能让关羽在半路截杀张允。 张允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一切,径自兴冲冲地杀到了乐进面前,开口就说云山是叛徒。 他满以为自己能引起乐进的兴趣,可没想到乐进只是一怔,随即竟露出了一丝平和的微笑。 “对对对。” “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张允大喜,连忙起身,没想到乐进大喝一声: “谁让你起来了?!跪下!” “这……” 曹军众人之前还给张允一点面子不过是为了东征的大局以及张允手下还有几千能战之兵。 可他现在没有兵也没有船,还特么上来就构陷乐进的左膀右臂,乐进还能给他脸以后还怎么混? 张允也察觉到不对劲,只能怯生生地跪好,颤声道: “长文说,那,那云山其实是关羽之子关平,他伪装身份潜入我军之中,就是为了搅得我军天翻地覆。 现在他已经坐上了太守之位,独领大军,若不处置,荆州危矣!” 第124章 张允回来了!(为嗷总加更4/30章) “我总觉得,坦之实在是太冒险了。” 徐晃最近看云山总觉得像一位故人,具体是谁想不起来,但真的是非常亲切。 再加上云山能征善战,胆略过人,学武的天分又极好,徐晃简直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侄子,他登上蔡州之后,徐晃就一直提兵等候,生怕云山出了什么闪失。 乐进也是忧心忡忡。 上次云山狠狠地涮了一把蔡瑁,让蔡瑁在江上喝了半个月的风,乐进生怕蔡瑁盛怒之下把关平一刀砍了泄愤,然后直接率众投奔诸葛亮。 反正他跟诸葛亮是实在亲戚,诸葛亮总不能把自家夫人的亲舅舅给绑了。 “坦之胆略过人,又武艺高强,想来,嗯,想来一定安然无恙。”乐进揉了揉太阳穴,“不过,仍需要细细锤炼一番,方可成大事。” 徐晃也颇为担忧地道:“是,子孝被困江陵,我等救援不得,实在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与蔡瑁再兴刀兵。” 他横了一眼乐进,颇为不快地道:“坦之年少,可你一把年纪,为何之前也不劝劝坦之,非要让他胡闹。” 乐进羞愧地低下了头,可转瞬又觉得不对劲。 什么意思啊,你徐晃是比我年长,可现在我是都督护军,如之前赵俨一般,你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尽管知道徐晃也就是随口抱怨一句,可现在的乐进已经不是两月之前的乐进,他手下文有马良,武有云山,坐拥荆州半壁,荆州除蔡家之外的几大世族都已经对他表示效忠。 本将军用人,难道还需要听你调度? 想到这,乐进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说的是,某虽当上了这个都督护军,可这职位还是跟公明相若,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一定提前报于公明。” 徐晃没听出乐进的阴阳怪气,反到点点头: “不错,我军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且对手士气正盛,又有名将坐镇,你我还需慎之又慎,方不负丞相期望。” 徐晃的话让乐进心中更是不爽。 他感觉徐晃一把年纪了,就算自己位置在他之上也不会让他轻易服从,撕破脸也不好,还不如尽量想个办法把他调动到外地。 孙权和那些西凉蛮夷到底在做什么,倒是制造出点声势来啊。 还有坦之…… 哎,你可千万被让我失望啊。 马良现在发往许都的军报都经过马良仔细润色,曹操现在也知道云山和乐进的配合极其默契,两人现在的名声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看云山此番能做出多少事情了。 下午,乐进虎着脸在校场上跟徐晃演戏武艺,乐进心情不好,招招式式都是拼命的手段。徐晃一开始还感觉乐进只是颇为投入,可斗了一阵,他也感觉到乐进今天有些异常,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自己说的话似乎恼了乐进。 