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燃情》 第一章 1. 清晨,曲淼的心情原本还算好。昨晚睡得早,做了个不知什么的美梦,连带醒后也神清气爽。只是没想到一打开卧室门,两脚迈出去,他就和从隔壁房间里出来的男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二少爷。” 穿得整整齐齐的男人并没有因为撞见曲淼而感到尴尬,为了不吵到房里正在酣睡的人,高挑英挺的青年先小心翼翼地关好房门,而后才礼貌地和曲淼打了个招呼。 这一瞬间,曲淼在睡了一个好觉后的满足感都被碾碎成了渣,他的心脏像被无数双手拉扯□□,让他胸中作痛。 唐天予为什么会一大早从曲蓝的房间里出来? 唐天予是曲蓝捡回来的,他是曲蓝的贴身保镖,出入这间屋子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一大早——然而不,根本不是因为一大早的问题。 每一次,每一次。只要看到这两人在一起,曲淼的心中就充满了酸涩的痛楚。 那一年,明明是他在那个混乱肮脏的雨巷里发现了像野狗一样落魄褴褛、浑身是伤的少年,是他,先看到了暗夜里那人眼里闪动的倔强和光彩。 只不过他晚了一步。当曲蓝擦过他的肩,撑着伞,在铺天盖地的雨里走向了十八岁的唐天予。他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察觉他们的人生里有什么即将改变。 果然,往后的一切在那场雨里都成为了定局。 是的,他只是,比曲蓝晚了一步。却错过了他原本不该错过的一个人。 外边天气晴朗,清晨的光辉从走廊尽头照射进来,伴随着微风。曲淼单手插着裤兜,裤兜里的手紧紧一捏,他在风里深呼一口气,压制住心里的窒闷瞟了唐天予一眼:“我哥还没起?” 七年后,这个人早已从一条野狗变成了曲蓝一个人的狗。当年还略显单薄的身躯,在成人后变得矫健挺拔,加上长得又不错的脸和干练的身手,这些年俘获了不少少女心。 只可惜这个人的眼中永远只有曲蓝一个人,曲蓝的一切他都照顾得事无巨细。私底下各种他和曲蓝之间的传闻也不是没有——但谁知道真假呢。 “大少爷还在睡,需要叫他?”那道门外的青年看着两三米外的曲淼。二十四岁的曲淼和曲蓝长得一个模样,而这对双胞胎却向来很好区分。 曲蓝精明能干,曲淼吊儿郎当。 前者优雅斯文,后者不羁散漫。 曲家的事,国外有老爷子,国内则几乎都是大少爷在操持。二少爷每天不是无所事事就是在外边和狐朋狗友鬼混。 一样的脸,不一样的性格和气质,就是两个人穿得一样站在一起也太容易把他们认出来。衣冠楚楚,雍容带笑的那个只会是曲蓝,衣服总是扣不整齐、对不感兴趣的一切漠不关心的那个,自然是曲家二少爷。 “不用了,我就问问。你起得倒是挺早。”曲淼丢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转身即走。再不走,他脸上的笑就要挂不住。 好不容易起得早,却竟然出门就碰到糟心的场面。别人不确定曲蓝和唐天予的关系是真是假,他却再清楚不过。不管这两个人到底进行哪种程度,都一样让他嫉妒得难受。 可是他能怎样。 他爱曲蓝,这个人是他用自己的生命去爱的亲兄弟。 他暗恋唐天予,整整七年,从见面的那一眼开始。 但他永远都是游走在他们之外的那个人,他永远只能看着唐天予把所有的细心体贴温柔给曲蓝。一切美妙的、他向往的都和他无关。就像这一天的好天气,阳光温热,空气清新,他却不能从中呼吸到一丝快意。 曲蓝找到曲淼的时候,后者正在花园的躺椅上悠闲地躺着晒太阳。曲大少取下盖在曲淼脸上的帽子,底下的人悠然睁开眼睛,见是他,冲他一笑。 “你竟然起得比我晚,还真是难得啊。” 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美青年在一起的画面总是赏心悦目,躺椅上的人翻身坐起来,在庭院的光辉中勾下曲蓝的脖子,在曲蓝脸上飞速落下一个快到临近中午的早安吻。他的眼神扫过曲蓝衬衣下的一截脖颈,在那里看到一道艳丽的如蝴蝶的吻痕。 “我准备搬出去住。”他低垂眼皮,突然在曲蓝耳边说。 曲蓝怔了一瞬,瞪大眼睛:“搬出去?怎么突然要搬——家里住着哪里不好?” 阳光灼热,照得曲淼眼皮发烫。 他慢慢松开曲蓝脖子上的手,仰头望着站在身前的双胞胎兄弟,唇角勾着对方绝不会有的坏坏邪笑,对曲蓝说道:“我就是想试试自己一个人住,要是不习惯我再搬回来就是。” 但曲蓝不是傻瓜,他并不对这个理由买账。他站在曲淼的面前,他们离得很近,在阳光下他低头就可以把他看得那么清楚仔细,就如同看着自己。但这一刻,曲淼的样子却在光晕里变得莫名模糊。 他微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曲淼问:“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你想太多了吧,”曲淼揉了一把曲蓝的头发,“在家里住了二十多年,我也想有点一个人的空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稍微分开一下不也挺新鲜的?再说又不是不见面,只是不住在一起而已。 “房子我已经托人看好了,今天我就搬。” “曲淼——” 曲淼打断了曲蓝,他坚决地对他说:“曲蓝,你又不是离开我就活不下去,我也一样。你照顾我这么多年也该尝试让我断奶了吧,我的奶妈。” 那语气,没有任何的回环余地。 人们总是拿曲家的双胞胎比较,能干的曲蓝和纨绔的曲淼。其实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关系到底有多好。他只是比他早出生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真的像大哥一样把他护着。他要当败家子,他就努力赚钱让他花,他惹了事,他总会给他擦屁股。不管他要什么,上天入地他都想办法给他。 可是,只有爱的人不能分享,不能抢夺。 满心的妒忌快要溢出胸腔,曲淼清楚,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所以他只能选择离开,眼不见为净,总会忘记,有一天他能真心实意地笑着祝福。 曲淼站起来,理了理闲散地扣着的衬衣,曲蓝望着他,眼神复杂,充满了审问、隐隐作痛与担忧。他耸耸肩无声地一笑,给了曲蓝一个深深的拥抱。 “拜拜,曲蓝。” 唯有这样,他们之间才能一如既往。 房子是清晨托朋友找的。一个多小时后对方就给曲淼选好了一套紧邻市中心的小别墅。 屋子里什么都是现成的,下午曲淼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搬了过去。 从做决定到搬离曲家一天不到,快得曲淼自己都觉得恍惚。 第二章 2. “法国?有什么可玩的?而且我明天要出去办正事。”大半夜,曲淼笨手笨脚地收拾着要出门的行李,行李箱里乱得惨不忍睹,让他有些冒火,“对了你帮我找个佣人过来。” 那边从扔在床上的视频电话里目睹了一切,最终没能忍住露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嘲笑:“家里住得舒舒服服的非要出来‘独立’,你不是自找的吗?” 曲淼偏头,一把扔了手里的衬衣,冲着那边的人怒道:“谁让你不把佣人给我配好,那不应该是标配吗?我都搬过来一周了!明天你赶紧把人给我安排到位,不然等着我回来收拾你。” “曲淼,你真的好难伺候哦,到底曲蓝是你哥还是我是你哥?”对方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得很是好看,“你要女的还是男的?还是女的吧,免得伺候不小心就伺候到你床上去了,那多不好。” 明明是个一本正经开朗正直的人,却麻溜地说出“伺候到床上”这种话,越发的让曲淼不痛快。他也不收拾了,把箱子关上扔到了墙角,回来坐在床沿,拿着电话对着自己。 “齐飞,也许这辈子我都不能回去了。” 屏幕里的青年望着他,顿了顿问:“需要我给你一个拥抱吗?” “不需要。”曲淼翻个白眼,继而说,“其实我不如喜欢你。” 齐飞露齿微笑:“那你又将失恋。” “……” “算了,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曲淼难道还怕缺人?” “放心吧,”齐飞认真地对曲淼说,“总有一天你会遇到比唐天予让你更喜欢的人。其实唐天予有什么好的?也许只是你没有得到,所以才对他念念不忘。” “胡说八道。”骂了一声,曲淼却缓缓笑了,“我要是得到他,一定会好好珍惜,为了他改过自新,积极向上。” “那你不就成曲蓝了吗,真难想象你变成那样。”齐飞说,“再说你不过就是败败家罢了,又没干什么坏事,现在这样不好吗?用不着改过自新吧?” 虽然被说败家,曲淼心里却得到一点难得的安慰,外人多怎么看他他清楚,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保持现状就好的人,除了曲蓝就只有齐飞。 “对了,你说明天要去办正事,要去哪做什么?” “有个g市的旅游商业开发,曲蓝这边忙不过来,只好我去看看了。” “g市的橡树湾?”齐飞愣了愣,“这项目我知道,私底下想拿下这案子的人可不少啊,而且雷霆集团那边也在着手这事——而且我听说是蒋卓晨亲自在负责,你跟他碰面恐怕是免不了了。” 闻言,曲淼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张他十分不喜欢的脸。他脸色微沉,哼了声道:“那个阴魂不散的浑蛋。” 橡树湾坐落在g市开发新区最好的位置,理所当然也是最昂贵的地皮之一。波光粼粼的海湾,一直隐藏在城市之外的优美自然风光,随着新区的建设,这两年终于进入人们的视野。 橡树湾的开发,对外以保持原生态为卖点,比起普通的商业开发,这桩代表新区形象的环保商业项目政府愿意投入的财力精力更多,对开发商来说这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大买卖。 所以谁不想插一手?曲家不想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其他人也一样。 他不喜欢各种各样的商政斡旋,很少经手这样的大生意,但这次曲蓝是铁了心要他来办这件事,他不得不做。那个笨蛋不知道是误会了他什么,也真不怕他搞砸。 到g市的当天,曲淼就把一切都打点周到,随后便约了人第二天用早茶。没想到竟受还到对方的邀请来这边逛上一圈。 现在他就站在橡树湾的金牛山上,山脚下的一片,未来或许将打造成度假区,而山上的项目虽然还未公开,却有消息说将作为住宅项目,如果能拿得到项目,多半会修建成高端别墅区。 和他一起的人,就是这次的负责人之一,g市经开区的经管主任,叫胡德港的中年胖子。能不能在橡树湾的开发项目分一杯羹,只要这人肯牵线搭桥,必然事半功倍。 早晨的橡树湾是最美的,这里有着大片的红树林,无数的鸟类与蛙鱼自由闲适地栖息繁衍。远远的树林中,成群的大白鹭点缀在绿色林中,像大朵的白花灿烂开放在海湾近处。 群鸟在晨光里飞翔,鸣啼,这里一直是它们的乐园,只要人类的入侵不会破坏它们的栖息地,它们还将这样自在而生生不息。 “你看啊,这里!就是我们g市的未来新形象,等这一片开发出来,那时候该有多少人被吸引过来啊。”山崖上,胡德港瞭望着脚下那一片远远的海湾,演舞台剧一般地张开右手,对站在旁边的曲淼说,“再过五年,我们脚底下这一片荒芜都将变成胜地,但我们不是乱开发,我们会在创造繁荣的同时尽全力保护生态,做到人和自然和谐共处,我相信未来的橡树湾一定会成为国内环保新商业的典范!” 这话挺扯淡。不过曲淼并不在意胡胖子的话有几成靠谱率,他要做的只是拿到这笔生意,至于怎么把大肆的开发和保护自然环境的假想付诸实践,到时候自然有一堆人来做。 他点了两下头,望着海湾的风光,做出很憧憬的样子:“我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不瞒您说,我父亲对这个项目这么看重,也和您有一样的想法,他希望参与进这个项目,为我们的环境保护尽自己的一份力。” 山风吹起,带着大海的腥味,曲淼不经意回头,看到胡胖子正盯着自己。 触碰到曲淼的视线,对方的眼神闪了闪,立刻朝曲淼笑了笑,那半遮半掩的猥琐笑脸实在令人生厌。他来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个死胖子好男色?! 曲淼忍耐着把胡德港揍上一顿的冲动,礼貌地回以一笑。对方理了一把身上昂贵的西装,收了收凸出的肚子,向他问道:“今晚你有没有空,我再介绍几个人给你,那几位都是我们开发项目里说得上话的,你多认识点人,等项目招标自然有好处。” 这种时刻,曲淼就算没空也得有空,除了回答有空,他还得带着笑表示感谢:“您太费心了,那今晚您安排,我买单。” 酒过三巡已经上头,后边如果不是秘书把能替的都替了,曲淼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那间屋子。 曲蓝的身边永远都有唐天予在,哪怕曲蓝真的喝得昏天暗地人事不省,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那个人。 可是他身边谁都没有。 让他安心的,全心全意,像相信自己一样去信任依靠的人。 用热毛巾擦了脸,曲淼又去卫生间用凉水冲了两把。饭吃完了,今晚却还没完。陪完吃,还得陪玩,直到对方满意为止。 第二轮是看起来还算正规的高级会所,但一进屋子,那种暧昧低暗的灯光就让曲淼生厌的情绪阶梯式地上涨。 宽敞高阔的空间,里边有ktv,有吧台,有一个不算小的泳池。很快,还来了一群公主少爷。 曲淼随手招了一个女人,胡德港在一旁意喻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外界有传闻曲淼喜欢男人,但谁都没证据,胡胖子那一眼带着探索而意味深长,曲淼当没看到,他搂着连长相都没有看仔细的人坐在沙发上,假装醉得不轻,任其他几人纵情玩乐,高声歌唱,水花朵朵。 中途曲淼去了一次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之前还坐在原位的女人不见了,换了胡胖子坐在那里。 胡德港正在对曲淼的秘书小甘说:“……我会送你们曲总回去的,放心吧。” 那声音带着半劝说半威胁,曲淼想说我干你妈死肥猪。他走过去,秘书疑虑不定地望着他征询意见,他朝他点了点头。 “来,再喝一杯,今晚我们一定要喝得开心,玩得尽兴!”胡胖子递给曲淼一杯酒,曲淼接过,胡胖子带着丑陋的笑直直盯着他。 他说了声“好。”把那杯酒喝了下去。 第三章 非完整版 3. 灯光不知何时变得更暗,闹腾的空气也骤然安静。在突然凝固的空间里,曲淼回头看了一眼电视。歌曲已经播放完,没有人在唱,甚至几分钟之前还在的人全都已经消失般不见了踪影。 就在这时候,他的身体中突然升起一股异样邪火,无法抑制的鼓动一下下地撞击他的心脏,而血液瞬间沸腾燃烧,让他全身发软,原本因为酒意而逐渐模糊不清的意识仿佛更要离他而去。 他一下捏紧了手里的酒杯,努力聚集全身的力气与保持着仅剩的意识,撑着沙发站了起来。 “胡主任,我不太舒服,先告辞了。” 操他妈,这个死胖子竟然敢!敢对他下手! “别急着走啊,哎,你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嘛。”死胖子一只手抓在他的胳膊上,让曲淼越发感到恶心,恶心得他立刻就要吐出来。 他使劲扯开那只手,再也不说一个字,直奔门口。 后边有人在拉扯他,那爪子拽着曲淼的胳膊和腰,纠缠上他,肉乎乎的恶心触感隔着衣物贴在他的肌肤,还在他背后猥亵不堪地吐息:“你急什么急啊,今晚我一定会让你回酒店的。” “放、手——”意识越发模糊不清,而被人触碰的地方却像燃烧起来,肌肤里叫嚣着一种渴求,一种他没法掌控,不能逃脱的,被人深深触碰的渴求。 如果走不出这个地方,曲淼清楚他面对的将是什么。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后边的人动作越发离谱,更加强硬,对方还在说些什么曲淼根本都不再听得到,他的脑子凌乱,浑身燥热脱力,只有一定要离开的信念支撑着身体,在他被人扑倒的瞬间,他的手刷地抓下旁边柜上的话筒,回手狠狠杵了下去。 对方发出一声嚎叫,曲淼都不知道话筒攻击到了哪里,桎梏在身上的力道一下松开,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从未那么狼狈过地跌跌撞撞冲向门口。 “呼”的一声,他的手拉开了那道大门。 过道上,无人的走廊光明尽放,曲淼靠着墙一秒不停朝前奔走,不管前方能到哪里。头顶上的光芒让人眩晕而刺目,他一边走一边找电话,然而双手发着抖,如整个人都要融化在空气,无论在身上怎么摸索,却连电话的触感都仿佛消失了。 他感到背后有人追了上来,那人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撑着墙,脚下软得连爬的力气也终究被抽尽。 终于,曲淼流着汗,呼吸和意识都涣散飘走,他软软地,绝望地沿着墙跪倒下去。 他一定,会弄死胡德港。 就在他绝望的这一刻,在不过两米开外的走廊拐角,一道高大的影子突然出现,毫无预兆。 他抬头望着他,疯狂的汗水遮盖了视野,让他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 “曲——蓝?”那道影子惊疑犹豫了一瞬,立刻朝着曲淼大跨了几步,所有刺眼的光顿时消失,他遮住了让他疼痛的一切,把他抱了起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听到那人熟悉却又恍然模糊的声音,霸道,狠厉,像一头嗜血凶兽,而他最后的意识,最后的意志,都因为这个男人强大的让人安心的气息彻底散溃。 这就像一场绝处逢生的戏剧。 只不过当它在自己身上上演,就绝对的,再也不可能让人觉得好玩。 怀里的人意识溃散,缩成一团,却不断地在自己身上摩擦,蒋卓晨才穿了一晚的新衬衣被人拉着,快要□□成咸菜。他抱着的这个人连呼吸都充满了某一种渴求,明明已经处于极端混乱的状态,却几乎要把他的衣服扯烂。 他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这家会所隔壁的酒店。手下打开房门,蒋卓晨即刻把人抱进去放到了床上,但对方还拽着他,倒下去的时候拉着他的衣领一扯,就把他扯倒在了自己身上。 立刻,他就朝他缠了上来。 蒋卓晨知道这个人被下了药,他恨铁不成钢地揪下攀附在身上的如八爪鱼一样的四肢,骂道:“姓胡的就喜欢你这种,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活该你这白痴被人强|奸!” 但身下的人哪里还听得到身上的男人说了些什么,他欲|火焚身,浑身被汗浇透,这一刻除了向人求|欢,狠狠交|媾一场,也不可能再有别的动作。 曲淼在自己面前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始料未及,曲家这两人太好分了,除了第一眼的时候把这个人条件反射地当成了曲蓝,后边蒋卓晨很快就把他认了出来。 曲蓝身边总是跟着一条狗,而有那条狗在,绝不会让曲蓝出这种事。 想到这里,蒋卓晨就颇有点不痛快。 要是现在变成这样子的人是曲蓝,他倒是毫不介意跟他放开搞一场。 但问题是,偏偏现实不遂人意,他英雄救——救了的是曲淼这个愚蠢的东西。 …… …… 蒋卓晨原本对曲淼任何心思都没有,但眼下这张脸失去往常的神采,实在让人难以分辨,就算知道这人是谁,他却渐渐情不自禁地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曲淼,你-自-找-的。”一滴汗从蒋卓晨的额头底下,落到曲淼早已湿透的脸上,瞬间融进他的肌肤。 他恶狠狠地垂下头,咬住了曲淼大张的□□的红唇。 他从他嘴里退出,曲淼双手还圈着蒋卓晨的脖子,深深弓起肌理紧致的腰身,凌乱地呼吸与□□。 “……天予……哈……” 第四五章 4. 蒋卓晨一愣,他在曲淼那张于淫|荡中变得妖冶的脸上看了几秒,几秒后,他从不可置信到明白了什么。 而此时,曲淼又叫了一声唐天予的名字。 蒋卓晨瞪大双眼笑了。 这个没用的东西,竟然喜欢自己哥哥的保镖、甚至是情人。这可真是——可真是难以言说啊,曲淼。 那他就如愿当他的按摩|棒——或者说唐天予的替身吧,反正,这种事还真他妈谁都不吃亏。 …… …… 抽了半支烟,灭掉烟头蒋卓晨下了床。他让人进来换干净的床褥,把床上的人抱起来,轻松地带进了浴室。 好歹也是曲家的少爷,又是自己给开了苞,不给他洗洗干净似乎也不太说得过去。 “让我这么伺候的你也是第一个了。”他把他放到浴缸里,蹲在外边,开了花洒调好热水给曲淼冲头。他在他头发上随意地洗了洗,接下来顺着脸和脖子给他清理身子。当他摸到曲淼的唇,一直安静地沉睡的人突然低吟了一声,于是他笑着把拇指在这人长得尤其好看的唇上恶意地按揉了两下,曲淼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 啧,把眼神曲淼移到腿间,蒋卓晨不禁莞尔:“还真的是没把你喂饱啊?” “还要?”他凑上去,在曲淼唇边说,“不过我这根按摩|棒收费可不低。” …… …… 把人抱出去,床上已经收拾得一片崭新。不知道曲淼住哪个酒店,蒋卓晨也懒得去查。他把人把床上一放,餍足地倒下去,抬手关了灯,胡乱地扯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蒋卓晨就此闭上了眼睛。 至于醒来之后怎么办,醒来之后再说呗。反正又不是他强迫他,反而是曲淼这蠢东西勾引他,否则谁有兴趣干他屁股? 夜深人静,时间转眼即逝。曲淼被不知是上午几点的阳光唤醒,他懒洋洋地微睁开双眼。 几秒后,酒店房间里,响起他嗓音嘶哑的惊吼。 这是一个绝对、绝对让人抓狂的早晨。当他拉开腰上的那双手,忍耐着极度的怒火与脑子和身体的各种痛翻身坐起来,看清楚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时,他想起了昨晚的一切——不包括他晕倒在别人的怀里之后的情形。 “你对他做了什么”是曲淼脑子里能记起的最后一句话,那道救兵一样出现在走廊上的模糊身影,原来竟然是他?! 但后来呢?后来——他被蒋卓晨这个天杀的浑蛋趁虚而入了!浑身酸痛难言,尤其是后边的某个地方更是难以启齿的带着火辣辣的胀痛感,就算他以前没有经验,但难道他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更何况他不着寸缕,而片刻之前还从背后搂抱着他的男人也一样。 熟睡的男人一睁眼,便对上了曲淼杀气腾腾的双眸。 “蒋-卓-晨,你昨晚做了什么好事?”他问得一字一顿,每一缕呼吸,都似要将眼下的人千刀万剐。 “哈?我就知道。”刚醒的男人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掌挠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才慢吞吞地撑着身子靠着床头坐了起来,“我说啊,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不记得你是怎么急不可耐地扒了我的衣服,不让我走,恳求我□□?就算不记得这些,你总记得你被姓胡的下药之后怎么不对劲吧? “昨晚被人上的人可不是你,而是我。我被你□□了啊,曲二少爷。”这些话,一点也不算瞎说对吧?原本就是曲淼急着要□□他,只不过是他用后边的菊花强|暴他前边的大黄瓜罢了。 “胡说八道!”曲淼大吼,“我怎么可能对你——” “你要是清醒的话当然不可能对我了,毕竟昨晚你嘴里喊的都是那谁?啊对,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好像是曲大少的保镖呢,他叫什么什么来着?”他冲他挑眉,眉目间都充满了恶意的嘲笑。而曲淼在这一瞬间已经白了脸。 “……你听错了!”他惨白着脸,死也不肯相信,不愿承认,自己竟然在失去意识后叫了唐天予的名字……但如果他没叫,蒋卓晨又怎么可能会知道。除了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齐飞坦诚过暗恋唐天予的事,他从没告诉过第三个人,而他平时又掩饰得好得不得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猜到他喜欢唐天予。 “至于我有没有听错,就看你怎么处理昨晚的事了。”蒋卓晨自在而悠闲地笑着,一点也不在乎曲淼的态度。反而是看曲淼现在这副被吓坏的表情,显然很怕别人知道他心底的秘密。所以要急也是曲淼急,他蒋卓晨有什么可急的。 “昨晚的事——”曲淼在原地怔愣地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一般地向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的男人说道,“我就当没发生过。但我说过什么,你也必须当没听到。” “哦?”蒋卓晨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有点遗憾曲淼会这样说,“就这样?” “不然你还要怎样?!”曲淼现在脑子混乱又满肚子没地方发泄的怒气,他翻身下了床,忍着浑身的不适从满地衣物里找自己的。背后有人在说:“昨晚我可是从胡胖子手里救了你。” 曲淼气得想笑:“你他妈之后还上了我你怎么不说。” 他多年的暗恋就这样轻而易举被他讨厌的人发现,而他逃出胡德港的手心,却落入了蒋卓晨这个天杀的魔爪,难道他还该感谢蒋卓晨捅了他一晚不成? “我劳心劳力救你出水火还给你当泄欲工具,结果最后还真是一个‘谢’字都得不到啊。” “蒋卓晨!别把你说得那么伟大。你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曲淼飞速地套了裤子,又找了衣服穿上,这个地方他一秒也不想多呆,光是跟蒋卓晨呼吸同样的空气他都嫌烦。 “我至少比胡德港那种人好很多吧,”蒋卓晨掀开被子,也下了床,曲淼一转身便对上浑身□□一点也遮掩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几步。 “紧张什么。”蒋卓晨瞟了瞟他,径直往浴室的方向而去,边走边说,“你既然找了姓胡的,就说明你这次来g市的目的和我一样,但你找姓胡有什么用?再说出了昨晚的事,你还能从他手里得到什么?” “你什么意思?”原本想迅速离开的人顿住了脚步,他盯着蒋卓晨的背影问。 “这次的项目这么大,但姓胡的手握的权力却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大,如果你真的想拿到好的项目,找他?”蒋卓晨回头,“你蠢啊?” 第六章 6. 曲淼忍着被人骂蠢的怒气,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你们雷霆既然也盯着橡树湾这块肥肉不放,你现在这么说一定是已经胜券在握了吧?” “你说呢?”蒋卓晨推开浴室门,一整张得意无耻的嘴脸,曲淼追上去,在他要关上门之前紧紧推着门沿,死死地盯着蒋卓晨的后脑勺:“蒋卓晨。” 蒋卓晨再一次回过身,假装不懂地挑挑眉。 “你的门路。”曲淼的脸色别扭得有些扭曲。 蒋卓晨居高临下地:“什么?” “引荐曲新集团。” 蒋卓晨这才“哈哈”地笑起来:“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引荐你们曲新集团?引荐你从雷霆的嘴里抢食?” 曲淼咬咬牙:“橡树湾的项目就凭雷霆集团一家吃得下吗?!” “那也是我们雷霆的事,不劳你操心。”说着蒋卓晨要关门,拉了拉,曲淼还抵着门,蒋卓晨说,“放手。” 曲淼的眉心跳了好几下,才堪堪忍下脾气:“你和曲蓝不是朋友吗?” “但我们也是竞争对手,何况就算我和曲蓝是朋友,不等于我要帮你。再说我为什么要帮一个我不喜欢他他也讨厌我的人?我又不是圣母。 “你慢走,我就不送了。哦,要是后边不舒服的话,最好还是买点药擦擦。”说完连门也懒得关,任由曲淼想怎样,自己转身到了淋浴下方,打开了热水。 曲淼和蒋卓晨的仇结得有些久了。 雷霆集团最早的时候并不是什么正规的企业,它的初创人,蒋卓晨的外公年轻时曾掌管着横霸一方的黑道红桥组,雷霆集团的原始积累就是这样来的。蒋卓晨的父亲蒋铭接管了红桥组后,开始致力于面上的洗白,整个过程花了不下十年的时间。虽然私底下蒋家父子仍与黑道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但近年来雷霆已逐渐发展成为跨国集团。 而曲淼的父亲年轻时曾暗里帮过蒋铭不少忙,就冲着这样的情分,两家一直以来颇有交情。到了下一代,蒋家独子蒋卓晨比曲家两兄弟稍长几岁。而这人与曲蓝关系还算不错,原本与曲淼也并不交恶,直到一天——那一天,曲淼的初吻莫名地被蒋卓晨夺走。 直到现在曲淼都不知道那一天的蒋卓晨是发了什么神经,在他单纯的十四岁,一切都发生得那样猝不及防,他被他按在曲家后院无人的花架下,困在蒋卓晨的双臂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垂下头的人吻得懵逼。 更糟糕的是,在他推开他,骂了一声“我杀了你”之后,强吻了别人的蒋卓晨露出了讶异和随之而来的后悔神色。 蒋卓晨退了两步,曲淼冲上去,对他挥出拳头。但他的拳被他轻而易举地接住,当时身高已超过了一米八的蒋卓晨轻而易举地将还不足一米七的曲淼拎小鸡一样地了起来。 被蒋卓晨夺走自己的初吻还遭到对方的嫌弃曾是曲淼的奇耻大辱,直到这一个上午,他和蒋卓晨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一起迎来这一天的灿烂阳光,他才发现当年的区区一个吻根本不算什么。 失去初吻,失去后边的第一次,遇到蒋卓晨从来就没发生过好事。他上辈子到底是把姓蒋的怎么了?! 蒋卓晨不肯帮忙原本就在曲淼的意料之中,他又不是除了找他就没别的办法。再说他也不想真的欠这个男人什么人情。 但今天他不想管什么橡树湾的事,他只想把姓胡的整死。 在客厅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电话,曲淼这才看到上边有无数通秘书来电。他还没回拨,那边又打了过来,一接起来就听到小甘焦急上头的声音:“曲总?天啊您总算接电话了,担心死我们了,您现在在哪里?” “……等一下。”曲淼拿着电话重新走到浴室门口,冲里边的人没好气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里边哗啦啦地流着水,有着性感得让无数女人尖叫的好身材的男人拂了一把脸,回头睨了曲淼一眼:“花水湾度假村,万胜酒店。” 曲淼照着说了,小甘赶紧说:“您别走啊,我马上去接你。”接着又问,“刚才是谁在和您说话?昨晚你最后没事吧?” 他差点就被胡德港那头猪强|奸,但他没被胡德港□□却被蒋卓晨破了菊,他能没事?但这种事他能对秘书说?! “我没事。”曲淼咬牙切齿,笑得狰狞,“我能有什么事?” 秘书来得飞快,曲淼还坐在院子里吃早餐,对方就已经奔到了万胜酒店。 “曲、曲总。”小甘气喘吁吁,曲淼说:“坐下来吃点东西,然后叫人给我查胡德港的行踪。” 秘书坐到曲淼对面,老老实实地问:“胡主任?你们昨晚谈得怎么样?咦?为什么要叫人查?我们不是可以直接联系他吗?” 曲淼揉揉还在醉后作痛的脑袋:“叫你查就查废话怎么那么多。” “哦……那橡树湾的事?”他的秘书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曲淼的脸色看似平静,但那平静下方藏着的可是一波汹涌的暗潮啊。 “这事用不着他了。我今天不想谈工作。”曲淼低头喝了一口汤,“二十四小时之内别在我面前提这件事。” 果然……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啊?小甘随意点了份早餐,擦擦脸上的汗水,就开始联络人查胡德港接下来的行程。 但工作这种事,并不是曲淼不想谈就可以真不谈。两人还在慢吞吞地吃早餐,等着胡德港的消息,曲蓝的电话就来了。 曲蓝给了曲淼一个新的联系人的联络方式,而那个人,是g市|市委|书记身边的第一秘书,通过他,能直接见到这次项目的最高掌权者。 曲淼正想说有这样的渠道他之前还找什么胡德港,曲蓝就问:“你和蒋卓晨昨晚在一起?” 曲淼顿时火冒三丈,蒋卓晨给曲蓝说了什么?!他们昨晚在一起?!那个天杀的浑蛋怎么能把这种事告诉曲蓝! “……我杀了他!” “什么?”曲蓝被曲淼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好笑地问,“你杀他干吗?他昨晚怎么你了?不是你喝醉了他把你扛回他住的酒店的吗?还有,任秘书的联络方式是刚才他告诉我的,之前他已经给那边通过气,下午三点你去恒隆区天韵商场,蒋卓晨会在那里等你,到时候帮你做引荐。” “等等,你说是他给你的渠道?”明明不久之前还不肯帮他的忙,说什么竞争对手,那个浑蛋,他又被他耍了! 曲蓝无奈地笑了一下,没直接回答曲淼:“趁这次有机会,你和蒋卓晨要不试着稍微缓和一下关系?你们到底有什么仇老是这样争锋相对?” 你要是知道昨晚他把我上了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你这个笨蛋。曲淼心中的苦水无从说起,别说缓和,他和死黑社会的关系经过一夜已经糟糕透顶。 第七章 7. 和曲蓝通完话,曲淼东西也不吃了,拉着在桌面呆愣的秘书就走。 “曲总,您刚才说要杀谁啊?”小甘斜跨着一只公文包紧紧跟着曲淼。曲二少磨磨牙根一笑:“杀了胡胖子,还有蒋卓晨那只老禽兽。” “呃……您不是说真的吧……” 曲淼问:“你觉得我像开玩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查胡胖子,我要让人去扒了他的皮!” 看来昨晚他走后,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秘书担心地跟上曲淼的步伐:“您真的没事吧?”能把他家小曲总气成这样,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曲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揉了揉太阳穴,忍着股间的不适问:“车呢?”之前他问服务员要了一支手霜,最让他恼的,是进卫生间隔间后,他需要自己把药涂进难以启齿的地方。那场面曲淼再也不愿意回想。该死的胡德港,该死的蒋卓晨。 小甘说:“就停在露天停车场呢,马上就到了。” 回到自己住的酒店,曲淼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但还是浑身不舒服,他甚至觉得比早上爬起来的时候更浑身难受。 秘书在背后收拾,曲淼蜷在床上说了句“我躺会儿”便蒙头闭上了眼睛。谁知道这一躺就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被人摇醒,秘书的声音忽远忽近:“……曲总……起床了,三点我们约了蒋总,不能迟到。” 曲淼心想去他的蒋总,昨晚、早上、还有过去……他跟他就没好过,这么多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讨厌这个人什么,他们就只是习惯性地、持续性地互相过不去。那早已经不是一个吻的问题。可是现在,他终于和他深入地、理由完整地结下了仇。 但他还是在小甘的催催促促啰啰嗦嗦中爬了起来。 头不再那么痛,却比早上更晕。小甘那边已经拿到胡德港这几天的行程,曲淼立刻打了个电话出去。 听到曲淼在电话里要人把胡胖子的菊花爆烂,小甘终于想通昨晚他走了之后……难道小曲总真的被胡德港…… ?!等等,那蒋总又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难不成胡德港和蒋卓晨一起—— 挂了电话曲淼瞟了瞟他的秘书,对方此刻已经要被自己的脑补吓晕。 “你想多了,要是胡胖子真的怎么了我,那就不是爆他个菊花能了的事。”曲淼露出一个又浅又狠辣的笑。 等曲淼收拾好,两人前往餐厅的时候,公司其他几名跟来g市的人员已经在那里等了不知多久。 吃过了午饭,曲淼带着人前往天韵广场。他迟到了一会儿,蒋卓晨早已经等在约定的地方。 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昂贵体面的衬衣,领口却松垮垮地开着两颗,衣摆也没扎在裤子里,整个人都散发着随性又霸气的气息。他翘着腿坐在巨大的落地窗边,见曲淼慢条斯理地走进来,不由得面露讽刺:“你来得挺早的啊。” 曲淼环视了一圈四周,这么大的会所,就他跟蒋卓晨,还有双方的人在,他拉了椅子坐在蒋卓晨对面,“呵”地一笑:“是早了点,没让你多等半个小时。” 蒋卓晨端着一杯茶,喝茶的动作一滞,随后想到了什么,便很是无耻地笑了起来:“你是屁股痛,所以走不快吗?” 就这一句话把曲淼脸都气青了。一想到自己竟然跟眼前这人有了*上的关系曲淼就恶心得恨不得吐出来。 “你们到那边去,坐远一点。”曲淼回头说了一句,咬着牙转回来吼道,“蒋卓晨,你敢再提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如果你守时一点我也就没必要提了,你说是不是?曲二少。” 曲淼心说滚你妈的,他被气得头晕。不仅乘人之危,还在外边提起,姓蒋的到底什么意思!而他不仅头晕,四肢酸痛无力,心情更是糟糕,连外边的明媚阳光都刺眼得让他厌恶起来。 蒋卓晨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办起事,却利落靠谱得让人嫉妒。 早上他口气坚决地拒绝帮他的忙,等他一走却就着手行动,虽然这么大的忙是看在两家深厚的交集,以及蒋卓晨和曲蓝的交情的份上——这个忙,却是一发就帮到了位。 晚上招待应酬是免不了,但幸好也就真的只是吃了个饭。 那位任秘书也不知和蒋卓晨到底是什么交情,竟然能拍着胸口给蒋卓晨打包票,保证雷霆跟曲新绝对都能拿到橡树湾最肥的项目。 曲淼昨晚的酒实在喝得太多,后来又被翻来覆去操了那么久,一整个下午和晚上他都强打着精神在应酬。幸而今晚的饭桌也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公事化,一共才四个人,互相敬了几杯碰了几杯,那边蒋卓晨跟任秘书二人就各种扯淡地聊开了。 剩下曲淼还有任秘书那边带的一个叫小李的跟班,看起来弱不禁风不胜酒力,曲淼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几句,吃吃菜,两人都十分有默契地奉行不劝酒政策,等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吃饱喝足,任秘书带着人起身告辞。 曲淼和蒋卓晨把人送至上车,外边正一片华灯璀璨。 任秘书喝得有些二晕晕,坐在后排摇下窗对车外的人说:“小曲这人不错,改天等我有空,小蒋,我再约你们俩出来喝茶,啊?” 蒋卓晨说:“当然,橡树湾的事一定下来我经常都会在这边,到时候我时间多的是,您随时找我就是。至于曲淼,他就更闲了。” 曲淼:“……” 曲淼好生地感谢了任秘书,说了几句对方乐意听的话,之后黑色的奥迪消失在华夜之中。 曲淼抚了抚重得快撑不起来的脑袋,抬着发烫的眼皮转过身,对着单手抄在裤兜里的男人:“什么叫我更闲?” 对方笑笑:“我就说句实话,哪里说错了。”那笑容里都是满满的恶意。曲淼原本想说的“谢谢”被他吞回肚子,粉碎得渣都不剩。 蒋卓晨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觑着曲淼,继续说:“不过第一次被人夸‘人不错’,你的心情应该很好吧?” 曲淼大吼道:“去你的蒋卓晨!”这么一吼不要紧,他的眼睛里,突然之间所有的灯光都湮灭了,这一瞬间,就像有千钧浪潮排山倒海地压上了他的大脑,一个重重拍击,让他轰然倒了下去。 头晕消失了,疼痛消失了,所有的景象与声音,甚至五感都没入了无知无尽的黑暗。 第八章 8. 他接住了他,在曲淼的双膝触地之前。 曲淼软软地倒进蒋卓晨的双臂,没看到蒋卓晨的烟从嘴里掉落时震惊而有些惊骇的可笑神情。 “喂,曲淼?!”蒋卓晨低头叫了两声,怀里的人发丝散在额前,没有一点点的反应。于是男人托着曲淼的身子,迅速地打了电话让人派车过来。而后他将曲淼抱起来,这个人还不到一七五的身高,抱起来简直轻轻松松。 这他妈是怎么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蒋卓晨皱着眉头,难得有些焦虑,这时候原本就等在停车场的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他把他小心翼翼地抱进车里,让人送去最近的医院。 曲淼老实地蜷在蒋卓晨的肩头,坐在安静的车中,蒋卓晨终于注意到怀里这具身体散发着异样的高热。 他摸了摸曲淼的额头,眉头霎时深拧:“开快点,他在发烧!”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只是随便给曲淼洗了洗,没做任何别的处理,虽然只做了两次,但曲淼是第一次——早知道不如好好给他洗干净再上点药了。 谁知道事后会这么麻烦。 但话说回来,这个白痴难道就没发现自己在发高烧?!还强撑了大半天。 “真是活该烧死你。”骂归骂,蒋卓晨却放轻动作,给曲淼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把他稳稳地搂着,在不断闪过的霓虹中听到曲淼发出浅浅低吟,一会儿只是无意义的小猫一样的□□,一会儿嘴里连续吐出几个“为什么”,语气里是难以发泄的某些情绪,中间也有叫过唐天予的名字。 “谁想得到?玩世不恭的曲淼也是个为情所困的人。” 蒋卓晨垂下头,用手轻轻拂开曲淼额前的黑发。在他的眼下,那个不可一世的曲淼仿佛并不存在,留下的,是恍惚于蒋卓晨意识的另一个人。在他安静不语,不会用轻藐而有几分犀利的眼神看人的时候,他就跟曲蓝一模一样。 很多年以前的某一天,蒋卓晨就是被太阳底下那双宁静柔和的眼睛骗过,继而发生了一次错误的亲吻。这事他几乎都快忘了,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又让他想了起来。他想起曲淼愤怒地跳起来要跟他打架,像只没牙的野狗崽子要跟他拼命。那个豆丁在小时候那么没用,长大了竟然还是一样。 到了医院,刚把人推进病房,曲淼的跟班就吭哧吭哧地追在他们屁股后头跟了上来。 “曲总!”小甘见了躺在病床上的人,双眼一热就焦急地要往上扑,但蒋卓晨顺手拎了他的衣领,他扔到了旁边。 高大的男人盯着床上的人,眼珠都没转一下:“站到一边去,别妨碍医生给他诊治。” “我们曲总怎么会晕倒了呢,都怪我没照顾好他,昨晚我不该扔下他一个人走的。”小甘气馁懊丧,后悔不已,曲总会晕倒,一定和昨晚发生的他不知道的事有关,否则曲总这么健康的身体怎么会突然晕呢。 “蒋总,昨天晚上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蒋卓晨头也不回,“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 他要是说出去,床上的人恐怕要再找他拼一次命。别看曲淼这东西平日总是放浪形骸无拘无束,要真较起劲比谁都狠。 医生给曲淼检查了一遍,问了些情况,小甘一问三不知,还在自责,突然听到蒋卓晨说:“你先出去一下。” 他抬起头,看到蒋卓晨双眼正盯着自己,于是“啊?”了声,蒋卓晨接着说:“就是你,你先出去,我有事给医生说。”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小甘嗫嚅着不太想听蒋卓晨的话。也不知道蒋总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是他出去了,把他家小曲总单独留着…… 蒋卓晨仿佛读透了他的心思,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这里是医院,你觉得我会把你们曲总怎么样?就算我要把他怎样还用得着背着你?我要对医生说的是你们曲总绝不希望你听到的,如果你不想出去你就继续呆着吧。” 小甘这才犹豫地从病床边退开,他朝门口走了几步,回头瞅了瞅蒋卓晨,蒋卓晨已经没在看他,而是和医生站得很近,微微地垂着下巴,小声地在给对方说什么。 小甘拉开房门,小心关上,他坐到走廊上的长椅上边,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夜已经深,医生给曲淼看过,又挂了吊瓶,小甘坐在病房里守着曲淼,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床头睡着了。等他突然在亮光中再次睁眼,一醒来就看到床对面不远的独椅上坐着的男人,嘴里叼着烟但没抽的男人。 小甘慌忙擦擦嘴擦擦眼睛,他看了看曲淼的情况,对方仍旧昏睡着,但睡得并不是那么舒服。他起来给曲淼量了量体温,降了不少,于是吁了一口气又坐回凳子上。 在极度安静的空间里,对面的蒋卓晨一默然起来就生出无形的压迫感,在这种氛围下小甘竟连大气都不敢出。坐了好一会儿,他实在是觉得压抑尴尬,鼓起勇气小心地向蒋卓晨建议:“蒋总,这么晚了,您辛苦了一天,要不您回去休息吧,曲总这边有我呢。今天谢谢你啦。” 也不知道之前蒋卓晨到底给医生说了些什么,但总之他们很久才放他进来,而且他再进来的时候,他们曲总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宽松的病号服,也不知道是谁换的。 蒋卓晨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倒精神还好。他翘着长腿,吊着眼睛把小甘看了看。他嘴角噙着一点笑,是下个瞬间就有可能把面前的人碾死的那种笑,眼眸里蕴藏着锐利而强势的光芒,这种笑与光芒总是存在着,但只有在这个时候,在没有别人的静默病房里,才让人如芒在背。 蒋卓晨说:“你们家里那位曲总让我照顾好他,这时候我要是走了,回头我岂不是不好向曲蓝交代?” “欸?”小甘瞪大双眼。 “欸什么,”男人朝曲淼的秘书挥了一下手,用起来比自己的人还随便,“去给我买一盒薄荷糖上来,最好是绿箭,嗯——拒绝益达。” “哦……”小甘站起来,心想自己正好出门透个气,一直和蒋总这样呆下去心脏可受不了啊。不过为什么拒绝益达?已经走到门口,小甘也没勇气回头询问这个或许会成为他心中永远的谜团的答案了。 小甘走出门,走了几步,身后就跟上来一名又高又酷的黑西装。一股与病房里类似的无形压力顿时贴在他背后头,让他不自在地停下了脚步。 “那个……你跟着我干吗?”他回过头,摸了摸后颈问。 “保护你。”很酷的青年跟着停下来,直直盯着他,一副不苟言笑容不得人拒绝的样子。 “我有什么好保护的,”小甘不怎么高兴地说,“你不是蒋总的手下吗,你保护他就好了。”他名义上是曲淼的秘书,充其量也就是个跑腿和跟班,他到曲新集团的时候是个看大门的,要不是小曲总那随手一指指到了了他,点名要他当秘书,现在他还是看大门的呢。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人保护的。 “蒋总让我保护你,”青年望着他,顿了顿,“还走不走的?” 切。小甘说:“走就走。” 深更半夜的医院,小小的小卖部的主人正强撑着困意看着电视。 小甘走进去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蒋卓晨要的薄荷糖。医院是新的,地理位置有些偏,除了这家小卖部,要找到别家,就得出医院大门,而周围原本就还没怎么开辟发展,仅有的几家零售店此时都关了门。转了老半天,秘书正在不知所措,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摩托车的声音。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长腿年轻男人正骑在车上朝自己冲过来。 保镖的车“呲——”的一声停在小甘身边。“上来。”那人说。 “……你哪里来的车?”小甘瞠目结舌。 “你别管。”保镖说,“要不就我骑车你走路?” 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欠啊?! 第九章 9. 小甘走了之后,蒋卓晨踱到门口,给房间门上了锁,而后重新回到了病床边。 蒋卓晨揭开被子,病号服还整整齐齐地穿在曲淼身上。这几个小时曲淼安安静静的没怎么动过。他帮他翻了个身,慢慢地把宽松的长裤从曲淼臀上褪下,而后扳开了曲淼的臀瓣。 手底下的人有着一副还算不错的身材,虽然瘦了点,但身上有薄薄的肌肉,尤其是有相当柔韧的腰和一个挺翘紧致的好屁股。 曲淼的后方落入别人的掌控,在睡梦中,他臀部的肌肉却有些抵抗地收紧,蒋卓晨不由得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睡着了还这么不老实。”蒋卓晨强行分开了曲淼的双臀,明亮的灯下,曲淼后方的情况在他眼中一览无遗。 因为之前上过药的原因,现在那里终于没那么红肿,医生吩咐夜里还要上一次药,所以他得找个理由把守着曲淼半步都不肯动的人支开。 从床头的抽屉拿出软膏,挤了足够的量在右手二指上,他的手指再一次落在曲淼的穴|口。 这辈子蒋卓晨都没为谁干过这种事。真是该他欠他的。 和任秘书见过面后,过了两天,曲新集团就收到了橡树湾开发项目的正式邀请通知。接下来还会有各种台面上的招商引资活动之类,以及明里暗里的一大堆事。由此,反正回a市也没什么事干,而且暂时也不想回去的曲淼暂时待在了g市。 到了招商发布会那天早晨,任秘书给曲淼来了个电话。那会儿曲淼刚梳洗整理好自己,带着点小惊讶,曲淼笑着跟对方问了早安。 “今天的活动完了你先别走,”任秘书说,“等我忙完我带你跟小蒋去看个好东西,保证你俩有兴趣。” “哦?”对方的口气竟神神秘秘的,顿时勾起了曲淼的好奇心,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带,镜中穿得整整齐齐的男人帅得无边无际,他送他一个飞吻,对方也回以一吻,“我都迫不及待想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了。” 任秘书“哈哈”地笑两声,声音低沉而悦耳,“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急。” 单是这个电话,都能看出日理万机的任秘书跟蒋卓晨或者说蒋家的关系不一般,而他恐怕只是对方爱屋及乌顺带捎上的——说爱屋及乌似乎也不太准确,但不管怎么说,这回蒋卓晨是真的帮了他一个大忙——虽然蒋卓晨帮的也并不是他曲淼本身。 这天因为起得早,到会场时也早,签到之后走进空荡荡的现场大厅,只有零零星星几人分散在位置上。曲淼倒是见到了一个立刻就让他笑起来的男人。 胡德港。 原本胡德港正站在主席台下和别人讲话,看起来对方正在恭维他,他春风得意地摆着手,还在“哈哈”大笑着,眼角余光里却突然闯进了一道身影。胡德港的视线转了一下,不经意转向了那道影子。 他的笑容就此僵在了脸上,瞳孔不自觉地收紧,浑身打了个冷战。 “胡主任,您早啊。” 新来的年轻人笑容满面地跟胡德港打招呼,他一步步朝他走近,而胡德港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后退,只能手抠在旁边的椅背上,控制落荒而逃的本能。 曲淼已经走到了胡德港的眼前。当着旁边的另两人,曲淼微笑着问穿眼前的衣冠禽兽:“前几天送您的礼物不知道您满不满意?如果您不满意,我再送您一份更-大-的。” 胡德港的脸“唰”的愈发惨白:“呵呵,呵呵曲二少,您说笑了。” “我没说笑,我曲淼一向都说到做到。”曲淼收了微笑,抄着手突然凑到胡德港耳边,“你应该谢谢那晚蒋卓晨出现,否则你现在就不可能还四肢健全地站在这里。” “……” “别强撑着啊胡主任,要是站久了伤口裂了,到时候全场人都见到您血崩的现场,今天的会岂不是更加热闹?” “……” “接下来曲新集团也请您多加照顾了啊。记得别使什么花招,除非你想那晚跟几个男人群p的视频让全世界人都看到。”曲淼悠然离了胡德港耳边,站直耸了耸肩。胡德港连正眼看他的勇气都没有,除了脸白得厉害,满额头都是虚汗。他看着他这样子,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之外,又是说不出的厌恶。 他喜欢男人,但并不是谁都可以,他更不能容忍在自己身上发生那种事。胡德港色胆包天,竟然敢他的主意,却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 曲淼转过身,从胡德港那边离开,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入口处看着这边。那人和他视线相撞,甩给他一个笑,一个并不是友好亲和的笑。而是带着戏谑,玩味,和一些别的什么。 曲淼哼了一声把视线移开,并没有理睬蒋卓晨。 他今天出来没带秘书小甘,而是带了曲蓝给他的一名助手和项目经理,他走过去,那两人正坐在曲新集团的位置上聊着天。 项目经理见他来了,便问道:“曲总,这事儿我们要不要请蒋总吃个饭啊?蒋总帮了忙,我们也可以请他吃个饭聊表谢意。” “蒋卓晨缺我们一顿饭吗?”曲淼窝火地想,他都*给那个浑蛋了,这谢意还不够大?! 项目经理见他面色不虞,也知道这小曲总脾气就这样,时阴时晴的让人难以捉摸,只在心里腹诽了一下,老实地闭了嘴。 橡树湾的开发是g市近来年最大的工程,头期的招商发布会也相当隆重,等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午饭由市政食堂提供自助,曲淼兴致缺缺地拿了点东西,兴致缺缺地吃了几口,坐在他对面的项目经理突然往他身后看过去,与此同时,他听到背后有人说:“吃完了没有?” 他回过头,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的蒋卓晨嘴里咬着一支没点的烟,正垂目盯着他。 “没看到我正在吃?”曲淼皮笑肉不笑地回视蒋卓晨,蒋卓晨点点头,突然拉开他身边的凳子,挨着他坐了下来。 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但一股属于他人的热度顿时蛇一般爬上了曲淼的胳膊。曲淼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倒在蒋卓晨怀里的那个晚上,想到他们裸|裎相对醒来的那个早晨,以及在医院中,他在昏沉里所感受到的、进出于他身体的那些手指。 他一靠近他,属于他的气息仿佛又再一次无处不在地笼罩了他,袭击曲淼身边的空气甚至是他的呼吸,令他羞愤而懊恼。 “吃完了带你去见任秘书。”蒋卓晨说,“上午他应该联系过你吧。” 曲淼捏着筷子,很想对蒋卓晨说他自己也可以去。但既然蒋卓晨来找他,可见那边认为他们应该一起。任秘书自然以为他和他关系不仅不坏,反而理所当然是很好的。否则蒋家大少爷也不会亲自牵他这条线,帮他这个忙。所以他不得不与他上同一辆车,一路同行。 第十章 10. 除了司机,车上就坐在后座的蒋卓晨和曲淼二人。 “你今天精神这么好,看来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吧。”蒋卓晨抽着烟,虽然开了些车窗,却依旧是满车的香烟味。曲淼皱着眉头离蒋卓晨尽可能地远,懊恼地说:“我好得很。” “你把胡胖子怎么了?”蒋卓晨默了一下问。 曲淼不冷不热地说:“你这么能干自己调查啊。” 蒋卓晨不由得一笑:“曲淼,你该不会——之后也想像对付胡胖子一样对付我吧?” 这话终于让曲淼把视线从车窗外移到了车里的蒋卓晨身上。他把他看了好几眼,才脸色有些奇怪地扭曲地笑了一声:“蒋卓晨,你倒是提醒了我。” “……”蒋卓晨咬着烟,整个人石化了两秒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自掘坟墓的蠢事。曲淼这个人一点小事就能记几十年的仇,这一次他上了他,恐怕真的会被他记一辈子。只要找到机会,蒋卓晨相信这个人一定会毫不手软地向他报复。 他们到了任秘书通知的地方,那是一栋靠近市中心的科技大厦,大厦周围很大一片都是绿化区,相比附近其他热闹的街区,这边安静得像整日没几个人路过的郊区科技园。门口的安保相当严密,车被挡在门口好几分钟后,才有人出来把两人领了进去。 “这里是g市专门搞科研的地方?”曲淼跟在戴着眼镜的卷毛青年后边,颇有些好奇。他对g市完全不熟悉,只知道g市这些年科技发展很不错,有不少国家项目。 “算是吧。”卷毛一步不停地往前走,“科技一直是我们这里的重点产业,这几年g市有着不少领军世界的科研项目,比如今天要让你们看到的就是德雷科技的一个新项目,说不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哦?”走在卷毛身后的两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德雷科技两人都如雷贯耳,这家公司背后有政f撑腰,参与过不少国家项目。就是不知道今天他们会在这里见到什么。 此时几人已达到了电梯口,卷毛说:“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等亲眼见到任秘书和卷毛都卖关子的那玩意儿时,曲淼果然大为震惊。 他不由得想到了这几年非常火的全息投影和高仿真机器人,而在这东西面前,那些东西都算不上什么。 “德雷科技花了十几年的时间研究面部模拟器,现在终于取得了初步成效。”任秘书旁边的男人,就是德雷科技的执行ceo,沈雷。沈雷这个人蒋卓晨和曲淼早有耳闻,他是一名四十来岁的混血男人,长得高大而面相威严,五官远比其他人深邃。这名在屏幕与各种杂志上总是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的男人,此时眼里却散发着一种鲜见的光彩,炽热而自豪的光彩。 对面的玻璃实验室里坐着一名试验者,瞪着那个人,曲淼几乎结巴:“这东西……真的能改变人的脸?”太不可思议,明明十几分钟之前他还亲自确认过对方的样子——当时和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两个人。这么短的时间内,里边的人已经彻底改变了模样。 “不,面部模拟器并不能改变任何人的样子。与其说它改变了试验者,不如说它欺骗了我们的眼睛。照片上的人脸转移到试验者身上,其实只是一种视觉上的错觉,我们现在看到他是这样的,但事实上他还是原本的样子。” 曲淼更为惊讶:“你是说现在我们见到的这张脸其实是假的?!” 沈雷负手说:“很像真的对吧?” “难道像假的吗?我的天,真想让曲蓝来看看。” 蒋卓晨往玻璃门前走近了两步,贴着墙壁,里边的男人朝他挥手笑了一下。那个男人旁边有个小隔间,里边的一群科学家或许在做着调试之类,隔音玻璃效果良好,外边的人只能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完全听不到他们在交流些什么。蒋卓晨颇有兴致地仔细把那名试验者看了一阵子,而后回过头说道:“这种技术如果流到外边,会让犯罪更加猖獗吧。” 任秘书哈哈地笑了几声;“你放心,机密技术要流出去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沈雷道:“而且这项技术还不够成熟,目前只能把模拟变脸维持三十到四十分钟,一般在三十分钟时虚拟效果开始失效,四十分钟就会完全‘变’回去。要想更加完善,恐怕至少还需要好几年时间继续研发。” 蒋卓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会允许我和曲淼来参观——我们毕竟是毫无关系的外人,这项技术你们还不准备发布吧?” “小蒋啊,问得好。”任秘书赞赏地朝蒋卓晨竖了个拇指,说道,“我们当然不会让无关紧要的人随意进出。这栋科技大楼是以展示科研项目为主,并没有太多的核心技术,但平时管得还是相当严的。今天请你们过来,其实有我们的目的。” 蒋卓晨的脸上顿时露出一道“果真如此”的笑来:“您但说无妨。” “我想知道雷霆和曲新对这个项目有没有兴趣,这几年雷霆和曲新都在扩展新产业,如果你们对科技有兴趣的话不妨考虑一下。对德雷科技政府一直在给予各方面的支持,但尽管如此,这个项目还是需要更多的资金投入,一旦完成——投资者绝对会得到超值的回报。” “好啊。”蒋卓晨咧嘴一笑,“我相信雷霆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投资机会。” ?嗯?蒋卓晨这话是什么意思?曲淼愣了,但即刻反应过来——蒋卓晨这是直接应承了?!他还在惊讶,听到蒋卓晨继续说:“你们提供项目资料给我,我现在就可以向我父亲说明情况,不出意外的话董事会那边不久就会派人过来商洽具体的合作意向。”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曲淼瞠目结舌。蒋卓晨有病?绝对有病吧!对这项目尚未做深入了解,仅凭着刚才看到这点东西——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所谓的面部模拟技术究竟是真是假——这人哪里来的这种疯了一样不计后果的自信? 不仅是曲淼,在场的其他几人也不同程度地吃了一惊。 任秘书忍不住问:“小蒋——你不再认真考虑一下?” 蒋卓晨已经拿出了电话,他笑了一声,说道:“我已经认真考虑过了,您介绍的必然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而且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既然这是一个帮雷霆开拓新领域的好机会,我岂有不干之理?哪怕最后不小心赔光,那就当为人类科技进步做了一份贡献,这样不也没什么损失?” 曲淼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这个人狂妄成这样,他更加认定他是个神经病。 “不过、沈总,我有个不情之请。”蒋卓晨说。 “你说。”沈雷大方地说。 蒋卓晨说:“我想亲自试试这项目技术,只有体验过,我的建议在董事会才有说服力。” “可以。”沈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蒋卓晨的提议,他拿起手里的对讲机,低头说了一句,“把展示舱的门打开。” 转眼,几人面前那一道全透明玻璃墙上竟闪现出一道门框,紧接着,门框上的玻璃向外缓缓地打开。里室里有人走了出来,并询问沈雷的指示,沈雷说:“带蒋总进去,他要亲自做测试。” “明白了,”那人原本并不知道“蒋总”是哪一位,就在此时,那名身高不亚于沈雷的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就麻烦你们了。”男人说。 那人打量了蒋卓晨一眼:“不麻烦,蒋总请跟我进来。” 蒋卓晨进去后,那道隐形的玻璃门再一次关上,并迅速消失了开合的痕迹,和周围的墙体融合成了一整块。 隔着玻璃墙,曲淼只能看到蒋卓晨在离自己不足五米外的地方跟里边的人说着些什么。他们的谈话内容他完全听不到,哪怕只是一点点细微的声音。 里边不知道聊了什么,蒋卓晨仿佛思索了几秒,便拿出自己的电话,在上边翻找了一阵。接下来他把电话给了带他进去的那名研究员,这时,他抬头往曲淼这边看了一眼。 在那时候曲淼都没有明白蒋卓晨那绝对不寻常的一眼是什么意思,直到蒋卓晨的试验正式开始的十分钟后,他已经能辨认出坐在试验椅上的男人“变”了一张谁的脸。 第十一章 11. 曲淼的脸色霎时难看到了极点。 蒋卓晨是什么意思,故意变成唐天予是为了耍他?!那一张混合着蒋卓晨与唐天予的模样的脸还在继续改变,又过了三四分钟,他已经完全、彻底的不再是蒋卓晨,而成为了让曲淼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 曲淼是那样的愤怒,却又身不由己地为那张脸所吸引,他咬紧牙龈,心跳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感受中加速,他的身体和心里都充满了激烈的冲撞,让他呼吸难受。他冲上前,顾不得其他人在场,狠狠往那个该死的浑蛋的方向砸了一拳。 “够了!停下来,蒋卓晨!”那个浑蛋怎么不去死! 里边的男人似乎没料到曲淼的情绪激动成这样,他们四目相对的刹那,“唐天予”的眼神惊讶地闪了闪。那一张英俊年轻而正直的男人的脸根本没法让曲淼骂出难听的话,哪怕他知道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唐天予。 只有那双眼睛,让他清醒地明白这个人绝不是唐天予。唐天予永远不会用戏谑、锐利的目光去看任何人,他有一双忠诚的,明亮而让人有着安全感的眸子,被他凝视着,就会让人错觉得到了世间所有。 但那一双眼睛所凝视的方向永远不会朝往曲淼。哪怕他和曲蓝在一起的时候,那个人也总是在捕捉着曲蓝的身影。 蒋卓晨不会懂唐天予对他意味着什么。这个该死的浑蛋永远都有加深他厌恶他的程度的本事。 他的怒气让沈雷和任秘书都不明所以,幸好蒋卓晨还有一点仅剩的良知,在曲淼发飙之后,里边的男人没有再继续,他通过再一次的面部模拟“换”回了自己的脸。 这一次,曲淼确定这项该死的技术是真的了。 任秘书很忙,午后的这个环节,也是他繁忙中的一环。在得到蒋卓晨的认可和承诺,以及曲淼的“先向家里汇报说明”后,任秘书就急着要走。 “我下午还要陪李书记去下面镇上走一趟,得早点去,不能耽误太久。”任秘书一边往外走一边看时间,看起来真的很赶。沈雷把三人送到电梯,任秘书说:“你回去吧,我的车就在下边。投资的事有小蒋在,我相信没多大问题的。” 曲淼站在一旁想你还真是相信蒋卓晨,不过这话倒真让蒋卓晨骑虎难下,虽然这人看起来也没想下来。 沈雷果然就没再送,专用的电梯一到,三人走了进去,沈雷停在外边向他们点了点头,不再跟进。在缓缓下降的过程中,任秘书转头看了看站在右侧的蒋卓晨,又看了看另一边的曲淼,“哎”了一声:“你们年轻人的私事我也不方便过问,但小蒋,今天的事呢——我看也是你做得不对。否则小曲也不会被你欺负得快哭了。待会儿你好好向小曲赔罪,回头我会问小曲,如果你没好好道歉我一定要找你算账。” 曲淼心想,我什么时候被他欺负得快哭了?我是被他气得想杀人,而且想杀的就是他蒋卓晨。 蒋卓晨隔着个人在曲淼耳朵里笑:“是我错了,我会处理好的,您放心。” 曲淼想处理是什么意思?你要是真想赔罪不如给我跪下来,从头到尾把你做过的好事全部谢罪一遍。“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蒋总。”他睨着蒋卓晨哼笑。 “曲总,”蒋卓晨转头面向他,双唇微抿,向两边拉出一道无耻狡猾的弧度,“当然是你说了算。” 这时电梯到了底,“叮”地轻响一声,任秘书摇摇头笑了笑:“你们俩呀,年轻真是好啊。” 曲二少心里想,你知道个鬼。任秘书的车就停在电梯口,他回头对蒋卓晨说:“我就先走了。今天书记本来是想亲自来的,但他真的太忙了,等回头找个时间我们再上书记家拜访。小曲你也有啊。” 曲淼笑容满面地应承感谢,在心里“啧啧”了两声,跟蒋卓晨一起送走了任秘书。 蒋家跟g市这几位的关系,还真的不错嘛。 任秘书的车屁股还没消失,曲淼一脸的笑意都下了架,他松了松绑缚了自己一天的领带,回头便跟蒋卓晨say了goodbye:“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我自己走,不用送了。” 曲淼说完就走,毫无留恋可言,蒋卓晨看着他潇洒利落转身离开的背影,不禁莞尔:“翻脸比翻书还快,要不是你对某人那么痴心绝对的——我还真以为你没心没肺呢。” 只可惜曲淼已经走得远了,蒋卓晨站在原地望着那名年轻的、从不被人看好的纨绔,第一次发现对方洒脱无拘的背影里藏着些别的东西,比如,孤独? 哈。 曲淼对g市不怎么熟,不过还是有三两朋友。从科技大厦离开之后曲淼立刻就去跟人碰了头。 g市的红岭是当地有名的景点,红岭的灯塔是那里的标志之一。当年曲淼合着给自己的一位大明星好友李纯熙投过一部电影,那片子的主要取景地就是红岭。 那是曲淼挥霍了钱最后还取得到了回报的唯一一次投资,所以曲淼对红岭这地方颇有几分好感。 除此之外,最有名是建在海中的帆船酒店,去年刚建好的帆船酒店与老灯塔遥遥相对,站在高高的玻璃墙下,无论在什么角度总是能看到波光粼粼的大海。曲淼到的时候,那几个人正在酒店的顶端玩儿跳楼机。 这大概是建在海洋上海拔最高的跳楼机,它立在酒店的至高处,远望像是帆船上支出的桅杆,事实上谁来谁知道。 曲淼一到就被人押了上去。 “草,什么叫濒死体验,你也来试试。”他刚巧看到他们一个个软着腿滚下来,某人立刻拉着他进去把他扣在位置上,发着抖给他上了安全措施。 他低头看着自己给人绑的严严实实。这玩意儿他在读书早就体验过不知多少次,不论高低都毫无乐趣可言。 那三个脸色惨白的人围着他,见他一脸百无聊赖,都忍不住想,马上你就知道死的感觉了,嚣张个屁。 “做好准备了吗?”他们问。 “还用准备什么?这才几十米?”曲淼抬头看看,态度狂妄。 “哎,你这个天真的傻瓜。”他们摇摇头,面上却都露出了诡异而幸灾乐祸的笑容。而后他们退到了护栏外,有人对操作室招手示意了一下。转瞬,曲淼感到跳楼机开始动了,但并不是在往上。 他在转动,准确地说是座位在转动,他突然想到,这跳楼机不是建在地面中央,而是紧靠边缘,打开护栏走进来时是面朝酒店内,而一旦转动—— 他在缓慢的移转中朝来时的方向扭头,他的损友们在朝他挥手,有个家伙开始唱“再见吧我的好朋友。”下一秒,曲淼听到“咔”的一道金属嵌入的声音,他的脚所悬空的地方不再是酒店的地面,而是一百多米的海洋高空。 他妈的。 这是曲淼冲上天空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如果早一点对这玩意儿做调查,他就会知道这有名的跳楼机到底多么有趣了。 玩过这么多年,这是曲淼第一次真正体验什么叫“跳楼”机。他直飞天空,以一百多公里的速度,在酒店为跳楼机专设的凹陷处一层又一层地疯狂跌落,他可以从身侧的玻璃墙里看到天空和自己,但他无暇去看,他只是在砸向大海。 转眼海洋就在脚底下,跳楼机的速度丝毫未收,曲淼甚至觉得下一秒他便将被大海拍断了腿,撞散了架。那些肆意与浪漫的凭海临风都是假的,只有一种打心底来的惊恐瞬间让大脑变得麻木。 就在这时,他坠入了海洋,在他掉下去的前一刹那他都不敢相信设计师真的敢这么玩。 但他真的投入了大海的怀抱。不知从哪里来的玻璃护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围住了他。他坠入海水,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当他睁眼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原来这就是从死到生的感觉。 第十二章 12. 从惊悚,到讶异,曲淼早已满头大汗,不久后他从海洋回到空气中,看着海水从头顶的玻璃哗啦啦地溅下,下午的日光包裹着每一滴四散的海水,它们散发着瑰丽的光彩,给余惊未定的人带来极致绚烂的温柔。 曲淼回到天空,很快脚踏地面,那几个坏心眼的围上来,看着他和他们一样惨白透顶的脸,刚要嘲笑,顺带一下关心,这时他却肆意地大笑起来。 真他妈喜欢这种感觉啊。曲二少想。 但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不都会再坐上这架跳楼机了。 除了跳楼机还可以玩蹦极,但那几个家伙自己不肯上,却不断地怂恿曲淼。 “反正你不怕死,上啊。” “上上上赶紧上!曲淼你要跳了今晚你想吃什么我都请!” 曲淼心想你们让我上我就上,那多给你们面子?而且我有那么在意一顿饭吗? “上什么上,没兴趣。”他说。 “没兴趣?是没胆吧?嗯?”耳后,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嘲意的男人的笑声。那不是属于他们四个中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事实上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曲淼才刚刚跟它的主人saybyebye. 曲淼跋扈的笑冻在了脸上。 ——蒋卓晨?!他怎么在这里? 他惊讶地转过身子,高挑强健的男人就站在他的背后,他们的距离不足两米。他比他高了半个多头,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傲慢的帝王,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还真的是蒋卓晨! 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个阴魂不散的人。 “你有种你上啊。”曲淼磨了磨牙,不甘示弱地呲牙。为什么蒋卓晨会在这里根本不是最重要的,排在第一的,是他绝对无法容忍这个人的任何寻衅。 “咦,蒋卓晨?”曲淼的朋友也都挺意外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蒋家大少爷,而他们多少知道曲淼跟蒋卓晨不怎么合拍。 蒋卓晨那边,跟他一起来的那名年轻人也同样“咦?”道:“这是曲——” “曲淼。”蒋卓晨头也不回地盯着曲淼,他靠近他,低声对他说,“我有没有种你不是很清楚?”他脸上的笑变幻出了一种暧昧与下流的气息,在热闹之中他凑上他的耳朵,“我有种上,你呢?” 这已不仅仅是普通的挑衅了。蒋卓晨分明就是在提醒着曲淼他们曾干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最私密的事——这个人竟然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当着这么人把这个话题说出来,哪怕除了他们俩其他人并不明白其中的暗示。 这个无耻的,天杀的浑蛋。 “我有种上你妈!”曲淼大声骂道,推开身边的朋友,面向蒋卓晨竖了个中指就往蹦极那边走。 蒋卓晨不紧不慢地跟上,曲淼的朋友在安静了很短的时间后,突然都开始起哄。 “你们可以打赌看谁先跳下去。”他们跟在两人后边,嘻嘻哈哈,完全不管曲淼此刻脸多臭。 另一个人说:“这有什么意思,曲淼纵身一跃肯定眼睛都不眨一下,蒋大少想来也不会怕吧?” “那还玩什么,连个注都不能下。” 这时蒋卓晨突然停下脚步,他回身对三人说道:“你们可以打赌,赌曲淼敢不敢和我一起跳。” 说完他朝他们耸了耸肩,眉目嚣张到了极点,那表情就是肯定了曲淼一定不敢和他玩双人跳,说得几人都呆了那么一呆。 很快,他们就仿佛从蒋卓晨身上得到了某一种暗示而开始下注。 曲淼把身后的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是当他不存在吗? 但他已经落入了蒋卓晨的圈套,不管他接不接受蒋卓晨间接说给他听的建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蒋卓晨都是赢家。 他总是能成功挑起他的怒火,他只能逼不得已地把怒火转化为斗志。 他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被绑在了一起,胸膛贴胸膛,腿贴着腿,毫无间隙地感受着对方的气息与体温,像最亲密无间的恋人。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安全检查,曲淼的面前尽是蒋卓晨唇中呼出的温热,那热覆上他的脸颊,交汇在他的呼吸,让他别扭而难以喘息。 “为什么我一定要跟你面对面?”曲淼皱着眉头,微微偏开脸,尽量去看外边的风景而不关注这个正用双手抱着他的男人。 蒋卓晨扬扬眉头:“我也可以从背后抱着你,你觉得你喜欢哪种?” 他当然哪种都不喜欢,他傻了才会喜欢跟这个人抱得这么紧。他突然想,如果和他这样依靠在一起的人是唐天予,就算他从这里掉下去摔死他也死而无憾。 海洋辽阔无际,有一个刹那曲淼突然冷静了下来,他从外边收回视线,抬头对上蒋卓晨的双眼。 工作人员确定了安全。 “你准备好了吗,浑蛋。”曲淼问,他的眼眸里有明亮的闪光,在傍晚前的天空下熠熠生辉。 “我准备好——和你殉情了。”蒋卓晨可恶地笑起来,他明目张胆地寻事,明目张胆地撩拨着怀里的人。啊,如果这个人是曲蓝就好了。张狂豪肆的男人想。 “殉情?顶多算死也要拉你垫背。”曲淼按着蒋卓晨的腰,他们同时往外一倾,在有着海腥味的风里掉了下去。 世界在肆虐的风里翻转,倾倒,怒吼,对曲淼来说这刹那赴死的感觉并不可怕,他不刻意寻求这种刺激,但更不讨厌,在这些让人肾上腺素激涨的体验里他总是乐在其中。 他大叫着,蒋卓晨扭曲丑陋的脸映在他的眼中,第一次和别人束缚在一起跳下一百多米的高空,有那么一些时候真的有殉情的错觉。 下坠了如同漫长的一个轮回,但又很快停止。身上陡然一紧,紧接着,安全绳带着两人在空中大幅度地弹动,这世界让人头晕目眩,让人喘息疯狂,甚至让曲淼忘记了和他牢牢抱在一起坠落的人是谁。 弹了好几下之后,他们开始在空中晃动,曲淼闭上眼睛,听到了上方传来的尖叫,或者还有鼓掌。 他在晃荡中深深喘了一口气,睁开眼看着不一样的世界和翻转的海洋,但他还来不及看清楚想看的那些,他的视线被一片阴影覆盖,一张因为角度而和平时看起来很不同的男人的脸遮挡了他眼中一些景致。 他的唇上覆上了一片干燥的柔软。 他们倒悬在海洋与天空的包围中,他用了些腰力抱着他,贴上他的唇。因为刺激而全身疯狂的颤抖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这个吻让曲淼的大脑一片空白。 蒋卓晨的眼里映着曲淼的脸,在风里,年轻的男人发丝散落着,映着一片柔和光辉。他有很好看的饱满光洁的额头,笔挺秀气的鼻梁,和精致帅气的脸,和他的双胞胎哥哥一模一样。 而这一刻他正傻着。 也许因为这独特的气氛,亲了他的男人竟觉得他有些莫名的可爱,忍不住又往他的唇贴上去。 第十三章 13. 曲淼一下偏开了脸,蒋卓晨的嘴唇擦着他的呼吸而过。 “你有什么毛病?”曲淼的眼里闪过怒气。如果那天晚上是因为情况特殊以至于他们滚了床单,但在现在这么清醒的情况下蒋卓晨是怎么想的?他想搞事吗! 没第二次亲到曲淼,蒋卓晨也没觉得多遗憾,他甚至毫不顾忌地笑了起来。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蹦极,没想到这么有意思。”他倒吊在高空对他说,“当然,这个吻也别有风味,说不定让我终身难忘。” 他的笑脸真的太欠揍了。在这吊猪一样的情况下曲淼差点跟他打起来。 他们被人安安全全地拖了上去。一解开安全绳曲淼就一个饿虎扑食把蒋卓晨按得后退了两步,踉跄中男人敏捷地抓住了他挥上去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把他困在自己臂间。 “跟你开玩笑的,非要这么认真?” 曲淼大力地挣了几下,但两手都被人困得死死的,他抬着脚就去踢他要害,蒋卓晨夹住他的脚,费了些劲,最后两人扭缠成一体,他终于制住了他,把曲淼面朝下按到了地上。 “总有一天我要干死你!”他像被人贴到砧板上的鱼,却还想跳起来反击。 蒋卓晨坐在他背上微微喘息,而后弯下腰在他耳边不要脸地叹息:“我等着你来,不来是狗。”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啊。”曲淼的朋友在一旁围观,都有点不知所措,想帮曲淼的忙呢,但又不想得罪蒋卓晨。还在犹豫着,和蒋卓晨一起来的那年轻男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走过来说:“别玩了蒋卓晨,我们还得干正事。” 他偏头把地上的两人看了看,蒋卓晨这才在曲淼耳边说了句:“身手还可以,但远远比不上我,回去多练习练习。” 气得曲淼涨红着脸满鼻子喷气,连他的话都不想再接。 蒋卓晨松开了曲淼身上的桎梏,站起来拍拍手掌和衣物上的尘土,和他一起的年轻人见曲淼还趴在那里,有些过意不去地向曲淼伸出手:“他平时不这样,今天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你别跟他计较。” 对于别人的友好示意曲淼一向都不怎么拒绝,虽然对方是蒋卓晨那边的人,但说的话还算动听,曲淼这才看了他一眼。有点面善,但他确实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他借着他手腕的力翻身起来,青年看着他弄得有些脏的衣服,有点无奈:“我赔你衣服吧。” 曲淼顿时皱起了眉。这人谁啊,他赔他衣服?他有什么立场赔他衣服?难不成他是蒋卓晨这个下流无耻的浑蛋的那什么—— “你赔他衣服干吗?”蒋卓晨理好了自己的衣物,在旁边说。他看了看曲淼,脸上还充满了玩味,“又不是你给他弄脏的。” “你这人——”青年还想说什么,蒋卓晨已经拉着他就走:“他弄脏了我的衣服我也没说要赔。” “王八蛋。”曲淼瞪着蒋卓晨越走越远的背影,半晌骂道。 他的朋友这才围上来,和他一起望着那两个人远去的身影:“你干吗上来就打他啊?那不是明摆着打不过吗。” 曲淼胡乱地拍了拍衣服,收了视线,盯着其他几人冷笑道:“——你们这些马后炮。给我滚!” 一套衣服他才不在乎,但这些没种没义气的东西让他恨得牙痒痒:“我要是真的被他打死了也别想指望你们。” 一个绿毛揽着他肩膀,嘿嘿地笑:“你们要是真打起来我们肯定会帮你,这不是看着像闹着玩嘛。” “你看我像在跟他闹着玩吗?!” “你们到底为什么会打起来啊?跳下去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曲淼抵开他,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离开了蹦极的地方。 “……” 蒋卓晨在酒店的套房里换了一套在旁边商场里买的新衣服。 他刚刚从花水湾的酒店换到这边来,没想到竟然会遇到曲淼。 此时,跟他身量差不多的青年站在旁边看他扣好扣子,不太理解地问:“你和曲淼的关系以前有这么——呃?差吗?还是该说你们关系比以前好了?” 蒋卓晨不是那种会主动挑事的人,相反,他在别人的眼里总是显得成熟而有气魄。所以今天蒋方瑜算是开了眼界了,他这个大他几个月的堂哥竟然跟曲家的二少爷在外边目无旁人地闹起来。而且追溯到源头,还是蒋卓晨先挑衅的曲淼。怎么今天跟中二少年似的? 蒋卓晨把手里的领带扔给蒋方瑜。 “?” “不想系,帮我扔到床上。” 蒋卓晨看着镜中的男人,头发早在他们跳海的那一刻就已经散乱而不成型,但哪怕它们是乱糟糟的状态也一点都不可能让他的样子变得难看。多少女人爱的就是蒋卓晨这张脸。 他用手梳理了几下,镜中的发型整齐了些,微乱中带着粗犷的纹路,更衬得这张脸都是野性的致命诱惑。 而后蒋卓晨随意上了点发胶,穿上了外套。他回答不了蒋方瑜的问题,过去他并不怎么招惹曲淼,但自从他们发生过不同寻常的关系后,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同了,也许是从前他总是把曲淼和曲蓝分得太开,而那个晚上他却发现这两个人原本就长得几乎一样——那么,他身下的人究竟是不是曲淼,又有什么关系? 在床上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把他当成另一个人,而且他的确那么尝试并成功了。 或许正因如此,他开始注意到曲淼,并情不自禁地靠近。只是他难以用别的方式对待曲淼,他们从不曾和平相处过,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和平相处,就跟曲淼也不可能对他和颜悦色一样。 而曲淼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意外让他觉得有趣。 镜子中映出蒋卓晨如狼一般精光闪过的双眼,蒋方瑜一下意识到或许谁即将要倒霉了。 蒋卓晨很快就收拾好自己,和蒋方瑜一起离开了房间。 “虽然你刚刚回国,不过我不会给你喘息时间,雷霆的事情多,你先从我这里接手一部分,等你开始熟悉之后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你。” 蒋方瑜无奈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是是,早在我决定回国的时候就猜到会这样了。” 蒋卓晨从兜里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边走边说:“希望你耐操,不然我会很头痛。” “……”这是人话吗? 蒋方瑜半天没说话,两人停在电梯门前,蒋卓晨咬着烟盯着电梯:“你耐操吗?” 蒋方瑜哭笑不得:“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曲淼那么想打蒋卓晨。看来是他出国太久,每年和蒋卓晨相处的时日也不多,对蒋卓晨的了解认识有着一定程度的错误偏差。 晚上蒋方瑜就回了a市,被他的大伯、蒋卓晨的父亲蒋铭暂时召回了雷霆集团总部。 蒋卓晨亲自把蒋方瑜送到机场,等他再回帆船酒店时,竟然又和曲淼不期而遇——而且是在同层的走廊上,在他刚出电梯的时候,对方也正好从旁边的电梯出来。 “……” “?……?!” 第十四章 14. 曲淼见了蒋卓晨跟撞了鬼一个样。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看起来曲淼这次是恨不得把蒋卓晨从这里直接扔进大海,脸部肌肉扭曲得格外好看。 蒋卓晨不禁莞尔:“我住这里,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你不是住在花水湾吗?”曲淼深蹙着眉头,狐疑地瞪着面前的人。 “谁规定不能换酒店?”蒋卓晨玩味地打量了曲淼几眼,“那你呢?你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总不会是跟踪我过来的吧?”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要是知道你住这家酒店打死我都不会住进来。”曲淼想蒋卓晨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在哪里都能遇到他。他懊恼地错开蒋卓晨的肩大步地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蒋卓晨竟跟在自己身后。 “……” 曲淼停下来,“你——” 蒋卓晨悠悠地晃着手里的房卡:“我没跟着你,我回我房间而已。” 片刻后,当曲淼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发现蒋卓晨刷开了对面的房门。 …… 打开了门,蒋卓晨回过身,在曲淼神色复杂的脸上扫了一眼,“你要真对我这么不满再换一次酒店好了。” 对曲淼来说,这世上绝对没有比蒋卓晨更冤孽的存在。 “他让我换酒店,凭什么我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洗完了澡躺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电话,曲淼给正在法国度假的齐飞大吐苦水,“一天遇到一个人三次,你信这种事现实里会发生吗?别说你不信,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齐飞在电话里笑道,“听起来你们俩还挺有缘分,要不你别喜欢唐天予,试一下蒋卓晨好了。” “齐飞,我讨厌这种笑话。” “……对不起,我道歉。”齐飞笑笑,诚恳道歉,而后关怀了一下曲淼的正事:“橡树湾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阵子都在跑这事,大致没什么问题了吧。但最好的那块地皮恐怕早就被蒋卓晨收入囊中了。” “那倒没什么,既然雷霆关系那么硬,最好的当然不会落到别人手里。但说实在的,雷霆原本就不是以房地产作为主产业,这次的项目这么大,我猜测他们很可能有合作开发的打算,甚至已经有合作伙伴了。如果曲新有兴趣的话不妨打听打听。” “你是说让曲新和雷霆共同开发一块地?” “或者共同开发两块地。现在曲新还没开始招投标计划吧?” “还没有,zf的具体招商规划最近才会下来。但是……” “有什么可但是的,不妨先问问,雷霆如果有意向又还没合适的合作方,曲新当然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你和蒋卓晨私下的关系不应该影响公事。” “我和他自己搞自己的不是更好吗。” 齐飞叹了一口气:“别任性了我的大少爷,曲新吃一块地当然吃得下,但我这样给你说,如果橡树湾的项目后续还是你作为主要负责人,你没技术没经验,人际交往能力差,哪怕下边有人帮你你也一样会累死。但如果有蒋卓晨在,你至少会轻松一些,甚至会轻松很多。除非这个项目你只是想玩玩。” “……”他原本就是临危受命被曲蓝硬扔过来的,根本没想认真负责到底。现在怎么真变成他的重任了?等等,“没技术没经验”就算了,还加一个“人际交往能力差”——有必要吗?! “齐飞,到底我是你朋友还是姓蒋的是你朋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我陈述客观事实罢了。”齐飞说道,“你可以先问问你父亲和曲蓝的意见,我也只是提出我的建议,并不一定我的建议就是好的。但如果他们想锻炼你的能力,我觉得这就是最佳方案。反正你和蒋卓晨不也正好搬到一起了吗,哈哈哈。” “齐飞,你真的不是蒋卓晨派来我身边卧底的老间谍?”谁跟他搬到一起了啊?只是恰巧在对门而已! “不过都这时候了,如果要合作的话,后续还来得及吗?”先不说两边的意愿,要合作开发,为了方便必然得成立新公司,时间就是一个大问题。 齐飞微微笑道:“这年头,只有有钱有门路,有什么来不及的?” 说得真对。 曲淼不知道蒋卓晨在忙些什么,他也没兴趣知道,他和蒋卓晨虽然暂时住在了酒店的对门,但接下来几天两人都没碰到过。 而自从齐飞对他提出跟雷霆合作的建议,他考虑了一晚过后,还是在起床时把这事给曲蓝说了。他原本因为犹豫想听听曲蓝的意思,然而曲蓝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下笑道:“其实爸也有这个意思,他那边这几天和蒋伯父正在谈这件事呢。” 曲淼坐在床沿打着哈欠,揉了揉眼角。怎么回事,这件事交给他来干,却把这么大的决定瞒着他?“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本来想他们那边沟通好之后就告诉你,你不会生气吧?”曲蓝在那边温和地笑。 “我真有点生气。”曲淼说,“你知道我跟他合不来,之前你们就应该先问我的意见。”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这边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道他和蒋卓晨……但齐飞说得对,他和蒋卓晨怎样是一回事,橡树湾的事又是一回事。这一切都在于他想不想认真把这个案子做好。 而这事是曲蓝交给他的,曲蓝对他赋予了期待。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他当然是希望能把它搞好的。否则齐飞的建议,他不会这么认真地考虑。 只是家里不在一开始时把这种决定告诉他,那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我知道了,sorry,下次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过几天我会去g市一趟,我们再仔细谈这件事。” “嗯?” “这次主要是德雷科技投资的事,我过去具体了解一下,正好看看你。”曲蓝低声说,“快半个月没见到你了,我很想你。” 曲淼坐了一会儿,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他打着哈欠往浴室走,边走边笑:“傻瓜,半个月没见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分开过,你还真没断奶啊。” 曲蓝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或许想说的话他自己都没有理清楚,最后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言语都化成了轻叹:“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过几天见。” 有一道年轻清朗的男人的声音在那边问曲大少爷:“穿这一件?” 远远的,仿佛那道声音来自另一个遥远的时空,它让曲淼的心脏和神经都狠狠跳了一下。“好。先拜拜了。”曲淼说,挂断了电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有一些秘密,面对着无法说出口的人就只能烂在心底,带进坟墓。 好几天后,曲蓝抵达g市。那个晚上曲淼再一次见到了蒋卓晨。 蒋卓晨和曲蓝是好友,橡树湾的事曲新与雷霆又刚刚敲定了合作,曲蓝来,蒋卓晨自然会跟他碰面。 晚上吃饭的时候曲淼才知道前几天蒋卓晨并不在g市,比起他来这个男人显然忙的多,要忙的事也不止橡树湾这一件。 席间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几名曲新和雷霆的高管,几乎都是这次橡树湾项目的负责人。说到双方合作新公司注册的事,有人建议采用“雷新”这个名字。 曲淼立刻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不叫新雷啊?”凭什么把雷霆放在前边,而曲新非要被放在后边。 对方是雷霆的人,一听曲淼的话就知道他误会了,想着这纨绔曲二少小气,立刻笑着赔了杯酒向他解释:“曲总,‘新雷’能用的名字都被别的公司注册啦,其实哪个字在前哪个字在后都无所谓,或者换别的名字也都好,曲总要是有好的建议尽管提出来就是。” 曲淼还没说话,坐在他旁边的蒋卓晨却挑挑眉,隔着曲淼朝曲蓝笑道:“我觉得‘雷新’挺不错啊,有气势,也好听,曲蓝你说呢?” 他故意的。曲淼知道。最近这个人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有事没事非要跟他对着干。他在桌下狠狠往他那边踢了一脚,对方却仿佛腿上长了眼睛,一下移开了自己的脚,他只碰到了他的裤子边缘,心里一阵冒火。 曲蓝没回答蒋卓晨,而是问曲淼:“曲淼你有什么想法?” 曲淼原本什么想法都没有,这时候蒋卓晨的裤子仿佛还在他的脚尖晃着,他意识到在这件事上蒋卓晨又要耍什么花招想方设法嘲弄他或者占他便宜,他不得不反击回去。 但让他想名字——他最讨厌这种麻烦的东西,不是要他命吗。 六七双眼睛盯着他,等他想一个他觉得不错的,他反而更是脑子空白。 等了顷刻后,蒋卓晨在他耳边发出一声轻笑:“还是别为难我们曲总了,这种小事不值得曲总大费脑筋。” 曲蓝抬高音调:“蒋卓晨——” 曲淼“哼”道:“既然你们这么期待,那我提出了,你们就得接受。” 其他人怔了一下,曲蓝看着他,肯定地说:“好,就听你的。”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曲淼对他勾出一缕坏笑,而后偏过脸盯着蒋卓晨。蒋卓晨也看着他,他说:“那叫三水一晨好了,这名字总不会被人抢注吧。” “……” 第十五章 15. 饭局结束前,“三水一晨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名字就定了下来。 “这个名字我刚才请大师看过,没有任何问题,取得很好。”