徐晃不是个傻子,只是他跟乐进相识这么多年交情一直不错,乐进脾气火爆,跟张辽、于禁的关系都不好,但跟为人淳朴至诚的徐晃倒是处得来,徐晃也一直把乐进当做小兄弟。 这次乐进得到提拔,徐晃打心眼里为他高兴,准确全力配合他在荆州进行作战。 可没想到江山未改,这些日子跟那些荆州世族混在一起的乐进的性子却发生了变化。 这个脾气暴躁的将军在那些世族面前收起了自己的傲慢和暴躁,在自己多年的同僚面前倒是毫不犹豫地展现出了他对权力的渴望。 这让徐晃有些心寒。 若是其他人,在这会儿估计会选择退让一步,给自己的老兄弟兼现任上司一个面子。 可徐晃毕竟是关羽的老乡,见乐进如此,反到不愿惯着他的毛病。 什么都督护军,之前赵俨都护七军我都照样不把他当人,你算什么? 两人越打越起劲,渐渐开始打出了火气。 徐晃用刀,乐进用铁戟,两人你来我往,各自使出全副本事拼死格斗,金属碰撞叮叮咚咚的响声连绵不绝,打到后来两人的身上都出现了不少伤痕。 眼看就要进入死斗状态,两人的手下都看得焦急万分,一个劲地劝阻,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好在这时候,军营外面终于传来消息,称有机要人物拜见。 “啊?” 乐进和徐晃都吃了一惊,赶紧各自分开。 看了老战友身上被自己刮出的鲜血,乐进心中先是生出一丝亏欠,随即又是一阵不满。 哼,自找的。 徐晃看着乐进的表情,也知道此人不可救药。他哀叹一声,把手上的钢刀狠狠地扔在地上。 “来的是谁?”两人齐声问道。 传报消息的人不敢直说,乐进挥手令周围人都退开,那人才低声道: “是张允来了。” “张……张允?” 张允一身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布袍,头发披散,脚下的草鞋也早就磨穿。 可春日的暖风吹在他的脸上,这位饱受创伤的前荆州军水军都督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半个月之前,被俘的陈群抓住机会给张允传递了一个消息,这让他兴奋地浑身发抖,赶紧找了个机会,冒着生命危险一路奔逃,又是游泳又是爬山,终于在半路上遇上了曹军,并在曹军的护送下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襄阳。 襄阳。 我张允又回来了! 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受的委屈,张允心中踌躇满志。 好你个关平,我这次一定要揭穿你的伪装,曹丞相一定会!一定会器重我!一定会更加信任我的! 他在几个士兵的保护下进入了乐进的中军大帐,帐门关闭,门口的士兵远退,留下乐进、徐晃单独跟张允说话。 张允扑在地上,朝两人躬身下拜,连连叩首,听见乐进哼了声免礼,这才壮着胆子抬起头来。 只见昏暗的烛火中,乐进坐在上首,徐晃坐在乐进右边,两人都是一副穷凶极恶的表情,让张允心中生出一丝畏惧。 “罪将张允,拜见二位将军。” 坐在上首的乐进之前跟徐晃大战中稍稍力怯,胸口被徐晃的刀轻轻划了一下,刚才还没感觉多疼,现在跪坐在地挺直腰杆,胸口撕裂的痛楚不断传来,疼的他龇牙咧嘴,看张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杀意。 “张都督是从哪里来啊。” “回,回将军,罪将在乌林落败,失陷关平手中,真是日夜思盼丞相,思盼几位将军,这才趁着……趁着刘备军不查,从军中偷偷逃走。 我,我一颗心向着丞相,向着大汉,还请将军明察。” 乐进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轻慢之色。 看不起张允,可以算是荆州南北军难得的共识。 刘表当年不甘于一直被荆州的世族把握,这才弄出一支私军,由自己的外甥张允掌握。 可张允虽然武艺和水战的调度能力过得去,但他毫无眼光,被蔡瑁耍的一愣一愣,不仅没有起到制衡荆州世族的作用,还将刘表的全副心血白送给了蔡瑁。 之前曹仁战败,一口大黑锅直接扣给张允,恨不得张允直接人间蒸发,才能保全曹仁的名声。 他现在南北不是人,居然还敢回来,还说自己是心向朝廷,这种分不清敌我的人,乐进根本懒得理他。 “哦。将军是奉关平之命,来向我军传递消息?” “不不不!”