曲靖华在电话里把小儿子表扬了一通,“这件事你放手去做,赚了是你的,亏了让蒋卓晨负责。” 曲淼好笑地说:“我知道了。” 其他人还在里边喝着酒,各种喧杂,曲淼喝得两脸发热,结束了和父亲的通话,他一个人靠在阳台上吹吹夜风,顺便抽了一支烟。 g市的风不论从哪里而来,仿佛都能闻到潮腥的味道,他知道有时候那只是他的错觉,这又是一个温热而迷离的夜,他喜欢灯海蔓延里的陌生风景,在这种陌生里他也是陌生的,没有人没有什么知道他是谁,他也可以把自己当成全新的自己。 无论他的心这一刻是放空,还是无来由地被什么填满,他感到自由。 “您又在抽烟了?” 背后传来的声音突然让心脏抽搐了一下,曲淼讶然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后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回转身体。 他有多久没见到曲蓝,就有多久没见到唐天予了。 “偶尔抽一下,不是经常抽,别告诉曲蓝。”他耸了耸肩在阳台不知道是什么的彩色石头上灭掉了烟头,将它随手扔进了身边养着睡莲的圆形水缸里。 唐天予看着他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的一系列动作,或许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慢慢朝他走了过来,把手里端着的那个杯子递给了他:“大少爷让我出来看看您,这是雪梨汁,您喝点吧。” 他把它平稳地放进他手心,而后弯腰捞起水中他扔掉的烟头,将它捏在自己手中。 曲淼把杯子放在阳台上,他没有喝那杯果汁。他再一次转过身,看着眼下茫茫如海的灯火。 他很想对唐天予说些什么,他巴不得此刻全世界都只剩下他和他。但这个人只是奉命来看看他,给他一点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并对他继续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在他面前做这种幼稚的事情,让唐天予一次次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人的面前表现出自己好的一面,不知道该怎么让唐天予知道,他内心里也有温柔,和所有这个人喜欢的一切。 只有让这个人失望,他才能说服自己放弃。 他配不上他。 他只能是曲蓝的。 而哪怕他能配得上他。 他也是曲蓝的。 也许有时候他只是愤怒,为什么这个人不喜欢自己。或许他做这些,不是为了拒绝,而是为了能博得他的关注。 曲淼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又怎么能传达给对方呢。 他只是看着唐天予时心里就难受得厉害,他多希望自己能靠近他,拥抱他,与他在这夜色深深拥吻,直到天荒。 他不过是愚蠢地在喜欢一个人,一个过去、现在、未来都不会对他回馈于同样的喜欢的人。 曲淼不再理唐天予,他身后很快就没了动静,在他以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突然,那个装满果汁的杯子被推到了他眼前:“把它喝了吧,等一下大少爷会闻到烟味。” “你怎么还没走啊?”曲淼压制着心里小小的意外,看着那个杯子,再抬眼,朝站在身侧的青年邪邪地笑了笑,“我不想喝这个,你还给曲蓝吧,他今晚喝得有点多,你应该进去多关心一下他。” “他很担心你——” “唐天予,你他妈烦不烦?你照顾好他就行了,我跟他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咦,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一道男人的声音突然插入两人之间,带着做作的惊讶的语调,曲淼心里猛烈撞击着的情绪一下被打断,他使劲地呼了一口气,拿起手边的杯子,“咕噜咕噜”地大口把雪梨汁灌进了喉咙。 “拿进去。”他把空杯子一把塞到唐天予胸前,自始至终没再正面面对对方。 唐天予拿着杯子,浅浅看了曲淼一眼,“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而后转身离去。他路过一脸无辜的男人身边,朝他点了点头:“蒋总。” 蒋卓晨看着唐天予离开,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包间和阳台之间短短的回廊,他才收了视线,随手关上了阳台门。 曲淼擦了一下发烫的眼角,冷冷地说,“如果你想来惹我最好给我滚远点。” “我关心你一下就不行吗?”蒋卓晨踱到曲淼跟前,偏头看了看曲淼发红的双颊,“脸都气得快滴血了?跟他独处难道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我这是喝酒喝的。”曲淼不想理睬蒋卓晨,推开挡在面前散发着热量的胸膛就要走。在他和蒋卓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胳膊被人钳在了手里。 “抽支烟?”蒋卓晨低沉的声音近在耳后。 “你自己抽吧。”曲淼甩了一下胳膊上的手,没甩开。 “你要是现在进去曲蓝一定会追问你怎么了,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多难看吗?”男人在他脑后,语气竟有些强硬,“稳定一下情绪再回去。” “……” 蒋卓晨说:“不过一个保镖,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曲淼回转身,冷着双眼:“你是来找我打架的吗?” 蒋卓晨和他面对面着,看着他发红的脸,莫名冲他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曲淼又使劲地抽了一下手,这一次蒋卓晨轻易地放开了他。 “你一动起来就跟曲蓝完全不一样,你们的内在真的千差万别吧。” 曲淼默了两秒,不屑地瞟了蒋卓晨一眼:“我跟他又不是一个人,你说呢?” 他们的确很不同,可是他们这么不一样,却仍旧无法避免地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蒋卓晨坐在水缸边缘,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点了之后吸了一口。他朝着天空的方向吐出一缕青烟,在寥寥烟雾里问曲淼:“来一支?” 曲淼低头望着他,这个男人有一张很好的脸,面如刀削,五官深刻,浑身上下总是散发着浓浓的霸道凌厉的气息。但不知为何最近总是在他面前做一些欠揍的事情,和他的形象相去甚远。 “不来。”曲淼说。 “因为他叫你别抽?”蒋卓晨二指夹着烟,把它从唇上取下来,笑道,“这么听话?那你刚才还朝他发什么脾气?小学生啊你?” “屁话怎么那么多!”曲淼最受不得蒋卓晨的挑衅,他骂了一声,弯腰从男人指缝间夺走了烟,狠狠瞪了蒋卓晨一眼,把他抽过的那支烟放进了嘴里,并泄恨似的在烟屁股上咬了一口。 蒋卓晨脸上的笑意加深。在曲淼选择不听唐天予的话,而是接受他的提议后,他竟觉得格外的舒爽。 “烟还来。”他一只手撑着水缸壁,一只手朝曲淼勾了一下。 曲淼吸了一口,喷出烟雾,烟还在他唇上,他不满地睨着蒋卓晨:“不是你非要让我抽?” “我又没说要你和我间接接吻。”他突然拉住曲淼细长好看的手腕,拖了一把,把曲淼拉到自己腿间。白皙的青年脸依旧通红,他看着他叼着烟的样子,觉得这个人原本就该这样散漫不羁,而不是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公事。 蒋卓晨伸手取下曲淼唇间已燃了小半的烟,曲淼被他夹在腿间,低头看着他没说话。这个人安静的样子真的和曲蓝很像,动静一瞬间,仿佛就变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拿走了烟,另一只手伸上去盖住了曲淼滚烫的半张脸。 第十六章 16. 曲淼没有回嘴,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他只是望着蒋卓晨,但又仿佛不是在看着他或任何的什么。 蒋卓晨的大掌慢慢后移,摩挲着青年的肌肤,从曲淼的脸一直滑向他的后颈。他慢慢地、慢慢地压下他的脖子,直到他们的脸越来越近,彼此可以把对方看得更加清楚。那一双在夜空里闪着光的眼眸和另一个人一模一样,他们的呼吸越渐交汇,带着烟味的吐息已至对方唇间。 蒋卓晨头轻轻一仰,凑上去,但在他亲上他的那个刹那,曲淼的脸突然一偏。 他的唇擦着蒋卓晨干燥的唇而过,只在上边留下柔软的,轻如鸿羽的触碰。 紧接着,“咚——”的一声,高大的男人猝然栽进了那一个巨大的圆圆的水缸。有人狠推了他一把,并下力把他摁进了水中。 蒋卓晨在水里挣扎了好几下,曲淼这才把他“哗啦”一声拖了出来。 浑身湿透的男人站在水缸里,一身狼狈,满脸的不可置信,而外边的人冷笑着,且幸灾乐祸地:“这只是报我最近的仇,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啊——” 蒋卓晨再一次倒进了水里,而这一次他不是被迫的,浑身湿尽的人也不再是他一个人。他拖着他的手,圈住他的胸膛,强行把罪魁祸首和自己一起拖进了一缸碧水。 “放开我!”曲淼奋力地挣扎,溅起无数水花,一缸好好的睡莲被两个互不相让的男人糟蹋得不成样子。他在他背后箍着他,在飞溅的水花里恶狠狠地笑:“你以为只有你会陷害别人?” 挣扎,抗争,在蒋卓晨的桎梏里都不太有效,那冰凉的水却渐渐冲散了曲淼身体中的窒闷,当他还在反抗时,他根本招架不了的男人把他抵在了缸壁。 他在背后紧紧贴着他,有力的双臂*地环抱着他。男人在曲淼耳边湿漉漉地低语:“把脸转过来。” 曲淼突然停下了挣扎,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额头的水流过眼角,像晴空下不知哪里而来的冰凉泪痕。 蒋卓晨在背后圈着他,呼吸在他的耳鬓。夜风路过,吹起一丝凉意,背后的热与暧昧却越发清晰。他忽然不想再去管那一切,他所能掌控的,和他不能掌控的。在他空荡荡的内心里,所有的,整个宇宙,或许都还可以放得更空。 更空。 直至忘记他自己。 曲淼慢慢地转过脸,扭过脖子,立刻,他冰凉的双唇摄入了另一个人水淋淋的呼吸。 蒋卓晨的舌头一下滑进了曲淼微张的唇,紧紧地牢牢地吸着他,他给他大力的拥抱,像要将他箍进自己的身体。 “嗯……嗯……” 那一个侵略意味十足的吻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后,蒋卓晨渐渐退出了曲淼的口腔,他的舌在退出时舔了好几口曲淼潮湿的唇角。他把他从水里翻过来,让曲淼直视着自己。 “你可以把我当成唐天予。”说着,他又俯身去吻曲淼。 “我不能……”唐天予的名字让曲淼条件反射地开始躲避,而另一个人的气息与满身还未退却的暧昧□□笼罩着他,让他迷茫,发晕,犹豫。最后,蒋卓晨仍旧霸道地咬上了他欲拒还迎的红唇。 两个人在水里亲吻,滚烫的呼吸与冰凉的水交织出更灼热的渴求。蒋卓晨的手钻进曲淼的衣服,抚摸着青年光滑细腻的背部,在他敏感的肌肤四处游走,直到亲得摸得他们下边都起了反应。这时曲淼的理智终于被他强行拉了回来,他睁开眼睛,重重推开了蒋卓晨。 他狠狠喘了一口气,继而别开脸,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我走了。” 他飞速翻出水缸,带出大量的水,想立刻离开。 蒋卓晨的长手却以更快的速度抓住了欲逃跑的年轻男人的手腕。 “晚上去我房间。”他拽着他,看着曲淼白皙的湿透的侧脸,向他提出夜的邀约。此刻眼前的人就像自夜里盛开的白色莲花,才刚刚从水中化为人形,有着剔透而妖娆的惑人的美。 “不——” 他打断他,加以逼迫:“为什么不?你要给唐天予守活寡?这辈子你们都不可能,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禁欲一辈子吗?” 曲淼这才好笑地回头,他顿了一下后看了蒋卓晨一眼:“你觉得我跟你上床之前是个处男吗?我不是那么清心寡欲守身如玉的人,那只是我第一次用后边而已。” 蒋卓晨说:“我晚上等你。” “你找别人吧,我没兴趣奉陪,除非你想献上你的屁股。” 说完曲淼用力从蒋卓晨的钳制中抽出自己的手。他不记得他们第一次的体验到底怎样,他也没兴趣想起。他只是不想跟蒋卓晨变成那种关系,他不想跟一个知道他内心深处秘密的男人变成那种关系。 现在眼下,他已经彻底清醒了。刚才那一场热烈的让他忘乎所以的缠绵被他抛在了脑后,哪怕那感觉好得从未有过,他也不想再回味。 当两个浑身湿透、就像刚从哪里穿越回来的男人重新出现在包间里时,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因为他们变成这样,晚饭也就吃到了这里为止。 回到帆船酒店,却被告知因为旅游旺季的原因,所有的套房都没了。 “早知道早一点让秘书订好酒店了。”曲蓝苦笑着看着曲淼。曲淼换了一身衣服,头发还没完全干,曲蓝的无奈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说,“你跟我一起睡,让唐天予睡小房间不就行了。” 曲蓝刚要答应,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男人却道:“不如你把你那边腾给曲蓝和唐天予,你住到我这边来。这样不是刚好住四个人?” 曲蓝顿时笑起来:“这样倒也行,正好四个房间。” 看着曲蓝期待的神色,曲淼没有再开口,他把拒绝的话吞回了肚子。只要曲蓝高兴,这种事就算不了什么。他往蒋卓晨脸上瞟了一眼,对方两眼发着精光盯着他笑得像一只狼。 蒋卓晨以为这是什么?答应他上床的暗示吗? 洗了个澡,和曲蓝聊了一会儿,曲淼才敲开对面的房门。 “磕磕”敲了两声,不多时,蒋卓晨的门由内拉开了一条缝,接着一只手伸出来抓住曲淼的手臂,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门“碰”地关上,与此同时,曲淼陷入了一道散发着雄性的热源的桎梏,抱着他的男人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在他吹得干燥的、散发着洗发水香味的发丝里深嗅了几下,咬住他的耳朵:“已经洗过了啊。” 那笑声真是欠揍的慌。 “我不是过来陪你上床的。蒋卓晨。”曲淼抓着蒋卓晨同样已经洗过的头发,慢慢地、但用力地扯着他的头皮,把他的呼吸和无耻的笑脸扯离了自己。 “既然已经来了,难道还只是睡觉?别忘了今天你自己取的‘三水一晨’,难道这个名字不是在暗示我什么?”蒋卓晨的脸痛得扭曲起来,却竟然还在说着不要脸的话,他握着曲淼的手腕用了一些巧劲努力拯救自己的头。 “你要点脸蒋卓晨!一人一间屋子,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曲淼咬牙道,“我可以付你房费。” 曲淼拒绝得很绝然,他放开了蒋卓晨的头发,认真地看着发型被自己弄得很丑的男人:“我不会因为得不到唐天予而放任自流。” 他的眼神那样的坚定,蒋卓晨这才发现曲淼穿的不是睡袍,而是白色的衬衣与一条长裤。虽然他穿什么似乎并不是那么要紧,但这一套穿得比他往常还整齐的衣物也是今晚他的答案的一部分。 蒋卓晨过去从未发现曲淼是这么认真、甚至可以说洁身自好的人,哪怕不久前曲淼承认自己并不那么禁欲——但蒋卓晨却相信,对方也绝不是什么喜欢在外边乱来的人。 这和他认知里的曲淼完全不一样。 曲淼是什么样的人? 风流纨绔玩世不恭,他给别人的印象从来都是这样。尤其在他跟他的双胞胎兄弟比起来的时候,他们的印象值更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就连从小就相识的蒋卓晨,也在很长的时间里以为曲淼就是如此。但今晚连续两次的接触,让蒋卓晨发现自己长久以来的认知或许是错误的。 这真的——比想象中更有趣。 一个不为人知、有待人采摘、不、挖掘的曲淼。蒋卓晨想。如果不是自己想把他拐上床,那么到现在也不会发现,这么久以来认识的那个曲淼其实一直戴着面纱。 他突然想彻底地揭开那一层面纱,看清楚后边的曲淼究竟如何。只是这样想着,就更令他蠢蠢欲动。 蒋卓晨老实地后退了一步,曲淼的视线还未从他脸上移走,在等着他的回应。如果他敢再动手——估计他就要跟他干起来。所以蒋卓晨摊了一下手,靠着墙壁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真的没那个意思了。那我们各睡各的,我保证今晚相安无事。当然,房费就算了,我怎么能显得这么小气?” 他给曲淼让了道,指指斜对自己的方向:“你睡右边的房间。” 很少有这种时候,他想得到谁而连番被拒。而且对方是认真的。曲淼根本不屑和他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蒋卓晨的套房和曲淼那边的格局一样,曲淼轻车熟路地往里边走了两步,蒋卓晨跟在背后。从男人的视线可以看到曲淼警惕地崩着的肩部肌肉,和他轮廓好看而洁净的耳朵。 虽然算不上多高,但曲淼却有着一副很不错的身材,瘦则瘦矣,脱光了抱着的时候就会知道这副身躯多性感多耐操。 他知道他经常锻炼,他也见识过他还算过得去的身手,脸也长得好。可惜了这臭脾气。 第十七章 17. 小房间里干干净净,被褥有着新鲜的褶皱,看样子刚换上。曲淼回身要关门,穿着质地上好的睡袍的男人抄着手倚在门口看着他。 “我的门会开着,如果你后悔了欢迎随时过来找我,我保证你可以在我的床上——”一只闹钟飞过来,如果不是闪得快它就直接砸中了蒋卓晨的脑袋。它很可怜地擦着蒋卓晨的额前过去,摔碎在了地板上。 “滚吧。”曲淼卷着袖子站在床边,冷眼望着门口的方向,示意蒋卓晨最好立刻消失。 这一次蒋卓晨果断地退出了曲淼的视野。 曲淼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没睡着。他一直在想着,对面的房里,曲蓝和唐天予是真的各自睡着一张床,还是某一个房间压根就没有人。 那些无尽的胡思乱想也给了曲淼无尽的烦躁,只好又打电话去骚扰某人。那边的齐大少今天却没工夫跟他煲电话粥,对他说:“黄煜麒正在拍户外广告,这会儿人多吵死了,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我待会儿再给你打回去。” “……哼,重色轻友。”曲淼小声骂。 “什么?”齐飞耳朵里处处吵杂,没听清楚曲淼是在骂他,“你等等,我找个人少的地方。” “不用了也没什么事。”曲淼抬高了音调,让齐飞能听清楚自己,“黄煜麒怎么也跑到法国去了?” “因为他有工作啊,这些天我就是先过来踩点,做一点度假攻略的,正好他现在的工作做完了可以休息一阵子。我已经在这边乡下买了栋不错的房子,最近你要是能抽得出空的话不妨过来跟我们一起度假。” “……”曲淼完全不知道齐飞上次邀他去法国竟然是为了给自己和黄煜麒度假踩点的——这种秀恩爱的方式是不是也太过分了?!而哪怕都这样了——那两个浑蛋竟然还没在一起。 “我睡了,代我问候黄煜麒。”挂了电话,无尽寂寥蔓延在胸口,全世界几十亿人口,曲淼觉得就剩他单身。 曲淼辗转反侧时,蒋卓晨还在忙公事。等他终于把事情处理完歇一口气时,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看了一眼蒋卓晨接起了电话。来电的是季相宜,雷霆传媒的市场总监。娱乐业是雷霆的第二大产业,这几年雷霆传媒捧红了不少的一二线明星。而雷霆在进军房地产之前,蒋卓晨本人的工作重心就是大力发展雷霆的娱乐业。 一般没什么重要事季相宜从不大半夜打电话过来骚扰蒋卓晨,蒋卓晨接起电话,第一反应就是工作上的东西,刚“嗯?”了一声,季相宜那一口柔如春风的嗓音就传了过来。 “卓晨,你在g市?” 蒋卓晨靠在枕头上伸了个懒腰:“对,怎么?” “林净这几天也恰好到g市拍戏,之前你不是对他挺有兴趣吗,你要不要、跟他见一下?” “见一下?你的意思不止是见一下吧?你这是给我拉皮条啊?”蒋卓晨扬了扬眉,“以前你不是不喜欢搞这种事?” 季相宜马上撇清关系道:“是他自己的意思,我可没暗示让他陪老板睡觉。” 林净是雷霆传媒前年签下的艺人,他刚签的时候蒋卓晨在雷霆大剧院后台见过。有一双透如明镜的双眼,肌肤白皙细腻,漂亮而不女气。在后台匆忙的人群和灼眼的灯光下,当他回头看见了蒋卓晨,朝他大方地笑起来的一瞬,确然让人心动。 蒋卓晨觉得那个人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干净气质,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出尘而不染。在蒋卓晨的心底,这一类人才能真正吸引他,譬如曲蓝,明丽脱俗,大方温和。自从他见过林净,那晚就有懂事的人找上了林净。 林净拒绝了。 理所当然。在一定程度上蒋卓晨觉得惋惜,但他没有恼羞成怒,他甚至在往后的一年多里给过对方许多资源,他是真的想过要捧他。 但奇怪的是有的人明明看起来什么都可以,却偏偏红不了。 而蒋卓晨也不是真的那么喜欢那个人,毕竟他喜欢的人太多,林净比他们独特一些,比他们更像曲蓝,却不足以让这位大少爷一直挂心。 两年后的这一天,季相宜突然当上了皮条客。 蒋卓晨再一次想起了那名青年来。他太忙,已经快要把曾经那一份欣赏和喜欢遗忘。 两年多的时间不长,但对一名艺人,尤其是有着很高的追求与梦想的艺人来说,并没有那么多的两年多可耗费。 而两年多也足够改变一个人。当他的资源开始不增反减,日后情况恐会越加艰难时,总会改变初衷,想一些别的办法。 季相宜见蒋卓晨一时没做声,又问道:“怎么样?要见一下吗?你有那个意思的话明天我安排他忙完去见你。” “季总,”蒋卓晨说,“不瞒你说,其实我现在就欲求不满,要是今晚他有时间和精力的话你不如让他立刻过来,先解一下我的燃眉之急再说。” “……你……”季相宜哽了一下。这人也太猴急了吧? “怎么?” “种马啊你是?”季相宜低声且不满地吼,“他今天才到g市,现在在剧组里,不知道有没有空呢,给人一点喘息的时间吧。” “那你说怎么办吧?”蒋卓晨抓了抓头发,拿起枕边的电视遥控,“或者你直接告诉他,过了今晚我就要重新考虑他的献身计策,让他自己决定。” “……你来真的?明天他有戏要拍呢。” “当然是假的。”蒋卓晨哈哈地咧嘴一笑,慢慢说道,“季总,过了这么久,我现在对他没什么兴趣了。” 主动送到嘴边的肥肉蒋卓晨很少不吃,这一次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而丝毫没觉得可惜。蒋卓晨想,也许当初他看上林净是觉得他身上有曲蓝的影子,但现在他却发现林净并不是真的那么合适的替代品。如果他真的觉得他能代替曲蓝,他绝不会把他忘得这么干净。 清晨,曲淼起床的时候,光着上半身的男人正在客厅里做俯卧撑。 蒋卓晨背部健硕的肌肉因运动而一团团隆起,肌理分明而充满了爆发力。背上的汗水在晨光里发着光芒,更让他撞上的这一幕像是电视中播放的画面。但那画面比隔着一层电视要真实了太多,哪怕那人是蒋卓晨,也不由得让曲淼吞了一口口水,为了一大清晨的这一幕与性感有关的力量的美。 而在没穿衣服的情况下,蒋卓晨的身材真的是好得过分。 上一次他没心情管他的身材到底如何,而今天这一幕简直就是晨间的一道开胃菜。 曲淼钻进卫生间放了水,他出来的时候,做俯卧撑的男人在做倒立。 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慢吞吞地喝了一杯水,在这期间蒋卓晨仿佛没看到他,他也假装没看到蒋卓晨,自己大喇喇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看晨间节目。 几分钟后,蒋卓晨开始以可怕的速度做起了仰卧起坐。 曲淼偷偷数了一下,一分钟九十多个…… 这浑蛋还是人吗? 桌上放着早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头一夜曲淼没有睡好,起床之后头脑里一片浆糊,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神思却不知道游走到了哪里,等他发现的时候蒋卓晨的早餐已经被他吃了个精光。 “……” 这时候蒋卓晨刚冲完澡从浴室出来,还是光着上身,肩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似笑非笑地站在桌前,看了看他拿着叉子的手,以及曲二少嘴角的食物碎屑。 “好吃吗?我的早餐。”蒋卓晨充满嘲意的问。 来不及销毁偷吃证据的曲淼脸上布满了嫌弃的尴尬。 “我另外给你点一份。”他扔了叉子站起来,睨着蒋卓晨洗完过后清爽湿润的脸,马上又改口,“我赔你双份!” 被蒋卓晨抓到偷吃,竟跟他从他的床上醒来的那个早晨一样让他觉得格外羞怒。 “我先过去了。”他原本是想等曲蓝过来叫他——他不想见到任何曲蓝跟唐天予昨晚睡在一起的证据,但在蒋卓晨这里他也没法继续呆下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旁边的男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唇角。 “至少——也给我留点把。”蒋卓晨说。而后他从他柔软而格外好看的嘴角取下一点碎渣。他把那食物的残渣放到自己唇间,伸出舌头卷了进去。 “你——” 男人嚼了两下,没说话,只是盯着曲淼微挑眉头,并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神经病。” 曲淼皱着眉头骂。骂完收回眼中的鄙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蒋卓晨的房间。他确定蒋卓晨是个真神经病,百分百,纯的。 第十八章 18. 今天他们又见到了沈雷,但这一次不是在科技大厦,而是被邀请至了德雷科技。 到了德雷科技后,沈雷并没有急着谈关于面部模拟器的事,而是亲自带着曲家二人与蒋卓晨参观了德雷的一些新奇的高科技玩意儿。比如即将上市的宠物机,和真正的宠物长得难以分辨,每一只宠物机外表都有自己的不同之处,甚至还具有独一无二的性格、喜好与情绪。又比如第二代家用高仿真机器人,这种机器人第一代主要特长为情趣用途,而第二代已经完成了整体进化,可以像真人一样走路,会一些简单的对话交流,床上的功用更是做了很多的改进,已经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还有一些五花八门的东西,但曲淼都不是很有兴趣。今天曲蓝感冒了,不停地小声咳嗽,流鼻涕。而曲淼甚至没有给他递一张纸的机会。 因为唐天予。 唐天予是很有规矩的人,在这种场合下他向来都不远不近地跟在曲蓝的外侧,不惹眼,也不会让曲蓝离他太远。 但或许因为今天场面不那么正式,而且人也不多,唐天予一直站在曲蓝的旁边,哪怕曲蓝只是轻轻地打一个喷嚏,他的专属保镖也会不做声地关切地去看他。 他的视线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只是唐天予的每一丝细致的关心,每一个担忧的眼神,都让另一个人倍感矛盾与痛苦。 曲淼觉得没趣,曲蓝的身边仿佛越来越没他什么事。就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没有他,曲蓝也不会因此过不下去。 慢慢退到人群的最后,曲淼找到了一道足够他临时躲避的墙壁,蒋卓晨的后背。他走在蒋卓晨的后边,跟着蒋卓晨走路的节奏,男人高大精悍的身躯挡住了他不想看到的画面。 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蒋卓晨有那么一点点的用处。 蒋卓晨不知是不是没注意到他,总之一路曲淼都走在这个男人的后边,而蒋卓晨自始至终没回过头,没刻意换过位置,也一个字没问没说。 他竟从他的背后找到一点错觉的安心。 最后一行人终于来到面部模拟器的宽敞研究室,鉴于曲蓝没亲眼见过这一项神奇的高科技技术,沈雷早已经安排好了人员为他展示。 “我想试试。”一名年轻人从蒋卓晨的身边走出来,咧嘴对沈雷笑道,“沈总,把我的脸变一个样子吧。” 上一次蒋卓晨换了一张唐天予的脸,那让曲淼恼羞成怒。这一次曲淼进入实验间,对方问他想变成什么样的时候,他内心中有些不确定的茫然。 他和曲蓝有着同样的脸,却没有得到同样的感情。他看着外边的曲蓝,他的双胞胎哥哥睁着眼睛望着他,脸上写着期待的、好奇的雀跃。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恨他。他并不能从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上边看到自己。哪怕他嘴上也笑着,朝曲蓝笑得那么漫不经心那么随心所欲。 “随便,不是现在这张脸就好。”他做出浑不在意的样子说。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站在曲蓝背后的蒋卓晨,男人隔着玻璃盯着他,眼底泄露出一丝难得的凝重与专注。 曲淼的视线从蒋卓晨脸上一扫而过,这种时候,他没有、也不会去深究当下的蒋卓晨在想些什么。 后来合作的事谈得还不错,以曲新和雷霆的财力而言,他们完全不介意在这个极有价值的科研项目上一掷千金。 曲蓝在,曲二少就完全不再管事,坐到会客厅里的时候几乎都是曲蓝在和沈雷沟通,曲淼偶尔听到他细细的咳嗽声,他温文而从容的声调,并在曲蓝那熟悉的声线里手撑着单人沙发昏昏欲睡。 头一夜睡得太差,这种场合对曲淼而言相当的适宜睡觉,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放任了自己。 等到他被人叫着名字,从一场黄粱中恍然醒来,发现在场几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曲蓝就站在跟前,好笑地垂目望他。 曲淼甩了两下迷瞪瞪的脑袋,用手掌揉了好几下眼睛:“说完了?说完了走吧,我有点饿了。” 他没有回答曲蓝的问题,他回答不上,他站起来,瞟到蒋卓晨和沈雷又交谈了几句。今天蒋卓晨很老实,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他们同在一个场合,他不理他,他也不理他,为了避免彼此看不顺眼而导致的气氛尴尬,他们总是仿佛不认识对方。 中午沈雷安排了饭局。吃到中途曲淼去放了一次水,他刚嘘完,在收鸟回笼的途中,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对方走了进来,看着他加速整理龙门水库的样子,往他腿中间扫了一眼后,朝他发出道低笑。 “你笑什么笑?”加紧收拾好,曲淼剜了蒋卓晨一眼。这个变态是偷窥狂吗? 男人抱着双手靠在门上,挡住曲淼的去路,曲淼不耐烦地示意他滚开,就听到他说:“你现在这张脸有什么不好?” “……” “拿那种事来怪自己这张脸,你是不是太幼稚了?” “听不懂你说什么,给我滚开。”曲淼的脾气一下冒了出来。他不是听不懂蒋卓晨在说什么,反而听得十分明白。他之前的行为就连曲蓝都没看出什么来,却偏偏竟然让蒋卓晨发现了那一刻他的心情。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 而现在这个人竟然还来说他幼稚。正因为如此他简直冒火死了!蒋卓晨有什么资格对他说教!这个人以为自己是谁? 他推开蒋卓晨要走,刚拉开一点门缝,背后伸出一只手“碰”地把门按了回去。 “你他妈干什么?!”这阵子总是来招惹他,总是、总是,姓蒋的到底有什么毛病。曲淼转过身,冲着蒋卓晨怒吼,但他立刻被人圈进了双臂之间。 “别再做这种事了。”男人的气息瞬间裹覆了曲淼全身,他凝视着曲淼,带着莫名的慎重,“我说过我不介意当某人的替身,别急着拒绝我,你自己认真考虑一下。” “不可能——” “我又没让你喜欢我,只是上个床而已,大家各取所需,”蒋卓晨伏在曲淼耳边呢喃,“那天晚上你可是享受得快升天了。” “我根本就不记得那晚的事,谁知道你技术有多烂?” “那正好,再来验验货啊。”蒋卓晨发出极度轻慢的低笑,“试过之后你就知道有多好,我保证你用过一次就会爱上,我的——”隔着裤子,他在他腿间相同的部位意味十足地顶了顶。 “但我说过没兴趣让别人操你。”不可否认,蒋卓晨不仅身材好,那里也长得很壮观。但那也构不成他跟他变成床伴的理由。 曲淼没答应,蒋卓晨却也没气馁,他伸出舌头舔舔青年微微发热的耳朵:“我保证你会喜欢上用后边,你好好想想,不急。” 呵呵?这人哪里来的自信? 曲淼真的搞不懂蒋卓晨,这人真的是靠下半身思考问题?但就算如此,蒋卓晨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突然就非要缠着他不放?还是说这是他玩的什么新花样?曲淼避开那条狡猾的湿粘的舌头的骚扰,深锁着眉头挣了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蒋卓晨?” “大概是我们身体契合度还不错?”男人收紧手臂,“你自己或许不知道——你的味道、很好。” 比他吃过的许多明星、各种浪荡的富家少爷,都更美味。更要的是,他是最完美的替代品。 这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有人在外边问:“怎么打不开,里边锁了?” 曲淼不再啰嗦,猛得推开了蒋卓晨,一口气拉开了门。 从德雷科技离开后,又因为橡树湾的事奔波了一个下午。曲家两兄弟难得一起忙公事,不管走到哪都难免成为一道亮丽风景,一直忙到夜深才回了帆船酒店。 晚上曲淼把唐天予赶到了蒋卓晨那边,只剩他和曲蓝两个人。因为曲蓝感冒,曲淼把冷气调到更合适的温度,两人坐在沙发上各自干各自的。 曲蓝在翻阅眼前一大堆的资料,曲淼一边看电视一边跟齐飞聊天。 曲蓝从文件里抬起头来:“齐飞回来了?” “还没有,在那边过好日子呢,他怎么舍得回来。”说着,曲淼又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 “曲淼……”曲蓝叫了一声,而后握着手里的笔,等着曲淼回应。 “?”曲淼发出信息,没等到曲蓝后边的话,于是转过头,一脸的疑问。 “德雷科技的这个项目我们应该会投,但是今天——我不习惯你变成别的样子。”曲蓝说,“哪怕只是一会儿,那张脸也太陌生了。一开始我很期待亲眼见证这项技术有多新奇,但是当我目睹你慢慢变成别人,我的内心更多的是排斥。” “什么啊?”曲淼挑眉,他收了手机,从旁边移到曲蓝跟前,摸了一把对方洗过澡之后有些乱的发丝,“那就是个展示,只是为了让你见识一下它的神奇,用不着当真吧。” “我知道。”曲蓝凝睇着曲淼,曲淼带着无辜而真诚的笑和他对视,或许是他想多了,但他总觉得流淌在他们之间的气氛和从前不再完全相同。 第十九章 19. 第二天一大早曲蓝离开了g市。之后不久,“三水一晨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注册成功,随着橡树湾第一期公开招投标正式启动,曲淼这个纨绔子弟也终于迫不得已忙得晕头转向。 在忙碌中,三个月时间眨眼而逝。这几个月里曲淼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g市,而他和蒋卓晨的这几个月见面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多年加上还要多。 两人依旧住在帆船酒店,彼此对门。因为工作原因,早晨一起出门,晚上一起回来也成了常态。 曲淼甚至逐渐习惯了蒋卓晨私底下的骚扰。 他唯一庆幸的是死黑社会在有人的时候都表现得很正常,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蒋卓晨仍旧会做出一些找死的行为。 但有时候他们会一起跑步,健身,或者在一百多米的高空体验无限刺激的运动,甚至有时还一起去超市或者商场逛逛,买一些必需或非必需品。 排除骚扰因素,曲淼发现他和蒋卓晨并不是真的那么合不来。这个男人什么都敢做,他很少遇到敢于尝试任何一件事的人,他们正常相处时会让曲淼心里有着一种微妙的放肆的愉悦。 而这种放肆在曲淼未曾发觉时逐渐膨胀。直到有一天达到极点,并且爆炸。 那爆炸的导|火索燃得猝不及防。 唐天予出了事。 那一天曲蓝在隔壁市出差,他的贴身保镖却没有跟着。同一天的g市是一个晴朗的深秋。 接到曲蓝的电话时,曲淼整个人都懵了。 曲淼一直都知道唐天予的过去并不简单,在那个瓢泼的雨夜遇到他时他就已猜到。但唐天予从来没告诉过他自己的曾经,他也没刻意问过。 在这一天曲淼终于知道。 时值傍晚,酒店的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大新闻。全国著名的实业家、慈善家杨旭被人重伤,现在正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嫌犯已逃,警方正加紧调查此案。 曲淼盯着电视,手里握着电话,听着曲蓝在讲述唐天予的故事。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那个人……”他杀父弑母的仇人,曲淼知道,现在他找到了,他单枪匹马前去报仇,可是他没有完全成功。 “他说有人看到了他,他不能回a市,现在他藏在外边,他没法回去。” 曲淼几乎不曾在曲蓝身上见过那么乱糟糟的不知所措,只有在今天,事关唐天予的事情上,他轻易地听出来曲蓝整个人的茫然与慌乱。 但他能好到哪里去——他比曲蓝还要懵逼。 唐天予竟背负着那样的曾经,比他以为的更黑暗的过去。而今天这个人杀了人,却没有杀死,以唐天予的个性他一定会再出手……不,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他的脸被人看到了,他成为了嫌疑人…… “你别慌,我们一起想想,你让唐天予先躲好,别急着再对杨旭出手。”叫曲蓝别慌,曲淼却比曲蓝还要混乱,他无意识地抓乱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他今晚要赴一个g市的宴会,刚准备好准备出门,就猝不及防地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而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伸来的一只手,夺过了曲淼手里的电话。曲淼一惊,对方已经按开了通话免提。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曲淼惊愕地回身,他面前站着穿着深灰色外套的男人,蒋卓晨拿着他的电话,神情肃穆而凝重。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对着电话说道:“我是蒋卓晨,是不是唐天予出了事?你把事情简单再说一遍。” 这天的蒋卓晨穿得格外正式,款式庄重的外套与黑色齐整的西装让他散发着成熟挺拔的帅气,他的头发梳了起来,上了不少的发胶固定得整整齐齐,而因为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凛然,更让他看起来和平时大不一样。 曲蓝沉默了很短的一瞬后,简述了唐天予请了假瞒着他去杀杨旭的事。 电视里的新闻已经播过了,蒋卓晨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不到一小时之前。”曲蓝沮丧地说,“杨旭倒下之后他立刻就撤退了,但杨旭身边的人认出了他,那个人以前见过他。” 因为关心则乱,曲蓝和曲淼在完全没想出什么好的对策时候,蒋卓晨却说了一声:“或许这事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你不用急。” 曲淼讶异地望着蒋卓晨,拿着电话的男人声音神态都是那样的坚决笃定,就这短短几字透出的却竟是一种让曲淼感到安心的力量,曲蓝抬高了声调,和曲淼一样的感到惊讶,或是惊喜。 “你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蒋卓晨问:“知道你今天具体的行程的人有哪些?” “只有我的两名助理和一名秘书,他们都是亲信。” “那就好办了,你立刻联系他们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行踪,以及你现在不要回a市,不要让别人看到你,你先找个地方呆着。” “嗯……” 蒋卓晨接着说:“今晚你和唐天予将出现在g市的一场夜宴,当场所有人都可以为你们作证。” “什么?”曲蓝恍惚了一下。不过曲淼立刻就反应过来蒋卓晨出的是什么主意。蒋卓晨要他跟他——他们两人假扮成曲蓝和唐天予出席今晚的活动。从杨旭出事到今晚g市的宴会开始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而唐天予不可能在两个小时之内从出事的城市现场赶到夜宴现场。 如果唐天予出现在了g市,今天他谋杀杨旭的证据就不可能成立。 “曲淼今晚会装成你,我现在就联系沈雷,请他帮忙把我的脸‘变’成唐天予的脸。一旦今晚我和曲淼成功了,你和唐天予立刻赶过来……不,你最好现在就给唐天予安排,他不能坐飞机以及任何一种会暴露身份信息的交通工具,所以只能走高速,从b市坐车过来要花不少时间,所以最好别拖太久,以免‘唐天予’出现在公开场合后g市的警方会找他调查。 “还有,希望这几天你那位保镖没蠢到使用真的证件,不然过后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解释。” 曲蓝已然清楚蒋卓晨的办法是什么,他松了很大一口气。蒋卓晨不愧是蒋卓晨,只要这个男人肯出手,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我明白了,你放心,其他问题我来解决。而且天予做事很谨慎,今天他被人看到脸完全是一个意外。”曲蓝说。 “其他事你看着办吧。”蒋卓晨在鼻子里冷笑了一声。曲蓝对唐天予的维护他根本不置可否。他不关心唐天予为什么这样那样,他甚至根本不在乎唐天予最后的下场,唐天予要是真的消失了反而是他的机会。 但蒋卓晨仍旧选择了帮忙,站在曲蓝的朋友的立场,以及……他也不想看到某一个暗恋得胆小如鼠的蠢东西今晚会担忧得睡不着觉。 他不算什么好人,但唯一好的,是他还算讲义气。 “你假扮曲蓝没问题吧?”蒋卓晨这才正眼看向曲淼。夜幕已渐渐降下,窗外是灰白里泛着蓝的天空,海上的风吹拂着窗纱,曲淼在灯下说:“如果我想我就能变成他。” 这一刹那,蒋卓晨的眼里映出了曲蓝,一个原滋原味的曲蓝,对他和善友好地微笑的曲蓝,青年的演技让他呆了那么一瞬。 “走吧,别耽误时间了。”一眨眼,面前的人又变成了那个有些冷又有些痞的曲淼。曲淼从蒋卓晨手里拿回了自己的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等我们的消息。” 而后他朝蒋卓晨支了一下下巴,便迈着步子迅速地朝门口而去。 沈雷答应了蒋卓晨的请求,而且没有问蒋卓晨这么做的缘由。他亲自帮蒋卓晨“换”了一张脸,除了他和蒋卓晨以及曲蓝,没有让第四个人知道他们在这个实验室里干了什么。 他们欠了沈雷一个天大的人情,往后雷霆以及曲新与德雷科技的关系只会越发紧密。 曲淼在外边看着里边两人的互动,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想,沈雷真的是一个聪明的男人。 十几分钟后蒋卓晨已经变成了唐天予。沈雷把一个装着注射器的盒子交给他,“在开始失效之前注射,它可以让你的外表多维持大约一个小时的稳定,但使用之后会有短暂的后遗症,过后一两天你的头都会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痛——会非常痛,痛得很多人难以承受。而且一次性注射次数越多头痛的症状也会越厉害,所以我绝不建议一次使用两支以上。这里边有两支,但我希望你都用不上。” 沈雷向来冷峻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于心不忍,蒋卓晨心情复杂地握着那支盒子,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没再和沈雷多废话,蒋卓晨和曲淼飞快地赶往了宴会现场。 当曲新的大少爷曲蓝带着他的保镖唐天予走进人群时,一些在私底下得到杨旭被害的□□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看样子唐天予果然已被警方列为嫌犯。蒋卓晨心里想着,却目不斜视地跟着曲淼。他思忖着今晚他和曲淼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也就是唐天予就在宴会现场,并且今天一天都在g市,从没到过祖国北方那座刚发生过大实业家遇袭的城市。 托了唐天予和蒋卓晨的身高差不多的福,换了脸,发型和着装也都模仿了唐天予,顶着唐天予的那张脸跟在曲淼身后,蒋卓晨完全没引起任何的怀疑。 虽然和唐天予并不熟,但那名保镖最大的特色就是不喜说话。所以不用怕声音露馅,蒋卓晨只要老实地闭着嘴就够了。 事实上比起自己,蒋卓晨更担心曲淼,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曲淼今晚完美地扮演了曲蓝的角色,他像曲蓝一样风度翩翩,侃侃而谈,对人温和有礼,从容有度,他的身上哪里还有“曲淼”的半分影子。 蒋卓晨好几次都看呆了。 连他都看不出任何的破绽,遑论他人。 曲淼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人群之间,蒋卓晨突然有些好奇,为什么曲淼会是现在的曲淼,这个人如果愿意,他是不是也能像曲蓝一样成为人们的目光追寻之处。是不是也能成为天之骄子,而不是今日的纨绔子弟曲淼。 到达宴会后不久蒋卓晨算着时间进行了一次注射。他从隔间出来,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他仍旧惊讶于这一项科技的可怕之处。 他甚至在伸手触摸自己的脸时,也没有摸到哪些地方而产生“错位”的感觉。 第二十章 20. 这一晚两人的表演非常成功,他们在适当的时间提前离开了宴会。目的已经达到,所有人都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模拟效果即将消失,他和他回到了车上。 离开宴会不久就撤了司机,曲淼开车,蒋卓晨坐在副驾位。蒋卓晨还维持着变化后的样子。 “你的头——没事吧?”蒋卓晨这次是为了帮唐天予,想着沈雷之前的话,曲淼对于蒋卓晨即将承受的事感到了一点不忍心。 “怎么,关心我?”旁边座位上的男人轻松而自在地从内衣兜里摸出一支烟,又掏出打火机,低头点了烟,冲着曲淼一笑。 曲淼盯着前路:“要不是因为唐天予我怎么会关心你。” 蒋卓晨早就料到会得到这种答案,他打开车窗,嘴里喷出的烟随着车速飞快地流出了车窗,曲淼听到“啧”的一声,而后身旁的男人问道:“如果我真的像沈雷说的那样痛得没法承受,你要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又不能帮你分担一半的痛苦。”曲淼说。 黑色的捷豹一路狂飙,今晚面对着有着唐天宇的脸的蒋卓晨,曲淼好几次都出现了心跳加快的症状,尤其是“唐天予”一晚上注视的都是他而不是别人,那种感觉让他浑身冒汗,哪怕知道对方是蒋卓晨,他也没法抑制心底的悸动。 而现在他也不太习惯对着唐天予的脸说些浑话。 听到他的话之后蒋卓晨抽了一口烟,在青烟里慢吞吞地说道:“在我痛起来的时候,也并不是真的没有办法让我分心不去感受。曲淼,我帮了你喜欢的男人,难道还不值得一点回报?” 曲淼一下放缓了车速,他手上一紧,转头骂道:“你什么意思?!你把今晚的事当成交易,我他妈就是你的交换对象?!” 谁知道顶着唐天予脸的男人竟不要脸地说:“我没这么说,但如果你一定要这么理解的话,反正结果就是那个意思。” 曲淼的额头冒起了青筋。这个浑蛋打的就是这主意?!在他今晚为他感到了几丝感动和担心之后,蒋卓晨却另有所图。 “如果我拒绝呢?” “我不强求。”蒋卓晨耸耸肩,用夹着烟的手搔了搔头发,“如果你真的忍心让我一个人痛苦,我也没办法啊,曲总。” “别在我开车的时候说这些了。”曲淼不快地锁着眉,“等你快痛死的时候说不定我会给你个痛快,一劳永逸,让你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蒋卓晨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呵呵,你还真是狠心。” 宴会离帆船酒店并不远,车很快就开进了熟悉的街区,不远处就是奢华的帆船酒店。在最后一截海边公路堵了一下,蒋卓晨的一支烟刚抽完,这时候他的样子也开始有了小小的改变。他们堵在车流里,突然,蒋卓晨的右手紧紧抓住了车门把。曲淼清晰地听到身边的男人抽了很大一口气。那种突然造访的疼痛,会让人难受得猝不及防。 曲淼意识到,开始了。 会让蒋卓晨一时间都无法忍受抵御的痛,那究竟——是到什么程度? 前边的车开始缓缓移动,曲淼的担忧写在脸上。虽然和蒋卓晨打嘴炮,但他不可能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他。 他一边驱动车,一边问蒋卓晨:“你还行吗?” 蒋卓晨额上绷着一道道青筋,大颗的汗水密密地冒出。他紧闭着眼睛,好几秒之后睁开,手仍旧抓着车门把,竟痛得一时没法说话。曲淼非常担心,片刻才听到蒋卓晨喘了一口气,而后这男人竟张嘴朝他笑了一下:“啊,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惨嘛。” 再之后,蒋卓晨不急不慢地从衣服里拿出了装着注射器的盒子。继而,他取出了今晚剩下的那支注射器。曲淼不知道蒋卓晨要做什么,他甚至没想过阻止。下一秒,蒋卓晨撩开了左手的袖子,毫不犹豫地将注射器插到了自己手上。 ? ! “你疯了啊?!”蒋卓晨的行为完全出乎了曲淼的意料,他冲着他咆哮,却只能任凭疯狂的男人把整支液体注射进了自己体内。 蒋卓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曲淼觉得任何正常人都无法理解。 曲淼飞快地把车开回了酒店,在大堂门外把钥匙甩给了泊车小哥。 这时候蒋卓晨已经痛得大汗淋漓。曲淼一边骂他一边由他解了安全带,他们下了车,曲淼拉着蒋卓晨快速往酒店里走,一边走一边给小甘打电话:“我回酒店了,把之前让你准备的止痛片给我。” 很快就从小甘那里拿到了止痛的药,曲淼把药片塞进蒋卓晨的嘴里,连扶带拖的将人拉进电梯。死黑社会已经头痛得没法靠自己站稳,所以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而最让曲淼烦躁的是对方注射药剂之后外貌暂时就稳定了下来,顶着和唐天予八|九分像的脸挂在曲淼肩头。 出了电梯,顾不上去找蒋卓晨的房卡,曲淼直接把人带进了自己那边。 昏暗的房里透进自外而来的灯光,曲淼伸手去开灯,却一把被人按到了墙上。热气覆上脸颊,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息,曲淼愣了一下,随后重重地推开了蒋卓晨。 “啪。”灯光大作,蒋卓晨靠着墙缓缓滑到地上,曲淼骂:“让你痛死算了!” 但他可以骂他,却无法不管他,因为眼前的人既是蒋卓晨却又是他心底深藏的模样,更何况搞成这样,都是因为蒋卓晨帮了这个原本没义务帮的忙。曲淼蹲下去,用双手穿越蒋卓晨的腋下,费了吃奶的力想把人扶起来,蒋卓晨却一点也不配合,在他耳边不住地笑。 真贱。浑蛋。 曲淼说:“你能不能自己动一下?” 蒋卓晨抬起头抱着他的背,突然用大汗淋漓的脑袋拱了一下曲淼的脸,“我像唐天予吗?” 曲淼停了所有的动作。 “今晚很多次你都在偷看我。” “……” “难道你真的不想尝一尝‘唐天予’的味道?嗯?” 他想,他想过无数无数无数次,他和唐天予在各种各样的场合以各种他能想出的方式做|爱。 可是每一次他又觉得可笑,愈发空虚,甚至想到曲蓝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真是恶心透顶。 他以见不得人的龌龊方式肖想着他和曲蓝的情人做那种事情,如果曲蓝知道,他们会变得怎样? 但他该怎么控制自己去喜欢一个人。哪怕他已经刻意避开他们。但脑子里那些蜂拥的念头那些和那个人有关的画面就像开闸的洪水总是一次又一次冲撞他想要逃开的心。 背上的那双手逐渐收紧,蒋卓晨把发怔的曲淼按在了自己身上,他抱着他滚了一圈,今晚打扮得格外帅气闪亮的年轻人被人摁在了下边。 “让我忘记我的疼痛吧,”蒋卓晨压下去,滚烫的身躯覆盖了身下的人,他含住曲淼的耳朵湿濡地舔|弄,“我也可以让你忘记你的疼痛,我的少爷。” 他们彼此不喜欢,曲淼悲哀想,可是这个男人却总是能透穿真正的他。地板的冰凉隔着几层衣服微微渗进肌肤,曲淼倒在那里,他的眼睛里是装潢奢靡的天花板,和蒋卓晨微微散开的一些黑发。 蒋卓晨舔过曲淼的晶莹白皙的耳垂,舔过他俊挺的脸颊,忍着痛喘着气捧住曲淼的脸,垂头在曲淼的鼻尖亲了亲,那张霸道的唇微张着移到了曲淼的唇边:“今晚我就是那个人,你可以睁开眼睛把我看清楚,直面你自己的*,不用觉得羞耻,不论你曾经想过哪些动作哪些花样,我都——可以给你。你只需要享受,沉沦,跟我一起攀上天堂。” 他一边说一边啃着曲淼红润的唇瓣,他的舌头挑开两排贝齿,穿进曲淼的口腔,勾住了青年犹豫的舌尖。 他含着他一番热吻,从曲淼嘴里退出,抚揉着青年细韧的腰身,用唐天予那正直的脸摆出点可怜又难受的神色:“我的头、真的痛死了。” 曲淼望着头顶上那双眼睛,为什么,明明这张脸没有真的改变,他眼里所见的,却是这么真实,真实得让他没法拒绝的样子? “……只有今晚一晚。”他终于在这人纠缠这么久之后答应了他。 是他欠他的。 如果今晚他们真的救了唐天予的命,那他要他的身体——没什么不划算的。 更何况。 更何况现在抱着的他的人,他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谁。 蒋卓晨说得对,也许他什么都不用做,他只需要沉沦就够了。如果蒋卓晨的技术真像他自己吹嘘的那么好。 第二十一二十二章 …… …… 他伏在他身上,亲吻青年迷离的双眼,潮红的脸颊,呻|吟的红唇,在他唇边下流地说:“你看,‘三水一晨’再次合体了。” 曲淼流着眼泪在心里骂,这个要色不要命的浑蛋。 蒋卓晨慢慢出来,他扯掉了套子,倒在沙发的另一头喘息。几分钟之后,他爬起来,使劲捶了几下头,而后在凌乱的衣物里找出烟,抽了一根出来点上。 “起来。”蒋卓晨咬着烟,捏了捏一挂的曲淼的脸,“洗个澡回床上去睡。” 曲淼喉咙干哑,一个字也不想说,他不客气地挥开蒋卓晨的手,但还是慢吞吞地翻身起来。 浑身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不舒服劲,但在这种不舒服里,却又充斥着与之相反的餍足感。原来这就是在下位的滋味。在做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体验,除了最开始那灾难一样的磨合,后边……蒋卓晨的确没白吹嘘自己的技术。 但问题是第二天,他的屁股是不是还会像上次一样……想到这里又让曲淼有些烦躁。而且上一次他可是被蒋卓晨搞得发烧了,天知道那个浑蛋到底把他身体怎么了。 曲淼忍耐着不适往浴室走,一个男人步步跟在他背后,他还没走到门口,就突然被人一把揽住。 他咬着烟,和曲淼身|躯相贴,下巴在年轻英气的青年头顶上摩擦,轻声而危险地说:“你走路的姿势,是在邀请我再上你一次吗?”说完他扳过了他的脸,摘了嘴里的烟,低头霸道地封了他的嘴,渡给怀里的人满嘴的烟气。 曲淼“唔唔”地挣扎起来,蒋卓晨把他硬拖进了浴室…… …… 22. 第二天,蒋卓晨的头痛加剧,事实上他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半夜里痛得厉害的时候,除了吃了双倍的药量,又把睡得昏昏沉沉的曲淼按着操了一番。 白天的时候,两倍的止痛药竟都没能起多少作用,曲淼挂着黑眼圈,心情复杂地看着蒋卓晨痛得恨不得用头去撞墙,他什么埋怨都说不出来了。 没想到沈雷一点也没夸大使用那药剂的后果。早知道这样,这个不要命的还敢再在车上扎自己一针吗? 蒋卓晨躺在沙发上,还是顶着那张惯常不怕死的狂妄脸:“当然,我做了就不后悔。”因为痛,连笑都显得狰狞。 曲淼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蒋卓晨的贴身保镖李浩正在给他擦头上的汗水。两个人一个头痛,一个腰酸背痛屁股不舒服,想来想去曲淼竟不知该怪谁。 蒋卓晨那一扎,难道就只是为了把他拐上床,享受一夜欢愉吗。这个人为了满足下半身的需求到底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临近中午的阳光透进来,深秋的海滨正是晴朗灿烂的季节。唐天予和曲蓝已在清晨赶到了g市,果然如蒋卓晨所料,一大早警方就联系了曲蓝要到了唐天予的联系方式,而且把两人都请了过去配合调查。而那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与曲淼和蒋卓晨碰面。 但四人已经把所有的细节都沟通过,所以曲淼并不是特别担心曲蓝和唐天予会露馅。反正两人只要咬定昨天在g市就行了,毕竟他们有无数的人证。 但问题是蒋卓晨——现在这样子。 曲淼不确定地望着躺平的男人:“你要不要回你那边睡一会儿?” 那两人在局子里喝完茶就会过来这边,曲淼不想让唐天予和蒋卓晨碰到一起。 那太尴尬。 他不仅总是意淫唐天予,这一次更是和顶着唐天予的脸的蒋卓晨搞上了。他把蒋卓晨当成唐天予,和他做了一晚上的爱,没节制地滚了一夜的床单。 而这事他和蒋卓晨都心知肚明,他不能想象蒋卓晨这次见到唐天予会怎样。毕竟这个男人总是胆大妄为,谁知道他会不会口无遮拦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而哪怕蒋卓晨什么都不干,不等于就不尴尬。 他虽然不在意外界的人如何,但不等于不会在意唐天予,只有那个人是不一样的。 但蒋卓晨一点也没想过要配合他的建议。 蒋卓晨挥挥手让李浩站开,自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揉揉头回道:“你觉得我现在能睡得着?还是你会想点什么办法让我好好地睡一觉?” 语气里充满了色情下流的调子,曲淼恨不得一掌揍翻他,“你不怕精尽人亡我怕。”曲淼咬着牙,不快地说道,“我真心实意地感谢你出手帮助唐天予,但我丑话说在前边,是你把这个忙变成了交易,既然你让我付出了代价,就别觉得我们亏欠你多少。” 蒋卓晨放下手,突然凝视着他,好几秒之后,男人的嘴里发出“呵”的一声笑。这一刻,他的脸上竟渗出了盛气凌人的气压。 他的眼里闪着凌厉而几分残忍的光芒,他抬着头,对两三米开外的曲淼说:“昨晚你在我身上浪成水,我把你操得上天让你爽到叫哑嗓子,最后在你看来它仅仅只是‘代价’?还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没觉得你亏欠我,唐天予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要说亏欠,也该是他本人和曲蓝亏欠我。哪怕你为了他和我上床,你以为他就会感激涕零从曲蓝身边改投你的怀抱,嗯?” 曲淼的拳头陡然捏了起来,紧紧地,剪得平整的指甲都几乎陷进了肉里。他像一只野狼,喉咙颤抖,发出即将进攻的颤音。 蒋卓晨对此置若未闻,继续说道:“我早就说过,他不值得你为他如此。你看,这件事不就是血的教训?你自以为为他付出,但他根本不知道,而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蒋卓晨!” 曲淼涨红了脸,怒目切齿地朝蒋卓晨扑了上去。蒋卓晨有什么资格评判他! 但他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挨到就被人紧紧扣住了双臂。 “曲总,得罪了。”蒋卓晨的走狗在他耳边冷静地说。 “蒋卓晨我操你祖宗!!”曲淼在李浩手里用尽力气挣扎,背后的人死死扣着他,发现他比想象中更难对付,所以连一丝力道也不敢放松。 “你对我恼羞成怒,不过是因为你赞同我说的话。你觉得我说错了?”蒋卓晨站起来,双眼里尽是冷酷,“你既然决定了放弃他就该干脆点,否则你自以为为他牺牲,做出一腔痴情给谁看?你不过是得不到又执迷不悟罢了。” “我的事不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你自己能好到哪里去?这个世上谁他妈眼瞎会真心喜欢你?!” …… “放开他,你出去。”蒋卓晨满脸冰冷地对李浩说。 李浩犹豫了一下,松开钳制,“啪”的一声,他的脸上顿时挨了一拳。他没管自己发痛的脸,径直转身往外而去。 身后立刻传来了打斗声。 保镖刚走出去,在外边站了没一分钟,电梯那边就走来一名小个子的青年。他走过去,伸手挡住了对方继续往前的脚步。 “你干吗啊?”来者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他,想绕开他,但立刻又被挡了去路。 “诶你什么意思啊你——”小甘不高兴了。这人脑子有问题吗,他要去见曲总竟然还能被人拦住不让走。 保镖像一座巍峨的山,任小甘怎么绕怎么窜竟然一步都动不了,最后他还被人直接夹着扛到了肩上。 “你你你放我下来!” “你饿了没有?”扛着小甘的保镖问。 ??? “曲总叫我带你去吃午饭,他和蒋总有事商量。你要是不想吃就自己坐电梯下楼,没叫你别上来。” “我们曲总才不会让你带我去吃饭,你放我下去!”小甘在保镖肩上无用地扑腾,但最后还是被人带到了电梯前。小甘觉得大事不好,一定是蒋总跟他的保镖把他们曲总怎么了。想到这里他开始心慌地叫“救命”,但立刻就被人放下肩头并捂了嘴。 “唔唔唔——” 保镖应付小甘如同应付小白兔一样轻而易举。他把小甘困在胸膛前,在他头顶上说:“曲总和蒋总在做那种事,你真的想去打扰他们?” “唔?”小甘睁大眼睛,感到李浩松了些劲,连忙扯下嘴上的手,不解地,“他们在做那种事?那种事是哪种?” “……” “叮。”电梯到了,保镖把人推进电梯,站在外边说,“你自己想,自己去吃饭吧。” 电梯门慢慢关上,小甘懵懵地看着对方冷俊的脸消失在视野里,想了很久,他的脸慢慢地泛起了红晕。 他们小曲总喜欢男人这事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原来曲总真的和蒋总好上了?怪不得这段时间两人老是在一起,但是,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啊? 曲淼和蒋卓晨当然没好上。 他们弄得客厅一片狼藉,不是因为正在做小甘想的那种事,而是在争斗间弄的。但曲淼最后仍旧输了。 身量的差距,以及身手,都让曲淼败给了蒋卓晨。 他落到蒋卓晨的手里,被男人扔到了房间的床上,并杀气腾腾地拔了个精光。 …… …… 曲淼趴在床上抽着气,大声痛骂:“我杀了你!!” 在他的破口大骂中蒋卓晨停下了动作。他两手分别按着曲淼的两只手,趴在他背上,突然在曲淼的肩窝叹了一口气。 我在做什么。他头痛地想。我在强|暴他。 这是蒋卓晨从来没做过的事,强|暴一个人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底线。无论他用什么手段拐人上床,那也绝对不包括来硬的。 或许因为头痛得真的太厉害,痛得让人无法掌控自我。在听到那一句没人喜欢他的时候,他恼羞成怒,失去了理智。 他喜欢曲蓝的时间比曲淼喜欢唐天予的时间更长。但他第一次对曲蓝出手时却竟然找错了对象,紧接着出国念书,他以为没有什么会来不及,但等到发现的时候,曲蓝身边已经有了唐天予。 蒋卓晨对待感情没有曲淼那么执着,或者说他不会像曲淼一样因为感情而让自己变得苦逼。既然得不到,那他该享乐何不享乐。 但曲淼说出那句话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也许并不是真的不在意。毕竟得不到的,谁不会在心里有念想。 身下的人紧张地绷着身体,像受了惊而且与人结了仇的年轻野兽,肌肉里震颤着警惕与愤怒。 “别乱来。”蒋卓晨知道曲淼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对象,所以在曲淼耳边给出了警告,而后彻底从对方的身体中脱离。 他慢慢放开曲淼的两只手,并支起身子。 然而才刚刚松开桎梏,身底下的人就猛地翻了过来。 第二十三章 23. 曲淼的膝盖闪电般地顶向蒋卓晨腿中间,他的眼神里饱含着狠辣的杀气,随之而来的是劈向蒋卓晨脖子的掌风,那是真的想要把蒋卓晨弄死的决绝。 幸亏面对着曲淼的是蒋卓晨,他险险地躲过曲淼断子绝孙的一踢,抓了曲淼的手锁在背后,手脚并用,将人困在身下,重新掌控。 “你就是永远都得不到教训,是不是真的要我把你强了,操得你屁股开花你才会老实?嗯?” …… …… 曲淼梗着脖子不敢再动弹,嘴里却冷冷地说道:“你以为强|暴一半不叫强|暴?” 蒋卓晨被说得噎了一下,继而他问道:“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该继续做完全套?” “你敢!” “你觉得我敢不敢?”…… 他当然敢。曲淼意识到,无论他们说什么,这个男人都可以把说过的话化为实践。他从来没有遇到第二个和蒋卓晨一样厚颜无耻无所忌惮横行霸道的男人。 而这种让他又羞愤又尴尬又觉得不可理喻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他败下了阵来。 “把你的东西拿开!”他懊恼地把脸埋在被子里,真正地放松了身体。他敌不过他,但总有一天他会给蒋卓晨教训。 背上的人也松了一口气……而后蒋卓晨在曲淼耳边说道:“之前我说的那些话也许有点过分,还有、刚才的事,我道歉。不过你自己好好想想。” 曲淼以为自己幻听了。蒋卓晨竟然向他道歉? 他瞪着眼睛,埋在被褥中的脸上写满了惊奇,这一刻他连差点被蒋卓晨强上的耻辱都忘了。 “但是……”蒋卓晨轻轻咬了咬曲淼的脖子,胯部压着曲淼的臀晃了几下,“都这样了真的不继续?曲蓝过来还有一会儿,够来一次了。” “……你去死吧你蒋卓晨!” 客厅一片暴风过境般的残乱,还在叫人收拾,曲蓝和唐天予已经到达了酒店。 曲淼的房间不能见人,他让曲蓝直接到了对门。 唐天予跟在曲蓝身后,脸色有些微的憔悴,但比曲淼以为的好了不少。在看到唐天予的时候,之前心里那些尴尬和羞耻的东西统统都被曲淼抛在了脑后,他脑海里最深的,全都是有关于曲蓝对他说的唐天予的过去。 这样的唐天予曾经也是无忧无虑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只是一桩突如其来的血海深仇浇筑在了他的灵魂中,彻底地改变了他。后来,十岁的唐天予变成了流落街头的野狗,再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再一次改变了他的命运。 曲淼想,那个人不是自己也没关系,只要唐天予能手脚齐全,好好地站在阳光底下,哪怕他一世一生都只能遥望着他每一丝悄然给予别人的温柔,他也不觉遗憾。 他曾经恼过,怨过,但什么都比不上这个人安然无恙。 曲淼问:“你们吃过没?” “午饭的话还没有。”曲蓝顶着一双黑眼圈瞅着曲淼同样的黑眼圈,走到曲淼身边的沙发上坐着。 “情况怎么样?”蒋卓晨一个人坐在窗下的单人沙发上,翘着腿,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只有曲淼知道他正忍耐着极度的疼痛。 “几乎没什么问题,看起来警方基本相信对方是看错了人,毕竟当时人那么多,天予还戴着帽子,认错人的可能性太大了。” “那就好。”蒋卓晨突然看了一眼曲淼说,“昨晚曲淼很担心,他一晚几乎都没怎么睡。” 曲淼原本因为曲蓝的话而放下了心里的忧虑,却没想到蒋卓晨莫名其妙的杀出了这么一句。他愣了一下,接着脸上突然红一阵白一阵的,立刻就想用针缝了蒋卓晨的臭嘴。 蒋卓晨的话一点也没有说错。他昨晚是很担心,他昨晚也几乎一夜没睡。但他一夜没睡好根本不是因为他担心,明明就是他蒋卓晨害的。 该死的,他竟然当着曲蓝和唐天予的面戏弄他。 王八蛋。 “谢谢你们。” 曲淼的视线从蒋卓晨的脸上转移到了开口说话的年轻男人身上。 唐天予站在一旁,他永远站得笔直,充满正气,哪怕身负仇恨也从不带给他人阴霾。 他对蒋卓晨说:“蒋总,你的恩情我会一辈子铭记在心,以后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不用了。”蒋卓晨兴致缺缺地摆手,打断了唐天予后边的话,“已经有人帮你还这份恩情了,我怎么好意思收两份回报?” “?”唐天予和曲蓝都不解地望着蒋卓晨,随后,曲蓝的脸转向了曲淼。曲淼正面容扭曲地瞪着蒋卓晨,一副想把蒋卓晨打死的架势。 “曲淼?” “我、”曲淼转头看着曲蓝,慢吞吞地,还有些咬牙切齿地,“昨晚请他吃了一顿他早就想吃的大餐。” “……只是这样?” “就这样,不然还怎样?”曲淼的牙齿磨得咯咯响。 “这回我帮你们的这个忙也不算小吧,”蒋卓晨在旁边发笑,意味深长地觑着曲淼,“难道不值得多吃个几顿吗?曲总您心情好的时候,或者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回味我们都很喜欢的那顿‘大餐’的味道。” “……” 曲淼涨红着脸没法说话,蒋卓晨笑得越发小人得志:“你要是这么小气那我找曲蓝请我吃好了?” …… 曲蓝好奇地笑道:“哪家的菜让你那么念念不忘?” 蒋卓晨耸了耸肩:“你要是有兴趣我带你去。” 曲淼说:“蒋卓晨!” 蒋卓晨重新看着他:“嗯?” “我请你。”曲淼一字一顿地说,“我请你,吃-到-饱。” “就等你这句话。”蒋卓晨恶劣地笑起来,而后抬头看着站在旁边不说话的唐天予,“我帮你的忙就这样清了,只要你们二少说话算话。但相反的,我希望你知道你欠了他,也许比你想象中更多。他一直很关心你。” 顿了一下,蒋卓晨搔了搔头,“毕竟你安全无虞才能保护好曲蓝,要是曲蓝出了什么事曲二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知道的吧?谁是曲淼最重要的那个人。” 唐天予说:“我懂。” 唐天予对曲淼说:“我会用我的生命、用我的这一辈子守护好大少爷。您放心。” 日光清澈,如唐天予同样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在恍惚间,曲淼想起蒋卓晨问他,唐天予到底有什么好的。 唐天予有什么好呢。 唐天予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一点点特别的好。唐天予是一个让他总是感到自己可悲的愚蠢的存在。 可是他就喜欢他这样,只对一个人好,除此之外视野里谁也看不到。 一个榆木脑袋,木头疙瘩。一条认定就绝对不会背叛饲主的忠心耿耿的狗。 唐天予是世界最好的。 只是他不是他曲淼的。 曲淼注视着唐天予的双眼,他已经很久没有与这一双眼睛对视过。 “好,我把他交给你,这一辈子你都只能守护曲蓝一个人。哪怕死,你也只能为他而死。” 他在日光下笑着。 他的内心深处下着一场刺骨的雨,瓢泼如注,铺天盖地,永无止境。 唐天予说他懂,他却不知道他什么都不曾懂过。 曲蓝和唐天予在g市留了一天。傍晚两人就准备起身返回a市。 在上车之前曲淼把唐天予叫住了。他把他带到曲蓝听不到的地方,没有其他人在旁,曲淼才问道:“杨旭没死,你是不是还不会停手?” 唐天予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 “那你今天发的誓不是白发了?你要是出了事还怎么保护曲蓝?” 唐天予望着远方,低声而定定地说道:“我父母的仇不得不报,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这两年我也想过,如果找不到那个人说不定更好,我就可以一直过着现在没担忧没仇恨的生活——但既然我找到了那个男人,我就一定要他死。” 曲淼说:“杀死一个人有很多办法,不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你不会那么死板吧?” “……” “杨旭现在要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人昏迷着,病情不稳定,说不定哪天就不小心去见上帝了,不管他什么时候突然离开人世都不足为奇怪,你说是不是? “就是为了曲蓝你也不能再去冒险。你不能去杀杨旭,我帮你杀他。” 第二十四章 24. 曲蓝和唐天予走了,曲淼站在晚风中目送车的尾灯消失在茫茫夜色。 “你给他讲了什么?”一个男人问曲淼。 “我只是劝他别太死脑筋。他看着聪明,有的地方却固执得可笑。” 男人说:“他看着也不聪明。”论固执,蒋卓晨认识的最固执的不就是曲淼? “对,就你聪明。”曲淼转身就走,不欲多话。 蒋卓晨手插裤子口袋,不紧不慢地跟着曲淼后边:“你和他说的一定是他第二次动手的事情。” 烦。 这个浑蛋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是在他身上装了窃听器还是他天生就有读心术? “你又要执迷不悟一次了?” 曲淼加快步子不回答,后边的男人也加快了步子,一下把他的胳膊扳了过去,让他面对着他:“你有什么毛病,曲淼?” 曲淼叫道:“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曲蓝!”晚风随潮而起,吹乱了曲淼的发丝,遮了他的双眼,他的脸,一阵寒意从脚底而起,他的话刚落下,深浓的阴影从头顶而至。眨眼之间,眼前光线尽失,像空茫的无尽的深黑天空落下,可是这茫茫的黑暗中却有一道潮热的呼吸随之而来。 他吻住了他。跨海的寂寞桥上,他紧紧抱着他,凶猛而炽烈地搅乱他的呼吸,啃噬他的唇与舌。风依旧冷冽,冷如整个宇宙的侵袭,可是他挡住了所有的寒冽,把他裹在自己的身体间,只余体温相交,热且缠绵。 年底的时候,三水一晨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顺利拿到了橡树湾一期开发最好的一块地,就在那几天之前,国内的大慈善家杨旭遇害后在医院躺了一段时间,最终不治身亡。 g市的气温已降至零度以下,风吹得曲淼不断打喷嚏。小甘给曲淼拾掇拾掇着简单的行李往车上搬,一会儿又关心地去看曲淼:“曲总,您是不是感冒了呀,怎么回事儿。” 平常曲总的身体可好了,连打喷嚏发生在他身上可就是大事。 “没事,赶紧上车。”曲淼坐到后排,小甘还没进来,车门突然被人拉开。曲淼虚着眼抬头看背光里的男人,那人说,“你还真是甩手掌柜,就这么潇洒地走了?” 曲淼耸耸肩:“我回家过一个年,没碍着你吧?” “你行啊你,过年还有快一个月呢。”外边的男人一笑,突然拉着曲淼的手往外拖,小甘在对面车门外喊:“蒋总你干吗,你干吗呀、啊……”他咩咩叫的嘴立刻就被人捂得严严实实。 曲淼被蒋卓晨拉出来,对方把他按在车门上。蒋卓晨盯着他,他突然就朝着他打了个喷嚏,蒋卓晨赶紧把脸闪到了一边。 曲淼靠着门,不屑地望着蒋卓晨:“有本事你别躲。” “是昨晚暖气没开足?”蒋卓晨回身逮着曲淼的下巴,低头就是一个吻,“下次不让你光溜溜地在客厅操|你了。” 曲淼不耐烦地推开蒋卓晨的脸,“没有下次了,你自己算算都多少次了,这段时间就是报恩也该够了吧?” 蒋卓晨“哦”了一声问:“怎么,我哪次操得你不爽?” 曲淼说:“我也想去操别人让别人爽,要不你来试试?要是你没这想法就算了。好狗不挡路,可以让你的狗给我的秘书让路了吗?” 曲淼推开蒋卓晨坐回车里,车外的男人挥了挥手,示意保镖放开小甘。 秘书一刻不敢逗留,身上的桎梏一松便逃进了车里,“碰”地关上车门。 “开车。”曲淼说。连句再见也没有,车绝尘而去,很快就把蒋卓晨甩得不见了踪影。 “绝情的东西。”蒋卓晨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从车消失的方向收回视线。 g市距a市四个小时的车程,回到a市时刚过午,司机把曲淼送到云来酒店,曲淼下了车,小甘不放心地跟下来:“我还是去给你买点感冒药,你在里边等我会儿啊。” 曲淼瞅着小甘快速走进暖洋洋的阳光里,他笑了笑。 齐飞上个月就回了国,但两人各忙各的一直没见面,今天曲淼回了a市,第一时间就赶过来跟齐大少一起吃午饭。 这地方已经有些年头,夹杂在高楼大厦中间的一条老街,大多数店铺都向外扩展,拉起布棚子,棚子下摆着商品或者桌椅,霸占着原本就不那么宽敞的人行道,也让整条街道显得更狭窄,街边叶子掉得差不多的高*国梧桐挺立在阳光下,有一些无聊的、小小的萧瑟。 云来酒店,就在这条街上。 说是酒店,却和帆船酒店那样的地方相去甚远,一栋五层的老楼房,就建在街边,临近三岔口,整天都没多少车路过。 只有他们两个,才会约到这种地方来。 曲淼觉得要不是他遇到了唐天予,齐飞遇到了黄煜麒,他们俩说不定早就在一起了。齐大少跟曲淼是少年时期在一堆狐朋狗友里认识的,混迹在各种各样的人里,齐飞却偏偏洁身自好老老实实得不行,这样的人,尤其的吸引曲淼。 云来酒店很老,四十多年前a市最火最高端的酒店现在已经淹没在城市林立的繁华里,楼下的大堂墙壁上,还挂着当年总理以及一些名人在这里短暂停留的照片。 现在早就不兴这套,谁的大堂不是金碧辉煌尽攀逼格,而这里就连前台接待小姑娘也穿得比别人保守。 这里有齐飞的故事,而曲淼是那个聆听过故事的人。 这里也有曲淼的故事,他遇到唐天予,就是在这一条旧日街道。 酒店已然没落,勉强还靠一些老顾客撑着,这两位款爷每年也会投一些钱给酒店做维护,所以他们一来就会受到无尽的欢迎。 齐飞正在三楼的室外餐厅晒太阳,面前摆着个刚吃完的碗,除了他这里就没别人。曲淼走过去在齐飞对面坐下来,有人过来收拾桌子,齐飞从面前的杂志上抬起头来,冲曲淼一笑:“看这套衣服帅不帅?” 杂志立在曲淼眼前,翻开的那一页,是一个男人穿着一套风骚至极的定制西装,坐在一张花里胡哨的木椅上,一脸邪魅地盯着书外人的画面。 曲淼叹了一口气说:“你是想问我穿着衣服的这个人帅不帅吧。还行,不错,很符合你的审美。” 喜欢到这种程度,如此光明正大,为对方挥金如土,常常出双入对,却偏偏还只是朋友。 听到曲淼夸赞黄泽洋,齐飞顿时咧嘴笑起来:“刚才我饿了先吃了一碗面,已经点了菜,都是你喜欢的。” “能点点别的吗,”曲淼靠上竹椅的椅背,伸了个懒腰,“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齐飞偏着下巴看看曲淼,突然说:“怎么精神不太好,橡树湾的事很忙?” “……还好。”曲淼的眼神微微闪动,宁静的冬日,在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地方,他终于感觉到了厚重的疲累与压抑。 “发生什么事了?”他最好的朋友收回了书与笑容,关切地望着他。 “其实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曲淼做了一个深呼吸,但除了齐飞他不知道还能对谁说。 “齐飞,我的身上背着一条人命。” 齐飞的双眼慢慢张大,愣愣地看着曲淼,想从曲淼的脸上看出玩笑的痕迹,但他并没能如愿。 “在得到他死讯的时候,我发现这条命比我以为的更沉重。” 在杨旭死的当晚,曲淼从噩梦中惊醒,他大汗淋漓,惊恐彷徨,那个前来找他复仇的鬼魂仿佛一直都在他的床前徘徊不去,一闭上眼睛,他就会看到它阴魂不散的画面。 蒋卓晨曾经对他说,杀一个人,夺一条命,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他知道,但他别无选择,他找人在杨旭的病房开满冷气,给他注射了加量的钙剂。那个原本就患有冠心病且重度昏迷的大慈善家死于普通的心肌梗塞,没引起任何怀疑。 凡事皆有代价,杀杨旭,代价是曲淼从那晚开始不停做着噩梦。只有昨晚他没有梦魇缠身,昨夜蒋卓晨搞了他大半宿,他最后被他操得昏了过去,累得连梦都没力气做。 曲淼说完后,两人间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之后,齐飞提高声调说道:“别想了。” “既然已经做了,没有回头路可走,就别后悔,别想太多。”他站起来,走到曲淼面前说道,“曲淼,忘了这件事。” 曲淼点了点头,面色难看的脸上却露出一些困惑:“……你为什么不问我我到底要了谁的命。” 齐飞叹口气说:“答案太容易猜到了,曲淼,你这辈子除了唐天予,还能为什么做到这样的地步。在你开口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已经浮现出了它的来龙去脉。 “之前要杀杨旭的人,真的是唐天予。对吧?” “……” “你不否认,那我猜的果然没错。曲淼啊……你真是——”齐飞停顿了一下,有点不知该如何表达。他不喜欢对曲淼的言行指手画脚,但他没法再保持无意见的沉默。曲淼竟然为了唐天予弄死了杨旭,那下次呢? 他怕有一天曲淼会被“唐天予”三个字害死。 第二十五章 25. “你啊,拜托你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好吗?不求回报的爱也是一种偏执,这种偏执除了痛苦还能带给你什么?说得不好听一点,你又不是圣母,为什么要为唐天予做这么多? “以后别再管唐天予的事了吧,这次的事你也别再想。杨旭本人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他背地里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所以给他这样的结局——你就当自己做了一次社会警察好了。” 曲淼沉默不语。 “听我的话。”齐飞使劲捏了一把曲淼的肩头,“让它过去,这件事只要不被人知道就不算什么。” 但他很明白,这种事并不是不算什么。否则曲淼就不会变成这样。 “嗯。”半晌,曲淼抬头望着阳光下的齐飞,转瞬那张沉默的脸消失,他的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晚上我睡不着觉,最近一直这样,今晚你要不要来给我暖床?帮我驱散噩梦?” “你真的需要我陪床?”齐飞凝眉问。 “当然——不是真的,你看你这么认真的脸……哈哈哈,拜托了,我逗你玩的。”曲淼咧开嘴张扬地坏笑起来。齐飞捶了他一拳,他渐渐觉得身上暖了许多,而且轻松了不少。有一些人,哪怕他不是你的至亲挚爱,但他是一生不可弃舍的最亲密的朋友。有他在,许多难过的难释怀的难想通的总是能迎刃而解。 有这样的友情,岂不是也算人生幸运。 但他们的友情并没有让曲淼感喟多久,小甘买了药回来,被曲淼叫着一起吃了午饭,还没吃完,就有人不请自来。 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黄泽洋是齐飞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关系好,但他擅自跑来混饭吃不说,还总是向曲淼放射微妙的眼神,或者给齐飞喂喂吃的、凑到一起交头接耳说些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话、在齐飞的耳朵脖子上嗅嗅闻闻做一些有关于“深厚的竹马友谊”的亲热动作,就让人有点让真正意义上的单身汉不爽了。 更过分的是,当听到齐飞今晚要住到曲淼那里,大明星还不要脸地表示想一起去“参观曲二少的新居”。对这个人的要求齐飞永远都不会拒绝,直接问曲淼“带着他没问题吧”…… 曲淼顿时觉得他出来独居的意义就是搞个新房子给这两个人过二人世界。 这阵子曲淼很少回a市,但齐飞帮忙请了人打扫,他回来的时候仍旧干干净净。 “这次回来是要多呆几天吧?”齐飞换了鞋子,帮小甘把曲淼的行李往房里拉。 “呆到过了年再说。” 齐飞略微惊讶:“橡树湾那边年前没事了?” 曲淼笑道:“不是有蒋卓晨在吗。”当初还是齐飞给他说的,有蒋卓晨在他会省事很多。结果果然没说错。那个男人办事能力超强,颇有些不可思议。 齐飞也笑起来:“你们俩的关系看起来好了点啊。” 曲淼不屑地:“谁跟他好了点,不过是交流比以前多了而已。” 他与蒋卓晨的关系跟好没好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变成了床伴,用身体慰藉彼此身体,在床上亲密无间,下了床,一切都照旧。 他甚至慢慢习惯了和蒋卓晨保持这样的关系,有时候蒋卓晨会在夜里敲开他的房门,有时候一起回到酒店那个男人就把他拖进了自己的屋子,或者把他推进他的屋子。甚至在临时办公区的洗手间里他也曾被蒋卓晨扒过裤子,接着两人就在里边胡搞了一场。 一回到a市,离蒋卓晨远远的,他便有点不愿回想他跟他无数次的疯狂。 蒋卓晨的技术太好,他有点担心自己用前边还能不能大展雄风。 晚上在家里吃饭,小甘和黄泽洋下厨,曲淼和齐飞负责去采购缺的材料。 附近不远就有大型超市,除了买了点菜,还给齐飞和黄泽洋买了些过夜用的毛巾、牙刷之类。结了账,两人提着一大堆东西到停车场,还在放那几口袋,曲淼突然警觉地回过头去。 “怎么了?”齐飞从后备箱里抬头看他,曲淼锁着眉头,把安静的停车场环视了一遍才回答道:“……没事。” 结果并不是没事,第二天一早就看到铺天盖地的八卦。说齐氏大少齐飞刚刚和他的绯闻男友著名影星黄泽洋在国外度完长假归国,转眼就住进了他和曲家二少曲淼在市中心一起购置的别墅里,两人不仅亲密地一起逛超市,直到现在两人都没从房子里离开。 曲淼看着他和齐飞一人提两个袋子站在车屁股后边的照片,笑得快要从床上跌下去。 要是对方知道昨晚黄泽洋也住在这里,是不是就要意淫他们几个如何□□放荡夜夜笙歌玩群p了? 曲淼起得早,他爸妈从国外回来,今天全家要出席一场家宴,他走的时候齐飞和黄泽洋都还关门在呼呼大睡,于是他在齐飞门上留了个便签便收拾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曲淼特意留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车辆或人。他对这种无聊的八卦其实有点麻木,外界都知道他曲淼是个没节操的败家子,这顶帽子扣在他头上多年,他早已经习惯。 不过回家的时候家里却问了这事。 当然是无中生有。 他家都知道他跟齐飞不可能,他亲妈直接说了:“就算小飞喜欢男人,那孩子肯定喜欢跟他一样老实乖巧的,怎么能跟你看对眼。”虽然是开玩笑的,但也说得在理。 他曲淼除了家里有点钱、遗传基因好外,他要什么没什么,外边都知道他性格差脾气烂,生性放浪,男女不忌,一整个的谁看上他谁眼瞎。 还好他也不奢望什么。 一家人光鲜亮丽地赶到古色古香的苏梅山庄,下了车,曲家的双胞胎立刻成了一道风景。 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曲家的两兄弟凑在一起,就足够媲美最闪耀奢华的背景。 苏梅山庄地广人稀,到了之后曲淼才发现原来蒋卓晨的父亲,还有上次他在g市遇到的跟蒋卓晨在一起的年轻男人都在。 加上今天的东家,几家人一见面自然是说不完的话。曲淼陪着坐了一会儿,不知怎么话题就聊到他身上,当蒋卓晨跟他的名字放到一起被夸赞的时候,他满肚子的做贼心虚。 要是两位老爷子知道他们的儿子搞到了一起,谁晓得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曲淼他爹妈一向不相信外边传的那些曲淼乱搞男人的消息,他们也不知道曲淼心里喜欢的就是男人,更甚至他还真的搞过男人。 而蒋卓晨的老爸,这位在他们面前谈笑风生的蒋伯父,可是真真正正的黑|道大佬出身,谁晓得他对蒋卓晨的淫|乱史持什么态度。哪怕他不介意蒋卓晨在外边乱来,但两家的后辈乱搞,那也截然是两种不同的事。要是这位晓得了,说不定唰唰唰手起刀落,把他俩给宰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曲淼便额上冒汗。 从各方面而言,他和蒋卓晨的这种关系都该趁早结束。 中途曲淼借口找洗手间溜了。 他躲在一个小花园里抽烟,才抽了半支,背后传来一句严肃的“您又在抽烟了”,吓得烟差点从曲淼手里掉下去。 “你走路出个声会死啊。”曲淼气愤地扔了明灭的烟头,碾熄微弱的火光,从青藤吊椅上站起来,怒道,“你跑来这里干吗?曲蓝呢?” 背后,穿得周正帅气的保镖站在中式的廊庭下,宁静的上午十点过,天空干净,偶有鸟鸣,曲淼瞟了唐天予一眼,唐天予说:“那个人的事是你做的。我说过不希望您被牵扯进来。”因为在外边唐天予不能说得太明显,但他知道曲淼明白他说的人是谁,说的事是什么事。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曲淼不耐烦地挠了一把头发,接着就沿着眼前的路往和唐天予不同的方向往前走,“少来烦我,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二少爷。”唐天予在背后叫道,曲淼下意识地顿了一下,但立刻就加快了步伐。 “不管怎样,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我没有别的可以给你,但我的命从现在开始是你的。只要你需要,我随时可以舍弃我的性命。” 已经走了一定距离的曲淼暗骂了一声“草”,他飞速地转回身走到唐天予面前:“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他咬着牙抓着唐天予的衣领,皱眉低声说道:“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保护好曲蓝,不管你是给他挡刀挡子弹也好,给他当暖床工具也好,我只要他高兴,他安然无恙。当然——你自己也最好什么事都没有,否则曲蓝他也没法活了。” 说完曲淼甩开唐天予的衣服:“这件事你最好关在记忆里永远不要再提,如果让曲蓝知道了我不会放过你。”他费尽心机让人把杨旭安排成自然死亡,就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这里的别人包括唐天予也包括曲蓝,但他之前向唐天予坦诚过要帮他,所以最后他没有瞒过他。而至少,他可以尽量不让曲蓝生疑。 年轻的保镖认真地望着他,唐天予的目光微微闪动,在这一刻,也许他终于从曲淼的身上看出了一点什么,但也许他只是疑惑而不解。 他不知道,为什么曲淼会为了他做到这种程度。 他唯一能对自己解释的,就是曲淼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曲蓝。 但,真的如此吗。 曲淼躲开唐天予的眼睛,从对方脸上收回目光,垂下眼眸,不再让唐天予看到他眸中的自己。 也许蒋卓晨和齐飞都说得对。他是一个蠢货,圣母。一个傻缺。 他向唐天予提议他帮他杀杨旭,那时候唐天予果断拒绝了他。 但他仍旧弄死了那个男人。 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执着于做这件事。或许他只是不想曲蓝和唐天予不得圆满。 失意的人,过去现在和未来,有他一个就够了。 曲淼找了个阳光好的草坪补觉,直到他被手机吵醒。爬起来赶到吃饭的地方,才走到门口,一道墙壁一样散发着热气的身躯便挡了他的去路。 曲淼抬起头,看到一个男人的脸,他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缓慢地给他打了个招呼:“曲总,中午好啊。” 第二十六章 26. 蒋卓晨,他这个人怎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 “你不是在g市吗?跑到这里做什么?”曲淼磨牙,脸上呈上的是想咬人的笑。 蒋卓晨低着头瞅着曲淼,突然伸手在他肩头拍了几下,拍下粘在他衣服上的草屑,凑到他耳边道:“跑哪里躲着睡大觉去了?” “你管得真宽。”曲淼挥开蒋卓晨的手,“让开,我要进去。” 他错开蒋卓晨要走,对方却偏偏不放过他,拽了他的胳膊把他拖出门外,一路拐过拐角,走到回廊安静无人的另一边,离门厅远远的才松开了手。 “什么事?有屁快放。”曲淼靠着墙,连正眼都不想瞅蒋卓晨一下。 “你急着赶回来——真的是为了——操|人?” “?”曲淼露出你有病的眼神瞪着蒋卓晨,“你拉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种事?” 蒋卓晨一笑:“其他事我拉你过来干吗?你和齐家那位大少爷昨晚真的真的在一起?” 曲淼可算是知道蒋卓晨想说什么了。 正好,也好,反正他决定不再跟蒋卓晨继续纠缠,齐飞这个挡箭牌刚刚好用。 “他现在说不定还睡在我床上呢。”曲淼暧昧地笑一笑,回味地伸出鲜艳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昨晚我们一直搞到后半夜才睡,所以今天我才困得需要补觉啊。操别人果然比被人|操|爽。蒋卓晨,我看我们还是byebye吧,你不缺床伴,我也不缺,我们各玩各的,以后谁也不招惹谁。” 蒋卓晨的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看,他垮了一步,把曲淼抵在自己的身体和墙壁之间。 “他真的能满足你?”他抬起曲淼的下巴,在他唇边吐出恶意的呼吸,“在你操他的时候难道你后边没骚|得流水,恨不得被人捅一捅才痛快?” 曲淼使劲地甩开下巴上的手,瞪着蒋卓晨说:“你狗嘴给我闭好点,否则你给我捅一下你就知道怎么叫痛快了。” “总之我不会再跟你上|床了,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唔——” 曲淼的话还没说完蒋卓晨已经用双手困住了他,用强势的吻封住了他的嘴。他撬开他的牙齿,狠狠地卷吸他的舌头,舔弄曲淼敏感的上颚。 曲淼使劲地咬了一口伸进来的那根舌头,然而这个疯狂的变态不仅没停止袭击,反而在他嘴里啃噬得越发厉害,下了不小的狠劲,如同要将他整个人顺着嘴吞进身体那般嗜血而残忍。 他知道他的弱点,越狠越烈的他越喜欢,越无法招架。渐渐的,单方面的进攻变成了迎合,他们抱在一起,叠成一体,顶在墙上狂乱地亲吻。他们吞噬对方的唇舌,呼吸,交缠出满嘴的津液,只是接吻,磨蹭着彼此的身体,就已经让曲淼软了腿。 他恨他。 恨他熟悉他的身体,他一丝一缕的弱点,并逮着它们攻击,不留任何余地。 直到吻得怀里的人因激|情而浑身颤抖,蒋卓晨慢慢地退出了曲淼的口腔,他用恶劣而狡猾的舌头舔走曲淼唇角冰凉的唾液,并顺着下巴,慢慢地亲到他衣服下的脖颈,在他锁骨上重重地吮吸。 “就你这样子还能跟我分开,去干别人?还是你要为别人献上你的屁股?” “滚你妈的!”曲淼满脸潮红地骂。 一只手立刻落到了他的双腿间,……:“这么硬了你还要我放开你,就这样回去吃饭?” 曲淼一把抓了蒋卓晨的裤|裆,叫道:“你敢我就敢!” “我前边有衣服挡着,你好像没有吧。要是你就这样走进去,说不定满屋子的人都看到我们小曲总那里正精神奕奕呢。”蒋卓晨顺势在曲淼手里蹭了蹭自己,在他耳旁撩|骚,“要么现在放你回去,要么我们找个地方快点解决,你自己选。” “……” 两人找了个空房间钻了进去。 插上插削,回身蒋卓晨就把曲淼抱了起来,曲淼利索地把两腿盘到了男人腰上。 这里是一间茶室,放着桌椅和沙发,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茶水和满桌的麻将凌乱地摆着。…… …… 他的电话和蒋卓晨的电话都已经响过,外边的人估计都要因为他们俩的消失而发怒了。毕竟今天不是普通的宴会,而是关系很好的几家人难得凑在一起的聚会,虽然曲淼随心所欲惯了,但他也知道什么时候最好守规矩。 “没关系,待会儿就说你身体不舒服,我照顾你好了。” “这么拙劣的借口、啊、嗯、别、别突然这么快呃啊——” “要去了告诉我。”…… …… “呃、曲总、你这里太会咬人了。” “啊、专门咬你这浑蛋——” …… “呜呜……”懒得跟他废话。 “够了,该出去了。”曲淼扔了蒋卓晨的手,推开男人去找自己的衣服。 “你跟那位齐大少什么都没做吧。”蒋卓晨也开始穿衣服。