张允赶紧连连摆手,“我,我是打听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事关我军生死,特意来告知将军,告知丞相!” “哦,什么事情啊。”乐进冷笑道。 “我,我……我听到消息!云山乃是刘备军潜藏在我军中的叛逆!”张允满脸兴奋,大声道。 说起来,张允在江陵的时候就听过云山的名号,但两人没有正面接触,也不会想到此人跟关平有什么关系。 可陈群却知道关平的身份,他拼命寻找到一丝机会,将消息传递到了张允那里,张允大喜过望,赶紧一路逃回,终于出现在了徐晃的面前。 只是张允不知道的是,他从夏口逃跑的时候,背后一直有一双锐利的眸子微笑着注视着他,为了保证张允能逃地顺利,他还特意叫人在后面跟着,千万不能让关羽在半路截杀张允。 张允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一切,径自兴冲冲地杀到了乐进面前,开口就说云山是叛徒。 他满以为自己能引起乐进的兴趣,可没想到乐进只是一怔,随即竟露出了一丝平和的微笑。 “对对对。” “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张允大喜,连忙起身,没想到乐进大喝一声: “谁让你起来了?!跪下!” “这……” 曹军众人之前还给张允一点面子不过是为了东征的大局以及张允手下还有几千能战之兵。 可他现在没有兵也没有船,还特么上来就构陷乐进的左膀右臂,乐进还能给他脸以后还怎么混? 张允也察觉到不对劲,只能怯生生地跪好,颤声道: “长文说,那,那云山其实是关羽之子关平,他伪装身份潜入我军之中,就是为了搅得我军天翻地覆。 现在他已经坐上了太守之位,独领大军,若不处置,荆州危矣!” 第125章 再次以退为进 夏口,诸葛亮正跟荀攸手谈,傅巽坐在两人旁边点起一支熏香,观棋不语。 荀攸的棋路清晰,有大将之风,稳稳经营一盘,压制诸葛亮的进攻。而诸葛亮轻易不拆边,以静制动,两人很长时间都在慢慢试探,暖暖的斗室中熏香的味道弥漫,让傅巽好几次差点睡了过去。 荀攸决定留下夏口是诸葛亮等人都没有想到的,他拒绝为刘备军效力,刘备也没有难为他,而是扔给诸葛亮当挂件,天天陪着诸葛亮一起下棋,随手帮诸葛亮处理一些简单的公务,也算是用能力抵扣伙食费。 之前张允逃走的时候荀攸看得清清楚楚,他一脸淡漠,没有出声,只是在张允的身影消失后痛苦地摇了摇头,又恢复了咸鱼的状态。 诸葛亮把夏口经营地如铁桶一般,对岸就是关平驻扎的石阳,张允居然相信自己抢到一条小船能在两路刘备军的包夹下从容逃走北上…… 这种人自己作死,荀攸也是无可奈何。 想起此事,他叹了口气,吧嗒一下落子差了一格,一时棋路大乱。 诸葛亮微笑道: “公达不如退一步。” “退一步?”荀攸呵呵一笑,伸手将棋子打乱,“我是想退,退不得啊,退不得。” 他看着在一边打瞌睡的傅巽,叹道:“这次欺骗张允之法是孔明还是公悌想出来的。” 傅巽抱着香炉,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铜锈,含笑瞥了一眼诸葛亮: “君子不敢夺人之美啊。” “哦。”这倒让荀攸有些吃惊,他本以为这是最善攻心的傅巽弄出来的鬼蜮伎俩,没想到诸葛亮居然学坏了。 诸葛亮看着纷乱的棋盘上零散的黑白子,一时有些出神。 他捡起一颗黑子端详了片刻,叹道: “张都督对我等兴复汉室的作用极大,有他在一日,足以保证阿平安然无恙。” · 乐进和徐晃本来剑拔弩张,恨不得打一架,可张允到来之后,帐中一时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乐进轻轻摸着花白的胡须,微笑道; “你见过关平吗?” “见,见过!小的之前多次与关平死战,屡屡被擒又坚贞不屈,宁死不降——那关平身高七尺有余,眼大眉浓,生的一张瘦脸,面色颇为苍白。” 乐进笑呵呵地道: “不错不错,说的很好。 那我问问,长文不是跟刘备去荆南了吗?怎么给你传递消息?” 张允赶紧道: “陈公有心腹仆役,出征时临阵脱出,潜回夏口,将此事通传给我,让我……让我……” 说到此处,张允突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跟陈群又没什么交情,陈群的忠仆有本事从荆南跑到夏口是折了个大圈向东,为何不直接扮做平民走汉水来襄阳?