他没从他身上找到任何新鲜的欢|爱的痕迹,如果真像曲淼说的搞了半夜,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曲淼快速地穿着衣服不回答,权把蒋卓晨的废话当耳边风。他们已经耽误了小半个小时,那边估计已经失去了找他们的耐心,应该不会继续等他们。 他穿好衣服,蒋卓晨也穿得差不多,男人过来帮他整头发,盯着他红肿的唇和微微湿润的眼:“晚上和我一起走。” 曲淼说:“我很忙,没空。这是真的最后一次了。” 他不想又被他操一晚上。 他是真的想跟蒋卓晨分清楚界限。 蒋卓晨看着他没说什么,手移到他脸上微微端起他的下巴,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曲淼没躲,蒋卓晨说:“走吧。” 回去之后果然被教训了一顿,蒋卓晨解释说曲淼不舒服,他带他去休息了一下。 曲淼除了“抱歉”一个字没说,在曲蓝旁边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曲蓝靠过来关切地问曲淼:“你哪里不舒服?现在好些没有?” 曲淼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有点头晕,可能早上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 “那你多吃点。”他妈坐在另一侧,赶紧给曲淼夹了一块牛腩,唠叨着:“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吃早餐。我看你还是搬回家住吧,两兄弟互相照应着不是更好吗?” “橡树湾的case完了再说吧,反正现在待在g市的时间更多。”曲淼不以为意地说,“再说我这么大的人了还怕照顾不好自己?您操那么多心干吗。” “你妈我操心还不是为了你们,尤其是你。你的脸这么红,是不是感冒了?” “刚才晒太阳晒的。”曲淼嚼着牛肉,麻利地给他妈夹了一筷子菜转移话题,“妈你多吃点,国外的菜没我们a市的好吃吧。” 他妈说:“那当然了,一样的厨师一样的材料,做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还是自己家好啊。” 曲淼“嘿嘿”一笑,突然偏头在他妈脸上亲了一口,立刻听到“哎呀”一声,“你满嘴都是油!” 曲淼捧着她闪躲的脸又要亲,被曲蓝笑着拉住了:“你够了,今年三岁吗你。” 满桌子的人都笑着望着他们,曲淼被曲蓝扯着坐好,眼角扫到坐在自己斜对面的一个男人。蒋卓晨端着一杯饮料,正看着他和曲蓝。他回视一眼,即刻把目光朝向了桌上的菜。 午后,几家大人聚在一起在太阳下喝茶,因为谈到橡树湾的事,曲淼只好老老实实地当陪聊。 蒋卓晨的母亲挽着他父亲的手坐着,突然说道:“我们卓晨最近不是在橡树湾附近看房子吗?要不要看一套大点的,淼淼也好一起住啊。” 蒋卓晨立刻笑道:“好啊。”那笑容亲切大方,回答毫不迟疑,在别人看来那是蒋卓晨明事理会做人,跟曲淼亲近。但曲淼本人却知道,在人模狗样的笑意下,挡住的却是蒋卓晨深不可测的龌龊心思。 曲淼回以一笑:“不用麻烦了吧,我现在住酒店也很方便。” “老住酒店也不好,没家的感觉。”曲淼他妈说。 蒋卓晨的母亲接话道:“就是,你们俩从小不怎么亲,现在有机会多培养培养感情嘛。” 曲淼快要吐血。 培养感情,他跟蒋卓晨还培养什么感情。他们早就培养到了床上。 第二十七章 27. 而蒋卓晨本人也不要脸跟着附和,听到蒋卓晨说:“我一个人住着到也冷清,多一个人房子里有点人气也好。就看曲淼嫌不嫌弃。”的时候,曲淼心里想我嫌不嫌弃你你心里不是很清楚? 然而就连曲蓝也投了赞成票。 “那过了年再说吧。”当着这么多人曲淼不好跟蒋卓晨顶上几句。那人坐在一旁,冲他笑得灿烂而无耻。 闲聊到三点过,蒋卓晨和蒋方瑜起身离开。年底一到,娱乐界各种大小活动越发的多,晚上有一场网络电视的颁奖盛会,雷霆传媒今年有两部作品入围,当然也少不了有旗下的明星被提名。蒋卓晨有心让蒋方瑜接手这一块业务,今年又受到了邀请,蒋卓晨便把蒋方瑜也一同带上。 蒋卓晨一站起来曲淼顿感清爽,谁知那人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朝他道:“我有点关于橡树湾的事要跟你商讨,晚上我来你家找你。” 他光明正大地当着在座所有人的面,给他说要去他家。曲淼真想吼一句蒋卓晨你好大的胆你。用工作为借口,到了他家真的会干些什么,天知地知他们两人知。 “我晚上要去齐飞那里。”曲淼说,“有事你直接电话联系我。” 他傻了才会放蒋卓晨进他屋子。 他们俩眼神在空气中来往交锋,几个回合过后蒋卓晨点点头,看不出什么表情:“那我回头再找你。”说完潇洒的转过身,跟蒋方瑜一起出了苏梅山庄。 曲淼顿时松了一口气。蒋卓晨到底在想什么。总说他玩世不恭,那人才是真的狂妄放肆无所忌惮,根本不听别人说什么,想怎样就怎样,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 晚上为了防止蒋卓晨找自己,曲淼在外边混到半夜才回他住的地方。 他的车还没到楼下,就看到自己家里亮着灯。 曲淼没做多想,只以为是那两人走的时候忘记了关灯。把车停进库,拿着钥匙打开门,客厅里的场景却让曲淼宁愿自己眼瞎。 家里开足了暖气,一个穿着浅灰色衬衣的男人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原本正在看电视,见他回来,头冲他点了一下,阴阳怪气地笑道:“跟齐大少约会完了?” 曲淼哪里可能回答,他朝他冲上去,恨不得给蒋卓晨一巴掌煽飞他:“你哪里来的钥匙?!” 但他还没出手,沙发上的人冷不防伸出一条腿,见准他过来的时机把他绊了一下。 曲淼刹不住车,一下栽到了蒋卓晨身上。顿时便让蒋卓晨捞进了怀里。 “我的钥匙,我的钥匙还不是从你藏钥匙的地方拿的。”蒋卓晨翻个身,把扑腾的曲淼放进沙发,压在他身上,朝他脸上吐出缕缕青烟。 曲淼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藏哪里?” “问那位今晚跟你约会的齐大少不就知道了?” “什么……” 蒋卓晨笑得越发的轻率狡诈,他回头把烟灭了,转回来看着曲淼,曲淼还有些懵。 他觉得他傻愣愣的样子总是格外可爱,忍不住低头朝他亲上去,曲淼错开他该死的臭嘴,但立刻就被追上,被蒋卓晨逮着强行吻了好一通。 “你不是跟他约会去了吗,他有什么本事一边跟你约会一边出现在今晚的活动现场?”蒋卓晨手插在曲淼发丝中,按着他的脑袋,在他唇边一边舔一边问,“还是说他家也有一对双胞胎?” 曲淼顿时醍醐灌顶。今晚那什么颁奖,如果黄泽洋会去的话,齐飞跟他一起去的可能性太大了。他怎么之前就没问问他们今天的行程?! 蒋卓晨跟齐飞在现场见了面,套了齐飞的话,把他的钥匙拿到了,所以登堂入室在他家里等着他自投罗网…… 曲淼懊恼地推开蒋卓晨的脸,怒道:“蒋卓晨,你未经我的允许擅自闯进我家里,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 身上的死黑社会挑挑眉:“那你报警抓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说着曲淼就要找电话,但他气狠狠地往身上摸了几下,两只手便让蒋卓晨抓了个结结实实。 “行啊,还真想报警?”蒋卓晨瞪着他,半晌发出声笑来,那又无奈又无赖,笑着笑着突然垂下头咬住了曲淼的嘴。 在曲淼家里,他就更肆无忌惮,任曲淼怎么骂他打他,两人在沙发上厮打,滚到地上,最后蒋卓晨仍旧扒下了曲淼的裤子。 “你他妈平时就是这么跟人上床的?!都来硬的?”曲淼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蒋卓晨扯掉了他掉在脚踝上的最后一截裤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只有跟你上床才这么麻烦,哪个房间?”他还记得前天把他弄得不断打喷嚏,这次哪怕外边暖烘烘的,也不敢跟他在地板上乱搞了。 曲淼不甘不愿地指了指主卧,双腿被迫夹着蒋卓晨的腰,他发泄似的地在蒋卓晨的耳朵上咬了一口。蒋卓晨任他咬着,反正待会儿下边还会被他“咬”一晚,这点点代价真算不上什么。 进了曲淼房间,蒋卓晨把人抱上又宽又软的床,朝他压上去。一边亲吻,一边脱掉了衣物…… …… …… 绞得蒋卓晨无法把持,终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征戈。 或许是为了弥补白天只做了一次的遗憾,晚上蒋卓晨跟打了兴奋剂似的逮着曲淼□□,两人在卧室里搞了个昏天暗地。 …… …… 曲淼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他更不明白背上的人到底哪来的如此可怕的精力与体力,他的身体已经不像自己的,被蒋卓晨随意地摆布,扭成各种姿态,蒋卓晨操他,占有他,最后把他弄晕了过去。 第二天曲淼完全没能下床。他腰酸背痛了一天,而蒋卓晨横行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家,他在床上躺着,听到蒋卓晨在客厅里接各种各样的工作电话。 午饭也是他醒了之后蒋卓晨送到床边的,他要喂他吃,曲淼强撑着爬起来夺过碗,像咬蒋卓晨一样地发狠地咬着饭菜。 那个一直到清晨才放过他的罪魁祸首挽着袖子站在床边,竟然还带着嫌弃:“平时体力不是挺好的吗,结果就这么不耐操。” 曲淼气得要笑了。 但他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 他跟他搞过那么多次,每次最多也就做个两三轮,谁知道昨晚蒋卓晨是不是吃了什么变态的壮阳药……竟然、真的做了一晚! 说出去谁信……然而更可恶的是他不可能给别人说。那不是间接夸奖这个混蛋那方面的能力好得逆天吗。 晚上蒋卓晨照旧在曲淼这边住了下来,曲淼躺了一天,撑着快要断的腰下了床,窝在客厅里看电视。 蒋卓晨坐在旁边端着电脑忙工作,两人各做各的相安无事,但这种场景陌生得让曲淼倍感微妙,就像他们真的住在一起,在亮着灯的屋檐下,哪怕一个字也不交流,都不妨碍房里那种居家的、甚至是温馨的气氛。 这几天,曲淼甚至都不再做噩梦了。 蒋卓晨一旦不骚扰曲淼,认真地做起事来,就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气势。只是坐在那里,盯着电脑,别人只能看到他垂着的半张脸,都会为他身上的冷酷与威压而深感压迫。 曲淼愣愣地瞅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已经从电视上移到了蒋卓晨的脸上。明朗的灯光照着那个男人,别人怕他,曲淼却从没怕过,他甚至在很多年里都不曾认真地直视过对方。 他们认识多年,有时候对方却又让他倍感陌生,而现在这一刻,宁静的空间里,电视里的声音仿佛都隔绝在了耳外,冬夜的风吹打着外边的树木,他茫然地看着他,只觉得蒋卓晨陌生到了极点,陌生得他仿佛从起点的地方重新开始认识他,而那种起点,是一种比他自己以为更好、更舒畅的感觉。 第二十八章 28. 曲淼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连蒋卓晨什么时候从电脑中抬起头回看他都没注意到。 蒋卓晨无声地放下电脑,他们互相凝视着,他一步步走到他的身前,看着青年仰望着自己的眼神,将手撑在曲淼两侧的沙发上,弯下腰,在灯下轻轻地亲了他。 一个单纯的吻,带着很浅很浅的烟味,在这隐隐的香烟味中曲淼突然醒了过来。他就像睁着眼睛做了一场春秋大梦,最后瞪大了眼睛回到了现实。 “困的话就去睡。”蒋卓晨站直身子说,“后天晚上有个悼念杨旭的慈善晚会,听曲蓝说你也会去?” “……嗯。” “你这个人还真是——”蒋卓晨忽而一笑,“有意思。” 他要去,只是因为他不想一直做噩梦。虽然不知道参加那场虚伪的悼念有没有意义,但是他认为面对“杨旭已经是个死人,杨旭不过是个死人而已”的现实,比一直胡思乱想好。 上半夜曲淼依旧睡得很不安,直到他被揽进了一道热源中。在昏昏沉沉中,他感到有一双手抱着他,只是抱着,但那一道坚实的温热却给予了他莫名安定的力量。他靠着它,全心全意地依偎,渐渐地沉睡了过去。 第三天,蒋卓晨依旧赖在曲淼的房子里。他白天出去了一趟,没有还钥匙给他,下午回来之后,不知是谁开始的,总之两人又在客厅的沙发上做了。 最后从客厅搞到了浴室,曲淼觉得自己就像古代从此不早朝的君王,除了*的享乐,缠绵欢爱,人生仿佛就找不到别的事干。 那是他和蒋卓晨玩得最疯的几天,他门都没出,跟蒋卓晨日日夜夜地纠缠,身体仿佛都和对方的身体变成了难以剥离的一体。 第四天,杨旭的悼念慈善夜在蒋家的一座酒店里举行,这座酒店颇有点历史和底蕴,今天的现场布置得奢华隆重,一派歌舞升平热闹无比的样子,完全不像个什么追悼会。 曲家两兄弟到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毕竟当时杨旭的遇袭案有传是曲大少的保镖干的,虽然后来得到澄清,不过有些事哪怕真与你无关,一旦被牵扯上,就需要点时间才能被人遗忘。 而那“无辜”的唐天予,是不是真被冤枉就只有他们才清楚。在座更是没人知道,最后找人要了杨大慈善家命的人,正是现场这位衣冠楚楚百无聊赖的曲二少。 到场不久曲淼就跟曲蓝唐天予分开了。今天早上就离开了曲淼那里的蒋卓晨比他们先到,正在远处跟别人说话。 男人和人聊着天,见到了曲淼,便神色自然地举着杯子,遥遥地隔着人群和曲淼打了个招呼。 曲淼眨了一下眼睛表示看到了他,便转过了身。 旁边有人跟曲淼示好,曲淼礼貌地回应了一声。这时他的手被人轻拍了一下。 “真的是你哟,喵喵。” “……” 曲淼翻了个白眼,一道漂亮的样子已经晃到了他的眼前。齐飞的亲妹妹,正在上大学的齐玉。 “好巧呀,我都没听我哥说你要来。”齐小妹今晚穿得一身粉,嘻嘻哈哈地跟上曲淼。 曲二少环视了一圈人群,并没有见到齐飞,他压低了声音对齐玉说:“我不是让你别这样叫我吗,被人听到了多丢我的脸。你自己来的?” 齐玉得意地说:“我自己来的,我自己就不能来吗。我们学校安排了假期社会实践,我爸说我没事做,正好让我来这瞅瞅,看看热闹。” 社会实践可不是让你纯看热闹的。 “什么时候才开始啊?我都站了好一会儿了,脚酸。” “应该快了。”曲淼低头看看齐玉的高跟鞋,伸出胳膊:“挽着我的手吧,我带你去坐一会儿。” 齐小妹嘿嘿地挽上来,贴着曲淼的胳膊开心地笑:“喵喵你真好,要不是你喜欢男人我都要追你了!” “谁告诉你我喜欢男人。”曲淼无聊地说。带着齐玉到人群外的角落里坐着,齐小妹脱了鞋子,顿时开心地伸了个懒腰。 蒋卓晨正朝他们这边走过来,曲淼用余光看到了他,但并没有刻意注意那边。他只是看着齐玉天真的脸,微微地发着笑。 就在这一刻,“砰——”的一声枪响震耳欲聋,曲淼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那突兀的枪声让整个场面瞬间混乱。 曲淼下意识地看了就要靠近他们的蒋卓晨一眼,在突发的枪声中,蒋卓晨的神色一凝,他们隔着错乱奔跑的人群对视了一下,转瞬后,蒋卓晨的视线突然错开了曲淼的视线。继而,曲淼看着他停下了往自己这边来的步子,毅然地转过了身。 他立刻就只能看到蒋卓晨的后背,那个男人猫下腰重新混进人群,消失在了和曲淼相反的方向,很快就无影无踪。 这时候又有几道枪声响了起来。更大更惊恐的尖叫声从大厅中央传来。 死人了。原本四处奔跑的人群突然都叫着蹲了下来。 曲淼收回发愣的眼神,他再也顾不得蒋卓晨。齐玉在这里,还还要照顾她。他把尖叫的女孩拉下凳子,按着她的头护在怀里,在她头顶上说:“别叫,别叫,我会保护你的。” 歹徒开始说话,听得出来声音经过了变声处理。曲淼和齐玉在一个歹徒没能看到他们的角落,而他们也看不到歹徒,但他知道,来的肯定不止一人,他们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来,而他同时开始担心起人群里的曲蓝。 “……每人一亿的赎金,我知道你们这些伟大的慈善家各个都有钱得很,所以别跟我讲价。今晚十点之前必须给,到时候钱没到位的全部杀了!” 曲淼拉着齐玉沿着他们躲避的墙角往前走,齐小妹已经吓软了腿,只能跟在曲淼屁股后头爬:“去、去哪……前边没出口。” 曲淼按着她的唇示意她别说话:“跟着我就是。” 这座酒店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六年前它进行的那次大改建,正是还在读书的曲淼参与过的项目。这里的格局他曾经从头参与到尾,虽然当时只是半吊子的心态,但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参与这个项目,就是闭着眼睛他都能从这里摸出去。 而歹徒和今夜的嘉宾们所不知道的暗道,曲淼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看似没有出路的地方,一直都藏着出路。 他们刚刚离开刚才的地方,拐过了拐角就听到有脚步声过来。曲淼拉着齐玉的手躲在一架钢琴后边,他突然看到齐玉赤|裸的脚,顿时暗叫道不好。 “走!”他用口型急促地催道,拉着齐玉飞快地往前爬。前边是一道死墙,沿着墙脚有一排高低不一的装饰用木制护栏。其中有一块大约一米长宽的木板墙,上面雕刻着一只鹿。 拐角的那头人在问:“人都在这里了?” 另一个人回答:“就厕所和这后边还没检查——” 他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打断:“等等,这双鞋是谁的?!” “妈的!跑了一个女人?!” 快!他们马上就会搜过来! 曲淼连滚带爬地冲到那只鹿的跟前,抓着立体的鹿角用力地扳了一下,很久没人动过的木板向外打开了。齐玉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曲淼抓着她的手臂,顾不得那么多,连拽带推地把她送进了黑漆漆的暗道中,而后迅速地挤进去,飞快地拉上了那道生死之门。 第二十九章 29. 曲淼重重地喘着粗气,躲在黑暗中的齐玉则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曲淼听到外边的人在破口大骂:“他妈的没人,快去检查厕所!”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往身后的人摸了摸,摸到齐玉的头发,于是在她头上推了推,示意她往后退。 齐小妹连忙手脚并用地倒退着爬,她爬了大概四五米,突然觉得旁边的空间变宽了,这时候不知曲淼摸到了哪里的开关,整个过道里一下充满了微弱的光亮。 他们又爬了几米,渐渐可以转身,曲淼转过去爬到齐玉身边,摸着她的头对她说道:“你一直往前边,很快就可以到大堂后边的一道侧门,出去之后你就安全了。出去之后记得报警。” “那、那你呢?” “我回去救曲蓝。” “喵喵……”齐玉像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的稻草,紧拉着曲淼的手不敢放。曲淼又在她头上安抚地摸了几下,轻声笑道:“顺着这里出去,我保证你没事。去找齐飞吧。” 送走了齐玉,曲淼的心狂跳着,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他开始思索自己赤手空拳,就算回去了又怎样才能把曲蓝救出来? 虽然给一亿的赎金救曲蓝没有问题,但唐天予也在,哪怕他和曲蓝都肯花这个钱连唐天予一起救,但这个数目——他的父母不会给的。 他突然想到了蒋卓晨。 蒋卓晨知不知道这个暗道? 就算蒋卓晨知道,但现在外边的局势已经被歹徒控制了吧。 曲淼看了一下时间,马上就到九点。距离劫匪给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 该死的。 他爬到入口,耳朵贴在木板上偷偷听外边的动静。在精神高度紧张的这一刻,他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了蒋卓晨决然地转身离开的瞬间。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个片刻,但很显然,蒋卓晨在那时候做了一个选择。一种在生死关头凭靠本能做出的选择。而那个选择跟他无关。他的心微微地刺痛了一下。 甬道昏暗,曲淼一个激灵甩走了脑子里的蒋卓晨,暗骂了一声“你在想什么”。他抛开了脑子里不合时宜的东西,闭着眼睛聆听着外边的声音,只听到自己心脏突突地猛烈跳动。 怎么办,出了这道门,就未必还有机会进来。 他如果莽撞地出去,也许只是给对方多增加一个人质。但他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还是先出去找警察?曲淼被矛盾的挣扎弄得脑袋快要开裂。 就在这时,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暗门一下被人从外打开,在突如其来的光明里,曲淼的脑袋“嗡”的一响,然而在他以为自己会碰上劫匪时,他却看到了和他一样惊愕、跟他长得完全没区别的一张脸。 “快,来不及了——”他听到蒋卓晨的声音。 他往曲蓝身后看去,蒋卓晨回身望着大厅的方向。 曲淼的脑子空白了一瞬,相反的,他的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他用快的速度从安全的通道跳了出去。 “走!”曲淼紧绷着脸对曲蓝低叫道,同时,他的手抓住曲蓝,把曲蓝往里边塞。 “你呢?” 曲淼不说话,只是推他。 “不——”曲蓝完全没料到眼前的情况,但他已经明白了,曲淼是要代替他! “你不走我们全部都会赔在这里。”曲淼发了狠抓着曲蓝的胳膊,他看向旁边的唐天予,唐天予明白他的意思,眼中却闪过深重的犹豫。曲淼狠狠地盯着他:“没时间了!” 终于,唐天予伸出了双手,他和曲淼一起困住了反对的曲蓝。 曲淼和唐天予几乎是暴力地将他推进了那条生路。 如果曲蓝不走,就是四个人一起被抓。而如果他不出来替曲蓝,而是和曲蓝一起逃,歹徒说不定会发现这里有暗道,哪怕没有发现,留在外边的蒋卓晨和唐天予也凶多吉少。 不能是四个人一起逃,最妥的,就是还给歹徒三名人质。 在曲淼把木门关上的刹那,他看到了从前方转过来的歹徒。 两个握着手|枪的男人,一高一矮,因为头上被面罩罩着所以看不出长相。 矮个子用枪直直地指着站在最前边的蒋卓晨的脑门,粗鲁地骂道:“他妈的!你们不想活我成全你们!”说着枪口威胁地晃了好几下,仿佛真要开枪射蒋卓晨。 高个子的那一个往后边看了几眼,他的眼神落在曲淼身上,眼中有几丝的狐疑:“你刚才是这样子的吗?” 曲淼微低着头不说话,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在逃跑和返回的过程中弄得有些乱,但好在今晚他和曲蓝穿的都是一样的,而歹徒也没意识到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并且已经偷梁换柱。 前边的蒋卓晨举起双手,对歹徒说:“我们不敢再跑了。” 矮个子骂道:“你他妈再跑我直接崩了你!” 曲淼抬头看看身边的唐天予,唐天予转头也看向他,一直凝重的表情缓缓散开,给了他一个微笑。 一个他从来只能远远看着的,他所奢望的温柔的微笑。甚至,他在他的眼神里捕捉到的,还有这橘黄如梦的灯光下错觉的深情。 立刻,唐天予的后脑勺就挨了一枪托,他趔趄了一下,但他在站稳之后无声地将曲淼护在了自己身前。 他们被歹徒绑着手押回去,曲淼这才发现歹徒的数量比他以为的更多,一共有五名劫匪,个个荷枪实弹。同时他看清楚了大厅的状况,只能用很惨来形容,死了两个人,其他人远远地避开尸体,跪坐在地上萎缩在一起,像一群雪风里哆嗦的麻雀。 他们回去的时候,正看到留在大厅的歹徒在调整无线耳机,继而,他朝人群里喊道:“蒋卓晨,一亿到账。” 蒋卓晨站在原地,手绑在后背,听到自己的他没有立刻就要获救的欣喜,反而默不作声地皱了一下眉头。继而,长得高大强健的男人抬起头,和巡视人群的歹徒眼神对上。 “哦?”对方打量了他几秒,“是你啊?既然你家人给钱这么大方你还跑什么跑?真他妈嫌命长。” 歹徒啐了一口,挥了一下手,示意他的同伴把蒋卓晨放了。 蒋卓晨的钱到账……曲淼意识到对方是采用的电子汇款。敢这么嚣张地进行如此大数额的敲诈,一开始就杀了两个人杀鸡儆猴,只能说明这群人远远比他们以为的更猖獗,而且团队的背后藏着技术高手,甚至是高智商的作案指导。 现在曲蓝应该已经安全逃出去,蒋卓晨也可以离开了,也许很快,就是他……但是唐天予…… 十点很快就要到,曲蓝能顺利地把唐天予的那份钱也争取到吗? 曲淼去看唐天予,他立刻挨了一脚,他跌到地上跪着,唐天予也跟着跪到了他身边。 不能得到他,但能有一天和他同生共死,竟也自虐地觉得满足。 甚至在这样的时刻,他竟然会因为在唐天予身边的是自己而不是曲蓝而觉得自己终于比曲蓝多得到了一点什么。 他把头轻轻放在唐天予的肩上。唐天予用脸颊轻轻地蹭了一下他的头顶。 “我不会让你死。”他闭着眼睛,轻声地在他耳旁说。 他不会让他死的。就算他自己死,也不会让唐天予死。 “我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只要你没事……”唐天予看着曲淼汗湿的几缕头发,还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已经可以安全离开的蒋卓晨慢吞吞地往前走,他那速度不像是想急着逃命,反倒像是舍不得离开。 他走过了曲淼和唐天予,在眼角的余光中,那两个人亲密地紧靠在一起,而曲淼那个蠢东西的脸上竟然带着一种满足,就像有了这一刻,便连生死都已经无所谓。 蒋卓晨早就觉得总有一天曲淼会被唐天予害死。在这一刻真的上演时,他从他脸上看到了那种变态的满足感。 蒋卓晨心里升腾起一阵无明业火。 为了唐天予,还真的连命都能不要? 蒋卓晨又往前走了几米,距他离开的大门越来越近。 但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端着机枪的劫匪使劲地在他肩胛骨上捅了一下:“走啊,停下来干吗,不想走了?!” “我不走了,我要换一个人。”他慢慢地、坚定地、如是回答。 第三十章 30. 霎时,满堂皆惊。 那劫匪也一下愣了,他甚至感觉万分好笑地叫起来:“你他妈还真不舍得走了?!” “我要换那个叫唐天予的。”高大的男人慢慢转过身,冷静镇定地望着大厅中央某一个方向,“我留下,你们放他走。我重新联系我家的人给赎金。” 整个空间里起了不小的骚乱。认识不认识蒋卓晨的,都不约而同地觉得他该吃药了。 “……”在宁静得不安的空间里,曲淼和其他人一样听到了蒋卓晨的话。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蒋卓晨要换唐天予。 是什么意思。 他的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为什么。这时候蒋卓晨已经一步步走了回去,朝着他们而来。 蒋卓晨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和曲淼相互凝视,就像这一刻他不是什么处于危险的人质而是一场对垒中的胜者。 曲淼怔怔地和他对望了几秒,突然斩钉截铁地对唐天予说:“走!” 这种机会,错过了就不可能还会有。 蒋卓晨自己愿意给的,不要白不要。 唐天予没动,蒋卓晨盯着他说:“你不走就只能把尸体留在这里过夜了。” “快走。”曲淼冷静地对唐天予说,“他如果死了是他自找,你用不着为他惋惜。” 唐天予固执地凝视着他说:“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 “我不久就可以出去了,家里很快就会给钱。”曲淼说,“相信我,我绝对会没事。倒是你留在这里你要我怎么放心离开?” 一个歹徒不耐烦地吼道:“你们到底谁走,要是都舍不得那就都留下好了。” 曲淼望着唐天予近在眼前的脸,坚定地对他说:“唐天予,我们在外面见。” 他多么想这件事发生在更早更早之前,一切来不及的,或许都可以改变。 但漫长的时间让一些东西得以变化,却也也让一些东西愈发坚固。 唐天予什么都没再说,他只是看着他,在眼神交汇的这一刻,他终于让唐天予从自己的眼中读出了什么。 曲淼想,他终于不用再藏了,那深深的,漫长的时间里酝酿的痛苦的感情。就让他都看透看穿吧。 生死之外,这些又有什么要紧。 这是一个极度漫长的夜晚。 在曲淼走出酒店的大门,有人冲进警戒圈朝他疯狂奔来,他看到对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但立刻又直起身冲过来,直到接近他、并紧紧地拥住了他。 “浑蛋。”曲蓝哭着,在蜂拥的泪水中喊他的名字:“曲淼,曲淼——” 曲淼的双眼一热。他很少见曲蓝哭,尤其是十几岁之后他再也没见他哭过。 他们回抱住他,他们紧紧相拥,两个人的身子都发着抖,冬夜里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但一切又都是真的。他们的父母也跑了进来,他们搂成一团,很冷,曲淼听到他妈妈不停地叫着他的小名,今晚真的把她吓坏了。 “我没事。”曲淼回抱住她,给她擦眼泪,亲吻她哭花的妆容。 他抬起头,看到站在警戒线外的唐天予,看到他一直暗恋着的男人眼里闪动的水光。他们视线交接,唐天予紧紧地抿着唇,隐忍着眼中的泪水朝他会心微笑。 他回以一笑。 这一瞬间,经历了漫长的跋涉后,他终于在这段暗恋中得以海阔天空。 这个晚上,从唐天予离开到获救之前,曲淼没有和蒋卓晨做过任何的交流。 再后来,十点到来之前的十几分钟,蒋卓晨安然得以解救。那时候曲淼已经躺在回家的车上。 曲淼蜷着腿躺在曲蓝腿上,听着曲蓝给全家讲述蒋卓晨是怎么冒着生命危险把他带到那个隐藏的通道,怎么遇到曲淼,怎么为曲淼所救从那里逃出来。 但曲淼没有任何获救之后的兴奋感动和快乐,也没生出想要发泄的心情。他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躺着,随着曲蓝的描述,他的脑海里冒出蒋卓晨不顾生死前去救曲蓝的画面,它们生动地在他脑中演绎着,一遍又一遍。 曲淼决定搬回家。 晚上曲蓝来到他的房间,他们已经很久没一起睡过觉。一夜曲淼都睡得不好,他尽量安静地不吵到曲蓝,但曲蓝还是被一些细微的动作弄醒了。 “吵到你了?”曲淼低声问。 “没有,我也没怎么睡着。”曲蓝伸手抱住曲淼,在他额头蹭蹭,“对不起,让你遭受了你不该遭受的。我根本就不该让你代替我留在那里。” “你是笨蛋吗,换成是你你也会做和我一样的事情,所以别对我说抱歉,也别说谢谢,那不是我们之间该说的话。” “但是——” 曲淼按住曲蓝的嘴,他在暗夜中望着他依旧闪亮的眸子:“下一次我就用嘴堵你的嘴了。”他们都安全得以解救,这就够了。 沉默了一阵,曲蓝说:“蒋卓晨救唐天予的钱我不准备向家里要,我会自己凑足给他。一时半会儿我可能拿不出那么多,但我们不能欠着他。” “嗯。”曲淼说,“我凑一些给你。” “先别告诉爸妈和其他人。” “唐天予呢?”曲淼笑。 曲蓝闭上眼睛,轻声地说:“到时候我再告诉他。” 曲淼卷了卷被子,把两人裹得更紧。他们没有再说话,但两人各怀心思,第二天起床时都顶着两只黑眼圈,互相瞪着,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清晨有警察来做笔录,之后没多久齐家的人前来拜访。曲淼救了齐玉,原本他就和齐飞关系好,现在更是成了齐家的大恩人,原本鲜有往来的两家人也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举手之劳而已。”曲淼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他救齐玉真的只是顺手,谁让那时候齐小妹正好跟他在一起。 “要放在古代,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就该把我妹妹迎进门了啊。”齐飞搭着他的肩笑得阳光灿烂。 曲淼小声地“呸”了他一声:“你不如代嫁过来,我一定好好待你。” 齐飞说:“那还是算了,曲二少的爱我无福消受。” 嗨,还真敢看不上他。 齐玉穿着一身毛绒绒的衣服,缩在她妈肩头不是很有精神,但还是接了几句嘴,表达了对曲喵喵英勇救自己的崇拜。 过后曲淼和齐飞就一起溜到了曲淼房间。 “其实赎金的问题不说,主要是你让她避免了那两个小时的折磨,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不管怎样我们家都需要表示一点小小的心意。” “哦?”曲淼挑挑眉,有些好奇齐飞要怎么感谢他。 “你现在最需要什么?”齐飞问。 曲淼想了想,竟然回答不上。他没什么迫切需要的东西。他这么有钱,还能缺什么?爱那种奢侈的东西齐飞也给不上。 齐飞神秘地一笑,在外套的兜里摸了一下,最后勾出来一套钥匙。 “给你。”他的好朋友说。 “?” “g市的房子,下次你去就不用住酒店了。放心,这次把佣人也安排好了,保证大少爷你住得称心舒服。” 不愧是齐飞。一套g市的房子的钥匙。他握着那串钥匙,真心实意地觉得满意,于是笑着撞了一下齐飞的胳膊:“你真是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厉害。”他的确用得着,而且非常的实用。 快到中午的时候,家里更是热闹,蒋家的人也来了。这么大的事,双方当时都在现场,事后当然免不得互相见面慰问,讨论,共同商议着还能不能把那群杀千刀的劫匪逮住凌迟。 蒋家对自己家掏了两个亿的事倒没怎么计较。 曲淼和齐飞在他卧室的阳台上站着。他们瞅着远远的后院中的一群人,唐天予站在那里,他们在说话,蒋铭拍了拍唐天予的肩膀,看起来和颜悦色,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也许蒋卓晨的父亲真的没把蒋卓晨头一夜发神经的行为放在心上。 蒋卓晨也在人群中,并没有看他们这边。 “那是蒋卓晨自己愿意的。就是要让唐天予还钱,他也给不起。”曲淼收回视线,“蒋家手里的黑钱不少,一夜损失两个亿说不定他们还乐意。” “你真是会胡说。”齐飞无奈地耸耸肩。 “我说得一本正经。”曲淼说,“不过曲蓝在自己凑钱,他会把钱还上的。他让我先别告诉任何人……你得给我保密啊。” “没想到我这么值得曲二少你的信赖,小生真是惶恐。”他们背靠着阳台,齐飞跟曲淼斗了几句嘴后收敛了笑容,问道,“最近发生这么多事,你还好吧?” “挺好的,好得糟透了。”曲淼慢吞吞地从衣兜里摸出一支烟,他把它点上,“但我还能给你说很糟糕,也就是其实没那么糟吧,所以没什么,过几天说不定我就会把它们都忘了。” 齐飞沉默了一下问:“昨晚的事你要给我说吗?” 曲淼想了想,他觉得没什么可说的。要说就要从头想起,他不会再去仔细回想头一夜每一个他细节和它们所代表的深意。 虽然其他人都在楼下,不过两人关着房门自己玩自己的,一会儿他们从阳台上离开,跑进去躺床上玩游戏去了。 曲淼睡着之后,齐飞把手机从他手里拿开。他小心地下了床,把被子掀过去给曲淼盖着。 装得再有精神,浓重的黑眼圈还是出卖了他。齐飞无声地叹口气,静悄悄地出了门。 齐飞一出去,竟然就撞到了走廊上的曲蓝和蒋卓晨。两人站得不远,不知刚说了些什么,总之曲蓝的脸色不太好看。 看到他从曲淼房间出来,曲蓝的俊脸稍微缓和了一些。曲蓝没见到曲淼,问道:“曲淼还在房里?” 齐飞“嗯”了一声:“他睡了,现在还是别吵他了。”说完发现蒋卓晨在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身上散着一点不怎么友好的气息。虽然很莫名,他还是朝蒋卓晨笑了一下。 “那我们下去吧。”曲蓝说,“他昨晚没有睡好。” 齐飞说:“是啊,刚才好不容易累得睡了。”他理了一下衣服,把解开了两颗的衬衣扣子扣了一颗,和曲蓝肩并着肩一起朝楼道走,“我看午餐也最好别叫他,让他好好睡一觉。” 出了这种事,不出席中午的一餐,自然也不会有人怪他。 齐飞和曲蓝齐肩走着,蒋卓晨跟在他们后方。他盯着齐飞整理衣服的动作,想到曲淼和这个男人总是传出一些暧昧不清的传闻,眼前的这一幕就让他莫名生出了暗火。 头一夜的劫持案已成大新闻,歹徒最后卷了几十亿搭乘着他们早就准备好的直升机跑路,被他们带走的两名没付酬金的人质在凌晨被发现抛尸在几十公里外的荒野。 存活下来的,除了按时交付赎金的一群有钱人,以及逃出去的齐玉与曲蓝,只有几名被劫匪放了的现场服务人员。 走下楼,齐飞叹了一口气,“你逃出去之后告诉了警察暗道的存在,他们却到最后才利用起来,那两条人命——真不知道该不该算在zf的头上。” 他们身后的蒋卓晨慢悠悠地说:“要顾虑到几十号人的生命安全,他们怎么敢贸然行动,如果中途进去出了状况,或许最后死的就不止几个人。”最后两分钟,还剩余三名人质在歹徒手里,一直潜伏在暗道里的特警终于潜了进去。他们击毙了两名劫匪,只救出一人。 曲蓝沉默地望着外边的阳光,昨晚,原本应该留在那里遭受后来的一切的人是他而不是曲淼。但曲淼替代了他。 外人总以为他聪明能干,以为曲淼游手好闲,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他的亲兄弟有多好。所以他尝试着让曲淼去做一些事情,慢慢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但他却慢慢发现,真正看不透曲淼的那个人是自己。 下午,齐家和蒋家的人都走了。 曲淼睡得昏昏沉沉地爬起来,走到楼下,小甘正把他留在市中心那栋房子里的一些必需品给他带回来。 小甘小媳妇似的正毕恭毕敬地跟曲蓝说着话,冷不防看到曲淼,脸顿时一拧,接着就是“哇”的一声大哭,朝曲淼冲了过去。 这动静真是不小,把曲蓝跟曲淼都吓了一跳。 他的秘书奔过去,稀里哗啦地大吼大哭着将他紧紧抱住,哇哇地喊着:“曲总,曲总,你没事太好了呜呜呜,我昨晚好担心你啊,呜呜呜……”真是魔音灌耳。 曲淼难得那么有耐心地被人□□着他的衣服而没发脾气,他的秘书把他抱得很紧很紧,就像害怕放开了他就会碰地倒在坏人的刀枪下。 他任他抱着,让他哭自己一身的眼泪鼻涕,却觉得这样很好。 他没有一个会用命守护他的保镖,没有暗暗喜欢他却从不露声色的人,但是,有一个小小的、跟他一样没什么出息的秘书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哭得这么悲惨。 他有什么可不满呢? 小甘还在哭,曲淼从没发现他是这么会哭鼻子的人,纸板似的身体哭起来能惊天动地,真是不可思议。 曲淼拉起自己的衣服下摆给他的秘书擦脸:“别再哭了,别给我在家里丢脸。” 小甘终于抽抽嗒嗒止哭,意识到自己干了很丢人的事,很怂地垂头跟着他,一路打着嗝帮他把行李拿到了房间里。 曲淼换了一身衣服,一会儿就清清爽爽地下了楼,准备着跟秘书一起出门。 “你要去哪里?”曲蓝在楼下等着他,见他要走,顿时把他拦了一下。 曲淼神色如常地说:“躺了一天我出去逛逛,再窝家里我要发霉了。” 曲蓝问:“晚饭回来吃吗?” “看情况吧,你们别等我。说不好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走了。”曲淼捧着曲蓝的脸亲了一下,拽着小甘,潇洒自在地离开了家。 别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唯有曲淼闭口不谈,就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曲蓝觉得心里又闷又难受,他觉得他和曲淼之间出了问题,他们应该谈谈,而不是当作什么都没察觉到。 出了门,曲淼才发现外边围了不少端着相机的人。 他的车一出去他们就一蜂窝地聚过来,在车外喊着让他讲讲昨晚的事,尤其是要让他讲怎么救了齐家的小姐。 昨晚的事有什么可讲,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生意。 他一直没看新闻,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已经被塑造成了一名英雄。虽然那些消息总是加了许多刻意的夸张渲染,但在他们为他编出的□□迭起的故事里,谁都没怀疑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是假的。 车被围得水泄不通,司机有点无奈,曲淼摇下一点车窗,对外边说:“不好意思,我是曲蓝,你们要采访曲淼的话改天吧。” 趁他们愣着,他让司机加大了马力努力在人潮里撕开一条道跑了。 “去哪里啊曲总?”小甘在副驾回头问。 曲淼摸出墨镜戴着,在光芒四射的阳光下懒洋洋地说:“先去理个发。”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今天的热门,才发现自己变成了话题。 理完了发,曲二少对着镜子摸摸自己天下第一等的俊脸,问小甘:“帅不帅?” “帅,就是有点、不太像你啦。但还是帅的!” 几乎理成了平头,从后边一直到耳朵上方都剪成了浅浅的一层,只有在头顶上还留着稍长的一些以做造型。 发型清爽,配着曲淼的脸和气质,又散发出野性和邪气。 他很满意自己的新造型,拉着小甘跟自己的狐朋狗友混去了。 他那些朋友在心疼巨额的钱财的时候,还是没放过他本人的“事迹”:“我们的大英雄啊,快给我们讲讲昨晚你怎么英雄救美的,整个过程,所有细节都不能放过。” “哪有什么细节,我恰好知道那里有通道而已。” “但整个过程很复杂啊,我看那些采访八卦不是说你救了齐玉之后又返回去救曲蓝了吗。你返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曲蓝先逃出来了你却没逃出来?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斗智斗勇的曲折故事?” “……” “当时那么凶险,你身上又没武器,怎么跟那些歹徒抗衡的?要是我才没办法赤手空拳地没脑子地跑回去救人呢。” “……你们是八卦小报派来的吗?” “我们是关心你啊。” 这一出举国震惊的抢劫案转眼就成了人们嘴里的笑谈。不过命还在,的确就该值得庆贺。 起身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半路上曲蓝打了电话过来催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除此之外手机上还有一堆未接的熟悉或陌生的来电。 不过并没有蒋卓晨的。 出了这件事,他以为蒋卓晨会和别人一样多少有一些话要跟他说,但从那之后他们都没单独交流过。蒋卓晨一反常态的没有再来骚扰他。就是在白天,有几次他们眼神碰上,蒋卓晨也似乎并没有什么要刻意对他说。 不仅这一天,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内蒋卓晨都没有再找过曲淼。他们过去几个月的纠缠结束在了一场绑架案之后,没有人说拜拜,没有任何的告别方式,一夕之间又变回了从前。 而在曲淼换了新的发型的这个晚上,曲蓝终于逮住曲淼和他谈了一次。 “你如果有事但不肯告诉我,那我永远都不知道你的想法。曲淼,如果我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我希望你直接告诉我而不是回避。”曲淼的发型令曲蓝心里起了火,但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他把他叫到二楼的小厅,仍旧温和如常地和曲淼面对着面坐在沙发上,试图让闭口不谈的曲淼告诉他他想知道的。 他清楚,曲淼突然剪了一个和平时非常不同的造型,那绝不是因为图新鲜图好看,而是为了跟他明显地区分开。苗头早在他们一起去德雷科技时就已经有了。 过去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哪怕他们如此不同,但从来不刻意地、下意识地把自己和对方加以区别。 “你想多了吧。”曲淼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因为曲蓝正盯着那里,“只是剪个头发,反应怎么那么大。不是挺好看的?” 说着还冲曲蓝笑一笑。 “是不是因为蒋卓晨?”曲蓝突然问。 曲淼愣了一下,莞尔:“管他屁事啊。” “那到底是为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哪来的为什么?我们毕竟是两个人,不可能做到一辈子什么都一样吧,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发型,下一次我再留回去就好了。”曲淼搭上曲蓝的肩,“小心想太多老得快啊。” “你记不记得,在我们小时候爸曾经对我们说,他们原本只打算要一个孩子,因为一旦有了更多的孩子,就没办法做到对每个人绝对公平。” “我记得。”曲淼说,“他们不希望发生那种事,不希望他们的孩子会产生‘爸妈没有爱其他兄弟姐妹那么爱自己’的想法。” “但是爸妈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得到了一对双胞胎。”曲蓝抬头看着被灯光照亮的玻璃墙,那外边是深深的夜色,在一派光明中,他的身体里有一部分却像弥漫了一层漂浮的黑夜的因子。这几年他一直专注于事业,顾着各种生意往来,常常忙得晕头转向,或许是他忽略了像小时候那样去关注曲淼的内心,关心曲淼的所想所爱所恶,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已不再像少年时代那样懂他。 以至于,等他注意到的时候,曲淼已经在开始将他推出他们原本共生的那个世界。 他的眼角突然湿润,他轻声地说:“所以爸对我们说,‘未来你们或许会觉得爸妈爱自己没有爱哥哥或弟弟那么深,也许你们会觉得难过,不公平,所以心生罅隙。’ “爸说,如果他们做不到,那就让我们自己做到。把对方当成自己,爱自己一样地去爱着对方,把你的哥哥,你的弟弟当成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曲淼望着曲蓝的侧脸,那张脸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他的灵魂深处,他接过他的话说:“哪怕长大以后,也一辈子都不变。” 他仍旧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从不曾改变。他一把揽过曲蓝,抱着他的头说:“曲蓝,我从未忘记,我永远爱你,永远最爱你。只不过我们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事我没法告诉你,但那绝对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曲蓝被曲淼强行地推回了自己的房间。和曲淼谈了一次心,堵在他心里的窒闷消散了大半,但他仍旧一夜都没有睡好。 今天下午蒋卓晨向他告白了。 他和蒋卓晨永远不可能。对方却竟然说不会放弃。认识了几十年的好朋友突然告诉他他喜欢了他很多年,他们以后还能怎么毫无芥蒂地正常交往? 没有人喜欢遇到这样的事。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不喜欢的人不肯放弃。 曲蓝心绪不佳,自己的事,曲淼的事,折腾了他一夜。 曲淼从曲蓝门外离开后,一直站在远处的唐天予走了过来。 “我想和您谈谈。”曲蓝的保镖对曲淼说。 “你想说什么?”曲淼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示意唐天予先离开曲蓝这里再说。真是奇怪,经历了那样的一个夜晚,现在他再也不想对唐天予发什么脾气,给什么脸色。他面对着他,突然感到了很久都不曾有过的心平气和。 他们走上三楼,曲淼坐在楼梯的平台上,让唐天予也坐下来。 唐天予仍旧笔挺地站着,在几步阶梯之下和他面对着面,微微低头对他说:“保镖的职责,就是随时可以为了雇主送命。我早就做好了那种觉悟。” 曲淼“呼”地一笑:“有活命的机会为什么不要?你就是这么死脑筋。” 唐天予默默地看着他,过了几秒才说:“那些赎金,您也知道真的太多了,而且……真正拼命的是您而不是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用自己的生命涉险了。” “你倒是反过来教训我了?”曲淼继续笑,他望着唐天予,脸上并没有以往的烦躁不安。 唐天予定定地注视着他不说话。 曲淼被唐天予正气凛然地盯着,他和他对视了几秒便败下了阵来。啊啊真是,曲淼最敌不过这种正直又固执的人,他仰头叹了一口气,突然用手搓了搓脸,之后放低了声调对站在阶梯上的保镖说:“唐天予,你知道,我不可以第二次失去他了。” 唐天予的脸色微微一震,差点露出痛苦之色。 曲淼接着说:“我要回去救曲蓝是因为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在我面前受伤、甚至差点死去,至于你自己,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了解这种感受?” 唐天予的眼里闪过极力忍耐的一道光芒,当曲淼这样说时他立刻闭上了双眼,假装只是眨眼,等他双眼再睁开时,陷入回忆的曲淼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一直都记得那一次。那是你来到家里的第二年夏天。那一天我怂恿曲蓝偷偷开车出去玩,虽然我和他都还没有驾照,但他拗不过我,最后还是答应了我的任性要求。结果下午的时候突然下了很大的雨,很大,我们在过一条河的时候被困住了,洪水冲垮桥,我掉了下去,但是在那一瞬间曲蓝竟然不顾一切地过来拉我。 “他本来抓着树干,为了拉住我那根树枝断了,他甚至忘记了他把唯一一件救生衣套到了我的身上。 “我们都被冲进了水里,当时的那个世界除了洪水就是暴雨……后来你跳了下来,曲蓝一直冲着你喊‘救曲淼’,他一直喊,水蜂拥着灌进他的嘴里,不断淹过他的头顶。那时候我死死地拉着他,我心里竟然没有觉得多害怕,我想,反正要死我们就一起死。但直到你听他的话把我拖走,直到那场水彻底没过了他头顶我再也听不到他的喊声……那一天成为我一生里最怕最怕的一天,也是我一生里最自责的一天。 “他被人救出水之后心脏一度停止跳动——我真的恨不得杀了我自己。所以在他终于醒来之后我发誓,我再也不要他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我再也不需要你听他的话来救我。从今以后换我保护他,从今以后你也不需要再分心在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身上——在危机的面前,不管是谁,他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就够了。 “我的命,我自己能守护好。” 他曾一直渴望唐天予的温暖,希望他的双眸也能温柔如月光地凝望自己,可是他不需要唐天予是因为曲蓝的命令而对他好,他更不需要唐天予因为曲蓝的吩咐而在危险的时候选择救他而不是曲蓝。 唐天予因为曲蓝的吩咐而分心给他,那只会让他困扰。他更怕,怕自己接受了这种关心,习惯了那种体贴,只会越陷越深而舍不得挣脱不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谁都是自私的,谁都应该自私。救不了所有人,暖不了所有人,那么,就只专注地对爱的那一个人好吧。 “而你,唐天予,你要做的只是守护好曲蓝。”曲淼抬头问,“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从曲淼开始讲述那件事的时候,唐天予想说的话就都已经说不出口。 唐天予静静地回望曲淼,片刻后,他看不出情绪波动地说:“我没别的话说了。夜深了,二少爷您也该去休息了。” 是的,他无话可说。 从那一天起,他就只能看着曲蓝,守护曲蓝,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的大少爷都是唯一的优先。 那是他欠曲蓝的,变成他一个人的狗,是他唯一偿还的方式。 曲淼轻轻挑了一下眉,他站起来拍了一下屁股,说了一声:“你自己也早点休息。”说完他洒脱地走下阶梯,错过唐天予的肩膀。 他没有回头,他不知道,他曾一直喜欢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有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年少告白,埋葬在那个洪水翻覆了星光的夏天。 半个月后。 曲淼坐在车里等人。这晚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原本就冷飕飕的年底因为这雨而越发的湿冷入骨。车里倒是开足了暖气,但小明星发来短消息说还有小半小时他们的那场什么影视盛典才结束时,曲淼还是有点不耐烦。 他下了车,踏着湿哒哒的地面走进了活动馆的大门。被守门的保全拦下来的时候,他直接从钱包里抽了一叠现金出来塞到对方怀里,而后扬长而入。 当散场的小明星一回头就看到曲二少的时候,那表情完全就是惊喜了。 他们并不是刚认识,小明星刚出道的时候,他就为他出过钱,送东西给他,托人给他找了些不大不小的资源什么的。虽然没正式交往,也算不上包养,不过礼尚往来,对方自觉地“回馈”过他不少“好处”。 那段时间曲淼玩得还是挺开心的。 但后来没多久曲淼就不再找张安然,曲淼对那种事情其实并不算太热衷,尤其是当他发现对方对自己除了金主之外还生出了一点别的感情的时候,他果断跟他断了联系。 不过前几天曲淼又在一场聚会里与小明星再次相遇。他们又开始了联络。 “你怎么——怎么进来了?”身边,是星光璀璨的人群,还有不远的地方准备收拾离开的记者与其他人,张安然不敢把欢喜表现得过于明显,但那一瞬间他脸上的喜不自禁却恰恰是真的。 “车里太无聊了。”曲淼看了看小明星,今晚穿得很正式很帅气,颇有几分明星的样子。 张安然说:“今晚我获得了新人奖提名,我都出道快三年了,还是新人。”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恭喜了啊。”曲二少对娱乐界的东西不了解,但他也朝张安然笑笑,“也许明年就拿到奖了。” 张安然说:“我也这么想的。” 这种乐观自在的人说真的并不让人讨厌,而且小明星的性格也确实是会让人喜欢的类型,曲淼等得有些烦的心情也都随着那有感染力的笑容而消失了,他问:“你想怎么庆祝?” “嗯?提前庆祝我拿奖吗?” “庆祝你获得提名。”曲淼说,“走吧,你可以在车上慢慢想。” “哇……”张安然喜不自胜地低呼,咬了咬下唇,跟曲淼一起穿过人群,甚至有点羞涩地,“谢谢你曲淼。” 他不过是花点钱买彼此高兴。 今晚的活动结束后,蒋卓晨被人招呼着说了几句话。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一名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当曲淼的身影突然闯进眼球中时,蒋卓晨惊讶得连身前的人说了什么也一个字没有听清楚。 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他便发现了对方会在这里的原因。 和一个三流明星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和颜悦色,那样子看起来像极了曲蓝,但现在,哪怕闭着眼睛蒋卓晨都不会将曲蓝和曲淼认错。 蒋卓晨的脸不自觉冷了几分。 果然如曲淼所说,他身边从不缺人,哪怕他们只是半个月没有往来,曲淼依然过得潇洒自在,有没有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也许他巴不得蒋卓晨再也不联系他。 但那种三流明星?毫无特色,长相跟演技在这个圈子里一抓一把,亏那个眼瞎的蠢东西能看得上。 蒋卓晨站在明若白日的灯光下,他慢慢收起眼中的凌厉与阴鸷,注意到面前的人停止了讲话,这才换回了浅浅的笑脸:“不好意思何导。” 何导尴尬地:“哎,咳咳,没事,关于林净当男一号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他的演技和可塑性都很不错,我和崔老师都很期待他的表现。” “接下来就让你们费心了。” “哪里,应该的。” “雷霆会多投一千万给你们剧,甚至后续你们还有正常需求雷霆也会继续支持。” “……”何导眼神一亮,适才的尴尬彻底消失,笑容满面地说,“那真是谢谢蒋总您了,这部剧的质量我保证让你满意。” “我们互惠互利嘛。”蒋卓晨说。有投入,当然求的就是回报。何瑞生拍过的电影大多叫好又叫座,这次的新戏蒋卓晨也了解过,题材正是当下的热门,团队也不错,这钱给了,总归拿更多回来的可能性大。更何况还有公司的艺人要他照顾,多给点钱什么都好办。 “当然,哈哈哈。” “接下来有什么你直接找方瑜,以后雷霆传媒的事主要由他管。” 蒋卓晨又和何导寒暄了几句,告别之后,上了车他立刻给季相宜去了个电话。 车缓缓地往出口处移动,电话接通,蒋卓晨盯着窗外沉闷的风景,玻璃上隐隐地照出他隐晦而冷厉的脸:“林净上次说的事,我希望他还没反悔。” 第29章 唐天予番外 心迷宫 那个夏天,变成了曲蓝的噩梦,也变成了唐天予再也未曾走出去的迷宫。 他是曲蓝的保镖。他一直都是。 他从他捡他回曲家的那一天开始,就对他忠心耿耿。 他不知道他的大少爷和以及那位双胞胎二少爷到底谁更好,而谁不那么好。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一直静静地,悄悄地注视那一道身影。那少年偶尔也会看到他,和他视线交接,就总是露出几分的不耐,平日也不怎么听话,叛逆期的时候,不好好上学,逃课到酒吧玩乐,学会了抽烟,和一群同样不务正业的少年青年混在一起。 但他总是会看到他双眼中一点灿若星辰的闪光,透亮,偶尔迷茫。他也见过他很多次偷偷地从后门溜回家,藏在灌木丛背后的草地上呼呼大睡直到被人发现或自己醒来。 那一年夏天有后来再也没有过的璀璨的星群,星空深邃,广袤,他躺在那里,就仿佛和那片晴朗的夜融为一体。他把他抱起来,沿着那条安静的鹅卵石路一直将他抱回他的房间。 那时候的曲淼还很瘦,刚刚开始长个头,却依旧娇小。 那是他第一次,最后一次,唯一一次那么安静地,安然地,幸福地抱着他。那一条熟悉的路短暂得只需要花一瞬间就能走完。他走得很慢,可是终点眨眼已至脚下。 他将熟睡的少年放在床上,给他盖上凉被,晚风吹进窗户,飘来夜来香的香味。小王子睡在又宽又软的床上,他和他无声地告别,告别了最美的夏天凉夜。 他把他从水里拖上岸,精疲力竭。当他在曲淼不断的咳水声中想要再爬回去救曲蓝的时候,眼下只剩浑水茫茫,他的大少爷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那一刻,天空就像炸裂开一道口子,无穷无尽的惊惶、痛苦、悔恨与不知所措拍向唐天予。 他差点了害死了他。他原本是他的保镖,从他进入曲家的那天起就发誓要好好地守护他。可是那两个在水中挣扎的人,他却选择了另外一个。 他不是因为他的吩咐而救曲淼。在滔天的水中,在夺命的巨浪里,他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内心的抉择。 那一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一条合格的狗。 从此以后曲蓝常常做噩梦,常常在噩梦中惊醒。他再也没有忘记过那一场水。 而唐天予也再没有忘记过。 十八岁的时候,他欠了曲蓝一条命,那条命是他自己的,他发誓用一辈子还。 十九岁的时候,他欠了曲蓝一条命,那条命是曲蓝的,他不再对自己发誓,而他终将用一辈子还。 十九岁的时候,他喜欢着一个人,一个小小的叛逆的少年,一个永远不会听他的话也不正眼看他的少年。 二十五的时候,他惊觉自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什么。可是那来自遥远时光外的流星火焰只在一瞬。他们竟只能错过,并已然错过。 十九岁的时候,有一个人喜欢他,一个常在噩梦中挣扎的少年,一个总是叫着他的名字惊醒的少年。 十九岁的时候,他突然知道有一个人喜欢他,从此他日夜陪在他的身边,他再也不会离开他,不会独自在夜深的寂静庭院找一抹悄然沉睡的温柔。 从此,他彻彻底底只是他一个人的。 哪怕他曾经,他现在,他一直,在心中藏着另一道影子。 但他看着的方向。再也不会偏离。 有一道叫愧疚、悔恨与忠诚的迷宫,唐天予一直走了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方向和出口。 第三十一章 31. 林净踏进蒋卓晨所在的酒店房门时,夜深而宁静。 穿着黑色丝绸浴袍的男人张着腿随意坐在沙发上,他让林净跨上了沙发,坐上了自己的腿。 “现在这么晚,也不用培养什么气氛讲究什么情趣了,自己把衣服脱了吧。” 听着蒋卓晨没什么耐心的言语,林净白着脸摸上了自己的衣服。他一进门就看出蒋卓晨的心情很不好,他们这位老板原本就没有长什么亲和的脸,现在更是弄得整个房间都乌云密布,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但他还是笨拙、迟疑、怀着几丝羞辱地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然而对方龟爬似的动作让蒋卓晨原本就不剩几格的耐心彻底归零,他拽着林净的胳膊,毫无温柔可言地将人按翻在了沙发上。 “你这么慢可不行。”蒋卓晨不耐烦地说,他的眼中有着让人害怕的暴戾,他一把扯开林净的衣服,对方的最后一颗扣子就此崩落。而后他解开林净的裤子,亲舔他的脖子。几秒后,蒋卓晨在身底下的人抖筛糠似的抖动中停了下来。 “我对奸尸没兴趣。”蒋卓晨冷冷地瞪了林净一眼。说完他毫不犹豫地下了沙发,把自己散开的浴袍合拢,阴着脸说,“没有上我的床的决心就别让我来上。” 他转身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没管林净而径直往房间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回过头,沙发上的人已经爬了起来坐在那里,脸色惨白地咬着唇望着他。 蒋卓晨深沉而犀利的双眸闪了一下。 “出去把门给我带上。”他的声色稍微缓和了些。 真正让他发火的他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林净。他也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在迁怒。 在绑架案发生的那一夜,蒋卓晨突然意识到他不想再跟曲淼这样下去。 他和曲淼这样浪费时间没有什么意义。人生苦短,说不定哪天就连命都没了,找一个替身不如直接去追求喜欢的那个人。 在他结束了和曲淼的床伴关系后他突然发现,他不去找曲淼,曲淼就永远不会主动找他。 是的,从一开始就只是他单向地纠缠,觉得有趣,所以费了点脑筋才把曲淼拐上床,在他们当床伴的那几个月里,曲淼从未主动过。 之后也结束得迅速而彻底,彻底得毫无痕迹,仿佛从未开始。他从没见过比曲淼更绝的人,哪怕一个“为什么”,曲淼都没来问过。 同时他向曲蓝告白了,就在绑架案发生的第二天。曲蓝的反应如他所想,一点也算不上好。他给曲蓝说他已经做好了死缠打烂的打算,差点让曲蓝跟他吵起来。 但那时候,他们的话题恰巧被从曲淼房里出来的那位齐大少爷打断。 从齐飞出现开始,那天蒋卓晨就没了继续跟曲蓝耗的心思。 很奇怪,他向曲蓝告白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事,拖了很久而没做的事,除此以外他一点也没觉得这应该很重要的告白有什么特别的。 或许,电视里那些面对着喜欢的人心跳加快,紧张得满脸发红,所谓的头皮发麻、像等着判刑什么的,都不过是为了效果的渲染。 做这件事,他平静如常。 后来的时日就忙得不可开交,年底事情多得他再好的精力都有点招架不住,中间也稍微空闲过一次,他把曲蓝约出来,曲蓝毫不顾忌地带着唐天予,并指着保镖告诉他,谁都不可能把他和唐天予拆散。 过了没一天,他的账户上就多了整整一亿的巨额数字。 那两兄弟,都是一样的绝。 在最开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觉得他能幸福就行。哪怕别人觉得他蒋卓晨冷酷自我,但他的心毕竟也不是石头长的。 而正因为他是蒋卓晨,他才不想对曲蓝用强硬的,或者其他手段。 但那晚之后他想明白了,他不适合当一名情圣,他原本就不是。 只是遭到曲蓝拒绝,却没有看到曲淼跟别人亲昵更让蒋卓晨发恼。 或许他只是不喜欢那个顶着曲蓝的脸的蠢东西上一秒还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下一秒就和别人搞到了一起。 蒋卓晨喜欢曲蓝十来年,“喜欢的是曲蓝”已经根深蒂固于他的整个身体、心、所有的时间,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几个月的时间里自己的内心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种无意识,有时难道不是害人害己的根源? 进了卧房,蒋卓晨靠在床头点了一支烟。抽着抽着,他突然掐了烟头跳下床,迅速脱掉了浴袍,拿起了洗澡前换下的衣服。而后走出去。林净已经不在了。 蒋卓晨毫不觉得可惜,他穿好衣服,大步地向外走,离开了临时订的酒店房间。 “……今晚不回去了,下着雨懒得开车。”电话那头传来曲蓝的叮嘱,曲淼应了几声,最后挂了电话。 两个星期没过来他独居的别墅,一打开灯,身后就有人低呼着说:“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说完突然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赶紧闭上了嘴。 “你还是第一次带我到你住的地方呢。”小明星换了鞋自觉地摆好,把曲淼的鞋子也一起放得整整齐齐才换了拖鞋跟着曲淼一起进屋。 曲淼看他高兴,便说了一句让他更高兴的话:“除了我朋友和秘书,我也是第一次带人过来。” 果不其然,没别人在,张安然笑得嘴都咧开了花。 “我们做什么?”小明星从背后抱着曲淼。虽然是问句,但他带他回了家,今晚要做什么他其实非常清楚。 “我先去洗澡,淋了点雨不太舒服。” “好吧,不过不要我帮你擦背吗?” 曲淼转过身揉了揉张安然的脸,在他耳边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今天不是忙了一天吗?待会儿——晚一点再一起洗。” 张安然听完红着脸放开了曲淼。 洗完澡一出来,曲淼就被人推倒在了沙发上,长得俊秀好看的小明星掀开他浴袍的下摆,头钻进他的腿间,灵巧的双手急切地摸上了他的内裤。 “喂——”曲淼半撑着身子推了推腿间的那颗头,但对方不听话地想把他的内裤扒下来。 “张安然!”曲淼突然叫了一声,同时,他拉着他做得很帅气的头发将他从自己腿间拉开了一截。 “……” 曲淼坐起来,把浴袍紧了紧,张安然的脸上露出了失望而受伤的神色。曲淼叹了一口,“对不起,今天没什么兴致,也许我们可以纯洁地聊一下天。” 小明星神色黯然地咬咬嘴唇,但还是没有无理取闹:“好。” 他们坐在沙发上,张安然偷偷地把头放在曲淼肩头,暖气很暖,满屋子像春暖花开的气候。 “其实我只跟你上过床。”小明星说。 曲淼轻笑:“希望你没有处男情节。” “我送给你的表你喜欢吗?”张安然问,他抬头望着曲淼近处的双眼,曲淼的眼里映出的全都是他,就像曲淼把全世界的温柔都给了他。 “喜欢,但以后别给我买东西了。”一只二十多万的手表,是今晚曲淼送了张安然贺礼后张安然回赠给他的礼物。对他来说二十多万不算什么,礼尚往来也是人之常情,但这发生在他和张安然之间还是挺微妙的,他竟然反过来被对方送了礼物。 难道他不是金主吗,他都还没怎么出手呢。 “虽然我只是个三四线的演员,但你别以为三四线算不上什么,其实我每年赚得还是挺多的。”小明星轻轻地靠近曲淼的鼻尖,望着他的双眼赠了一下他的双唇,“曲淼,我没想过被别人包养,包括你。” 曲淼眨了眨眼睛,对方继续说:“我不要你的钱,以后也不要你的礼物,我给你钱,我包养你好不好?” 第一次听到有人要包养自己的曲淼,突然发现小明星竟有些可爱天真。但他不能给对方更多的回应,让对方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这种反过来的金主和被包养的角色,不再是一个“玩”字能诠释,他最怕无谓的纠缠。 曲淼说:“张安然,我并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 “我知道,”小明星早就知道并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不求你喜欢我——虽然我也幻想过,但我并不奢望,我喜欢你,只是想给你我能给的,只要你肯接受,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曲淼一下觉得他们是那样的像。卑微地对一个人好,甚至不敢奢求对方能回馈一点点的感情。 但至少,这个人还敢对他说一句喜欢。他自己呢,一直要等到不得不被发现的那天才敢让对方知道。 曲淼拍着小明星的背,认真地对他说:“去找一个你更喜欢,他也喜欢你的。” “人这几十年能遇到喜欢的对象已经是天赐的幸运,还要对方也喜欢自己那真的太难了。而且我在喜欢你的时候,又怎么去喜欢别人?” 听到最后一句话,曲淼的心不自控地乱了一个节拍。 “曲淼,你会考虑——” 突然,曲淼推开了肩头的人,“腾”地起身下地,他圆瞪着双眼,脸上尽是警惕与惊怒之色。张安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曲淼浑身的敌意弄得一个愕然。 曲淼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不请自来、闯进他家门的男人。 “你到我家来做什么?!”曲淼怒不可歇地大吼。 他穿着浴袍,因为暖气很足而没在腿上套长裤,此时衣襟微微敞开着,还被暖气烘得满脸都泛着温热的红晕。在闯入者的眼里,他的样子完全就是有关于□□的意味。 第三十二章 32. 身上带着曲淼房子钥匙的男人把沙发上的人贴贴靠靠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瞬间他便笃定了曲淼和张安然已经做了那种事。 曲淼朝蒋卓晨大步地走过去,鄙夷而憎恶地冲他划手:“把钥匙还给我,你给我滚出去!” 蒋卓晨没有去掏那不属于他的钥匙,他恶意地盯着曲淼,随之瞟向沙发那端,看到了那个惊讶而不知所措的三流演员。于是他在他面前笑了起来,“曲淼,原来你前边真的还能用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钥匙呢?!”曲淼盯着蒋卓晨的衣兜夺钥匙,他从没这么愤怒过,哪怕过去无数次他被蒋卓晨气得跳脚,但这一次完全不同。 蒋卓晨把他家里当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以为他有什么权力随便进出他的房子!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从来算不上。而炮|友的关系,哪怕一个字没说——正因为一个字没说,难道不是草他妈的结束了吗? 而他竟然还敢突然出现,并闯进他家里,说一些该死的话。 蒋卓晨并没有给曲淼抢到钥匙的机会,他们争夺了一会儿,张安然跳下沙发朝这边跑过来想帮忙。 “别过来,别弄伤你的脸。”曲淼已开始自顾不暇,却仍旧顾忌着张安然是一名演员。 “你还真是会关心别人。”蒋卓晨冷笑着,下手却比之前更狠,不出几招曲淼已被他扭着手困在了怀里。 蒋卓晨抓着曲淼的双臂,低头用嘴唇贴着他的耳朵,紧盯着他们对面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人,他在曲淼耳边笑道:“打扰了你的好事还真是抱歉啊,曲总。”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要干净地跟曲淼结束,也没意识到潜意识的怒火是怎么回事。他就是,不想让这对他心里的狗男男好过。 “……” 曲淼深恶痛绝却无能为力地困在蒋卓晨的手里,他抬起头,张安然瞪着双眼,茫然惊惶地看着他。 “报警。”说完,曲淼抬高了音调,“报警,张安然!” 抓着他的蒋卓晨一下就愣了。 不出十分钟就来了两名警|察。 “曲淼,你真够狠啊,真报警。”在被好好地请出去之前,蒋卓晨的脸上都还残留着几丝的无法置信。 来的警察认出了蒋卓晨和曲淼,所以哪怕曲淼非常痛恨地说着“他擅自闯进我家”这种话,警察也只是应付性地做了记录,并客气地请蒋卓晨离开。他们完全把这件事当成是朋友之间的吵架和争执,不想得罪曲淼,也不想得罪蒋卓晨。 “让他把我的钥匙还给我。”曲淼不依不饶地要求蒋卓晨归还钥匙。 一名警察看了看蒋卓晨:“蒋总,您要是真拿着曲少的钥匙就请还给他吧。” “他当然拿了,不然他怎么进来的。”曲淼像怒视阶级敌人一样地盯着蒋卓晨,蒋卓晨这才漫不经心地从衣服里摸出一把钥匙,上边还吊着个小饰品,他一并扔向了曲淼。 曲淼阴沉的脸这才缓和了些。 蒋卓晨滚了之后,一直躲着的张安然才从曲淼的房间里出来。 “你和他——你们俩——”经过那番争执,张安然早已经猜出曲淼和蒋卓晨的关系一点也不简单,至少,他们不仅仅是会吵架的朋友。 在张安然印象里,蒋卓晨霸气傲然,总是散发着如帝王一样的气息,而今天,那个人却一点也不像一名帝王,而是像一个横行霸道的流氓。这太突破他的认知了。 曲淼冷冷地从门口的方向收回视线:“操他妈的。” “……” “看起来他很讨厌我。”曲淼没回自己的话,张安然突然有点担心。他们这一行,有些人能得罪,但有些人却得罪不起。蒋卓晨今晚看他的眼神——天啊,张安然突然意识到,蒋卓晨刚刚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向他示威,是把他当成了情敌! ?怎么可能。 蒋卓晨喜欢曲淼? “他也讨厌我。”曲淼对张安然说:“我和他有很多过节。”但其实,有一部分也算不上过节,他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是吗。”小明星有点不确信曲淼是不是在对自己撒谎,他现在真的有点乱,他一点也不觉得蒋卓晨讨厌曲淼啊,而且他还担心蒋卓晨会不会对付自己。 曲淼把张安然看了看,慢慢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曲淼安慰地说:“他不会怎么你的,这种事你别担心。”有时候他就是发神经一样的看不得我好而已,他把最后一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你这么确定……”小明星浅浅地笑起来,开玩笑地问,“要是他真的把我怎么了怎么办?” 曲淼说:“我确定,我了解这个浑蛋。他不会把你怎么样,我保证。安心地拍你的戏赚你的钱吧。” 他说他确定,虽然他把蒋卓晨叫做浑蛋,可是那么了解一个浑蛋——会真的把他当成厌恶的对象吗?张安然越发觉得这两人之间不对劲,而这样想他就有些难受,他一直以为曲淼心里谁都没有,但或许他错了。 “那你接受我包养你吗?”张安然不想输给蒋卓晨,哪怕他的对手是只手遮天的魔王,他不愿意还没挣扎就自动地败给了他。 “我——” 小明星有点心烦意乱地打断曲淼的话:“要不你还是先考虑几天吧!” 晚上张安然住在客房,曲淼回到卧室,回身关门才发现自己还拽着那把钥匙。 他应该换成电子或者指纹锁什么的,说不定那个变态还藏着备用钥匙。他坐到床上,挂在钥匙扣上的东西从手心滑出来,那是一个布偶,一个很可爱的小人。穿着西装,头发梳得很整洁,有一双很大的眼睛,脸上有两朵红晕,盘腿坐着,仰望着曲淼,冲着他灿烂地笑。 他觉得它很可爱,那是曲蓝,他意识到。这么可爱的小小的曲蓝竟然是从蒋卓晨手里拿到的,曲淼拧着眉哼了一声。 他把钥匙放进了抽屉,把小小的曲蓝取下来,挂到了自己的钥匙上。 第二天依旧下着雨,一大早曲淼把张安然送到他今天的通告活动现场,他挤在一堆迷妹中听着无数人叫着小明星的名字,等了不少时间化完妆的张安然才现身。 他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而后起身离开。他确信张安然是非常好的男人,比蒋卓晨那种人渣好了千百倍。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比谁都清楚这种事没法勉强,他更不想最后对他造成伤害。 他希望张安然能遇到自己的幸福,衷心地希望。 赶在午餐之前回了家,家里暖洋洋得适合冬眠。不过曲蓝和他们的父母都在外边忙着,曲二少一个人吃了午饭,接着倒头睡了个大觉,下午就把小甘召唤过来陪自己杀游戏。 稍微一点曲蓝回来了,看到曲蓝小甘特别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陪着曲淼玩物丧志,但曲蓝倒是什么意见都没有,还让厨师给他们做了些甜点,留着小甘在家里吃晚饭。 “这日子太堕落了。”小甘满脸愁云,但立刻就被他的曲总揪着脸,“陪我玩游戏也是你的工作,你有什么意见?嗯?” “没、没、我就是随口说的。”小甘老实地任曲淼□□自己的脸,眨巴着眼睛,只有那么的可怜了。 “话说回来,你好像没女朋友啊?”曲淼放过他,饶有兴致地把他上下瞅了几遍,“长得不错,又是我的秘书,这么好的条件,要不要我帮你物色几个?” 小甘“嘿嘿”地笑:“太不好意思了……” 过了两天,曲淼跟小甘开始在一叠报名资料里挑选小甘喜欢的姑娘,大多数都是公司的单身女孩,相亲见面都方便。 然而这小子是个超级没主见的,连自己喜欢哪一种都不知道,这个也可以,那个也还好,高矮胖瘦都没意见,快把曲淼折磨得吐血。 “你这样能找到女朋友才怪,你要是古代皇帝呢那还好办,都收了就解决了问题,但这里三十多个人你一个都选不出来!”曲淼继续往下翻,“这个呢?长得还不错,综合采购部,油水多,每个月应该都会有不少灰色收入……” 小甘哭:“曲总,这种可不行啊!” 曲淼不高兴地又往下翻了两页,突然,他盯着眼皮下那张纸没了反应,小甘趴过来一看,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这、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 那张报名表上贴着的赫然是张男人的照片,而且那张脸曲淼跟小甘都认识。 曲淼的眼神移到名字栏,脸已经扭曲。 “李浩” 职业 “私人保镖” 岁数 “27” 擅长 “体能好,持久力长”…………? …… …… …… 蒋卓晨搞他妈的什么鬼! 曲淼跟小甘还没搞清楚这张女友报名表是什么意思,蒋卓晨的电话竟然就适时地打了过来。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互相通过电话,曲淼怒气冲冲地按了接听键,冲着那边大骂:“蒋卓晨你什么意思?!你和你保镖的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换了颗猪脑子?!看不见‘女朋友’三个字是眼睛长在腿中间的啊?!” 待他骂完,好几秒之后,那边的人才问道:“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保镖的申请,所以,什么时候安排双方见面?” 曲淼:“滚你的吧。” 蒋卓晨到底有什么脸继续在他面前出现?真他妈无赖。 第三十三章 33. 然而傍晚蒋卓晨就过来了,跟着曲淼的父亲一起来的。 探讨了一些橡树湾的正事,曲淼不时跟这名不速之客呛几声,有别人在的时候蒋卓晨总是表现得很有风度,搞得像曲淼无理取闹。 这只表里不一的禽兽。曲淼恨得牙痒痒。 晚饭的时候蒋卓晨也留了下来,看到从楼下哭丧着脸下来的小甘他不由得温和一笑。当然,别人眼里那叫温和,但曲淼从那张表皮下看到的只是“不怀好意”四个字。 但意外的是蒋卓晨和曲蓝之间倒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竟相当和谐,两人偶尔聊几句也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昨天曲淼才知道之前蒋卓晨跟曲蓝告白被拒。所以他昨天也明白了,蒋卓晨在曲蓝那里吃了瘪,便跑到他那里闹,这他妈算什么。 简直无耻而幼稚到了一定的程度。 吃了晚饭之后蒋卓晨说找曲蓝有事,曲淼立刻冷着脸挡在曲蓝身前:“他没空。”他绝对不允许蒋卓晨破坏曲蓝和唐天予的感情。他隐忍到现在,从来不在曲蓝面前露出哪怕一丁点他喜欢唐天予的蛛丝马迹,绝不是为了某一天让第四个人从中作梗。 蒋卓晨颇有点深意地把曲淼看了几眼,才笑道:“我又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要是不放心一起来好了。” 结果蒋卓晨竟真的是找曲蓝说了些正经事,德雷科技那边今天送了些新玩意儿给两家,正好雷霆和曲新投资的那项黑科技也一直有不错的新进展,雷霆想在第二年正式入股德雷。 现在蒋卓晨找曲蓝,也就是问问曲新的意向。 曲淼打着哈欠听两人在一旁聊天,心里想今晚蒋卓晨应该不会再提小甘找女朋友那事了,他最好再也别在他面前提起才好。然而曲二少根本不知道,他原本让司机送小甘回家,现在他的秘书却坐在蒋卓晨的车上。 二十分钟前,小甘刚要上车的时候,他突然被人扛起来扔到了肩上。 一个年轻人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地对司机说:“曲总让我送他回去,你不用去了。” 司机一看是蒋总的贴身保镖,完全没怀疑他,哪怕这个人直接把人扛上了肩——他是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反而还感谢了一句,而后就开心地把车倒回了车库。 倒是小甘傻了半晌才扑腾着挣扎起来:“你你你流氓!放我下来!”自从今天下午看到对方要来当自己女朋友之后,小甘见了李浩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远远的就退避三尺。 谁知道他躲没用,对方是个大混蛋啊,他根本躲不开。 他在他肩上嗷嗷叫了半天,李浩把他扛着往蒋卓晨的车里走,直到到了车门前才用说:“那个表不是我自己交的,我对男人没兴趣,尤其是你这种,你倒贴我都不会要,放心。”他的boss不过是想闲得没事做想折腾别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曲二少,所以听说曲二少在给他的秘书征女友,就把他的资料偷偷塞进了一群女人的资料里。 又或许,他家老板就是想找点什么理由接近对方罢了。 保镖拉开后座的车门,弯腰把人倒栽葱地扔上了座位。 “啊啊?!”听到保镖对自己没兴趣,裹在羽绒服里的小甘喜不自胜又有点惊疑不定地爬起来。 保镖把车门“碰”地一关,自己绕到驾驶门,拉开坐了进来。 他回头看了看傻乎乎的秘书:“要什么没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原本笑得一身轻松的小甘有点不高兴了:“谁说我要什么没什么,我是我们曲总的得力干将。而且我有房子,贷款只有十八年了呢。” 保镖翻了个白眼,盯着裹得像小熊的秘书:“安全带系好,我不对你的安全负任何责任。” “你能说一句不让人想打你的话吗!” 保镖非常瞧不起地说:“你要是认为打得过我尽管来试试。” 在这一点上和保镖有着相同认知的小甘气得脑袋冒烟。 但最惨的是车的刹车后来竟然坏了。 当他们的车从路上突然冲进旁边的稻田,一头栽下去,“碰”的一声撞到田埂上停了下来。安全气囊弹出来,撞得保镖脑袋有些晕,但他依旧迅速地下了车,把后座头晕目眩的小甘从车里拉了出去。 蒙圈圈的小甘被保镖推上田埂,他又拉着他跑了十几米远才停下来。 黑暗中,保镖盯着陷在田里的车的影子,心突突地跳了很久。旁边毫不知情的人晕头转向地栽在他后背,拉着他的衣服防止自己跌倒。直到头转了半天之后没那么晕痛了,小甘在惊情未定中大喊:“你你干吗把车开到田里啊?技术这么差!天啊我今天出了车祸!!” 车停在那里彻底没了动静,黑漆漆的夜色笼罩着它,又酷又嘴臭的保镖在暗夜之中回头看了看被吓坏的秘书,张开手掌盖到秘书的头上。幸亏这只笨成熊的球住得这么偏,如果刹车是在城区里失灵,他们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顺利逃出来。 但他更担心的是这辆车是蒋总的专座,每一天都会做安检,自然刹车失灵的可能性太小了。 小甘是真的吓坏了,他嘀嘀咕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叫着什么,但他就是一直在说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那颗从没遇到过事故的小心脏停下不正常的跳动。 “闭嘴。” 保镖说。 “我们家就我一个,我要是死了我爸妈怎么办,没人给他们尽孝了啊!” “闭嘴。” “我再也不要坐你的车了,你这个扫把星——唔唔——” 保镖终于失去耐心,一把捂了秘书喋喋不休的嘴,低头对他说:“刹车失灵了,你是想我开到田里还是想我去撞别人的房子或者车子甚至是人?” 小甘这才停止了他的叽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还有多远?”保镖放开他问。 小甘扯下嘴上的手,发现是自己冤枉了对方,于是拿出手机照了照四周,老实又有点愧疚地望了望四周:“走、走路大概二十分钟吧。” “那走吧。”保镖从怀里摸出手机照着前边细细的田埂,“小心一点,别摔下去了。” 小甘嗫嚅着,“你还会关心别人啊。”他跟在李浩身后,橘黄的光照着李浩身后的田埂。 前边的人没回话,他们走上了公路之后,李浩立刻给蒋卓晨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说明情况。 黑漆漆的夜色,偶尔有车辆路过,旁边的房子都离得远,房和树的剪影深沉而诡异,保镖问:“住这么远上班不麻烦?” 走在前边的青年缩了缩脖子:“等城里的房子装好了就搬。其实住了二十多年早就习惯了,阿嚏——啊、阿嚏——” 后边的人越发觉得他像一只小熊,默不作声地笑了一下。 到家之后小甘鼻涕长流,而那个穿得看起来冷飕飕的保镖却屁事儿没有。典型的自家建的房子,面积不大的两层楼,还有个小院子。 “就你一个人?你父母呢?” “在外边打工啊。”秘书赶紧找了件更厚实的军大衣披上,围了个围巾,顿时暖和了起来。 “你要不要衣服?”他盯着保镖的西装和下边那双超好看的长腿。 李浩盯着他在厚重的衣服更显得瘦弱的蠢样子说:“不用,我走了。” “哦,啊?你怎么走?这么晚了,唯一一班到市区的公车都收班啦。” “用腿走。”保镖毫不在意地从屋檐下返回院子里,准备离开。 “你等等等,怎么可能用腿走回去!”小甘跑过来抓住保镖,“我邻居有车,我问问能不能送你。” “不用麻烦别人。” 秘书“呃”了声:“那你用哔哔叫个车吧。”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车……“我们这里太远了,车少。”秘书沮丧地说。 “要不,你在我家凑合一晚吧,虽然房子旧,不过还是很干净的。” 李浩看看小甘裹在围巾和厚厚的大衣领子里那张红扑扑的脸,半晌点了点头。 从蒋卓晨嘴里知道今晚李浩和小甘发生的事之后曲淼脸都绿了。 他甚至怒得语言一时半会儿都没组织。 强行绑架他的人上车,结果竟然半路刹车失灵,要是今晚真的出了事蒋卓晨想怎么赔?! “抱歉。”蒋卓晨竟难能可贵地向曲淼道了歉,“我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他们在曲淼的房间里,关着门,曲淼大发雷霆:“你没想到,你当然没想到,你做什么事有想到过?你永远都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时候想过别人?!” 蒋卓晨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回嘴。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蒋卓晨,你就是想把我折腾死是不是?还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你非要这么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之前的事——”曲淼咬了咬牙,终于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和蒋卓晨一直没直面过的问题——“过去的几个月我们各取所需,哪怕你把我当曲蓝我也认了。但现在我们结束了!你搞清楚,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们就结束了!从我知道你喜欢曲蓝开始,我就不可能再和你继续纠缠。这个决定不是我单方面做的,你自己在想什么、你做了什么决定你难道不清楚?你他妈是个男人就给我干脆点,以后都别来烦我!” 那个劫持案发生的长夜,当唐天予离开,剩下了曲淼和蒋卓晨之后,他突然对身边的男人感到一阵厌恶。 按理他应该感谢蒋卓晨,上一次蒋卓晨忍着重度头痛的后果假扮唐天予,他给了他自己的身体作为回报。 这一次,他却对蒋卓晨生不出任何的感动。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者说他不愿意去想他心底其实已经明白的答案。 这个找死的,疯了的,却又果敢嚣张的男人,他只想离他远远的,隔他千山万水再也不见。 直到现在也没变。 第三十四章 34. 曲淼不知道蒋卓晨在想什么,连蒋卓晨自己也一样。 当曲淼大声质问的时候,他面前的男人脸上甚至露出了少有的迷惘。明明总是能轻易地看穿曲淼,可是蒋卓晨不明白自己,因为他根本没察觉有些东西已经改变。 半个多月前蒋卓晨和曲淼共同默认了他们那场替身游戏的gameover,他的床上不再有曲淼的气息。在清晨醒来时,有时候蒋卓晨会有很短暂的错觉——他的生活里少了原本应该拥有的什么。 但他知道,他从没拥有过曲淼,他也没有想过真正地让曲淼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这一刻,曲淼在蒋卓晨面前气愤地跳脚,他莫名的只想把他拉过来抱住他,用嘴堵住他翻飞不停的红润的嘴唇。 “……你就当作我们不熟,不管在什么地方遇到,必要的话你把我空气好了,行不行?行不行啊蒋卓晨!” 他不想再跟蒋卓晨有任何瓜葛。一个放荡不羁,把他当作曲蓝替身的男人。 那太恶心。他接受不了。 他是他,曲蓝是曲蓝,哪怕他不计较已经发生过的,但不等于他还能继续下去。就像他也没法真的将蒋卓晨当成唐天予,哪怕最初有几次蒋卓晨还会为了让他没有心理负担而把自己的脸暂时弄成唐天予的脸,但面对那张脸他只能有着更深的负罪感罢了。 蒋卓晨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自己成为别人的替身,也不在乎把曲淼当成别人的替身。但曲淼在乎。 曲淼终于发完了脾气,满脸通红,气息不匀。 蒋卓晨一步步走近,他停在曲淼的身前,挡住青年面前大片的光芒。他盯着曲淼,在他脸上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抓住了曲淼的右臂。 曲淼挣了一下,蒋卓晨侧身,弯腰在他耳边说:“我不知道。” “……” “什么叫你不知道——” 蒋卓晨的头一偏,他的脸擦着曲淼的而动,一下子,曲淼什么话都说不上来了。 是的,蒋卓晨是个浑蛋。是该死的黑社会,他怎么就不去死呢。 贴在曲淼唇上的两瓣柔软很快张开,他捏着他的下巴,强行逼他开启嘴唇,舌头蛮横地钻进了湿润的口腔。 很快蒋卓晨就遭到了回击,他依旧禁锢着他,他们在灯下看似缠绵的吻却不是吻。唇齿的战争就像经过千百年的连绵不休,依旧无期无止。 曲淼的牙齿发狠地刮破了蒋卓晨的舌头,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蒋卓晨一点也没打算好好地对待他的唇舌。 血渗进了碾压着彼此的双唇的纹路之中,很快被人吸走,但立刻,更多的血蔓延出粘合的口腔,染在他们的唇上,在灯下的阴影里呈现出不合时宜的暴力而情|色的美。 曲淼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压在了床上,蒋卓晨一只手插在他的头发里,一只手霸道地按着他的腰让他贴上自己的身体。他被圈在男人健硕精悍的怀中,他没有再试图逃开,只是抓着蒋卓晨的衣服,和蒋卓晨互相啃噬着对方的血肉,他只能这样发泄对蒋卓晨,以及对自己的愤怒。 直到连呼吸都狼狈不堪时,这场对垒终于结束。蒋卓晨停了下来,他从曲淼嘴里退出,双手撑在曲淼的头两侧慢慢地与对方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他看着他残破的嘴唇,新鲜的血痕沾染在曲淼的唇上,让这一张绯红的脸看起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冶,就像春天的阳光下开得最艳丽的那一朵枝头桃花,也许那不是桃花,而是一只花妖。 蒋卓晨微阖了一下眼睛,将曲淼的脸隔绝在视野之外,“我不知道。”他再一次说。 “滚你妈的!” 曲淼推开身上的男人,操起手边柜上的台灯就朝蒋卓晨砸了上去。 那灯没有砸到蒋卓晨,他抓住了曲淼的手腕,曲淼扑起来用另一只手揍他,同时用膝盖朝他毫不留情地踢上来,一脚踢得蒋卓晨的肚子生痛。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话不投机打起来,过去蒋卓晨对曲淼的炸毛总是兴味盎然。而这一次蒋卓晨原本已经打算离开,当那盏琉璃台灯飞过他的视线,“哗啦”摔碎一地,狠戾瞬间窜上了他的大脑。 他不再想跟他玩任何游戏,他只想这个人老老实实地听他的话,可是他完全无法掌控他!突然之间,除了把眼前的人教训一顿之外蒋卓晨的脑子里什么都不剩。 理智燃烧成灰,失去了所有耐心和自制力。 蒋卓晨“咚”地把曲淼甩回了床里,在曲淼想要翻起身的时候他按住了他的后脑勺,把曲淼面朝下按平在床上。 与此同时,蒋卓晨跨上去坐在了曲淼的背上。 这一刻他已经忘记他们在曲淼的家中,忘记了他不再跟曲淼上床的决定,甚至,他眼睛里只看得到他愤怒的挣扎下那一截白皙的脖子,和他薄薄的毛衣下瘦而性感的腰身。 他曾经一遍又一遍地用嘴,用手指爱抚过这些地方,他舔过他的蝴蝶骨,在晶莹的汗珠下他白皙健康的肌肤总是会变成深深的粉色,他的舌头沿着背部中央那一条因为激|情而深凹的线条一直往下,直到深入那一道臀间沟壑…… 他拔了他居家的裤子,曲淼愤怒地挣扎,大骂着“蒋卓晨!你敢!”、“我草你祖宗——”、“我草你妈!”各种各样的话。 但当这个男人毫不留情的时候,曲淼才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他越是骂他,越是抗争,得到的是越冷酷越暴烈的回应。 蒋卓晨的理智已经被抛进了地狱深处,从那里爬出来的,是足以将他和他焚烧殆尽的燎原业火。 “蒋卓晨!如果你真的做了,我们就真的完蛋了——”曲淼带着哭腔,绝望地趴在自己的床上。他面对着蒋卓晨时从没这么恐慌过,他多么希望他们之间可以留下最后的尊重。可是这时候,身后的人刺进了他的身体。 暖气依旧温暖得像初夏,但曲淼从没像此刻这么冷。蒋卓晨骑在他的背上发狠地撞击他,没有润滑,没有戴套,没有任何*的手段,只剩最原始粗野毫无理性的冲撞。 …… …… 但对曲淼来说,身体的痛比起内心的屈辱又算什么。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哪怕这几十年他们都不是朋友。 这一刻,他终于彻底不再想唐天予了。他的脑子里出现的全是前一段时间他和蒋卓晨相处的画面。 一些稀疏平常的早晨,赶去办公的车上,在回酒店的路途中海上细碎的光辉,或者是他在他面前跳下大海的每一次自由的疯狂。 