难道一个普通仆役会比张允的名气更大,还能引来汉军的搜捕? “哈哈哈哈!”乐进和徐晃笑得不住地拍桌,两人各自前仰后合,差点吐出来了。 “张都督果然有勇有谋!”乐进阴阳怪气地道,“长文的仆役冒着被诸葛亮发现的危险从荆南逃到夏口,足见长文对张都督的敬佩。之后张都督又甘冒奇险,一路躲过诸葛亮和关羽的探船在汉水上前行,偏偏又被植公子的探船发现。 看来植公子用兵之能果然了得,我等这就报告丞相,就说植公子用兵之法已远胜诸葛亮、关羽良多,再有张都督辅佐,荆州何愁不振?” “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两人又忍不住拍桌狂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张允瞠目结舌,喃喃地道: “这,这难道是……” “蠢不可及!”乐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汝难道还不明白?这是诸葛村夫的诡计!我军在乌林大败,能凭借的水军只有坦之一军。 关羽都杀不得坦之,诸葛村夫这才用反间之计,想借我手杀了坦之。 汝不懂武艺,我不怪你,起来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乐进和徐晃当日都见过云山那一身恐怖的刀伤。 他们都是见过关羽武艺的人,清楚地认出那是关羽的刀法,而且刀法极有火候,定是关羽亲至。而且曹植作证,之前他们在跟关羽的激战中云山曾挺身而出激战关平。 总不能关平能一分为二,世界上岂能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张允也感觉这次自己真是丢了大脸,他面色惨白,只能缓缓起身,垂手不语。 乐进笑完,也感觉不应该跟张允这种蠢货一般见识。 他现在可是都督护军,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这样吧,张都督就在我麾下继续做水军校尉,操练水军。 汝今日呈报之事,我改天说于丞相,请丞相裁断便是。” “别别别别。”张允赶紧摆手,“罪将,罪将糊涂,罪将糊涂,千万,千万莫要将此事再放到丞相面前了。” “哼,知道就好。” 张允之前就已经狠狠得罪了曹仁,诸葛亮下的套这么容易他都钻,要是报到曹操面前估计得砍了他的脑袋给云山泄愤。他赶紧聪明地请乐进不要声张,乐进这才勉为其难哼了一声: “也罢,此番便饶你一次,以后不可再胡言乱语。 坦之乃我军股肱,诸葛村夫胡言乱语,难道能动摇丞相对坦之的信任?简直时天大的笑话!” 张允讪笑着应了一声,硬着头皮退下,可他刚刚拉开帐门,整个人却立刻石化在原地,他呆立片刻,突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噗通一声摔坐在地上。 “小,小将军,我,我……” 乐进和徐晃一起望过去,只见帐门前赫然站着一个英姿飒爽,满是坚毅之色的少年将军,两人一起起身,快步迎出门去。 “坦之!坦之你回来了!” 张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允一脸懵逼,看着面前笑得如春风般和煦的关平,又看了看笑盈盈的乐进徐晃,张允有一段时间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疯了,为什么关平居然来到了这里,还被像英雄一般迎候? 乐进全然没有在意关平居然在自己帐门前站了许久,他捏起拳头,在关平的胸口轻轻锤了一记,笑道: “汝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去找蔡瑁要人了!” 徐晃也按住关平的双肩,赞道:“坦之好胆色,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允仔细擦了擦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而陈群的情报也完全正确。 