在他错觉他们已经可以好好相处的那些时候,他不知道和平已经走到了终点。 长夜渐深,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停滞在某一个时候,最后蒋卓晨终于爆发 …… …… “呜——呜——呜——” 不知谁的电话铃声突兀地震动着,紧接着就是铃声的响起。 在那婉转的铃音里,蒋卓晨突然一个激灵,…… …… 蒋卓晨就像刚在明黄的灯光下做完一场噬魂的梦,现在终于清醒了过来。 “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趴在被褥里的人捏紧拳头,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真正的杀意,“总有一天,你绝对会为今天的事后悔。” 说完曲淼翻身起来,他双目赤红,眼角湿润,他的后边淌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以及自他身体与心的疼痛中蜿蜒而出的鲜血。 他坐起来,阴冷着脸不再看蒋卓晨,忍着耻辱与疼痛,姿势别扭地下了床去找自己的电话,而后一瘸一拐地拿着电话走进了浴室。 有那么一时半会儿蒋卓晨的脑子都恍如乱麻。他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 这一次,他竟真的。□□了曲淼。 他知道曲淼的固执,决绝。当他意识到曲淼再也不可能轻易原谅他的时候,从未有过的惶恐与懊悔从蒋卓晨心底迅速地蔓延。 蒋卓晨是理性的男人,被冲昏头脑什么的很少很少出现在他的身上。他一直不认为自己对曲淼有多深的执念,得不到的,他向来放手得比谁都洒脱。 甚至就连曲蓝,被曲蓝连番拒绝他也没觉得多意外,多沮丧,多执着,这两天他甚至想既然他已经试过追求他,这段最终注定会落败的暗恋或许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但为什么…… 今天的这一切,让他发现他竟搞不懂自己了。明明知道不可挽回,可是那一刻他的身体却屏蔽了理智发出的警报。他仍旧做了。 蒋卓晨下了床,他的衣服有些乱,但还穿在身上。裤子也只褪下了一截,他从曲淼床头拿了纸,擦拭xing器上的血与浊液。这时候他才感到他的唇和舌头有好几处*辣地发着痛,但相比他来说,他知道浴室里的人现在的情况更惨。 他渐渐平息了自己混乱的呼吸,但眼皮跳得厉害,他按着狂跳的眼皮给蒋方瑜打了一个电话,把已经在与周公下棋的人吵醒,和蒋方瑜约了明天见面。 他急需弄明白一些事情。 否则,他怕自己会犯下更多的错误。 第三十五章 35. 穿好衣服,经过浴室门外,蒋卓晨往里边看了一眼。那扇门里,除了一片明黄外什么都没有。 他在原地停留了半晌,眼皮还在一下又一下地跳,让他烦躁得恨不能剜了那只眼。 他彻底搞砸了,蒋卓晨紧紧闭上双眼,吸了一口气拉开房门。外边过道寂静无人,他走出了曲淼的房间,下了楼,只身隐进了黑冷夜色。 和齐飞通完电话后曲淼在热水里泡了很久。 齐飞邀请他和他一起去国外度春假,他答应了。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离过年已经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这年也太他妈混账。 水开始变凉曲淼才从浴缸里出去,回到外边时蒋卓晨已经不在,他站在床前,眼睛底下是被□□和血弄脏的被子,他一把将它捞起来砸在地上。 他感到恶心。不止今晚,就连曾经的欢愉,跟蒋卓晨有关的一切都在他心里泛起无法描述的恶心感。 他妈的。 混账。 草他妈,草他妈的!!! 第二天,曲淼嘴上留着好几处伤,舌头也痛,后方难以启齿的地方也痛,所以他连房门都懒得出,午饭直接让人送到房间,直到午后父母和曲蓝都离开之后他才叫小甘给他带了膏药过来。 小甘来了之后,看着他拿了药姿势不太正常地走进浴室,一会儿才出来。 再结合他伤痕累累的嘴,秘书几乎都能猜出之前发生过什么。 “是蒋总做的吗?”小甘有点生气,“他怎么能伤害你!” 他不知道曲淼和蒋卓晨之前就已经玩完了,而且他一直傻乎乎地以为他们两个在交往。 “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曲淼冷冷地说,“再提你自己收拾包袱滚蛋。”他还得编一些理由给家里人解释自己嘴上的伤。房子的隔音好,他房间里昨晚发生的事情谁都不知道。他竟然在自己家里、自己的卧室被那个登堂入室的男人——想到这里曲淼眼里就杀意尽现。 看来曲总昨晚不光是身体受到伤害,连心也被伤得很厉害啊。他们是吵架了吗,不,他们是打架了,不,他们——脑补出那种更严重的事小甘就越气愤。虽然曲总和蒋总平时就吵来吵去,但是蒋总怎么能真的做伤害曲总的事呢! 然而曲淼正在气头上,小甘不敢再往下问,只好闭嘴不再说这事。 昨晚他才终于觉得李浩没有他过去以为的那么讨厌,可是现在曲总弄成了这样——虽然不是李浩干的,可是他是蒋总的手下——小甘心里的那点好感又不自觉地微妙了起来。 曲淼召唤小甘的时候,蒋卓晨正和蒋方瑜在约定的地方碰头。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让我把下午的会议都推迟了?”蒋方瑜匆匆地赶过来,蒋卓晨坐在茶室里独自喝着茶。 他走进来,脱了外套在蒋卓晨对面盘腿坐下,蒋卓晨挥手让其他人出去,斟酌了一下,说:“昨晚我的车出了事。” 蒋方瑜大吃一惊:“啊?!” “不过今天我不是要向你说这件事,车的刹车失灵了,不过当时我没在车上。”蒋卓晨摸着手里的茶杯,他向来狂妄冷酷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困扰疑惑与后悔的神色。 “昨天晚上我强|暴了一个人。” 蒋方瑜刚刚松了一口气,那口气还没完全落下去,就被蒋卓晨的下一句搞得瞠目结舌。 “你——你强|奸?!” 蒋卓晨紧锁眉头:“能不能不要用那个词?” 强|奸和强|暴有什么区别啊!重点是你来硬的啊!! 蒋方瑜一个头两个大:“公司的人?” “不是。” “那、对方报案了吗?”蒋方瑜比蒋卓晨本人还紧张,要是这事被捅出去,那遭殃可不只是他这位好堂哥,雷霆的股票说不定第二天就呈直线式碧绿了。 “他不会报案的——”其实就在几天前曲淼才叫过警察“送”他出门。但蒋卓晨知道,昨晚的事情曲淼不可能公之于众。他太了解曲淼,甚至在某些方面,他比曲蓝和其他人都要了解那个人。 “那到底是什么人?最后怎么处理的?啧,你怎么能来硬的啊蒋卓晨,你要什么人没有,成千上万的美人等着你挑,你还犯得着去做那种事?” 道理谁不懂?正因为他的想法也和蒋方瑜一样,他才更加困扰。 蒋卓晨说,“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把他上了。” 蒋方瑜,“你喝酒了?嗑药了?” “……”蒋卓晨盯着又担心又好奇的蒋方瑜不说话。 蒋方瑜马上读懂了蒋卓晨脸上写着的“没有”二字,这令他更加困惑:“那就是你没喝酒也没干别的,那你怎么搞的,你知道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是多么愚蠢吗?”他眼前的人可是蒋卓晨啊,蒋卓晨是谁,雷霆的大少爷,雷霆传媒的大总裁,不说其他的,光是雷霆传媒旗下就有多少明星想爬到他蒋大总裁的床上去?结果他呢,跑去玩强上的那一套。这是他玩的新花样吗?不,这是在光明正大的犯罪。 “那你觉得我是怎么回事?当时我什么都没想,面对着他就只想把他上了。” “……”你这话很欠扁啊,分明就是色|欲熏心精虫上脑看到美人就只剩下下半身还能思考。 蒋卓晨放开手里那只烟墨色的杯子,左手抽出放在桌上的一支烟含在嘴上,想了一下他又改了口:“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想,其实之前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可能就想这么干了。看到他跟别人亲热,我心里最大的念头是当着那个人把他操得前后流水,一个月都下不了床,让他再也没力气去找别人,更不用说去操人。” “……”等等,这就很不对劲了蒋卓晨。这活脱脱就是吃醋的表现吧! 蒋卓晨点了唇上的烟,揉了揉眉心说道:“昨晚事情发生之后我立刻联系了你,有些事情超出了我的掌控范围,我需要一个头绪。” 还需要什么头绪?一切都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亏蒋卓晨平时那么聪明,他还以为他真的很聪明,结果竟然连自己吃醋这种事都搞不清楚。 “蒋卓晨,你真的还是假的?你这是喜欢他啊。”青年低叫道,“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强|暴了自己喜欢的人,这回神仙都帮不了你!” 蒋卓晨愣了一下,他放下香烟上的手指,眉心紧锁,一瞬间有点迷茫:“你说什么,我喜欢的是曲蓝。” “你强|暴了曲大少?!”蒋方瑜不敢相信地大叫。他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蒋卓晨有暗恋对象,这个人风流花心惯了,谁都不会去想他其实也真心地喜欢着某个人。但原来,他竟然喜欢曲蓝? “不,我没强|暴他。昨晚那人——是曲淼。” 蒋卓晨取了烟掐掉,他的额心开始“突突”地痛起来,蒋方瑜的话让他渐渐意识到一件他从没往那方面想的事。 是啊,他所做的那些,一切的指向,不都早就告诉他了真相? 这个真相,就是他喜欢曲淼。 是的,他自以为他对他只是占有欲,只是把他当成替身,但根本就不是。他对他的感觉悄无声息地变化,他的意识却总是停留在最初他只想占有他身体的时候。所以他总是因为曲淼不肯好好面对自己而暴躁,因为他和别人亲昵而吃醋。 他自诩聪明,却连自己的内心都看不清楚。 察觉到自己比起曲蓝已经更在乎曲淼这件事竟没有令蒋卓晨多惊讶,他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因为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答案,他需要的答案,他愿意且希望接受的答案。 他就像在一团雾里走了很久,他以为他追寻着挂在天上的一道透进他心中的光亮,殊不知自己真正要找的他曾短暂地抓在过手上。 而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哪怕曲淼喜欢唐天予,但他可以一直不放手,追他缠他,用各种曲淼不能招架的方法把他的心慢慢地夺走。 但他在那团迷雾中丧失了辨认心意的能力,错过了牢牢抓紧对方不放手的机会,当他终于拨开胸中云雾,他不知何时喜欢上的那个人却倒在他的面前,因他的伤害而遍体鳞伤。 坐在对面的蒋方瑜一如被雷电劈身。 “你——”他一时难以了解的错综复杂的信息让他只能手指着蒋卓晨,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而他对面的男人看着他,他们对望着,对方的神情渐渐由迷茫变得透彻坚定,而充满悔意。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我从来没想过我是不是喜欢他这个问题。”蒋卓晨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愚蠢过,“因为我们曾经离得太近了,反而让我看不真切自己的心意。那段时间我和他天天在一起,和他上床,跟他一起生活,因为我一直喜欢曲蓝,我以为他只是曲蓝的替代品……” 蒋方瑜愣愣地:“你竟然做了这种事,你跟曲淼上床,把他当成替身?!” 随着蒋方瑜的大叫,一段回忆突然涌了上来,蒋卓晨回想起劫持案发生的那个晚上,当他找到人群中的曲蓝之后,他却越发强烈地感到不安。 那时候他下意识地去找曲蓝,他的内心深处为什么会不断地翻滚着愧疚,悔恨和害怕。因为他总是想起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曲淼愕然的眼神,只是那时候情况紧急,容不得他想太多。 而当曲淼代替了曲蓝被当做人质之后,他为什么会冒死选择代替唐天予?那时候蒋卓晨不明白,现在他终于擦掉了迷蒙了他双眼的那层雾气,看清楚的自己的内心。他只是要亲眼确定曲淼最后的脱险。 当认识到自己“喜欢曲淼”之后,有很多他一直没想通的东西突然都破云而出。 蒋卓晨后悔了,深深地、深深地悔恨。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会花所有的代价回到那个瞬间。 那一个重新选择的瞬间。 那一个曲淼对他失望,他和他们原本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失之交臂的瞬间。 他犯了一个错误,继而犯下更多的错误,他让自己真正想要的越发难以挽回,直到他们的关系彻底破碎。 “我错了。”蒋卓晨紧紧捏住一只杯子,他对自己犯下的错误生出翻江倒海的痛恨。 蒋方瑜看到蒋卓晨紧锁的眉心下弥漫的狠厉,那狠厉不再是给别人的,而是给蒋卓晨自己。 无论蒋卓晨想要什么方式弥补,但发生过的事情再也不能抹去,而现在的曲淼只想杀了他。 真的杀了他。 第三十六章 36.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想办法补救吧,卓晨。”蒋方瑜站起来,走到蒋卓晨那边,他挨着他坐下去,叹气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但是你对他做了那种事——换成是我我都很难原谅你。曲二少那性子恐怕更够得你磨的,你加油。” 蒋卓晨如何不知。原本他和曲淼的关系就不好,橡树湾的case让他们在g市有了深入的接触,好不容易出现了转机,现在不仅倒退回去,甚至比以前冷眼相对时还糟了一千倍。 正在这时候蒋卓晨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把电话拿起来,接通放在耳边,那边是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蒋总,刹车的事情已经排查过了,不是我们自己人做的。昨天你出门之前车没问题,也就是说搞鬼的人只可能在外边动手。昨天您到的地方有公司、明月茶会、曲新集团总部以及曲家,更具体的情况我们还会继续调查。” 蒋卓晨抓着杯子,面色阴鸷:“查清楚,找到人,不管是打断他的腿脚还是把他弄个半死,一定要把人给我揪出来。” 如果事情晚发生一天,他甚至会想是不是曲淼叫人干的。但事情却在那之前就发生了,并且成为了他和曲淼昨晚发生那件事的导|火|索,他绝对不会轻易饶过相关的任何一人。 那边的人听出他极度的不悦,即刻回复道:“我们正在加紧调查,一有头绪我立刻给您汇报。不过昨晚您不在车里真是太好了。” 半点也不好。 蒋卓晨倒宁愿当时自己在车上,这样要真出了事说不定某人反而会心疼了吧——虽然他不怎么想象得出来曲淼心疼担忧他的样子。 蒋卓晨说:“还是让他们口风紧点,先瞒着我父母,少让他们操心。另外给他们暗中加派保镖,绝对不能让他们出事。”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他不想他们忧心忡忡地过年。 “好,我就去做。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蒋卓晨说:“先这样吧。” 他的电话刚放回桌上,蒋方瑜就问了起来。他们暂时放下蒋卓晨伤害了曲淼这段罪恶的孽债,蒋卓晨说了一下昨晚车怎么出了事,之后说道:“今天早上查出来是人为动的手脚,具体怎么回事现在还不知道。” “你得罪的人还真多啊。”蒋方瑜露出一点苦笑,“这么大的事你还瞒着家里,大伯知道了你可捞不到好处。” “就因为是大事我才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雷霆原本就是靠“黑”手起家,要说得罪人,从过去到现在他们蒋家的仇人和对手不知道有多少。但在这种节骨眼上想要他命的,蒋卓晨完全不确定会是谁。 毕竟近几年的生意往来多在台面上,私底下的争夺,他觉得还没严重到有人想弄死他的程度。 “都要过年了怎么还出这么多事。”青年无奈暗暗叹息,跪坐起来,把一直烧在壶里的茶端了,给自己和蒋卓晨各自倒了一杯。 他把蒋卓晨的杯子推给他,蒋卓晨捏着杯子转了一圈:“你那边我也给你安排了几名保镖二十四小时保护你。” 蒋方瑜立刻就有点痛苦地:“我就算了吧,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被人盯着。” “是我非要把你叫回来,那我就要保证你的安全,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向你父母交待?” “那行吧。”蒋方瑜早就习惯了蒋卓晨的独|裁专权,喝了一杯热茶,他突然想起什么,说了声,“对了我这里有东西给你。”说完爬起来往落地窗那边走,他在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上取出一个暗红色镶着隐隐金丝的典雅信封,回来递给了蒋卓晨。 “别人送来的古典音乐门票,三天后的,大年二十八那天。tksingers是英国最有名的古典合唱乐队,他们甚至因为受到女王的青睐而被称为‘皇家音乐团’。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国内演出,票还没正式放出来的时候就几乎被抢光了。你现在拿到的是最好的几个包厢之一的邀请票,就是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蒋卓晨打开那个信封,从里边取出一张和信封风格相称的红色演唱会票,他拿在手里翻来翻来看了看,问道:“你觉得我是这么高雅的人?专门跑去听古典音乐演唱?” “你不高雅,但这不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吗?你可以邀请曲二少和你一起去吧。” “那你觉得他是那么高雅的人吗?”再说,现在的曲淼恨他恨到了骨髓,怎么可能跟他心平气和一起干个什么。 “……”这个问题一下难住了蒋方瑜。他的确不知道曲淼的喜好。但他突然想起他刚回国定居,在g市的帆船酒店遇到曲淼的那一天。那样一个看起来桀骜而烈性如野马的曲淼,的确、好像、也许不会喜欢安静地听一场这样的音乐会。 蒋卓晨知道曲淼喜欢什么。他喜欢刺激的,自由的,不能拘束他的一切。 所以他是别人眼里的纨绔,败家子,玩世不恭。 但他仅仅只是无奈地流放自我,他只是放浪不羁,而最终那一切的背后,是他偷偷的吐丝自缚。 他用很多年的时间偷偷地喜欢不能喜欢的人,他每天看着那个人却不能露出一毫一厘的心意。 他在很多年的时间里和他不喜欢的人不相往来,可是最后他仍旧被对方恶意地伤害。 而他发现他的秘密,洞察他的内心,原本他应该好好地保护与珍惜他,珍惜他对一个人漫长、深沉、坚定的真心。他明明知道,那个人装得放肆任性其实柔软易碎,可是他却利用这一切逐步摧毁了他们之间从来脆弱的关系。 他不仅犯了错。他犯了致命的错误。 这不仅仅再是一个彼此嫌隙的吻——哪怕就是一个吻,它也让曲淼记恨了蒋卓晨很多年。 他在自己的心意暧昧不清的时候纠缠他。最后他强|暴了他。那是曲淼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的事情。 这一点蒋卓晨再确信不过。 “那算了,我找人和我一起去。”蒋方瑜从蒋卓晨手里收回已经送给他这位只能暴殄天物的堂哥的邀请函,“虽然对古典音乐我也没什么研究,不过给你感觉有点浪费。” 他彻底拿回它们之前,蒋卓晨抓住了信封的一角。男人抬起头:“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二十八那晚应该没什么事。” 蒋方瑜抿抿嘴,笑笑:“那你就和我一起去陶冶一下情操吧。”也能顺便放松一下心情。他的堂哥今天人渣得让他有点想揍他,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蒋卓晨的迷惘,以及沉重的后悔心情。再加上车祸的事,蒋卓晨估计最近心情都不会好。 自作孽…… 算了。 曲淼和小甘从一堆报名的女孩子里最后挑了七八名出来。 主要还是曲淼挑的。 “挨个见面吧。”曲淼二指夹着一张照片在小甘眼前晃晃,“后天开始,两天搞定,搞定完正好放假。” “会、不会太快了啊。” “快什么快,正好挑一个最喜欢的过年带回家见父母,这么好的时机你不把握,错过了你就哭吧。” “才没那么严重呢。其实暂时没有女朋友也不是特别要紧,我还年轻呢。” 曲淼怒道:“那你怎么不早说这句话!后天你就给我滚去相亲!”说着就开始拿电话,给他其他的秘书打电话,让对方安排相亲事宜,一副乐在其中的劲头。 小甘看着他跟那边交代事情,吩咐得事无巨细,心里想曲总开心就行,他现在这样总比把一些事情闷在心里好得多。 曲淼打完了电话,小甘“嘿嘿”地笑着说:“谢谢你曲总,我要是成了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媒人啦。” “后天上午两个,下午三个,大后天下午三个。记得打扮得好一点——算了后天早一点我带你去给你改变一下土包子的形象。” 小甘抓抓脑袋:“这样太麻烦你了。” 曲淼瞟瞟他,“你跟着我也辛苦了,总该给你点奖励。” “一点也不辛苦啊。”小甘由衷地说,“我觉得比以前当保安还轻松。” 也就是给曲总跑跑腿,有时候帮他挡挡酒,平时都感觉没什么事儿干,还拿比保安多一倍的工资。小甘觉得没人比自己的工作更好了。 曲淼见他一脸天真憨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泄气,朝他挥挥手:“后天早上七点半过来,我躺会儿,你回家吧。” “哦……”小甘从沙发上站起来,收拾收拾好桌上那一堆东西,曲淼已经躺在了床上。 “那我走了曲总。” 曲淼闭眼“嗯”了一声,钻进柔软的被子里去了。 这个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曲淼又梦到了杨旭。他自己仿佛站在医院的阴森走廊上,头顶的日光灯忽闪忽闪,一点也未能驱散阴冷的黑暗。那个男人从眼前那一片黑冷之中飞快地钻出来,逼近他,他甚至能看到对方异常凸出的眼球,上边爬满了诡异的活物一样的纹路。 “偿命——偿命——” 他瞪大眼睛盯着眼皮下那张干涸扭曲的脸,讨债的恶鬼脸上不断渗出黑红色的血,腐烂的气息从它的嘴里喷出,涌上曲淼无法动弹的脸,继而,它的口腔里窜出一条长细的恶心的舌头,闪电一般地冲进了曲淼的口腔。 “呕——” 曲淼翻身起来滚到床边,他伏在那里,那一种难以描述的恶臭和滑腻的触感直到他惊醒过后好一会儿都还如真的存在一般让他忍不住恶心干呕。 他打开壁灯靠回床头,半躺在枕头上平复呼吸。直到梦魇慢慢退却,曲淼从抽屉里拿出了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抽的烟。 后半夜曲淼一直没有睡,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现实比梦魇更让他难以入眠。 第二天,还是噩梦,连续两晚,除了杨旭,他还梦到一些悲愤的事情。最后的结局是他从帆船酒店的顶楼跳下去,还没落进大海,他醒了过来。 小甘相亲的日子到来,早上出门的时候,曲淼后边被撕裂的地方都还隐隐作痛。 他顶着黑眼圈坐在后座,小甘从副驾回头递给他一瓣橘子,“曲总您昨晚没睡好吗?” 曲淼瞅了一眼那橘子,没有要:“别吵我我睡会儿。” “哦。”秘书收回手,把橘子塞进了自己嘴里。他把曲淼又看了看才转身坐好,虽然有点担心曲淼,但曲总似乎不太想他多问,哎。 司机保持着一定的车速平稳地开着车,曲淼在颠簸中渐渐睡着了。 第三十七章 37. 到了目的地后,又过了小半小时小甘才把曲淼叫醒。睡了一觉曲淼的精神总算好了些,他带他去会所里做了新造型,给他试了几套衣服,最后全部买了下来。 那衣服没贴标签,也不知道多少钱,小甘总觉得有些贵,但他要给曲淼钱却被他们曲总鄙视了:“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个小气的老板?”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怎么能让您破费啊!”小甘越发觉得这些衣服很贵了,他焦急无比,很想把它们退掉,被曲淼不耐烦地拍了一巴掌后脑勺。 最后扭不过曲淼,小甘只好提着衣服跟着曲淼往外走,外边正好走进来一个认识曲淼的男人,看到他身后清秀白俊的小青年,顿时眼前一亮:“哟,才多久不见,你丫又有新欢了啊。” “是啊。”曲淼回头一把揽住小甘的肩膀,挑挑眉,“长得不错吧。” “不错是不错,不过看起来不太像你好的那口。” “呵呵。”小甘在曲淼臂弯里尴尬地笑笑。曲总别玩了好吗…… 曲淼这才松了手,放开了小甘:“他是我秘书,不是我新欢,你最近在哪里浪?完全没你的消息了。” “咳,”对方得意地舔舔嘴唇,凑到曲淼眼前,“我实现了儿时梦想,开了个制片厂。” “?” “我的公司专门拍那种片子,最近很火的那部《激战夏威夷》就是我们到夏威夷去拍的。西方美男和东方巨龙沙滩鏖战三百回合,看过就没有人说不好。对了你看没?要是没看我回头送你一套。” “……曹亮……你还真跑去拍色|情片了。” 曹亮说:“这是我的毕生梦想嘛,还有一部春节主题的,我们会在大年二十九发片,你一定要大力支持啊。” “……” 曹亮撞撞曲淼的肩头。 “知道了,会支持你的。”丢着家族事业不干,跑去做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事,真是会玩。 “要是有演员记得给我介绍,我保证给的钱多,而且我们正规拍片,保障演员的安全和健康。” 曲淼:“没那种演员!” “我还有事,不跟你废话了。”曲淼支支下巴示意小甘走,曹亮的贼手捏在他屁股上:“回头我把发片信息发给你,话说你要不要考虑拍一部?” 曲淼回头一拳送了对方一只熊猫眼。 赶到安排相亲的地方,时间刚刚好,女方刚到,小甘红着脸道了几声歉。 曲二少就在他背面的隔间,坐在长椅上光明正大地实行偷听计划。 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上午的相亲愉快地结束了。 女孩子离开后曲淼才现身隔壁,问小甘想法。“都挺好的,都很可爱。”小甘脸发红,羞涩地说。 “看不出来你这人挺博爱的。”曲淼翻个白眼,“走吧,先去吃午饭。” 这里是一条小清新的酒吧街,白天的时候街上人很少,倒是路边都停满了车。两人出了门,曲淼的车就停在路对面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小甘抬头看看阴冷沉沉的天空,说:“这两天雾霾好大啊,回头要不给你买几个口罩吧。” 曲淼不屑地说:“给你自己买吧。”他怎么可能戴那种玩意儿。 “可是空气真的好——差——啊——” 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穿着连帽衫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说着话的两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刀已经插向了曲淼的腰腹。 小甘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原本走在内侧,而歹徒是从停车道突然蹿出来的,这一瞬间秘书什么都没想,转身就挡在了曲淼的身前。 曲淼惊愕地看着小甘,他的秘书紧紧地抱着他,头埋在他的衣服里,只是很短的刹那,他看到那把寒光尽现的刀刃刺穿了小甘崭新的新衣,发出“嗤”的一声响。 与此同时,又一道深色的影子仿佛从天而降,那人落地之前一个飞踢,直接踢中了歹徒握刀的手腕。 歹徒痛叫一声,刀从他手中脱落,“哐当”落了地。 曲淼看到刀尖沾着血,并不多,就血染的长度来看伤口应该不深,但他的秘书已经彻底软在了他的怀里。 “我要死了……?”小甘的眼睛里哗啦啦地涌出泪来,曲淼牢牢地捞着他,看着他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为什么没我想象的那么痛呢,是不是因为我快死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曲总……我爸妈,我爸妈还没回家,他们明天就要回家了……我想死之前看看他们……” 那只是他怕得失去了知觉。他嘀嘀咕咕,真的觉得自己会死了,甚至怕得不敢去确认自己的伤口,这本该好笑的场面曲淼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你没事,伤口不深,我送你去医院。”曲淼说,他把他胆小而勇敢的秘书扶起来,他的司机跑了过来,跟他一起架住彻底觉得自己快死了而曲淼只是在安慰自己的人。 曲淼咬着牙,望着傻透了秘书对司机说:“把小甘背到车里上点药,我马上过来。” “好。” 司机蹲下去,曲淼把小甘扶到他背上,看着他们过了马路。这才回过头。 李浩已经彻底把歹徒打趴在地,并正在给谁打电话。那个男人被反剪着手,手上捆着不知是谁的皮带。 曲淼拣起地上的刀就往那个胆敢偷袭他的男人身上扎,但他立刻被人抓住了手腕制止了。 “曲总,这里是在大街上。” 李浩急忙把电话收好,夺走了曲淼手里的刀,说:“我们要带他回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曲淼冷着脸问。救命之恩原本他应该感激涕零。 但他被人袭击,李浩适时出现,这一切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蒋总让我来保护你。” “为什么!” 李浩把那个男人从地上提起来,并不欲做更多解释:“这是蒋总的私事。” “他的私事?现在是我差点被人捅刀子,我的秘书现在受了伤躺在车里!如果是他的私事为什么会他妈连累我?!!” 李浩冷静如常地看着曲淼说:“或许因为有人调查过你和蒋总的关系。” 关系?呵呵。 “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曲淼目光凶狠地揭去了李浩手里人的口罩,浑身杀意,“谁派你来的?!” 李浩说:“曲总,您应该先送你的秘书去医院。有什么事回头您可以再详细问蒋总。” 正在这时候一辆车开了过来,李浩把歹徒推出去,车停下来,从里边走出两个强壮的男人。 他把一言不发的歹徒塞进其中一人手里,对方对他点了点头,带着人飞速离开了。 曲淼冷冷地瞪了李浩一眼:“告诉他他的破事永远别再扯上我!否则我跟他没完!” 说完他就朝自己的车走去。 他怒气冲天,胸中堵着无处发泄的火,他不想再跟那个人有任何一点的不清不楚,甚至就是听到蒋卓晨的名字他都极度的厌恶,可是为什么总是没完没了,那个混蛋怎么不早点死! 回到车里,小甘平趴在后座,这时候他已经上过药的秘书终于相信自己不会死,但仍旧感动得眼泪鼻涕不停流。 “呜呜呜我不会死,曲总,太好了、哎哟好痛、好痛——” 曲蓝喜欢在家里的车里长期备着药箱,这时候它起到了作用。曲淼坐到小甘的脚那边,掀开衣服看了看,伤处已经简单地处理了绑着纱布,伤得虽然不严重,但里层的衣服上却染着不少血,伤口可能比他想的更深一些,他对小甘笑了笑:“你别说话了。刚才我不是说了你没事。” 司机发动车,在准备转出去的时候,副驾的车门突然被人从外拉开。 李浩坐了进来,司机瞪着他,曲淼也没想到李浩会不要脸地跟上来,他紧皱起眉头下逐客令:“你走错车了吧。” “我说过蒋总派我来保护您,确认你安全之前这段时间我会一直跟着你。” “这……”司机眨了两下眼,他觉得这事儿挺好的。可是他们家二少爷不这么想,“滚下去,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李浩看了看后座受伤的青年:“如果您要继续和我耗我也没关系,他的伤口不及时让医生看的话就不知道会不会感染或者流血过多了。” “……” 主子跟狗一个德行。 车开到医院后曲淼立即给小甘办理了住院,曲淼亲自跑腿,李浩跟在他屁股后边,他烦躁地停下来,指着背后的vip病房门:“你真想帮忙就给我把人守好,否则留你有什么用?” 李浩也停下来,保镖认真思考地一下后妥协了:“五分钟后您还不回来我就下去找你。”说着就开始看手腕上的表。 跟非常听话的唐天予比起来,同样是保镖,这个人在蒋卓晨身边耳濡目染,活脱脱就是个流氓! 曲淼知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没办法再跟他废话,只好大步地往电梯奔去。 曲淼办事从没这么利索过。他们来的时候楼下就已经排上了长队,但幸好vip的待遇不错,专人办理,体贴周到,还说其实不用他亲自来他们就会给他把一切办妥。第一次当跑腿小弟的曲二少还挺懵逼,现在的医院竟然已经实现了一条龙服务。 他上去的时候病房里小护士正在重新给小甘缠纱布,小甘哼哼地叫痛,小护士安慰他过两天就不痛了,李浩站在旁边像个背景,一言不发地盯着秘书腰上那一圈白纱布看。 护士离开后曲淼走到床头摸了摸小甘的头:“谢谢你帮我挡刀子,要不是你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躺进棺材里了。” “才不会呢!”秘书大声回答,腰一撑,立刻“哎哟”一声趴了回去,“你才不会有事,这个谁他不是来救我们了吗。” “但你比他更快。”曲淼凝视着小甘的脑袋,“而且你很勇敢,你用行动证明了当保安的不比当保镖的差,所以我决定给你涨工资,年终奖也给你多发点。” 涨工资和年终奖让秘书开心得痛都忘了:“真的啊?谢谢曲总!” 曲淼拍了一下傻秘书的脑袋。 这辈子表面对他好,奉承他的人数也数不清,但过去没有一个人在危急时刻挺身挡在他的身前过。曾经他也面临过危险,那个已经快要到达他面前的男人在关键时刻弃他而去,从此他的心跟他天涯相隔。 而在今天前他从没想过,他这个有点啰嗦又像只没战斗力的兔子的秘书会为了他而不顾自己的生命。 他的蠢秘书是他所拥有的最宝贵的财产之一,一个打个喷嚏担心他感冒,精神不好怕他不开心,遇到坏人还能以命相护的笨蛋。 金钱的回报,根本就只是曲淼所能给小甘的微不足道的回馈。 但小甘根本没想过,自己今天的举动堪称壮举,他也完全没发现自己其实挺伟大的。他只是想到自己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想到自己每年的收入又可以增加好多,就开心得脸上都绽开了灿烂的花儿。但随之,他又想到下午和明天他不能赴的那些约,他顿时又觉得有些遗憾:“不过相亲泡汤了,你还专门给我买了新衣服呢,还有我的新发型现在也变难看了吧。” “等你好了有的是机会,别说七个八个,就是七八十个都不成问题。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 “好。” 曲淼还在和小甘说话,这时候房门无声地被人从外推开。站在床脚的保镖回过头,接着曲淼就听到他喊了一声“蒋总。” 听到这名字曲淼就火从中来。 第三十八章 38. 曲淼的脸色非常、非常难看。他转过身,朝门口方向冲过去,一把揪住刚走进来的蒋卓晨的衣服把人狠狠地往外推:“滚出去!谁让你来了!” 蒋卓晨在曲淼的手下不得已退了一步,这时候他们身后传来动静,李浩往这边走了过来。 蒋卓晨摆了一下头,阻止了走过来想要拖住曲淼的保镖。他低下头,看着曲淼,从曲淼眼里看到无穷无尽的对他的厌恶和痛恨。 蒋卓晨握着曲淼的手腕,把他的手慢慢、而不容抗拒地从自己衣服上拉开。 曲淼马上捏紧了另一只拳头,他重重地一挥,立刻房里传来“碰”的一声——那拳头竟然不偏不倚地揍在了蒋卓晨的脸上。 他没躲,也没有防御。挨得结结实实。 没想到竟然真的打中了蒋卓晨,曲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蒋卓晨就像没事一般放开了曲淼,他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 他嘴上刚刚结的痂还没脱落,而面前的曲淼也跟他没什么差别。都如此的狼狈。那些伤痕又提醒着蒋卓晨他之前对曲淼做过什么,所以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拳是他该受的。 “我过来确认一下,确认你没事。”蒋卓晨说。 确认他没事?让他有事的,难道不就是他眼前这个人吗?!蒋卓晨的话对曲淼来说就是一句极度好笑的笑话,他“呵呵”地笑起来,觉得蒋卓晨总是把他当成一个废物和傻瓜:“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你竟然有脸说这种话?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把你自己的那堆破事捡回去你自己兜着,别他妈再连累我!” 他越是骂,越是满腔的怒火,他却不知道怎么才能真正地发泄,那些复杂的、让他窒闷的疼痛竟只能憋在他的胸腔里。 直接地伤害,间接地伤害,到了最后,却虚情假意地在他面前表达关怀——蒋卓晨当他是什么,当他真的蠢到他把他的身体和心都彻底地撕碎过后还能因为一句话而不计前嫌? 不管蒋卓晨打的什么主意,他真的,他真的完全不想参与。他只想清净一点,宁愿从不曾认识过蒋卓晨。 “这件事我会解决,但在处理完之前李浩会跟着你,直到我确认你彻底安全为止。”无论曲淼怎么愤怒,怎么骂他,推攘他,蒋卓晨只是专注地注视着曲淼的脸,他的语气也和往常一样强硬。根本不容人拒绝。 曲淼咬牙冷笑:“怎么,你以为我请不起保镖?” 蒋卓晨缓缓地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除了我亲自安排的,我不放心其他任何人。” “少给我假好心蒋卓晨,我曲淼的生死什么时候要你来管了?!”他真正需要他的那一刻,在他们原本应该携手并进的那一刻,在枪声和死亡逼近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有跳出来关心他! 他们曾经有过一段难能可贵的和平,可是虚假的表象在一个瞬间被彻底拆穿,那个夜晚曲淼失去的,是他身体里鲜活跳动着的,对除了唐天予以外的另一个人萌动的爱情。 张安然说,他怎么可能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同时去喜欢别人。 曲淼没法告诉他,他在还喜欢着唐天予的时候,心里同时装下了第二个人。比第一个更不该去爱的人。 他对蒋卓晨从失望到绝望只经历了短短的数天。这个男人亲手扼杀了他刚刚破土发芽的真心,它曾经只给过唐天予,现在小心翼翼地为了第二个人探出头来,并以为自己见到了阳光,能放肆生长,终将参天繁茂。 然而,它却被蒋卓晨一脚一脚地,重新碾回了层层垒土。 他再也不会让蒋卓晨知道他曾经对他动心,他和他在一起时候的安心、自由、愉悦、疯狂全都成为了过去。他唯一的期许,只是将他们的所有一刀两断,这样他就不必再一次经历漫长的痛苦的一个人的悲伤。 “他会跟着你,直到你安全,或者——直到有比他更好的人来保护你。”说到这里蒋卓晨的眼神突然闪了闪,就像他刚刚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的脸上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神采。 而曲淼没心情注意蒋卓晨的那些小动作,只是牙根紧朝他咬着吐出了一声:“滚。” 在曲淼痛恨的声音中面前的男人突然弯下腰。他一下凑近了曲淼气得通红的耳朵,并在他耳边清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曲淼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又听蒋卓晨接着说。 “我会弥补所有的事情。” 曲淼恨恨地盯着蒋卓晨,目光冰冷:“除非你死,我才会原谅你。” 蒋卓晨的心痛得如被针刺,他深深地看了曲淼一眼。 他认识这个人很多年,在他们幼时,年少的时候,甚至成年后的许多年里,他竟然都没有早一点这样认真地去看他。 他也从未认真地想要去了解他,发现真正的他。哪怕是后来他们在g市相遇,他也只是抱着玩乐的心态招惹调戏他。 所以他错过了许多,更做错了许多。 以至于走到如今的局面,变成一场难以打破的僵局,曲淼将他关在自己铜墙铁壁的城堡之外,他曾经的正面进攻的方法对他再也不会奏效。 “李浩。”蒋卓晨重新起身,他的面容恢复了强悍与冷酷,眼神里是不见底的深沉,他的保镖回道:“蒋总。” “你知道你该做什么。”蒋卓晨盯着他,“保护好他,一根寒毛也不能少。” “我知道。”保镖说,“我用性命担保。” 曲淼站在原地,只觉得他眼前上演的这场戏特别可笑,可笑得他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幸好蒋卓晨没有在这里多做逗留,他吩咐完之后往趴在床上的伤患身上看了看说,说了句:“我承担所有住院费用。”就离开了。 蒋卓晨走了,曲淼没有理李浩,径直走回病床边。小甘扭着头看着他:“曲总,你别气啊。蒋总他、呃、他应该也是好心。” 曲淼暗暗深吸一口气,不欲跟小甘讨论蒋总是真好心还是一时兴起或是心怀鬼胎,他说:“你闭着眼睛睡会儿,我出去抽支烟。” 小甘说:“你还没吃午饭呢。” 曲淼说:“我没饿,你饿了?想吃什么?” “我也没饿,但是我们还是吃点吧。”小甘说,“您多吃点饭别抽烟了。” 良久曲淼点点头:“那叫外卖吧。” 曲淼这才想起要联系一下曲蓝,他给曲蓝打了个电话简单地说了一下经过,将事情改成了抢劫,隐瞒了事情是因为蒋卓晨而起,之后就守在医院里陪着小甘。 他才挂了电话半个多小时,吃完了难吃的外卖,曲蓝竟就陪着他们妈赶了过来。 看到亲妈曲淼有点意外,曲妈妈没给他询问的机会,一冲进来就叫着“淼淼,淼淼!吓死妈了,你没事吧,没事吧?!”并抱着曲淼开始前后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曲淼一边回答:“我一点事都没有,有事的那个躺在床上。”一边用眼神把曲蓝扫射了一番。 曲蓝眼里的担忧却比他们亲妈只多不少,等曲妈妈把曲淼整个人仔仔细细检查过,确定他没事之后,曲蓝才过来一把抱住了曲淼,把他搂得紧紧的。很久,曲蓝沙哑着声音在曲淼肩头说:“最近出了太多事,我们都很担心你。” “嗯。”曲淼回抱着曲蓝,转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那个劫匪呢?”曲蓝突然冷下声音问,“你说蒋卓晨带走了?为什么他会把人带走?还有他的保镖怎么会在这里?”他一进来就看到李浩,说不吃惊是假的,这个人是蒋卓晨的贴身保镖,从没见他离开过蒋卓晨本人,但现在他竟然在这间病房里而不是蒋卓晨身边。 背后,适时传来他们的母亲说话的声音:“谢谢你小甘,你太好了,多亏你今天保护了曲淼——对了伤了哪里,严不严重啊?” “没事的,就是个小伤口,躺几天就好了的。” 曲淼和曲蓝对视了一眼:“回头再说这件事。”说完他往病床转回身,顺手把旁边的椅子拎过去,放到他亲妈的背后,“妈你坐着说。” 他妈心疼地摸着小甘的脑袋,“回头得好好谢谢你,多勇敢的孩子啊。” 把小甘表扬得脸都红了,秘书半边脸埋在被子里,不好意思地:“不用谢谢我,我是曲总的秘书啊,应该保护他的。” “傻子。”曲淼笑了声。 立刻他就被掐了一把小手臂:“说什么呢你这孩子。” “不过也该给你安排人专门保护你了,每次要给你安排保镖就说不喜欢,到底安全重要还是不喜欢重要?!”曲淼还没回嘴,曲妈妈终于察觉到了房间里还有人,“咦这位是——这孩子不是卓晨身边的人吗?” “是啊,路上遇到的,就是他帮忙把歹徒制住了,蒋卓晨、让他暂时跟着我保护我的安全。”曲淼很想说蒋卓晨硬塞给他的,他根本不稀罕,但他说不出口。 “卓晨那孩子也真贴心,你们俩以前一直相处不好,现在总算好多了。” “……”曲淼勉强扯出个笑脸。 这时候唐天予抱着一束花走进了门,曲蓝从他手里接过花放到小甘床头,对他说道:“刚才我们走得太急没来得及买慰问品,谢谢你保护曲淼,小甘。” “不谢不谢我应该的,哎谢谢曲总,这花真好看。” 曲蓝认真地看着曲淼的这名秘书,慎重地对他说:“你救了他,对我而言就是重要的恩人,在我能力范围内的谢礼你都可以要,而且你不用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过去他觉得曲淼要一个半路的秘书只是为了陪着自己玩,他也没在意过这看起来没任何能耐的秘书到底好不好,只要曲淼喜欢他就没有意见。 今天曲蓝才知道,这名既不强壮也不精明的青年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认知。最危险的一瞬间做出的选择往往是人的本能反应,当小甘用身体给曲淼挡刀的那一刻,他涌现的是忠诚与勇敢的本能,哪怕他不会花言巧语,也不精明干练,更没有强健的体魄一流的身手,他却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赖。 小甘不知曲蓝在想什么,但光是听到曲蓝的承诺他已经吓得“啊”地张大了嘴,激动地:“这、这真的没什么的。我又不是为了要回报,再说我们曲总已经给我涨了一倍工资了!哎哟——啊——我、我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小甘的伤口裂开了,医生处理过后,他可怜兮兮地趴着,再也不敢随便乱动。 曲妈妈吩咐人给他炖汤过来,坐在床边陪他说话,曲蓝陪着坐了一会儿后悄悄把曲淼叫到了外边。两人走到了走廊尽头那端,那边的病房没有病人,几乎没人路过,曲蓝刚要说话,却发现他们屁股后头不到三米的地方跟着个尾巴。 他们走到哪,李浩竟就紧跟到哪。 曲蓝奇怪地在曲淼耳边问:“蒋卓晨这个保镖是不是也太‘尽职’了?”就是唐天予也知道什么时候该离他远点,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 “因为蒋卓晨有病,他的保镖也有病。”曲淼烦躁地对李浩说,“你能不能离我十米以上?” 长腿的保镖扫视了一下周边,往后退了几步,到了拐角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完全不足十米的距离。 “这有十米了吗?!”曲淼吼道。 保镖毫不畏惧地说:“对不起曲总,我不能离你更远了。” 曲淼脸色难看,曲蓝拉着他的胳膊,从李浩伸手收回狐疑的目光,两人面朝窗户,曲蓝说:“算了,这距离他也听不到我们说什么。你们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止是抢劫那么简单吧?” 曲淼问:“你还记不记得蒋卓晨的车出了事,刹车失灵,但他运气好,当时人没有在车里。” “记得,那天晚上——等等,你的意思是,今天的事和那件事有关?!”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曲淼回头盯了一眼李浩,“今天我其实不是遭遇抢劫,凶手是有目的地冲着我来的。就在那个时候蒋卓晨的这条忠狗出现了。” 曲蓝的脸色随着曲淼的话而越发凝重。 “他告诉我‘这是蒋卓晨的私事’,有人调查了他和我的关系。但更多的他没说,我也不想知道。还有,你们来之前蒋卓晨过来了一趟,他说这件事他会处理,也同样验证了他的保镖的话——他惹上了谁,以及对方现在不肯放过他。” “……曲淼。”曲蓝突然紧握住曲淼的胳膊,他的眉心深蹙起来,凝视着曲淼问道,“你说的‘他和你的关系’是什么意思?” 他猜过曲淼和蒋卓晨是否出了问题,也问过曲淼,那时候曲淼否认并扯开了话题。而现在——曲淼这次说的话却根本不是当时那么回事。 曲淼这次没有再逃避,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他一直瞒着曲蓝,以后或许他还会对他撒更多的谎来填这一个谎。谎话太多,谁说不会影响他和曲蓝的关系呢。在几个月前他搬出家里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一点。 “我和蒋卓晨有一段时间在一起,不过并不是交往,只是床伴。那时候我们都在g市,住在一家酒店,”曲淼耸了一下肩,“加上都喜欢男人,所以互相帮忙解决了一下需求。” 曲蓝压下心里的震惊,问道,“回来之后就结束了?” “不,直到,那场劫持案发生。” 这时候曲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他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他眼里压抑着突如其来的愤恨、难堪和心酸,让他越发不安,他颤抖地问道:“你说实话,曲淼,你喜欢蒋卓晨吗?” 曲淼一下咬紧了牙,但他逼着自己放松,良久小声笑起来,“现在已经不喜欢了,真的——在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的那一晚,我就不再喜欢他了。” 曲蓝的心脏猛烈一收。曲淼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蒋卓晨的那一晚,或许就是惊心动魄的劫持案发生的那夜。 “就是那天晚上?!” 曲淼定定地说:“就是那天,我们陷入危险,我突然意识到他一直都把我当作你的替身的晚上。” 果然,果然—— 曲蓝的眼中霎时飙出泪来,虽然他极力地忍耐着,当他在曲淼的声音里再一次从脑海里回现出那一夜的场景时,他终于意识到他一直以来忘记了什么,忽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对曲淼而言万分残忍的事情。 第三十九章 (小修) 39. 那本来是一个热闹而平静的夜晚。在歹徒出现之前曲蓝已经看到了蒋卓晨,那时候他不经意地一瞟,看到蒋卓晨隔着人群远远地在跟曲淼打招呼。 而后他没有再把视线放在他们身上,他转头去和其他人打招呼,做自己的事,很快,事情就发生了。 在尖叫的、疯狂的人群中蒋卓晨出现在曲蓝的身边,曲蓝惊愕地望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问:“曲淼呢?”他以为蒋卓晨和曲淼在一起。 蒋卓晨说:“我没和他在一起。” “他一个人?!”曲蓝惊惶地意识到曲淼身边现在谁都没有。 “你听我说。”蒋卓晨按住曲蓝的肩头,他们蹲在人群里,蒋卓晨小声地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有一条暗道,我找机会先带你们出去。” “先找到曲淼再说!” “我送你出去,我会回来找他的。”蒋卓晨咬着牙说,“这里是我家的酒店,我熟悉路线,你别跟我争执,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这时候,劫匪报出了赎金。那是一组比任何人想象中都更高的数字。 蒋卓晨拽住曲蓝的胳膊:“相信我,我会救出曲淼,哪怕救不出,我也会陪着他直到赎金到位。” 后来他们没有在人堆里发现曲淼,曲蓝突然想起曲淼曾经参与改造这家酒店。那一瞬间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曲淼很可能已经逃走了!在蒋卓晨的催促下,三个人终于决定找机会溜走。在那时候,他们遇到了从暗道返回的曲淼。 结果他走了,曲淼留了下来。 他根本不知道蒋卓晨出现在他面前,代价就是丢下了曲淼。 当时蒋卓晨和曲淼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关系,曲淼如果喜欢蒋卓晨,他所希望的难道不是蒋卓晨能和他患难与共?! 在回家的车上,他的每一句关于蒋卓晨的描述,都是在曲淼的心头划上了一刀。 他却不自知。 而丢下曲淼的又何止是蒋卓晨,伤害曲淼的又何止是蒋卓晨!虽然曲淼曾经否认他的心事和蒋卓晨有关,但当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曲蓝才知道那个晚上对曲淼而言是多残忍冰冷。 他不仅孤军奋战,身边还带着齐玉,他送走齐玉时原本有机会和她一起逃走。他没有走,他为了他折返回来,他把他推进那条生路,把所有的危险留给自己。那个时候,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留在那里的蒋卓晨?和那么多的匪徒? “我都干了什么!”曲蓝抓着窗栏,他极度地自责,无法原谅自己,将头撞向了面前的玻璃。 “砰——” 曲淼愕然地把曲蓝扯了回来。 “曲蓝!” “我无知、愚蠢、冷漠,也许还做了更多伤害你的事,但我竟然一直、一直都不知道,我根本没有资格让你对我这么好。我以为对你足够关心,但我连你需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正理所当然单方面地享受着对方的好的那个人,难道不是我自己吗?!” “不是这样的!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曲蓝,这些事都不是你的错!”曲淼大叫。一缕鲜血染湿了曲蓝额间的发丝,顺着那里蜿蜒而下,他惊愕地拉着泪流满面的曲蓝,“你流血了,先去止血。” 曲蓝挣脱了曲淼的手。 “当你只有自己可以依靠的时候我在哪里?这么多年,我其实什么都没有为你做。” 曲淼紧紧抱住曲蓝,他在曲蓝耳边说:“你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不要再自责了。” 曲蓝闭着双眼,大颗的泪仍旧不断地涌出,“我明明知道你有时候不开心,可是我从没真正地深入地了解过你想的是什么。” “那是因为我自己不想说,又不是你的错。”曲淼说,“再说我利落抽身,及时止损,现在也没觉得跟那个浑蛋一刀两断有什么可惜。反正只是一点点的心动,说没了也就没了。” 曲蓝听他说着,浑身颤抖,片刻才不怎么信地:“你真的不喜欢蒋卓晨了?”蒋卓晨可以是一名好友,但他不是一名合格的情人候选。那个人在感情上没有节操,情场放浪,喜欢上他恐怕只会是一场灾难。 “真的,原本就不是很喜欢,可能我之前只是觉得他床上技术好,有时候多上几次床就以为自己心动了,但一旦不在一起其实又没什么感觉。”曲淼扳过曲蓝的脸,拿出手帕给他擦脸,“去找医生吧,你的血流得真可怕。” 曲蓝深蹙着眉,忍耐着泪水的双眼发着烫:“但是蒋卓晨的事现在连累了你,我担心他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你担心也没用,这件事我看他的态度就是不想让别人参合进去,不过他自己的烂事本来就该自己擦屁股,别说了,先去把你的伤处理了。”曲淼捏着被曲蓝的血和泪水弄脏的手帕,他没有想到曲蓝竟然会这么责怪自己,责怪到自我伤害的程度。他有些担忧,和曲蓝绕道从另一边的电梯下了楼。 趁着医生处理曲蓝的伤势,曲淼差遣李浩去买冰袋——保镖拿了两袋冰牛奶回来,曲蓝放在眼皮上敷了一会儿,直到看不出什么异常后他们才起身回楼上病房。 “以后别伤害自己了。”曲淼抬手摸了摸曲蓝头上的纱布,“妈肯定要担心死了。” 他们亲妈还在跟小甘开心地说着话,唐天予陪在旁边。 两人走进门,一看到曲蓝头上白卡卡的那一块,里边的人都吓了一跳:“怎么了?!” 曲蓝苦笑了一声:“脚下打滑,撞到了墙上。” “这么严重?!”他妈妈心疼地站起来,伸手,“过来我看看,疼不疼?” “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曲妈妈皱着眉头,把曲蓝受伤的地方看了又看,看着他果真还有些发红的双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们两兄弟最近怎么都老出事,过年找个时间跟妈去烧烧香,找大师给你们求两个开光符戴着。明年一定要求好运了。” “好。”曲蓝说。 曲淼手抄外套站在后边,他妈妈探头说:“回家就给你安排保镖,麻烦人家卓晨多不好意思。” 曲淼巴不得离蒋卓晨有关的人远点,他耸耸肩:“我没意见,你们看着办吧。” 四点过时曲蓝和曲妈妈走了,曲淼一直留到傍晚。 家里炖的汤由人送了过来,曲淼跟小甘一起吃晚餐,吃完了曲淼对护工仔细交代了几句后才准备离开。 什么都没吃的李浩跟着他,曲淼指指门口被曲蓝留下来的唐天予不客气地对他说:“我有自己的保镖了,你还是回蒋卓晨那里吧。” 李浩目不斜视地说:“在比我更厉害的保镖出现之前我都会跟着你。” 曲淼顿时骂道:“放你妈的屁,唐天予比不上你?!唐天予!” 唐天予说:“二少爷?” “把他给我打趴下!” 唐天予说:“这里是医院。” “好。”曲淼狠辣地说,“找个决斗的地方,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但刚上车曲蓝的电话就呼了进来:“爸很担心你,他让你现在回家。” “……我还没把蒋卓晨这个脸皮超厚的保镖甩掉。” “先带着他吧,”曲蓝说,“客观地说多一个人保护你我们都更放心。爸拿了一张明晚的古典音乐会邀请函回来,明晚我们一家都要去,你记得把你其他活动都推了,这边别缺席。” “古典音乐会?”曲淼微蹙眉头,“我去那里也只是睡觉。” 李浩坐在他的旁边,微微转头看了看他。 深夜快一点的时候,蒋卓晨坐在卧室的沙发上。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只盒子,盒子的长宽类似普通的手提电脑,但厚度比电脑厚了许多。此刻它正敞开着,里边布置着高低的好几层。 每一层都由极薄的透明长方体罩子罩着,那罩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看起来比玻璃更透彻数倍,在灯下散发着清透的光芒。罩子下方是凹进去一部分的底部,上边铺放着的是一张张面具。 柔软,轻盈,细腻,每个部位有着不同的纹理,厚薄不一,甚至能看得见毛孔,像极了人真正的皮肤,在每张面具的旁边还放着一对灰色的隐形眼镜。那是它的配套。 蒋方瑜敲门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蒋卓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面前的这些东西。 “咦?这是什么?人|皮|面具?!”他开玩笑地抿嘴笑了一下。 蒋卓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些是沈雷给我的。” 蒋方瑜惊讶地瞪着蒋卓晨:“沈雷?就是德雷科技那位总裁?你今天跑去g市现在才回来就是去找他了?” “我就是去找他了。”蒋卓晨说。 “那这些面具是?” 蒋卓晨打开一个盖子,从里边拿出了一张薄薄的面具。 过了几分钟,蒋方瑜就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眼前这张脸的主人还是蒋卓晨了。 “我还以为易容术都是说着玩的呢,这、这也太厉害了吧!”他壮着胆子在蒋卓晨脸上揉了几把,蒋卓晨说,“别太用力,这东西太用力了会变形,也不能淋雨、沾太多水,而且一张面具使用周期只有几天。” 今天在医院,蒋卓晨在和曲淼说到保镖的话题时他终于想到了一个接近曲淼的办法。虽然那个办法其实并不现实——变一张脸,呆在曲淼身边。但那时效真的太短了。 一离开医院蒋卓晨立刻联系了沈雷,他问他除了注射稳定剂之外有没有别的办法让改变外貌的时间持续。 沈雷说:“虽然在时效方面最近一直有进展,但我们一直还在试验阶段,扩展的时间不是很稳定。如果能稳定下来的话,一次大概能维持半天的时间。” “多注射几支稳定剂应该可以保持更久吧?” 沈雷的答复却是不可能,因为“三支同时用就等于给人上酷刑了。”说到这里,沈雷已然知道蒋卓晨不是随便问问,于是他直接询问了蒋卓晨的目的。 “我伤害了一个人,以至于他现在不想看到我,所以我只能用别的方式接近和保护他。” “面部模拟技术现在还不能支撑长时间的改变,但是有另外一种办法。你现在在g市?” 几个小时之后,赶到g市的蒋卓晨从沈雷那里拿到了几张面具。 “这是很久之前我们的一项技术。缺点很多,比如任何面部扫描仪都能看穿面具下的真实面貌,而且它只能在原来的脸型基础上做改变,不像面部模拟可以将你的脸变成任何人——哪怕是一个婴儿,但面具不行,属性差别大的没法改变,但换成另外一张脸是没问题的。另外它还有别的缺点,说明书里有详细说明。 “你现在戴上它,我们还要针对你的脸对它们做一些调整。比如稍微改变你的眼型、唇形、身形上一些简单处理,以及如果你想更自然,你也可以改变瞳孔色与唇色。你唇上的伤也给你弄一下。”沈雷扫了一眼蒋卓晨被人或者被什么啃过的嘴唇说。 “声音呢?能变吗?” “这是小问题。”沈雷说,“我们有几种改变声音的办法,比如有一种糖,吃下去之后可以临时变声,但变声效果根据每个人自身的声音和当时的身体状态会不同,最简单的是变声领结,戴上就可以。” “都不合适,还有其他的吗?可以随时变回我自己的声音,也可以随时变成其他的、某一种固定的声音。” “有。”沈雷让人拿了一个东西过来,“这是手环式变频共振变声器,调节好声音后戴在手腕上就可以。” “所以,为了跪求曲淼的原谅,你要曲线救国了?”听完蒋卓晨的讲述,蒋方瑜微微吃惊之下仍然感到无奈。做错了才后悔,当初干什么去了呢? 蒋卓晨收好他的工具,目光冷凝地说:“除了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今天我的人查出来,之前在我车上动手脚的人是杨旭的儿子杨志成派的,同时我还得到消息他今天会向曲淼出手,我便立刻派李浩赶了过去。李浩到的时候刚好,如果晚一步,曲淼的秘书恐怕就危险了。没想到,他那个弱鸡秘书竟然帮他挡了一刀。” “杨旭?就是前阵子死掉的那个杨旭?!他儿子为什么会想要你和曲淼的命?难道——他的死和你跟曲淼有关系?” 蒋卓晨深深地锁着眉,考虑了很久,他才压低声音道:“这件事很复杂,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告诉你杨志成找错了人。” 但是,杨志成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蒋方瑜抿抿唇,点点头:“没关系,你不说肯定有你的难处,知道不是你做的我也稍微放心了。但是既然和你没关系,杨志成为什么要对付你和曲二少?” 蒋卓晨说:“我倒是也想知道。这几天在找人查。” 两个男人面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上,一时都没有太多头绪。蒋方瑜又问:“还没有调查结果?” 蒋卓晨摇摇头:“仍然还在调查,但是我不能再让他对曲淼出手了。” “你的意思是?” 蒋卓晨冷冰冰地道:“既然我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我有必要尽快出手。” 蒋方瑜抓着胸口的衣服,面色有点惊恐:“你要杀他?!”他刚刚还以为蒋卓晨不会杀人呢!这就要准备动手?! 蒋卓晨顿了一下,忽而叹气一笑:“你以为杀人是做游戏?没有必要我不想要任何人的性命。”虽然他的双手并不干净,但有些事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就像曲淼让人去杀杨旭,虽然处理得干干净净,但杨志成似乎还是知道了一点什么。 蒋卓晨纳闷的也是这一点。曲淼雇佣的是信得过的职业杀手,所以不会是从那边泄露的消息,而且如果真的走漏了风声,为什么杨志成会连蒋卓晨一起对付?曲淼要杀杨旭这件事蒋卓晨虽然知道,但他并没有参与。 他皱着眉头,捏紧手里那一支没点的烟。 “……那,如果有我可以做的事尽管告诉我,”蒋方瑜松了一口气说,“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蒋卓晨说:“这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 蒋方瑜站起来,“那我睡觉了,哦对了,你别忘了音乐会的事。” 蒋卓晨点点头,也站起来,他把蒋方瑜送出去,锁了房门。 第四十章 40. 晚上蒋卓晨梦了一夜的曲淼。 过去他做梦很少那么清晰,而当脱光了之后的曲淼主动朝他坐上来的时候,他突然醒了过来。深沉的暗夜里他的臂间正抱着一只枕头,他把它紧紧地搂在怀里,而在梦中,他却以为自己抱着那个人。 蒋卓晨活了快三十年,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靠自己的右手过过。 这个深夜,他在低吼一声后喘息着从床上扔下两团纸,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栽了。在他喜欢曲蓝的那么多年里他也从没想过为他守身如玉。 但现在他谁也不想要。除了那个曾经被他看不起的蠢东西。 曲淼并不蠢。蠢的是他蒋卓晨。 第二天下午,蒋方瑜的车载着他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前往那场他们谁都听不懂的音乐会。 蒋方瑜在车上表达了对蒋卓晨的“新脸”的一点抗拒心理:“说真的,我很不习惯你这样。” “久了就习惯了。”连声音都变了的男人说。新的声线更加雄浑,配合着那张比原本的样子更刚毅的脸,要不是知道他就是自己堂哥,蒋方瑜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人是蒋卓晨本人。 “只是去听个音乐会,你有必要……” “今晚曲淼也会去。”蒋卓晨面朝前方,目光坚定地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蒋方瑜惊讶地问,“现在就准备接近他了?你的计划是什么?” 蒋卓晨翘着腿,从包里抽出一支烟,他刚想点上,突然想到什么,把那支烟又塞了回去,整个烟盒他都放到了蒋方瑜手里。蒋方瑜接过蒋卓晨的烟,蒋卓晨在他旁边说:“没什么新意的手段。” “你要我提前跟你一起去,也是因为你已经有安排了?” “是啊,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 “搞什么神秘。”蒋方瑜被蒋卓晨弄得心痒痒,牙也痒痒。 到了场馆,他们没有从音乐厅的大门进去,而是到了进了背后的办公区。不一会儿,从“安保部”的更衣室里出来的男人,已经换上了另一套衣服。 贴身的黑色西装,里边是白色的衬衣与黑领带,戴着一副白色手套,脚下的皮鞋也换了一双。另外,耳朵上挂着麦,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浑身都是紧绷的杀气。 “……”蒋方瑜其实第一眼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人是蒋卓晨,当男人目不斜视地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顿时如梦初醒一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蒋卓晨当保镖?雷霆的大少爷当保镖——这种新鲜货放出去可是大新闻! 曲淼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今晚演奏的曲子听到他耳朵里全都是上好的催眠曲。 温度合适,光线也好,听着听着曲淼就打起瞌睡来。 曲蓝戳一下他,曲淼顺势一倒,直接倒到了曲蓝肩头。 真是……曲蓝无奈地正襟危坐,肩膀上承受了一颗脑袋的重量,他便以这样的姿势靠着椅背不再动弹。 曲淼倚在别人身上睡得酣然舒爽,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他一个激灵,脑袋在曲蓝的肩头点了一下之后往下栽去时,曲蓝的肩膀一抬把他接住了。 曲淼抬手擦了一把嘴角半干的口水,慢吞吞地坐正了身体,过了几秒他说了声:“我去洗手间冲个脸。”揉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眼睛,打着哈欠往外走。 他一走,站在黑暗中的李浩也跟着,几乎要贴到他背上,曲淼有点不爽地:“我只是上个厕所,两分钟!别跟着我!” 他不仅因为李浩是蒋卓晨的人才来气,还因为这个人嘴毒,他不像唐天予那个闷葫芦,曲淼跟他说话有一半几率会被他呛,还呛得理所当然惜字如金…… 曲淼一想着心情又开始不好。他加快步子进了洗手间,希望那人跟不上他就不跟了,之后他绕过宽敞的公共休息区,拐进了背后的男厕。 低头用水冲了冲脸,倦意随着温热的水慢慢消退,曲淼正在衣兜里掏帕子,他突然就被人撞了一下。 他蹙着眉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刚刚直起身还没说话,就有一道极其嚣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他妈怎么搞的,弄湿我的衣服了!” 曲淼的脸一冷,那个比他个头高了许多,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男人竟然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并喷了他一脸的酒气。他倒退了两步,看似踉跄,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像豹子一样地射了起来。 然而这时候又冲进来一个人,来者竟和那个挑衅他的男人是一伙的。那人叫道:“弄脏我几十万的衣服!给我弄他!” 他们一个人已经跟曲淼打起来,另一个气势汹汹地挥着拳头也加入了进来。曲淼虽然身手矫捷,但那两人魁梧的身材却给了他无形的压力。在这一对二的情况下,那该死的保镖却偏偏不知道是不是耳朵聋了。 “碰”的一声曲淼被甩到了一扇隔间门上,他双拳难敌四手,“李浩”两个字在牙缝里咬着欲喊而不甘,一只拳头挥过来,他伸手挡着,但立刻就有另一只手朝他的腰腹而去。 “咚——” 眼前被人挡住的光亮突然回归于眼球。 压制着曲淼的一个男人突然被人扯开,撞上了旁边的隔间门,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住手!”连带着,另一个揪着曲淼胳膊欲揍他的男人也被人扯开,顿时被隔在了一道更高壮强健的身躯之外。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两个人欺负一个人?!”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透过墨镜,目光在曲淼身上逗留了两秒,随之就站在他的身前,为他挡住了那两个无理取闹的男人。 “你给我滚开!”被他扯开的那人“咯、咯”地转动脖子,恶狠狠地重新逼过来,“还是你想给他出头?你知道我这套衣服多贵吗啊?你赔得起吗?”他的同伴啐了一口,继而移动几步和他站在一起,形成了二人包围圈,这一次,他们将矛头转移到了黑色西装的男人身上。 而这个看起来像保镖的男人毫不退缩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脚步,他用雄浑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不管你的衣服多少钱,但你在这里闹事我就要管。” 对方顿时怪笑着:“哦,怪不得,你是这里的保安啊?你敢惹客人,是想饭碗不保?!” 说完,就突然挥出了拳头。 在这个当值保安把那两个惹事的男人毫不客气地撂翻在地的整个过程中,曲淼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打架的动作,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就会浮现出一个人的脸。 这是让他感到熟悉的身形,他愣愣地看着那两个恶棍躺在地上□□、爬起来、叫嚣着:“你等着吧!”狼狈地跑到门口,并撞到冲过来的李浩。 保镖眼疾手快地抓着其中一个人,而后他用眼神向曲淼征询意见,曲淼不知道该气他最后还是跟了过来,还是气他来了却来得这么晚,烦躁地说:“放了他。” 李浩扔了手里的人走进来,看到曲淼被人扯乱的衣服,说了一声:“对不起,是我失职,我回去会向蒋总请罪。” 曲淼这下笑了起来:“之前不是还自认天下第一吗?该出现的时候看不到人,要你有什么用?” 明明就是他说两分钟不让人跟来,但现在这种难得能嘲讽对方的机会他一点也不会放过。 虽然他在挑刺,但李浩并不回话,反而狐疑地把站在曲淼旁边的男人打量了几眼,“你是谁?”他走过来,径直挡在曲淼和那个男人中间,只要对方有什么异动,他就能及时地出手。 “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李能。”对方没有在意李浩的那点敌意,他整理好了自己的手套和衣服,看着李浩后方的曲淼,“您没事吧?” “把你的眼镜摘了。”看起来李浩这个自称李能的男人并不认识。但曲淼并不是轻易相信“看起来”的人,尤其是现在。 所以曲淼并没有立刻表达谢意,反而蹙着眉头凝视着眼前帮了他的陌生男人。变脸的那一套他很熟悉,蒋卓晨是怎么“变”成其他人的他更是比谁都清楚。如果他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看到的那个人,而是蒋卓晨那个浑蛋演了一出戏呢? 李能疑惑地动了一下眉头,但他还是取下了自己的眼镜。 另一张脸,是和蒋卓晨截然不同的冷硬长相,三十出头的样子,并没有蒋卓晨的脸好看,但目测比蒋卓晨有安全感得多。但曲淼打量的不是这张脸,而是那双眼睛。 他记得“变”成唐天予之后,唯一会出卖蒋卓晨的就是眼神。德雷科技的面部模拟非常完美,但一个人的眼神透露的不是他的外貌而是本质,所以对今晚的事和这个人充满了怀疑的曲淼首先想到的便是看他的眼睛。 没有了墨镜的遮挡,曲淼将它们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冷静自持的眼眸,和很多人的棕色瞳眸不同,它明显地呈现出东方人少有的灰色,看起来有些漠然。曲淼认真地打量他,男人的目光镇定自若,眸中折射是训练有素与自律甚严,和蒋卓晨的霸道凌厉、威势张狂截然不同。 曲淼暗自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不像是蒋卓晨那厮,是他想多了吗?曲淼自嘲地想,你还真以为蒋卓晨会处心积虑地跑来纠缠?现在那个人指不定在哪里风流快活、乐不思蜀呢。 尽管如此,曲淼只是打消了对眼前的人百分之七八十的怀疑,蒋卓晨太狡猾,他真的、真的怕了他。 第40章 冬至福利 冬至番外 你吃羊肉?我吃,你。 (虚构的一个时段。曲淼和蒋卓晨的关系处于从恶劣到缓和的状态中。和正文故事线无关。) “雷霆大少蒋卓晨与旗下艺人秘密交往?”曲淼看了一眼报纸上那几个大字标题,再看了一下蒋卓晨跟一个女人吃饭被偷拍的照片,他笑了一声,直接把报纸扔到了桌上。 “曲总?这种消息不可信,那些狗仔队都喜欢乱写,蒋总才不会做这种事呢。”小甘见曲淼不怒反笑,有点拿不准曲淼的意思,反而担心起来。曲总和蒋总的关系好不容易好了些,前两天蒋总要曲总搬到他那边去住,曲总还说要考虑考虑呢,别又因为这种事弄僵了啊。 “我当然知道是假的,蒋卓晨又不喜欢女人,他就是要偷吃也会找个男的。”曲淼斜靠在躺椅上吃着早餐,今天冬至,又恰逢周末,g市还是一个太阳明晃晃的大暖天,简直晒得人舒服死了。 听曲淼这么说,小甘顿时在阳光底下“哦!”了一声:“对哦!” 一会儿,蒋卓晨给曲淼安排的两位厨师就带了两只处理好的全羊过来,除了炖羊肉汤和烤羊肉的那些材料,还有些弄好的饺子馅和饺子皮。 小甘跟厨师搬了个小桌子到院子里,厨师回厨房忙碌,小甘就在院子里包饺子。 曲二少吃完了东西,戴着墨镜闭目养神,小甘叽叽咕咕地:“这么多饺子我们吃不完啊,我们请蒋总过来吃吧?蒋总昨天说今天一天他都没安排呢,他一定是想跟我们一起过冬至。” “……” “而且羊肉也是蒋总送的,厨师也是蒋总找的,我们吃白食多不好意思的。” 曲淼在墨镜下翻个白眼:“怎么不好意思?东西是他自己要送的,人也是他主动安排的,我求过他一句吗?”他这个秘书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了。蒋卓晨那点心思他还不懂?指不准把那浑蛋请进了这道门,今晚他就别想把人送走了。 用他的身体来答谢蒋卓晨? 都他妈是蒋卓晨玩的老套路。敢不敢有点新意? 曲淼以为他不请蒋卓晨,那人怎么都会沉不住气,死皮赖脸地跑过来跟他们一起吃午饭。谁知道别说中午,一直到下午蒋卓晨连屁都没放一个。 四点过的时候,院子里的烧烤架架上了,腌制好的羊被抬了出去。 玩了半天游戏的曲淼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厨师在院里忙碌,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蒋卓晨难道真的——只是单纯地送两只羊给他?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如果今天他没安排的话,难不成在家里睡大觉? 不知道为什么,曲淼想起了早上看到的报纸。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他的心脏却突然紧了紧。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拨通了蒋卓晨的号码。 响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起来,“曲淼?”蒋卓晨的声音有点不自然的沙哑,虽然很不明显,但曲淼敏感地听了出来。 曲淼微蹙眉头,说道,“蒋卓晨,谢谢你的羊。” 蒋卓晨一笑:“就这事?两只羊而已。还有别的事吗?” 就这事?这是什么口气?曲淼刚要讲话,突然听到那边传来一声闷闷的低吟——那种□□的方式曲淼再熟悉不过了。他的脑袋里顿时“轰”的一声,如遭雷劈。 而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在青天白日下蒙然地听着。 “啊——痛、蒋总、你太用力了——”不知是少年还是青年的吟叫声,疼痛里满是娇嗔。 “你闭嘴!”蒋卓晨急着朝对方低吼,而后似乎就捂住了对方的嘴。 突然之间,曲淼什么都听不到了。 好不容易,他终于放下罅隙渐渐地信任蒋卓晨。因为他们彼此的努力,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跟蒋卓晨建立一段不只于*的感情。 他以为蒋卓晨对他是认真的,而他也是认真的,他以为他们以后都可以只有彼此。 但显然他错了。 狗就是狗,永远改不了□□。 “草泥马的蒋卓晨。” 曲淼笑起来。他真是眼瞎,他真是世界第一次的白痴,他竟然会相信蒋卓晨对他一心一意! 转瞬,他的笑就变得狰狞,变成了扭曲的愤怒。 “从今以后我要是再相信你我他妈出门被车撞死!不出门我被雷劈死!我干你妈!” 曲淼怒发冲冠地摔了电话,他再也不想听蒋卓晨的任何狗屁的解释,他气得直接冲出房门,撞到听到响动跑过来的小甘,下了楼,走向院子,对着两名正在忙的厨师大吼:“给我滚出去!” 两名厨师吓了好大一跳,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手下的活也停了下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通斥责弄得不知该还是不该走。 “滚!”曲淼满脸怒红,再次吼道。 两人赶紧扔下手里的活走了,小甘跑过来,还没说话,曲淼站在原地瞪着他说:“你也出去。”比对其他人的口气要好一些,但还是充满了愠怒。 “曲总——” “出去!把门给我关好!”曲淼飞起一脚,踢翻了放在地上的一筐碳。愤怒的火焰在他的眼底燃烧,小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曲淼现在不会听他的,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他难过地看了看曲淼,转身耷拉着耳朵往外边走了。 小甘出了门,但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大门口的楼梯上,在冬风里默默地啜泣。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曲总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呢。曲总又不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能让他生气恼成这样、难道、难道是——蒋总? 这么一想,小甘就更不知所措。 但要他什么都不做他也觉得不行,他着急又难过地抱着膝盖抓着裤子,抓了好一阵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要不问问李浩好了。虽然那个人总是说不出两句好听话,但除了他也没别的人可问。 小甘摸出电话来,拨通了手机里存的李浩的电话,响了两声,那边传来李浩酷酷的声音:“喂?” “那个、我是小甘。” “知道,什么事?”对方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地问。 “我们曲总、他、他发了好大的火,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也许和蒋总有关,所以、我也不知道该问别的谁了……” 李浩冷静地说:“我们正在往那边赶过去。” “啊?!” “我挂了。” “嘟、嘟、嘟……” “咦?!”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一辆小甘眼熟的车出现在了宽敞的别墅区的路的那头。小甘唰地站起来,焦急地等着那车过来。 等蒋卓晨的车到了眼前,他突然又想到,要是曲总真的是因为蒋总才气成这样,那他该不该让蒋总去见曲总啊? 他陷入矛盾之中的时候,一名高大的男人已经从车里出来。穿着黑色外套黑色长裤的男人一脸阴沉,那张脸上就像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可怕得跟电影里的黑社会似的。 蒋卓晨几步就走上了矮矮的台阶,站在小甘面前。 小甘抬头,缩了缩脖子:“蒋总。” “他还在家里?” 小甘点点头。 “开门。” “可是……” 蒋卓晨阴鸷地盯着小甘,“没听到?我叫你开门。” 李浩走上来,对小甘说:“把门打开,蒋总有话要对曲总说。很重要的话,你不想曲总消气吗?” 他难得说点纯带道理而不带嘲讽的话,比蒋卓晨那霸道得要吃人的样子有说服力多了。在道理和迫力的双重压制下,小甘返身给蒋卓晨开了门。 蒋卓晨走了进去,小甘刚要跟上,就被一只长臂拦住。 “里边没你的事了,先在这里等着。” “可是——”小甘担心地往院子里瞅。 “相信我,蒋总不会伤害曲总。”李浩走过去关了门,看着小甘红通通的眼睛,微微地皱起眉头,“你哭了?” “没、才没有呢。”他怎么能在这个人面前认怂。要是承认了的话,他相信自己一定会被李浩嘲笑到死。 “作为一个男人,承认自己哭了是那么丢人的事吗?”保镖一嘴的讥嘲。 小甘恨不能把李浩的嘴缝住!他不承认,这个人还是照样有办法逮着他开涮。是不是哪天不怼别人几句这人心里就不舒服啊? “哼。”小甘转过脸,不理臭嘴的保镖。冷冷的风吹着,吹着,吹得小甘陡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旁边立时传来一声笑。小秘书气得想打人,怎么打个喷嚏也能被人笑啊!但就在这时,他的头顶突然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温暖。一件长长的黑色呢绒外套被人搭在了他的头顶。 “你长得真够矮的。”隔着温暖的衣服,保镖的声音都显得没那么冷了。 小甘从衣服里露出脸,看到脱了外套穿着西装的年轻保镖一双晶锐的眼眸,那双眼睛傲然地盯着他,唇角带着很浅很酷的笑,那张脸很讨厌,却又满是让人嫉妒的帅气。 “我不冷。”小甘要把衣服还给李浩。保镖迅速地伸出手,两手拉着衣服两边,把秘书紧紧地裹在了他穿着起来很帅、对方穿起来像只兔子的风衣里。 “干吗啦?!”秘书在保镖的手里挣扎,气呼呼地嘟着嘴。 李浩望着小甘红扑扑的小俊脸,突然想,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任蹂教”的气息,怎么到现在都还没人对他出手呢。 蒋卓晨走进曲淼的房子,首先看到是院子。这房子是齐飞送给曲淼的,虽然面积不大,但住曲淼一个人绰绰有余。 平时被打整得干净整洁的小小的庭院这会儿一片狼狈,各种东西凌乱地散落了一地,不仅烧烤的架子垮了,一地的碳和工具,连旁边的两盆盆栽也难逃厄运。 可以见那人是往上面撒了多大的气。 厨房里传来炖羊肉的香味,蒋卓晨冷着脸走进去,灶台上的火果然还开着,一锅喷香四溢的羊肉汤“咕噜咕噜”地响,但现在勾不起蒋卓晨的一丁点食欲。关了火往楼上走去,每走一步蒋卓晨就想把人拎出来、他是很想揍他两下,可是他却舍不得。 不听他的解释直接骂人、摔电话就算了,要诅咒也诅咒他蒋卓晨就行了,但曲淼偏偏拿自己发誓赌咒。他人是他蒋卓晨的,心也是他蒋卓晨的,要下什么诅咒是不是也该先问过他蒋卓晨? 蒋卓晨轻车熟路地走到曲淼的房门口,门没关,里边的人正坐在地上抽着烟。他走进去,走了两步曲淼就看到了他。 那些骂人的话蒋卓晨早已经听习惯,他也早就熟悉了曲淼打架的套路,这一次他一点也没有跟曲淼废话,曲淼冲他过来,他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人,抽出腰间的皮带就捆了曲淼的手把人扔进了床里。 他跪在曲淼身上压着他,在旁边的抽屉里找了条帕子出来裹成团直接塞进曲淼嘴里,堵住了他骂个不停的嘴。像个入室抢劫的土匪。 之后,他才慢吞吞地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电话。 曲淼满额头冒青筋,怒瞪着蒋卓晨想翻身起来,蒋卓晨一把把他按回去。 “你不听我说话,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老实听我解释。” “唔唔——” 蒋卓晨岿然不动地坐在曲淼身上,曲淼又挣动了两下,他伸手□□曲淼的头发里按着他的头,冷厉的脸色这才稍有松缓:“我知道是我的问题,因为我过去做的那些事让你得不到安全感,但是你连一句解释都不听,又怎么知道真相? “还有,你如果真的不信我,不管你怎么痛恨,你要骂我揍我没关系,但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诅咒你自己的话。曲淼,你知道我现在最怕的是什么?是你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尤其是如果那伤害是我造成的! “我怕你受伤,怕你难过,怕你有任何不开心,又怎么可能重蹈覆辙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今天下午我在传媒那边,临时被方瑜叫过去拍一个新年的片子。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们正在舞蹈室,有个演员年会有舞蹈节目正在压腿,他们开玩笑让我上去‘折磨’他,所以当时我正在帮他压背。 “我知道光是说你不会信,你自己看吧。” 蒋卓晨打开手机,床上,曲淼停下了动作,瞪大眼睛望着蒋卓晨。蒋卓晨也看着他,并把自己的手机转过去,将画面放给曲淼。 “我知道让你信任我很难,但你这样我的心也会痛,我希望你能多看到我的真心,而不是总把我们的关系放置在回忆里。” 这时候视频已经开始播放了。 那的确是一间舞蹈室,一整面的镜子横亘在镜头中,有几名穿着舞蹈服的年轻人朝镜头挥手,而后他们散开,露出后方正在地上奋力地压腿的一名金发的年轻男人。 “跳舞怎么这么难?!我不跳了可以吗!我宁愿连拍四十八小时的戏也不要跳了!” “在两位蒋总的面前你怎么可以说自暴自弃的话?”镜头外有人说,“你这样是不行的,想要疏通筋骨一定要对自己狠。” 而后传来了附和声。 “你们太残酷了,真的,就不能好好对待我吗?” 这时候有人说:“你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残酷,你太嫩了。你知道什么叫残酷吗?!” 那年轻人愣愣地望着镜头背后说话的人。 “以前我们拍戏的时候,可是有人被蒋总推下水啊,那时候气温零度,一池子的冰水混合物。我们蒋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人推下去了。” 四周顿时传来了惊叹声。那人愣愣的神色很快就变成了惊恐。 这边的人正气凛然地说道:“正好今天蒋总在,我们受过的折磨你也应该领教一下才对啊。蒋总,您说呢?!” “不、不要啊!”金发的年轻人叫起来,爬起来就要跑,但立刻冲过去两个男人把他摁在了地上。 这时候,一道曲淼万分熟悉的身影入了镜。 那道高大而不怒自威的背影就是蒋卓晨。 无论走在哪里,在多少人之中,目光的过处,这个人永远可以立即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他甚至比他手里那些演员什么的长得更好,身上带着不加修饰的磅礴凌厉的气质,他一步步地朝那青年走过去,并随意地挥了挥手,让另两个幸灾乐祸的人离开。 在金发的男人恐惧的叫声里他跪坐下去,压住了那名青年的大腿,并伸手按在了对方的背上。 看起来他毫不怜惜地压着那人,对方叫得惊天动地,如同马上就要被他送上西|天。镜头外很多人发出了看好戏的笑声和嘀咕声,就在这时候,蒋卓晨衣服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又□□了对方好几下才伸手掏电话,他拿出电话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了一丝微笑,“别出声。”他说。 而后接起了电话。 后边,就是曲淼熟悉的对话,再后来,是蒋卓晨冷黑着脸骂人。 “不是让你别出声了?!”金发的无辜的演员被他骂得整个人都傻了。 他站起来,浑身的风暴肆虐整个镜头,他穿过镜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走了一段突然折返回来,“把刚才录下来的剪给我!马上!” 整个视频就在这里结束。 曲淼呆呆地躺在床上,看到中间的时间他就已经完全相信是自己误会了蒋卓晨。 想起蒋卓晨刚才的话,看着眼前的男人心痛难忍的脸,他紧紧闭上了眼睛。 嘴上的帕子被人摘除,背后的手也松了绑。蒋卓晨的手抚摸着曲淼的脸,小心而温柔地。曲淼睁开双眼,抓住蒋卓晨的手腕,凝视着男人只看着他的那双眸子,认真而懊悔地说:“对不起。” 他伸出另一只手放在蒋卓晨英挺的脸上,他们互相凝望着彼此,直到蒋卓晨的脸彻底冰雪消融,他慢慢地垂下了头,靠近曲淼,吻住了青年的薄唇。 不知不觉,房里的气氛已一片火热。衣服扔了一地,曲淼躺在床上,浑身战栗地抓着被子。 “曲淼,你知道该怎么用行动来‘道歉’。”蒋卓晨说。 …… “唔……” …… …… …… 等到第二轮结束的时候,曲淼的嗓子已经干哑得叫不出来。 蒋卓晨靠床头枕着枕头斜躺着,曲淼气喘吁吁地趴在他的身上。歇了两分钟,蒋卓晨从枕头下摸出自己的电话。 曲淼在壁灯下抬头看着他,疑惑地喘息着。蒋卓晨冲曲淼一笑,拨打了一个号码。 “你们进来,收拾一下,把羊烤上,厨房的东西也热上,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下来。” 说完他挂了电话。 曲淼扒在蒋卓晨肩头,半撑着上半身望着他。 蒋卓晨也笑着看着曲淼。青年的双眼明亮而湿润,有着事后特有的慵懒,也有一如既往的精神奕奕。如若天空璀璨的明星。 “蒋卓晨。”曲淼轻声地喊。 “?”蒋卓晨挑挑眉。 “真的很抱歉。”曲淼垂头伏在蒋卓晨的肩上,无比认真地对蒋卓晨说,“你说得对,我不能总是被回忆套住。如果不能彼此信任,那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一辈子。” “当然。”蒋卓晨抚摸着曲淼湿润的发丝,低声说,“但你为我吃这么大的醋,我还是感到非常荣幸,我的曲总。”说着他坏笑起来,按着曲淼的脑袋,翻过身再一次把人压在了床上。 “你干什么,不是半小时要下去吗,啊、呃……蒋卓晨、你、啊、还要洗澡呢、啊啊——” “看来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下去了,让他们多等一下有什么关系。”蒋卓晨坏笑着,按住曲淼,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征戈。 楼下的人,就只好让他们再等等了。反正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意见。过节,不就是要尽情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冬至快乐,曲总,宝贝儿。” “嗯、唔……蒋卓晨,你有完没完啊!” 夜越发的深,越发的冷,但屋子里暖烘烘的,冬天已经过了一半,他们的冬至夜,才开始呢。 【福利完】 小甘:“蒋总之前不是说半小时吗?怎么还不下来?”好饿啊。都一个半小时了……好想偷吃。这么香的羊肉汤呢……真的好饿tat…… 李浩:“张嘴。” 小甘呆呆地睁着圆眼睛:“?” 保镖手里捏着筷子,夹起一大块香喷喷的羊肉,炖得软绵绵的那种:“张嘴。” 小甘:“这、偷吃不好啦、唔唔……”真好吃,好吃得流泪啊!曲总我就偷吃这一次,真的只是一次! 最后,到底小甘和李浩不小心偷吃了多少口的羊肉呢?反正等曲淼和蒋卓晨收拾得当,餍足又饥饿得下楼的时候,院子里的二人已经吃得撑了。 第四十一章 41. 李能被曲淼这样死死地盯着,一会儿后终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咳”了一声,重新戴上了工作墨镜:“您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如果那些人再来惹你你可以打安保部的电话。” “不用了,我是他的保镖。”李浩说,“再有事我们自己可以解决。刚才谢谢你。” “那就行,不客气。”李能友善地笑笑,他长得不怎么友善,笑容是那种会吓坏小朋友的笑,但,曲淼想,当保镖的话——倒是意外挺合适的。 李能又冲曲淼笑了一下,曲淼这才说了声“谢谢”,而后目送这名出手不凡的保安离开。 李能走了,曲淼脸上的水也早就干了,他勒了李浩一眼,而后笑起来:“就你这样还觉得自己很行,看来蒋卓晨的人也就这程度。” 李浩并不狡辩:“今晚的事是我的错,为了你的安全,以后你进洗手间我也会跟进来。” “!”曲淼只想尽情地揍他一顿。 回去之后,曲淼没把那段插曲告诉家里人,他坐了二十来分钟后音乐会便在悠扬的曲调中结束。 “果然是名不虚传的乐队,他们表演得真是棒透了。”包厢里小灯亮了,曲淼站起来,揉揉脸说。 他们亲爹曲靖华拍拍他的肩膀笑他:“我的乖儿子啊,你睡了一晚上。” 曲妈妈说:“说得你自己没睡就听得很认真似的。” 曲蓝接过保镖递过来的外套,给曲靖华披上,又把他们亲妈的衣服传给曲淼。 曲淼把曲妈妈的衣服给她,帮她系好围巾,过后自己也穿了外套,一家人才热闹地离开。 从楼上的vip专用通道离开,人并不多,父母走在前边,曲淼跟曲蓝说笑着跟在他们后方。再过一天就要过年了,这时候没什么可忙,全家悠闲地聚在一起,空气里流动的都是新年特有的温馨。 走到前厅的时候,曲淼又见到了之前在厕所里找事的那两个男人。他们在往外走,已经快到门口,并没有注意到曲淼的存在,第一个找曲淼茬的男人语气不爽地在说:“光是开除真他妈便宜他了!一个保安竟然敢打老子!” 另一人说:“算了算了大过年的跟一个保安斗什么气,回家喝点醒酒茶,早点睡。” “真他妈的,还有那个把我衣服弄上水的小子,下次再看到他我弄死他!” 曲淼回过头,对蒋卓晨派给他的保镖说:“不用我告诉你该做什么吧?” 十几分钟后,剧场外越发冷清的街边。