面前站着的这人果然是关平,而见乐进和徐晃居然对他如此热络,那就说明…… 云山就是关平!关平就是云山! 此子果然已经混到了曹军之中,还深得信任,我这会儿是羊入虎口了! 关平在门口听说张允到来的时候有点踌躇。 张允是认识他的,一看他居然是云山,肯定立马露馅。按理说军师应该不会这么不小心,居然把张允这样认识自己的重要人物随便放了出来。 但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认识自己的人不在少数,之后的战斗中肯定难免被人发现跟曾经的关平很像,就算丁奉冒充地再好,肯定也有走漏风声的时候。 军师索性抢先一步,将一个曹军上下绝对不信任的人送到曹营,让他揭穿自己的身份——相信首鼠两端并且没什么能力的张允还是相信战功赫赫的云山?正常人肯定都有自己的判断。 尤其是乐进现在基本已经跟马良、云山绑在了一起,人是他推荐的,荆州的战事都是他负责,能不能取得更高的地位完全看现在的表现。如果云山出了什么闪失,乐进肯定也要遭受牵连。 轻则被人嬉笑一顿免职接受讯问,重则被直接当成云山的同党收押。 他是绝不会相信云山是关平的鬼话,随着张允的到来,以后他会更加自觉过滤掉这些消息,将这些通通归纳为诸葛村夫的离间计。 想到此处,关平也索性奔到了乐进的军帐前,乐进的卫兵见了关平大喜过望,自然不会阻挡这位将军身边的红人。 关平凝神静听许久,心中更是了然,索性就立在帐前等候。 乐进和徐晃奔出门来,关平赶紧下拜: “末将不辱使命,已经说服蔡瑁来降!” “真的!”乐进大喜,声音都开始有些发颤,“真,真的?” “不错,蔡瑁已经离开蔡州,跟随末将来襄阳。 他现在就在城门前负荆请罪,请将军宽恕之前的罪责。跟随他到来的四万精兵也愿意接受将军统辖调遣,以后一定竭力支持将军!绝不敢与将军为难!” 乐进的双手不住地发抖。 他已经无法形容现在的兴奋,巨大的幸福差点将他直接拍晕过去,连声音都沙哑了。 “好,好,好。坦之,坦之……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贤弟,贤弟,愚兄果然没有看错你啊。” 说到此处,关平的脸上又是一阵黯然。 他瞥了一眼张允,张允立刻全身打了个哆嗦。 “将军,某今日来,是来辞行的。” “啊?又去哪?你才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又准备去哪?” 关平平静地道: “某为将军出力,已经得罪了荆州诸士,更是死死得罪了刘玄德麾下众人。 今日是张都督来传讯,过几日只怕要把陈群也放回来传讯。 颍川诸士……呵呵,某今日不走,只怕三人成虎,日后定遭大难。” “某之前跟随将军,完全是因为将军举荐之恩。 某救曹植、斗关平、说降蔡瑁已经稍稍回报将军恩情,还请将军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云山回家吧!” 第125章 再次以退为进 夏口,诸葛亮正跟荀攸手谈,傅巽坐在两人旁边点起一支熏香,观棋不语。 荀攸的棋路清晰,有大将之风,稳稳经营一盘,压制诸葛亮的进攻。而诸葛亮轻易不拆边,以静制动,两人很长时间都在慢慢试探,暖暖的斗室中熏香的味道弥漫,让傅巽好几次差点睡了过去。 荀攸决定留下夏口是诸葛亮等人都没有想到的,他拒绝为刘备军效力,刘备也没有难为他,而是扔给诸葛亮当挂件,天天陪着诸葛亮一起下棋,随手帮诸葛亮处理一些简单的公务,也算是用能力抵扣伙食费。 之前张允逃走的时候荀攸看得清清楚楚,他一脸淡漠,没有出声,只是在张允的身影消失后痛苦地摇了摇头,又恢复了咸鱼的状态。 诸葛亮把夏口经营地如铁桶一般,对岸就是关平驻扎的石阳,张允居然相信自己抢到一条小船能在两路刘备军的包夹下从容逃走北上…… 这种人自己作死,荀攸也是无可奈何。 想起此事,他叹了口气,吧嗒一下落子差了一格,一时棋路大乱。 诸葛亮微笑道: “公达不如退一步。” “退一步?”荀攸呵呵一笑,伸手将棋子打乱,“我是想退,退不得啊,退不得。” 他看着在一边打瞌睡的傅巽,叹道:“这次欺骗张允之法是孔明还是公悌想出来的。” 傅巽抱着香炉,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铜锈,含笑瞥了一眼诸葛亮: “君子不敢夺人之美啊。” “哦。”