曲淼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的人行道上,李浩把之前还叫嚣着要弄死曲淼的男人好好地教训了一顿,最后那两个鼻青脸肿的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滚进了夜色之中。 李浩收回手,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除了两名被他吓到的路人并没有发现可疑,他大步走回白色的加长宾利,来到那扇摇开的窗前,看着车里的人等曲淼发话。 “上车。”曲淼说。 他已经给家里人解释了之前发生了什么。教训那两个人全家都是赞成的。废话,他再怎样也是曲家的二少爷,不知那是哪来的暴发户竟敢跑来招惹他,真是不要命了。 揍一顿已经算便宜了他们。 李浩上了车,加长宾利慢慢地往前开,逐渐地转向主路。就在这时,曲淼突然喊了一声:“停一下。” 在他们的车开过一架路灯的时候,他看到了灯下的男人。手里拖着一只行李箱,脚下放着一个大行李包的男人。 隔得有点远,他并不确定站在那里,仿佛是在等车或者等人的那个人是不是今天给他解围的人,所以让司机停下了车,并把李浩叫了过来,摇下车窗让李浩辨认。 “是他。”李浩认真地看了片刻说。 “开车门。”曲淼说。 家里的一名保镖打开了车门,曲淼正要下去,李浩一把拦住了他:“您别下去,我把他叫过来。” 说着保镖跳下了车,径直往李能那边走去。 司机重新把车开回辅道,并停在了路边,很快李浩就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李能。 曲淼这次下了车,曲蓝跟着他一起走下来。 曲淼走过去,正站在李能的面前。这个男人穿着一件旧夹克,下身是牛仔裤和休闲皮鞋,很高,当他和他面前站着的时候,曲淼更觉得他和蒋卓晨的身量相当。 曲淼望着这名高大的男人问:“听说你被辞退了?” 李能还记得曲淼和李浩,他朝他点了一下头,紧接着说道:“我被辞职和你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的过失,原本我们就不该对客人出手。” “怎么和我没关系,你帮我在先,被辞退在后,说来不正是因为我?不过打两个人渣算什么过失。”曲淼瞅了瞅他的行李箱和旧得脱色的行李袋,“你是在等人?” 李能说:“等我朋友过来接我。” 曲淼从行李箱上移开视线,抬头挑了挑眉问:“要找新工作吗?” 李能说道:“回家过完年再来找了,其实本来今天就是年前最后一天上班。” “那你遇到我也真算惨,年前的最后一天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最后一天。”说着曲淼回头问曲蓝,“他可以吧?热心助人身手上佳,我喜欢这种。” “嗯?”一直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李能的曲蓝回过神,不解地眨了眨眼。 “保镖啊,你们不是非要给我安排保镖吗,我看他就很好。”说完曲淼又问李能,“你要不要试试?当我的保镖。待遇保证比你现在好很多,有其他要求也可以说,而且我不怎么挑剔也不刁钻,只要你不是这种类型的。” 说着指了指他的临时保镖:“他干得太差,又不听话,我不想要他了。” “……”李能看看面无表情的李浩,面露一点尴尬。 “怎么样?”曲淼问。 李能有点犹豫,但看得出来他也有点心动:“但是我要年后才能上班,我已经买好明天回家的票了。” “这没什么问题,过年是该回家好好陪家人。不过我初七会出国一趟,你能在那之前来最好。” 李能露出一丝笑容:“初七前应该可以。” “那说好了?” 李能点点头:“谢谢。” 曲淼觉得这人挺老实耿直的,莞尔道:“我让你丢了工作,现在给你一份新工作算是我们扯平了。初六你就过来吧,白鹤山秋明道108号,到时候直接报你的名字说找我,我叫曲淼。” 他手插在衣兜里望着这个男人,李能缓缓地露出一笑:“好。” 跟李能告别后边回了家,刚上楼曲蓝便把曲淼叫到了自己房间。 “那个男人,你不觉得身形很熟悉吗?”曲蓝疑惑地拧着眉,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蒋卓晨。 “是很熟,我之前也怀疑过他,当然现在也还有些怀疑。所以?你也觉得他有点蒋卓晨的感觉?” 曲蓝和曲淼对看一眼,他虽然没回答曲淼,但两人眼中闪过无言的默契。 “但是蒋卓晨也没理由假扮成其他人靠近你啊。”曲蓝疑惑地蹙眉。他并不知道蒋卓晨犯下了多严重的错,他只知道蒋卓晨把曲淼当成他的替身。自从他斩钉截铁地告诉蒋卓晨自己和唐天予的“情人身份”后,蒋卓晨就没有再来缠着他,看样子多半是放弃了。 然而就算蒋卓晨想追曲淼,曲蓝也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换别人的身份。事实上,就算现在蒋卓晨想追曲淼曲蓝也不同意。那个感情上的人渣,曲蓝一点也不认为他值得托付。 “我也是你这么想的。”曲淼冷冰冰地说。蒋卓晨一直都把他当成曲蓝的替身,又不是非要缠着他求原谅不可,再说现在蒋卓晨指不定正忙着处理他自己惹的那破事,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跑来做这种无聊的变身游戏。 但基于他总是摸不准蒋卓晨的套路这一点,既然他和曲蓝都觉得李能身上还有可疑因素,那就有必要摸清楚这名即将上任的保镖的底。 “首先我们应该去调查‘李能’的个人身份。以及更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他24小时不离我的视线,德雷的面部模拟现在还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哪怕他偷偷背着我注射了稳定剂也绝对坚持不了一整天。”更何况如果要当他的保镖就需要长期在他身边。如果对方真的是蒋卓晨,那么注射针剂的后遗症、往返g市与a市的时间等等客观因素,都立刻会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而且他想不出那个该死的混账这么干的理由——除非蒋卓晨觉得还没把他玩够! 所以余下的这百分之二十的猜疑其实曲淼并不怎么担心。 当晚曲淼就将调查“李能”的事安排了下去。 之后,转眼就是大年三十。 三十那天,曲家全家人去了一趟小甘家,看望了非要回家过年的小甘。下午的时候,曲淼拿到了李能的调查报告。那个男人所有的资料都是存在的,而且和曲淼了解到的一部分非常吻合。 他把那份详细的资料给曲蓝看了,现在,就只剩下几天后由他亲自验证真伪。 晚一些,从小甘家离开后全家人驱车到了蒋家。 过去曲淼的父亲还没专注于开拓国际市场时,曲、蒋两家常常一起过年。这几年曲家有时候会在国外过春节,但在国内的时候两家人通常也会像过去那样一起度过三十跨年夜。 过去跟蒋卓晨一家人一起过年曲淼并没有感到好或是不好,两家人吃饭、聊天、看戏、搓麻将,在他的回忆里就像是普通的公事,没有特别喜欢,但也没有不喜欢。 然而今年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 在他对蒋卓晨恨之入骨、避如蛇蝎的时候,他却要和他一起度过一个夜晚。 到蒋家的时候刚好五点,蒋家住在湖区,十几年前的时候搬过来的,曲淼还记得小时候跟着父母过来玩,他偷偷地在湖里游野泳,结果撞到了也偷偷跑来游野泳的蒋卓晨。 那时候他岁数还小,害怕蒋卓晨回去告状,撒了谎说自己是曲蓝。结果回去后蒋卓晨似乎什么都没有说,那件事就那样平静地结束了。 十多年后,无数的事情放进了记忆,一切都已经改变。 无论是好的还是痛苦的,他都不想再回忆。 车开进了蒋家的私家园林路,沿着湖区那一片全部都是蒋氏私人领地,宽敞的湖岸,湖面上在冬日的斜阳下飘散的烟气,倒影在水镜上的高树天空与红色斜阳,停歇与飞翔的白鹭,相依相偎的野生鸳鸯……那么多的美景竟都无他人可见。蒋家便是有钱到了这样的地步。 越接近蒋家的房子,曲淼的心跳得越是难受,他厌烦了假装,他更不知道此刻自己心里在害怕什么,但一想到那栋房子里的蒋卓晨竟就让他没来由的感到恐慌。 车接近之前,蒋家的大门已然为来客洞开。 曲淼把在自己肩上打瞌睡的曲蓝推醒,他们的车开进去,蒋铭夫妇已经亲自在那里等他们。 于是一家四口下了车,蒋家宅院布置得一排温馨热闹,处处都充满过年的气氛。还有孩子在庭院里奔跑,保姆在后边追。 两家人互相拥抱打了招呼,蒋铭望着院里调皮奔跑的孩子,“今年我二弟他们一家人也都回来了,好久过年没这么热闹啦。” “就是啊,我们也有几年没一起过年了。” 长辈们亲热地走在一起,曲淼和曲蓝跟在后边。曲淼目光微垂,头也不想抬一下。他不想看到那个男人,不想装得他和他面对着面一切都还如过去。 曲蓝的手轻轻地抓住曲淼的手腕:“曲淼。” 曲淼转过脸,看到曲蓝含着担心的目光。他伸手穿过曲蓝的背,拍拍他的腰,笑着挑挑眉:”“走吧,你那什么眼神啊?”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曲蓝停下来,低声地问曲淼,“你是不是对蒋卓晨——你还喜欢他?” “不,”曲淼说,“也许我现在还没有彻底放下他,但剩下的也只有对他的厌恶,而要不了多久,我对他就连恨意都会没了。” 因为喜欢,才会受伤,因为爱,才有恨。 他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对那个男人连恨也不剩的那天。 “别担心我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呢,他这几天——没再骚扰你了吧?” “完全没有。”曲蓝微微凝眉,“我真的希望不要因为蒋卓晨的事让你对我心有芥蒂。” “知道知道,之前你就说过了我的大哥。”曲淼勾着曲蓝的腰往前走,“今天过年,开心点。来。” 路过一株高大的腊梅,他抬手折了一小支短短的花下来,把开放得通透的黄色小花插在曲蓝耳朵上:“让我给你戴枝花。” “你这是辣手摧花……” 曲淼璀璨一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这么好看的人,就该配这么好看的花。” “……”你这是变相在夸自己啊。曲蓝忍不住笑起来,但这时候曲淼脸上的笑意突然凝滞,虽然只是很短的刹那。曲蓝随着曲淼面朝的方向回望过去,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庭院的尽头。 蒋卓晨穿着黑色的风衣,在冬天的冷风里,他隔着层层花树看着他们这边。 第四十二章 42. 纵使这么远,依旧挡不住蒋卓晨满身雄浑凛然的气息。 曲淼收回视线,拉了拉曲蓝的手,支支下巴,浑不在意地说:“走吧,去找点吃的,我都饿了。” 一进客厅,曲蓝就被曲靖华叫走了,曲淼走到大厅里,他妈正在和蒋卓晨的母亲以及另外两名他不怎么眼熟的女人火热地聊着。他原本想去找些东西填填肚子,结果已经被蒋卓晨的母亲看到了,那边朝他招招手,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我们淼淼多不错啊,过了年他们俩该二十五了吧。”蒋卓晨的母亲腾了个沙发的位置给曲淼,让他坐在她和他亲妈的中间,他妈说:“是啊,卓晨马上也二十九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呢。淼淼,这是方瑜的妈妈,陈阿姨,这是你方雅妹妹,小时候见过几次,怕都忘了。” 曲淼这才把坐在对面的两位看了个清楚,蒋方瑜的母亲,以及妹妹,他对她们几乎没什么印象。 “陈阿姨,您好,好久不见。”曲淼礼貌地跟蒋方瑜的母亲问候了一句,微笑着把脸转到坐在她身边的女孩子身上,“方雅妹妹都长这么大了,不过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 蒋方瑜的母亲笑道:“可不是,咱们方雅明年也二十三了呢。” 蒋方雅嘟了一下嘴,瞅着曲淼说:“哎呀曲淼我告诉你,她们这是没事想把我们撮合到一起呢。妈,你们就别瞎操这心了嘛,人家现在又不想谈恋爱,再说了,这样那样的多尴尬啊。对吧曲淼?” 曲淼一怔,就听到蒋卓晨的母亲埋怨:“你这孩子,真是的,成天只知道玩游戏,也不好好地找个男孩子谈恋爱。” 接着就是蒋方雅的母亲的附和。 蒋方雅不高兴地拉着脸说:“我二哥跟卓晨哥不是也单身吗,我最小欸,你们急我干吗。” “说起卓晨也是,其他都没什么让我们操心的,但这孩子……哎。”蒋卓晨的母亲突然叹了一口气。 听到蒋卓晨的名字,曲淼的心脏紧缩了一下。 空气里因为蒋卓晨的情感话题而飘来了一阵尴尬,蒋方雅受不了地“啊”了一声:“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嘛,现在什么年代了还不兴自由恋爱吗!” 曲淼又是一愣。 蒋方雅这一句话的意思是——在座的人都知道蒋卓晨喜欢男人的事? 他一直没听长辈提起过,所以还以为—— 但原来,这件事竟早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蒋方雅的妈妈皱着眉头说:“但始终也要找个女孩子过一辈子才行的,男人跟男人玩玩也就是了,又总不能带回家吧。” 蒋方雅说:“同性婚姻早就合法化了妈。” 这一次她母亲把她严厉地骂了。 蒋方瑜委屈地不再说话,空气顿时凝重起来。 曲淼坐在那里,感到呼吸越发的困难,蒋卓晨的事和他并没有关系,他自己的亲妈也没做任何表态,但他却浑身到处都不自在。 “淼淼你不舒服吗?”他妈看到他脸色不对,赶紧问了一句。 曲淼笑道:“我没事,估计是饿了有点低血糖。” “那你赶紧吃点东西,七八点才开饭呢。”蒋卓晨的母亲让附近的佣人给曲淼送点热的东西过来。曲淼端着碗吃着弥散着桂花香味的酒酿丸子,却没尝出个什么滋味。 吃完了东西他就找借口溜了出去。 为了不遇到蒋卓晨曲淼挑了一个和见到蒋卓晨的时候相反的方向,没想到后院竟然异常热闹。 宽敞的西式庭院宽阔的草地上摆放着不少桌子,有人在忙碌着在桌中央摆上装饰的花束,还有些人拖着一车的烟花,挨个地把它们放置在院子里选好的地方。许多人来去穿梭,四周也张灯结彩,一些孩子围在远处泳池旁边的几棵树下不晓得在玩什么,嘻嘻哈哈地不停叫喊。 曲淼愣愣地站在碎石路上,以为自己打开了另一扇空间的大门。 过了一会儿他沿着路往前边走,萧瑟的深冬灌满了凄凉的寒意,与此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热闹暖意冲撞着越发冷下来的傍晚。 庭院里渐渐亮起灯,那些光芒随着曲淼的脚步而越发通透。 他走过那片热闹,停在角落里一道灌木丛的背后,在旁边舒适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他躺在上边,弧形脚的椅子缓缓地晃动,他把藏在内袋里的烟掏出一支点上。夜幕愈深,大年三十这一天,蒋宅灯火亮如白昼。曲淼躲在一方安静的角落抽着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李浩站在路边,看到高大的男人渐渐出现在视野。路灯在蒋卓晨的脚下拉出一条深长的影子,橘色的亮光蒸发掉静寂之中的凌厉,在他脸上打上几丝的温和。 蒋卓晨走过去,李浩侧开身子,男人走上灌木丛背后的阶梯,几步之上的实木平台上,那个人无声地躺在那里,一只手放在身前,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支烟头落在地上,四周洒满了烟灰。 蒋卓晨脱下外套,极轻地搭在曲淼身上。而后他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睡着的年轻人,连呼吸也放缓了节凑。 在他可以随意地接触他的时候,他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直到连靠近都变得小心翼翼,蒋卓晨才知道自己曾肆意挥霍的是他可以拥有曲淼的所有。 李浩看着他的老板无声无息地站在原地,如他身后岿然不动的柏树,在夜幕下弥漫着傲然却寂静的漫长沉默。 他不知道蒋卓晨看着曲淼的时候在想着什么,但只有在一个人有所失的时候,他身边的空气才会仿佛都冰冻凝结。 曲淼觉得脸上有什么拂过,就像一阵很轻的风,或者是一片羽毛的触感,那让他在迷蒙中产生一种倦怠慵懒的舒服感,在那之后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渐渐的,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声音。 “……吃晚饭了,醒醒……” 他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看到一张遮挡了光线的男人的脸,他看到他醒过来,终于停止了轻摇他肩膀的动作。 唐天予的声音里有点无奈的责怪:“怎么在这里睡?夫人让我找你回去,该吃年夜饭了。” “嗯?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曲淼迷糊糊地坐起来,只怪这椅子太舒服,他原本没想睡觉,却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乡。一直搭在他身上的衣服滑了下去,曲淼揉着眼睛把它捞起来递给唐天予,“你自己穿着吧,别着凉了。”他没注意到唐天予的西装好好地穿在身上,保镖今天并没有穿更多的外套。 唐天予拿着那件衣服刚要说话,突然发现李浩盯着他。 曲淼摇摇晃晃地往来路走,没注意到两名保镖之间眼神的交锋。唐天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外套,他渐渐猜到了这件衣服是谁的。李浩不想让曲淼知道,之前还有一个男人来看过他。 路过后院的时候,之前那些桌子前已经坐满了人。桌上也摆满了酒菜,人们已经开动起来。 曲淼看了好几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些人是?” 跟在后边的李浩说:“都是蒋家的佣人和他们的家属,因为每年都有人没法回家过年,前年蒋总就让他们过年把家人接过来了。这几年过年都这么热闹。” 曲淼倒是笑起来:“怎么这么像红楼梦。”越是热闹,越像一场繁华的迷梦。 回到屋里顿时暖了起来,曲淼脱了外套,饭厅那边早就聚齐了人,两张大圆桌子,长辈一桌,小辈一桌,十几号人,现在差的似乎就只有他。 曲淼走到正中央的大桌前,态度良好地赔不是:“对不起,我,咳,躺了一会儿,忘了时间。” 他亲妈佯怒道:“每次迟到的都是你,今晚你要陪你爸跟你伯伯们多喝几杯赔罪。” “这是当然的。” 他妈笑了:“你快去坐着吧,你也该饿了,多吃点,慢慢吃。” “好。”曲淼回过身,他背后隔了有个位置空着,就在曲蓝旁边,他看也没看直接坐了下去。 “哪里去了,又这么晚才来。”曲蓝问完就看到曲淼一脸还没完全消退的睡眼惺忪,忍俊不禁地,“你又跑哪里偷偷睡觉了?” “就在外边。”曲淼把围巾取了搭在椅子上,他并不欲将视线转移到更宽的范畴。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刻意不去看这一桌的人,所以连蒋卓晨在哪都不知道,一想到一转脸说不定就会看到坐在某个位置上的某个人,他的心就烦躁地乱跳。 就在这时候,他对面突然传来“啪”的一声,他抬起头,看到一名两三岁的小男孩趴在他正对面的凳子上,只露出脑袋,耀武扬威地喊:“这是我的位置!” 坐在曲淼旁边的陌生年轻女人顿时怒了:“马俊俊,那是你大伯的位置,你给我过来!” 一道深灰色的影子就在此时闯入曲淼的视线,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的穿着毛衣的男人弯下腰,单手就把对面的孩子捞了起来。 “去跟你妈坐,我伺候不了你。”他把他抱进臂弯里,马俊俊却在他肩上闹了起来。 “我就要坐这里,我要挨着我小姨!我不要走!我不要走嘛!哇哇哇——” 唯一的小朋友一哭,满屋子的人都把视线转移了过来。 蒋卓晨的母亲喊道:“卓晨你和方菱换个位置好了,就让俊俊挨着方雅吧。” “怎么这么皮。”蒋方菱端着碗筷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对蒋卓晨说,“卓晨你到我这边来吧,不然他要闹一晚。” 对面的人要换过来。 曲淼一把抓起筷子,他的眼睛看着桌子上的菜,可是当那人一步步地走过来,最后压着光线往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去的时候,他仍旧有一瞬间的脑袋发麻。 他该不该直接用一只筷子杀了他。 他该不该假装还是去年、前年以及更早之前的曲淼,也把蒋卓晨当成去年、前年甚至更早之前的蒋卓晨? 在他们的关系彻底破裂后,他却仍旧要和这个人坐在一张桌上,甚至在各自的左右,交错觥筹一|夜|欢声? 一大块肉被人放进了曲淼碗里,“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曲蓝的声音拉回了曲淼的神思。 曲淼轻眨一下眼睛,这才稍稍松了握筷的力道,他转头,咧嘴对曲蓝说了声“谢谢。”背后另一个男人明明靠得也不是那么近,但那种只属于他的气息却仿佛如影随形。 曲淼还没动碗里的东西,旁边那一桌,蒋宅的主人开始邀请举杯共饮。 两桌人都站了起来,共同庆贺新的一年即将来临。之后就是喝酒,吃菜,喝酒,吃菜,喝到后来,杯里的红酒不知何时已换成了果汁。 曲蓝说:“再喝你要醉了。” 曲淼手撑着桌子托着下巴冲曲蓝笑:“不会的,我现在看你还没有变成两个曲蓝。你的脸真红,你长得真帅。” “对,我最帅了。”曲蓝无奈地躲过曲淼调戏的贼手,“别玩了曲淼。” 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曲淼放了杯子醉醺醺地趴到曲蓝身上,听到有人在说待会儿放烟火,满桌子的人都陆续站起来离开了座位,只有隔壁桌的爸妈们还在不急不忙地聊着。 曲蓝说:“喝点醒酒汤?” “我真的没醉。”曲淼放开曲蓝,慢吞吞地站起来,“我们也出去吧。” 他转过身,旁边的座位早已经空荡荡。系好围巾,穿了外套,曲淼招呼着曲蓝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去。 外边热闹得翻了天。这里的主人、客人、佣人和他们的家人这时候都聚在后园,一个男人正在给所有的孩子发红包,平时那么霸道强悍,许多人见了他都恨不得绕道走,这时候却成了最受欢迎的人物。 发完了孩子的,还有所有的佣人、保镖、厨子、看门的甚至是花园的园丁,留在这里过年的,每人都拿到了一份厚厚的红包。 曲蓝拖着曲淼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坐着,说:“我也给你准备了红包。” 曲淼在熏熏然中瞪大眼睛:“但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 曲蓝果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红包,他把它交到曲淼手上,笑着道:“里边并不是装的钱,是我对你的祝福。希望所有的不幸和不愉快都在此结束,明年的你会获得你想得到的幸福。” 曲淼的胸中流过浓浓的暖意,他把曲淼的红包收好,紧紧地抓着曲蓝的掌心:“我希望你和唐天予也能好好在一起,一辈子。” 他第一次当着曲蓝把这句话说出来,过去它有如千斤巨锤的沉重,但现在他终于可以安心地、毫无遗憾地将它说出口。 曲蓝怔了一下,仿佛没料到曲淼会直白地说出这个话题,曲淼打了个酒嗝,脑袋有些迷蒙地说道:“对了唐天予呢,今晚也别让他只惦记着保镖的身份,他也该放轻松点跟大家一起过年。”唐天予没有家人,就只有他们了。 曲蓝望着曲淼欲言又止,他想对曲淼说他和唐天予并不是那种关系。但在这种热闹的时候,扫兴的话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十一点过,蒋家的庭院里“砰、砰、砰——”地升腾起漫天的烟火。为了看清楚这场漂亮的夜焰,很多人还出了门跑去了外边宽敞的湖岸。 夜空之下,曲淼晕乎乎地望着漫天不散的烟花,那真是一场绚烂至极的梦,浮华璀璨,让他愈发眩晕。他的耳朵里充斥着大人和孩子一阵阵的叫声,等到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和曲蓝失散在欢快的人群。 他转过身,“碰”地撞上一道热源,厚重的温热瞬间便袭击了他的身体和大脑,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撞上一块石头,径直便往后栽去。 但他没有跌倒,蒋卓晨伸出手,抓住了曲淼细韧的手腕。 他将他拉回来,扶他站稳,在他重新倒进他怀里的那一刻,曲淼一下挥开了蒋卓晨的手。但一旦失去依托,他顿时又摇晃不稳地往旁边倒去。 蒋卓晨再一次伸出了手,这一次他不再只是把他托住扶起。 他用两只手稳住他,弯下了腰。在夺目的光彩湮灭的瞬间,蒋卓晨突然将曲淼整个人抱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43. “结束了,我带你回去。” 他在他耳边说。 突然间又有烟花升腾,一朵又是一朵。 “放开我——”接触到熟悉的温度,曲淼只感到无穷无尽的恶心和寒意,他在烟火的鸣叫声中大喊,在酒精的麻醉中无力地挣扎。蒋卓晨充耳不闻,抱着身上的青年大步地离开了湖岸与依旧狂欢的人群。 蒋卓晨把曲淼抱回院里,不久之前还热热闹闹的地方此刻冷清得毫无人气。将曲淼放到一个角落的长椅上,还没坐稳,曲淼爬起来就冲蒋卓晨拼了命地扑上去。 “我要杀了你!!”曲淼怒目切齿地挥拳,他的爱,和他对蒋卓晨的恨,都像这晚的烟火,以为渐渐熄灭,终会迅速冷却,可是它们却又在酒精的控制下无预期地再一次疯狂绽开。 蒋卓晨倒在椅背上让曲淼打了几拳,在他还要继续的时候他终于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手。他在下方凝望着曲淼,看着被自己粗鲁伤害的人坐在自己身上,痛恨地瞪视着自己。 曲淼还在挣扎,蒋卓晨拉下的手,突然一把抱住他的后背将他压了下来。 他凑上他的唇,在酒气与酒气的冲撞中按住他的后脑勺,不容抗拒地摄住了青年湿润的双唇。 蒋卓晨的心动混杂在心痛如割之中,一声又一声砰砰地跳动。哪怕曲淼对他恨入骨髓,他也不可能、不会对曲淼避而不见,更不会放开自己想要抓着曲淼的那一双手。 他的舌探进曲淼挣动的口腔,曲淼咬他,这一次后者没有撕咬回去。他只是亲他,在疼痛中缠绵地、更深入地吮含翻搅英俊好看的青年退缩的唇舌。蒋卓晨怀念亲吻曲淼的感觉,在每一次如痴如醉的缠绵中,在那些他们一起醒来的清晨,在所有情潮翻滚的夜晚,或是哪怕不带任何情|欲的那些浅吻。 蒋卓晨曾目不斜视地往前,哪怕他知道在他回头的时候,曲淼绝不会在原地等自己。因为这个男人总是以为,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为了这个人而回头。 他曾用尽手段,去达到所有想完成的目的。现在他也一样,他会靠近他,用他能想到的方法,但这一次他再也不想伤害他了。他只想好好地看着他,守着他,并最终将他掠进自己的怀抱。 这个吻并不长,当唇角溢出的津液变得冰凉,蒋卓晨慢慢地退出了曲淼的嘴。 “对不起。”他闭着眼睛,万般不想和怀里的人分开,但最终仍旧放开了桎梏着曲淼的双手。 曲淼已经停止了挣扎,无声地、如死了一般倒在蒋卓晨怀里。很久,蒋卓晨才听到他的回答,他突然爆发的回答:“蒋卓晨,别他妈再来招惹我了!” “要我原谅你你就去死!”那是一场直抵心脏的痛的烙印,一步一步,从替身直到强|暴,前者他可以淡忘,但血的教训至今还常常撕开在他的眼前,痛心切骨,永生难平。 “对不起”三个字,能抹平什么呢? 绝世的烟花终于开尽,浓雾渐起,推来一夜切肤的冰凉,他推开他,从他怀里滚落出去。在缥缈的雾气中嫌恶地拧着双眉,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大厅里,几家人已经凑了几桌麻将。曲淼走进去的时候曲蓝已经坐在了麻将桌上。 “赢没有?”他痞笑着站到曲蓝身后,看看他手里的牌。 曲蓝这才注意到他,回头道:“你刚去哪里了?找了你好一会儿。才刚打完一局,你来吗?” “不来了,这会儿有点醉,我要去躺会儿,你多赢点。”他低头在曲蓝耳朵上亲了一下,又晃到别桌去走了一圈。之后就由佣人带着进了一间客房。 这种老传统的守岁,一场麻将一般要打到早上,曲淼实在是太累了,脑袋里明明杂如乱麻,他却一倒下去就没了动的力气。窝在被子里,他什么都没有想,很快就睡着了。 蒋方瑜在蒋卓晨的书房里等了好一会儿他的堂哥才出现。 “初五的那次宴会你真不去了?不管怎样你露露脸更好吧,我毕竟还没正式上任。”每年业内最大的盛会,业界高层、大佬们都会出现,而在这样的社交场合上得到的,包括未来一年的政策动向、行业趋势、各种交流,互通有无。过去几年蒋卓晨从未缺席,今年虽然早就有传雷霆传媒的ceo即将换人的消息,但毕竟蒋卓晨还是现任老大,怎么也该去露个面。 蒋卓晨在蒋方瑜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呼了一口气,半晌道:“初五我没时间,我必须尽快把杨志成的事搞定,以及把其他事情都安排好,初六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可能我都会鲜少露面,今晚我要跟你商量的就是之后的一些安排。至于初五那天,季相宜会陪着你,而且你代替我去正好,届时他们自然会明白你即将接管雷霆传媒,能省我们不少事。” 这倒是真的不假,但蒋卓晨不出席那天的活动并不为别的,却是为了那桩原本和他无关的私事,蒋方瑜不由得犹豫地问蒋卓晨:“杨旭那桩事——你真的准备自己担下来?这件事既然和你无关,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你要是真的跟杨志成交锋,不就间接承认了杀杨旭是你安排的?你考虑清楚啊,要是真的不小心捅了出去,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 “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为了保护曲淼。如果我不尽快处理好,杨志成或许还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曲淼处于危险不说,他还会察觉到不对劲。一旦他暴露,只要有任何环节没有处理好,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难道,杨旭的死真的和曲淼有关吗?就因为蒋卓晨过去做了对曲淼很不好的事,所以他现在才要急着把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 蒋卓晨脱了外套,开口阻止了蒋方瑜没说完的话:“今晚我不是让你来劝我的。接下来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可能会很辛苦,但我会妥善安排好人帮你。” 蒋方瑜叹口气,“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要美人不要江山,甚至不要命。” 蒋卓晨点了一支烟,含在嘴里吸了一口,却摇了摇头:“你放心,我很惜命,我还想跟他在一起过个七十年八十年,所以不会拿命去拼的。” 蒋方瑜靠在沙发背上,轻笑道:“真是没想到你突然就大彻大悟了。过去大家都希望你能找个人安定下来,你总是付之一笑,现在哪怕再让你出去风流你也不会干了吧。” 蒋卓晨起身,走到背后的窗下,推开一扇窗。香烟的烟雾随之飘进了冷空气中。 他靠在那里,咬着烟没有说话。 蒋方瑜又说:“但就算你跟他成了,大伯他们那边你要怎么办,还有曲家也未必同意你们在一起。” “那些事以后再说吧。”穿着灰色毛衣的男人站在窗下,他侧头看了看通亮的院子,“保证他的安全,以及我能真正得到他,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杨旭这件事你不是正好可以用来弥补之前的过错吗?你为他做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要瞒着他?” 蒋卓晨笑了笑,单手插在裤兜里,虚着眼睛在青烟中说道:“为了得到他我可以耍一些手段,但那些只是方式而不是目的。我想要的是他心甘情愿地原谅我和喜欢上我,而不是利用这件事去讨要功劳,让他觉得我故意为之。” 靠……蒋方瑜完全打开了对蒋卓晨认知的新大门。果然只有在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人才会露出自己的另一面吗? 但蒋卓晨过去喜欢曲大少,倒怎么没见他收收心? 然而这种事不该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问,怀着一点疑惑,蒋方瑜对蒋卓晨说道:“既然说到这份上,卓晨,我真的只能衷心祝福你了。” 蒋方瑜和蒋卓晨一直谈到凌晨三点过,蒋方瑜回楼下,麻将桌上的人还在酣战。蒋卓晨沿着二楼的客房慢慢地踱过,在拐角最安静宽敞的房间外停了下来。 此刻廊上无人,大部分的保镖和佣人不是在守岁跨年就是已经睡了。他靠在门外的墙上抽着烟,和睡在里边的人隔着一扇他难以再闯进去的门,一直到那支香烟燃尽,他才转身下楼。 曲淼醒来时,背后有个人抱着他睡得正熟。他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安静地躺了几分钟后才拉开腰上曲蓝的手,轻轻地下了床。 刚过了七点,穿戴好打开门,曲淼发现就连平日早起的唐天予今天都不见踪影。恐怕唐天予也陪着曲蓝熬了一夜。 他叫了守在走廊那头的佣人,让人送点吃的过来,又重新回了房里,并没有看见门外的墙下那些散落的烟灰。 之后一直到八点过,各家的人才陆续被长辈们叫起来。一个个昏昏沉沉睡眼惺忪,但还是被迫打起了精神。 早上的正餐是汤圆和饺子,吃得暖暖和和的,之后就浩浩荡荡地开着车去庙里许愿、拜神。 在人山人海中曲淼扔了一枚硬币进许愿池,转眼就被一群拉着手过来的小姑娘挤到了一旁。 一只手稳稳地扶在曲淼的肩背上,隔着厚厚的衣服,他仿佛也即刻就被一种可怕的热源烫伤。曲淼猛地抵开背上的那一只手,然而当他咬牙回身时,对上的却是唐天予有几丝不解与错愕的眼神。 “……” 唐天予的手尴尬地放在半空中。 曲淼松了一口气,有些同样的尴尬,“我还以为是小偷,或者是——”他瞅了瞅唐天予,“我没注意到你。”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了。 隔了两个人,曲蓝刚往池子正中央的乌龟嘴里扔进了一枚硬币,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看着曲淼跟唐天予问道:“怎么了?” 曲淼说:“没事,我还以为是……那个谁。” 而曲淼嘴里的那个谁此刻正站在不远处,把刚才这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中午在庙里吃斋饭,下午的时候,曲淼一家人就和蒋家的人告别,各自踏上接下来的行程。 这是之后一段时间之内,曲淼和“蒋卓晨”的最后一次碰面。 第四十四章 44. 大年初二,到处依旧洋溢着过年的浓浓气氛。 下午一点一刻,蒋宅,蒋卓晨的书房内。蒋卓晨和他的两名亲信正商讨着与过年毫无关系的事情。 “杨志成前段时间一直在调查他父亲死因,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笃定杨旭不是自然病死,而是您和曲二少做的。而且看样子他应该也认为之前的刺杀是唐天予做的,毕竟唐天予是曲家的手下,前后两次出事是同样一批人做的完全说得通。”在抓了行刺曲淼的人之后,很快蒋卓晨的人就摸到了杨志成这颗瓜,并继续做了不少的调查。 “嗯。”蒋卓晨敲敲桌子,他翘着腿,带着身下的椅子从桌前转了九十度,这些都是他早就知道的,“继续。” 他的两名亲信站在书桌的对面,高个子的那名手下继续说:“杨志成家里现在剩他、他小三上位的后母,以及杨志成同母的一名还在上初中的妹妹。” 这时之前没说话的那名个头稍微的青年说道:“晨哥,干脆我们绑架他那个妹妹,逼他收手好了?这样最简单了事。” “杨志成并不是那种顾念亲情的人。”蒋卓晨轻锁眉头,手指又在桌面无节奏地敲了几下,“他调查这些事绝对不只是为了报仇,除了报仇,我想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捞点好处。据我所知光是吸毒和飙车杨志成就被抓过几次,比起重义,他更重利。” 高个子的男人道:“对,我手下的人查到杨志成有过一次飙车撞死人顶替案。当时死了四个人,杨家花了不少钱找人顶了罪。如果您不想对他来硬的,那么这件事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 蒋卓晨眼睛顿时深深地觑了起来。好几年前的那桩车祸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最后被许多人认为是真凶的杨志成什么事都没有,当时,被扔进监狱的另有其人。 当手下提起这桩往事,蒋卓晨的眼里渐渐泛出了狠厉的、算计的冷光。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申亮。” 高个子的男人说:“是,蒋总?” “你把这个案子调查清楚,随便你怎么做,总之两天内把对方当年顶罪的口供给我搞定。杨志成这边你也继续跟进,我要更多的线索。” “好。” “吴宇。” “晨哥,我要做什么?” “我要约杨志成,去b市。你给我做一些准备。” “好!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吴宇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行动。 三人在蒋卓晨的书房里商议了小半日,近五点时,吴宇与申亮陆续离开了蒋家。 蒋卓晨没想到杨志成会这么难缠,虽然对方派去偷袭曲淼的人被抓后他就没了动静,但蒋卓晨知道他不会就这么停手。 蒋卓晨不会给杨志成再次出手的机会,主动出击,先发制人向来是他的行事风格。更何况他没那么多时间跟对方玩你来我往的游戏。 第二天上午,蒋卓晨就会约了杨志成。那边先是愣,随后就接受了他的约谈。 大年初五,b市正值大雪纷飞的一日。 蒋卓晨坐在北方风雨所不能骚刮的一间温热如夏的房间里。 房里宽敞明亮,满屋子精美华丽的陈设,中间面对面放置着两张米白色真皮的长沙发,其中一张沙发上坐的是蒋卓晨,而对面那个看起来目中无人却面黄肌瘦的男人,就是杨旭的儿子,之前想对付蒋卓晨和曲淼的杨志成。 “杨少爷,之前你在我车上做手脚,后来又找人想杀曲淼,这两件事,我想不用我拿证据出来了。”蒋卓晨翘着腿抽着烟,慢悠悠地从嘴里吐出烟圈,又慢条斯理地在面前的烟灰缸里灭了烟头,抬头,见杨志成恶狠狠地瞪着他。 “是我做的,你又能怎样。”杨志成朝蒋卓晨阴狠地一笑。他虽然挺怕蒋卓晨的,但这里是b市!是他的地盘!他早就在门外安排好了人。姓蒋的竟然主动约他见面,不就等于前来送死?这一次是他,他杨志成手握胜算! “我想知道你要怎么才肯收手。”蒋卓晨的舌头顶着脸颊动了动,朝杨志成漫不经心地回了一个笑。 杨志成早就有所打算,他早就想好了要从蒋卓晨这里拿到什么,所以蒋卓晨一提这个话题,他根本就不做多想,一来便狮子大开口:“要我收手可以啊,我要雷霆的股份。你和姓曲的,还有那个唐天予,我知道你们肯定是一伙的!要想我住手,你想解决这件事,那你就把雷霆传媒和雷霆金融各自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让给我!” “哈——” 蒋卓晨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有趣、比玩笑还可笑的条件。杨志成的话真的把他逗乐了。太他妈可笑了。他“哈哈哈”地捧腹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子,他的笑声嘎声而止!蒋卓晨“唰”的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面上带着的不再是任何一种笑意,而是刺骨般的冷冽阴沉。 隔着茶几,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仰头和他对视的杨志成,眼底布满阴翳:“杨志成,吸毒彻底把你的脑子吸坏了?杨旭是不治身亡,我跟他没仇没怨我为什么要杀他?” 杨志成昂着下巴跟蒋卓晨对挑眼神,“蒋卓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好事,我爸死之前不久你和姓曲的在一起说杀他的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但我一定会调查清楚,如果你不满足我的要求,哼,我们走着瞧吧。” 他和曲淼说杀杨旭? 蒋卓晨突然想起,在曲淼准备着人动手之前他们的确聊过几句,当时他们在橡树湾的一座酒店里吃饭,那天他看曲淼有点异常,就把他拉到了背后面朝花园的墙角。那时候附近并没有其他人,为什么会有人知道? 但好的是,除此之外杨志成果然什么都没调查到…… “在你无凭无据胡说我杀人的时候,我想你肯定忘记了,你的身上才真的背负着几条人命。”蒋卓晨搔了搔耳边的发丝,收敛了眼底的阴沉,歪了歪头不疾不徐地说道,“可能你真的想彻底忘记那件事——七年前你开车连环撞死四名路人,其中包括一名年轻母亲和她怀里不足一岁的婴儿,除了四名死者之外,另外还有一轻一重两名伤者入院,那场车祸案真是惊心动魄啊,你说是不是?” 杨志成脸色微震,当即否认道:“那场车祸不是我做的,肇事司机早就落网了。” 蒋卓晨点点头,手揣进黑色长裤的裤兜里,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地说:“钱能买到的东西,有一天终会被钱背叛。那个顶替你蹲无期的男人,你猜我给了他多少钱要他说出真相?” 闻言杨志成的脸色顿时大变,谁都看得出他一下就慌了。 蒋卓晨怎么会反过去调查他,而且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杨志成大声说道:“你们想联合冤枉我!” 蒋卓晨摇摇头,他根本不欲纠结那件事是不是杨旭做的问题,他勾起唇角,眼神里却是一派肃杀的杀戈:“要么你收手,要么我们继续,看谁先死在谁手里。” “放你妈的狗屁!你和曲家的那些人杀了我爸!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要给他报仇!” “既然如此我们没什么可谈了。”蒋卓晨说。 “的确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杨志成也说,突然他笑起来,露出因为吸毒而变得丑陋不堪的一排牙齿,“蒋卓晨,是你自己跑来自投罗网,既然你敬酒不吃,我只能让你吃罚酒了!来人!!” 蒋卓晨好整以暇地手揣裤兜望着他。 等了几秒,毫无动静。 杨志成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但那怎么可能,b市是他的地盘,姓蒋的在这里还能跟他斗?! “人呢!进来人!”杨志成转头对背后的一名保镖,恼怒地说,“出去叫人进来!” 他的保镖走了两步,立刻被人拦了下来。蒋卓晨又笑了起来,这一次的笑竟极其的温和。就像他们是多年的好友,不带一丁点的罅隙。杨志成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他的心“咚咚咚”地猛烈跳动。 双方保镖已然动起手来,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涌进来一大批人,杨志成眼前一亮,但下一个瞬间,他突然发现那群穿着随意甚至是脏乱的男人根本不是他的人。而这群男人他来的时候在楼下见过,他们拿着铁锹、扛着各种各样的建筑工具,在他的车开进这条道的时候,当时他根本没想太多,只把他们当成了附近哪个工地的工人—— 但这一刻,当这些来势汹汹如同流氓的高大男人涌进了这间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屋子,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蒋卓晨算计了。 但是他的人呢?!他安排了足足二十多人埋伏在这座俱乐部里,就在门外各个角落。人呢?!都去哪里了! 蒋卓晨点了一支烟,他十分有耐心地等着,等杨志成彻底接受他再也等不到任何人的事实后,才说道:“我给过你收手的机会。” 说完蒋卓晨迈着长腿径直往外走去,竟真的不再跟杨志成多说一句废话。杨志成懵了。 几分钟后,任凭杨志成怎么叫嚣、反抗,他和他的两名手下仍旧被人剥得溜光,分别只剩下身上的一条内裤。 一名年轻而痞气嚣张的男人走出人群,他穿着一身老旧的迷彩,脸上刻意弄得有些脏,却满脸尽是傲慢与英气。他蹲下去,慢慢检查杨志成的衣服,最后从杨志成的外套里摸出了一支笔。他打开笔盖,往里看了看,顿时舔了舔嘴唇:“果然有录音设备,再检查一下,头发里、耳朵……哦,屁股里边也检查一下。” 说完指着地上那堆衣物,对身后的人说:“拿出去烧干净。” 外边走来一人,喊道:“吴宇哥,蒋总让你过去。” 吴宇站起来,把愤恨的杨志成瞅了一眼,说道:“这里边太热了,你们把杨少带出去凉快凉快。”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杨志成意识到自己这样子出去,不出一会儿就会在零下近十度的室外气温下冻成冰块!他大叫起来:“你们放开我!蒋卓晨!叫蒋卓晨进来!我要找他!” 他的嘴上立刻就被人塞进了一团东西,并且他很快就恶心地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袜子。 杨志成没有想到蒋卓晨竟然敢光天化日绑架自己,虽然这原本也是他的打算。但两两对决之下他竟然输给了蒋卓晨,他自认他找的那些人全都是职业行家,蒋卓晨的这群流氓怎么会、怎么会—— 一会儿,蒋卓晨坐在加长林肯中,看着杨志成夹着屁股光着身子,反剪着手在雪风里缩成一团,被自己的人带过来。 一接近充满了暖气的车,不用人推,杨志成自觉地就冲向了打开的车门。有人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栽进去,门很快在他背后关上。 杨志成顿感暖和了不少,嘴上的袜子被人取了,他抱着手,怨恨而不甘示弱地咬牙威胁:“蒋卓晨,我早留了后路,只要我十点没有和我的人联系他们就会报警。你要是识趣最好放了我!” 蒋卓晨冷笑:“那你可要考虑好。” 他抬手看看时间:“只有四十多分钟就要到十点了,我等着。” 杨志成在蒋卓晨那一笑之下只觉得腿一软,往背后的软椅上一坐,屁股还没沾到椅子他就又被人踢了一脚:“谁他妈让你坐座位,给我坐地上!” 他不自觉的搓着光溜溜的手臂,回头怨愤地瞪着踢他的人,还没看清楚就被人扇了一巴掌:“敢动我晨哥的车,你他妈活腻了!瞪个屁啊!小心小爷我挖了你狗眼!” 杨志成不敢再瞪吴宇这个流氓,他一直弯着腰也不是,但这车上根本没他坐的位置,他只好畏畏缩缩地抱着身子坐到远离蒋卓晨和他手下的角落里。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那穿着迷彩的青年骂道:“带你去跟狗□□!” 杨志成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骗自己,但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无法善了。他不仅惊恐,他知道蒋卓晨是什么人,而他最深恶痛绝的是为什么现在这么狼狈的是自己而不是蒋卓晨! 车开了一阵杨志成突然被人在头上套了个麻袋。他一挣扎就被人狠踹,几脚下来杨志成感到自己的肋骨都痛得快断了,他蜷着身子倒在地板上,这时候有人在他头顶上说:“直播已经准备好,我们直接带他过去?” 紧接着他听到蒋卓晨说了个“嗯。” 不一会车开始减速,似乎慢慢地开进了小巷之类的地方。 没过多久车停了下来。车门再次打开,杨志成被人推下了车,顿时一股寒意入侵了他的皮肤,外边雪风凌厉,杨志成光着脚踩在地上,不过几步路他的脚已经快被冻僵了。刺骨的雪风冻得他又挣扎了起来:“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他顿时被人踢了一脚:“废他妈话,再不闭嘴老子再把你的臭袜子塞你嘴里。” 幸好没走多久,杨志成就被人推进了什么地方,风雪一下消失,虽然依旧冷得他快不能呼吸,但总算好多了。而后进了电梯,出去之后又走了几米,转了个身之后,他头上的罩子被人一把扯掉。 一间旧屋子出现在杨志成眼前。这里似乎已没人居住,像普通的客厅,空旷干燥,四壁的墙壁一片斑驳,墙角落着许多的墙灰,冰凉的浅橘色地板砖缝隙蔓延着一道道粗黑的历史,有几块地砖已经破碎,几道通向其他房间的木门紧紧关着,不知哪背后是否还藏着什么。 房里毫无陈设可言,除了几把破旧的椅子之外就只看到一个三脚架,三脚架的上边架着一台摄像机,以及面朝阳台的那堵墙壁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 此刻的电视屏幕上呈现的是杨志成熟悉的地方。 这是什么意思?!杨志成突然想起了在车里听到的“直播”,他们想对他做什么?! 这时蒋卓晨咬着一支烟走了进来,他垂眼看看冻成一团,形容猥琐的杨志成,而后转身望着墙上的电视,慢悠悠地说道:“这里是b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你应该比我更熟,想必不用我介绍它了?” 杨志成恨不得找个火炉躺进去,这时候他已经冻得大脑都快没法运转,只能跳着脚喊:“蒋卓晨,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你想把我怎么样?!我警告你、你最好放了我!” 蒋卓晨取下嘴上的香烟,突然凑上去喷了杨志成一脸的烟气:“你现在看到的是商业街实时画面,中间那块最大的广告牌今天我已经租了下来,你猜,待会儿谁最有可能突然出现在上边,给路过的成百上千的行人一个惊喜?!” 杨志成一愣,他不停地用自己的脚摩擦脚背,并马上明白了蒋卓晨的打算。但蒋卓晨大费周章抓他到这里,就只是想让他丢一下脸? 蒋卓晨见他发讷,便招了一下手,一名青年立刻把自己手里早就准备好的木板牌拿了过来,并笑嘻嘻地将它挂到了杨脖子上。 杨志成低头一看,上面竟写着“我叫杨志成,我是凶手,七年前我开车撞死了四个人,我认罪!”一行红色的油漆大字。 “不是我做的!我不认!” “你觉得你承认不承认有什么关系?当人们看到你时,他们势必又会想起当年的那一件案子,只要有足够的人关注必然会引起轰动。这时候我只要找人趁热打铁翻出当年往事,再进行一番煽动,而迫于压力,相关的部门说不定重新调查这件事呢。你说呢?而且我已经帮你安排了一大帮记者等在外边,只要今天你‘认罪’的画面一播出,他们就会热心帮忙,让你和你犯下的旧案再度以燎原之势回归公众视野。 “哦对了,为了让你死而无憾,我还是让你听一下监狱里那位的供罪辞好了。” 蒋卓晨说完,那个叫吴宇的年轻人便走上前来。他手里拿着一只y键,一段嘶哑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我叫张国明,今年三十九岁,现在我因为七年前的车祸肇事案在坐牢。今天我要交代一件事情,这件事在我心里困扰了很久,今天我一定要说出真相。其实,七年前我在b市犯下的重大车祸案并不是我干的。我收了钱顶替人坐牢,那件案子的真凶叫杨志成,在杨志成撞死人逃逸的当晚有人找到我,他们说给我一千万,问我愿不愿意顶一桩重大车祸案——” 吴宇的手又按了一下。那段录音顿时停止了播放。 杨志成瞪大双眼,他知道这录音是真的,张国明的声音很独特,而且当年他父亲的确给了对方那么多钱……蒋卓晨竟然收买了张国明!! 蒋卓晨挑挑眉,朝越发错愕的杨志成轻声一笑:“杨少爷,现在距离十点还有十六分钟,我给你十六分钟时间考虑。你如果肯收手我们就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发生,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那你记住,今天的教训只是我给你上的一道前菜。到时候你需要小心的就不止是你的名誉受损、你说不定会蹲监狱的后果,而更重要的是——要随时得小心你的命。” 杨志成冷得缩到地上蹲着,蒋卓晨的话语很轻,就像在温柔安抚他人,但他字里行间散发的却是极度的寒意。他说他不收手就要他的命——杨志成知道,蒋卓晨就真的会让他死。但、但他怎么可以就这么妥协?他想报仇,想要得到点好处,他什么都还没得到啊! 杨志成哆嗦地张开嘴,垂死地挣扎:“姓蒋的,我们最多同归于尽!我杀不死你也要让你蹲监狱!让你杀人偿命!” 蒋卓晨虚眼,微微一笑:“哦,证据呢?你要是有证据就不会私下寻仇了。你那位‘慈善家’老爸的死给你最大的打击不是失去亲人的悲痛,而是失去了给你擦屁股的靠山,以及你源源不断的挥霍资本。恰好你打听到是我和曲淼联手杀死了杨旭,一时气不过之下就想找我们报仇。但之后你开始冷静,你发现我们死了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我约你的时候你很利落地就答应了,因为你内心深处并不是想报仇,而是觉得可以趁机捞一大笔。” “但你可能忘了,杨志成,我蒋卓晨不是靠讲道理以及被人威胁而生存的好人。”他蹲到杨志成的面前,继续说,“你以为蒋家几代人谁的手上没沾过血?嗯?” 说着,蒋卓晨的眼神陡然变狠。那眼里弥漫着浓浓的、残忍的杀气,杨志成被盯得寒毛冷竖,他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不仅是说真的,而且随时都有可能会杀了自己! 蒋卓晨出去了,只留了几人看守着。 没空调,零下近十度的气温让杨志成冷得抽搐。 哪怕蒋卓晨不搞别的事,光是这样冻着他,杨志成都快疯了。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不要去坐牢,也不想死,可是他也不甘心…… 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像十年一样无限地变长,杨志成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而他已经到了可以忍耐的极限。 “叫、叫蒋卓晨进来,我答应他了,给我件衣服,还有裤子,快给我衣服!” 蒋卓晨走进来时,杨志成裹着一件脏兮兮的民工外套,脖子上仍旧挂着那个刺目的牌子,正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笑着走上前,蹲下去微笑颔首。 “想通了?” “蒋卓晨,我收手,我也不要雷霆的股份了,但我不能让我爸就这么白死了,我只要你给我一笔钱——” “看来我们没沟通好。”蒋卓晨笑容一收,站起来道,“衣服扒了,摄像机准备好。” 杨志成死死拽着身上的衣服大叫:“我不要钱了,我不要钱了!” 蒋卓晨这才抬起右手,用拇指拭了拭自己的唇:“你早点想通也不用受今天的苦了,不过现在也不晚。”他邪邪地笑起来,那笑容里竟充满了快感,一种恶意如魔鬼一样的肆意。杨志成突然意识到,蒋卓晨根本就把今天的事当成一场游戏,而他,不过是这场游戏里的那只老鼠…… 一会儿后,杨志成联系了他刚准备报警的手下,挂了电话之后,他便被迫录下了关于七年前的车祸供罪辞,以及写了一份书面供词。蒋卓晨这才让人给了他一双鞋和一件毛衣,并让他交待了是谁告诉他自己和曲淼要杀杨旭。 “你父亲的死真的不是我们做的。”蒋卓晨微微眯起眼睛,掩住了眼里的一道精光。他抄着手对终于杨志成说,“你自己放聪明点,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搞鬼——不管用什么方式,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得不偿失。” 杨志成慌不迭地点头,现在他撞死人的认罪证据被蒋卓晨握在了手里,就是他不想善罢甘休,但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还有蒋卓晨斩钉截铁地说否认杀了他父亲,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必要对他撒谎吗?是他骗他的?还是他之前真的被人骗了? 让手下把杨旭扔到荒郊野外里放生,吴宇跟着蒋卓晨回到车上。青年和蒋卓晨并肩坐在后座,还有些担心:“就这么把他放走了,他会不会回头就反扑过来啊?” “现在我们手里有杨志成犯事的证据,只要不把他逼急他应该不会怎样。这人贪生怕死,不管是坐牢还是他的小命,他的顾忌都会比我们多。”现在,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是到曲淼身边去。解决杨志成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飞回了a市。 “他刚才说的那个透漏消息给他的酒店员工呢?要不要处理?” “我已经让申亮去查了。”蒋卓晨说。他没想到他当天和曲淼的对话竟然会被酒店的员工偷听,以至于给他们造成了这么多的麻烦。 “哎,晨哥,杨旭那个老头的死真的和你没关系吧?” 蒋卓晨微挑眉:“你怎么知道。” “要真的是你做的,你不会说那句话——不是你做的那句。” 蒋卓晨默然了几秒:“他的死的确和我没有关系。”相反,他劝过曲淼,但那个人根本不听他的。 他总是不会听他的。 初六那天晚上,曲淼在外边跟一群狐朋狗友喝的烂醉。 他早就忘了今天他的专属保镖要来报道,所以他回到家里,下了车之后在昏昏沉沉中突然被人稳稳捞住的那一刻,他还以为是那个嘴巴恶劣的李浩。 一回过头,就醉眼朦胧地看到一张因为光线而有些模糊的脸,曲淼差点条件反射地做出攻击,但很快他就认了出来——啊,这个人不是他钦点的保镖吗,叫什么来着? 酒精让他的记忆变差,他甩了甩头,仍旧记不得对方的名字:“你叫、叫什么——” “我叫李能。”高大的男人用健实的胸膛托着曲淼的后背,用一只大手轻轻地扶着他的腰,在宽阔的廊下低头问他,“站得住吗?” 橘黄色的灯光落下来,打在男人的头顶和背后,他的脸在昏暗中呈现出一种冷峻而温柔的矛盾感。曲淼抬头望着他,望着对方在这片无声的静夜里流淌的目光,那目光是陌生的,却又藏着一抹别样的温存,那让曲淼觉得奇怪,就仿佛他们早就认识——但他们不过见过一面。 李能的个人情况前几天就已经调查过了,一个正常的、真实的男人,正是他眼前的这人。 他看着他不是那么清晰的脸,微微地眯着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六点一刻到的。” “啧,对不起,”曲淼抬手揉揉眼睛,晕乎乎地打个哈欠,“我忘了你要来了。” “没关系,多久我都能等。”说着,曲淼的新保镖突然弯了个腰,一只手伸过他的膝盖下方,另一只手依旧托在他的腰上,稍一用力,轻而易举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45. ?! “你、我自己能走!”靠了,保镖是这么当的吗?这种公主抱是能随便对哪个男人来的? “我抱你回房间。”保镖动作温柔,行为却蛮横而强硬,曲淼有些不快,又听到他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保镖了,不要客气,尽情地使用我吧。” 也许是错觉,他竟从他老实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哈哈?什么叫尽情使用?你知道使用这个词包含着无穷无尽的含义吗?曲淼不禁哀叹了一声,却又忍不住在心里笑起来。他真的不讨厌这个男人,对方身上有着让他想要靠近的气息,他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快消失在了李能温热的胸膛间,他伸出手挂在他的肩上,头搁在男人肩头任他抱着。 “知道怎么走吗?”曲淼喷着满嘴酒气。 “知道,问过其他人了。” “我可以随便怎么使用你?嗯?”曲淼抬起眼皮看着保镖的下巴,对方也正低头看着他,于是曲淼对保镖放出一个熏熏然之间恶劣的笑。 李能的目光紧紧咬着曲淼的目光,低沉地回答:“我说过可以。” 他眼里有深沉而认真的光彩,这让醉醺醺的、原本想调戏别人的曲二少有一瞬的愣神。 怎么回事,这个男人? 曲淼心里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也许……只是他喝醉了。曲淼闭上眼睛,任李能将自己抱回房间。他不知道这个人对这里的一切都比他想象中熟悉太多太多。他把他放进他的床里,曲二少一倒进床就在暖气与酒精的熏染里昏昏欲睡。 一道阴影覆在头顶,他听到他新来的保镖低声地问:“我帮你脱?” 曲淼睁开眼,只是看了李能一眼不说话,又重新闭上了他湿润的眸子。 一双手轻柔地拉开了曲淼原本就未扣的外套,他感到这个人尽量不打扰自己地为他一层层脱掉了衣物,随后将他塞进了被子里。 没一会儿,一张湿润的热乎乎的帕子触碰到了曲淼的额头。有人仔细地给他擦脸,擦脖子,擦手,那种柔软的流连的触觉让他在醉梦舒服得叹息。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很多年没有一个人——只属于他的谁,这样小心无声地伺候着他睡觉,只是睡觉。 是啊,上一个这样伺候他入睡的是他的奶妈,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第二天上午,曲淼在机场跟齐飞碰面,带着他的两名保镖——一个是他自己挑的李能,一个是仍旧跟着他赶不走的李浩。 身后跟着两个拖着行李箱的人,加上头一夜虽然喝了酒却睡了一个好觉,曲二少这天精神好得很,走在机场的阳光下,他被两名酷毙了的黑西装簇拥着,自己也黑外套黑长裤,就跟那种耀武扬威招摇过市的流氓没区别。 齐大少的飞机载着他们漂洋过海,飞机飞过太平洋上空,曲二少躺在保镖结实的腿上闭目养神。 他们的终点是一处有名的度假胜地,那是对z国免签证的一个南太平洋群岛国。齐飞找来的导游已经介绍了快两个小时候那个地方的各种特色,不怎么标准的中文说得软绵绵的让人昏昏欲睡。 飞机飞行了二十几个小时,在当地日落的时候终于落了地。这个群岛国正映照在晚霞之中。 机场建在广袤的海洋中间的小岛上,一下飞机走出机舱,齐大少就咧开了嘴。 曲淼跟在他屁股后头,疑惑地从他背后探出头。他们站在楼梯上,曲淼顺着齐飞的视线望去,这才看到距离他们的飞机不远处竟站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已不知道在哪等了多久。 这一看曲二少就有点火了,齐飞可没说黄泽洋也在这里!而且一看两人就是约好在这里碰头的。 那还叫他来干吗?看齐飞笑成一个傻瓜的样子,下面那人也跟他对望着自以为笑得多帅,两个混蛋“秀恩爱”三个字就差没写在额头上以虐死曲淼这只单身狗! 曲淼愤愤不平地勒着齐飞的脖子,牙齿“咯咯”地磨得响:“负心汉,你不是只有我吗?你到底要他还是要我?不选一个我就不下这飞机了!” 齐飞被他勒得不能出气,抓着他的手求饶:“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黄泽洋也在,咳、放开我,别玩了——” 曲二少扔了齐飞,走下楼梯跟黄泽洋碰面,在心里把两个混蛋轮番骂了个遍。 坐了一会儿车,又换乘了二十多分钟的快艇,再坐了几分钟的观光车,终于到达了酒店。 他们住的地方并不在主岛上,反而是在远离主岛的一座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小岛屿上。上面就一座酒店,建得金碧辉煌奢侈高调如同哪国的皇宫。 到了酒店整顿了一番,齐飞到隔壁去找曲淼的时候,却发现曲二少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了一个在整理行李的保镖李浩。 “这人……都不需要倒时差的啊。”听到曲淼已经出去浪了,齐飞站在进门的地方目瞪口呆,“果然是传说中脱缰的野马……” 这会儿的曲淼早已经在大海上驰骋。他租了个游艇,一路直杀昼夜狂欢的t岛。 这是一座举世闻名、热情如火的岛屿,夜晚的世界比白日更加喧嚣。满岛张灯结彩,笙歌鼎沸,来自世界各地寻求欢愉与刺激的人群聚集在每个角落,纵情地挥霍着狂欢的一夜。 曲淼登了岛,灯火连绵在海湾,勾勒出t岛暗夜里蜿蜒璀璨的曲线。海风撩拨着岛屿上的一切,满眼都是数不尽的美人,呼吸里都是*的风情。 上岛还没走多远,就是一条热闹非常的街道,酒吧林立,软红十丈,欢声笑语附和着各种节点的音乐,来到这里就已经进入人间天堂。 穿着白色t恤的东方年轻男人混迹在人群中,他有一张无论走到哪里都吃香的英俊精致的脸,眼若星辰明亮多情,鼻梁俊挺面似桃花,还有一张吐气性感的红唇似笑非笑,更兼一身洒脱风流的气质,走在路上时已被连番搭讪了几次。 在这里,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她们“对不起,我喜欢男人”,她们遗憾地摊手离开,也有人把目光放到了他身后。 他的后边跟着一个男人,高大精壮的男人。 第一天正式上任的保镖李能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恤和长牛仔裤,胸前挂着一对狗牌。 他有着比前边的青年更好的、更令人痴迷的身材。虽然长相并不算出众,但只是身材已足够让人尖叫。t恤下是精实鼓胀而不夸张的胸肌、宽厚健长的背,在宽松的布料下腰身迅速收拢,谁都能猜到,那一截看不到的腰绝不纤弱,反而充满了力量。 再往下,腿间的某部位挡在牛仔裤内,纵使在毫无动静的情况下,也能轻易瞄到它斜斜放置的方向与微微凸出的形状,那里又粗又长,让人的脑子生出热腾腾的幻想。这个男人还有一双修长矫捷的腿,包裹在休闲牛仔裤中,为这副身躯做出完美的收官。 当她们的目光望向他时,他一把捞住了前边的人:“对不起,我和他一起的。” 他在人群中揽着他,背贴上曲淼的背,在无边的海风中与身前的人交换身体的热度。异国的美人们低叫了一声,露出“果然如此”的遗憾神色离开了。 在她们离去后李能立刻放开了曲淼,他的胸膛一下远离了曲淼的后背,并诚恳地对曲淼道歉:“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跟她们纠缠。这是最简洁的方法。” 他在五光十色的灯下望着他。 这种行为还不值得曲淼生气。他抬起头来跟保镖对视,背后的余热犹在,那一种属于一个比他高大的男人的触感让他的身体记忆复苏,让他想起另一个人曾经无数次这样抱着他,带他沉沦欲海,也将他推向地狱。 他已经确定眼前的人不是蒋卓晨的伪装了。他们在飞机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天,眼前的男人还是没有改变,曲淼彻底地安心了下来。当然,李能的反应让他有点吃惊,正常来说,一名直男似乎不会喜欢用假装喜欢男人的方式来拒绝美女的诱惑,或者说,他们怎么舍得拒绝美人的诱惑? “没关系,不过我喜欢男人,这点我不是骗她们的。”他斜着嘴冲李能笑笑,“你待在我身边说不定哪天就被我吃了,你怕不怕?” 李能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像是勾了一道隐隐坏笑的弧度,但又像是曲淼的错觉。他说:“我也不是骗她们的。” 曲淼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 李能面无表情地说:“我也不喜欢女人。” “……”曲淼真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他只是开个玩笑。他并没有想要跟自己的保镖怎么样。 曲淼钻进了一家酒吧,里边正人山人海,重要的是,在场的客人几乎都是雄性。 舞池里,无数的男人跳着贴身的热舞,荷尔蒙满爆了整个空间。一对对的情侣,或者寻求419的猎艳者,数不清的俊脸,肌肉,翘臀交织,光是看都能让眼睛吃饱,让下半身蠢蠢欲动。 这一刻的音乐不再是暧昧的述说,而是直白的情|欲的躁动,火热而狂乱。曲淼吹了声口哨走了进去,他坐到吧台前,要了一杯吉普森。 “嗨。”一道磁性的男低音落在耳后,曲淼回过头去,看到一名金发的男人。很帅的金发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很高,身材更是棒极了。 曲淼笑笑。 “你是z国人?”对方单手撑在吧台上,他再开口时,那一口娴熟但带着异域口音的中文一下挠上了曲淼的心脏。眼前的人不仅帅,更是有着非常磁性惑人的声色。 “我是,我叫曲淼。”曲淼用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着搭讪者,从他的脸,到他滚动的喉结,和衬衣之下半露的锁骨,再往下,质地上好的牛仔裤,直到脚上那双应该不便宜的马丁靴。 “迪伦。”对方微微地弯下腰说,“我学过十几年的中文,而且去过z国好几次,我很喜欢z国,尤其是——那里的人。” 在曲淼直白的目光中,迪伦慢慢地靠近了他。当金发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大时,曲淼从他的笑与双眸中捕捉到了一道信息。他有着相当丰富的狩猎经验。这个男人靠他的脸,身材,和性感嗓音,甚至是钱与聪明的头脑,必然顺利地拐过很多人上床。 就是……不知道技术如何。 曲淼微微垂眼:“喝一杯?我请。”他笑。 迪伦的眉头挑了挑,随即就大方地在曲淼身旁坐了下来。他对调酒师说:“一杯蓝色波斯湾。” 说完转头撑着下巴直勾勾地带着笑望着曲淼,在吵杂的音乐与人声中凑近了曲淼的脸,低声地说:“谢谢。” “不用客气,毕竟我对你有企图嘛。”曲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酒吧低调的光线在那里打造出一抹艳丽的色泽,他也撑着下巴,对视着迪伦深邃的双眼,接着说道,“虽然我是东方人,不过我的尺寸和技术还行,所以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迪伦的脸色瞬间突变。 “也许是我理解错了……”明显比曲淼高出许多的男人惊疑地瞅着在他眼里算得上娇小的青年,“你的意思不是你上我吧?” “嗯?”曲淼挑挑眉,“怎么,你觉得我不能是上边那个吗?为什么?” 他端着自己的酒抿了一口,辛辣却爽快的口感蔓延在口腔与喉咙里,他在迪伦错愕的失笑里等待对方的回答。半晌,迪伦捂住自己的额头:“天啊,我对你一见钟情你知道吗,这真的太可惜了,我真的很久没遇到这么喜欢的对象了。” 曲淼耸耸肩:“的确挺可惜的,但我只操别人,从不在下位。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度过美丽的一夜,我保证。” “不、不,”迪伦哀嚎道,“我也接受不了别人上我,哪怕是你这种我最喜欢的类型,但我真的不行。” “没关系。”曲淼低眉笑道。他又喝了一大口酒,之后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站了起来,“祝你有个美丽的夜晚。” 说着转身,他离开了他的位置,头也不回,只留给那个喜欢东方美男的金发男人一道潇洒利落而无情的背影。 他混入了音乐狂潮中沸腾的人群,旁边立刻贴上来一道滚热的身躯。 曲淼没有抬头去看贴上来的陌生人是谁,这是个迷醉的夜晚,这是个尽情放纵的世界,他不必清楚来者是谁。他只需要和其他人一样扭动腰身,舞池里浮动着一波又一波的燥热,渐渐勾弄出他一身薄汗。 有人贴上他的耳朵,男人带着侵略性的唇沿着他脸颊的轮廓、若即若离地呼出□□的热度。那一副胸膛紧贴着他,随他的动作而舞动。他终于抬头看了那陌生的男人一眼,放出眼波如电。对方的眼神顿时被他勾着,轻笑一声后身子和他贴得更紧。 男人伸出一只手试探地放到曲淼的后背,那手隔着他的t恤抚摸着他滚烫的肌肤。他没有反对,没有抗拒,那手便渐渐地往下移动,路过他的背部,弧度完美的腰身,慢慢地摸到了他的裤子,再下边一点,就是曲淼紧身的牛仔裤里浑圆性感的翘臀…… 就在这时候,曲淼的背上突然贴上了另一道厚重热源。 与此同时,差一点就摸上了曲淼的屁股的那只手一下离开了他的身子,被人狠狠扯开的。 第四十六章 46. “走开,他是我的。”曲淼的头顶上传来一道冷硬的男声。 曲淼停了下来。 ……这他妈英文还说得挺溜的!谁是谁的?! “谢特!”曲淼面前的陌生男人因为突然被人打扰而显得有些错愕,转瞬后,他的错愕变成了怫然不悦。 在前后的人打起来之前,曲淼说了声:“放开他。”他的保镖这才松开了手里紧紧拽住的那一只手。 但对方还怒气未消,捏着拳头就想上,曲淼连忙把脸色不怎么好的保镖往后推了一把,并对被打断了兴致的男人说:“抱歉,我是跟他一起来的。” 而后曲淼推着李能穿出人潮,一路把人带出了酒吧。 外边依旧热闹如初,两人站在路边,曲淼脸色很不好看地皱着眉头瞪着保镖:“你能不能别这么扫兴,我没让你出手的时候你给我老实地待着。” “我要保护你的安全。” “我在这里很安全。”曲二少抬高声调,“我是你的雇主,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我没让你做的事你站好、闭嘴,就够了!” 李能盯着他,并不如他以为的那么听话:“在我判断你不够安全的时候我不会袖手旁观。” “草!”曲淼骂,“你想我马上解雇你吗?!” 他的新保镖立刻不说话了,但那双眼睛依旧犀利而深沉地盯着他,就仿佛他做了什么错事且不知悔改。 他是他妈啊?就是他妈都不会管他这么多。曲淼想,他妈的今晚才开始呢。还有,这些保镖全部都爬到他头上了又是什么意思?蒋卓晨给他的保镖就算了,他自己找的也这样,还有的还有—— “什么‘他是我的’?!你会不会说话?”曲淼瞪着面前的人。 李能抿了抿嘴,似乎想要笑但憋了回去。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直盯着曲淼:“刚才一时情急说错了。” 曲淼不耐烦地说:“别说错第二次了,也别再阻碍我找乐子,我来这里不是坐着吹吹海风看看大海的,我他妈要的是声色犬马,要不要我教你这几个字怎么写?”头一个总是让他不爽的人还是那个该死的混蛋,而眼前的人要是一直这样,估计他对他的怨闷度迟早要超过那个人。声色狗马,昼夜荒|淫,他现在想要就只是这些。 他保证要是这个没眼色的保镖再来妨碍他他立刻就让他滚蛋。 曲淼骂完了人之后心情很快又在温风里变得舒畅,他往前走了一截,李能似乎没有跟上来。 该不会是被自己骂跑了吧?曲二少带着一点探究之心回头,一转身,面前就撞上来一副男人的胸膛,他的头上也被顺势放上来了什么玩意儿。 “?”曲淼眼珠往上转了一圈,伸手一摸,顿时“哈?”地笑起来。 面前,那个刚给曲淼戴上一只花环的保镖冷硬的唇角勾起了一点弧度,并垂目看着他。 曲二少指指他脑袋上那些花儿,“这是什么?” “花环啊。” “我当然知道这叫花环,我是问你为什么它会戴在我的头上?”虽然他也不嫌弃,但这个人给他戴这么多花在头上是干吗? 男人说:“这是我第一天工作的见面礼。” “……看不出来,你挺行的啊,我还以为你这个人挺老实的。”曲淼没把头上的东西摘下来扔掉,但就是瞅着李能。这人外表看着听话实诚,其实完全就不是那样。知道送花给别人——虽然严格来说这并不叫送花,这种人一点也不老实。 很快曲淼又走进了一家更热闹而宽敞的酒吧,这里不再只是男人的天下,无数的男男女女随着节奏感十足的音乐而摇摆着,就像随波逐流的浪花,但他们本身就是那蜂拥狂热的浪潮的一部分。 弧形的长长吧台,隐藏在角落里的卡座,沸腾的舞池,还有离大门有些距离的前方交叉的灯光所打上的舞台。一男一女两名舞者在那几束灯光下扭动着性感的腰肢。 曲淼目不斜视地走上前,直勾勾地盯着舞台上蜜色肌肤的棕发男人。赤着上半身的舞者有一副相当火爆的身材。他跟女舞者姿势暧昧地跳了一段,渐渐面朝了曲淼来的方向。曲淼挤进狂热的女人堆里,站到了最靠近舞台的地方。 舞者看到了他直白的目光,毫不在意地冲他送来满眼的电波。 曲淼的眼神从男人的腿间慢慢上移,最后落在舞者暧昧的视线上,和对方对视着。 他抬起右手,勾了勾食指。 男人抓着身侧的钢管,一边摇动身子一边朝他弯下腰来。曲淼把自己头上的花环扣到舞者的头上,而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大把钱,看也没看,径直塞进了对方皮裤中央。 对方盯着他的眼神微微闪动,显然有些惊喜,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并不是天天都有。 曲淼伸出舔了一圈唇角,他的手并没有及时收回,他也眼睛也继续盯着面前的那张脸,于是舞台上的人从他的双眼收到了什么暗示,朝他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来自东方的俊美青年借着他人的力道跃上了一米多高的舞台,下边顿时又爆出一阵尖叫如潮。 人群中,有一个男人站在台下,面貌冷酷,看起来不动声色,事实上他的心里却早已经冒出火来。 蒋卓晨原本想阻止曲淼,但他最终忍住了,压下了把曲淼拖到哪里关起来让他再也不能出来勾引任何人的冲动。 在蒋卓晨不喜欢曲淼的时候,他根本不觉得这个人有什么魅力。但现在他看到的才是真的曲淼,在身边不存在蒋卓晨这个人的情况下,自由自在的曲淼,性感火热,叫无数人为之着迷的曲淼。 让他蠢蠢欲动,却又让他咬牙切齿。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曲淼大方地随着音乐跳起来。在这里他分明就如鱼得水,他一只手拉着一只钢管,张着唇吐出潮热如火的呼吸,他面前是那名身材相当有看头的舞者。 他不知道对方是弯还是直的。但这有什么要紧。他们调整着节奏一起舞动,身体之间几乎没有多少间隙…… …… 随着鼓动的节拍,舞者的手若即若离地抱住了曲淼的后背。曲淼突然朝后弓下了腰肢,那腰竟柔韧到让人惊叹的程度。他一只手仍旧抓着钢管,另一只手抱住随着他一起弯下腰热舞的男人的背。他们额头抵着额头,看起来就像下一秒就会互相吻上去。 突然,他在翻倒的世界里看到他紧锁眉头的保镖。 曲淼忽而笑了起来。 他借力起身,“呼”地拉开了和舞者之间的距离。 “上来?”曲淼站到舞台边缘,斜着嘴对总是担心他会出什么事而不希望他太过招摇的保镖说。 下边的人立刻拒绝了他:“我不会。”他本来还想说你也该玩够滚下来了,但他现在只是保镖李能而不是蒋卓晨。很多话作为李能他不能说,很多事他也没权力管,而哪怕是一些能说的话,他也不能再以“蒋卓晨”的口吻说出口。 台上耀眼的青年歪了歪头,有些坏,甚至有些强硬地说:“别扫兴,你看,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的身材这么好,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上来我教你。” 他朝他伸出手。 他等着。 半晌,他的保镖给了他回应。 当又一名高大的东方男人翻身上了舞台之后,这边的火热程度几乎爆炸到了一个顶点。 这是一个脸看起来不怎么近人情,但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与爆发力的男人,尤其是当他被他面前的人引导着,渐渐地融入了那一阵气氛中,就从头到脚都是让人抗拒不能的野性了。 两位舞者无声下了台,暂时将他们的工作场地让给了那位很会引领气氛的客人。 在悠缓的音乐中曲淼攀上了钢管,他在上边灵活自如地旋转,攀升,像蛇又像豹子扭着自己的身体,而后慢慢停在了近两米的高处。他的双腿缠着银色的道具,单手按着保镖的后脑勺,唇暧昧地从对方的唇边擦过,留下似有似无的触碰。 曲淼的眼神擦过“李能”的眼神,一扫而过,媚眼如丝,勾起男人心底无穷无尽的欲|望。 渐渐的,舒缓的音乐声停止,再下一秒突然变化,变得火热而有节奏感。 曲淼突然从钢管上滑了下来,随着音乐,他推了面前的男人一把,一下将对方的背推到了一根钢管上贴着。 曲淼突然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人扔下台,露出他白净的、覆盖着薄薄肌肉的上半身。 台下又是一阵狂叫。 他抬起头,摸着身前的男人的腰,感受着对方因为各种原因造成的颤抖,带着对方在狂热的节拍中跟上自己的节奏。 面前的人抱住了他的后腰,用右手不断轻抚着他细腻的肌肤,吸走他背上的汗水。 他冲他一笑,下一秒脱离了男人的双手,贴着对方的身子转向了钢管的后边,从背后抱住了比他高大许多的人。 当曲淼看不到他的保镖的脸时,这一副身躯散发出的雄性气息竟让他觉得熟悉,熟悉得教人战栗。 曲淼的手隔着衣物落在保镖的胸膛上,两只手若即若离地往下移动,一直落到了t恤下的裤腰。 手里的人身子陡然一紧,曲淼越发笑出了声。 随着女人们“脱掉”、“脱掉”的叫声,曲淼的手钻进t恤,落到了“保镖”的裤头上。 该死的。面具下的蒋卓晨想。这个蠢东西是想他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立刻就上了他吗?! 再这样下去,他就连第一天都忍不过! 曲淼顺应众愿,他的手轻巧地解开了“保镖”的牛仔裤的纽扣 …… …… ,引发女性客人一波又一波地尖叫连连。 狂野热烈的夜,满世界风情无边绚烂,这样一场脱|衣热舞是别人的热闹,更是曲淼的狂欢。 曲淼在保镖的背后,呼吸着迷醉的暗夜里让他不能摆脱的气息,这一场疯狂的放肆让他忘记了所有的爱憎,只剩下激|情,只剩下迷乱,只剩下自我的放|纵。 他不会因为失落,因为一道剜心的伤痛就顾影自怜一蹶不振。 他早就习惯了想要而未得。 不管在哪里,无论没有谁,他都可以过得逍遥洒脱。 在终于玩够了跳下台的时候,曲淼把塞在自己裤腰、裤兜、鞋子里的赏钱,以及他保镖从裤腰、裤兜还有内裤里掏出的钱统统给了被他打扰了工作的两位舞者。 他在狂乱的时候扔掉的衣服早就不见了踪迹,他赤着身子大方地走到吧台要了一杯酒,几口喝完。 他坐在那里,内心的狂热渐渐冷却,他突然不想理别人的搭讪,而那些搭讪者最后都被他的保镖以“他是我的”的借口赶跑了。 他没再管这个人的胡说八道。在这个世界,谁会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言辞。 烈酒渐渐上头,微醺了青年的双眼与神思。他趴在吧台上,看着站在他身边的保镖,他伸出手,拉着男人的手臂,将他拽近。 那一双灰色的眼眸里渐渐清晰地映出曲淼的脸,他扭曲的脸,他依旧趴着,看着这一张他并不熟悉却莫名地让他想要靠近的脸庞。 男人渐渐垂下头,试探般地凑到他的眼前,在如水的流光里他轻轻地抬起下巴,凝望着李能久久不动。很久,他突然坐起来,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脖子,朝对方吻了上去。 第四十七章 47. 跌跌撞撞地打开旅店的房门,戴着面具的蒋卓晨几乎是将曲淼抱进去的。 随便找的旅馆并不隔音,不仅临街而且窗户也直对着大街。外边近有人潮声,远有隐隐错觉的浪声。昏暗的房中透进来街上的灯光。 …… 伪装的保镖抱着曲淼往床的位置走去。 …… …… 曲淼迷蒙的双眼陡然睁大,他突然像刚刚从迷幻的世界回到现实,伸出手一把推开了李能的肩膀。 “——我不行。”抵触的情绪轰轰烈烈地破土,再也不能阻止它黑压压地袭来。他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在亲|热时像蒋卓晨,同时还有更多复杂的东西让曲淼不能继续下去。 他到这里明明是来寻乐的。 他发现他却完全没办法全心全意地投入。 今晚也有不错的搭讪对象,但他却连一个都没有兴致。 而现在,气氛已经好得不能再好。可他还是搞砸了。 曲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跪坐在他身旁的人在昏暗里看不清表情地瞪着他,但他知道对方此刻是什么表情。 没想到曲淼会在这种时刻突然喊停,他的保镖的脸色的确又震惊又难看。 曲淼平复了一下呼吸,“你睡地上,或者去隔壁重新开个房间吧。” 说着光着身子移下了床。 身后迅速伸出来一双手环住他的腰,把他重新拖向自己。 男人轻轻咬着曲淼的耳朵,“你要声色犬马,你要找人上|床,我不是刚好?别走,曲总……” …… 曲淼扔开李能的手,反身推开了李能:“我突然没兴致了,你去找别人吧,开|房的钱我给你报。” “……”对方没动,只是盯着他,显然很不认同他这个馊主意。 “对不起。”他一开始就不该跟自己的保镖变成这样! 曲淼不再理李能,他飞快地摸着黑找到了浴室并钻了进去。 兔子不吃窝边草,一想到对方这还是第一天上班,曲淼满身都是尴尬。 冲了一个冷水澡,浑身情|欲都随着水蒸发了,酒意也消了□□分,曲淼才扯了浴巾围在腰上。他拉开门,刚踏出去一只脚又马上收了回去。 “还在?把我的裤子给我。”曲淼隔着门缝对外边说。外边依旧没开灯,一片昏暗,异常安静。几秒后还是没听到动静,难道李能已经出去了?曲淼刚想把门打开,就在同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了门缝的外边,并“刷——”地拉开了半扇门。 保镖把衣服递给曲淼,曲淼瞪着眼“靠”道:“你能不能先应一声?吓死我了。” 他抓了裤子,“碰”地关了浴室门,重新把人隔绝在了外边。 穿好了裤子走出去,李能规规矩矩地贴墙站在外边。曲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回想了一下今晚,一开始就是自己先挑的头,到了临门一脚最关键的时刻却不干了,换成是他他都受不了这样被人耍……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始乱终弃的浑蛋。 “我今晚喝多了,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曲淼站在李能的面前,抱歉地耸了一下肩,“如果还有下次,我再这样勾搭你——你别理我。” 保镖看着他不说话。曲淼觉得对方那样子莫名有点可怜。 “我睡觉了。”他暗骂了一句,大步地走到了床边。 曲淼在床上躺了几分钟,浴室里渐渐传来细细的水声。对方洗一个澡洗了很久,但曲淼并没有生疑。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他的保镖在里边不光是洗澡,还顺便要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一直到曲淼真的有了瞌睡李能才从浴室里出来。 保镖走到床边,对背对着他的曲淼说:“我下去散散步,你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嗯。” “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不会有事的,你去吧。”曲淼裹在凉被里,头也不回。怎么这么罗里吧嗦。 “我很快就回来。” “……”曲淼懒得回答了,闭着眼睛自己睡自己的。所以他才不喜欢什么保镖,简直跟保姆似的。 男人没得到回答,转身离开了床头,他关了门走出去,并不是漫无目的地走,而是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打了几通电话。 处理了一些公事,蒋卓晨收了电话,在街上找了一家服装店,在里边买了一件新的白色t恤。过后才他回到他们在□□焚身的时候随便开了个房间的那家小旅店。 之前在房间里,当曲淼推开了蒋卓晨,最初那一刻除了不敢相信,蒋卓晨心里充斥着的都是火气。但很快,情热慢慢退却,他的无奈和不甘愿中就夹杂了别的一些东西。 他现在不是他,而是别人。 就算今晚他们真的做了,但对曲淼而言对象并不是蒋卓晨。 他当然不愿意、不甘心曲淼跟他以外的任何人有亲密的接触,更何况是更深入的事情。所以最后曲淼拒绝他——他竟不知道该感到生气还是该松口气。那种矛盾的心情让蒋卓晨想笑。 但他笑不出来。 他怎么笑得出来。 走进旅店,回到房间里,看着床上那一团安静的黑影,蒋卓晨真想上去狠狠地逮着他□□一番。 让他睡地上。敢让他在地上睡的人曲淼还是头一个。 也只有曲淼,别说他叫他睡地上,就是他让他站着过夜蒋卓晨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把给曲淼买回来的新衣服放到柜子上,蒋卓晨无声地抽了椅子上的垫子当枕头,他往地板上随意地一躺,躺在了床外的一侧。 房间里的温度刚好,男人望着昏暗中的天花板,他的脑子里一直回放着今晚奔放燃烧的曲淼。那团火焰炙热地蔓延,直至点着蒋卓晨的心脏。 他躺了一会儿,床上突然扔下来一床被子。薄薄的凉被上沾着另一个人的体温,蒋卓晨以为已经睡着了的曲淼原来竟还醒着。 “地上有点凉,你盖着吧。”曲淼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鼻音,男人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但他知道他回来了。小房间里没有沙发,一张椅子也不够那么高大的人睡,只是经历了之前的事,他也不想把他叫到床上来一起睡。 “我不冷。”蒋卓晨坐起来,想把被子还给曲淼。 “别跟我废话。”曲淼曲着身子背对着后边的男人,“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没过一会儿,一件衣服扔到了曲淼身上:“我刚才下去买的,穿着吧。” 曲淼翻过身,拿起那件新衣在微光里看了看,而后把它套在了身上。 他重新躺下去闭上眼睛,过了片刻,突然听到地上的人问:“今晚你在那些人里看上了谁?” 曲淼说:“我谁也没看上,都被你打扰了。”这个人怎么好意思问他这句话,说起来,最后他会忍不住跟他这样那样,不正是因为他没别的对象可选吗。 “你之前给人说你只在上边?”对方又道,“要是今晚我们继续,躺在下边的人是不是我?”声音里似乎有些促狭的意味。 闻言曲淼慢吞吞地坐起来,他看着躺在地上那道修长强健的身形,莞尔道:“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我最喜欢你这种结实有力的屁股,一看就很会‘吃’的那种。” “……”地上的人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真看不出来,原来你是一号。” 第四十八章 48. 跟李能调侃了几句后,这一次曲淼再倒下去,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清晨,在楼下吃了点东西,曲淼就回到酒店跟齐飞与黄泽洋汇合。今天几人决定去做深潜,曲淼正准备回房间换一身衣服,李能竟要向他请假。 “……大概是水土不服,现在我头晕得厉害……贸然跟着你过去说不定不但不能照顾你,反而会让你们玩得不尽兴。” “……”水土不服?你听说过走南闯北满世界跑什么危险的事都干过的谁水土不服?昨晚不都好好的吗?!曲淼对自己的眼光大失所望,这人看起来牛高马大武力值也不错,竟然是个跑来陪他度假还能水土不服的娇滴滴的身子? 没用的东西。 “那你在酒店休息吧,”曲淼使劲地勒了李能一眼,“我让李浩跟着我就行了。” “对不起。”保镖诚挚地道歉,“祝你们玩得开心。” 李浩站在曲淼的另一侧,暗暗跟“李能”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浩很清楚,他们蒋总的脸不能随便沾水,如果到时候曲二少要求保镖一起下水,那他的真实身份必然会暴露。所以他不能跟去,只能找借口留下来。 曲淼把那个废物保镖丢在酒店,自己跟齐飞坐上游艇乘风破浪到处玩儿,一眨眼几个人就浪了一整天。 傍晚的时候回了酒店,齐飞玩得开心却也累得够呛,一进屋就瘫在床上,他的青梅竹马大明星拎着个椅子坐在床边给他马杀鸡。 曲淼哼了声退出了齐飞的房间,他一个人没事干,只好早早地躺上了床,靠在床头玩游戏。两名保镖,李浩被他放回了隔壁的房间去休息,另外一个就守在他房里,目不斜视一动不动地靠墙站着,快要跟身后那堵墙融为一体。看起来那什么水土不服是完全地好了。 曲淼低着头玩得正嗨,游戏却让一通来电被迫中断。 张安然打来的。 曲淼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 “曲淼,新年快乐。”小明星的声音在电话里带着一点当着面说话时所没有的磁性,以及作为专业演员所练出来来的音色技巧,听起来颇为悦耳,曲淼瞬息一笑,“你也是,新年快乐。” 那一天他送到他工作现场,最后不告而别,后来就再也没有和张安然联系过。 张安然又说道:“我没打扰你休息吧?” 国内此刻正是上午,但现在曲淼所在的地方才刚刚日落,落地窗外深蓝的天空尽头还流动着一丝亮白与鲜红,等待被夜晚彻底吞噬。曲淼说道:“没关系,我在国外,这会儿还不到睡觉的时间呢。” “哇,真好,我也好想好好休个假。”小明星羡慕地笑了几声,声调渐渐变得不太一样,“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要包养你的事吗。” 曲淼没有忘记,但他刻意不再跟张安然联系,他想对方应该已经明白了他的答案,“之前我说过,我并不——” “曲淼!”小明星突然打断了曲淼的话。曲淼停下来,不再继续说后边的话,他等着对方,几秒后,小明星在电话里有些伤心地:“其实我知道,虽然每一天我都在等着你答复我,每一天过去我心里的那点希望就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少,这么多天你都没有联系我,我早就知道你的答案了。我给自己定了最后的期限,如果过了初七你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复,我就放弃你。 “我决定放弃你了,曲淼。但是、你可不可以对我说一句‘喜欢’,哪怕只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只要这一句,我就可以不留任何遗憾地退出追寻你的这条路。” 曲淼不知道张安然为什么会喜欢他,他没什么本事,也不是什么温柔可亲善解人意的角色,人生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事情无法掌控,不是每个人都能圆满。如果他能喜欢张安然,那多好。 这样,他们都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他没办法强制自己喜欢谁。就像他没办法强制自己不去爱谁。 “张安然,你很好,我很喜欢你。”曲淼曲着膝盖,头埋在膝盖中间,对小明星说出善意却并不会让他们都真的感到高兴的谎言。 “对不起。”被人伤害,也伤害着别人,他从来就不无辜。 张安然说:“谢谢你。祝你幸福,曲淼。” 挂断电话后,好一会儿曲淼才抬起头来。他的保镖正盯着他,和他视线相接的时候,满眼都是复杂的探究。 曲淼笑了一声,起身下床,找了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洗澡。走过了李能的身边,他突然又折了回去。把衣服扔回床上,曲淼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而去。 “您要去哪里?” “出去走走。”曲淼说。 这是一座孤岛,面积小,离其他岛屿又远,夜里在外边走,除了海浪声什么都没有,和t岛的昼夜笙歌娱乐至死截然相反,实在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出了酒店,从侧后门人造的木梯上往岸边走去,曲淼脱了鞋子扔给跟在他身后的男人,自己飞速地跑向了暗涌的黑色海滩。 他突然想起他高中的语文老师,那个总是像一名五四时期的革命青年一样,把头发用发胶整齐地梳理在头顶,喜欢穿一套深蓝色中山装或整齐西装的男人曾经对他们说,人是永远孤独的生物。 那时候他似懂非懂,往后的很多年他早已经忘记了那个男人的那句话,而真正的孤独,早已经生根于他的血液与细胞。 