这倒让荀攸有些吃惊,他本以为这是最善攻心的傅巽弄出来的鬼蜮伎俩,没想到诸葛亮居然学坏了。 诸葛亮看着纷乱的棋盘上零散的黑白子,一时有些出神。 他捡起一颗黑子端详了片刻,叹道: “张都督对我等兴复汉室的作用极大,有他在一日,足以保证阿平安然无恙。” · 乐进和徐晃本来剑拔弩张,恨不得打一架,可张允到来之后,帐中一时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乐进轻轻摸着花白的胡须,微笑道; “你见过关平吗?” “见,见过!小的之前多次与关平死战,屡屡被擒又坚贞不屈,宁死不降——那关平身高七尺有余,眼大眉浓,生的一张瘦脸,面色颇为苍白。” 乐进笑呵呵地道: “不错不错,说的很好。 那我问问,长文不是跟刘备去荆南了吗?怎么给你传递消息?” 张允赶紧道: “陈公有心腹仆役,出征时临阵脱出,潜回夏口,将此事通传给我,让我……让我……” 说到此处,张允突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跟陈群又没什么交情,陈群的忠仆有本事从荆南跑到夏口是折了个大圈向东,为何不直接扮做平民走汉水来襄阳?难道一个普通仆役会比张允的名气更大,还能引来汉军的搜捕? “哈哈哈哈!”乐进和徐晃笑得不住地拍桌,两人各自前仰后合,差点吐出来了。 “张都督果然有勇有谋!”乐进阴阳怪气地道,“长文的仆役冒着被诸葛亮发现的危险从荆南逃到夏口,足见长文对张都督的敬佩。之后张都督又甘冒奇险,一路躲过诸葛亮和关羽的探船在汉水上前行,偏偏又被植公子的探船发现。 看来植公子用兵之能果然了得,我等这就报告丞相,就说植公子用兵之法已远胜诸葛亮、关羽良多,再有张都督辅佐,荆州何愁不振?” “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两人又忍不住拍桌狂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张允瞠目结舌,喃喃地道: “这,这难道是……” “蠢不可及!”乐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汝难道还不明白?这是诸葛村夫的诡计!我军在乌林大败,能凭借的水军只有坦之一军。 关羽都杀不得坦之,诸葛村夫这才用反间之计,想借我手杀了坦之。 汝不懂武艺,我不怪你,起来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乐进和徐晃当日都见过云山那一身恐怖的刀伤。 他们都是见过关羽武艺的人,清楚地认出那是关羽的刀法,而且刀法极有火候,定是关羽亲至。而且曹植作证,之前他们在跟关羽的激战中云山曾挺身而出激战关平。 总不能关平能一分为二,世界上岂能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张允也感觉这次自己真是丢了大脸,他面色惨白,只能缓缓起身,垂手不语。 乐进笑完,也感觉不应该跟张允这种蠢货一般见识。 他现在可是都督护军,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这样吧,张都督就在我麾下继续做水军校尉,操练水军。 汝今日呈报之事,我改天说于丞相,请丞相裁断便是。” “别别别别。”张允赶紧摆手,“罪将,罪将糊涂,罪将糊涂,千万,千万莫要将此事再放到丞相面前了。” “哼,知道就好。” 张允之前就已经狠狠得罪了曹仁,诸葛亮下的套这么容易他都钻,要是报到曹操面前估计得砍了他的脑袋给云山泄愤。他赶紧聪明地请乐进不要声张,乐进这才勉为其难哼了一声: “也罢,此番便饶你一次,以后不可再胡言乱语。 坦之乃我军股肱,诸葛村夫胡言乱语,难道能动摇丞相对坦之的信任?简直时天大的笑话!” 张允讪笑着应了一声,硬着头皮退下,可他刚刚拉开帐门,整个人却立刻石化在原地,他呆立片刻,突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噗通一声摔坐在地上。 “小,小将军,我,我……” 乐进和徐晃一起望过去,只见帐门前赫然站着一个英姿飒爽,满是坚毅之色的少年将军,两人一起起身,快步迎出门去。 “坦之!坦之你回来了!” 张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允一脸懵逼,看着面前笑得如春风般和煦的关平,又看了看笑盈盈的乐进徐晃,张允有一段时间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疯了,为什么关平居然来到了这里,还被像英雄一般迎候? 乐进全然没有在意关平居然在自己帐门前站了许久,他捏起拳头,在关平的胸口轻轻锤了一记,笑道: “汝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去找蔡瑁要人了!” 徐晃也按住关平的双肩,赞道:“坦之好胆色,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允仔细擦了擦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而陈群的情报也完全正确。 面前站着的这人果然是关平,而见乐进和徐晃居然对他如此热络,那就说明…… 云山就是关平!关平就是云山! 此子果然已经混到了曹军之中,还深得信任,我这会儿是羊入虎口了! 关平在门口听说张允到来的时候有点踌躇。 张允是认识他的,一看他居然是云山,肯定立马露馅。按理说军师应该不会这么不小心,居然把张允这样认识自己的重要人物随便放了出来。 但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认识自己的人不在少数,之后的战斗中肯定难免被人发现跟曾经的关平很像,就算丁奉冒充地再好,肯定也有走漏风声的时候。 军师索性抢先一步,将一个曹军上下绝对不信任的人送到曹营,让他揭穿自己的身份——相信首鼠两端并且没什么能力的张允还是相信战功赫赫的云山?正常人肯定都有自己的判断。 尤其是乐进现在基本已经跟马良、云山绑在了一起,人是他推荐的,荆州的战事都是他负责,能不能取得更高的地位完全看现在的表现。如果云山出了什么闪失,乐进肯定也要遭受牵连。 轻则被人嬉笑一顿免职接受讯问,重则被直接当成云山的同党收押。 他是绝不会相信云山是关平的鬼话,随着张允的到来,以后他会更加自觉过滤掉这些消息,将这些通通归纳为诸葛村夫的离间计。 想到此处,关平也索性奔到了乐进的军帐前,乐进的卫兵见了关平大喜过望,自然不会阻挡这位将军身边的红人。 关平凝神静听许久,心中更是了然,索性就立在帐前等候。 乐进和徐晃奔出门来,关平赶紧下拜: “末将不辱使命,已经说服蔡瑁来降!” “真的!”乐进大喜,声音都开始有些发颤,“真,真的?” “不错,蔡瑁已经离开蔡州,跟随末将来襄阳。 他现在就在城门前负荆请罪,请将军宽恕之前的罪责。跟随他到来的四万精兵也愿意接受将军统辖调遣,以后一定竭力支持将军!绝不敢与将军为难!” 乐进的双手不住地发抖。 他已经无法形容现在的兴奋,巨大的幸福差点将他直接拍晕过去,连声音都沙哑了。 “好,好,好。坦之,坦之……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贤弟,贤弟,愚兄果然没有看错你啊。” 说到此处,关平的脸上又是一阵黯然。 他瞥了一眼张允,张允立刻全身打了个哆嗦。 “将军,某今日来,是来辞行的。” “啊?又去哪?你才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又准备去哪?” 关平平静地道: “某为将军出力,已经得罪了荆州诸士,更是死死得罪了刘玄德麾下众人。 今日是张都督来传讯,过几日只怕要把陈群也放回来传讯。 颍川诸士……呵呵,某今日不走,只怕三人成虎,日后定遭大难。” “某之前跟随将军,完全是因为将军举荐之恩。 某救曹植、斗关平、说降蔡瑁已经稍稍回报将军恩情,还请将军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云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