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可以顺利地与对的那个人相遇,相知,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泛滥的痛苦。 可是就像多年前他听过的那一句话,每个人都永远孤独,哪怕遇到了对的那个人,一生的终点终究也是一个人独自的结束。更何况,有那么多的人还在茫然地追寻。 夜风深沉,海潮时而澎湃,在无人的世界里曲淼突然想回到很久很久之前,在他们还没有任何烦恼的年纪。在他没有遇到唐天予,甚至还不曾与蒋卓晨有罅隙的光阴。 但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什么可以让时间逆行。 他踩在潮湿的沙滩上,面朝着深黑的海洋,凝视着看不到的某个地方,突然,他朝扑面而来的海浪里跑了几步,一头往深不见底的黑暗扎了进去。 “曲淼——”不远处,传来男人惶恐的喊叫。 他听到了,他没有理会。海水咕噜噜地灌进耳朵,黑暗翻涌,海水包裹着曲淼的身躯。他并不觉得这黑洞洞的无边无际的海洋多么可怕,这一刻,他只感到一种宁静,只想随着海潮飘荡,随便去往哪里,永不回头。 “哗啦——” 冲进海水里的男人一把将青年从海水中捞出,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将他*的身子拖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 一切都已经失控,一切早已经失控。蒋卓晨意识到,所有的事都不如他以为的那般运筹帷幄,他要失去这个人比自己以为的容易太多。他抱着他,箍着他的身子,没发现自己浑身发着抖。 这是第一次,蒋卓晨打心底感到了深深的惶恐。 他们站在过膝的海浪中,青年在保镖的怀里轻轻地咳了两口水,并试着推开他的保镖。但竟然一点也没推动。 他又使劲地推了一下:“喂!放开我。” 这时他感到这个男人竟然害怕得在发抖,不禁觉得好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刚才——那可不是想要跳海自|杀啊。嗤,你这是什么眼神?” 终于扯开了箍在后背的那双手。在这么黑的地方,曲淼竟也能看到他的保镖想要把他吃了的那种可怕神色。 他当然知道!蒋卓晨想。他向来知道曲淼这个人是有多疯。他知道曲淼不是想自杀。但是他妈的该死的!在看到曲淼跃进茫茫的黑色海水中的瞬间,他内心的恐惧攀升到了顶峰。 当曲淼毫不犹豫地扑进大海的时候,他的背影决然得就像是诀别。 那不是想轻生,却也绝不仅是觉得好玩而心血来潮地跳进去滚一身海水。 他把他拖上岸,脱掉自己的衣服给曲淼擦湿漉漉的头发。手底下的力道里都带着怒气,擦着擦着,曲淼竟从那两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手里感到了莫名的心虚。 两只手掌一直包裹着他的脑袋,隔着衣服按着他,曲淼的头重得抬不起来,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好了,别擦了,我会去洗个澡就行了。” 头顶上是男人沉定的声音:“曲总,不要再有下次了。” “……” “我是你的保镖,我的工作是保证你的安全。但至少——你自己别做这种危及自己安全的事。” 怎么开始啰嗦起来了?嗨,这口吻竟还咬牙切齿的?曲淼抓着额头的衣服一把扯掉,抗议道:“只是跳海里游一游,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的保镖在黑暗里瞪着他,磨着牙根,下一秒,他抓着他的衣服就开脱。 “你、靠、□□妈你想干吗?!”曲淼触电般的跳起来,冲保镖重重地一推。 “……你身上全湿了,把衣服脱掉擦干。”李能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松开了手,“你自己擦吧,我在前边等你。” 当曲淼对别人强行脱他衣服表现出激烈的反应的时候,蒋卓晨就知道他想起了什么。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它真的让曲淼有了心理阴影。不止是对“蒋卓晨”这个人,任何令曲淼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的行为都会刺激到他。 蒋卓晨无法原谅自己,他感到无比窒闷的痛苦。有的伤痛可以很快痊愈,但那件事他不知道曲淼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偷偷摸摸地留在曲淼的身边,以别人的身份对曲淼好,除此他别无办法。 “回去吧。”曲淼走上来,跟保镖并着肩。他一只手里捏着自己还滴着水的衣服,一只手里抓着李能的衣服。 他把男人的衣服塞到李能手里:“别小心过度了,我没事。出来玩就是找乐子,担心得太多老得快。” 曲淼擦过李能的肩走到了前边去,保镖亦步亦趋地跟着。走着走着,曲淼突然栽了个跟头,差点直接拍在满地的白沙上。李能及时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拖回来。 “小心一点。” “嗯。”曲淼收回手,干脆不走了。他直接在柔软的沙地上躺了下去。 周围立时变得安静,曲淼闭眼躺了几分钟,突然有人在头顶问:“刚才在房里,和你打电话的——是你男朋友?” 曲二少一笑:“这是保镖该问的吗?” 李能说:“因为刚才你的举动让我不由得想到了那通电话,我怕你是因为这通来电才想不开。” 他真是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只说出了一半的真相。他就是想知道的是曲淼跟那个小明星到底是什么关系。 曲淼的那句“我喜欢你”,当时就差点让他的脸色绷不住。 曲淼放弃了唐天予,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叫张安然的小明星? “是啊。”曲淼歪着嘴角坏笑,挑眉,“不过我的这种‘男朋友’可不止一个两个,跟我一起来那两位,我们三个还一起睡过呢。” 站在曲淼身旁的男人陡然捏紧了手心。虽然他猜测曲淼只是在开玩笑,但又有另一道声音在他脑海里翻滚,那道声音在告诉他也许那些事是真的。 第四十九章 49. 又四处游玩了几天后,这天一行人终于登上了热闹非常的t岛。鉴于曲淼第一天就来过这里,他自告奋勇地当了导游。 在曲二少的带领下,整天下来根本没什么闲暇,等到晚上回酒店齐飞已经累瘫。虽然曲淼一再鄙视他的体力,但齐大少还是没有接招,下定决心第二天要在酒店里躺一天。 第二天依旧是个适合出门的晴爽日子,齐飞舒舒服服地躺在酒店外的沙滩上吹椰风晒太阳时,曲淼攀上了这边有名的一座活火山。 傍晚返程的时候,坐在吉普车上,曲淼收到齐飞发来的一条信息。 “别忘了今晚faj会出fire系列的新游戏。” 曲淼捏着手机,墨镜下的双眼闪出异样的光彩:“我现在在赶回去的路上,你晚上来我房间!”齐飞不说他还真忘了。 faj是曲淼和齐飞都很喜欢的游戏公司,尤其是fire系列的游戏,这一套以极度恐怖兼各种深度解密而闻名全球的游戏可以玩单机,也能二人联机。曲淼和齐飞当初就是因为这套游戏而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回到酒店天刚刚黑尽,曲淼才到房间,齐飞就闯了进来。 “你总算回来了!我已经等了你老半天。” “就这么急不可耐?但你要让我先歇口气啊亲爱的。”曲淼舔舔嘴唇,脱掉上身的衣服,坏笑着捏着齐飞的下巴,在他脸颊边喷口热气,“你在床上等我,我洗个澡就出来,你做好准备,我要让你今晚不能睡,明天白天都下不了床。” 齐飞扯了曲淼的手,因为太兴奋而没计较曲淼故意搞得这么暧昧,反而接了曲淼的话露齿笑道:“为了你我连黄泽洋都甩了,今晚你可别让我失望。”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曲淼取了干净的衣服,回头对两名保镖说,“今天你们都辛苦了一天,不用再守在我这边了,你们去休息吧。” 两人站在原地没动,李能的眼神从齐飞身上转移到曲淼脸上,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深凝着一团震惊与忍耐,他回答道:“我不累。” 呵,让你休息你还不稀罕?曲淼瞅着李能,“那你们去给我弄点宵夜,我晚上累了吃。多准备点。” 李能这才皱着眉头,犹豫了半晌后跟李浩一起出去了。 两人一出去曲淼就走过去把门锁了。 “你干吗呢?”齐飞探过头问。 “你忘了之前那次在你家了吗,我们俩玩得正嗨,那时候我刚爆破了一道门,从里边射出来一群怪物,结果你爸‘biu’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两个人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全身心地投入于游戏里,根本忘记了现实,在怪物猝不及防地扑上来的一瞬间,齐飞老爸的那张脸吓得曲淼魂飞魄散,他直接从床沿滚了下去。 那简直是max级的心理阴影。 那一次之后,每当玩这个系列的游戏曲淼就绝对会锁好门,不允许第三个人在场。 “我怕他们站在这,今晚再来一次我被吓出尿来。” “现在都全息3d了,不存在当时的情况了吧。”齐飞摸摸鼻子:“那你快洗完澡出来,把你电话给我,我先把连接器装好。” 曲淼已经走到了浴室门口,回身道:“在我背包里,密码你知道。” 曲淼快速地冲完澡出去,齐飞已经做好了调试。他舒服地躺进床里,齐飞扔了一副极薄的全息3d眼镜和一对耳塞给他。 “恐怖度我选的最高,解密度最低。”齐飞说。 还是老规矩。曲淼点点头,而后关了灯,戴上眼镜和耳塞顿。他的眼前顿时呈现出一派与他们所在的房间截然不同的场景。他被雨林包围了,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热带雨林中,是一派极度的安静,昏黄色的天空被茂密诡谲的树林与藤蔓隔绝在遥远的头顶,在空寂诡异的音乐渐起的时候,一只手柄被人塞进了曲淼手中。 “准备好了?”一道女声在耳朵里响起,接着曲淼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和齐飞长得挺像的女人。 “好了,走!” 曲淼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热血燃烧,因为太过期待今晚的际遇,他的肾上腺素在这一刻迅速飙升。 曲淼度过一个难忘刺激的不眠夜。 隔壁的房里,也有人度过了一个不眠夜。 当蒋卓晨被曲淼关在了门外,他压下心中的震怒拿卡去开门,却发现房卡根本起不了作用。曲淼把门锁了。 在这样的现实面前,蒋卓晨终于相信,有关曲淼和齐飞的传闻都是真的。 就连曲淼对他说过的三人行的事,他也突然不得不信。 他知道,对曲淼来说,他只是一个将他当成替身,最后还□□了他的浑蛋。他们之间连感情也没有,曲淼凭什么为他守身如玉。 他没有任何立场干涉曲淼和谁怎样。 哪怕今晚隔着一堵墙,对面的人如漆似胶、烈火干柴,他只能这样坐着,坐在床头,一支又一支地抽烟,吞尽一夜的自食其果。 第二天,一直临近中午齐飞才从曲淼房里出来。 齐大少的眼睛下方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打着哈欠揉着腰,精神萎靡不振,一副纵欲过度的表现。 看到站在曲淼门外的保镖,齐飞擦着自己的脸,摇摇欲坠地说:“你们别管他了,他才刚睡,没到晚上估计起不来,我吃点东西也要补个觉,他要是比我早起就告诉他别叫我,我要睡到明天早上。” 说完走到自己的房门外,哈欠连天地刷了卡走了进去。 走廊上的某个人藏在面具下的脸一片青黑。 四下无人,李浩以极低的声音对另一个人叫了声:“蒋总。” 对方没回答。 李浩试图宽慰蒋卓晨,他说:“也许不是您想的那样。” “别说了。” “是。” 走廊上,是二人间别样的沉默。自高大的男人身上散发的压迫感几乎让人无法喘息。 饶是李浩跟蒋卓晨好几年,见惯了蒋卓晨的喜怒哀乐,无论是风霜雨雪都镇定如初,这一刻,也快弄得大气不敢出。 不久前蒋卓晨要假扮成他人,为了接近曲淼而煞费苦心,初始时李浩以为蒋卓晨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或鬼迷心窍,直到蒋卓晨竟然将工作统统交给他人,一心一意只跟着曲淼,当曲淼的保镖、跟班,一副根本没想过要在短期内“变回”蒋卓晨的势头,李浩才渐渐清楚,这一次他们的蒋总是认真的。 这是蒋卓晨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这么执着地去追一个人,他伤害过的人并不少,但或许他早就忘了他们,他是个自我中心的帝王,这辈子根本不在乎自己做错过哪些事情。从不管别人如何,是蒋卓晨最习以为然的事,但这回他再也不能习以为然。 他做过的错事反噬在他身上的这一天,如果被外界发现,一定有无数人的手拍手叫好,大呼报应。 但越是这样,李浩知道,蒋卓晨这一次越是认真。 风流人间的帝王终于遇到了对手。 他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栽了,而且栽得惨不忍睹。 曲淼这一倒下去,一觉就睡到了天黑。不过睡得并不安稳,一夜的游戏结束后,就是梦中也还演电视连续剧一般不断地回放或者改编着他刚刚在游戏里经历的那些场景与惊恐故事。 直到后来仿佛有人在背后支撑着他,让他紧张的神经与漂浮的意识如若落入了实处,慢慢的他的梦又变了一个。当他慢慢从梦里苏醒时,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后来梦到了什么,但至少不再恐怖。 腰上圈着一只手,那只手覆在他手背上,骨感有力的手指扣着他的五指,背后是一匹宽厚的散发着坚实的气息的胸膛,曲淼觉得在梦中他恍惚地感到安全,便是因为这副身躯的存在。 他动了动,抱着他的手微微地收紧。一道男人的声音在耳边说:“您醒了。” “你怎么在我床上?”曲淼睁开双眼,打个哈欠,慢悠悠地问,“我什么时候允许你上来了?” “是你拉着我的手不放我走。”保镖粗糙的指腹刮过曲淼的掌心,随后他松开了曲淼的手,身子一下撤退,只在曲淼的手心里留下一路又热又瘙的痒。 “之前我进来看你,你睡得很不好,被子也掉了,我想把被子给你盖好,但那时候你抓住了我的手——很用力地抓着我不放,所以我没有走。”李能慢慢坐起来,下了床,“你睡了一天,起来吃晚餐吧。” 这个解释很合理,而且多亏了他自己后来总算睡得好些了。曲淼没再计较李能爬上他床的事,他头晕脑胀地坐起来,这才看到窗外一片黑夜。 “几点了?” 李能说:“九点半过几分。” 曲淼长长地伸个懒腰:“很好,let’sparty!” 睡了一天养精蓄锐,夜生活正好开始。 闻言保镖打开房里的灯,转身看着曲淼:“今晚别跳脱|衣舞了。” 前几天晚上那群女人,甚至一些男的盯着曲淼的如狼似虎的眼神让他有点受不了。 “你管得太多了亲爱的。”曲淼跳下床,拍拍李能坚实的长臂,“管太多会像个老妈子。” “我家里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李能说,“我管他们习惯了。” 曲淼怒道:“我可不是你弟弟。”他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就拿了钱和电话出了门。本来想叫齐大少和黄泽洋,但被告知齐大少要睡到明天早上,黄大明星也似乎没在自己房间里,曲淼便潇洒地独自出了门。 t岛的夜晚真是美好得让人留恋不舍,怪不得这里的人都自称是天堂的子民。这是曲淼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夜晚,g市的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一想到往后的很长时间里又要常常跟蒋卓晨那个天杀的混蛋见面他就难受得心脏发痛,并感到恐惧。 独自坐在酒店的角落喝酒,又有人上前搭讪,曲淼推辞掉几波美女的邀约后,这一次来了一个男人。 “我可以坐这里吗?” 他在对方流利的中文口音抬起头,看到一双在迷离的灯光里如流淌春水的眸子,黑色的短发,英俊正直让曲淼的心跳微微紊乱的脸。和唐天予有着五六分像的样子与气质。 曲淼收回视线,愣愣地点点头:“请便。” 英挺的青年在曲淼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周遭一片闹腾,曲淼和那个男人聊了些什么他并不是那么在意。他已经禁欲很久,他只是想找一个他会想要跟他□□愉的对象,这个夜晚,这个男人,是他物色了很久之后他打心底觉得ok的人。 最后他们都喝得差不多,搭讪的青年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我就住在这附近的酒店。”他看着曲淼,双眼闪烁着暗示与期待的光芒。 曲淼点点头,“去你那里吧。” 他和青年一起站起来,对方伸出手,竟有些青涩地想要牵他。曲淼微微笑起来,他把手朝对方伸了出去。 在曲淼的手指碰到另一个人的手的前一瞬间,他的手一下被外来的一只手挥开了。 “滚开!你敢碰他!” 眼前窜出来一名小个子的青年,曲淼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一推,他往后一跌,落入了一个男人的怀中。 李能接住了被人推开的曲淼,旁边的人群里站出来另一名又冷又酷的青年,一把抓住了罪魁祸首的衣领:“你做什么?!” 曲淼摇了摇醉醺醺的脑袋,看到李浩把对方拎小鸡一样地拎起来。这时候,他的搭讪对象挺身而出,想要从李浩手里把人救下来。 而那个被人拎着的人还在又吵又闹,浑身是“你有本事弄死我、还有你这个负心人背着我偷人我跟你没完”的架势。 真他妈够热闹的。 “李浩,放了他。”曲淼从李能怀里站起来,脑袋发晕地指挥人。 李浩用神色威胁了一下才放了人,那小鸡仔还不知消停地摩拳擦掌,哪怕弱不禁风,看起来却很期待跟李浩干一架似的。真是不怕死。 就在两分钟前曲淼还很有“性趣”的青年把他的同伴从李浩身边拖开,不敢让他再胡来。青年对于曲淼的两名保镖的出现很是惊讶,之前他完全没注意到混杂在人群里的保镖,他一直以为曲淼是单独一人。现在他才发现他搭讪的对象或许并不简单。 “对不起。”他对曲淼说。 两名保镖虎视眈眈,青年把同伴护在怀里,曲淼盯着他,视线慢慢转移到他怀里的人脸上。 “既然有对象就别出来乱来了。” “他是我弟弟。”青年有点尴尬,还有点警惕,“刚才的事我很抱歉,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走吧。”曲淼吸了一口气。他不过就是想找人上个床,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五十章 50. 青年带着他“弟弟”离开了酒吧,曲淼重新坐了回去。好不容易遇到有感觉的对象就这样泡汤,他一个人在热闹里坐着,原本就已经有些醉,却毫无节制地又叫了一瓶酒。 “别喝了。”李能走过来,夺走了曲淼手里的酒瓶。 曲淼没有要求李能把酒还给自己,他“腾”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两名保镖跟在后边,有个人在曲淼耳后问:“你要去哪里?” 曲淼一言不发,只是加快了步子,刚刚走出酒吧大门不远他就被人拉住了手臂。 “回去吧。”保镖在曲淼的身后说,“你喝得太多了。” “我还没喝够呢。”曲淼挣脱开手上的钳制,吼道,“我他妈就想买个醉找个乐子上个床,要回去你们自己回去!” “别去了!”保镖重新拉住了曲淼的手,他双眉一蹙,突然将曲淼抱进了自己怀里,“你别自暴自弃。” 怀里的人一怔,继而挣扎了起来:“你知道个屁!” 李能却把曲淼抱得更紧,紧得曲淼的挣扎毫无效果,他陷在他的桎梏中,心底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却因为他的那一句话而变得柔软而委屈。 “你知道什么。”曲淼抓着保镖的衣服,眼眶发热,“你知道什么……” 不过是一名保镖,才跟了他没几天,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 “我知道,看着你的眼睛我就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李能深深地抱着曲淼,是他的错。过去的曲淼哪怕想要唐天予而不得,却也不是现在这样。过去的曲淼潇洒肆意,大部分是发自内心的,但现在,他看到他的样子只越来越让他感到心痛。现在若是“蒋卓晨”,那他连碰都无法再碰曲淼一下,但幸好他不是蒋卓晨,他是李能,他伤害过他多少,就想给他千倍万倍的补偿与支撑。 曲淼咬着唇,在夜风里,在人潮中,他紧紧地回抱住了他新上任的保镖。 第二天午后,几人起身返程。除了曲淼和齐飞要结束假期开始工作,黄大明星忙碌的一年也开始了。 回到家补了个觉,一觉醒来,曲淼就从曲蓝那里听到了一则让他震惊的消息。 橡树湾的项目,雷霆那边的负责人换了! “为什么?”曲淼的第一反应是因为他和蒋卓晨的关系搞僵,所以蒋卓晨才退出了这个项目。 “据说蒋卓晨去了国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所以临时换了负责人。”曲蓝握着曲淼的肩膀,“不过这样也好……” “不说这事了,你们这几天玩得怎么样?” 曲淼一边换衣服一边说:“还不错,不过齐飞那家伙有一半时间都在睡觉,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回来,还有齐飞送的一些东西。” 曲蓝回身看看站在门口的保镖:“你这位新保镖呢?” “他,”曲淼顿了一下,“他也还不错。” 曲蓝笑:“停顿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可以。”曲淼咧嘴,扣扣子,“他这个人有时候跟管家婆似的。” 曲蓝又回头把李能仔细打量了几眼:“看不出来啊。” “嘿。” “笑得这么开心……”曲蓝玩味地一笑,“该不会你跟他——那什么了吧?” “草!你在想什么!没有!”曲淼撞了曲蓝一下,看看墙上的时间,“走吧,吃午饭,饿死我了。” 曲蓝“哈哈”笑起来:“脸都红了啊你,真的没骗我?” “闭嘴,再说我掐你。” 曲蓝还在低笑:“你偷偷告诉我实话吧,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什么时候这人竟然学会调笑他了?曲淼恼火地拉住曲蓝的耳朵,在曲蓝脸上使劲地啃了一口,啃完快步走到前边去,擦过保镖的肩,出了房门。 这一天是大年十五,过了今天曲淼就要前往g市。他和那个人在那里开始,纠缠了几个月,最后无疾而终。 他对g市的感情很复杂,他并不会因为蒋卓晨就厌恶那座城市,但他也无法逃离曾经他们所留下的记忆。幸好,至少在短期内他不用看到蒋卓晨,这让松了一口气。 下午在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半个月过去,小甘又能跳能跑了,午后过了就跑来给曲淼帮忙。曲二少让他老实趴床上,嘴上叼着一支烟,揭开他衣服看他伤口:“我家没佣人吗,这种事非要你来干?” 小甘伏在软软的被子里说:“我没事了,真的,曲总,我就是好想你啊。” 曲淼放下小甘的衣服,摸了一把他的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没有,我说的实话啊嘿嘿。”小甘爬起来,还没坐上两分钟,得知他来了家里的曲妈妈就差人来唤他过去。 曲淼说:“看我妈把你喜欢的,去吧。” 小甘欢欢喜喜地出门去找曲妈妈,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酷酷的帅帅的年轻男人,看到裹得圆圆的小甘,把他盯了两眼。 小甘搓搓手,睁着大眼睛:“咦?你还在啊。” 李浩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挑了一下眉:“过了一个年,从一只熊胖成一只猪了。” 小甘反应了一下才听懂李浩说的是自己,气得鼻子都红了起来。 “浑蛋,懒得理你。”说完气呼呼地跟着佣人往楼道那边走,迈着坚定的步伐,打死都不再回头。谁稀罕他说好听话啊,哼。 曲淼把自己带回来还没有送出去的那些礼物全部从行李箱里拿出来,而后自己找了几套衣服出来,扔到旁边等着佣人来给他整理。 他坐在床前,在一堆礼物里看到一个小盒子。 他突然想起那不是买的,而是别人送给他的。 他把它拿过来打开,里边是一个巴掌大的水晶球。水晶球里有一片白色的沙滩,一片深蓝的天空,漂浮的星星装点在天上,几只小海螺和贝壳趴在沙滩,天空和沙滩的中间,还有一片小小的海洋。 这是保镖在路边给曲淼买的小礼物,不值钱,也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那会儿他背着他,随手把这个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们在t岛的最后一夜,李能阻止了曲淼继续买醉。喝得醉呼呼的曲淼要去沙滩散步,于是他稳稳地将他背了起来。 他们走在热闹的海边,夜空里闪耀着连绵的星光,t岛的海岸线蜿蜒漫长,那深夜里暗涌的大海是如此波澜壮阔,海潮来来去去,撞击着人心底不为人知的角落。 他一直背着他,就像要带他走到某一个世界的尽头,他从这个男人的颈项嗅到一丝无限的宠溺,在氤氲着熟悉与陌生气息的肩头,他从来没有那么失控过地想,如果现在背着他的这个人,是那个该死的浑蛋。那该,多好。 他不能想他,他却忘不了他。 第二天清晨,曲淼上了前往g市的车。 其他人都上班几天了,曲淼连行李都没放直接赶到了办公室。办公室是在一栋离橡树湾很近的办公楼里租的一整层,一出电梯右拐,“三水一晨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几个金色大字就清晰地映入眼底。 曲淼想起那个晚上,他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把自己和蒋卓晨的名字搭在一起想了这么一个名字。现在这名字无不提醒着他他和蒋卓晨发生的那些往事。 明明过去还没多少时间,却仿佛变得十分久远而又历历在目。 曲淼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敲门进来。 曲淼抬起头,来者是雷霆那边的人,也就是临时接替蒋卓晨负责橡树湾项目的马明成。马明成人到中年,四十多岁,头发却一片花白。曲淼笑着跟马明成打了个招呼:“马总,这几天辛苦你们了啊。” “辛苦倒不至于,还没开始忙起来呢。不过……”马明成回头,让秘书出去并带上门,而后走上前来,坐在办公桌前方的沙发上,意味不明地看着曲淼。 曲淼挑挑眉:“不过?” 马明成的眉浅浅地:“不晓得你清不清楚我们蒋总他到底干吗去了?” “嗯?”曲淼奇怪地盯着马明成,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有别的工作出国了吗?” “这、对外当然是这么说的,但蒋总并不是因公出国,这事儿我也只是无意中听我们老蒋总提到,他说蒋总要处理一些私事。但你说,什么私事需要这么神秘嘛,我有点担心蒋总,所以本来还想问问你的。你和蒋总关系好嘛,我以为……哎。” 曲淼心里想,我跟他关系要是能好,明天太阳就该从西边钻出来。 但蒋卓晨竟然不是因公出国,而是消失了。 说不震惊是假的。什么事,值得蒋卓晨这么一个傲慢放肆的男人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等等。 曲淼一下想起年前那桩他和蒋卓晨出的连环事故。难道到现在蒋卓晨都还没解决好那件事? 曲淼正想到这里,他桌对面的马明成握着手里的水杯,心觉自己有点唐突,对他说道,“曲总,我原本以为你知道蒋总的行踪,所以才来打听一下,这事儿既然蒋总连你都瞒着,希望您别告诉别人啊……” “你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马明成微微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说:“待会儿十点有个会议,你手里的资料你先看看,我就先出去了。” 曲淼点点头,马明成转身要走,突然发现背后几米远的墙边竟站着两个人,把他吓了好大一跳。他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房间里除了曲淼之外还有别人,这么猛然地一瞅,他心里一突,曲淼在他背后说:“他们也什么都不会说。” 而且,马明成来问他蒋卓晨的行踪,还不如直接问站在那里的李浩。 他能对蒋卓晨的事知道个屁。 他也不想知道。 那个人要是真的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现在跑出去躲着了,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他。 但一想到蒋卓晨说不定哪天就横尸街头,或者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世人眼前,曲淼心里就七上八下。 他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等马明成离开,他把李浩叫过来。 “曲总?” “蒋卓晨到哪里去了?” 李浩说:“蒋总没有告诉过我。如果您想知道也许可以问问我家老爷。” “不用了。”曲淼挥了挥手,而后翻开手底下那一叠厚厚的材料,漠不关心地说,“他是死是活跟我都没关系,只是你正好在这里我随口问一下。既然你不知道就算了。” 保镖轻瞅了他一眼,转身走回自己该在的地方。这时候,他听到背后的曲淼仿佛自言自语,咬着牙根的:“不,他真的死了更好。” 李浩一步步走向办公室不起眼的角落。房里的空间虽然宽敞,但他和曲淼的对话声一定被第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视线擦过“李能”望着它处的视线,对方像一座不动的山负手站在原地,双眼却盯着曲淼,深深地凝视着埋头工作的年轻男人。 李浩看不清明蒋卓晨的眼神里埋着什么,但他知道曲淼的那句话一定让蒋卓晨非常、非常的不好受。 第五十一章 51. 玩了近两个月,第一天上班曲淼是一万分的不习惯,坐到下班的时候磨皮擦痒腰酸背痛,他恨不得立刻收拾包袱回老家。 但又想到曲蓝,曲淼不愿辜负曲蓝对他的信任,咬咬牙,他还是决定坚持下去。 下班直接回了新家。齐飞送曲淼的那套房子,高档别墅区,离公司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而且是独门独院,上下两层,面积不大,装修得倒是挺好的。 主卧在楼上,曲淼一个人住太空,加上两个保镖都不嫌挤,他就让小甘搬到楼下的一间客房里跟他一起住。小甘吭哧吭哧地把行李从车尾箱里搬下去,搬了一半,手里的箱子突然一轻。 一名长腿的年轻男人托住他的箱子,抓着把手,把他手里那个大箱子轻巧地就放下了地。 “谢谢啊。”小甘说。 虽然这人看起来挺不好相处,但这段时间就要同住一屋檐下了,小甘又是不喜欢跟人结梁子的人,还是想和李浩搞好关系。 李浩一手拖着一只箱子,傲慢地看了小甘一眼,“曲总让我来帮你。”转身就把箱子带走了。 “哎,这人——”这态度!是我哪里得罪他了吗?小甘耸耸鼻子。 崭新的房间宽敞又舒心,齐飞这小子真是够义气的,而且知道曲淼的喜好,装修风格非常合曲淼的意。暖气渐渐充盈,曲淼脱了外套,拿出电话正要给齐飞打电话,曲蓝的来电就进来了。 曲蓝笑盈盈地问:“下班了吗?怎么样?累吗?” “累死了。”曲淼趴在床上,“我现在好想有十个人正在帮我马杀鸡。明明坐在椅子上没做个什么,反而比在外边跑一天还累。” 曲蓝道:“要不改天我让何叔上去照顾你好了,他按摩手法好,你跟爸都喜欢,而且爸妈过几天就要回美国,我一个人在家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不用了,太麻烦。”曲淼捋开额间渐长的头发,“现在我这边住了四个人,再多一个我嫌挤。我让小甘帮我捏几下好了。” 曲蓝叹口气道:“他的伤还没全好,你还是悠着点,让他多休息几天吧。” “嗨曲蓝,你这语气说得我虐待他似的。我不是让他放假了吗,他非要跟着来我有什么办法。再说我也就是说说,要真卖力我怎么会让他干,两个保镖又不是当摆设的。”说到这里,曲淼突然眼前一亮,回头高兴地喊,“李能。” 背后的男人无声地走了过来。 曲淼舒展全身,四肢大瘫地趴着,对曲蓝说:“我让我保镖给我捏几下,我先挂了。过几天我会回去一趟,送爸妈上飞机。” “好,有事记得联系我。”曲蓝说。 “嗯。” 他喉咙里默默响着关于蒋卓晨失踪的事,但最终还是没有对曲蓝说。 不仅仅是他答应了马明成不对别人讲,而且,就像他对李浩说的。蒋卓晨的事和他什么相干,哪怕那个男人哪天真的死了,他站在他的墓碑前,又能以什么身份悲痛欲绝。 在那个时候,他恨他入骨的时候,他是巴不得蒋卓晨早点死的。 曲淼随手扔了电话,闭着眼睛问:“马杀鸡你会吗?” 床边的男人说:“不怎么会,但是捏几下让你舒服应该没问题。” 曲淼说:“那快来吧,这里、肩膀和脖子,还有腰,多来几下。玩个几天能玩得人这么累。” 正说着,他右侧的床垫就往下陷了进去。紧接着,床垫陷得更深,下一秒,一阵无形的气息往曲淼的背上拢来。 曲淼微微地睁开眼睛,在扭着头的仰视的姿势下,视线里的男人显得比平时更为高大,身上还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微微的逆光中,一刹那,李能陷入昏暗光线里的半张脸竟又让曲淼感到了一阵熟悉。 男人跪在曲淼的身子两侧,他微微地俯身,两只修长有力的手放到了曲淼肩头,力道非常合适地在他肩部的骨头和肌肉上揉捏起来。 在肩头和脖子推拿了一阵。 …… …… 保镖的热气呼在曲淼的唇间,曲淼慢了半拍,才发现两人此刻正面贴着面,只要对方随意地一低头,那两瓣有些干燥的唇就会碾上自己的嘴唇。 曲淼后退了一些。 保镖的脸无声进逼上去。 曲淼一把松开抓着李能衣服的手,眼神一收,偏头看着别处,同时推了李能一把:“不按了,你下去,我躺会儿。” 李能紧紧地看了曲淼两眼,眼神如同要把脖子露在毛衣外的青年吃掉一般,而后“嗯。”了一声,利落地下了床。这时候门口传来小甘的声音:“曲总,行李我先放这里啦,晚上我来整理。” 曲淼应了一声:“让他们收拾就行了,这几天你老实地休息,少干体力活。” 小甘把行李放在进门的地方,说道:“收拾一下行李又不是体力活。我下去做晚饭。” 说完果真就溜了。 曲淼不自在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把李能赶出去,拉了个枕头垫在后背,斜靠着床头点了一支烟。 为什么。 他又不是第一次跟别人离得这么近,过去各种各样的人他都见过,接触过——包括一些深入的触碰。却没有谁一靠近他就让他莫名的不自在,而那又不仅仅是不自在,对方的身上总是有着一种怪异的莫名而来的让他贪恋的味道,他矛盾地想要靠近,却又警告自己最好退却。 曲淼觉得挺可笑的。 他喜欢了唐天予那么多年,从没别的谁让他心动过。 这才多久,难不成他就从唐天予到蒋卓晨,现在又要对第三个人动心了?难不成是禁|欲太久,被同样喜欢男人的保镖随便撩一下就不受控制? 不。 其实曲淼的内心是知道答案的。 来自于对方身上的让他情不自禁迷醉的,是他闭着眼就能想起的另一个人的气息。 这才是让他惊慌,不自在的真正的原因。 你还真够贱的啊曲淼。 曲淼咬着烟,呵呵呵地低笑了起来。 哪怕他就是真的这么快移情别恋,也好过在别人身上寻找那个浑蛋的影子。 这样想着,曲淼突然觉得自己不妨跟那个看着老实其实说不定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保镖试一下。不上个床,说不定总惦记着对方跟蒋卓晨像,尝过之后才知道,两个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你这样不好吧。” 曲淼把心事给齐飞说了,齐飞难得持反对意见,因为他有点搞不懂曲淼,“这种情况下你不是更该跟他拉远距离吗,你怎么反倒要跟他、那个,咳,滚|床单。” “我越是想和他拉开距离,心里反而会越是在意。不如直接一点,上了床说不定什么都解决了。要是觉得不行或者有问题,那到时候再说。” 齐大少低唤:“……我的大少爷,我真是服了你。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大家都单身,就当互相帮忙解决生理需求,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么说起来,李能是不是单身曲淼还真不知道。 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曲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家里小,用不着保镖时时刻刻守在房间里或者门口。吃完了晚饭,两名保镖都在楼下,在卧室里关着窗户都能听到两个人在院子里切磋的声音。 曲淼站在窗户里,看着通透如昼的院子想,他总不能直接给那个人说“我要你跟我上|床”吧。 曲二少是很会培养气氛的人,但气氛也都要挑时候,挑人,挑场合,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他又继续看了一会儿两个人打斗,那两人的身手都颇为矫捷,但李能比李浩更为刚猛犀利,甚至隐隐显露出几分杀气,李浩逐渐落了下风,另一个人的攻击就变得势如破竹,最后来了一个过肩摔,竟把李浩结实地摔进了草地里。 曲淼看着都觉得痛。 蒋卓晨那么看重,甚至为之骄傲的保镖,在李能的面前竟呈现出明显的差距。 他这个保镖原来竟这么厉害。说不定跟蒋卓晨那个公认的身手一流的流氓头头比也不会落在下风。 那两人已经切磋完,李浩自己从草地上爬起来,李能大概是关心了一句什么,这时候蒋卓晨的保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曲淼。 他跟曲淼点了点头,而后掸了掸身上的草屑,从院里离开了。 剩下那名高大的威风凛凛的保镖矗立在原地,他慢慢地朝曲淼这边望过来。曲淼打开了窗户,朝他说,“我现在要出门,你把衣服穿好。” 李能微微地凝眉:“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曲淼说:“出去喝酒。” 李能说:“你明天不是要早起上班?” 曲淼说:“只要我能爬的起来不耽误上班时间不就够了。废话少说,你跟着我就行了。” 院里的人不再说话,捞了放在旁边的长椅上的外套就往楼道的方向走,很快就上了楼,进了曲淼的房间。 “别去了,这么晚了,要喝酒在家里也是一样的喝。” “家里喝酒?有氛围吗?而且说不定还能在酒吧遇到什么的对味的——” “曲总!”李能打断了曲淼接下去的话。 “别去。” 李能抓着曲淼的手腕。 他知道,曲淼又不是非他蒋卓晨不可,他一直知道。但他听着曲淼要去找人上|床,想象着那些画面他就受不了!那晚在岛上,曲淼想跟别人一起走却被人打断。而就算没有其他人上来阻扰,他也会亲手破坏他们的“好事”。 他没有立场干涉曲淼的生活,但人的行为不会总受理智控制。 男人眼神深幽地望着曲淼,曲淼回看他半晌,突然笑了。 “不让我去,那你跟我来啊。” 第五十二章 52. 李能的眉心顿时深深地如山隆起:“你说过,如果你再引诱我的话让我拒绝。” “我说过,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的确突然就不想继续了,现在嘛——当然也不是非要跟你。”他的眼睛里淌着放肆的轻慢的流光,李能知道,只要他一放手,曲淼就会走出这道门,后边的事不用他再揣测。 但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曲淼和别人可以,和齐飞可以,和“李能”也可以。他已经想了很久,他渴望重新把曲淼搂进怀里,和曲淼一起做情人之间会做的所有事情。 但今晚,曲淼邀请的并不是蒋卓晨,而是一个和蒋卓晨毫无干系的第三者。对曲淼来说,从头到尾就没他蒋卓晨什么事。 李能的手劲松了松,曲淼的眼神霎时微暗,但下一个刹那,他比之前更紧地握住了他。 李能一把将曲淼扯进了自己胸膛间。 “我还有个问题,你有男朋友吗?”曲淼抬头问。 “不,我没有任何交往对象。”他只有一个喜欢的人,就在眼前。 李能垂下头,看着曲淼彻底放心的脸,他半阖双眼,嘴唇在曲淼的唇上啄了一下,之后突然把人抱了起来。 …… …… 是的,他和别人也可以。 他早知道的。 他可以彻彻底底地放弃那个人,不管和谁,他总能重新活一次。今晚,就是最好的证明。 …… …… “我不会对你负责,你当然也用不着对我负责。”曲淼说,“这种事我们各取所需,你情我愿,合则做,不合则散,你应该也清楚这一点,对吧?” 虽然一开始他们应该就达成了这个共识,但曲淼觉得还是需要把这件事挂在嘴上说出来。 顿了一下李能才点头。 “当然。”他深深地看曲淼一眼说。 他翻身下了床,开始找自己的衣服穿上。曲淼爬起来靠着枕头半躺着:“你可以洗了澡再下去。” “不用了。”男人很快穿好了裤子。 曲淼爬起来,下了地,捞过搭在沙发上的睡衣穿上。他系好带子,看着背对着他的男人沉默地穿好了外套,突然有点于心不忍,又有点唾弃自己。他这样是不是有点渣? “没事我就去睡觉了。”李能说。曲淼点点头,男人往前走,他跟着。李能走了两步停下来,回身看着他。 曲淼挑挑眉:“我的烟没了,我下去到小甘那里拿包烟。” 李能:“穿好再下去。” 曲二少错开李能,走到男人前边去,“下个楼还能把我吹感冒了?”曲二少的身体倍棒,几分钟的冷风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听到这句话,男人面上没什么反应地说:“我去帮你拿吧。” 正说着,曲淼已经拉开了房门。 “啰嗦。” 然而门一开,外边竟站着一个男人。那人的视线一下对上了曲淼的视线。 李浩。 李浩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曲淼,他惊异地把满脸红潮未消的曲淼看了两眼,之后,就看到了跟着曲淼走出来的男人,脸色顿时变得更震惊。 曲淼瞪着李浩:“你在这干吗?”明明已经让他们晚上自己休息自己的。 他没听到回答。李浩瞪着曲淼背后的人,因为过于震惊而差点脱口而出一个“蒋”字,但吐了半个音之后,他脸色突变,迅速地闭上了嘴。 曲淼见李浩神色这么震惊,眉头顿时微微一收,转眼他就反应过来——这个人,难不成以为他除了蒋卓晨还不能跟别人怎么一下了?他顿时觉得可笑至极,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了笑,“我说,你该不会想向你主子打小报告吧?不过随便你,想说什么你对他说啊。” 他没看到自己背后的男人瞬息万变的表情,径直便跨出房门,走上前去,逼到了李浩的眼前。 “如你所见,我跟我的保镖上|床了,wat” 他的嘴里吐出毫不在意的嘲讽,而站在后方的人眼神越发的暗沉。 “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李浩还没说话,曲淼不快地继续问。 李浩已经从刚才差点露馅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换成了一贯的酷劲。他说:“我来看看李能在不在,有个招数想请教他。” 曲淼回过身,这时候他身后的人神色已恢复了正常,之前那些变幻莫测的细节他都没有察觉到。 “人在这里了,不过他刚‘运动’过,我看你们还是悠着点好。要是我的保镖不小心受了伤,下一次我就只有抓你跟我上床了。” 李浩没理曲淼恶意的话,面色平静如常地说:“那您早点休息。” 李能从曲淼身边擦过去,对他说:“我把烟给你拿上来,你回房间。” 口吻有些不容商量的强硬,说完就跟在李浩后边往楼梯走去。 很快李能就拿了烟上来,曲淼手插在口袋里,靠着门等着他。 男人把烟塞曲淼手里,给他拢了拢睡衣,低头看着他说:“去洗个澡睡觉吧。” 曲淼拆了包装,取了一支烟出来,从衣兜里拿出打火机把烟点了,靠在门上抽起来。 已经准备走的人看着他嘴里的烟,说道:“少抽点烟吧。” 曲淼不置可否地挑起眼皮:“你不抽烟?” “以前抽,最近戒了。” 曲淼在寥寥烟雾里瞅着距离自己不到一米远的人,一只手揣回浴袍的兜里,一只手夹着香烟,缓缓地笑道:“有什么戒的必要?” 李能盯着他的视线:“想活久一点,就戒了。” 这次曲淼不以为然地加深了笑意:“你下去吧,我回房了。” 他转过身,用脚关了房门。 他并没有立刻去洗澡,而是靠在门上,在幽暗的空间里抽着烟。 在他烟瘾没有这么大的时候,那个人引诱着他,让他一步步地踏入对方的陷阱,身体,心,甚至是烟瘾。 有些东西一旦上了瘾,也许就比想象中更难戒掉。 但既然烟能戒,人又怎么不可以。 他做了,他该值得庆贺。 但他心底漫过的却是极端的可笑。 可笑又悲哀。 进了蒋卓晨的房间,关好门,李浩很自觉地第一时间向蒋卓晨请罪。 “蒋总,对不起,刚才我差点说漏了嘴。” 顶着别人的脸的男人走到沙发前,一言不发地坐下来,满室都弥散着低压。 年轻的保镖跟上来,站在一旁,道:“我做错了事,任蒋总您处罚。” 蒋卓晨锁着眉头,盯着面前的茶几,过了好几秒才说:“如果今晚他产生了任何怀疑,我和他之间或许就彻底没法再弥补。你知道我为了挽回过去的过错做了多少事情,现在我面对他每天都必须小心翼翼,我绝对不能让任何一点过失造成我不想看到的后果。” “我知道,”李浩说,“都是我的错。” “今天他没注意到异常就算了。”蒋卓晨说,“绝对不能有下一次。” 幸好今天曲淼也没想太多,否则他就面临着暴露的危机。他甚至在床上的时候都刻意避免用平时的一些习惯和方式,就是不让曲淼因为上个床而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是。”保镖坚定地回答。 蒋卓晨这才神色稍缓:“你刚才找我是有什么事?” “是蒋总——蒋方瑜,他让我问问您,后天是他正式上任的发布会,你会不会回去一趟。” 为了避免曲淼起疑,蒋卓晨让蒋方瑜和其他几名不能断绝沟通的人通过李浩联系他,蒋方瑜任职雷霆传媒的e他并不是非去不可,所以他摇头道,“我就不去了。” 李浩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蒋卓晨睨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李浩犹豫了一下才问:“您想以现在的身份在曲总身边待到什么时候为止?时间再久一点,外边关于您失踪的传言恐怕会越来越多,而且老爷那边也会生疑。” 蒋卓晨站起来,步步走向窗边。待到什么时候?他恨不得现在就告诉曲淼,他就是蒋卓晨。 玻璃窗上映着蒋卓晨已经逐渐熟悉的那个假身份的脸,他冷冷地缓缓地说。 “待到待不下去为止,待到我不得不离开为止,或者待到我可以让他知道我是谁的那天为止。” 哪怕那一天是在很久之后。 外边就算掀起传言,只要不影响他和曲淼之间这个小小的世界,就是毁天灭地的狂风巨浪他也压根不在意。 至于家里,偶尔回去露个面,能稳多久就是多久。 那个理性的,计划妥帖的蒋卓晨渐渐的变了。他并没想好他换一个身份换一张脸来到曲淼身边应该做一些什么事情、可以做一些什么事情。 他甚至就只是想这么看着他,守着他,哪怕自己永远无法再用“蒋卓晨”的身份见他一面,看他一眼,哪怕“蒋卓晨”就这样消失,死去,被他葬在这张面皮之下,悲哀地被曲淼所忘记。 但当他终于又把曲淼拥入怀中的时候,他无法感到喜悦,他甚至痛恨、嫉妒扮作“李能”的自己。 他有什么办法。 他的身体和他的心是冰火两重天,他陷在天堂无法自拔,却更在地狱痛不欲生。 第五十三章 53. 四个人的同居生活就这样在小别墅里开始。(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曲淼住在楼上,其他三人住楼下。 小甘的伤口虽然已经没什么问题,但曲淼还是让他自己在家先闲些日子再说。于是小甘每天不跟着曲淼去上班,就在家里煮煮饭搞搞卫生什么的。 两名保镖每周也有两天的休息时间,闲暇的时候,经常能看到李浩跟李能在院子里过招。如此过了半个月,g市的天气渐渐暖和,晚上吃了饭没事,曲淼就坐在院子里抽着烟,看那两个人打来斗去,有时候他自己也上去喂几招,跟李浩勉强还能走走,但在他自己的保镖面前,他那点功夫就有点不够看。 李能也会指点曲淼,虽然他其实也没太多的路数,但那种彷如天生的野性、兽性、狠厉,在一招一式里穿行肆虐,光是气势就压了别人一头,就不用说勇猛而敏捷的身手。 有时候曲淼明显地感觉得出来自己被人吃豆腐。…… 到了最后,院子里的指教,终于转换了场地。 曲淼取出眼罩,在李能的面前,再一次遮住了自己黑白分明的双眼。 也许有一天不用再戴着它,但不是现在。 …… 回到自己的房间,李能走进浴室,双手撑在琉璃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的那张假脸有些微的起皱,那是被曲淼给揉的。 李能拿出工具箱,用沈雷给他的专用的配套工具卸掉了那张面具。慢慢的,“蒋卓晨”的脸在镜中露了出来。 第二天,曲淼是被曲蓝的电话吵醒的。 曲淼迷迷糊糊地听到曲蓝清爽的声音:“现在是下午一点,你是还没起床还是正在睡午觉?” 曲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之后才察觉出一身的酸痛。 他和李能搞了一夜,他竟然被搞晕了过去,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不知道……扭过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 “我还没起呢,今天周末,多睡会儿啊。” “你这哪才一会儿?”曲蓝笑了一声,但下一句,他的话题和话锋都变得不再一样。 “蒋卓晨,似乎是失踪了。” 曲淼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嗡嗡”地响了几声,一下清醒了许多,曲蓝继续说:“他已经快一个月没出现过了,之前雷霆的股东大会据说也没见到他。” 曲淼捂了捂脑袋:“哦,那也不管我们的事。” 他早就知道蒋卓晨人间蒸发的事,但是那时候他只是猜想,现在却连曲蓝都这么认为,要是蒋卓晨继续玩失踪,恐怕外界会引起不少的猜疑,甚至是骚动。 曲蓝嗯了一句,之后叹了一口气:“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毕竟认识了二十多年——哎,总之希望他没出什么事。” 曲淼宽慰地说:“你就放心吧,祸害遗千年,他这个人老奸巨猾,能出什么事?”然而他自己心里却反有些烦躁。 蒋卓晨这是真的死在哪了吗。 …… 本来今天是想要出门去跟那几个g市的朋友鬼混的,但曲淼浑身都不自在,……他还能出门才怪。 他不自在地下了楼,不解气地诅咒李能最好能痿个十天半个月。 楼下李浩和小甘都在,两人在给花园里的那一排刚栽不久的蔷薇弄架子。 曲淼不太想看到李能,不过他也的确没看到那男人,一会儿他才想起,这两天轮到李能休假,之前就说要回老家参加朋友婚礼,估计一早就走了。 曲淼坐在院里的桌前吃早午餐,看那两人继续忙碌。那蔷薇花架是由木条一根一根地钉起来,做成无数的木格子。李浩蹲在地上做架子,小甘在旁边帮忙扶木头、递钉子,分工劳作,有条不紊。 春光泄下,暖风清扬,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小甘正给保镖递水喝,戴着木工手套的保镖扶了一下小甘的手腕,自己不去接瓶子,就着秘书的手仰头喝了两口水,又埋头继续干活,画面格外的顺眼。 曲淼咬着筷子,撑着下巴瞅着眼前这两个人,有点疑惑地想,什么时候他的秘书跟蒋卓晨的保镖竟相处得这么和谐? 然而,中午曲蓝和曲淼才说着蒋卓晨人间蒸发的事,谁都没想到,晚上,那个已经引起了小小骚动的男人一如他当初凭空消失,他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了一个活动现场。 曲淼惊讶地看着曲蓝给他传来的现场视频,看完之后他立刻联系了曲蓝问:“你确定是蒋卓晨本人?” “刚才我跟他聊了几句,试探了一下他,那些是只有蒋卓晨自己才知道的事,他都聊得从善如流。而且他本人的那种气质我想其他人也学不到那么像。” “那他这段时间呢?” 曲蓝说:“他说在南美那边考察一个新项目。”至于蒋卓晨说的是真是假,那只有他自己知道。毕竟就连就连雷霆的高层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就凭这么一句话疑点确实太多。 曲淼捏着电话,心情复杂地说:“既然这样那你也别担心他了。” 李能休假离开,蒋卓晨出现了。这时机是不是太巧了?! 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但是……那个可能性根本就不成立……李能天天在他的面前,如果李能是蒋卓晨,他怎么可能做得到毫不露馅?! 就在这时候,曲淼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在他和李能第一次上|床的那天,李浩喊了一半的某个字——“j”?李浩,难道是想喊“蒋总”? 一想到这里,曲淼就眼神发暗。不是他太过敏感猜忌,而是一种本能驱使着他把这种可能性提上脑海。 而要确定李能和蒋卓晨不是同一个人也不难——曲淼划开了通讯簿,找到了保镖的名字,并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一会儿被人接了起来,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哄闹声,有些嘈杂,李能的声音在曲淼耳边响起:“曲总?” 是曲淼最近听熟了的音色,不过大概是有点醉酒,嗓子里飘出来一点沙哑与熏熏然。 这一刻,曲淼的猜疑已经去了一半,蒋卓晨不可能同时出现在高端酒会与喧闹的婚礼现场两个地方,他问:“你还在酒席上?” 李能说:“到新人家里了,大家在闹洞房,我没进去。” 后边又传来男女的起哄声,还有小孩子喊着要红包的声音。看来,真是的自己太多心了。曲淼说,“你好好玩吧。” 李能说:“好,曲总你早点休息,别熬夜。” 这时候,曲淼耳朵里传来另一道陌生的声音,醉醺醺的由远而近:“你小子跟谁偷偷打电话呢,难不成是你女朋友?嘿嘿。什么时候带来认识认识啊,有女朋友也不介绍,太没义气了——” “是我老板,你别闹!”李能的声音远了一点,是在应付对方,而后有些无奈地对曲淼说,“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先挂了。” 曲淼说了句“没事了”,之后两人同时收了线。 李能挂了曲淼的电话之后,之前一直吵杂闹腾的空间迅速地安静了下来。无论是房间里的新人、闹洞房的人,还是在客厅里玩闹的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前一刻的活动,把宁静的空间留给了李能。 李能站在原地,立刻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蒋总。” “嗯。”电话的那头,传来的是蒋卓晨的声音。 “曲总刚刚给我打电话了。”李能道。 “他果然会联系你。”蒋卓晨说,“没露馅吧?” 他安排了一场完美的“婚礼”,做足准备,就是为了迎接那一刻。而他猜得没有错,这种蛛丝马迹曲淼绝对不会放过,一旦曲淼怀疑他的出现和李能的离开是一场预谋,那一定会进行两边的验证。 “嗯,曲总口吻很正常,应该没起疑。” “多谢你了。”蒋卓晨难得对别人说一声谢谢,这一句说得尤为的诚恳,“我还要继续假扮你的身份,在结束之前只能委屈你隐姓埋名,但是报酬我一分都不会少给你。” 李能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其他的报酬就不用了。” 是的,刚刚和曲淼通话的李能,才是真正的李能!他刚从部队退伍的那年曾经应征过德雷科技的实验者,蒋卓晨拿到的那张“脸”的主人,便是他。 蒋卓晨帮忙送李能的弟弟进入军校,帮李能的爷爷付了高额的手术费用,拿到了这张“脸”的使用权,得到李能本人的配合。也因为如此,他才更顺利地瞒过了曲淼当初的调查,以及今天的试探。 “我晚一点把电话给你送过去。”李能说。 今天中午两人在a市碰头,蒋卓晨将电话给了李能,并详细地交待了他许多事情。下午分开后,就由李能全程扮演曲淼的保镖的角色,而蒋卓晨则暂时恢复了自己的身份。 蒋卓晨会这样安排,是因为家里的原因。当初他告诉父母要秘密解决车祸事件,现在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他却几乎是半失踪的状态,他父亲从最初的担心,到现在开始生疑,他必须回去一趟。而趁这机会,他也正好出去露个脸。 蒋卓晨和李能约定了凌晨碰头的地点与时间,李能又收到了曲淼的一条信息。保持着通话状态,李能点开了来信。 曲淼让李能发两张他在闹洞房的现场照片过去。 李能给蒋卓晨说了,对方在那边无奈地笑了一声:“你给他发吧。他这个人有时候笨得要命,有时候又敏感多疑、心细如发,今天他不仅会找你,回头说不定还会去德雷探口风。这个蠢东西。” 他声音里尽是说不出的宠溺,且毫不掩饰,跟他平时的说话、为人截然不同。李能在这头听着,不免想,蒋卓晨真的对曲淼喜欢到了一定的程度,否则这个在别人面前总是狂傲强势的男人怎么会用这样的口吻对别人说起曲淼。 哪怕是一句“蠢东西”,那却不是骂人,而是一种到了极致的宠爱甚至骄傲。 为了彻底地让自己安心,曲淼第二天又跑了一趟德雷科技,在沈雷那里旁敲侧击,最终确定他没给蒋卓晨帮什么不能帮的忙。 再一次确定李能和蒋卓晨不是一个人之后,曲淼终于彻底地放下了心。 但同时,曲淼也不太想再跟这个保镖睡了。至少暂时他没什么跟李能滚床单的欲|望。 大概是那一次吃得太饱,管得够久,总之后来的数日,面对保镖暧昧或光明正大的撩|拨,曲淼都不怎么接招。 而蒋卓晨出现过一次后,之后又没了消息。 第五十四章 54. 又一个周末,天气已经更加暖和。g市的春天比a市来得快,院子里的那几株垂丝海棠纷纷开了花,一簇又一簇,一树又一树,在阳光下,每一瓣粉色的花瓣都如半透明一般,剔透艳丽,绰约多姿,凑成大朵的繁云,在晴空下美得不可方物。 穿戴整齐的曲淼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翘着二郎腿悠哉地抽烟。 阳光透过花树射下来,落在黑西装白衬衣的青年脸上和身上,几片花瓣随风飘飞,有一片路过曲淼的头顶,窝在耳朵上的发丝间就不肯走了。 院里的风景就像穿透了相机的滤镜,在这景的中心处,是慵懒抽着香烟的青年。缭绕的烟雾与春光间,他微微地抬着眼皮,英俊的脸越发的温润无暇,几如完美。 之前剪过的头发又已经修修剪剪过几次,曲淼现在还在脑后那一片留着刺刺的短发,但曲蓝再也不会因此而跟他生气。 春光正好,每天的日子都在平静安稳中度过。在这个小别墅里,曲二少已渐渐习惯了四个人的生活。 而他一直怀藏的对某个人的情绪,也或许因为这样柔和的时光而不再那么激烈,想到那个人时,也竟不再让他痛恨入骨。 蒋卓晨终究只是他感情路上的一个过客,他喜欢唐天予那么久都能放下,而他跟蒋卓晨那场镜花水月更算不上什么。 曲二少一支烟抽完,有点不耐烦冲着某个方向喊道:“好了没有?要是真不舒服你今天就在家待着。” 从窗口里边瓮瓮地传出秘书的声音:“快了快了,我也没想到今天拉肚子,对不起啦曲总。” 过了几分钟小甘背着个公文包,一脸虚脱地从洗手间里跑出来,曲淼看着他可怜巴巴地,皱了皱眉头道:“你还是别跟着我了,怎么吃了药还这样。” “我也不知道啊。”小甘一张苦瓜脸,“就昨晚吃了点烧烤,谁知道拉得这么厉害……我们快走吧。” “你确定ok?”下午zf有个开发项目会,完了之后晚上三水一晨公司有个酒宴。小甘对那种自助晚宴很有兴趣,但曲淼并不想带着一个病怏怏的跟班…… “应该没事了吧。”小甘有点不太确定,因为他的肚子还在叫呢。 “那走吧。”曲淼一边走一边说,“要是你待会儿出了问题我可不会管你。” “嘿嘿。”小甘笑,喜滋滋地跟在曲淼屁股后头。能跟着曲淼去那种高级的宴会的机会可不多呢,这回因为是公司主办,所以曲总把他捎上了,他怎么能不抓好机会。 然而才走到门口小甘的肚子就一阵“咕咕噜噜”的疯叫,同时他的肠子绞痛起来,根本来不及好好跟曲淼说话,他转身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我又不行了啊啊啊——” “……”他的曲总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你倒是把包里的东西给我。 曲淼打了个电话,让人过来照顾小甘,而后把文件资料之类该拿的拿了,告诉小甘要是晚上好了自己过来,随后便出了门。 这是一个异常晴好的天气,万里晴空蔚蓝一片,轻风拂脸,光辉柔软熨帖,暖洋洋包裹着周身,让人贪恋又回味。 车已经从车库开出,就停在门外。两名保镖分别站在车的两旁等着曲淼,他走下矮矮的台阶,他的保镖给他打开了车后门,李浩则拉开了司机位的门,自己坐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谁都不会在这样美妙的日子里去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李浩开着车,曲淼和李能坐在后排,曲淼靠在椅背上,车开出小区,李能转头看他,盯着他的右耳的上方,唇角噙着难忍的笑意。 “?我头上有什么?”曲淼不解地问,伸手去摸被人盯着的位置,但保镖马上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 “没什么。”李能拉下曲淼的手,嘴角勾起,这是连掩饰都不想掩饰了,那张长得老实的脸笑得有点欠揍地说,“别动,保持你现在这样就好。” 一片粉色的花瓣害羞地躲在那里,夹在黑色的发丝与耳朵间,为曲淼打扮得光洁整齐的样子添了一份说不出的干净的艳丽。 曲淼的脸一垮:“放手!”他从保镖的钳制里抽出手,懊恼地在耳朵上抓了抓,什么都没抓到。 花瓣从他头发上落下,李能伸出手,接住了飘下的那片晶莹。 “既然你不要就给我吧。”李能把指间的花瓣拿到曲淼眼前晃了一下,而后正正经经地把它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你——” 虽然只是一片不小心落到自己头上的花瓣,曲淼却觉得自己被人调戏了。 保镖收了花瓣后端正地坐好,望着前边说:“这是曲总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就珍藏着留个纪念吧。” 曲淼想,我没送过你东西吗? 但是我凭什么要送一个保镖东西。我不是给你开工资了吗?怎么说得我这么小气? 他把李能瞅了两眼:“你想要我送你们什么?” 李能有点惊讶地回头,他没想到曲淼还真的准备送自己东西,心底其实有些复杂。半晌恢复了平静:“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您吧。” “那你慢慢想吧。”曲淼琢磨,要是你敢跟我要太贵的东西我弄不死你。 然而,曲淼并没有等到“李能”向他要什么礼物。 后来也一直没有等到。 这是曲淼和“李能”在一起的最后几个小时。 这天是农历二月初七,忌诸事不宜。 阳光灿烂的天空,过了下午四点不知不觉竟转了阴,连带风也不再柔软,刺得人的皮肤有些阴冷。结束了会议,曲淼赶到宴会厅的时候天空越发的暗沉,许多工作人员正忙着布置现场。 站在屋檐下,看着人们加紧把室外花园的东西搬进酒店里,负责人对曲淼说:“本来准备在外边弄的,但这天气看起来不太对,为了以防下雨只好改到室内了。这鬼天气,天气预报真不能信啊。” 正说着,斜风里刮下了几丝雨,飘进屋檐,曲淼伸手摸了一下脸的水,说:“辛苦了,抓紧时间弄好。” 负责人说:“好好,曲总你放心,一定可以及时布置好的。” 晚一点的时候马明成也带着一群人到了酒店。马总染黑了他花白的头发,看起来比平日年轻了不少,他跟曲淼寒暄了几句就去准备背今晚的发言。 再晚一些,淅淅沥沥的雨竟成了磅礴之势,定在七点的宴会因为一些人的迟到而推迟了一会儿。 雨下得太大,曲淼直接让小甘待在家里不准来了。 曲淼在门口等待来迟的客人,听到有人说:“马上惊蛰了,雷雨季也该来啦。” 他往外看了看,黑色的雨倾轧了城市的霓虹,酒店外的世界一片模糊,不知为何他的心跳莫名地紊乱起来。 也许是对这种夜宴有了心理阴影,曲淼稍微压下不安的心跳,又等了几分钟,最后的嘉宾终于到了。 虽然外边下着雨,但晚上的一切都还算顺利。 近十点时宴会结束,一个接一个地送了客人离开,跟自己这边的人打了招呼后曲淼也准备带着保镖走了。 酒店的对面就有药店,曲淼没直接上车,而是走出了酒店往药房的方向走,他准备给还没完全好的秘书买点药回去。 李能撑着伞拉着曲淼,“您回车里吧,我去就行了。” 曲淼说:“我正好透一下气,抽支烟。” 雨“噼噼啪啪”地下,曲淼在伞下点燃了一支烟。虽然已经差不多十点,繁华的街头依旧人来车往,哪怕就是盖世的大雨也阻止不了城市的纷呈热闹。走过了一半的街道正遇到红灯,于是曲淼在等待区停了下来。 雨声里伴着一声惊雷,“轰隆——”一声炸下,炸了曲淼个措手不及。他的手一抖,手里的烟一下掉在了地上。 曲淼的余惊未定的脸一下就难看起来。这特么的——他平时根本就不是怕什么打雷的人,但这突如其来的雷声轰得他连烟都吓掉了,他还怎么能在目睹了这一切的保镖面前抬起头来?! 耳边果然传来一声隐隐的笑。 “笑个屁,给我闭嘴!” 李能在车流的夹道间看着跳脚的青年,无辜地说:“我没有笑啊。” 这时候直行的车停了下来,转弯的车逐渐开出了等待区,在伞下,雨中,狭小的世界里,曲淼满脸怒气地:“你当我耳朵聋啊?你知道嘲笑老板的后果是什么吗——” 第一辆转弯的车驶了过来,像要汇进车流,斜斜背对着来车的伞底下,曲淼因为觉得分外丢脸,还在迁怒。 那辆车离他们越来越近,在这时候,司机突然轰下了油门,朝行人等待区的人撞了过来—— “轰隆!”又一声惊雷落下。曲淼眼里前一秒还在望着他打趣地笑着男人,瞬息脸色骤变。 这一幕就像极度漫长的镜头,在后来的许多时间里,曲淼也总是想起,想起在别人的外皮下蒋卓晨那双陌生的、却又熟悉到了他骨子的深邃眼睛,那里边演绎着从深情到诀别的谢幕,触目惊心。 他被人重重一推,夜空里,黑色的伞如幽冥一般飞了出去,耳朵里,车轮胎疯狂摩擦地面的声音无处不在,刺眼的车灯毁灭了曲淼眼里的整个世界。 雨声,突然消失了。 第五十五章 55. “啪——”曲淼摔在了背后不远的绿化从里,背后溅起重重的水花。他的后脑勺撞在一棵粗壮的银杏树上,脑袋立刻嗡嗡地发晕。 没有时间让自己慢慢清醒,曲淼在晕眩中爬起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漂泊大雨中的男人。那一辆撞了李能的车毫不犹豫地、飞速地逃离了现场,只看到尾灯闪烁,但他来不及理会。 “李能、李能——”曲淼连滚带爬地从草丛里爬出去,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从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慌乱。 在车冲过来的时候,李能如果要躲是可以躲开的,但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曲淼哆嗦着,他爬上去,男人就躺在那里,他坐在他身下抱起李能的头,大声地喊对方的名字。 “李能,李能!” 黑色的路面上流淌的不仅仅再是雨水,还有不断从男人身上流下的血。 李能紧闭的双眼费力地睁开一线,平日那么厉害,生龙活虎,此刻却气若游丝,他却仍旧在安慰他,努力地对眼中一时清晰一时模糊的曲淼说:“……我、没事。” 他被他枕在腿上,青年是如此惊慌失措。曲淼从来没有为了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曾经也变态一样地期望,有一天曲淼所有的情绪都只为了他一个人……但这一刻到真的来时,他却后悔了,他只希望眼前的人每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开心的。 许多的车主和路人停了下来。 有人说:“我打120了,救护车很快就到了。附近就有医院。” 有人问:“这里有医护人员吗?!”所有人都静默地摇头。 还有几个人上前给李能和曲淼撑伞,但雨是如此的滂沱,刺骨,剜心,那些伞,什么也遮不住。 人们围在外围,捂嘴看着这触目惊心的画面,没有人能说出一句安慰的字眼。 “你不会有事的,”眼泪混合着头发里的雨水,不断从曲淼脸上滚落,“你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 “曲淼……咳……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是你救了我啊!你给我撑着,撑着!”曲淼大叫。这个人流了太多的血,可是他不敢动他,就只能这样抱着他,用自己同样冰凉的肌肤给他给不了的温暖。他的泪水落在李能的脸上,他不断地伸手给男人擦脸上的水迹,他多想要阻止他咳出更多的血来,可是却什么都办不到! 这时候,曲淼手指上的触感突然变得很是奇怪,在伞下的微光里,他惊疑地瞪着李能的脸,立刻,他的惊疑就变成了愕然。 愕然的同时,他的大脑“轰”地一响。 李能脸上的皮肤为什么变皱了?变形了?难道——因为这张脸——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不是李能,那会是谁呢—— 不…… 不是的,不会的!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是蒋卓晨! 曲淼的身子顿时抖成了筛子!不不不!不!不!他哆嗦着,惊恐地在男人的脸上摸索,希望能找到接缝之类的地方,但他的手腕竟突然被人如铁一般拽住了。那个连咳嗽都没力气的男人,却竟然用了那么大的劲阻止他。 “……浩……”男人的胸膛大大地起伏了一下,他已经连喊一个人的名字都没法喊全。 “我在。”被叫到的年轻人知道蒋卓晨是在呼唤自己,他咬着牙,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一把抓紧了男人的另一只手。 曲淼这才注意到,被他留在路边等他们的李浩早已经冲过了马路,推开了围观的人群,此时就跪在他们的旁边。 他这才注意到已经近在耳内的救护车的声音,这才注意到原来身边有那么多的人,注意到雨下的极夜是如此寒冷,冷得他周身麻木。 救护车已经停在了前方,人们自觉地让开了道路。 “把、咳咳、他带走,咳咳……保护、好-他。” “我知道,我会的。”一向坚韧而酷帅的保镖,在倾盆的大雨中红着眼眶回答。 这是曲淼听到的来自“李能”嘴里的最后一句话。医护人员冒着雨小跑上来,此时曲淼的腋下突然穿出一双手,紧紧将他困在了双臂间。 “得罪了曲总。”李浩颤抖着说。 那个男人的头一下离开了曲淼,他的膝盖一轻,他怔怔地望着对方被人抬上了担架。几秒之后,曲淼突然在李浩的桎梏下挣扎了起来:“蒋卓晨!!放开我,我跟他一起去!!” 他不能让那个人就这样走了,他还没确定李能就是蒋卓晨,他还没确定那个人一定会脱险,他要亲自、第一时间知道所有的情况,他有很多的事要做,很多的话要说—— “放开我!放开我!李浩!!” 后颈上突然传来一记重击。曲淼身子顿时一软,眼前一黑,他的爱憎,他的喜怒,明媚的黑暗的世界统统消失了。 “你是蒋卓晨、你是蒋卓晨?!”男人倒在曲淼怀中,曲淼颤抖着,他有预感,在他怀里咳着血的就是蒋卓晨,可是他不想他是蒋卓晨啊! 曲淼颤抖着伸出手摸着男人的脸,他慢慢揭开了对方脸上的面具…… 蒋卓晨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呜、呜——”真的是他,是他,为什么非要是他呢!曲淼咬着嘴唇,想阻止自己悲痛欲绝的心情,可是怀里的人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他再一次丢下了他。 不,我不想要你死,你别死,蒋卓晨,蒋卓晨,你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四周一片孤寂的黑暗,只剩下曲淼抱着蒋卓晨的尸体恸哭。他一直哭着,一直一直…… 不知何时,画面变幻,黑暗悄悄地逝去,蒋卓晨和曲淼站在一片亮光之中。 “曲淼,我爱你。”男人低着头温柔而悲伤地抱着曲淼,他身上的张狂霸气,不羁傲岸,凌厉狠辣全都不在了。全世界只剩下两个人,他和他紧紧相拥,曲淼甚至能感受到来自蒋卓晨胸膛里的心跳。 “我爱你,我爱你……”他亲吻他的发丝,他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地柔情如水地对曲淼告白。 曲淼想,他应该高兴的,终于有这一天,蒋卓晨对他温柔以待,可是他的内心为什么这么悲痛,痛得就像心脏被无数的刀割得鲜血淋漓,再也不能复原。 “我也是,我也爱你。”曲淼沙哑地回答,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在哭,就像蒋卓晨不断地说他爱他,他也不停地落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他从来没有为了谁这么悲痛,他甚至有很多年、很多年都没哭过。他就那样死地抓着蒋卓晨的手,直到蒋卓晨慢慢将他推离自己。可是他仍旧把蒋卓晨抓着,他不想放手,他不能放手,他知道一旦放手,自己就再也留不住眼前的人。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是那么帅气,那么好看,世界上独一无二,就像他们在帆船酒店的桥上的那一夜,蒋卓晨滚烫的体温让人的心怦怦跳动,一眼陷落,再也不能自拔。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爱上了他。 他爱过也恨过的人低头亲吻他潮湿的脸,感伤至极地问:“你曾经说我死了你才会原谅我,为了你,我可以用死来证明我爱你,曲淼,现在,你能原谅我了吗。” 曲淼泪流满面,他原谅他了,他原谅他了! “我原谅你,蒋卓晨,你别走、别走,你走了我就不会原谅你了。我爱你,我也爱你!蒋卓晨——” 白光消失,蒋卓晨的身影远去,随那光一起消失在了曲淼的眼前。 不!! “曲总!!”一声大叫传入耳朵里。 曲淼猛然睁开双眼,他红肿得刺痛的眼睛里是他熟悉的天花板。他躺在那里,脸上和耳际一片冰凉潮湿。小甘趴在床边忧心地喊着他,他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 几秒之后,曲淼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走到衣柜前开始找衣服套上。 小甘红着眼眶,着急地喊:“曲总,你要去哪里?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还在发烧,今天最好休息不要出门。下午曲总、家里的曲总他还要过来看你。” 曲淼置若未闻,一言不发,穿好衣服径直朝门外走,一把打开门,他果然看到了站在外边的李浩。 曲淼一把抓着李浩的衣领,把人“碰”地推撞在墙上:“他就是蒋卓晨,是不是?!李能就是蒋卓晨?!” 他双眼肿痛而目光如炬,嗓音沙哑而咄咄逼人,虽然在发着烧,却一身慑人的冰寒。而李浩任他拽着衣服,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嘴里却答道:“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曲淼早就料到会这样,李浩听蒋卓晨的而不听他的,这一句“无可奉告”,无异于间接承认了曲淼的问话。而哪怕他不承认,曲淼也不需要听他的其他答案。曲淼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人呢——” “昨晚送到了区医院。” 曲淼的手又抖了起来,他甚至不太敢问出口自己真正想问的:“我是说他——他人还——好不好。”昨晚伤得那么重,浑身是血,他根本连回忆一下当时的画面都害怕得要死。 一向冷酷的保镖眼角也微微地发红:“我不知道,昨晚我去了一趟医院后来就回来了,当时还在抢救,我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曲淼扔了李浩的衣服,转身就朝楼下走。 “曲总!” 李浩和小甘紧紧地跟上来。 “你是他的保镖,你不守着他在我这里做什么。”曲淼越走越快,他想起梦里蒋卓晨的告别,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 李浩和小甘一直跟着曲淼,小甘再也不敢劝曲淼休息,李浩开着车,三人到了区医院,却被告知人在上午九点过就已经被接走了。 “您知道去哪里了吗?”现在已经接近下午两点,恐怕蒋卓晨早已经在别的医院安顿好了。 蒋卓晨的主治医生说:“这个真不知道,是直升机来接的人,他家直接办理了出院,带着医疗队伍来的。当时手术刚刚做完,人还昏迷不醒呢。” 曲淼紧锁着眉头:“那他——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说:“术后情况还算稳定,所以我们才敢放人。但是什么时候醒这个就说不准了,昨晚送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陷入了昏迷,不仅内脏受损严重,肋骨断了两根,脑损伤也相当严重。他这种情况,苏醒得快可能一个月的样子,慢的话两三个月甚至更久——但如果超过了六个月都不醒,苏醒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 曲淼的心脏狠狠一跳。 “谢谢您。最后、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他的登记姓名,是不是蒋卓晨?” 医生顿时诧异地看了曲淼一眼。 这几名年轻人来找他的时候,他因为认出了最高的那个,他们一问昨晚的病人,他就直接说了。但问了一大堆之后,他眼前这名青年竟然还不知道病患的名字?! 曲淼解释道:“我朋友——他因为工作性质复杂,所以有时候会用化名。” 医生心存疑虑,犹豫了片刻,才说:“的确是叫蒋卓晨。” 曲淼捏紧拳头,他的双眼紧紧闭了起来。 李能,真的就是蒋卓晨。在得到答案时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轻松了一些还是更加沉重。 曲淼和外界都一度以为蒋卓晨消失了,可是这个人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一直在他的身边。他想起他和李能的点点滴滴,想起自己对李能的微妙的感觉,原来,其实所有的感觉都是给蒋卓晨的,他们相处时一切熟悉的蛛丝马迹都是有迹可寻的。 他一直在“李能”的身上呼吸蒋卓晨的气息,一直在“李能”身上追寻蒋卓晨的影子,甚至就是上床,他想尽办法让自己把身上的人当成别人,却一直都没有逃脱内心深处的那个人就是蒋卓晨的认知。 可是现在蒋卓晨去了哪里? 一想到自己做的梦,曲淼就撕心断肠。 他再也不想蒋卓晨死了。他只想那个人好好地活着,有一天会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是用别人的脸,而是“蒋卓晨”那张霸道的可恶的脸。 他不再恨他了。 他只是想他。 第一次他在绑匪肆虐时扔下了他,这一次他用自己的性命补偿。曲淼没机会问蒋卓晨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扔下一切隐姓埋名留在自己身边,为什么会在大脑做不出反应的那一刹那选择了救他。他想,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不是因为爱。 又还会是别的什么? 第五十六章 56. 一个半月后。【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一名年轻人站在海岸的大堤上,面对着大海。 暖风肆虐着g市的天空,海洋上一片灿烂的粼粼波光,他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夹着一支烟在抽。他站在那里,望着碎金的海面,头也没回地问笔直地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终于抓到杨志成了?那蒋家准备怎么处置他?” 另一名看起来尤为酷的黑西装年轻人答道:“可能会扔进监狱。” “啧?”青年轻敛眉头,缓缓转过身,面向了背后的人,“蒋家竟然要公了?” 这名年轻人,就是曲淼,而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李浩又是谁。 曲淼还以为凭蒋家的本性,蒋卓晨弄成这样,杨志成必死无疑。不过——他转眼一想,扔进监狱,杨志成或许也别想活着从牢里出来。他们不在外边弄死他,但也有办法在监狱里让他尝尝惨绝人寰的滋味。 只要几年前的车祸案重新审,加上这一次醉驾、故意撞人、吸毒、以及更多过去没被挖出来的事,有蒋家的推波助澜,杨志成这次真的死路一条——对,那晚的肇事司机不是别人,正是杨旭的儿子杨志成。 也是那之后曲淼才从李浩那里得知,蒋卓晨竟曾背着他帮他处理了杨旭被杀一事。 蒋卓晨。 这个混蛋,要渣为什么不渣得彻底一点?到了现在,他们到底谁欠谁的早已经说不清楚。 一直到今天曲淼都还没见到蒋卓晨,他只能从李浩的嘴里打听到一些蒋卓晨的情况。蒋卓晨至今未醒,曲淼也不知道他到底被蒋家的人安置在哪里,外头没人知道。 而且他清楚蒋卓晨不想他见他,那天晚上,那人昏死之前都不愿意让他揭开自己的伪装,或许蒋卓晨是怕他怪他,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 没关系,他可以不探听他现在在哪里,他可以等,等那个人主动来找他,告诉他一切。 李浩是曲淼知道蒋卓晨的情况的唯一渠道,过去他因为厌恶蒋卓晨,连李浩也不怎么待见。但现在,他不再讨厌蒋卓晨留给他的这名保镖。 有时候他甚至害怕,如果连李浩也走了,他和蒋卓晨之间就彻底断了联系。虽然他相信蒋卓晨总有一天还会出现、相信蒋卓晨这个祸害不会就这么睡下去,但他心中却也焦虑着,因为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再加上最近李浩跟小甘相处得也不错,这个人背负着曲淼的情感牵系、且慢慢地融入他们的生活,李浩在,就仿佛蒋卓晨的缩影还在。 幸好这个人只听蒋卓晨的话,蒋卓晨在身受重伤的时候对李浩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保护曲淼。所以他会忠心耿耿地跟着他,直到他真正的主子回来之时。 海风撩起额前的发丝,曲淼在风里眯着眼睛:“杨志成现在是抓回a市了?” 这一个多月曲淼也在派人四处探寻杨志成的下落,最初查出来是杨志成干的时候,曲淼疯了似的一定要把杨志成逮出来弄死。到了现在,真正地抓到了人,曲淼反而发现自己内心平静了许多。 “是的,老爷那边有人看着。”李浩看着曲淼,牙缝里咬出残酷与决绝,“蒋总当晚被伤得多厉害,都会统统还到杨志成身上,所有的债,我们都让他加倍偿还。” 理所当然会这样。 说起来杨志成虽然是该的,但这人也真的是倒血霉。 春节的时候杨志成在b市被蒋卓晨修理了一顿,之后又发现他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妈竟偷偷摸摸地把他家不少财产转移到了自己名下,而那女人竟还出示了一份不知从哪搞来的他爸的遗书,光明正大地把他家掏了个空! 杨志成走投无路,求告无门,气得想要去跟那女人同归于尽,但被对方的保镖狠狠揍了一顿,半个月都没能下床。之后他跑去g市,原本是想找以前鬼混的朋友帮忙弄点钱,谁知道又遭到拒绝。跑到酒吧去喝得烂醉,回住的地方的时候,好巧不巧,杨志成竟然在半路看到了曲淼。 那一刻,酒精冲脑的杨志成所有的恨之箭头都指向了曲淼,哪怕他并不确定曲淼就是杀他父亲的凶手。但都无所谓了啊,他失去了所有,他只想拉人陪葬,于是他踩着油门朝曲淼撞了上去—— 后来,撞了人的杨志成酒醒了几分,飞快地逃了。他跑出去躲了一段时间,但最后仍旧被蒋家的人翻了地皮找了出来。 直到被抓杨志成才知道,他开车撞的人——竟是蒋卓晨那个煞星。煞星,他真是他命中注定的煞星! 杨志成被抓了,曲淼想,他最好祈祷蒋卓晨能够早点醒过来。蒋卓晨越是这样拖着昏迷下去,那么杨志成的命运就会越惨。 曲淼没有去问当初偷听他和蒋卓晨讲话的酒店员工最后是怎么处置的,蒋卓晨变成现在这样,他还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可给那些人。 曲淼取下挂在胸前的墨镜戴上,对刚刚从a市过来的李浩招了一下手:“先回家吧,晚上要去出趟差,你也回去收拾一下。” 橡树湾已经正式开始动工,这一项浩大的至少要历经好几年的工程把曲淼未来几年的生活都圈在了g市。 当初他怀着随便干干的心情来到这里,大意地被胡胖子暗算,遇到蒋卓晨,从此一切都变了。不仅是他的人生,还有蒋卓晨的人生。 下午回家收拾了一下曲淼就赶去机场跟公司其他人汇合。 工作的事曲淼已经渐渐上手,每天该做事的时候做事,该请教人的也不含糊。他原本也算聪明,加上大学学的是房屋设计相关,这一块商业置地多少他也会点门道。至于经商这种事,慢慢地来,总有一天,曲淼想,他也能和曲蓝一样拿手。 总之过了一个年,每个人都发现他们的这位纨绔的曲总变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那位曲蓝大少呢。 这次是一趟远差,出去了整整两周的时间,每天都马不停蹄忙成狗,两周比过去两个月加起来都要累。 曲淼一行人回g市的那天,公司搞了一个热闹的内部员工聚会。 原本曲淼已经准备直接回家躺平什么也不干,但接到马明成的通知,全公司人已经准备出发去会场等他,要他务必要在晚餐前赶过去。 既然马总千叮嘱万嘱咐,曲淼也不好拒绝,三点过到了机场,赶回去放了个行李,稍作整顿,曲淼就杀到了宴会现场。 他以为现场应该到处都是人,然而他的车开进马明成告诉他的绿园,下了车往园里走去,一直走到满地开放着香水草的盛景之中,曲淼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甚至是一直跟在他后边的李浩和小甘,在他回头的时候,他们都偷偷不见了。 此时正是太阳落下的时候,紫色的香水草在绿园广阔的矮丘上尽情地开放。空气里飘着的花香在夕阳灿烂的光芒中飘忽,溶解进细胞和灵魂的因子,在迷醉的香味中,曲淼的心,突然一跳。 宁静的傍晚,曲淼面朝着不知通往何方的花海的小路。路的尽头铺满了夕阳的暖光,他虚着眼睛,看着那道灿烂中渐渐出现了一道黑色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周身逆光,傲然挺拔,像一场久远的幻梦。正远远地、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曲淼怔怔地站在原地,他忘记了动弹,只是盯着那道身影,很久,他的胸腔里有什么躁动着,躁动着冲出了他干涩的喉咙,他的呼吸里充盈着从未有过的甘甜、畅快淋漓。 没有什么公司的宴会,没有别人。马明成和蒋卓晨合起来耍了他,可是他甘心被这个混蛋这样耍! 曲淼抬起腿,朝那边走了两步,之后,他就变成了小跑、几步后,小跑成了疯狂的步伐。 曲淼飞驰过一阵又一阵的花香,在氤氲的斜阳里他就像回到了少年时代,放肆地、无所顾忌地奔跑。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他的终点有着什么,他甚至没有终点和目标。 但这一次,他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 斜阳里,一切都美得很温柔,也美得惊心动魄,对方停了下来,停在原地等待冲过来的青年。 他终于到了他的眼前,“扑”的一声,曲淼在最后收住了自己奔跑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在漫天的金色光芒里,他抱着那个两个月不见的男人,掉进了无边无际的紫色海洋里。 曲淼背朝下栽进厚厚的花丛里,他捧着蒋卓晨的脸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咬牙切齿地吻住了身上的面容有些憔悴的男人。他粗暴的吻很快得到回应,被人回以了一道难舍难分的长吻。 里边有思念的味道,有情深的味道,有复杂的后怕,有许许多多他们都懂而不必说的情意绵长。 蒋卓晨咬着曲淼吻了很久,之后才依依不舍地退出曲淼的口腔。 两人的唇角在夕阳里拉出了一条金丝,蒋卓晨直勾勾地盯着曲淼,像要将他吞吃入腹。他伸出舌头舔走了那条交融的唾液。复低头,再一次吻住了在喘息间斜勾着唇的青年。 好几分钟后。 曲淼气喘吁吁地从蒋卓晨的嘴里逃出来,他的眉梢上已经挂上了笑意,在蒋卓晨唇边嘲笑着:“……这样就起来了?你能不能教育一下你的小东西稍微有点出息?” 重伤未愈的男人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曲淼的身上,他们身躯紧贴,对彼此的反应一清二楚,他在他脸颊吹一口热气,促狭地挑动眉头:“我的东西——你认为小吗?” 几支香水草从曲淼的头顶探出来,就像插在青年的发丝里,颇有些温存可爱。 曲淼笑着捏住蒋卓晨的下巴:“我还以为有一天你会杵着拐杖出现,像个弱不禁风的老爷爷,那时候我一定会难过伤心,但似乎、是我想多了,你精神倒是好得很。” 蒋卓晨深深凝视着曲淼,随后把头埋进了曲淼的肩窝,鼻子是他熟悉的味道和花香,曲淼抱着他的背,收起了调笑,在他耳边说:“你没事就好。” 蒋卓晨抚摸着曲淼的发丝,突然说道:“我爱你,曲淼。”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曲淼怔了好片刻。 蒋卓晨这一手单刀直入真是使得好,曲淼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被他按得结结实实,也别想逃避。但幸好,他也不准备逃。 “过去我自私自大,犯了很错,给你造成了非常多的伤害,但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我只想好好跟你在一起,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曲淼,你能原谅我吗?” 曲淼偏过头,凝望着蒋卓晨的侧脸,半晌他笑起来:“要我原谅你是吗。那我让我看到你的决心啊,蒋-总。” 从来就蛮横强势的男人这一次只是认真地看着他:“你要我做什么?” 曲淼的眼里都是狡猾的神色,他舔了舔嘴唇,凑到蒋卓晨耳边,邪笑一声问:“什么条件你都答应?” “我都答应。”蒋卓晨毫不迟疑地说。不管曲淼在盘算着什么,在生死的面前,再过分的要求都不过尔尔。 “蒋总你的身材这么好,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是不是挺可惜的?”曲淼说,“我有个朋友,他是当制片人的,他们那里尤其欢迎你这种长得又高又帅那里又粗长的零号,不久前他还让我给他介绍演员……” …… “你要我——去拍gv?”还是零号?蒋卓晨不太敢相信曲淼会提出这种条件。 曲淼在花丛里挑眉:“你要是敢去拍我就原谅你。但如果你接受不了被人□□也理解,蒋总你是什么人——” “我去。”蒋卓晨打断了曲淼后边的话,他死死地盯着他,下定了决心,恶狠狠地问道,“还有别的条件吗?” 第五十七章 57. “没了。”曲淼抬头,恶作剧般啄了一下蒋卓晨的唇。 回去的路上,曲淼开的车。蒋卓晨的车。 蒋卓晨把司机跟保镖遣到别的车里,两人开出了绿园,地往曲淼在g市的房子而去。 “你还行吧?”曲淼问旁边的人。 “嗯。”蒋卓晨的脸色从刚才到现在都不怎么好看。或许是因为受伤未愈,但看起来更像是因为不开心—— 蒋卓晨这辈子不管做什么都是强势的、进攻的那一方,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甘愿处于下位,不仅如此,拍那种片子,就等于会被许多人看到。 所以蒋大少的心情很复杂,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不好。但他蒋卓晨拿得起放得下,再说这种对他来说比让他去死还苛刻的条件——未来他有的是时间让某人慢慢偿还。在某些方面,他愿意做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难得蒋卓晨吃这么大的瘪不能吱声,曲淼心底已乐开了花,但他装作不知道蒋卓晨在想什么,他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蒋卓晨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说:“半个多月前,这半个月一直在做复健。” 那时候竟然就醒了,却一直瞒着他。真是个混球。 不过这人受那么重的伤,现在看起来恢复得却很不错,还真不愧是人间祸害。 又想起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曲淼顿时收起了玩笑之心,望着前路忽然问道:“为什么那晚你不要我揭开你的面具,你明明知道就算你出手阻止,你也同样瞒不过我了吧。” 身旁的男人悠悠地说:“因为,我想活着,亲口告诉你我就是‘李能’,‘李能’就是我。” 曲淼转头看了蒋卓晨一眼,“嗯”了一声。他就不怕自己一睡不醒?哪来的这么大的自信? “那时候我很担心你因为我瞒着你而更生气,你生气的时候一般手段别想平息你的怒气。”蒋卓晨笑了笑,笑得有点欠打。 曲淼“呵”了声:“被杨志成这么撞一下,撞得支离破碎的倒变成你的‘手段’了。这手段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那会儿你被撞得那么严重,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我哪里还有心思计较别的?” 蒋卓晨摇了摇头:“对我来说,我的命哪里有换你原谅我重要。” 他的话没有一丝夸张的成分。 这点曲淼很清楚。正因如此曲淼才觉得心酸。 他们如果可以早点两情相悦,又怎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和突然出现、给他这么大的惊喜的蒋卓晨说些什么。 到了现在,事情发展成了这样,他还能恨他吗。 回到家的时候,李浩跟小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摸摸地跑了回来,院子里,除了他们俩还有两名医护人员。 曲淼和蒋卓晨一进去,蒋卓晨这个重点保护对象立刻就被人架进了屋子,送上了床。 蒋卓晨躺在当初“李能”睡的那张床上,医生忙着给他检查身体,嘴里批评他:“你现在还不能随便出门,不能行动太久,你知道你还没完全康复吧,要是病情加重了你就再躺两个月吧。” 曲淼站在临时的病床边,瞅着床上这位满脸苦大仇深的大总裁,笑得没心没肺:“说不定他愿意再躺久一点呢。” 因为他们说好,等蒋卓晨再好一点的时候他就要上阵“拍戏”,献出他宝贵的雏菊。 蒋卓晨这会儿说不定真的更宁愿多躺躺病床。 蒋卓晨盯着曲淼的那一脸坏笑,心里想,我总有机会修理你,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多久能下床。 医生给蒋卓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嘱咐了几句才出去,曲淼跟在后边一起出了房门,之后好一会儿才回来。 蒋卓晨还躺着,曲二少好整以暇地站在床前看着他:“怀念吗,这里?”笑得分外的欠揍。 床上的男人叠着腿,朝曲淼勾了一下手,曲淼慢吞吞地跨上床,在蒋卓晨身旁侧躺了下去。 “我让医生在家里住下了,小甘现在在做饭,你饿没?”曲淼半支着下巴看着蒋卓晨。这会儿天将黑未黑,房里没开灯,他就在渐渐昏暗的光里凝视着面前这张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的脸。还在受着伤,也仍旧天生自带张狂。 曲淼凑过去,听到男人说:“没饿”,他的唇已经贴到了蒋卓晨干燥的唇上。 蒋卓晨毫不犹豫地伸出长手按着曲淼的头,张开唇,伸出霸道狡猾的舌头勾住曲淼的舌,加深了送上门来的亲吻。 在他醒来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明白曲淼对他所抱持的感情是什么。 如果曲淼不喜欢他,就不会在他昏迷期间发了疯地去找杨志成,他从李浩嘴里听到的所有细节慢慢堆积,最后,那些细节拼凑成了曲淼也喜欢他的事实。 而今天,他更是肯定了这一段感情。他从他的每一个神色、每一缕气息、每一道亲吻里都品尝到了情深意浓。 而蒋卓晨觉得,曲淼并不是真想让他当众被人干,也不会真的把那种镜头拍下来。但这种事——曲淼说什么就什么吧,他任他开心,他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不管是什么,曲淼似乎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 ——他就是喜欢曲淼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哪怕是威胁着要他去拍那种片。 他们躺在枕头上,贪恋地享受着对方的亲吻,直到蒋卓晨的另一只手摸向了不该摸的地方,曲淼刷地睁开了眼睛,抓着他的手阻止了他。 曲淼扔了蒋卓晨的手,从蒋卓晨唇里收回自己的舌头,此刻已经满脸布满了红晕。他在极近的距离里望着蒋卓晨深邃的、散发着危险之光的眸子,喘着气说:“不行、医生说、你至少还有一个月不能做剧烈运动。” “哦……我不行但你行啊。”蒋卓晨意味十足地揉着曲淼的脸,“曲总,我不来,你来。” “来个屁——”曲淼退开一些,“你忍一个月会死啊?”他凭什么要帮助别人上自己? 说完就要跑,但刚转过身,“扑通”一声,曲淼被人逮着拖回去,重重地按进了床里。 床深深地陷了下去,“就来你的屁——股。”蒋卓晨咬着曲淼的耳朵,浑身的热源侵袭了曲淼,他在他耳边低沉地说,“我为了你可以不要命,现在都还浑身作痛,还可以去拍那种片子,你却舍不得为我做一件我们都能快乐的事情?” “……”这么快就开始卖惨了,真行啊。蒋-卓-晨。 曲淼在蒋卓晨身子底下艰难地转过身,跟笑得玩味又蛮横的男人面对着面,凶巴巴地盯着对方。几秒后,他抱着他的后脑勺,恶狠狠地往那张该死的唇上啃了上去。 天黑下来的时候,厨房里忙碌的小蜜蜂的晚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李浩走到某间房门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 他的任务本来是去叫蒋卓晨跟曲淼吃晚饭,但保镖的耳朵尖,他安静地辨识了一会儿,从房间里传出来的的确是隐隐的、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他没法敲响那道门。 他知道里边在做什么。 所以一会儿后李浩转身回到了外边,对已经备好碗筷的小甘说:“蒋总和曲总有点事要处理,不用等他们了。” “什么事比吃饭还大啊。”小甘嘀咕了一声后邀请两位客人上了桌,他对他们说,“我们曲总最近特别忙,常常忙得连吃饭都不准时,两位应该都饿了吧,来来,我们先吃。一会儿吃完你们早点休息。”他一脸的骄傲,夸他家曲总绝对不留余力。 但曲总一直都没有出现,小甘跟李浩一起收拾完了厨房之后,又帮两位客人安排好了晚上需要的一切,这时候他就准备去问问曲总什么时候才吃饭了。 才走进大厅,他就让人给挡了去路。 “你是傻吗。”保镖盯着他,“曲总在蒋总房间里,他们这么久没见,你难道以为他们在搞工作?” “……”小甘就是傻,听了这句话他还能不明白李浩在说什么才怪! “可、可是蒋总的身体不是还、还没——” 李浩捂住他的嘴:“这你就别管了,总之别去打扰他们,也别告诉医生。知道吗?” 小甘连连点头,扯下李浩的手,往蒋卓晨的房间那边望去,只望到短短的走廊上的灯光。 保镖扳过小甘的头:“别看了。” “哦。”秘书一抬头就对上李浩冷酷又不完全是冷酷的眸子。两位客人都被李浩以“蒋总这会儿已经睡了,不用做睡前的检查”的理由安排去休息了。 宽敞温馨的客厅里就剩下李浩跟两个人,小甘还没回过神来,保镖突然弯下腰,一把把他扛了起来。 “欸你你你——”小甘在李浩的肩头低呼。 “你的房间让给了护士,今晚你只能跟我一起住。”李浩边走边说。 “那你也用不着扛我走啊!”小甘哭笑不得地挣了两下,焉了气。最近李浩总是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总之就是怪怪的,怪…… 曲淼从蒋卓晨身上滚下来,胡乱地扯了被子盖上,他躺在枕头上,一身空虚,完全不想挪动一下去洗澡。 虽然医生叮嘱了蒋卓晨一定要注意,但做到后边的时候,光是躺在下边任人伺候根本满足不了他。 曲淼算是看出来了,蒋卓晨是真的宁愿多在床上躺两个月,也一定要在今晚弄死他。 总之,蒋卓晨最后吃饱喝足,卖了那么大的力,也没见他哪里的伤复发。倒是在中途的时候还有脸借着受伤的事卖惨。 真够不要脸的。 曲淼在被子里发恨地掐了一把,掐得正在享受事后余韵的男人一声痛叫,顿时缩起身子夹紧了双腿:“你、你他妈掐哪里——”是想要他断子绝孙吗——不过这话也不对,跟他在一起,注定了就要断子绝孙,但好歹——这蠢东西也要为自己的下半辈子着想吧。 曲淼呲牙:“怎么,就准你爽,不准我高兴?” “行,够狠的啊你曲淼。”蒋卓晨在黑暗中磨着牙,真想把身边的人那得意洋洋的劲折磨得一丝都不剩。 但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现在已经真的到了极限,虽然没让曲淼知道,其实他现在浑身里外都痛着。他缓了一会儿,把欠教训的人揽进怀里,他们互相抱着,互相损了几句,便在宁静而温暖的春夜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曲淼醒来的时候,蒋卓晨已经穿戴好坐在床边,不知这样无声地坐了多久。 曲淼睁开双眼,在春光里对上一双深邃而专注的眸子,风光正晴,柔和地打在蒋卓晨的身上,让帅气的男人像一幅充满了安全感的画。蒋卓晨见他醒了,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该走了。” 曲淼微一愣:“这就要走了?回医院?”他没想到蒋卓晨竟然一天都没有待到就又要离开。 曲淼从床上坐起来,被子滑落到腰间,蒋卓晨伸手牢牢地抱着他,依依不舍,却不得不说:“昨天我是瞒着家里偷溜出来的。现在我必须回去了。” 曲淼回抱着蒋卓晨,这具身体他曾经抱过无数次,哪怕是后来蒋卓晨在沈雷的帮助下稍微调整过体型,但那也是熟悉的,那种陌生中的熟悉感让他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这个人就是蒋卓晨,但他却直到最后才敢确定来自内心深处的第六感。 那时候他害怕确认真相,但现在那些都已经算不得什么。 “医院在哪里?我去看你。” “等我一个月,一个月我就回来。”蒋卓晨亲吻着曲淼的耳鬓,因为之前的几件事,他家里已经对他和曲淼的关系有所怀疑。所以醒来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忍着,忍着不和曲淼联系、见面,忍受着相思的煎熬,装得对曲淼毫不在意。 但忍耐是有极限的,他从来没有想一个人想得这么痛苦,一分一秒都变得如此难熬。昨天他终于找了借口溜出医院,终于见到了这个人。他却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在他彻底好之前,有正式的理由回到g市之前,他不能再和曲淼见面。 曲淼知道蒋家现在对他的看法很微妙,两家深交多年,之前蒋卓晨为唐天予出一个亿蒋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但这次不一样,蒋卓晨不仅为了救曲淼身负重伤,更是为了他而隐姓埋名什么都丢下不管。 细想,蒋卓晨为他做的这些事早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的上线。 蒋家在防着他和他之间的关系。蒋卓晨重伤后被秘密送走,谁都不知道他这两个月究竟在哪里治疗,难道其中一个原因不正源于此。 曲淼不说,心里门清。 第五十八章 58. “蒋卓晨,过去的事我都已经不在意。”曲淼手□□蒋卓晨的头发,不轻不重地扯着蒋卓晨的头皮,贴在后者耳边道,“但是,如果这个月你敢去找别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知道我的手段。” 男人一下笑起来,他也贴在曲淼耳边,在那里呼出一缕热:“曲淼,除了你我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但如果这个月-你-敢去找别人,我更不会放过你。你也知道我的手段的。至于——你之前跟‘李能’的帐,我们慢慢算。” 没想到蒋卓晨竟然会提到他过去那个假身份,曲淼给他搞得哽了一下:“你说什么你,李能不就是你吗?我出去找个人上床——最后终于找到了对象,结果他妈的那人还是你,你这混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满意的地方、多了。”蒋卓晨恶狠狠地笑,“总之这些账,我们慢慢算。” 这时候,窗外远远地传来了直升机叶片铲动的声音。 “……来接你的?”曲淼转头看了看窗口的方向。 “嗯,我真的该走了。”蒋卓晨在曲淼的脸上、唇上亲了又亲,他舍不得离开他,他再也不想跟他分开哪怕一瞬间。 但别离的时间到了。 曲淼站在外边的一片空地上,深春的暖阳包裹着他的身躯,他用手挡着额头的阳光,望着载着蒋卓晨的直升机在晴空里慢慢远去。 他们再一次分别,但这次的分离不再有痛苦,隔阂与恨意。他们很快又会见面。 一个月后。 这天下午,三水一晨房地产有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房门紧紧关闭着,已经好几个小时。 行政部的小柳把椅子滑到旁边,在隔壁的总经理助理白梅耳边问:“梅姐,蒋总一回来就进了曲总在办公室,中午他们都没出来吃饭,这是商量啥大事儿啊?” 三水一晨房地产有限公司的boss名号挂在曲淼头上,不过很多人都知道,之前公司的实权其实是掌握在蒋总手上。就前几个月,听说蒋总出国去搞别的项目,所以最近的事才都由曲总说了算。 现在蒋总回来了,她们就在上午的时候见了他一眼,直到现在两位老大都还关在办公室里,就是开会……也开不了这么久吧。 白梅往总经理办公室那边瞅了瞅,也是不解地说:“不知道啊,我也只觉得曲总和蒋总之前关系不是特别好的样子,但也不至于关着房门打架吧?” “哎?那他们俩——不会真打吧!咱们曲总能打得过蒋总吗?”小柳突然担心起来,“我们要不要、还是去问问?” “别问!”白梅说,“蒋总吩咐了谁都不准打扰,你想死啊。蒋总要发起怒来,今天就会让你收拾包袱回老家。” “呃……” 两人都不是雷霆或者曲新的老员工,对蒋卓晨或者曲淼本人其实并不是那么熟知。从十点过到两点过,两位老大……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她们的两位老大,到底是在做什么?他们真的关着房门在里边打架? 是的,他们从办公桌上“打”到曲淼那张宽大舒适的椅子上,之后又“打”到沙发上,抵在柜子上好好地“干”了一架。 医生表示“可以稍微进行剧烈运动”的男人到下午四点过的时候才暂时放过了已经失神的曲淼。 …… …… 曲淼原本没真的想让蒋卓晨去拍片,但这一刻他气得要命地想,你想弄死我,那我先弄死你这个混蛋。 彻底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尽黑。 曲淼从没有过这种已经支离破碎的错觉。他躺了一会儿,才翻身下了床。 一落地就差点跪下去,两条腿竟都软得不像自己的。 “——” 旁边的人眼捷手快地拉住了曲淼,在他身边笑得不能自已。傲慢狂妄的男人把他揉进怀里,在他脸上使劲地亲了几下,无耻地狂笑:“能c软曲总的腿,真是我的荣幸。” “闭嘴!!” 曲淼恼羞成怒,却毫无办法,蒋卓晨把他亲了好几下之后开心得不行,之前吃的醋都抛在了脑后。 他拉着他出去的时候,只有小甘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他们,一看到两人出来,小甘连忙站起来:“曲总、蒋总。” 曲淼扫了扫周围,小甘抓抓头发说:“我下班的时候就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我说你们有重要的事,还没商量好。” 蒋卓晨赞许地挑挑眉:“干得好。” 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他们曲总浑身都是遮不住的事后的样子,说不定他又要一个月之后才能碰到曲淼。 过了两分钟,去上厕所的李浩也回来了。 几人离开了公司,由李浩开着车,在夜色中驰向曲淼的家。 蒋卓晨和曲淼坐在后座,开出去了一截,蒋卓晨转头对曲淼说:“对了,我已经托人在g市看好了房子,离你住的地方很近,转过一个街口就到。” 曲淼原本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听到蒋卓晨的话,他的眉心一隆,他转头盯着蒋卓晨,半晌,他说:“我知道了。” 虽然蒋卓晨不说原因,曲淼也不问,但他们都清楚这是为什么。 过年的时候蒋卓晨的父母还建议两人到g市后住在一起,但现在——他们再也不会提这件事。恐怕他们巴不得蒋卓晨跟曲淼除了公事之外什么接触都没有。 他们在一起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放肆,过去没有人会提防他们有什么不该有的关系,大家都知道他跟他不对盘,而真相揭开的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蒋卓晨笑道:“我可以经常过来你这边,你也可以到我那边去。” 曲淼“嗯”了一声。他想起大年三十守岁的那天,他见到了蒋卓晨的母亲和蒋方瑜母亲对蒋卓晨性向持什么态度——坚决的否定,蒋方雅甚至还因为帮蒋卓晨说话而被痛批了一顿。 是的,哪怕蒋卓晨跟曲淼现在已经解开心结,做好了在一起的准备。 但是那并不是光明正大的。 曲淼做了一个深呼吸,做得不怎么在意地耸了一下肩:“偷|情的感觉也许也不错。” “我们并不是偷|情。”蒋卓晨盯着他说,“我们可以慢慢来。但不管谁,都不能阻止。” 他说得坚决、从容,却冷酷至极。仿佛只要有人挡他前路,阻止他和曲淼在一起,他就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这句话,竟听得让曲淼惊心。 蒋卓晨这一次是下决心要和他在一起了,不管遇到什么阻拦,蒋卓晨一定会用尽手段排除障碍,一往无前。 那他呢。 如果蒋家反对,曲家反对,他们一定会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法分开他们两个。 到那一天他会怎么办? 蒋卓晨把曲淼送到了家门口。曲淼解开安全带,蒋卓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曲淼和他对视一眼,顿了一下:“今晚就不住这边了?” “嗯。” “那我走了。”曲淼说,“你还没康复,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说完他转身开车门,他的手被蒋卓晨紧紧地握住。 “曲淼。” “嗯?难不成还要一个晚安吻?”曲二少回过头,吊儿郎当地笑了一下。 “我是真心的,你呢?”蒋卓晨攝住曲淼的视线,定定地盯着他。 曲淼轻轻咬了一下唇,笑着扬了个眉:“你说呢,蒋卓晨。” 如果有一天蒋家反对,曲家反对,他们用尽方法要分开他们两个。 只要蒋卓晨不放弃,他曲淼至死不渝。 蒋总回来了,办公室里的氛围又稍微多了点紧张感。 蒋总看起来总是有点吓人的嘛,不像只有曲总和马总的时候,马总比较和蔼,曲总还经常跟大家开几句玩笑。但蒋总——蒋总不说话的时候像黑社会——虽然有传言他们这位雷霆的大少爷本来就是黑道出身,说话的时候呢,也浑身散发盛气凌人的气息。总之说话也好不说话也好,都让人怕怕的。 但蒋总回来上了好几天的班,大家都觉得蒋总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似乎天天都心情不错的样子。虽然还是一身的生人勿进,但大家一致认为没以前那么吓人。 忙的时候蒋总在自己办公室,不忙的时候他在曲总办公室,有时候关着门,也不知道两人在里边商量什么事,一般没一两个小时蒋总不会出来。 转眼两周过去,迎来了周五的下班。 曲淼正在收拾东西,一个从不他敲门的男人推门而入。 蒋卓晨关上门,朝曲淼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笑:“晚上去我那?” “你想干什么?”曲淼支支下巴。 蒋卓晨屁股靠在桌沿,目光灼热地盯着椅子上的人,嗓音低沉地回答:“你说呢,曲总。” 他把曲淼拉起来,拖进自己怀里,用力地朝他吻了上去。 他们一周都没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见面了,这一周工作上的事情多,也没好好地做过,他已经想他想得要发疯。 他热烈地亲他唇,把人按着,呼吸潮热:“宝贝儿,今晚跟我走。” 曲淼抱着蒋卓晨的脖子,毫不客气地反吻回去,两人互相啃着,亲得嘴角都是包不住的唾液。 曲淼的牙齿咬得蒋卓晨的唇发痛,他在四瓣唇之间深深地喘息,回答了一声:“好。” 曲淼第三次到蒋卓晨g市的家里,虽然不是别墅,却比他那边更宽敞,装潢也更豪奢。 现在流行的一层一户,好几百平。主卧和旁边的卧室打通,光是外边的阳台都宽得让人咂舌。 一进门,曲淼就被人箍进怀里,一通侵略意味十足的吻吻得他差点窒息。 男人抱着他,把他放到了靠阳台的钢琴上,他屁股下顿时传来一窜不成调合奏。 “……” 曲淼闷笑:“你想把你的钢琴干坏?” “这不是我的钢琴,前屋主的。” 曲淼推开蒋卓晨凑上来的脸,突然说道:“拍片的事时间定了,后天,周日,你没别的安排吧。” 蒋卓晨停了下来。 “嗯?”他以为……曲淼已经放弃了这事。但是原来——这个蠢东西竟一直记得?! 见蒋卓晨一脸不定的阴晴,曲淼身心爽利,无比的痛快:“嗯什么?有这么值得惊讶?既然你现在身体没问题了,也是时候实现我们的约定了吧。” “……” 行啊你,曲淼。蒋卓晨咬着牙笑起来:“好,拍就拍,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反悔。”但今天,他要先补偿一顿!把损失加倍捞回来! 前主人装修好的房子据说一次都没住过,主卧里的床一看就是特制的,大得可以在上边游泳。 很久之后,蒋卓晨把曲淼放进床中央,关了灯,在被子下边把人揽入怀中。曲淼背对着他,已经差不多睡着了。 蒋卓晨在月华中抱着曲淼,困倦而惬意地亲着青年湿漉漉的头发,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九章 59. 第二天白天,蒋卓晨也没让曲淼下床。曲淼中午醒来,刚睁开眼睛,就遭了秧。 “……你、还是不是人……”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蒋卓晨按着他。 “呜、谁知道你、你哪里来的妖怪!” 一直到过了五点,两人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蒋卓晨这才放过了曲淼。 曲淼把蒋卓晨从身上推开,躺了一会儿四肢酸软地爬下床。床边的沙发上扔着一件睡衣,曲淼捞起来穿着,滚了浴室。 晚上蒋卓晨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着曲淼离他远远地在问第二天拍片的事。 “……那尺寸呢?……对,你不知道蒋卓晨就好这口吗,他喜欢大的,越大越好,普通尺寸不能满足他……谁跟你开玩笑,你觉得我像跟你开玩笑吗,他自己提出要拍的,不信你明天自己问他……强x?可以啊,剧情你掂量,只要不把他玩坏了就行……我跟他没仇!我跟他有什么仇,我只是帮他和你们制片厂牵线而已,你要觉得他演技还行以后你们还能常合作……” 蒋卓晨在这边越听越不对,之前他还抱着一些好奇心想知道曲淼想做什么,但现在曲淼的意思——敢情还真要找人爆他? 等曲淼打完了电话,另一端的沙发上的男人眼神阴测测地落在他身上。 “你过来。”蒋卓晨说。 曲淼把电话放茶几上,慢条斯理地走到蒋卓晨跟前。 蒋卓晨拉了曲淼一把,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你找了一个什么‘演员’给我‘开|苞’?嗯?” 曲淼玩味地拍拍蒋卓晨的脸:“明天去了你就知道了,总之会让你满意的——今晚你先期待吧。” 蒋卓晨“呵呵”地笑:“谢谢你啊曲总,对我这么狠。” 曲淼看看蒋卓晨咬紧的两排白牙,说:“不客气。” 周日早上,曲淼果真把蒋卓晨载到了曹亮给他的一个地址。就在g市,还不用专门跑到外地去。 当他们走下车,跟迎接他们的曹亮碰了面。曹亮一看跟在曲淼身后的男人,喝啊!还真他妈是蒋卓晨!!这是曹亮做梦都没想过的事。 曹亮也算得上家世显赫,一个百分百的富二代,但跟蒋卓晨一比他就真不觉得自己算个啥了。像他吧,平时跟蒋卓晨在正式的场合结交的机会都很少,虽然隔着曲淼算是间接认识蒋卓晨,但间接算个毛,蒋家的人高不可攀好吗,尤其是对方还是半个混黑的,不敢攀也不敢惹,所以曹亮几时想过,有一天他这小小制片厂竟然能迎来蒋卓晨这么一个夸张的人物应征演员?! 还是零号! 零号啊! 蒋卓晨像是能被人攻的人吗?! 之前曲淼给曹亮说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而现在人在眼前,曹量不得不信。他把蒋卓晨打量了好几眼,这个男人不仅富可敌国,重点是还他妈长得帅,这脸、这身材,拍他们的片子太太太他妈合适了!! 出于制片人、导演对演员的欣赏角度,曹亮对蒋卓晨绝对是百分之一千的欢迎。可惜就是蒋卓晨不演一号,演什么零号嘛。 不过也不要紧,慢慢来。 “蒋大少,我代表我们g梦工场欢迎你,嘿嘿嘿。” 曲淼心想你还“嘿嘿嘿”,待会儿被他揍一顿你就知道厉害了。因为曲淼秉着戏要逼真的原则,发了誓要让蒋卓晨吃瘪,所以他连曹亮这边也没说实话。他告诉曹亮是蒋卓晨自己要来拍,曹亮不知真相,还真以为蒋卓晨喜欢当零号…… 想想就,好玩。 曹亮把人带进去,这里是一幢别墅,曹亮一直在对蒋卓晨邀功:“为了不耽误蒋大少你的时候,我专门找人在g市租的场地。今天的剧情也很简单,大致的情节就是你跟人约好了在这里见面,谁知道你等的人没来,却来了别的人。到时候你随便反抗几下就是了……我们的主题意思就是,强的变和的。之前我给曲淼简单讲过,他应该告诉过你吧。” 蒋卓晨额上青筋猛跳,这时候他已经看到了好几架架在客厅里的摄像机,他咬着牙瞪着在一旁装无辜的曲淼,曲淼对他微微一笑,曹亮指着他们布置的场景继续说:“拍摄的地方一个是客厅,一个是卧室。一会儿你就坐在客厅沙发上假装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另一名演员会从外边的泳池那边过来,等他开始脱你的衣服,脱到差不多一半了你再假装醒过来,之后就是反抗、反抗未遂……” “够了!”蒋卓晨吼了一声打断了曹亮的话,“我已经知道了!” 曲淼,好你个曲淼。 蒋卓晨没发怒,他笑了起来,他没理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曹亮,就那么盯着曲淼,用眼神将曲淼抽筋剥皮了一遍又一遍。 曲淼斜着嘴角,一脸都是得逞的笑:“后期会处理掉你的脸,换上别人的脸,毕竟你是蒋家的大少爷,雷霆的大总裁,虽然你喜欢拍这种戏,但曹亮还是会顾及你的声誉,不会让人认出你来。你就放心大胆地上吧,蒋总。” 曹亮附和道:“对,你的脸我们会换一个,你没意见吧。” 敢情他们还什么都为他着想? 蒋卓晨真的笑了:“谢谢你们啊。”等回去,他不把这蠢东西生吞活剥,操得他一个月都下不了床他不姓蒋:) 曹亮让蒋卓晨先去洗个澡,蒋卓晨瞪着曲淼,生硬地说:“出门前洗过了。” “那就准备吧,你要不要换一套别的衣服,你身上的衣服待会儿要是弄皱了——” “不用,就这样。” 曹亮总觉得蒋卓晨没曲淼说的那么心甘情愿啊,这笑得脸都扭曲了一半,分明就是生气得不行……曲淼这狗东西,该不会是在坑他吧? 但如果蒋卓晨不是自愿的——又有谁还能把他给强行送过呢?难道只是在害羞?毕竟他身份特殊,过去想来也没尝试过这种事,第一次放不下身段却又很想尝试,难免不知道该怎么表现。 曹亮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挺靠谱,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拍这片子不像其他电影电视那么麻烦,工作人员和道具也不需要很多,就曹亮这里的十来号人那都是大阵仗了。 另一名演员刚刚洗了澡出来,曹亮拉着两名演员给他们做介绍。 对方长得倒是不错,又高又帅,一看就很吸引小零,曲淼捂着嘴偏到一边笑得不能自已,蒋卓晨真想当着这么多人把他办了。 曹亮低声地对蒋卓晨说:“你待会儿随便表现就是,我们今天这位一号拍过很多片子,他很会带人,你是第一次也不会让你做很多复杂的体位,你就跟着他就行了。要是有你不喜欢的体位待会儿直接说啊。” 说完曹亮回头对其他人说:“机位准备了啊,马上开始了。” 蒋卓晨现在上了贼船,虽然要下船容易,但他若是临时不干,恐怕曲淼又会对他失望。他发过誓,他再也不会做任何让曲淼不开心、受伤害的事。 而这是他回来之后答应曲淼的第一件事,如果第一件事他都做不到,那曲淼往后还怎么信他,怎么信他们的将来? 一想到这里,蒋卓晨就觉得其实这根本都没什么。 他蒋卓晨虽然从不位于人下,但他也拿得起放得下,不过是被人操,他就当被狗咬了几口。 曹亮让蒋卓晨坐到沙发那边去,曲淼拉了一下曹亮的袖子说:“对了,要不要给蒋卓晨准备一个眼罩,这样的话,看不到人他可以少一些羞耻感,应该可以表现得更大方一些,而且蒙眼y感觉也挺不错的啊,你说呢。” “咦,这倒也行,蒋大少你觉得呢?” 蒋卓晨一听曲淼的话,心里想这蠢东西倒是把他自己过去用过的那一招玩得挺熟的。当时他扮成李能,跟他搞的时候这个人都戴着眼罩,一转头还就想把这招用到他身上来。 “我无所谓。”蒋卓晨冷笑着说。 “那好,那一会儿你看书看累了就把眼罩戴上再‘睡’。”曹亮回头喊,“jack你是不是有眼罩?!” 曲淼立刻笑着说:“不用麻烦别人,我这里就有。” “哦,”曹亮看着曲淼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粉色的眼罩,他接过来,好奇地,“你怎么有啊?” 曲淼说:“我睡觉有时候会戴,所以随身带着。” 蒋卓晨在一旁听曲淼胡说八道,越来越想把人抓着狠狠弄死。这一部分也早就是曲淼算好的,这人今天是真的想竭尽所能地玩他。 但他真的舍得让他被别人干吗? 曲淼对蒋卓晨挑挑眉:“一会儿曹亮让你取眼罩的时候你再取。” 曹亮想,这倒无所谓,我们又没那么多细节讲究,拍得引人入胜就行了呗。不过他也没驳斥曲淼的话,小事情,一会儿见机行事。 “加油啊,蒋总。”曲淼无耻地笑着退出了摄影机的镜头范围。 正式拍摄开始了,蒋卓晨翻了几页剧组给他准备的杂志,看着上面风情各异的模特他根本毫无反应,这种时候他能有反应才怪。而后他就把杂志扔到了茶几上,抓着放在那里的眼罩戴在了眼睛上,并往沙发上一躺。 耳边是非常细微的动静,蒋卓晨竖耳听着,并没有听出什么所以然。在这样的时候,只有微光从下方脸颊透进来,其实仍旧什么都看不到,他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大约了过了五六分钟,他终于察觉有人来到了他身边,紧接着,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衣服,放肆地到处动。 …… …… 从进片场到给两人穿戴好,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蒋卓晨抱着曲淼走出门,见曹亮蹲在外边的台阶下,其他人都不在了,就剩他一个,旁边堆着一堆没派上用场的机器。 蒋卓晨走下去,曹亮回头看了他一眼,苦着脸说:“敢情是你们俩借我的地方玩情|趣游戏啊。” 再一瞅,哎哟妈的曲淼窝在人家肩头一动不动的,这是——给晕了啊?! 我曹真他妈的!蒋卓晨也太生猛了吧! 这下谁上谁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他就说,蒋卓晨怎么可能被人上,这人明明一看就是搞别人的主。 “我先带他走了。”蒋卓晨稳稳地把人抱在怀里,他瞅了曹亮一眼,“你们自己收拾——我跟他做不喜欢戴|套子。而且换了几个地方。” “……”?! 草! 草!草草草! 你们俩还要不要脸了?!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就是你要报复曲淼——我曹亮可是无辜的啊!凭什么要我给你们收拾满屋子你们的东西啊?啊!我们平时拍的都是x演员自己身上要不就是冲向大自然啊!最多就是洗个被套,可没见过“换了几个地方”——射得到处都是的! 但曹亮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目送蒋卓晨抱着人上了车,而后大爷一样地扬长而去。 小制片惹不起大少爷,以后见了蒋卓晨他都要绕道走。 至于见了曲淼?他弄不死他!竟然到了开机才告诉他真相,虽然曲淼做了补偿,但他仍旧白忙活了一场,重要的是他白期待了那么久! 第六十章 60. 曲淼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车后座。车没有开,停在一片晴朗的光辉里。他睁开眼睛,爬起来坐着揉了两把眼睛。 “今天玩开心了?”坐在司机位上的男人从镜子里盯着他,似笑非笑。 曲二少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抬眼望镜子里笑了一记:“蒋卓晨,我现在有点后悔当时没尝尝你后边的味道了。” 蒋卓晨探过头,低声地回道:“对不起,我过期不候。” 曲二少哼笑着从后座跨到前边去,这才发现他们的车停在海边,面前不远就是沙滩,一排烂尾的别墅遥遥地坐落在海湾,看上去已荒芜了许久。 阳光灿烂,人造的椰树林在无人的时空里宁静而寂寞地沐浴着日光。 他弯着腰捧着蒋卓晨的脸亲了后者两口,而后扶着腰坐在了副驾位上,往四周看了看:“这是什么地方?” “上次路过的时候觉得这里还不错,就再开过来看看。”说着,蒋卓晨伸手从盒子里拿出一小窜钥匙,曲淼定睛一看,那不是他自己的吗。 “从你身上掉出来的。”蒋卓晨举着钥匙,他的视线放在钥匙扣上的挂坠上——那是当初他还曲淼钥匙的时候一并给他的。 曲淼也顺着蒋卓晨的视线看到了那个小小的人儿,他抿了一下嘴,蒋卓晨似乎在等他解释,他只好说:“我前阵子回a市的时候把它挂上的,我觉得有点像曲蓝,挺可爱的……你该不会是想要回去吧。” “像曲蓝?”蒋卓晨蹙了蹙眉,奇怪地看了曲淼一眼,“这不是曲蓝,这是你。” “嗯?”曲淼的眼睛登时瞪得老大,什么意思?蒋卓晨那时候对他又没意思,挂一个他在自己的钥匙扣上?这合理? 蒋卓晨把钥匙扔回给曲淼,在曲淼惊疑之中说道:“你房子的钥匙,我挂一个你上去才正常吧。” 正常……个屁。曲淼的手不知为何有些抖。 “而且在那时候我应该就已经喜欢上了你,可惜当时我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只有在回头的时候,突然就像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察觉自己当时竟愚钝到不可救药的程度。 曲淼怔怔地握着钥匙,心跳个不停。他和蒋卓晨对望着,蒋卓晨的眼神里是无尽的宠溺,在凝视他时,已将他拖进了那一汪浩瀚深渊。 “你原谅我了吗?”他问。 在梦里他也曾这么问过他。曲淼觉得这么小心地问自己这话的蒋卓晨很可爱,不像梦中那么忧伤,他在这么明媚的天气里等他的一个答复,就像在向他求婚,期待他回答一句“ido”。 而他又怎么舍得对这样的蒋卓晨说一句假话。 “我说过,过去的事情我不在意了,我早就原谅了你。”曲淼带着调笑摸了摸蒋卓晨的脑袋,像摸宠物一样弄乱了男人原本也不算多整齐的黑发。还没收回手,蒋卓晨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把他的手心放在唇上亲了亲,男人闭着眼睛,车窗开着,光辉漏进车里,打在他的脸上,跳跃在他的睫毛之间。他的动作温柔而虔诚,那唇上的温度烙在曲淼的手心,在他肌肤上留下柔软的温暖,在他血液里弥漫出勾人的瘙乱。 这样的蒋卓晨帅得无边无际,这种不自觉的勾引真是要命。他的犯规程度简直突破了天际,曲淼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还要不要人活了。 要不是这几天下来腰酸腿软得快成废人,曲淼真想直接在车里把蒋卓晨推倒,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跟这么苏的蒋卓晨干个一炮再说。 蒋卓晨放开曲淼的手,曲淼冲他坏坏地笑了笑。 而后两人各自打开车门,走进了海风里。 脚底下是无人修葺的水泥路,原本通向别墅区,但就修了这么一截,前边通过一段砂砾路,连接着干燥的沙滩。 蒋卓晨走在前边,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曲淼到他身边,男人突然低头望着曲淼说:“我背你吧。” 曲淼手抄在裤兜里,偏头,在暖光里露齿一笑:“那你可要背好了。” 蒋卓晨垂下脑袋,跟曲淼额头碰了碰,深邃的视线勾着曲淼双眼:“不如我直接把你背进家门,娶回家里,当我的压寨夫人。” 曲淼从兜里掏出右手,轻轻拉着蒋卓晨的衣领,把他更近地拉到自己唇边:“那你的聘礼呢?” “我。”男人目光灼热而狂傲地说。 说完,蒋卓晨托膝将曲淼抱了起来。 曲淼没见过第二个跟蒋卓晨一样不可一世的人,而这不可一世也是他喜欢他的其中一部分。 他抱着他走向海滩,潮水在涌动着,曲淼勾着蒋卓晨的脖子,把蒋卓晨的嘴亲了又亲,他们在亲吻中走走停停,随后蒋卓晨把曲淼放下来,两个男人搂在一起动情地接吻。 片刻后蒋卓晨从曲淼的唇间离开,他喘着气舔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曲淼抱着蒋卓的背,在男人患得患失的亲吻里说:“我知道,我知道。”怎么突然这么像一只可怜的小宝宝。 他又不会跑。 蒋卓晨背着曲淼走了一截,就像他们在t岛的那天晚上,他也这样背着他,沿着海岸,一直像要走到世界的尽头。 那时曲淼不争气地想,如果背着他的人是蒋卓晨该多好。 曲淼把头埋在蒋卓晨肩头,笑得发起抖来。 蒋卓晨问:“你笑什么?” 他没笑什么,他只是想,这世上有些事当时明明那么悲惨,在往后的时光里回望,那已经酝酿成甜得心都能痛起来的风光。 “蒋卓晨,我也爱你,我明明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他忽然在他肩上说。 男人停下来,过了两秒,他把曲淼往上托了托,继续沿着沙滩往前走。 “我哪里都好,所以你才会爱上我。”他从容笃定地帮曲淼找到答案。 曲淼笑着往蒋卓晨耳蜗里吹口热气:“自信过度的话,就变成了自大。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很自信过度你知不知道?” “我如果不自信你怎么可能喜欢我。”蒋卓晨拍了一把曲淼的屁股,用了点力气,痛得曲淼射起来骂了句:“混蛋,我弄死你。” 他连他骂人的样子都喜欢。蒋卓晨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受虐潜质。 一直到午后阳光炙热的时候两人才回到车上,之后找了地方吃饭,回去之后曲淼就要直接回家。 蒋卓晨问:“不去我那边?” “我在你那里呆太久了。”曲淼靠在椅背上说。 “反正是周末,又没人看到,你怕什么。”蒋卓晨莞尔道,“难不成曲总在担心回去又被我‘吃’了?” “放屁,就是我不担心你能有那精力吗?” “我怎么没有。”蒋卓晨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我还不是怕你不经操。要是把你玩坏了以后我怎么办?” “你就玩你自己吧!”□□的蒋卓晨,想给他下套,他才不会作死去吃这种激将法。 结果曲淼没有去蒋卓晨那里,蒋卓晨送他回去后,直接把车开进了他的车库。 曲淼警惕地绷紧神经:“你还不回去?” 蒋卓晨早就掌握了曲淼家的各道门锁,进曲淼家如入自己家,一边停车他一边说:“曲总,我好心好意送你回来,难不成还不值得进去喝口茶?” “……你这是不经我允许擅闯我家门。” 熄了火,蒋卓晨拔了车钥匙,解开安全带无耻地说:“既然都来了,你难不成真的要赶我走?” 既然都来了他当然没赶他走。 小甘没在家,出门玩去了,庭院里一片绿意盎然,当时小甘跟李浩一起打理的院子,那一排蔷薇已经长得无比茂盛,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含苞。 蒋卓晨站在廊下望着熟悉的庭院,曲淼在前边喊:“你上不上来?” 他跟着曲淼上了楼梯,望着曲淼尤其好看的屁股,鼻子有点发热。 晚上蒋卓晨理所当然地在曲淼这边蹭饭,小甘还没回来,两人点了外卖将就,吃完了饭曲淼胡乱洗漱了一下就钻进了被窝。 他被蒋卓晨搞了几天,再生猛他也遭不住这样折腾,何况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曲淼累得只想睡。 蒋卓晨在外边打了一会儿电话,推门进去的时候曲淼已经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他走到床边,摸了摸曲淼露在外边的耳朵:“我回去了。” 曲淼原本还以为蒋卓晨要在这边过夜,他睁开眼睛,睡意朦胧地看了看蒋卓晨,探出手拉着蒋卓晨的手,懒洋洋地在他中指的指节上啾了一下:“晚安。” 蒋卓晨顺势用拇指按着曲淼殷红的唇揉了揉,笑道:“晚安,明天见。” 曲淼一觉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蒋卓晨却没有来,回a市去了。蒋卓晨告诉曲淼雷霆金融那边出了点小问题,他回去处理一下。 而中午的时候曲淼就接到曹亮的电话。 “那个带子,我什么时候给你?”曹亮在电话里没好气地埋怨,“昨天我忙着收拾你们的烂摊子,你倒好,跟蒋卓晨玩得挺带劲啊。” 昨天曹亮的人机撤退的时候,其实还留了两部摄像机,一部放在沙发旁边的花盆里,正对着沙发,另一部放在客厅的一个玻璃柜里,可以扫全景。 那是曲淼让曹亮留下来做拍摄的。他跟蒋卓晨的整个□□过程都拍了下来。 曲淼说:“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就什么时候约时间见面吧。” 曹亮“哼”了一声,突然说:“你们昨天干得这么火爆,我告诉你,这要是发片肯定大卖啊。可惜的就是差一些角度。”说完叹口气。 嗯?!曲淼正在餐厅里吃饭,听这话登时骂了声:“你竟然敢偷看,看了多少?!”他让他帮忙拍摄,可没说让他看他跟蒋卓晨这么私密的东西!明明昨天他还专门提醒过。 曹老板在那边不服气地说:“我的机子、我的带子,我看怎么是偷看呢?我光明正大地看的!只是没想到原来我们曲二少竟跟蒋大少有一腿啊,你们这么契合肯定不止上床一两次吧。” 曲淼一叉子□□盘子里的花菜上:“你给我把你的嘴巴封紧点。你没拷贝吧?” 曹亮怒道:“我怎么敢不闭紧嘴?我不怕你我还怕被蒋卓晨灭口呢。拷贝当然也没有,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曲淼这才说了声:“那就好。” 曹亮不是什么记仇的人,这时候他在那头阴笑起来:“不过蒋卓晨的那啥威力真是猛啊,还有腰力也真他妈的变态,你中途就不行了,最后还真的操|晕了。他不来当我的演员真是可惜,啧啧。” “……”曲淼在心里把曹亮狠揍了一顿,他被草晕是因为之前还搞了一天一夜,否则哪有那么容易晕!他咬牙切齿地:“他的东西本来只有我能看,虽然现在你看了——但你最好快点给我忘掉。” 曹老板“呸”道:“我给你们这对狗男男劳心又老力,就看这么点小福利又怎么了啊!我每年要看那么多男人的东西,过段时间就不记得你们家蒋卓晨什么形状了,你担心个毛线。” 曲淼说:“他们的有蒋卓晨好吗?” 第六十一章 61. “……”瞧你这无耻的得意劲,隔着听筒都要溢出来了。 曹亮说:“回头给我说说你和蒋卓晨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过去你不是特别讨厌他吗。” “见面再说吧。”曲淼说,“你别告诉别人,家里都瞒着呢。” “放心,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要真不信任我也不会让我知道了,是吧。” “那是。”曲淼说。 当天蒋卓晨没回g市,下班后曲淼在曹亮那里拿了他要的东西,请曹亮吃了个饭。曹亮一定要他给他讲清楚他跟蒋卓晨的事,曲淼挑了一些说,而那些不堪回首的部分他实在不想要别人知道。 两人气氛很好地聊了一阵,后来空气就有点不太舒畅,因为说到了家里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你们家还算比较开明,你爸妈都那么宠你们哥俩,以后哪怕知道了应该也没啥吧。” “平时是一回事,这种事是一回事,我家里虽然管教宽松,但不等于我父母能放任我跟蒋卓晨——你懂的吧。” “呃?懂啥?” “蒋家不能接受蒋卓晨最后的归宿是和男人在一起,我爸跟他爸关系那么好,你想想,到时候我蒋伯父一煽动,他们还不联合起来把我们分开?” 曹亮说:“你也可以煽动你爸帮你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他不阻止我就是好的了,还帮我?你想他和蒋铭反目成仇啊?” 曹亮咬着筷子,“这么说——还真难办。” 这两家的当家要真出手,蒋卓晨跟曲淼恐怕就要上演一出孔雀东南飞了。 “那你们到时候怎么办?” 曲淼说:“在这里想没用,但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走到现在,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晚上曲淼回去,小甘在院子里打电话,脾气一直很好的秘书不晓得在跟谁说话,不时地冒一窜“气”泡出来,最后说了一句:“你胡说八道!”很不高兴的把电话给掐了。 曲淼好笑地走过去,在长椅上坐下来,问坐在椅子上的小甘:“谁惹你这么生气了啊。” “就是那个谁,李浩。”小甘气呼呼地说。 “他?他跟你最近不是挺好的吗?他说了什么?”虽然不敢肯定,但曲淼总觉得李浩对小甘有点什么想法,不然那人怎么老是欺负他秘书? “他——”小甘话到嘴边,又吞吐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曲淼见他扭扭捏捏地,不耐烦地:“快说,我给你出主意。” “他、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小甘嗫嚅地扯扯衣角。 “噗,他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我说我喜欢女孩子。他就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 曲淼特别想为李浩点两根蜡。他觉得自己真猜对了,不过蒋卓晨的那保镖喜欢上迟钝的小甘,不直接挑明的话还怎么继续?曲淼恶作剧地说,“你为什么不问他他是不是喜欢蒋卓晨呢,你看他谁都爱搭不理的,就只对蒋卓晨一个人惟命是从和颜悦色,说不定他真的看上蒋卓晨了。” “……” “你现在再打个电话回去,就问他这句话。” 小甘苦着脸说:“不打了吧。” 曲淼横着脸说:“你敢不听我的话?我是帮你解决问题,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办,快打。” 小甘犹豫不定地拿着电话,曲淼把他盯得死死的,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把电话拨了回去,那边很快就接起了电话,似乎有点惊讶:“喂?” “李浩,你、你是不是喜欢蒋总?!” “……你说什么?”小甘耳朵里的声音顿时带上了威胁和寒意。 小甘豁出去地:“我说你喜欢蒋总!” “……”好一会儿,那边的人才有了声音:“甘小春,你的脑容量到底是多小。” 小甘在这边把李浩的磨牙声听得一清二楚:“我不喜欢蒋总。” “我喜欢你。” ? …… …………??? 瞬间,小甘脑袋里有一条弦“啪”地应声而断,他大脑陡然空白,往后一栽,栽进花坛里,“劈啦啦”压断了身后的一排他自己搭的小护栏,惊恐地听到李浩的声音远离了他的耳边:“谁不喜欢你还天天给你打电话?” 什么。 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个人怎么会喜欢他啊啊啊啊啊啊啊?! 电话落在旁边,头顶的天空黑压压的,小甘就那么躺着,全身抖索,久久地,他的脑子仿佛都不在他的脑袋里。 曲淼走过去,站在花坛前看着小甘,小甘“哇呜呜”地爬起来:“他他他、喜欢我干吗啊啊啊!” 曲淼把小甘拉了起来坐在椅子上,安慰了一下后者。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但曲淼比小甘清楚,这种迟早都要面对的事早点摊开更好,好过于在不说开、不懂得的情况下造成误会和伤害。 “你要是真不喜欢男人,当面和他讲清楚就是了。他一大老爷们,就是失恋了也不会怎样。” 小甘情绪失控了半天终于好了,抠着手,从椅子上站起来,焉不啦叽地垂着耳朵:“我知道了。我先回房了曲总。” “嗯。” 小甘走了几步,曲淼在他背后问:“你真的觉得他不行吗?” 小甘顿了一下,兔子似的身子抖了抖,而后飞快地逃离了现场,什么回答都没有给曲淼。 啧,看起来李浩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嘛。曲淼摸了摸下巴。 依曲淼的观察,李浩最近和小甘的关系真的不错,面对秘书的时候对方整个人都变得很不一样。只对特定的人温柔以待,客观地说,这也算是人的一个优点。 第二天下午蒋卓晨从a市回来,给曲淼捎了一些曲蓝带给他的吃的。专门让家里的厨师按曲淼的口味做的,保温箱装着,到曲淼手里时还腾腾地散着热气。 “还是有个兄弟好,要是孤苦伶仃一个人,都没人千里给你捎吃的。”曲淼一边尝着放在办公桌上一盒盒的美味,一边炫耀地把一块糖排塞蒋卓晨嘴里。 蒋卓晨咬着排骨,斜斜地盯了曲淼一眼,抓住曲淼的手腕一拖,将人拉进了怀里。他抱着他,朝曲淼吃得一嘴油的嘴压了上去。 那块排骨上的肉最后也不知道是被谁啃掉的,蒋卓晨含着光骨头,转头将它吐进垃圾桶,曲淼还在他怀里喘着气,他头一低,又朝那两瓣滑腻的唇不客气地咬了上去。 过了很久蒋卓晨才放过曲淼,他退出来,舔走曲淼嘴角的唾液,低声问:“你是想生两个?” 曲淼仰着头不停喘息:“呼、呼、谁要跟你生。” 蒋卓晨又把舌头探进曲淼微张的唇里亲了亲,邪笑着在缠绵中说:“我就想跟你生,曲总,我们也生一对双胞胎好了。” “……滚!” 晚上两人各回各家,第二天、第三天蒋卓晨也在忙,竟一直没来骚扰曲淼。 就这样过了三天,这天下班之前,蒋卓晨终于推开了曲淼的办公室门。曲淼正在查看工程部交上来的一个报表,头顶飘来一片阴影,他抬起头,瞅了瞅进来从不敲门的男人,又低头做自己的事。 耳旁传来一声幽怨:“你对我这么冷淡,我有点伤心。” 曲淼笑着头也不抬,“等我忙完再临幸你。” 蒋卓晨说:“你变了。” “……” “过去你什么时候这么认真地上过班做过事?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就扔下工作自己跑了,你还记得吗?” 曲淼终于不看报表了,转为看着蒋卓晨:“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说,”蒋卓晨靠着桌沿,垂头望着曲淼道,“你怎么都好,但我更喜欢把我放在工作之上的你。” 曲淼莞尔:“但过去我没把你放在我的工作之上,蒋卓晨。” 蒋卓晨一下露出大受打击的神色:“……” 曲淼推开椅子站起来,手抄裤兜看着蒋卓晨:“但现在你比工作重要。下班了,走吧。” 曲淼关了电脑,拿了钥匙和卡,蒋卓晨说:“今晚别回去了,去我那边。” 曲淼往外走,边走边拒绝:“不了吧,周末再说。” 蒋卓晨拉着他的手腕,突然对曲淼说道:“曲淼,我们同居吧。” 曲淼怔了一下,回头吃惊地望着蒋卓晨:“你家里会知道的。” “如果他们要查,我们就算不同居,只是偶尔在一起他们一样会查出来。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见个面还这么偷偷摸摸,要是你做好了准备,我随时可以向家里摊牌。” “……”曲淼更加地惊讶,越发地脑子有些发懵。 他需要做什么准备?他并不需要做准备。 因为他早在决定跟蒋卓晨在一起的那天,他就已经准备好了。 “你说真的?蒋卓晨?” 男人凝望着他,眼神坚定,那是和他一样做好了一切觉悟的决心。 “我从没这么认真过。”蒋卓晨说。 这天李浩没上班,但一出公司大门口曲淼一行人就撞到了身着休闲服的保镖。 曲淼还没说话,穿着一身帅气的牛仔服的李浩就说:“我在等人。” 小甘从曲淼背后探出半个脑袋,看到李浩的脸马上又缩了回去。 曲淼回身,问:“他等你?” 小甘咳了一声,红着脸点点头。 这么快就开始约会了?啧。曲淼瞅了瞅李浩,“晚上要让他回家。” 小甘的脸不知为何红得更厉害,连忙给曲淼解释:“曲总,我们只是吃个饭,吃完饭我就回去了!只是吃饭!” 看着小甘的傻样子曲淼就有点想欺负他,这只纯洁的小白兔最后竟然落入了冷酷毒舌的保镖手里,曲淼心里竟微妙地觉得不甘心。 他被蒋卓晨压就算了,凭什么他的人也要被这人的人压? 到了蒋卓晨家里,曲淼还颇有些怨念。 蒋卓晨把外套脱了扔到沙发上,回头见曲淼一脸的不爽利,问道:“怎么?” 曲淼呲了呲牙,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蒋卓晨“呼”地一声笑:“你怎么知道小甘是被压的?你又没看到。”没准那两人玩脐橙呢? 曲淼不知蒋卓晨的话外音,瞪着蒋卓晨冷笑:“难不成李浩还能被小甘干了?” 蠢东西。 不过到了晚上,曲淼明确表示今晚他拒绝跟蒋卓晨滚床单。蒋卓晨早已经蓄势待发却竟然不能发——这就他妈就不好玩了。 蒋卓晨靠在黑色的大床上冷着脸给李浩发了信息:“李浩,你自己看着办。” 半天之后蒋卓晨才收到李浩的回复:“已经办了。” 蒋大总裁一脸懵逼,半晌他回味过来,不由得惊叹。真不愧是他的手下,这神他妈的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过去他以为李浩是个性冷淡,他真是看错更低估了他这保镖。 曲淼洗了澡出来的时候蒋卓晨已经做贼心虚地删了他跟李浩的聊天记录。 他刚把他拉上床,就在这时候,曲淼的电话响了起来。 “别管它。”蒋卓晨皱着眉头。 曲淼盯着电话的方向,从蒋卓晨怀里钻出来:“是曲蓝的电话,你老实点,你知道他现在还不是很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你最好别惹到你大舅子。” 他喘着气,安抚地亲了蒋卓晨一下便下了床。 过去蒋卓成那么喜欢曲蓝,他却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大吃曲蓝的醋,在曲淼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去接电话的时候,蒋卓晨对曲蓝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愤恨到了要爆炸。 哪怕他能忍,他的小兄弟也不能忍! 曲淼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接起曲蓝的电话。 “这么久才接?已经睡了吗?早知道不给你打了。” “还没睡呢。”听到曲蓝的笑声,曲淼说不出的心虚。之前蒋卓晨救了曲淼,因为这件事曲蓝深为触动,但曲蓝的感动还不足以让他完全看好曲淼和蒋卓晨的交往。 曲蓝的担忧曲淼懂,用曲蓝的话来说,就是“今天他可以为你死,但明天他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抛弃你,这就是蒋卓晨”。是的,曲淼也知道蒋卓晨永远没有正常人的套路,但他不能因为那些没发生的担忧而畏首不前,如果通过生死的考验他都不能信任蒋卓晨,他这辈子都没法去爱他甚至是别人。 曲蓝仿佛从曲淼嘴里听出了什么,他停顿了一下才问:“你现在跟蒋卓晨在一起?” 曲淼“咳”了一声:“我现在在他家里。”他回过头,几米外,男人在床中央咬牙切齿、眼里冒火地瞪他。 他怎么感觉自己两面都不是人了? “那个,我跟蒋卓晨……” 曲蓝叹息一声:“曲淼,我并不是真的反对你和蒋卓晨交往,你的事当然只能由你自己做主,既然你下了决心选择了他,你就要想好你们以后的路怎么走。还有,你告诉他,如果将来他还敢伤了你的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哪怕就是动用曲新的力量,我也一定会把他往死里整。” 听到曲蓝的这番话,曲淼感到轻松了许多,他心里又是感动,不由得隔着电话把曲蓝亲了一记:“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们就联手杀了他,我直接切了他那玩意儿喂狗。” 蒋卓晨在床上把曲淼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曲蓝在说什么,但这两兄弟真他妈个个狠得要命。切了他那玩意儿喂狗?他倒要看看没了他这玩意儿某人后半生怎么过。 第六十二章 62. “还有,我们不会瞒太久,也许找个合适的时机就会向家里挑明我们的关系。”曲淼咧开嘴,说完笑了。 曲蓝惊讶了好片刻才问:“蒋卓晨也是这么打算的?” “是他提出来的。我本来想等到瞒不过去的那天再说,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公开。”曲淼说,“谢谢你支持我,曲蓝。” 曲蓝笑道:“说什么傻话,你每天都过得开心就好,我根本不能为你做什么。” 曲淼站在地毯上,看着映在玻璃门上的夜色,也笑:“你谦什么虚,从小到大你为我做的事加起来能绕地球一周。” 两人又聊了几句,之后曲蓝先挂了电话。 曲淼拿着电话回到床前,他把电话往三四米宽的床上随意一扔,便跨上床,踩在柔软的床垫上一步步地朝蒋卓晨走了上去。 男人靠坐在床头朝他冷笑不说话,他弯下腰扔开蒋卓晨腰上被顶乱了一团的薄被,跨坐上去。 “曲蓝说,你要是敢得罪我,他就杀了你。” 蒋卓晨抓着曲淼的头发把他扯到自己眼前,恶狠狠地盯着他:“他是不是不仅要杀了我,还要割了我的东西喂狗?” 曲淼捧着蒋卓晨的脸,轻浮地在后者冷怒的嘴上啄了一下:“错了,割你那玩意儿喂狗的是我。” “……” 因为他要割了他那玩意儿,还当着他的面跟别人商讨要杀死他,所以某人终于蛮横地先把人“杀死”在了床上。 但其后几天曲淼都没给蒋卓晨好脸色。更不用说还跟他亲亲我我了。 尤其是那天开始曲淼就住进了蒋卓晨家里,每天上下班两人都在一起,同进同出同吃,蒋卓晨却是看得到吃不着,忍了四五天之后,欲|求不满得整个人都要进入狂暴模式,别人看了他全都尽量绕道走,谁都不敢进入他的风暴圈。 又忍了两天后,蒋卓晨在会议室里盯着坐在总裁席上的青年,这个早上公司有个重要会议,所以这天曲淼穿得整整齐齐,头一天理了发,做了新发型,看起来精神奕奕。他在晨光里开合着他长得尤其好看的翘唇,垂着头总结手里拿着的一份资料。 曲淼穿着黑色的贴身西装,里边是白色的衬衣,扣子解开了两颗,实则什么不该看的都看不到,但光是瞧着那一小截脖子,蒋卓晨的视线所勾勒出的曲淼已然一丝|不|挂。 等到快到中午会议结束,蒋卓晨抓着曲淼,其他人都走了,他按着他的手,把他“碰——”地推倒在了会议桌上。 他就想在这里把他办了,哪怕会议室一整面的玻璃墙什么遮挡都没有,对面的办公室虽然离得远,但有心的人稍微注意仍旧能看到这里边的人在做什么。 他顾不得其他,谁要看就让他看好了,他按着曲淼就想亲,但嘴还没碰到曲淼的嘴,男人的嘴皮底下就被塞进来一叠打印的资料。 “我现在要去工地,蒋总,你还是多注意点自己的形象。你急色成这样,要是被人看到恐怕还以为你多少年都没开过荤。”曲淼隔着那厚厚的纸在底下从容地说。说完他慢条斯理地推开蒋卓晨,滑下桌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睨了蒋卓晨一眼,“我说了半个月不跟你搞,你以为我开玩笑?” 蒋卓晨黑着脸盯着曲淼,他现在这样跟多年没开荤有什么区别?要是用强的曲淼斗不过他,但是正因为他不能用,所以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曲淼一拒绝,他就没了办法。 曲淼潇洒地往外走去,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往还没挪动过的蒋卓晨走了回来。 那几秒钟的时候,蒋卓晨身体里的血液欢快地沸腾,简直要烧了起来,曲淼回来,也就是—— “给你个好东西。”曲淼伸手从西装的内袋里摸出一个薄薄的优盘,把它放进蒋卓晨的衣兜里,斜笑着望了蒋卓晨一眼,“要是忍不住了,自己看着这个解决吧。” 他给他的,就是之前从曹亮那里拿回来的带子,他拷进优盘里的内容备份。 “这是什么?”蒋卓晨问。 曲二少舔舔嘴唇,玩味地说:“你看了不就知道,一个惊喜。” 蒋卓晨哂笑一声:“我能信这个是惊喜?” 曲淼耸耸肩:“爱信不信。” 回了办公室,蒋卓晨锁了门,把优盘□□电脑。当他打开文件,看到视频,并点开之后,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这种情况下,对蒋卓晨来说,看这种东西比不看还要悲催。 他没想到曲淼竟然让人把他们那天的在摄影棚里的录了下来,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在视频里被曲淼伺候,最后曲淼直接晕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他在镜头里越是满足,他在镜头外的现实里就越忍得想毁灭地球。 曲淼。 好你个曲淼。 蒋卓晨盯着电脑屏幕上在自己身上叫的曲淼,等半个月的禁|欲期结束,看他怎么弄死他! 不过到下午,蒋卓晨也没心思想着过后要怎么煎烹炒炸曲淼了。他又回了一趟a市。 蒋卓晨离开前去向刚从工地回来的曲淼打招呼,曲二少有点小惊讶:“什么事这么急?” “上次雷霆金融的事情。”蒋卓晨从昏迷中醒来后不久,金融那边就开始出现一些问题。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些非常细微的小事,并没有引起高层重视,但最近却竟然呈现出一发不可收拾的势态。 最近一段时日蒋铭不在国内,只好由蒋卓晨负责处理。 中午的时候蒋卓晨收到消息,发生一连串事端的缘由竟是公司的机密遭到了泄露。这种情况他必须回去。 曲淼从蒋卓晨紧皱的眉间察觉到一点事情的严重性,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蒋卓晨低头亲了曲淼一下,这次曲淼没躲,挽着西装袖子的男人手撑在曲淼的椅子上说:“别担心,没什么,如果能及时止损还好。” “那你——” “嗯?” “大概回去多久?” 蒋卓晨也不知道要回去多久,也许一两天,也许三五天甚至更久,他揉了揉曲淼的脸,直勾勾地盯着曲淼,低声说:“我会尽量在你的期限结束前赶回来,到时候你乖乖地洗干净、留着全部的体力,等我。” 曲淼动了动眉,那也就是,说不定会回去一周?需要一周去处理,还说没什么? “怎么,现在又舍不得我了?是不是后悔刚才没珍惜在会议室里的机会?” 曲淼没回话。 就回了蒋卓晨一个中指。 少自以为是。谁还离不得谁? 蒋卓晨一出曲淼办公室,就收起了他在他面前才有的流氓气。 别人见了他永远要先抖三抖,欲求不满太久加上机密泄露这样的大事,让原来就黑化的蒋*oss已经要进入终极黑化的阶段。走出公司遇到几个人,全部都被他吓得打个招呼都哆嗦。 回到a市的时候已经过了五点,蒋卓晨和人在约定的茶室碰了头。 对方叫做张辉,是雷霆集团下一个直属部门的负责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个部门的存在,知道的人一般直接称它为特务机关。专门负责调查集团内部的各种隐秘问题。 交给他一个纸袋:“这是初步调查的结果。重要的机密只有金融高层的几个人才能接触,所以我把他们每个人的人际关系都做了一个调查——当然,包括你。” “嗯。”蒋卓晨拆开手里的纸袋,里边夹着一叠资料还有一个白色的优盘。 “就初步调查来看,嫌疑最大的两个人,有一个是你自己。” 蒋卓晨讶异地抬起头。 “我还没有把资料给董事长,我想还是先让你知道,所以急着叫你回来,亲自跟您见一面。我希望能在这几天把真相查清楚,否则我只能把所有的问题统统上报给董事长。” “你的意思是我身边有人盗取金融的机密?”蒋卓晨盯着张辉,满脸不可置信。 “蒋总,我就明说吧。您和曲二少的关系我调查得很清楚,你是不是对他毫不设防,全无疑心,任他随意触碰你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你不该让你以外任何接触的,比如你的电脑、移动硬盘。”张辉丝毫不为蒋卓晨身上的威压与严酷所动,他问得咄咄逼人,就是完全不信事情的源头出自自己,普通人被这么质问,都会禁不住怀疑自己了。 但是在张辉的质疑结束之后,蒋卓晨脸上的惊疑却消失了。他知道不可能是曲淼,那个人别说没理由盗取雷霆的机密,就是有——他恐怕还嫌麻烦呢。 “还有一个嫌疑人是谁?” “前年董事长从万财集团挖过来的运营总监刘昌。” “那你着手调查他吧。”蒋卓晨说,“我就算相信是我自己亲自泄的秘,也不可能相信是曲淼动的手脚。” “我们的调查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哪怕对您也一样。”张辉不客气地说,“我服务整个雷霆,并不是服务个人。不过因为是蒋总您,所以我才先私底下告诉你,否则你这种情况我其实应该直接汇报给您父亲。” “我知道。”一旦他被卷入了调查,这件事实则就不该再由他负责。张辉已经卖了他一个非常大的人情,他沉思了半晌道,“你再给我一周时间。我会亲自搞清楚,给你让你信服的证据。一周之后如果我拿不出证据来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那我先继续着手调查,如果这周我能查到是张辉,那您这边也没问题了。” “谢谢你。”蒋卓晨说。 “就一周。”张辉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离开前他对蒋卓晨说,“我也不想怀疑曲二少,但这些年我处理过太多的事,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在见到证据之前,每个人都不相信自己最亲的人会背叛自己。人有两面,同时也会随着时间而改变,蒋总,我希望您能客观地处理这件事。” 蒋卓晨不说话,他不会和张辉争论曲淼值不值得信任这个问题。他可以做到理性、客观地去对待问题,但同时,和它们平行的,是他对曲淼不必言说的信任。 送了张辉离开,蒋卓晨眉目凝重地坐在原位。 他和曲淼原本是要趁最近找机会向两家公开他们的关系,如果眼下这件事处理不好,那根本不需要他们公开,他父亲将会从最差的渠道、最烂的时机确认他们的关系,那他们的未来更是一片泥泞。 因为回了a市,蒋卓晨顺便回了家。他母亲今天在外边有活动还没回来,就他跟蒋方瑜两个人,吃完了晚饭,两人商量了一些事,过后蒋卓晨就要走。 “都九点过了你还回g市?要不明早再走吧。”蒋方瑜说,“反正也没急事。” “不了,明天走又浪费半天时间。”蒋卓晨急着回去,并不因为别人,他只是很想在那边的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在这种时候他更想他。 “那行,你路上注意安全。”蒋方瑜跟蒋卓晨一起下了楼,把他送上了车。 其实蒋方瑜心里多少也猜得到蒋卓晨连夜回g市是为什么。为情所困的人,他这个单身汉完全不能感同身受。 蒋卓晨在车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给曲淼联系,他怕他已经睡了。他拿出电话,翻出相簿里他拍的曲二少。 各种各样的,他尤其喜欢有一张,是曲淼靠在他院子里的树下睡觉。大大咧咧地坐在草坪上,睡得稀里糊涂,嘴角流着口水,那时候正是下午两三点,阳光最好的时候。 他拍下他愚蠢的睡相,想弯腰亲他,却又不忍打扰他在阳光下的美梦。 他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那一天的光辉落在曲淼洁白干净的脸上,蒋卓晨觉得时光回到多年之前,他还未出国念书,唐天予也还没有出现,那时候他曾经在曲家的花园里见过睡得烂熟的小只的曲淼。 少年时风光正好,睡着的曲淼柔软又稚嫩,可惜那时候他无意欣赏,不曾停下脚步多看他一眼。他不知世间人事总是瞬息万变,他错过了跟曲淼一起从少年变成男人的最好时光,一眨眼,便是多年。 蒋卓晨在长夜里赶回g市,而他在半路的时候,他担心已经睡了的曲淼却正在他家里偷偷摸摸地干“好事”。 第六十三章 63. 晚上曹亮传了曲淼一部小黄片,他的g梦工场刚准备上市的新片。【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 曲淼并不是很想要,但曹老板热心得不得了:“三批加双龙,超级劲爆,我以我伟大制片人的名义起誓,三个都是超级大帅哥,今年力推n.1,不看后悔死你!” 曲淼这才抱着半怀疑的心态收了曹亮传过来的文件。 曹老板说:“看完记得买正版支持啊,拍片不易,且看且珍惜。有朋友的话多帮我打打广告,现在我这种良心企业不多了。” 曲淼说:“知道了,说了这么多就是想给你自己宣传。我说你,搞这种事你家里要是知道了真的不会揍你吗?” 曹老板说:“我自食其力、鞠躬尽瘁为祖国电影业做贡献,他们有什么权力揍我?” “……”瞎几把的自我认知高度。 不过曲淼的电脑声效出了点问题,他打开了片子,决定先看看质量,再考虑要不要找蒋卓晨的电脑来放。 很快就看到了陆续出场的演员,盯着三个帅得一塌糊涂的帅男,曲淼不自觉地开始吞口水。 不知道曹亮到底在哪找的这么优质的演员,三个都是亚洲系的,但一点也不比西方的演员逊色。 尤其是最后那个,一进镜头就让人没办法移开视线。青年有一头过肩的长头,又黑又顺,额前留着斜斜的碎刘海,向右梳着,他出场时扎了个半高的马尾在脑后,跟洗发水的广告似的飘逸闪亮。 更重要的是这人长得像里出来的人物,肤白貌美气质冷清,却偏偏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眼眸异常黑,黑而清幽。镜头拉近的时候,曲淼才看到他右眼角下方竟有一朵大拇指指腹般大小的桃花印记,也不知道是故意弄上去的还是天生的胎记,总之更给这张原本有些冷的脸增添了说不出的风情。 这些演员一般不怎么化妆,否则稍微上点妆什么的,这人更会美得让人怀疑性别。 然而他却又是三个人里最高的,站在一片台阶上,穿着件白底绿袖的t恤,宽肩窄腰,半宽松的t恤下胸肌鼓鼓地隆起,衣服的尾巴随意地扎在迷彩裤里,也许是裤子的原因,腿格外的健长,最下边踏着一双帅气的作战靴,站在镜头里随性而肆意,整个人身高估计超过了一八五。 身材爆好,又年轻俊美,哪像是来曹亮这拍片儿的,走上街就是个回头率爆表的大明星。 曲淼在没声的情况下看了他几分钟,这时候开始播另外两人的一些镜头,曲淼忍不住问曹亮:“长发的那个是谁?他还不错嘛。” “嘿嘿,他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你看的原因啊。帅吧?美吧?不过我告诉你,别看他长得跟女人似的,他是我的总攻,百分百的纯一。” 曲淼说:“好看成这样当你的演员,真是浪费资源。” “就因为当我的演员所以才不浪费资源,不看你懂个毛,看了才知道。” “……” 曲淼平时对这些都不太着迷,但此刻见了那么好看的男人却心痒痒。 他虽然拒绝蒋卓晨拒绝得斩钉截铁,但怎么又不是在对抗自己?那天他醒来后实在是被蒋卓晨气得够呛,所以下了半个月的禁碰令,谁知道蒋卓晨今天突然回了a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真有些后悔。 早知道蒋卓晨要走,他干吗不在会议室里先他干一次再说。 现在蒋卓晨不在,曲淼也只剩下这种解馋的方式。 蒋卓晨的电脑就放在茶几上,曲淼下了床去取,还是决定先给蒋卓晨说一下。虽然蒋卓晨说房里的一切东西包括他自己曲淼都可以随便碰,但电脑这东西毕竟比其他私密。事先知会一下还是更好。 谁知道曲淼打了两次蒋卓晨都在占线。也不知道这混蛋是在跟谁聊聊那么久。曲淼还待发消息的时候,他的手机电池闪了闪,接下去,竟直接没电黑了屏。 曲淼皱着眉把电话重新充上电,之后不再纠结,他提了电脑上床,试了三次密码就猜对了,他的名字的拼音加生日的数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之后曲淼便把颇有些长的小电影从自己电脑里拷进了蒋卓晨的电脑。 和曲淼之前看的不太一样,这部电影曹亮还设置了不少剧情,剧情里穿插着三个人爱恨纠葛的船戏,比那些二十分钟的小片子更带感。 曲淼在没开灯的房间里看得目不转睛,正看到长发的冷美人提着利剑不断地冲刺,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微响。就在下个瞬间,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啪”的一声,曲淼的脑袋嗡地一响,同时他盖上了蒋卓晨的电脑,麻利地往枕头下一塞,下一个瞬间,卧室的灯亮了。 突然回到家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门口。 曲淼额头冒汗地想,要回来怎么不说一声?不是要去几天吗?! “还没睡?”蒋卓晨仿佛没看到曲淼做贼心虚地在枕头下藏东西,也仿佛没看到后者一脸发憷的神色,他就站在门口把曲淼紧紧地盯了两眼,而后视线移往下,移到曲淼腿间单薄的被子上,隔得那么远,他却把那里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他望着那隆起的一团笑了一声。 蒋卓晨“嗒”地一声关了门,继而慢慢地朝床边走去。 曲淼已经从惊吓里回过神来,这时候仍旧担心得满头是虚汗。眼下的情形,不就像他宁愿看别人搞也不愿意跟蒋卓晨滚床单?要是蒋卓晨发现一定会把他整得很惨。 男人已经走到了床头,他站在床边,一颗一颗地解开自己的衬衣扣子,而后跨上了床。 一道阴影覆在了曲淼的头顶,蒋卓晨的脸压下来,他手撑在曲淼身侧,脸贴着脸望着曲淼的眼睛,在曲淼的唇边问:“这么晚还没睡在做什么?” “没什么。”曲淼咬了咬蒋卓晨贴上来的上唇,眼神不自觉地闪了一闪。 “哦?”蒋卓晨的手伸进背后的枕头里,从底下抽了一台轻薄的黑色电脑。 “那这是什么?”他看了看自己的电脑,把它举在曲淼的面前晃了晃,曲二少做贼心虚得不行,生怕蒋卓晨突然打开它,到时候不用看画面,光是听到里边各种各样的声音——他今晚都死定了! 在脑子动的时候曲二少已经窜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他伸出双手从蒋卓晨的手里夺走了对方的电脑。 “我的电脑今晚坏了,用你的查了个东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曲淼迅速地重新把电脑塞回枕头里,他一定要在今晚把那东西删了,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稳住蒋卓晨,绝对不能让他看到那部片子。他不想像上次一样第二天一上午都没法下床。 蒋卓晨被抢了电脑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他甚至不再跟曲淼纠结这事,他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抚摸着曲淼干燥的唇,霸道又暧昧地偏头亲了曲淼一下:“怎么,不想我我回来?” “你多离开几天我才会考虑、想你一下。”曲淼这么回答,却伸出双手抱住了蒋卓晨的脖子。 曲淼张开嘴,放肆地朝蒋卓晨的唇咬了上去。 于是,十五天的禁碰令就这么中途作废。…… 已是夜深,蒋卓晨抱着半昏半睡的曲淼,眼神落往曲淼的枕头处。这时,之前被两人踢到旁边的被子让人拉了回来,落在了蒋卓晨的腰上。 “快睡。”曲淼裹在被子里,哑着嗓子,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静夜无声,房间里很快就没了动静。 十几分钟后,曲淼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他又躺了两分钟,侧耳倾听,确定蒋卓晨已经睡着,他小心翼翼地拿开蒋卓晨的双手,慢慢地把自己从蒋卓晨的楔子上抽出来,揭开被子的一角,从床中央窸窸窣窣爬回床头,从枕头下拿了电脑,麻利地删掉了电影和播放记录。 他松了一口气,想到自己看个小电影还偷偷摸摸,就痛恨起曹亮给他这片子的时机来。而且他才刚看到最精彩的地方,真是可惜,只有回头修好自己的电脑再看了。 第二天上午曲淼没去上班,他睡到中午才被刚刚醒的蒋卓晨叫起来。曲淼睡眼惺忪腰酸背痛地去洗了澡,在浴缸里泡了半天,而后跟蒋卓晨在家里吃了午饭。 两点过到公司的时候,曲淼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出了问题,昨晚充了一夜电,开了机竟然一个小时都没用到,就又黑了。 曲淼只好叫小甘把电话拿到熟人那里去修,一直到晚上对方才把手机给送回来。 小甘把电话给曲淼送过来,那会儿曲淼正在蒋卓晨家里办事,是的,又他妈被蒋卓晨逼着在办事,幸好还没到深入的地步,曲淼赶紧把蒋卓晨推开,蒋卓晨怒气冲冲地抓着他不放人:“让李浩下去拿就行了。” 蒋卓晨的两名贴身保镖就住在客厅对面走廊的尽头,拿个电话多方便的事? 但对曲淼来说正是个摆脱蒋卓晨的机会,他真搞不懂蒋卓晨的精力为什么会旺盛到这种地步,他绝情地踢开蒋卓晨,“我有事正好要给小甘说。”说完爬起来穿了衣服就出了门,留下沙发上一脸青黑的男人,自己软着腰下楼去拿电话。 “那我回去了曲总。”小甘把电话给了曲淼就要走,曲淼伸手就把他拉住,“急什么,你回去也是一个人,上来玩一会儿再走。” 小甘犹豫着:“可是……” 曲淼道:“李浩也在,你不想上去给他个惊喜?” 小甘“呃”了一声,并不怎么在意那种“惊喜”:“白天才见过呢。” 曲淼心想我管你的,不把你抓上去跟我待着说不定我一回去就要遭殃。就在这时候,他们面前的电梯门突然又开了。 一名穿着贴身的黑色t恤的青年出现在了曲淼和小甘的视野里。 小甘眼前一亮:“咦?你怎么——” 身高腿长的保镖的走出来,淡然地看着小甘,说道:“我去帮蒋总买点东西,你跟我一起去,顺便帮我拿。” 曲淼的脸一垮。他还不知道为什么李浩会突然跑出来吗?蒋卓晨那混蛋指使的! 他横着脸,不快地道:“你买什么东西需要我秘书?不是还有人吗?” “他在洗澡,我要去买一箱啤酒,我一个人不好拿。曲总你放心,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 “那我先去帮忙?”单纯的秘书不知道他家曲总的痛楚,被李浩一拉着手就屁颠颠地跟人家跑了。曲淼有苦说不出,愤恨地锤了两下电梯门,最后还是悻悻地独自乘着电梯回了楼上。 曲淼推开掩着的卧室门,进去走了两步竟然就遭到了偷袭。 他反手朝袭来的影子挡去,没过两招就被人钳制在了手里。蒋卓晨一把将他推到墙上贴着,曲淼背上笼着一道热源,他回头骂道:“你有毛病吗?搞什么背后偷袭?!”而且还藏在门后边,生怕逮不到他是不是? 蒋卓晨不说话,捏着他的下巴转过来,头一低,粗暴地用嘴封住了他的嘴。 在床上的时候电话响了一次,这次蒋卓晨死活也没放曲淼去接。 好半天蒋卓晨终于放过了曲淼,匆匆洗了个澡,躺回床上时曲淼腰都快要断成了两截。他迷迷糊糊地睡了几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 曲淼爬过去一看,竟然是曹亮打来的,想着刚才有一个未接电话,曲淼不知道是不是曹亮有事找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电话光着脚下了床。 曲淼走到阳台上,一想到昨晚偷偷看片结果差点被吓掉了魂就颇有些咬牙切齿,接起来道:“说!” “靠,这么凶。”曹亮不妨曲淼这么不耐烦,嘀咕了一声,而后问道,“怎么一直打不通你电话?” 曲淼在初夏的暖风里拂了一把头发,啧道:“之前手机电池出了点问题,晚上才修好。” 那头的人哦一声,暧昧地在曲淼耳边笑:“我的电影看完没,好不好看?” “你半夜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事?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差点被蒋卓晨发现。” 曹亮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格外下流:“发现就发现,正好你们两个还可以一起看,一边看一边……嘿嘿嘿。” 曲淼恨恨地说道:“你懂什么,他要是知道了会让我生不如死,你不知道他这人下手多狠。”就他现在就已经被折腾得够呛,要是真让蒋卓晨知道他有他那根免费的还不够……那他一定会“给”他给得让他彻底“满足”为止。 光是想着曲淼都觉得要去掉一条命。 “真不懂你们蒋大少,那你就是没看完咯?”曹老板不太开心,“我可是好心好意把珍贵的资源第一时间给你,其他人我都没给呢,连点反馈都没有。” “只看了一半,回头全部看完了告诉你。”曲淼也有点惦记后边的内容,尤其是他正看到最精彩、火爆的地方,他怎么知道会突然被打断? 曹老板吩咐道:“那你记得啊,你可是第一名观众。” “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话了?”曲淼不耐烦地说,“就先这样吧。” 说完掐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曲淼坐在阳台的一把真皮躺椅上,他取了自己放在桌上的烟,靠在椅背上点了一支慢慢地抽。 虽然困得要命,但吹着缕缕的微风,曲淼却东想西想了一些事情。他和蒋卓晨的事,现在他们已经光明正大地同居,他们的未来很快就会进入一场博弈。 不光是他和蒋卓晨,还有曲蓝和唐天予,曲家两兄弟都喜欢男人,往后他们父母——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俩气疯。 而蒋家那边,更会打断他跟蒋卓晨的手脚都说不定。 呵。 幸亏他曲淼不是什么听话的人,而蒋卓晨更不是。 抽完了一支烟,曲淼灭了烟蒂站起来。夜风吹送,有点降温,吹得只穿了条内裤的曲淼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而在曲淼背后的暗夜里,有个男人站在落地窗帘的背后,眼睛一直锁定阳台上的青年,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曲淼转过身,光着脚朝卧室内走回去,刚走到门口,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脚。他抬起头,看到昏暗的空间里一道男人的影子,那人深邃而凌厉的目光落在他些微吃惊的脸上,紧紧地盯着他,许久。连眨也不眨一下。 第六十四章 64. 第二天下午,a市,雷霆总部紧急召开了内部高层临时会议,除了在国外的董事长蒋铭与同样在外赶不回来的财务总监通过视频会议外,其他人均聚集在了总部高层会议厅。 每个人都不敢肯定自己被紧急地召唤的理由,他们都是在半夜的时候接到首席秘书的电话通知,要他们必须亲临现场参加这次内部会议。他们之中有一半都是一大早特从外地赶了回来。 但坐在现场的几个人,多少都能猜到原因。 和雷霆金融的事有关,甚至有人猜测和蒋卓晨有关。 就在今天中午的时候,网上流出了一段视频。有人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拍到数十米外对面办公楼里的一段打架事件。 虽然隔得远,但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是两个男人,一个长得非常高,另一名比他矮了近一个头,他们争执、对峙,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镜头拉近,更能看到两人模糊的放大的轮廓,镜头还分别给了他们一个不是特别容易辨认的脸部特写,就在这时候,画面里的两个人动起了手来。 大打出手。 相对较矮的青年很快被掀翻在地,但他立刻从地上跃起来扑向对方,隔着模糊的镜头也能看得出来他是拼尽了老命在对方的绝对优势里顽抗。 两人打了好几分钟,最后那人蜷在地上,终于没了反抗的余力。 高大的男人转身走了,走了没几步,后边的人突然跳起来抡起椅子朝他的后背砸去。但后者失败了,椅子被人反手抓着,扯了一把,扔掉。而后高大的男人说了句什么,就不再回头地离开了现场。 而另一个人滑落在地上坐着,背靠着玻璃墙,在镜头里埋着自己的身子,沉默地坐着,看起来尤为可怜。 没人知道他在那里坐了多久,因为视频在这里就播放完毕。 那段视频被人放出来后迅速在热门的社交平台与网站扩散,不出半小时,就有人根据周围的环境扒出来,那里是g市三水一晨房地产有限公司的会议室。立刻网络上就讨论得热火朝天,又有人顺藤摸瓜地指出视频里的主角就是雷霆的大少爷蒋卓晨,和曲新集团那位不怎么争气的二少爷曲淼。 虽然对于他们打架的缘由有着许许多多的揣测,但都不是当事人也不是知情人,没人知道原因究竟是什么。 因为这段视频太过热门,雷霆和曲新双方也有不少人的人看到,并互相传播,这其中的“观赏”者也包括了当天就在办公室里的三水一晨的员工—— 这个早上,他们的曲总和蒋总并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天天都一起来上班。曲总来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人看到蒋卓晨姗姗来迟。而蒋卓晨一到就直接进了曲淼的办公室,他们在办公室里吵了几句后转移到了会议室。之后,一群想要劝架的员工就关在了会议室门外,因为隔音效果非常好,他们几乎没听到什么完整的句子,但能听到里边有声音就足够说明情况有多严重! 后来他们的蒋总出来了,一身狼狈,他黑着脸,一身都是暴戾的气息,直接带着他的保镖离开了公司。 曲总很久才出来,他更惨,唇角的地方有点肿,衬衣皱巴巴的,右臂的袖子接线处都被撕烂了。 他们的曲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中午过了才打开门,放了焦急万分的小甘进去。 曲淼只对小甘说了两句话:“什么都别问我。今天我就搬回去住。” 小甘看着曲淼青肿的嘴角,难受得恨不得马上去找蒋卓晨拼命!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们两人不是才在一起的吗?为什么突然又变成了这样!一定不是曲总的错,一定是蒋总的错,蒋总已经不是初犯了,真是曲总说的那句狗改不了吃屎! 但是曲总不让问,小甘也不知道怎么办,他给曲淼买了饭回来,而后偷偷地去给李浩打电话,谁知道李浩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还破天荒地发誓没有骗他,只说他们现在在回a市的路上。连李浩都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小甘知道问题真的不是一般大。但他干着急也没有用,他和李浩通了电话出来,办公室里有人拉着他看网上刚刚放出来不久的视频,这下,曲总和蒋总吵架和打架的整个经过他终于知道了。 蒋总竟然真的打了曲总,那个混蛋!曲总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原谅他! 视频流出后一个多小时,曲淼接到了曲蓝的电话。 小甘被曲淼赶出了办公室,没听到他们曲总说了些什么,沮丧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下午做什么都没心思。 而a市那边,雷霆的高层紧急会议启动,几位高层领导入座不久蒋卓晨就到了,跟他前后脚一起进入会议室的还有被知情人戏称“特务头头”的张辉。 ——张辉出现在几人的视线中时,他们更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揣测。 张辉专门做内部调查,这一次能严重到让他亲自现身,除了金融最近的风波,又还有什么? 张辉的出现只说明一件事——有人身上出了问题。 他们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就还说明——他们被调查过。 到了调查高层的地步,可见问题有多严重。 蒋卓晨一步步地走到了会议桌的正前方。他长得高大,像他的父亲,又综合了他母亲的长相,可以说遗传了父母最好的基因,让他成为外表相当不错的男人。而他比他父亲更强势冷酷,做派也偶偶透着一股别人看不穿摸不准的邪气。 底下的几人面面相觑,这时候,前方的投影仪闪了闪,过后,不能到场的蒋铭与财务总监出现在了屏幕上。 所有人都到齐,张辉站在角落里没有入座,而蒋卓晨就站在原地,他甚至没有跟蒋铭打招呼,也没有任何的前奏,一开口就说道:“雷霆金融的事已经调查清楚了,最近公司的动荡是因为有人泄密,而这个泄露公司信息的人张总也已经查了出来。” 在座的人都暗暗抽了一口气。 竟果真如此!他们当真有人出了事。有人在想,真的会是蒋卓晨吗?而没有怀疑蒋卓晨的,也在惊讶之中等待蒋卓晨说出真相。 只有一个人,此刻他的心思和其他人截然不同,他脑袋作响,手心暗暗地出了不少的汗水。面上却要假装镇定,等待蒋卓晨公布调查结果。 “这个让公司的机密遭到泄露,让雷霆这半个月损失了好几千万的人,就是,我。” 此言一出,座上几人更是大抽凉气。 是蒋卓晨! 有人想,竟然真的是他,如果是他,那段视频说明的问题就更明显了。 也有人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是蒋卓晨?!就是做梦他们都不可能将这种事怀疑到蒋卓晨身上啊! 蒋卓晨无视了所有人的脸色,他转过头,对视频里一言不发瞪着他的蒋铭说道:“因为我的疏忽和轻信,雷霆金融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我不做任何辩解,我愿意为这件事负全责。” 蒋铭冷冷地盯着蒋卓晨,他出身市井,年轻时也同他的独子一样气焰万丈、不可一世,这些年他早已经收了浑身气势,抛弃了年轻时候的张扬狂放,成为了一名正经的、甚至是和颜悦色的商人。但他并不仅仅是一名正经的商人。 在蒋铭的骨子里,他仍旧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虹桥组的最后一名当家人。 雷霆出了事,出事的原因却不为其他,而是因为一向为人所看好的太子爷蒋卓晨。 在这一刻,蒋铭的怒气已溢出了屏幕,在座的人望着那张威怒的脸,大气都不能出一口。 是啊,蒋卓晨竟然犯了如此大的错误,而这些错误甚至不再是损失了多少钱的问题。他作为雷霆未来的继承人,不管那些机密是如何从他手中泄露出去的,蒋铭绝对不可能轻易原谅他。 只有一个人,从惊惶揣测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的担心竟是虚惊一场,哈哈,没想到蒋卓晨那边竟也有问题,他侥幸地逃过一劫,忍不住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继而无声无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到他们的董事长用冰冷到饱含了戾气的声音问:“你怎么负责?是你把公司的机密卖了?还是你和别人合伙要把雷霆搞垮?!” 蒋卓晨眉心隆起,说道:“我事先并不知晓此事。” “闭嘴!”蒋铭吼道,“张辉!” 一直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的张辉这才从隐形的状态走进其他人的视野。 “董事长。” “把你调查的结果说出来,之后走法律程序。” “是……” “是我一个人的错!”蒋卓晨打断了张辉,双目暗沉,身体紧绷,咬牙说道,“这件事和他人无关,我会填补公司所有的损失,并引咎辞职。” 蒋卓晨这样的态度更是让座下的人不懂,他极力挡在身后不让他们知晓的人是谁? 连之前没把视频和这件事联系到一起的人也后知后觉地想,是曲淼吗?为什么?为什么曲二少要盗取雷霆的机密?为什么他们的蒋大总裁要维护他?又为什么,曲淼竟能从蒋卓晨的手里偷到那么重要的东西? 闻言蒋铭更是震怒,他甚至不再遮掩,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吼道:“你为了一个男人连更重要的事都不顾了?!连雷霆都不顾了?!你眼里还有我跟你妈吗?!我让你去开发橡树湾,你就去给我搞男人!” 蒋铭拍案而起,底下的终于有人觉得父子这样撕破脸不好,赶紧劝说道:“董事长您息怒,卓晨他也不是有心的——” “他当然不是有心的!”蒋铭在那边气得狠拍了两下桌下,吼道,“你们全部都出去!” 从公事变为了家事,隔着屏幕会议室都变成了风暴中心,其他人知道不方便旁听,赶紧该走的都走了。 张辉和运营总监刘昌走在最后,走到门口的时候,两人还听到盛怒的蒋铭在骂:“要是换成别人,你像平时那样玩玩我全当看不见,可你是跟谁?!你们两个怎么可以!你跟他在一起你要怎么向你曲伯父交待!” “咔。”门被人从外关上。 里边的声音顿时隔绝在了他们的耳朵里。张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刘昌暗自把他凝重的表情收入眼中,也跟着叹了口气:“没想到蒋总他竟然为了男人搞出这种事来,董事长今天真是气坏了。”还真的是因为那个曲淼?“曲伯父”,说的不就是曲新的董事长、蒋铭的好友曲靖华嘛。 “别人的家事我们也管不着,但恐怕这次真的严重了。”说着张辉抬头看着刘昌,“刘总,这次调查结果虽然尘埃落定,但毕竟牵扯到董事长和蒋总父子关系,所以最好不要对外声张,到时候要怎么处理,等董事长回来你们再做商议。其余的事就不该我管,得劳你们费心了。” “您说哪里话啊张总,这次要不是你,一般人还查不出问题来,您功劳最大。” 张辉摇摇头,穿过几人,径直离开。 刘昌望着张辉远去的背影,不仅彻底地放下了心,更是在嘴角挂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第六十五章 65. 夜幕降临,两个男人在高级娱乐会所的温泉池里泡着温泉。(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没想到蒋卓晨这回帮了我一个大忙,趁着这几天你们抓紧一点,要是拖得太久一定会让蒋铭那只老狐狸起疑心。”一个男人往肩上拂了一把水,招了一下手,让站在角落里的服务生出去。 他身侧是一名中年瘦高的男人,长了一张小心谨慎的脸,对方说道:“我们要不要暂缓一阵子,万一这是蒋家父子使的计呢?我们若是操心过急,反而更容易露馅,让他们抓了把柄。” “嗨。”享受着温泉的男人说道,“你没看到今天蒋铭大发雷霆的样子,当时吓得我心脏都差点跳出来。我敢保证他绝对不是装的,他要是装的,怎么能把蒋卓晨搞男人这种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我看他是真恨不得一巴掌把蒋卓晨拍死才解气。” 对方在水中舒活了一下筋骨,往水里沉了沉,舒一口气道:“那就好。不过刘总你也别太大意了,你平时还是盯牢点,不管什么风吹草动都多注意注意。” “我知道,谢总您就放心好了,当年我在万财时跟您合作不也万无一失吗?你看万财现在落败成这样,谁知道有我刘昌的一份‘功劳’在里边?” 那谢总望着刘昌,说道:“您也真是挺狠的,蒋铭对你挺不错的吧。” 刘昌阴阳怪气地笑一声,浇了一捧水在后颈上搓两把:“为了钱,只好对不起他了。” 蒋卓晨站在楼顶的花园,一个人沉默了很久。 初夏的夜晚,风里吹来一丝燥热,眼前的一切他都很熟悉,熟悉得闭着双眼他也能顺利地从屋顶走到楼下去。 蒋卓晨已经戒掉了烟,每当他思考什么的时候,他仍旧会习惯性地想点一支烟抽。而现在,他不再抽了,他第一次因为没有香烟的陪伴而感到无所适从。 “卓晨。”身后突然他母亲的声音。蒋卓晨转过身,看到她从花园门口朝自己走过来,他也朝她走过去,两人停在一排露天的沙发旁边。 “怎么了?”蒋卓晨笑了一下,“这么晚您还不休息。” “卓晨啊。”蒋母拉着蒋卓晨的手往沙发上坐,她的脸色很明显的不怎么好,蒋卓晨注视着她忧虑的双眼,瞬间他已了然——她已经知道他和曲淼的事了。也许就在刚才,他父亲已经把他和曲淼的关系告诉了他母亲。 “您说吧。”蒋卓晨坐下来,神色冷静而平常。 他母亲组织了好一会儿的语言,眉目凝重地开口道:“你和淼淼的事,其实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查到了。你为了他做了那么荒唐的事情,丢下什么都不管,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调查之前的刹车失灵?” 蒋卓晨顿时吃了一惊。之前他以为他们只是怀疑,所以一直没有找他和曲淼的麻烦,但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所以当时才一直不让曲淼知道他在哪里?!但为什么家里一个字也没提过? “我们没有把你们的事告诉淼淼家里人,因为我和你父亲都希望你醒过来之后你们两个再也没什么,要是那样的话我们也就没必要让你曲伯父他们知道。但是我们想得太天真了!” 蒋卓晨的手一紧,微微地捏成拳头。 “淼淼真的做了那种事吗?他从你那里——偷了不该偷的东西? “你父亲告诉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信,他这孩子虽然不是那么听话,但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母亲望着他的双眼,说道:“我和你父亲的立场一样,我们都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但我也不信淼淼会盗取雷霆的机密,他不仅没有理由,他也不是那种人。你们是不是在策划什么?” 蒋卓晨讶异地凝视着他母亲,他突然想起,她年轻的时候是非常聪明能干的女人,只是后来她慢慢地以家庭为重,从虹桥组的大小姐变成了蒋家的夫人,变成了他的母亲,很少再管外边的事,但这些不等于她失去了判断与观察能力。 他和曲淼以及张辉设的计,连他父亲他们也瞒着,甚至成功地瞒过了。但是没想到他母亲竟对曲淼的为人深信不疑——哪怕张辉那边已经给出了证据——虽然“证据”都是他们搞的假证。 蒋卓晨的记忆回到了头一个晚上。昨晚曲淼爬起来接电话时他就醒了,之后他站在窗边看曲淼在外边打电话,又看着他独自抽了一支烟。 不知道那个蠢东西到底跟人说什么事,他一走到阳台就听到自己的坏话。显然——是头一晚拿他的电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所以当时才紧张成那样,跟做贼似的。 蒋卓晨微微地蹙眉,又觉得好笑,曲淼怕他让他生不如死,他倒真的想…… 之后曲淼往卧室里走,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把他逮住,把故作镇定的人按在落地的整扇玻璃上,自己也故作凶恶地问:“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曲淼?” 曲淼那一瞬间的表情就像他们一个是猫一个是耗子,极力地想从他手里挣脱,并意图转移话题:“你敢偷听我讲电话!” 但他几乎都能猜到。 曲淼那个拍那种片的朋友最近跟他联系紧密,两个人偷偷摸摸地估计干了不少“好事”。 所以曲淼用他的电脑看什么东西不能让自己知道?蒋卓晨心里七七八八的有了数。 “是看那种片子?嗯?”蒋卓晨紧紧地按着曲淼的双手,盯着想逃的人,虽然他一问出口曲淼就情绪激动地否认,但曲淼第一时间的错愕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的确,他有他天天伺候却还欲求不满地看别人——对蒋卓晨来说那是一种信号,“你没让我爽到”的信号。光是凭这一点他就该好好教训他。 他是个男人,他是个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的男人,包括那方面。 但他们天天滚床单他还不能满足他?或者说,这个蠢东西之前宁愿看那种东西也一定要他半个月不能碰他? 于是蒋卓晨不再问了,他知道该怎么办。他把曲淼扛了起来,“彭”地扔进了床里。 “电影里的好还是我的好?”蒋卓晨跪在曲淼身上问他,捏着后者的脸逼曲淼正视自己。曲淼像砧板上的鱼拼命地在他手底下板动,但不老实的结果是应验了曲淼自己的话,最后他被他弄得很惨。 在把曲淼抱去洗澡的时候,蒋卓晨在浴缸里告诉曲淼雷霆金融内部出了问题。包括张辉把他们两个都当成了嫌疑人,尤其是把曲淼当成了犯人。 那时曲淼靠在他怀里,一听便往他脸上浇了一把水:“那你觉得是不是我干的?” 他觉得是他干的吗?蒋卓晨逮着曲淼的手腕说:“你从我这里偷走的最贵重的东西就是我自己,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还用得着偷?” 曲淼莞尔,放肆地笑道:“那我要你们雷霆,你肯给我?” 蒋卓晨伸出手轻轻抚摸曲淼的脸庞,他轻声而笃定地告诉他:“我给得起的我都给,包括雷霆里我的股份,你如果要——我就给你。” “你的脑子是长到下半身去了吧。”曲二少张嘴咬住移到唇上的那根手指,抬眼看了看蒋卓晨,傲慢地问,“我曲家差钱吗?” 在水波与灯光之中,怀里的人狂妄又慵懒地神色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爱死了这样的他。 “不过既然我都被怀疑了,干脆我帮你做一场戏吧。”曲淼放开了布满自己齿印的手,说道,“我们不如顺水推舟,你回雷霆承认是我干的,承认你就是个没警戒心的笨蛋。只要对方相信了你,那他一定会放松警惕,等他露出马脚时抓他也就不难。” 要对方相信,光是嘴上说几句恐怕还不够。 他们从浴室出去,蒋卓晨立即联系了张辉,最终三人商量了一计。首先蒋卓晨和曲淼闹掰,之后由张辉告诉蒋铭他们所编出来的“真相”,由蒋铭在无意间配合他们完成这出戏。 但要完美地演出这出戏,有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借张辉之口出柜。公开他们的关系才能成功地激怒蒋铭,戏演成了真的,背后的真凶也才会对此深信不疑。 当商量到此的时候,蒋卓晨却想放弃。 他发过誓不再伤害曲淼。 曲淼却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兴致勃勃地对蒋卓晨说:“明天你记得狠狠地揍我,当然我也不会客气,到时候你要是放水受伤的可就是你了。”说着这种事,语气里却带着调笑。 可他怎么舍得真的打他。他宁愿打破自己的脑袋也舍不得动他一根汗毛。 “做做样子就行了,你还来真的?” “做戏就要逼真,否则你自己都不信又怎么骗过别人?反正蒋总你演戏最拿手了,明天别搞砸了啊。”说这种事的时候还不忘调侃他过去干的“好事”。 蒋卓晨很犹豫。 “我从来没想过会用这种方式向家里出柜,你应该知道后果,一旦我父亲相信了你就是窃取雷霆的机密的人,哪怕他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追究此事。但还有我们的事呢?他更会反对到底。” “你别太天真了蒋卓晨,哪怕我们不是以这种方式出柜他也不会同意。”曲淼却吊儿郎当地笑道,“顶多就是从一百分的不同意变成了一百二十分的不同意,这其实没太大的区别。更何况我这是在帮蒋总您的忙,等查出了幕后黑手,到时候说不定我蒋伯伯一个高兴,就把你许配给我以表谢意呢?” 他愿意为他做这些,心甘情愿,甚至是被人误会,背负着严重的行窃罪名。 曲淼就是这样。当他对一个人好时,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情。过去他为了唐天予杀了杨旭,现在他又可以为了他蒋卓晨做出这些牺牲。 但正因为这样,蒋卓晨才更舍不得让曲淼受一点伤害。 “我不想这么做,我们可以有别的办法。” “这是最好的办法,否则一周的期限过去如果还没查出‘真凶’,我们的关系仍旧会暴露给蒋伯伯,那时候我们同样会遭到反对,而且时间拖得更久,对你们雷霆更不利。” 曲淼躺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我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切的暴风雨。但我相信我的坚守坚不可摧。” 蒋卓晨关了灯躺下去,在被子下牢牢地抓着曲淼的手:“等戏做完,不用到真的抓到始作俑者那一天,我就告诉我父亲真相。” “别操之过急,”曲淼转头在夜色流光里望着蒋卓晨模糊的脸的轮廓,“先缓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他翻过身抱住蒋卓晨:“很快我家里也会知道我们的事,如果哪一天我突然失踪了,不在了,你要等着我。反之我也会等你,之前我等过你,之后我也能等下去。” 蒋卓晨在曲淼头顶亲了一下,他们的手依旧抓在一起。他知道,他们不必用更多的言语,不需要任何的誓言,他会和他在一起,他们都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不管遭到多激烈的反对。 第二天上午,两人合演了他们商量好的戏。 在“打斗”之中蒋卓晨还是放了水。蒋卓晨对全世界都能下得去手,他却连伤曲淼一根汗毛都舍不得。他把曲淼按在地上,看似在揍他。他们背对着“偷拍”的镜头,究竟到底在做什么……呵。 总之他把他弄得嘴角流血发肿,衣服扯得不仅乱还烂了一片。 他舍不得动他,曲淼只好自己往自己脸上来了一拳。蒋卓晨没料到曲淼会那么做,他没捉住那只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曲淼为了“逼真”而对自己下了狠手。 蒋卓晨回过神来,想到曲淼当时承受的那一拳,他的心就开始作痛。 “是的,金融的机密不是曲淼偷的,也不是从我这里泄露的。”蒋卓晨正视他母亲的询问,她能这么坚定地信任曲淼着实让蒋卓晨吃惊。毕竟就连他父亲在张辉呈上的“证据”下都完全相信了曲淼所背的这口锅。 蒋卓晨的母亲捂着嘴,松了一大口气地缓缓点了点头:“你们这么做是为了查出真正捣鬼的人。我就知道,淼淼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我让你父亲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曲伯父,免得是一场误会……果然……” 蒋卓晨说:“他的确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您这么信任他我很高兴,你看着他长大,曲淼的为人你也知道——” “卓晨!”眼前的中年女人打断了蒋卓晨的话,她深皱着双眉,紧紧地盯着蒋卓晨,“一码事归一码事,我虽然信淼淼的为人,但你和他、我万万不会同意。你喜欢男人这件事我过去没有过多干涉,因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你现在却做了不该做的事,过去不管你怎么玩,你从来没当真过,这次呢?你为了淼淼、你为了他差点连自己的命都丢了! “要不因为他是淼淼,你父亲那时候就把他跟那个姓杨的一起对付了。你醒了之后,原本我不愿意你再回g市,但你父亲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后来你没住在淼淼那里我们都很高兴,这段时间你父亲出国了生意忙,你也忙,我以为你们两个没什么了,可是——你们这样要我和你父亲怎么办?还有淼淼他家怎么办?” 第六十六章 66. 蒋卓晨神色漠然地说:“我和他在一起,其实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你以前喜欢他,以后也可以继续喜欢他,以前蒋家和曲家关系好,以后也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唯一变的就只是我跟曲淼走到了一起。就因为我们都是男人,所以不行?” “就因为你们两个都是男人!” 蒋卓晨嘴上挂起一丝冷笑:“但这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你还不懂吗?如果你们两个执意要在一起,以后你们的路会比你以为的更难走。” 蒋卓晨坐在他母亲的身旁,与她对视着,过了片刻他才答道:“我知道。”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慢,决绝,满装着和世界抗衡的决心。他是什么人他母亲比谁都清楚,她早就知道劝说不了他,可是仍旧妄图他能听话。 但她现在彻底明白了,谁,都无法劝得动蒋卓晨。 而曲淼,并不比蒋卓晨听话多少。 这两个孩子,从小到大都一样的我行我素、执拗顽强,他们两个加在一起,谁还能说得动呢。 蒋卓晨的母亲感到一阵绝望。 “你父亲有很多手段让你们不能在一起。” 蒋卓晨岿然不动地盯着她说:“我想过最糟糕的可能。” 他母亲望着他冷酷的脸,突然对蒋卓晨生出一阵可怕的陌生。过去她从未想过,她的亲生儿子有一天会因为别人而对抗他们,她心酸,心寒,心慌,而生气异常。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她握着拳头,忍耐着脾气,冲着蒋卓晨喊,“这次你太让我们失望了,太让人失望了!” 蒋卓晨依言站起来,他对他母亲说道:“我和曲淼在一起并不妨碍任何人,当我爱他的时候他也爱我,这就远比我娶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回家好了一万倍。难道你们不希望我和曲淼都能得到幸福?” “你只想过你和他幸福,你有想过我们吗?!你太自私了!” “如果你们费尽心思拆散我和他,难道不是自私?”蒋卓晨的身形强势地挺立在夜空之下,灯光在他脸上落下光晕,也落下黑色冷酷的阴影,他说,“我不会和他分手,不会娶任何女人。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了,我跟他在一起你们还认为有什么错?” “淼淼能生吗,你能生吗?!你们在一起是要蒋家绝后!” 可笑。 “如果你们只是想蒋家不绝后,那可以有很多办法。”蒋卓晨松了松衬衣的扣子,不再跟他母亲纠结,“我先去睡觉了,您也早点休息。最近先处理雷霆的事情,我不想因为我和曲淼的事影响到公事。”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等雷霆金融的风波结束之后再谈他和曲淼的事。曲淼为了帮忙做出了牺牲,他不想他们做的这些功亏一篑。 蒋卓晨很快地离开了花园,走下顶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的确,他很自私。但如果他不自私,他和曲淼很快就会完蛋。 从曲淼出生那天起他们就已经相识,虽然少年时代关系不好,但漫长的时光留给蒋卓晨的仍旧是无数珍贵的回忆。直到现在,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还想让他放手早已经晚了。 蒋卓晨洗了个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给曲淼打电话。 电话屏幕上曲淼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只露着肩膀以上,靠在床头带着笑瞟他:“脸色这么差,跟你家里干起来了?” 蒋卓晨不理曲淼那副不正经的笑脸,只是望着曲淼肿起来的嘴角,心痛地问:“脸痛不痛?” 曲淼伸手摸了摸那里,说道:“以前又不是没受过更重的伤。” “我很想你。”蒋卓晨突然说。 曲二少在旁边拿了个枕头放到背后,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得更结实,之后才重新隔着屏幕嘲笑蒋卓晨:“最近你变得很肉麻你知不知道?” “我就是想你。”男人扔了头上的毛巾,坐在床沿对曲淼说,“哪怕是一分一秒,我都不想看不到你。” 曲淼不笑了,他在那头凝望着他,半晌,他对蒋卓晨说:“我家里知道了。” 这一天终于来到。曲淼的父母,和蒋卓晨的父母直接或间接接到了他们的出柜通知。 曲淼接着说:“明天我妈就要回来,过不了几天我爸也会回来。” 他们将迎接狂风巨浪。 “我很期待他们会怎么想方设法让我跟你分手。” 他们一起截断了退路,执意从偷偷摸摸走向光明,哪怕面对的并不是一条坦途,但没人想再遮遮掩掩地像偷情一样地去谈这场恋爱。 他们有资格接受阳光的洗涤。 第二天,蒋卓晨引咎辞职,辞去雷霆集团ceo及一切职务。 此时蒋铭已在回国路上,他还被蒋卓晨和张辉蒙在鼓里,不知道蒋卓晨瞒着他和曲淼演着一场引蛇出洞的戏。 曲淼的母亲也在回国的路上,头一夜,曲家父母已从蒋铭的嘴里听说了曲淼和蒋卓晨的事,包括曲淼窃取了雷霆金融的机密。 对曲家父母而言,蒋铭的一通电话一时如天方夜谭,曲淼和蒋卓晨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先不说,但他们坚决不信曲淼会做偷窃这种事。 当他们立刻打电话问曲淼时,他们的儿子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快的话过几天你们就会知道真相。”他不承认也不否认,沉默半晌后说了一句,“对不起,爸、妈,我和蒋卓晨在一起了。” 曲淼没有等他们问他和蒋卓晨的关系,知道了雷霆金融的事,还能不知道他和蒋卓晨搞在了一起? 很快曲淼就听到他妈在电话那头落泪,“果然……你喜欢谁不好,怎么偏偏喜欢卓晨那孩子。” 而他的父亲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大声地出气,忍耐和消化着对他而言突如其来的打击。蒋卓晨是很好的后辈,但他不仅是男的,在感情上他们也觉得他不值得依托。 “妈,你知道的,他之前为了我差点被撞死。我欠他一条命,但我不是因为欠他才和他在一起,而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他。如果我喜欢的人肯为了我去死,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理由放开他的手。” “淼淼啊,淼淼,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妈妈希望你幸福,可那是卓晨啊,那孩子、那孩子是你蒋伯伯的独子,他们家是不会同意你们……的。” “妈——” 这时曲靖华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别说蒋铭不同意,我也不同意,你们两个不是一直不和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并不是突然,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说不清楚,但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全身而退了。” 曲靖华终于怒道:“你们两个、难道早就暗度陈仓?!” 曲淼没说话,他不否认,他在喜欢上蒋卓晨之前他们就保持着床伴的关系,而表面上他们却一直装得不和,所有人都以为他跟他还彼此都嫌弃。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根本没人怀疑过他和蒋卓晨之间有什么,直到蒋卓晨玩失踪,继而出了车祸,牵扯出杨志成,那时候蒋家应该就应该调查到了很多事,只是一直没告诉曲家的父母。 直到如今,再也不会有人保持沉默。 “你这个小混蛋!”曲靖华一辈子都没怎么对两个孩子发过脾气,过去曲淼再不听话他们两口子也宠着他溺着他,但他们宠溺他的结果就是眼下这样——他的亲儿子跟他最好的兄弟的亲儿子搞上了!而且还不知道雷霆金融的事究竟跟他有没有关系! 曲淼突然有些伤心,但他淡淡地说:“对不起爸,妈,我是混蛋。但我这辈子非他不可了。” 他过去真的恨蒋卓晨,他希望一辈子再也不要与蒋卓晨有任何瓜葛,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再想装作把对方忘掉却都是徒劳。他不仅仅是认识了他一个秋天,一个冬天,和一个春天,到这个初夏。 他认识了他整整二十五年。 当对一个人有了感情,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变成这趟旅途里发酵的启程,并伴随着感情而膨胀,成长,直到甜蜜和疼痛的过往堆满了曲淼记忆的长廊。 他不愿意为了任何人和自己的父母闹掰,甚至发生更严重的问题。可是蒋卓晨已经融进了他的心脏,在他生命里跳动着,哪怕他无声地呼吸,关于他和他的一切就在这每次的呼吸里,不再缺失。 “你是想气死我跟你妈?!还有蒋家,我们要怎么交代?!” 曲淼想,他们还愁着怎么向你们交代呢。他坐在沙发上,鼻酸地说:“只要你们都不反对,没人用得着向谁交代。我和蒋卓晨不偷不抢不犯法,不是别人的第三者,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爸,我不是要和你们对着干,只是我遇到了想要和他厮守一辈子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恰恰就是蒋卓晨,恰恰就是他而已。” “淼淼!”曲淼的母亲在电话里哭得十分伤心,“你要我们怎么办啊,卓晨要是女孩子妈妈一定很开心你跟他在一起,但他不仅是男人,妈妈也怕你以后受他委屈。” “不会的,我信他。”如果蒋卓晨敢做什么,到时候用不着别人说,他一定第一时间亲自动手弄死他。 更何况,蒋卓晨不是那样的人。 哪怕过去他是。 曲淼低下头,扯纸擦了擦鼻涕,他认真地、坚决地说:“我更信我自己。” 他只希望这一次就是一辈子。 他品尝过无望的单恋,能□□是如此不易,他有什么理由不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当日晚上,雷霆董事长蒋铭抵达到a市,蒋卓晨的辞呈正式生效。 蒋卓晨失去了手中一切权力。 在这种关头,蒋卓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一定会成为他父亲逼迫他跟曲淼分手的筹码,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更坚定不移地接受这个结果。 他要让所有人、包括曲淼明白,雷霆、金钱、权势,都没有曲淼重要。 果然,从雷霆回到家里,蒋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他当着蒋卓晨母亲的面,青黑着脸对蒋卓晨说:“如果你非要和曲淼在一起,我蒋家的任何东西你都得不到。” 蒋卓晨站在蒋铭面前,他比他父亲长得更高,他微微地垂头凝视着他父亲,在这种时候依旧冷酷得像一个霸主。 他说:“我选择他。” “那你马上给我滚出蒋家!!” 蒋卓晨转身即走,他父亲在他背后极力压抑着情绪,说道:“你一分钱都不能从蒋家带走,而且你那么有本事你就别接受别人的接济!” “好。”蒋卓晨望着外边昏暗的夜色,毫不犹豫地说:“我净身出户。” 说完他掏出了钱包,取出了所有的钱,卡,电话,甚至是手上的手表扔给站在旁边的佣人,之后他便朝外走去。 他父亲暴跳如雷,他母亲在大声叫他,他没有管,再也没有回头。 第六十七章 67. 当日晚上,曲淼也回到了a市。 夜已深时,曲淼跪在他母亲的面前。已经跪了一两个小时。 还是熟悉的家,熟悉的客厅,仿佛昨天这里还是那么温馨,一家四口无所顾忌地聊着天,曲淼喜欢抱着曲蓝逗他,偷亲他,被曲蓝笑着躲开。 更多的时候,只有两兄弟在家,他们喜欢待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曲淼就那样大大咧咧地瘫在曲蓝的腿上,唐天予安静地站在某个角落里,电视里放着各种声音,灯光明亮,夜色在窗外摇曳,像一场永远不停的温柔。 但那些场景在橘色的光芒里蒸发成了昨日烟云,眨眼便已不见了踪迹。 客厅里气氛压抑,曲淼的母亲落着泪坐在沙发上,旁边的电话屏幕上是他父亲怒气不平的脸。 曲蓝也跪着,跟曲淼跪在一起,他满面是泪,除了为了曲淼,还有关于他自己更无法说出口的那段感情。 他们在哭,或在骂,只有曲淼没有哭,没有情绪激动,在曲靖华把他大骂了一通后,他平视着电话里他父亲说:“过去你们要我和他好,现在我和他好了你们却又要反对,那我又要怎么做才对?” “我要和你他当朋友,不是跟他上床!” 他母亲哀求道:“淼淼,你就认个错吧,只要你跟卓晨分手,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曲淼笔直地跪着,他直视前方,毫不畏惧与退缩地说,“我不会认错,也不会和蒋卓晨分手。” “爸,妈,曲淼和蒋卓晨是真心相爱的,你们就成全他们吧!”曲蓝泪眼模糊,心酸至极,他一整晚都在为曲淼求情,只要成全了曲淼,哪怕他一辈子不能向家里出柜,一辈子都无法得到自己的爱情,只要曲淼可以得到应得的,他就不再苛求更多! “现在不是我们的问题,是两家人的问题!” “那些根本就不重要,”曲蓝哭着双手撑在地上,哭得几乎要跪不稳,“喜欢的人能喜欢自己这就已经很难很难了,很难了,他们可以彼此喜欢,就应该得到我们的祝福!” 曲淼转过身,深深地抱住曲蓝,他的下巴蹭着曲蓝干燥柔软的黑发,一个字都没说。 现在他向家里出柜,如果得不到认可,那往后曲蓝的路将会比他更难走。而哪怕家里勉强接受了他和蒋卓晨,也不等于他们会接受曲蓝也喜欢男人——甚至更无法接受连曲蓝也喜欢男人的现实。 对不起,曲蓝。 我真正伤害的不是别人而是你。 蒋卓晨很少一个人在晚上独自走路。 在这种寂静的路上,也许更适合抽一支烟,不紧不慢,潇洒随性地走。 他不再抽烟,也并不那么肆意。 只是从蒋家的大门口走到外边通往市区的公路他就走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在公路上走了好长一截,一辆对面来的车开过去没几米远后突然来了个急转弯,飞快地过来,“吱——”地停在了他的身边。 “晨哥!”车窗摇下来,坐在驾驶位的青年探头喊,“上车!” “你怎么在这里?”蒋卓晨轻蹙眉心,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李浩给我发的信息。他说现在你一个人,又身无分文,要我过来接你。” 蒋卓晨系好安全带,吴宇重新发动车问:“我们去哪里?” 蒋卓晨说:“带我去曲家。” “好。”青年一边开车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闹成这样?” “边走我边给你说。”车窗上映着蒋卓晨冷硬的脸。吴宇这帮人是他自己的手下,和蒋家没有太多的干系,他虽然把两名保镖留在了家,却没想到李浩竟然会帮他通知吴宇来接应他。 他原本还打算自己想办法去见曲淼。 到曲家的别墅区外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蒋卓晨让吴宇将车停在离曲家还有几分钟脚程的僻静的路边。 吴宇把身上的钱和一张卡掏给他,“你拿着吧,卡里的钱不多,回头我再给你送一点过来。” 蒋卓晨收了那把钱,没要卡。 吴宇疑惑地:“嗯?拿着啊,晨哥你还跟我客气啊?” 蒋卓晨打开车门,说:“我承诺了不接受接济,这些钱我当没拿,但卡真的就不用了。明天你让财务给我送点钱过来。” “那好吧——”吴宇又想了想,虽说晨哥不要他的卡,不过这些年晨哥带着他们赚的钱晨哥自己一分都没动过,在财务那边应该也有点存款。这样想着他安心了不少。 “你先走吧。”蒋卓晨说。 “你要怎么去找曲二少啊?” “翻墙进去。”蒋卓晨回头看了看远处,曲家的房子深藏在暗夜中,在寂寞的夜里闪着一派明亮光辉。 “……”好吧,其实晨哥翻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吴宇待走,又想到什么,连忙说:“不过你没电话也不方便,你先拿着我的电话吧,我回头联系你,重新给你一支新的。” 蒋卓晨想了想,接过了吴宇的电话,□□了屁股后边的兜里。 让吴宇离开之后,蒋卓晨顺着路朝曲淼家走去。现在他不可能走大门,但也不准备立刻就翻墙。 他对曲家很熟,他要再等等,夜更深的时候再从后院偷偷做贼溜进去。那地方还是他曾经看曲淼翻过才知道的,外边有土丘,可以靠着旁边的树借力,翻过墙之后,底下有垫高的木台造景,跳下去可以稍微减少高度带来的冲击。 而且那里偏僻,只要不出大动静守夜的保镖也不容易发现。 蒋卓晨往前走了一小段,拐过一个弯,他突然就停在路上不动了。 在十几米开外的路中间,路灯下,竟站着一个人。 蒋卓晨看到了对方,青年也看到了他。对方在灯下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在那一刻似乎有点蒙然,但之后朝他笑了一下,慢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曲淼走到了蒋卓晨的眼前,他抬头看着他,唇角动了两下,最后还是勾了起来。“太惨了,我被赶出家门了。”他没问蒋卓晨为什么会出现,仿佛对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也是。”蒋卓晨说。 青年的眼睛在昏黄的灯下依旧明亮又好看,他们相互注视着彼此,有很多话尽在不言之中。蒋卓晨低头,弯腰,两只手抚着曲淼的脸,在他唇上浅浅地亲了一下。 “但你还有我。”蒋卓晨退离开了曲淼的唇的范围。 曲淼眨了一下眼睛,艰涩地笑着说:“的确,你现在是我唯一的财产了。” 说完他手抄进裤兜里,仿佛不再有一丝留恋地朝与自己家相背的方向走去,“我们去哪里,蒋总。” 蒋卓晨跟上去,拉住曲淼的手腕,滑进曲淼的掌心,握住了青年干燥而微微发抖的五指。 “你想去哪里?”蒋卓晨问。 曲淼抬头看看天空:“天涯海角,随便都行。” 蒋卓晨说:“好,曲总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他让他停下来,自己半蹲下去:“我背你走。” 曲淼看着他,“这就是真要背我过门了?” 蒋卓晨说:“上来。” 曲淼趴到蒋卓晨的背上,蒋卓晨把他托起来,他挂在他脖子上问:“干吗要背我,今天我又没被你操得不想走路。” 蒋卓晨侧头,在近在眼前那张唇上亲了一下:“我不想你走得太累,我多走一步,你少走一步。”他朝他走过来的那十几米,蒋卓晨看到曲淼走路的姿势并不是那么自然。他想他也许在家里跪了很久,久到他站起来之后又被扫地出门,腿脚还没恢复就遇到了自己。 “甜心。”曲淼在蒋卓晨脸上回亲了一下,“我真爱你。” 夜色越来越深,两个人越走越远,路灯在他们身上拉出一道长长影子,却留不住他们远去的脚步。 “我身上没钱了,”青年在别人的背上说,“除了一支电话和一串钥匙。” “我有几百块。”蒋卓晨瞄了一眼曲淼的脸,故意说,“实在没钱要饿死的时候,我们就去拍片好了。” 曲淼顿时愣了愣,半晌莞尔道:“你真敢啊?”他在蒋卓晨耳蜗里吹出一缕热气,喃喃道,“之前我们拍的除了曹亮没人看到,但要是来真的,那恐怕就不止几个、几十个、几百个人目睹蒋总你的‘好东西’了。” 蒋卓晨问:“你认为我怕被人看到?” “……”曲淼在蒋卓晨耳骨上咬了一口,“我只是不想属于我的东西被人看光。” “当然。”蒋卓晨,“我也一样。但是——” 曲淼接口道:“没钱的时候谁他妈管他那么多,又不是没拍过。” 蒋卓晨感到贴在背上的某个东西突然起了变化,他忍不住笑了声:“你在兴奋什么?” 曲淼舔舔嘴唇,在他肩窝里说:“被人看现场说不定也挺刺激的,是吧?蒋总。” 蒋卓晨背着曲淼走了很长的一截路,从曲家外边的公路拐出来,走到人行道上,这么重的人在背上他却连气都不喘一下。 曲淼抱着蒋卓晨的脖子,望着前方的路上:“无家可归也有无家可归的浪漫。” “你睡会儿?”男人促狭地说,“等我找到合适的桥洞我就放你下来,把你安顿在那里。” “我不敢睡桥洞?”曲淼瞟了蒋卓晨的侧脸一眼,“你以为我什么地方没睡过?以前我睡过河边,也睡过山上,一个人找个没人的地方睡觉别提多舒服了。” “原来——你这么喜欢流浪的生活。”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曲淼往下滑了滑,下巴搁在蒋卓晨的肩上,“那时候我还在叛逆期,看什么都嫌烦,尤其是——每当看到你。” 蒋卓晨侧头看了看他,笑了一声不说话。 “你笑什么?”曲淼问。 蒋卓晨用“李能”那种无所起伏的嗓音说:“我笑曲总您太可爱了。” “……” “对了。” “嗯?” “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蒋卓晨转头。 “我身上那串钥匙是我那栋房子的。”曲淼的鼻子拱到蒋卓晨的耳朵上,“surprise,不用露宿街头,开心吗甜心?” 第六十八章 68. 当初曲淼请齐飞给他买的那套房如今成了他和蒋卓晨“唯一”可以去的地方。 两人打了个车过去,回到家里,因为有人收拾还是干干净净的。许久没来住过,曲淼站在客厅里,不由得想起他和蒋卓晨在这里同居的那一段极为短暂的日子。 “你这里真让我怀念,”蒋卓晨换了拖鞋,把曲淼捞到臂弯里,低头在曲淼脸颊上啃了一口,“还有当时那个总是看我不顺眼,但身体又离不开我的谁。最后他还是变成了我的。” 曲淼挑挑眉道:“因为蒋总你魅力无边,谁都要爱上你。” “只要你肯爱上我就行。” 曲淼把蒋卓晨的手拉开,自己往厨房走去:“我去找点东西吃,你吃了晚饭没?” “没有。”蒋卓晨跟在曲淼后边,“原来你也没吃晚饭。” 曲淼回答了一声“嗯。”,走到厨房里,翻了半天,好歹翻出来一把面,冰箱里还有几个鸡蛋,估计早就不能再吃。 扔掉鸡蛋,煮了点面,加了点调料,两人胡乱地将就了一顿,蒋卓晨洗的碗,刷完出去时已是深夜。 曲淼连澡也不想洗,他洗漱了一下就躺进了床里。 一会儿蒋卓晨从浴室里出来,一身水汽地躺进被子。青年枕在枕头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他把他捞到怀中,撩开曲淼额前的发丝,在他耳边说道:“先睡觉,其他的明天再说。” “我刚才查了一下我的账户,全部都被冻结了。”曲淼说,“我爸之前问我,离开家我能活多久。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要是换成你和曲蓝、唐天予,你们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这个问题,而我却不行。离开家我就是个废物。” “那么嚣张的曲二少今天怎么反思起自己来了。”蒋卓晨笑着摸了摸曲淼的头,对他说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曲淼闭上眼睛,拍了一下蒋卓晨的背,“我也是个男人,蒋卓晨。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更想为我和你做些什么。” 蒋卓晨莞尔,过后捏了捏曲淼的屁股:“你长大了,爸爸甚是欣慰。” 曲二少晃了一下身子骂道:“滚你的!” 第二天早上吴宇就给蒋卓晨送了新的手机过来。曲淼看到蒋卓晨按了一串号码输进去,随后就拿着电话一个人转到没人的地方去了。 除了给蒋卓晨送手机,吴宇还买了一堆菜过来,他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曲淼这里大,于是跟曲淼打了声招呼,就呼朋唤友地打电话叫了一堆人中午过来吃饭。 蒋卓晨出来的时候吴宇还在让人送菜,往电话里报了一堆的东西。 “你当这里是你自己家?你倒是给我客气点。”蒋卓晨攘了一下吴宇的脑袋,让他乖乖滚蛋。 曲淼腿坐在沙发上想,把别人家当自己家,那不都是跟你蒋卓晨学的? 一身痞气的青年不服气地说:“我大嫂都没说什么,你干吗赶我走啊!” 曲淼抬头:“嗯?” 大约是这句“大嫂”很中听,蒋卓晨背着曲淼,赞许地给吴宇竖了个大拇指,随后就放过了他。 没多久就有人送了食材过来,紧接着就来了一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跟吴宇一起下了厨房。 曲二少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奇怪地想,他和蒋卓晨不是什么都没了吗。怎么倒弄得像庆祝他们终于公开在一起了似的。 那时候蒋卓晨又去打了很长的一通电话。 他出来的时候曲淼望着他不说话,蒋卓晨在曲淼身边坐下来,说:“张辉。那边有新进展了。” 曲淼笑了一声:“你都被赶出家门了还是不忘关心家族大事。” “少给我贫嘴。”蒋卓晨说,“这里边还有你一份功劳,我不能让你白被冤枉。就算我老头子下了决心不让我回蒋家,但这件事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不理不睬,抓到刘昌的犯罪证据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你一直被当成罪魁祸首。” 他们在一起了,他们在一起却还有一堆破事。现在他们的父母把他们赶出家门,就是想看他们能撑多久,但其实有什么所谓呢,他曲淼虽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那并不代表他就只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蒋卓晨在。他也在。曲淼和蒋卓晨加起来,有什么是他们克服不了的? 而蒋卓晨。 蒋卓晨过去并不是那么重感情的人,尤其是爱情。他的生命里一直有情爱,但绝对没有爱情。 他想得到谁都可以轻易地得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把任何人玩弄于股掌,甚至他跟曲淼的开始,也不过把对方当成一时的替代,和他玩过的其他人没有太多区别。 他暗恋一个人,但暗恋的程度却还不到挖空心思到一定要得到他的地步。后来蒋卓晨想,也许他一直以为的喜欢,也就只是以为而已。 直到他终于发现自己爱上了曲淼。宁愿丢掉命,放弃所有,也要得到的人。 那时候,他的命中才有了爱情,他的感情才逐渐地凌驾于理智之上,“温柔”两个字才开始在他的身上流动。 他才变成了和过去近三十年都不同的蒋卓晨。 蒋卓晨抓着曲淼的手,曲淼凝睇着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对他说:“我早就习惯了,现在我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得感谢蒋伯伯他老人家没报警抓我。” 蒋卓晨想起外界对曲淼的风评,很少有人说过他几句好话。但他永远在那些流言里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打死他也不会做,他的喜怒与行事全凭自己高兴。 他也根本不在乎什么声誉,甚至不怕被抓去吃它一阵子的牢饭,就像他有着别人都没有的舒适奢华的家,他向往的却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野蛮,自在,自由,疯狂。 在蒋卓晨抱着曲淼跳下大海的时候,他曾经感受到过濒死的孤寂,那种孤寂,谁知道是不是也是曲淼的追寻。 蒋卓晨曾经想过,他要怎样才能牢牢地抓稳曲淼的手,将他困在自己身边一辈子无法逃开。 后来他明白了。只有比曲淼更疯狂的人,才能真正地掌握得住他。 而那个人,只能是他蒋卓晨。 中午家里一下聚了十来号人,这群人一个个都是真流氓,吃菜拼酒起哄骂人的劲实打实,一个接一个地灌曲淼的酒,曲二少还没喝完一圈就被五十多度的酒灌得醉醺醺,栽在蒋卓晨的肩头,望着蒋卓晨打着酒嗝蠢笑个不停。 “让你们他妈的老实点。”吴宇朝一桌人骂道,“现在大嫂醉了,晨哥下午还得照顾他。” 一名矮个子的青年说道:“吴宇哥你这就不对了,第一个跟大嫂喝的人不是你吗?你还非要跟人家喝两杯。” “不厚道!” “就是啊。” 一群青年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地吵,这边曲淼已经从自己的椅子上一屁股跨到了蒋卓晨的一条腿上。他挂在蒋卓晨的脖子上,一个劲地往对方身上蹭。 蒋卓晨先还好笑地抱着他,但蹭着蹭着就有点不对,直到曲淼的一只手按到了不该按的地方,吐着一嘴酒气地乱摸他,想扯开他的裤子,蒋卓晨脸色一变,抓着曲淼的手把人扛了起来。 “我带他去休息,你们自己吃吧。”蒋卓晨的脸略僵硬,“走之前记得收拾干净。” 不等其他人回应,大步地带着被他甩上肩的人往卧室走去。 “哎咱们老大这就不吃啦?” 有人不怀好意地抓着筷子贱笑:“嘿嘿,怎么不吃,回房里吃呢。” “……” 蒋卓晨充耳不闻,把曲淼一路扛回房,细致地放到床上。曲淼拉着他t恤的领子一拖,他受力栽下去,床一陷,两人顿时滚成了一堆。 曲淼睁开朦胧的醉眼,熏熏然地冲眼前的男人一笑:“你骗我的吧。” “什么?”蒋卓晨微微撑起身子以免压到曲淼,揉揉曲淼白皙的脸。 “你在外边还有别的——” “我只有你。”蒋卓晨严肃地说。 曲淼“哈哈哈”地笑了几声,醉得一点也不像在外边那么厉害,脖子一抬就亲了蒋卓晨一个嘴儿,又落回枕头上,笑得浑身抖:“你以为我说什么,我说的是你在外边还在干别的事,赚别的钱,狡兔三窟,也不是没地方可去。” “……嗯。”蒋卓晨也好笑地抿嘴笑了一声,而后扯扯曲淼滚烫的耳朵,“我还有很多人要养。” 曲淼伸手圈着蒋卓晨的脑袋,在蒋卓晨脸颊边发笑:“你说没钱了就去拍戏,我还以为你来真的。结果又被你这混蛋耍了。” “我没耍你。”蒋卓晨握着曲淼的胳膊,两人一起翻了个身,侧躺进床褥里面对着面,他低声地对曲淼说,“他们越是想看我们过得不好,以为我们总有一天会屈服,会投降,我越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不可能’。” 曲淼喝得六七分醉,头晕乎乎的,他闭上眼睛,在蒋卓晨肩头说:“他们没这么容易放过我们,你在外边的营生要是蒋伯伯知道,他肯定会给你制造很多难题。” 蒋卓晨在曲淼额上亲了亲,摸摸他的发丝,看着他醉得酡红的脸柔声说:“睡吧醉鬼,其他事我来操心。” “陪我躺会儿。”曲淼拉着蒋卓晨的衣服不松手。蒋卓晨低头看看自己被□□的衣服,把曲淼揽进怀中,极致温柔地抱着他。很快,曲淼就在酒意里睡了过去。 傻瓜,以后的事,都交给我。蒋卓晨爱抚着曲淼发热的睡脸,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描绘着曲淼的样子。 他蜷在他怀中睡得那么安静,安稳,睡着了依旧轻扯着蒋卓晨的衣服。 时光仿佛凝固、回转,风撩起光阴里的容颜,曲淼就像昨日的少年,酣眠在日光与清风中。 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与信任的感觉竟好得让蒋卓晨心底作痛。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把曲淼深深地映入自己的眼底,恨不能这一刻就是永远。 下午,蒋卓晨接到张辉的电话。 狐狸迫不及待露出了尾巴,他那边抓到刘昌的把柄了。 张辉说刘昌泄露机密的证据很快就会收集齐全。 “我同时向董事长说明了您和曲二少的事情缘由,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张辉最后说。 蒋卓晨隔了一秒,“嗯”了一声。 当然,既然刘昌才是内鬼,他和曲淼就是冤枉的,就算张辉不说,蒋铭也一定会问。 现在雷霆金融的事已拨开云雾,蒋卓晨再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后边的事,也用不着他去担心。 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 第六十九章 69. 当天晚上,蒋铭不约而至。【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刚刚睡醒没半小时的曲淼打开大门,见到了他一段时间未见的蒋伯伯。 在看到蒋铭的时候曲淼并不好奇为什么他会知道他们在这里。或许从他们离开家门时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两家家长的眼里。 现在来的是蒋铭,回头说不定就是他父母。 不知巧还是不巧,蒋卓晨有事刚出去不久,一时半会儿恐怕还回不来。曲淼礼貌地喊了一声“蒋伯伯”,客气地将蒋铭请进了家门。 蒋铭随着他走到客厅,像一名普通的来他家里做客的长辈。曲淼也像一名普通的招待客人的晚辈,他大方地招呼蒋铭入座,给他泡了一杯茶。 两人对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张茶几一杯热茶。 蒋铭的气质与曲靖华截然不同,曲靖华是真正的温和派,而蒋铭表面虽然也能谈笑风生,但眼神里更藏着自黑暗之中诞生的肃杀,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二十年后的蒋卓晨。 他们互相望着对方,曲淼噙笑,规规矩矩地坐在蒋铭对面,一点也不像把对方儿子拐走且毫无悔意的罪魁祸首。 “金融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真相。”这是蒋铭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没过多表情,仍旧盯着曲淼。 曲淼听了点点头,动了动眉:“这么说,已经抓到人了?”曲淼刚起来蒋卓晨就出了门,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事,所以他竟是从蒋铭的嘴里听到的。 “已经报了警,把人控制了。” “那就好。”曲淼笑。 “这件事我衷心地谢谢你,我没想到你和卓晨竟然会想出这种破釜沉舟的方法。” 曲淼又是笑。蒋铭把“破釜沉舟”四个字说得很重,他知道对方是一语双关,指的不仅是雷霆金融的事,更是他和蒋卓晨之间的事。 那时候他们用这种看似最反效果的方法向蒋铭出柜,实则就是在告诉他他们的决心。 他和蒋卓晨不是为了邀功,而是不为他们的感情留任何后路。唯有按他们的方式继续前行。 等发现真相,并想通这一点的蒋铭会怎么做? “您不用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曲淼说道,“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毕竟曲蒋两家深交多年,况且,帮雷霆,对我而言也就是在帮蒋卓晨。” 虽然他和蒋卓晨已经被赶出了家门,但以他们当时的情况而言,他说的这话一点也没问题。 而蒋铭来之前原本以为以曲淼的性格应该和他硬碰硬,但眼目之下,曲淼这一番行事话语却出乎他的意料。 蒋铭发现曲淼跟他印象中并不一样,不知是他过去了解曲淼太少,还是最近曲淼起了不少变化。曲淼一点也不像从前他们以为的那么纨绔而废物。 蒋铭的眉心渐渐锁起来,他说道:“虽然我感谢你相助雷霆,但并不意味着因此我会同意你们两个的事。” “我知道。”曲淼点点头,“我也绝对不敢期望因为这种事就让您和我伯母回心转意,一码事归一码事的道理我自然是懂的。” 蒋铭神色渐冷:“你们如果执意不肯分手,现在的情况还只是一个开始。” “这我也知道。”曲淼说。 面对那么一张让人惶然不安的阴鸷强势的脸,他却越发的不肯退让,他的笑脸也渐渐变得凌厉:“除了死,我绝对不会离开他。哪怕我们会流落街头、一无所有,只要我跟他都活着,我就是爬也要爬到他身边去。 “蒋伯伯,如果您真的要拆散我们,就杀了我吧。” 杀他? 呵呵! 蒋铭很多年没受到过这样的挑衅,而这挑衅还来自于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辈,他怒火中烧,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这么做?!” “我不敢这么这么认为。”曲淼摇摇头,直视蒋卓晨咄咄逼人的双目,说道,“我只是想让您知道,这就是我的决定。” “好!”蒋铭站起来,重重地说道:“如果死才能让你们分开——” 他的目光变幻不停,最后竟真的弥漫上了一丝毒辣。 后边的话蒋铭没再说,他和曲淼的正面交锋就在这里落下了刀光剑影的帷幕。帷幕之后,将是越演越烈的狂风恶浪。 蒋铭走了,他在门口回望了一眼站在几米外瞅着他这边的青年。 “我和靖华相交多年,他于我恩山义海,我本来应该对他的孩子如对自己亲生,但我蒋家绝对容不得你们这种违背伦常的事。我话至如此,你们两个好自为之!” 曲淼抿着嘴与蒋铭保持对峙状态不说话,蒋铭回头大步地走出他的家门,很快消失了踪影。 蒋铭走了,曲淼关好门,转身大出了口气。 “草,蒋卓晨这混蛋真不愧是蒋家的人。”跟他爸真是一模一样。不说话吓人。说话也吓人。要不是曲淼习惯了蒋卓晨,指不定刚刚面对蒋铭的时候根本就没法保持镇定。 尤其是蒋铭说那句“如果死才能让你们分开”的时候,他身上的杀意几乎肉眼可见。那时候曲淼是真的觉得蒋铭会杀了他,而现在,他身体里回荡着后怕的情绪。 蒋铭不仅仅是那时候动了杀意。 蒋铭会来真的。 蒋卓晨十点过的时候回了家。见曲淼躺在客厅沙发上,前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冷掉的茶,蒋卓晨立即知道有人曾来造访,而且来客—— 蒋卓晨解开衬衣的第三颗扣子,松了松衣服,走过去看着躺尸一样躺着的曲淼,挤着他坐进沙发,问:“谁来过了?” 曲淼看了看蒋卓晨:“你家老爷子。” 蒋卓晨拧起眉:“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曲淼照实说了。蒋卓晨的眉头渐开:“你给他说除非死你才离开我?” “嗯哼。” 蒋卓晨唇角拉出一道笑,他捏着曲淼的下巴,弯腰覆在曲淼的上方,一片阴影顿时笼罩了下边的青年。他的身子俯得更低,在方寸的距离中对曲淼说道:“但哪怕死,我也不会离开你。” 曲淼抬头,啄了一下身上的男人的唇,对方立刻就呼吸潮热地朝他追了回来。 “来吗?”蒋卓晨啃着曲淼的脖子,虽然还在问,却已经开始扒曲淼的衣服。 “你之前做什么去了?”曲淼配合着蒋卓晨脱掉了t恤。 蒋卓晨一边拉拉链一边对他笑:“处理点事情,怎么,怕我出轨?” “我怕什么?你敢吗?” “不敢。家有曲总怎敢出轨?” ………… 等蒋卓晨把曲淼抱出水擦干,再抱出去,曲淼一沾床就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再也不用操心着去上班的曲二少还在蒙头大睡,他的手机响了又响。直到他终于烦躁地被吵醒,从枕头下探出头一看,身边空荡荡的一片。 从柜子上拿了手机,看到是齐飞,曲淼接通了电话。 “喂?这么早……” 那头的人听到曲淼朦胧的睡音,惊讶地说道:“你居然还在睡觉?” “才九点过!”曲淼埋怨道,“你又不是我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又不上班不做事,我睡个觉都不行?” 齐飞用不可置信的声音喊:“我的大少爷,外边都翻天了,你还在睡!全世界都因为你醒了你还睡!你真的能睡!” “翻天?什么翻天?”曲淼顿时清醒了□□分,怔道,“外边怎么了?”他往宁静的窗外看了看,没有因为他而造成世界末日吧?他也没这本事。 “我的妈,原来你真的不知道?蒋卓晨真是——真是,蒋卓晨他刚刚发布了一场现场招待会,他公开出柜了!!” 曲淼脑袋一响,一下从床上射了起来:“他什么?” “几分钟之前,他向全世界出柜!” 曲淼张大嘴,好一会儿才从懵愣的状态里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仿佛对自己说一般地:“他向他父母还有我家,公开宣战了。” 蒋卓晨,竟然选择了这么张扬的方式公开出柜。他主动让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们关系,就是彻底地跟他父亲对着干。 蒋卓晨和蒋铭之间来不了软的,就只能碰撞,看谁更恨。 “现在还在直播,我把地址给你,你自己看吧。”齐飞不再多说。曲淼和蒋卓晨这段时间的事他基本都知道,两人现在这种情况下蒋卓晨选择了公开出柜,他是打心底佩服这个男人的果敢。 齐飞以前对蒋卓晨没有太多的看法,而今他却能肯定曲淼没有爱错人。 齐飞挂了电话立刻把直播地址发给了曲淼。 曲淼的心狂跳着,戳开了链接。 正有一名女记者在问:“那您在这段恋爱中有什么经验或教训可以分享给大家吗?” 镜头里,坐在最中央的男人正是蒋卓晨。他今天穿得随性而帅气,竟不像平日那么盛气凌人,他盯着镜头说:“我最大的经验教训,就是爱一个人就别做伤害他的事情。” 曲淼不由得“呵”地笑了一声。但他没有心思多想,又有人问道:“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曲淼的?据我们所知你和曲家两位少爷从小就相识,你们是在日益相处中爱上了对方吗?” 蒋卓晨思考了一下,说道:“大概是我发现我可以想象自己跟他过上老夫老妻的生活的时候。” 连曲淼都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通过不大的屏幕,他一下笑得不能自已。 蒋卓晨从没对他说过这种话。他以为对方那种人,是绝不会去想什么老夫老妻生活之类的。 又是那记者,接着问道:“那你们现在是在过老夫老妻的生活了吗?” 曲淼顿时笑得抖起来。 他们现在过的是老夫老妻的生活?不,怎么可能! 而在镜头中直视着曲淼的蒋卓晨也顿了顿。而后他平静地回答:“刚才的话我只是打个比方。” 有个女记者兴奋地问:“打比方是什么意思啊?!” 蒋卓晨看了一眼那边道:“你们自己想吧。” 曲淼想,他和他怎么可能过老夫老妻细水长流的生活,每一天他们的生活都……操……激情无限。现在他某些地方还残留着头一晚的感觉,说不定那感觉还没散,就再……那什么了。 “那你和曲淼准备结婚了吗?” 蒋卓晨的声音变得更加的沉着坚毅,他目光坚定地说:“我们还有很有一些问题要解决。但结婚那天一定不会太久。当然,如果他愿意的话。” 曲淼一下收起了满脸的笑意。 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人在说什么?! 蒋卓晨这是在—— 向他公开求婚?! 虽然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但真正要出柜却仍旧需要莫大的勇气,尤其是他们这样随时被外界关注的大家族——尤其是在两家人都反对的情况下。 而屏幕中的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出柜,而是——做出了更长久的、关于一生的宣言。 “如果他现在就愿意,你会立刻就跟他结婚吗?” “随时。” 蒋卓晨从容地说。 第七十章 70. 这一瞬间曲淼的手机都快拿不稳。 虽然他们早已决意携手走过一辈子的路。但那个人当着所有人说出这两句话时,曲淼才发现那又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他的心狂跳着。 那个冷酷的傲岸的男人还是这么疯狂,他说随时,那就真的是随时。蒋卓晨根本不屑用谎言欺骗任何人。他高调得不顾一切,他从他的过去决然抽身而出,恨不得全世界都能成为他们爱情的见证。 他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他曲淼夫复何求! 但是,蒋卓晨是什么时候策划这件事的?昨晚他父亲来了之后?还是今天临时起意?或是——在更早之前? 而他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他曲淼,又哪里能回答一个“不”字?! 要不是所有人的证件包括身份证当时都留在了家里,曲淼一定毫不犹豫地奔到现场拉着蒋卓晨就去登记结婚! 接下来,记者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到此结束。随之而来的是曲淼一直收到各种各样的信息,以及不断有各种电话打进来。到后来他不堪其扰,干脆关了机。 曲淼下床穿好衣服,洗漱好,走到门外的台阶处,背靠着护栏的墙盘腿坐在了阳光下。 他慢慢地抽着烟——这是他的最后一支烟。 当初蒋卓晨为他戒了烟,并让他少抽一点。后来他果真抽得少了。 他咬着烟头,单手撑着额头,无聊地数着阶梯下一排勤劳搬运的小蚂蚁。香烟慢慢燃尽,曲淼回到院子里,灭掉了烟头,而后在厨房里翻出一个面包。 他回到之前坐的地方,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用面包屑喂蚂蚁,直到他的这点乐趣快要消失之前,他终于看到蒋卓晨手下的车子载着那个人在日光下回来。 他站了起来,拍了一下屁股走下去。车停在前方不远出,一个男人从车里走出来,曲淼大步地走上前,抓住蒋卓晨早上才在视频里出现过的那件衬衣的领子,猛地将男人拖向了自己。 他们“扑”地撞在一起,他深深吻住了他。 在阳光下,在旁人的注视中,他无所顾忌地狠狠地亲他。 什么语言,在这一刻抵不过一个情深意长、相知相惜的缠绵。 曲淼把蒋卓晨狠狠地吻了一通,最后他放开了他,擦了一把自己的嘴,斜着唇角张扬地冲蒋卓晨一笑。 “行啊你。” 说完又捧着蒋卓晨的脸,在对方同样笑着的嘴上“啾”地又亲了一下。 曲淼抬起眼皮,专注地注视着蒋卓晨的双眸。 “我愿意。”他说。 阳光底下,棕色的眸子闪着水润的光芒。蒋卓晨的瞳孔一缩,他盯着曲淼眼中映出的自己,久久不说话。 突然,他的眼神沉了下去,伸手勾着曲淼的腰,一把将人扛上了肩头。 “你们回去吧。”蒋卓晨转身对吴宇和另一名手下说。说完带着曲淼大步地走进家门,用脚甩上院门,他抱着他走进院子,没有进屋子,直接走到院里把人放在了庭院中央的一张木桌上。 蒋卓晨在炙热的光辉里按着曲淼的双手,与他十指交握,朝他俯下了身子。 大中午的时候,曲淼浑身汗湿得像刚刚出水。二十多度的天气,空气却像烧成了四十度。 蒋卓晨退出来,胸膛起伏了几下,在青年滚烫的耳边喘息:“饿了没?嗯?”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躺椅上,曲淼竟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他坐在蒋卓晨怀里,平复着心跳,听到蒋卓晨的问话便侧头看了看对方。 “已经饱了。”他附到蒋卓晨耳边,轻笑一声。 而后从蒋卓晨身上下来,没去拣被他们扔在地上的衣物,赤着身子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去洗澡,你来不来?” 两人洗完澡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 曲淼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蒋卓晨勤劳地清理着让他们搞得乱糟糟的那一片。收拾好没一会儿,叫的外卖也送了过来。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做这件事的?” “什么事?”装傻的男人往嘴里挑了一坨肉。 “今天早上的事。”太阳不遗余力地散发着暖热,曲淼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蒋卓晨看着他,说,“前天。” 过了几秒曲淼点点头,蒋卓晨问:“怎么,太感动了?” 曲淼心里想你他妈就不能让我偷偷感动吗非要说出来。他瞪了蒋卓晨一眼,假意不屑地哼笑了一声。 还在吃饭蒋卓晨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很快蒋卓晨的脸色便变得凝重,虽然蒋卓晨的话不多,但从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来看曲淼知道一定出了事。 蒋卓晨收了线之后曲淼问:“怎么了?” “生意上出了问题。”蒋卓晨放下筷子站起来,“货源全部断了,供货商虽然都给了解释,但是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们都清楚。我要出去一趟,你慢慢吃吧。” 曲淼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蒋卓晨伸手在空气里挡了挡曲淼:“我来解决。你不是也有事要做?” 曲淼愣了一下:“我有什么要做?”这几天他又成了个跟以前一样的废物,但以前他还有钱出去挥霍,现在——他也不想拿蒋卓晨的钱出去瞎混。 “你忘了我们说的要拍片的事了?”蒋卓晨走过来,勾起曲淼的下巴盯着他,“曲总,你把这件事办好,我期待跟你一起‘下海’。” “……”下什么海,不就是上次没玩够还想继续。曲淼挑挑眉:“那这次得我上你。我也正好让别人做个见证,看看我对你有多‘好’。到时候我一定会对你很温柔的,蒋-总。” 蒋卓晨低头亲亲曲淼,说道:“就让你在嘴上逞逞能。” 蒋卓晨走了之后曲淼也没继续吃饭。虽然蒋卓晨还能跟他开开玩笑什么的,但他们都清楚情势一点也不好——蒋铭是真的下了狠手要彻底弄得他们无路可走。 蒋卓晨离开了雷霆,失去了他手里最大的资源和靠山,他自己在外边的那些生意蒋铭有的是手段让他做不下去。 然而曲淼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蒋卓晨什么忙,他马上就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联系一下曹亮,跟他商量一下他要跟蒋卓晨去他那g梦工场“照顾生意”。 打开手机,各种各样的信息跟流水似的唰唰唰出现,曲淼一律无视,直接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曹亮,但他还没拨出去,曲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曲淼接起了曲蓝的电话。 “你终于开机了。你没事吧?!”曲蓝的声音有点慌乱,曲淼一直关机,蒋卓晨的新号码他又没有,联系不上曲淼,他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上午我关了电话,你找我?” 曲蓝说:“我马上就到你那边了。” 曲淼突然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是发生了什么?” “爸今晚就到家了,曲淼,今天晚上蒋伯伯也会过来,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对付你和蒋卓晨。” 曲淼心想爸回来弄我是必然的,他说:“嗯,我知道。他们已经在行动了。”曲淼把蒋卓晨这边出了问题的情况给曲蓝简述了两句,曲蓝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和蒋卓晨走吧,你们先去外边住一阵子,等事情有转圜余地了再回来。” “我们如果走了就更不会有转圜余地,除非我们一辈子都不回来。”曲淼摇头道,“我不想逃走,不管这条路多难。” “我到了,门外。” 曲淼打开门,曲蓝刚刚下车。只有他一个人,和他形影不离的唐天予不见踪迹。 “唐天予呢?”曲淼疑惑地看了一下车里的司机。 “他在休假,”曲蓝走过来拉着曲淼的手腕,不欲再说唐天予,转移了话题,“如果蒋伯伯真的要切断你们的经济来源,那爸这边也会采取行动。他们现在站在一条线上,绝对会想办法让你们过不下去,最后主动回去认错。” 他们往屋里走去,曲蓝把手心的一张卡放进曲淼手里:“等爸回来了我再见你恐怕也不容易,这张卡你拿去。” 曲淼不客气地收了曲蓝的卡塞进自己屁股上的口袋里,他关了门,才回身问:“妈这两天还好吗?” “她也很担心你。”曲蓝站在一排花架下,轻吐了一口气说,“她之前问我蒋卓晨对你是不是真心的。” 曲淼愣愣地抬眼看着曲蓝。曲蓝的意思是—— “我向她保证蒋卓晨是真的很爱你。今天早上蒋卓晨的那段新闻我们也都看了,虽然她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妈她对你们俩在一起的态度和最开始的时候比起来有所松缓。只是爸那边恐怕还不容易说得通。” 曲淼心里有一块很大的石头砰然掉了地。 “太好了。”他紧闭着双眼深深的呼吸,吐出胸中的浊气,“我最怕的是她想不通,我们爸那边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担心。真正难应付的,还是蒋伯伯。” 两人往院里走去,曲蓝说:“蒋家出身和我们不同,他们惯用的手法、甚至他们的想法也都跟我们不一样,所以我真怕蒋伯伯会对你做什么。” 曲淼笑道:“这我很赞同你。” 两人坐到临近的两把软椅上,曲淼没准备把蒋铭来过的事告诉曲蓝,曲蓝可担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对了,杨志成的案子快判了你知道吧。”曲淼问,“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杨志成还有一系列旧案,这次怕是有进无出。说到他——曲淼,你老实告诉我,你跟杨旭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之前不是说了没有,”曲淼笑道,“你相信姓杨的疯子也不信我?他要是真的有证据是我杀了杨旭他早就拿出来了,这个混蛋不知道从哪听来是我跟蒋卓晨干的,非要咬着我们不放。你自己想一想,杨旭死的时候我和蒋卓晨什么关系?他有病才会跟我一起干杨旭吧。 “再说了,杨旭和唐天予有仇,却跟我没仇,我犯得着为了唐天予去做这种事?” 说着曲淼伸出手轻慢地摸了摸曲蓝的脸:“喂——你该不会——拐着弯吃唐天予跟我的醋吧,我跟他可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曲淼以为他开个玩笑曲蓝会像平时一样跟他一起笑过去,谁知道曲蓝头一偏,脸擦过曲淼的指尖,神色在一刹那暗了下去。 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脸色,但那短暂的黯然与落寞却没有逃过曲淼的双眼。 “怎么了?”曲淼发现不对,立即收回了自己犯浑的手,他随即想到了什么,心脏一跳,问道,“唐天予今天真的是休假?” 第七十一章 71. 曲蓝说:“当然是真的,他一年都休息不了几次,最近他大仇得报,杨志成也关进去了,我放了他几天假回老家。” 曲淼把曲蓝的脸看了又看,想确认刚才那一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现在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拧着眉问:“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你跟唐天予真的没什么?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曲蓝“嗤”地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啊,唐天予是人又不是铁打的,难道他就不能休息一阵子?” “我是担心,要是爸妈知道你和他也……” “曲淼。”曲蓝打断了曲淼,“我和唐天予只是主从关系,我跟他从来没在一起过。” “?!你说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曲蓝喜欢唐天予,唐天予也喜欢曲蓝,他在家住的时候经常看到唐天予在曲蓝房间过夜,他们没有交往过又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他。但他并不喜欢我。”曲蓝转过头不再看曲淼,他望着院外的天空,“他从来,就不曾喜欢过我。” 曲淼的头顿时“嗡嗡”地响起来。 “不可能——” 唐天予不喜欢曲蓝?唐天予怎么可能不喜欢曲蓝?!他如果不喜欢曲蓝,他怎么会这么多年都只那么温柔地对待曲蓝一个人,只把忠心给曲蓝一个人。 他如果不喜欢他,那自己这么多年,逃避的又是什么? “别说他了!”曲蓝咬紧牙关,把另一些话努力咽回肚子里。他怕说出真相只会伤害他和曲淼的感情。他不知道曲淼也曾经经历过与他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情形,他更不知道有的人早已经阴差阳错地错过生命里曾最爱的人,从此陌路,再回头时手里已经牵着别人的手。 “好,你不想说他就不说。”曲淼安抚地看了看情绪有些激动的曲蓝,小心地道歉,“我一直不知道,对不起。” 两人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只是想法各不一样。 曲淼感到疑惑、茫然,觉得自己曾经像个可笑的傻瓜,但哪怕唐天予不喜欢曲蓝,他那时也会选择离开,因为曲蓝喜欢唐天予,他绝不会让曲蓝知道自己的心意。 而曲蓝,他却无法告诉曲淼,他已经知道唐天予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曲蓝下午还有事,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曲淼把他送出去,有些话反反复复在喉咙里打着转,最后却都只化为一句:“你也好好保重自己。” 他以为他对曲蓝知道得足够多,但到了今天他才发现就像他把很多事埋在心底,曲蓝或许也在心中藏了许多不让他知道的秘密。 他希望曲蓝能和唐天予一起走下去,他期望他们能有一个好的结果,这样他才不会对自己的退出抱有任何遗憾。 而现在,他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唐天予。除了蒋卓晨,他的心中再也没有别人。 曲蓝的车消失在拐角,曲淼朝着天空呼了一口气,转身进了门。 曲淼跟曹亮约了拍片。 曹亮再三确认:“这次真的没跟我开玩笑?” “真没。”曲淼说,“这几天你给我安排个时间。” “这几天?太快了,我这边忙呢。刚筹备一部新的准备拍,而且还要带我的演员去巡签,你这边起码要半个月二十来天吧。” “有机子不就行了吗?”曲淼说,“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准备什么剧情,能拍就可以。”而且一群拍gv的还巡签?曲淼真不知道他们这行业竟然这么能玩。那些观众想看的根本就不是穿着衣服一本正经给他们签名的演员吧。 曹老板不屑地问:“那你们什么时候有空?”真是一点追求都没有!侮辱他这个新晋gv界名导的敬业精神! “等蒋卓晨回来我问问他,快的话应该很快,比如今晚或者明天。” “好吧,那你们今晚决定,我好安排场地。” “场地也用不着去找,我家就可以。” 曹亮瞠目结舌:“你太会玩了你!我第一次见到自带场地的演员,那我得先过去考察一下现场。” “你来吧。”曲二少显然是很大方的人。 曹亮晚上过来了,直接带着人带着机子,蒋卓晨回来的时间比曹亮还晚很多。那时候曹亮跟曲淼正聊了些关于蒋卓晨出柜以及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曹老板唏嘘感叹,还在夸蒋卓晨,就看到曲淼冲着他背后直笑。 曹亮回头一看,他嘴里那个“够男人”的蒋大总裁竟不知何时站在他背后不远的厅堂口,走个路都没一点声音。 幸好他没说他坏话,否则被蒋卓晨抓现场那还得了。 蒋卓晨第二天上午不忙,几人就约了明天拍。“但是多少也需要剧情的嘛,一来就滚进床里太不雅观。” 曲淼翻了个白眼说:“拍毛片你还要‘雅观’,你知道雅观两个字什么意思?” “你这种不懂*艺术的人我懒得跟你废话。”曹亮一副以名导自居的派头,傲慢地用下巴瞅曲淼,“我看了一下你院子里可以适当来点剧情。比如——噢!有了!” 曹老板一拍大腿,跳起来道:“要不蒋大少在院子里来个求婚的镜头,而后你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洞房,新婚燕尔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结婚才叫洞房才叫新婚燕尔。”这智商也是狗啃的,“还有,为什么是蒋卓晨求婚,我就不行?” 说着,曲淼伸手进裤兜,他竟从裤子里慢吞吞地掏出了一个戒指盒,放到空气里亮了相。 “啊?!”曹亮大叫。他只是灵光一现,随口一说,难道曲淼竟然真的准备了戒指?! 不光是曹亮,连蒋卓晨也震惊地盯着曲淼的手一时忘了动弹。 曲淼轻轻地打开盒子,曹亮凑上去一看,插在黑丝绒之中的真的是一对暗金色的对戒! “我可以求婚了?”曲淼瞅着曹亮,得意非常。 “求、随便你们求。”曹老板闪开,给曲淼让路,露出背后沙发上的蒋卓晨。立刻他又反应过来,喊道,“快快快,拍下来!” 不用他说,他的专业摄像已经扛着机子在拍摄。 没有用上庭院的场地,也没有任何的准备,竟就这样拍到了求婚现场。而这现场不仅仅是拍摄的片子,它是真的!这是曹亮还有蒋卓晨都没有预料到的,曹亮打了鸡血一样的激动,比自己跟谁求婚还要心潮澎湃。他秉着呼吸,看着曲淼一步步沉定地走向蒋卓晨。 “我现在没钱也没时间准备更好的。”曲淼停在沙发前,他面前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低头与他对望着,他说,“我本来准备在拍摄那天再这么做,但是没必要等了。” 他从里边取出蒋卓晨的型号,把盒子收起来,专注而认真地凝视蒋卓晨深邃的双眼。 “和我在一起这条路会很难走,也许明天醒来你真的就失去了所有,纵然如此,我也希望我们可以携手解决所有的问题,共度一生,直至白头。你愿意吗,蒋卓晨?” 蒋卓晨深深地凝望着曲淼,他朝他伸出左手,他总是那么的冷酷强势,他也总是那么的流氓野蛮无耻,但这一刹那的蒋卓晨只是温柔,温柔到了极致。 他说。 “我愿意。我早已经是你的。” 曲淼把戒指戴进了蒋卓晨的中指,复而抬头,按下蒋卓晨的脖子,给了他一个交换誓言的亲吻:“那我就不客气地接收了。” 曹老板看得快要热泪盈眶,不容易啊,他见证了蒋卓晨的高调出柜,又亲眼见了他们低调的求婚,对他这种泪点低的人来说这真他妈的是一出感人至深的戏。 他还用什么剧本! 到时候把蒋卓晨出柜的视频也加工进去,最后再拍点棒打鸳鸯的剧情,比现编的剧本还精彩。 就在这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曹亮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不知从哪里窜进来一群穿着黑色作战服,带着面罩的男人。那群人鱼贯而入,一个个荷枪实弹,枪口对准他们,黑压压地围成一个包围圈,困住了屋子里的几个人。 曹亮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出惊呆了。 他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听那群人里有谁说了一声:“捉!” 顿时,好几个人训练有素地冲了上来,其他人的枪则依旧对着他们。曹老板吓得腿一软,双手举得老高,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朝他逼近,然而正当他觉得完蛋了的时候,对方却像没看到似的,直接从他身侧擦了过去。 背后传来抵抗中衣料摩擦的声音,曹老板胆战心惊地回过身,看到曲淼被两个人架住,他在动手反抗。 蒋卓晨也被人控制住了,他没有抗争,只是怒着脸大声喝道:“谁都不准动他!” 说完蒋卓晨看着曲淼,他放缓声音对曲淼说道:“别反抗他们,他们的枪是真的。” 蒋卓晨完全没问什么“你们是谁”之类的问题,而曲淼也没问,曲淼不甘心地又挣扎了几下,他突然侧头看了曹亮一眼,咬牙道:“别伤他们。” 从黑衣人走出一名中等身高的男人,他踱到几人面前,中气十足地说道:“我们的目标只有你们两个,只要你们老实点我们谁都不会伤害。” 说完他伸出手,夺了还在拍摄的一台摄像机“哐啷”砸在地上,之后快速做了一个手势,说了声:“撤!” 像来的时候一样,那群不知道是雇佣兵还是什么玩意儿的男人带着蒋卓晨和曲淼迅速地消失在了曲淼家里。 曹亮的腿彻底失去了力气,一下瘫在了地上。 他的两名摄像也还在余惊之中尚未搞清楚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曹亮头脑空白了好几秒之后,他才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地摸自己的电话:“糟了糟了,他们俩肯定是被蒋铭让人带走了。我要赶紧通知、通知——谁?” 他捏着电话,懵逼地想。 蒋卓晨和曲淼被绑架了,可是他竟然不能通知他们的家属他们遭到了绑架!! 第七十二章 72. 曲淼和蒋卓晨被带上了一辆全密封的黑色武装车。这种车不是谁都可以开,为了保证抓到他们俩,蒋铭居然没有动用其他力量,而是不知从谁手里借用了正规的部队人手! 上车前两人身上的电话便已被收走,上了车之后,他们在枪口下一起坐在了右排的长椅上。 司机室和后方的空间由牢固的铁壁与铁网分工隔开,铁壁上挂了一台关闭的视频仪。两人坐下去之后,车很快发动,悄无声息地驶进了暗夜。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曲淼问坐在他旁边的人。对方瞪了他一眼没回答,坐在他们对面的男人,也就是之前那个中等个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遥控器,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握着遥控器对着前方的视频仪按了一下。 “哔——”的一声低音,曲淼侧头一看,黑漆漆的视频仪已经打开,一名和这些人装束相同的男人就在屏幕里边,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们这边。 “猎鹰已经捉到目标。”这边的男人威严地说。 对方点了一下头,视线飞速地瞟过了曲淼和蒋卓晨,之后就离开了镜头。 曲淼和蒋卓晨对视了一眼,蒋卓晨给了曲淼一个安抚的神色,伸出手稳稳握住了他的手。 视频里再一次出现了人影,对方在那边坐了下来,直直地盯着曲淼和蒋卓晨。 “之前曲淼对我发誓,除非死你们才会分手,所以今天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曲淼死死地盯着说话的人,他的脸一片阴冷,蒋卓晨是蒋铭的亲生儿子,为了拆散他们,他能做到这地步曲淼是真的打心底佩服。 而连线的那一端,蒋铭的脸也同样阴冷。 曲淼握紧拳头:“我也说过,您要分开我和蒋卓晨直接杀了我就行了,您用不着这么对蒋卓晨。” 今天这阵仗他知道不能善了,自从看到蒋铭的脸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想问他们会遭受什么。但他可以承受所有未知的痛苦和后果,他却不想蒋卓晨受到一样的待遇。 蒋卓晨没说话,他回头看着曲淼。曲淼的眼中燃烧着抗争的火焰,在他们发誓同甘共苦之后这个人却竟然想要保护他——他的蠢东西是如此的勇敢却又天真——而他自己竟变态地享受着曲淼对他的这份实则毫无用处的守护。 蒋铭的视线移到蒋卓晨的脸上,他脸部的肌肉颤抖,阴狠地定定说道:“你们一天不分手,我就一直当没这个儿子。” 蒋卓晨回头,仰视着冰冷的铁墙上的视频仪,不紧不慢地回道:“那么您最好来最狠的。” 蒋铭怒发冲冠地当没他这个儿子,他则连吵都没打算跟蒋铭吵。 蒋卓晨的狠,就狠在他真的可以不动心不动情,不动脸色。他的对手现在变成他的亲生父亲,对方动了这么大的阵仗抓了他们,他处在下风,却根本不像一个败者。 蒋铭面色狰狞地拍了一把桌子,骂了一声:“我就等着你们跪着来求饶!” 曲淼问道:“我家里也同意您这么做?” “你觉得呢?”蒋铭黑着脸说。 待他说完,两人面前的屏幕再一次变黑。 曲淼的手紧了一下,随后变成一声说不清的低笑。他家果然也动了真格。 “别担心。”蒋卓晨收回视线,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他对曲淼说,“有我在。” 坐在对面的男人勒着他们,“哼”笑了一声。 车又开了很久,慢慢地拐了几个弯后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外边立刻灌进来一股潮腥的风。几把枪口又对准了他们。 “下去。” 军队这些训练有素的流氓真流起来,比外边道上的更狠,蒋卓晨先出了车门,曲淼慢了半步,屁股上突然一重,他直接被人一脚踹了下去。 蒋卓晨反应极快,旋身便接住了摔下来的曲淼。他紧紧地揽着他,双眼死死地盯住单手挂在头顶车门上嚣张的男人。他的目光咬着对方唯一能辨认的双眼,用非常慢的速度说道:“我记住你了。” 那人被他这样盯着,脊背竟有一瞬的发寒。 “去你妈的!”他跳下车,用枪托重重地撞了一下蒋卓晨的右肩,但立刻被人喝止。 “你干什么?!”那中等个子的男人似乎是这群人的领头,他跳下车,把那青年瞪了一眼,“别做多余的事情。” 曲淼环视了一圈周遭,发现他们正在码头的一片仓库空地上,前边不远停着一辆直升机,直升机下有几名托着枪的全身武装的男人等在那里。再远一些,就是夜色里安静暗涌的大海。 这是准备把他们沉海喂鱼? “走!”背后有一支枪管戳了戳曲淼,他无声地往直升机走去,蒋卓晨就在他旁边,单手紧握着他的手。 两人上了非常大的军用直升机,刚才押送他们的那群人没再跟上来。换了押解人员,除了机长外一共五个端着机枪的人前后左右把他们围着。 有人扔过来两个面罩,让他们自己戴上。 曲淼抓着面罩,犹豫了一下将其套上了头,他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蒋卓晨。”曲淼伸手摸到蒋卓晨的手,男人反抓了他的手。那陷入黑暗的一瞬的慌乱在男人温热而安定的手心里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曲淼还想说话,突然,他的脖子像被针扎了一下,同时,蒋卓晨握着他的那只手一紧,仿佛他那边也出现了问题。 曲淼的身体和脑袋做不出任何的抗拒,天翻地覆的眩晕袭击了他。他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循着本能往蒋卓晨的方向一栽,重重倒在蒋卓晨的肩头,彻底晕了过去。 过去曲淼参加过两次野外求生的活动。不过那两次都没现在这么惨。 至少那时候还能带一些工具,譬如指南针、军刀、打火机之类最基本的生存所需。 但这一刻,除了醒来的时候他们旁边扔着一部军用对讲机,他身上什么都被搜刮干净了。 曲淼眺望着昏暗中的大海,无边无际的潮声萦绕在他的耳朵里,浪潮扑上脚面,曲淼在粗糙的沙砾上退了几步。 “过来。”背后有人叫他。 曲淼回过头,天空中启明星斜斜地闪着亮光,遥远的尽头仍旧是海,他们就这样被包围在大海中。 几分钟之前曲淼被蒋卓晨摇醒,他们被人扔在了沙滩上,这里是哪里他和蒋卓晨都不知道。现在还没来得及去探查脚下的这座岛,但曲淼猜这里不是孤岛就是什么传说中的原始食人部落在的地方。 否则大费周章地把他们扔到这里来完全没意义。 站在背后沙滩上的男人脱下自己的一只鞋子,随后不知道怎么弄了一下,他竟从鞋跟处抽出了个东西。 “操……”曲淼走近了,模糊地认出这竟是一把折叠刀。 蒋卓晨把刀打开,在黎明来临之前,刀锋闪着深寒亮光,头顶上的人对他笑道:“还有呢。” 说着收了刀放在他手里,又脱下自己的另一只鞋,曲淼之前还因为药物的后遗症脑袋有点茫茫,现在是完全清醒了。这个人还真会藏啊。 “等等,还有什么?让我猜一下。” 蒋卓晨扬扬眉,“我们家曲总这么聪明,你一定能猜到。” 曲淼莞尔:“难道是小黄书?” “认真点。” “打火机。”曲淼盯着蒋卓晨的臭鞋说。 蒋卓晨逮着曲淼的下巴就把他狠狠地亲了两口:“你真聪明。” 他以为他听不出他是在损他?不过立刻,曲淼想到了什么,他跳起来拍开了下巴上的手:“摸了你的臭鞋又来摸我!” “我全身上下你哪里没碰过,还敢嫌弃?”蒋卓晨果真又从鞋后跟里抽出一个薄薄的长方体的东西。他递给曲淼,曲淼接了过去,他说道:“特制的打火机,用个一两个月没问题。” “一两个月。”曲淼抬头看着他,“你觉得一两个月之后我们还在不在这里?” “谁知道,whocare”蒋卓晨把鞋穿回去。曲淼耸耸肩,在海风中张望着昏茫茫的岛屿,他把刀收到裤兜里,把打火机放进蒋卓晨的裤兜。 “一人带一种工具。”曲淼抬头说,“以防万一。” 万一他们不小心走散了,或不得已分开了,至少每人都有一样东西可以傍身。蒋卓晨没有反对,低头看着他点点头。 “对讲机呢?”曲淼问。 蒋卓晨朝他招了一下手,而后往背着沙滩的方向走了几步,在一块一米多高长着杂草的岩石上拿了对讲机。 “给我。”曲淼从蒋卓晨手里拿了对讲机,开启了通讯,对讲机上的绿灯亮起,同时从里边传来一点细小的杂音。那头没人说话,但曲淼知道一定有人在听。 他平静地对那边的人说:“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通话。” 说完他收了线,转头把对讲机扔到了岩石下方的乱草里。 如果有一天他们用了它,那他们就输了。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懂,曲淼支支下巴,“快天亮了,去看看这座岛吧。” 蒋卓晨跟过来,望着曲淼白净的脖子。曲淼在前边没有回头,他以恰好的距离走在曲淼的后方,他可以为他挡住背后的风雨,也可以和他一起眺望着前路的动静,黎明前昏沉的丛林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也像一张随时会将人吞没的大口。 这里尽是未知,或许还充满危机,蒋卓晨勾了勾曲淼的t恤下摆,在他后边问道:“你就不怕走进去被一群野人冲出来绑回去烧烤?” “迟早都要去里边看看的,我们又不能一直呆在沙滩。”曲淼伸手拉过蒋卓晨的手,“我忘了问了,你平时都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不是。”蒋卓晨摸摸曲淼的脸笑道,“这几天防着要出事,所以准备了一下。本来我手表还带了gps,不过可能被他们发现所以把表也给我取走了。” “你准备得还挺充分啊。”曲淼赞许地说道,说完他想到什么,猛地拉起了蒋卓晨的左手。蒋卓晨的中指上,他送他的那枚戒指还好好地戴在那里。 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曲淼突然想起自己的那枚戒指!之前它还放在他身上,现在不在了! 明知道身上除了刀什么都没有,但曲淼还是把自己全身摸了个遍。 他惊慌起来:“他们给我拿走了!我的戒指。” 他的求婚戒指,蒋卓晨的还在,他的来不及戴,现在不知道在谁的手中,甚至他根本不知道它还在不在…… 第七十三章 73. 虽然只是一枚戒指,但它对他而言意义非比寻常,曲淼气得咬牙。他要是有机会回去,他一定不会放过搜他身的那个混蛋! “我会给你拿回来,”蒋卓晨握住曲淼的肩膀,“哪怕找不到了我们还可以重新做一只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的也不是原本那只啊。”曲淼发愤地皱着眉头,“混蛋!” 但现在在这里生气也无济于事,天空经历了最黑暗的时间,已渐渐开始泛白,曲淼压下心里的火气,叹了一口气。蒋卓晨手指插在他发丝间安抚地摸了摸,低头在他耳边亲了一下,“我会帮你把它找到,我发誓。” “嗯。” 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两人已经确定了这里是一座荒岛,不仅没有人烟,连只野鸡都看不到。 “他们就是准备把我们饿死在这里。”曲淼抬头望着他试了几次都失败了的椰子树,几颗大椰子挤在一起悬挂在树顶,他咽了咽口水。 他身手矫捷,爬树本领也好,但他好不容易爬到了顶端,却发现凭他空手跟那把短刀根本一个椰子也摘不下来。而且这棵树太高,在下边打也不现实,现在他需要一把镰刀! “再到其他地方看看,这座岛我们应该还只走了一半。下午的时候最好把落脚的地方找到。”蒋卓晨看了看曲淼被晒得通红的脸,他脱下自己的衬衣罩到曲淼头上,曲淼不干,“是不是男人啊?我还怕什么晒?” 蒋卓晨不理他,强行把自己的衣服顶在曲淼脑袋上遮太阳,在曲淼下巴底下把扣子给他扣上,扣完了之后望着只露着大半张红脸,像披着一条白头巾的青年“哈哈”大笑:“宝贝儿,你这样太好看了。哈哈哈哈!” 曲淼气愤地往蒋卓晨光裸结实的腹部来了一拳。 “笑我,找死啊你!” 蒋卓晨任他打了一拳,顺势拉着他的手将他圈进了怀里道:“最好节省点体力,我们还没找到吃的东西呢。” 蒋卓晨不说还好,一说曲淼的肚子就“咕噜噜”地一阵响。曲淼哭笑不得,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摁着蒋卓晨的好腰推了一把:“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脱了衣服的男人身材好得要闪瞎曲淼的狗眼,他忍不住盯着他的腹肌看了几眼。蒋大流氓舔舔嘴唇,凑回来低声问:“想要吗?” “留着你的体力找吃的吧。”曲淼又把人推开,这回不再跟蒋卓晨玩闹,离开了这颗看得着吃不到的大椰子树,继续勘探这鸟不拉屎的孤岛。 下午两人总算找到几株香蕉树,虽然只有一株结了果实然而在饿了大半天的情况下这已经是个超级大惊喜。曲淼爬上去,费了点劲他才扳了最底下那两串逐渐泛金的香蕉下来。 树上还剩了几串,曲淼落地后还抱着那串香蕉,他抬头望着他们目前唯一找到的储备粮,深深觉得感动。 蒋卓晨看着他蠢呼呼捧着两大串香蕉的样子,忍不住想,这个人上辈子说不定是只猴子,上天下地没什么他不能干的。 他曲淼扯了两根给蒋卓晨,自己也拿了一根,两人坐在香蕉树下啃他们来之不易的口粮。 蒋卓晨吃完了一根,又剥开手里的另一根,自己没吃,把它喂到曲淼嘴边。曲淼看都没看张口咬了一截,嚼了几下吞下了肚子。 “我的香蕉好吃吗?”蒋卓晨发出一声怪笑。 曲淼瞅了他一眼不说话,继续解决自己手里的食物。曲淼大口地吃完了手里那根香蕉,吃完之后把香蕉皮一扔,下一秒,他翻过身子跪在了蒋卓晨面前。 他盯着身下的男人,按着蒋卓晨的肩膀,一把把对方推到在了地上。 蒋卓晨躺平在地,一副任君调戏的老实相。曲淼二话不说,跪下来便气势汹汹地解开了他的裤头。 “没别人的地方就是这点好。”也不知道究竟是多久之后,蒋卓晨躺在地上抱着汗涔涔的曲淼,亲吻着对方早已经红肿的双唇,在他唇边说,“只有我们两个,可以想怎么‘吃’就能怎么‘吃’。古代的人什么都没有,你说这种事是不是就是他们最大的娱乐?” “我又没去过古代我怎么知道?”曲淼从蒋卓晨身上下来,一股不属于他的东西顿时顺着大腿缓缓淌下,蜿蜒下一腿的细痒。蒋卓晨还躺在地上慵懒地看着他,他看了看被他们乱扔的衣物,说道:“你在这守着衣服,我先去洗洗。” 说完便在光天化日下遛着鸟往丛林外的大海走去。 除了他们自己谁都没有,曲淼不由得想,当初在乐园里的亚当和夏娃没事吃什么禁果,穿什么衣服,要什么羞耻心。又没别人看得到,羞耻心是什么东西。 海滩就在三十来米外的地方。这边的沙滩比他们醒来的地方更干燥松软,地势也更平坦。曲淼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的地理情况。离海不远,有香蕉树,可以用叶子简单地撘一个睡觉的棚子,地势也不算太矮,不怕涨潮。 如果没别的更好的地方,不如就在这里落脚。 但现在他们还面临更重要的问题,就是淡水。 曲淼学过一些取水的方法,但没有盛水工具一切都是白谈。 曲淼赤着脚一路碾过许多硌人的砂石,最后走到海里,他费了半天劲把蒋卓晨的东西洗干净,又有点忍不住想揍人。 他到底在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清理那个混蛋的东西? 戴个套子会死吗。 不过现在就是让他戴……也没有人会为他们提供那玩意儿了。 曲淼在浅海里游了一圈,这片海域的鱼看起来异常稀少,他倒是抠到了几个鲍鱼。 曲淼回到水面,蒋卓晨正从他们之前休息的地方往这边走来。阳光照拂着那男人极好的身材,他浑身上下包括某些地方都泛着健康的色泽,并散发着一股雄浑傲岸的气息。 曲淼把视线从蒋卓晨的某处移开,握着两手的鲍鱼上了岸。蒋卓晨往他手里仔细地看了几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厉害啊我的曲总,今晚可以开荤了。” 曲淼甩了甩头上的水,说道:“海里应该还有东西,等一下我再下去看看。” 蒋卓晨“嗯”了一声:“我们一起去,你把刀带着。” 曲淼不乐意,那是他们唯一的利器,而且手握的地方很薄,他怕不小心把它丢在了水里。 “那算了,先去看看再说。”蒋卓晨盯着曲淼的屁股笑得很是不要脸。曲淼瞪着这个老流氓,挑衅地扬了一下眉。而后上了岸。 “我先把它们‘安置’一下。” 曲淼回到几株香蕉树下,他拿了自己的t恤,在下摆打了个结,把它做成兜状,而后把他找到的鲍鱼扔了进去。他又在林子里找了根结实的藤蔓,把它穿过t恤的两条袖子,再在领口缠了一圈,做成了最简易的布篓子。 他把他的篓子用藤蔓绑在腰上,觉得这身行头堪称完美。 他重新走回海水里,看着蒋卓晨也晒得发红的脸,心里有些作疼。经过海水这么一泡,之后他们可能会更惨。 但他们不得不下海,否则等在岛上只能饿肚子。 曲淼走进海里,当海水淹到膝盖上方的时候,蒋卓晨游过来把他拉下了水。他环着他的腰慢慢往深处划水,望着四周的海平面,在曲淼耳旁说道:“待会儿或者明早在海边看看有没有被冲到岸上的瓶子之类的,我们必须要收集淡水。” 这想法跟曲淼想的完全一致,曲淼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腰间:“待会儿找到什么统统放进来。” “好。”蒋卓晨亲昵地拱了拱能干的曲总的脸颊,“有我的宝贝儿曲总在我们就不用担心饿死了。 “那是。”曲二少不客气地接受了表扬。 水渐渐深了,曲淼刨开蒋卓晨,他往海中潜了下去。 这一次两人又找了些个子不太大的海螺,还发现了一些浅海的海藻。虽然不能算丰盛,但比起一整个白天只吃了几根香蕉,已经是收获不小。 出了水,两人在海滩边上把各种食物洗洗刷刷,回到岸上,在香蕉树附近找了个宽敞干燥又避风的地方挖了个浅坑,曲淼在周围用石头撘了一个没多大必要的灶台,蒋卓晨回去穿好衣物后编找了些干柴枯草回来,他们点起了火。 天色渐渐暗下来,太阳落下,在天边映出最后一片光亮。 曲淼去扯了一片香蕉叶子,将找到的海螺鲍鱼包在叶子里,又砍了好几根新鲜的藤条缠着,将它们扔进了火堆。 火噼噼啪啪地燃起来,这是他们在这座荒岛上度过的第一个真正的夜晚。 曲淼费了不少工夫才找到一些棍子搭了个架子撑在火堆上边烤他的衣服。衣服烤好后曲淼就去穿了裤子,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某个人老是在用眼神骚扰他,整个脸上都写着“我不想吃别的我现在就想吃你。” 白日的余光全然隐没于交替的黑夜,除了海潮声,整个岛屿宁静得奇异而诡谲。曲淼光着膀子坐在火堆外看着火,太阳落下后稍微有些降温,虽然说不上冷,但海风一吹依旧泛起了凉意。 “冷不冷?”蒋卓晨挨着曲淼,搂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到怀里。 “不冷。”曲淼扔了几根小树枝进去,想到什么,忽然笑道,“我过去曾经做过梦,梦到我和唐天予一起奔逃,那场梦大概就像我们今天这样,我们逃到一座什么都没有的岛上。但后来突然又出现了许多追兵,我们走投无路,最后,我和他一起跳了崖。” 蒋卓晨在曲淼腰上使劲掐了一把,不快地“哼”了一声。 曲淼顶开蒋卓晨,半沉浸在自己久远的梦里,继续说道:“在我们坠落之前唐天予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不管到哪里我们都会在一起。于是我无怨无悔地掉了下去,醒了过来。” “那只是你自己的幻想。” “是啊,谁知道真的会有这么一天,我流落荒岛,和我在一起的人不是唐天予却是你。那时候我怎么可能相信自己会爱上你。过去如果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我一定会说‘我要是会爱上那个死黑社会我早就爱上他了,还用等到今天?’,但可惜,有时候人的感情就是来得比你以为的晚,又比你以为的突然,更比你以为的不可思议。你觉得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或许等你发现时,它早已经在某个时候悄无声息地发生。” 蒋卓晨在火光中若有所思地看着怀里的人,他突然问他:“如果劫持案发生那晚我先选择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还意识不到你……喜欢我?如果我们一直保持最开始仅限于上床的关系,任何其他事情都没发生,是不是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真正在一起?” 曲淼愣了一下,蒋卓晨这是什么问题?哪有像他这样提问的?他这口气怎么像他因渣得福气似的? 他怎么可能知道那种假设的事情?他回答不上来。 第七十四章 74. 不过蒋卓晨也不是真的在问曲淼这个问题,他不说话,蒋卓晨在他耳边一字字清晰地说:“一切都是注定。” 曲淼惊讶抬起头,侧过脸,与近在咫尺的蒋卓晨深黑的眼睛相凝望。蒋卓晨的话和眼神戳中了曲淼的心脏,他的心跳微微乱了节拍,此时,蒋卓晨的脸已压了上来。 是啊,一切或许真的是注定。 他不敢去爱唐天予,是注定的。他却敢不顾一切地去爱蒋卓晨,也都是注定。 大约烤了二十来分钟,藤条烤断了,曲淼小心翼翼地把烧了几个洞的香蕉叶团子从渐渐熄灭的火堆里取了出来。 他被蒋卓晨啃得一下巴都是口水,从架子上拿了自己也烤得差不多干了的衣服胡乱擦了擦嘴角,而后套上了衣服。 把香蕉叶子一层层打开,一团热气里飘散着食物的香味,曲淼舔了舔嘴,继而掏出刀子来。 他挑了一只大的鲍鱼,放到嘴边吹了好几下,又烫得他把它放了回去。他趴到地上,蒋卓晨往火堆里加了柴,那堆要熄的火又再一次欢快地燃了起来。 曲淼在香蕉叶上按着那只鲍鱼,小心翼翼地把上边干净的肉割下来。他拿起肉,把它送进了蒋卓晨的嘴巴。 蒋卓晨咬了两口,心满意足地说:“自带调料。” 曲淼笑了笑,又去割另一只鲍鱼。他趴在那里,在火光里露出一截腰身,蒋卓晨一边细嚼着鲍鱼肉,一边盯着曲淼的腰分泌口水。这蠢东西,不知道露一截比全部露还让他蠢蠢欲动? 曲淼平时不算太有耐心的人,不过在这岛上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所以做一件事他也多了许多的时间去完成。 比如把海螺肉用刀和他削的木签挑出来,一只又一只,这样反反复复,最后喂饱了自己和蒋卓晨。 吃完了东西,火还燃着,夜里越发有些凉。蒋卓晨的衬衣是长袖,他完全没感到冷,但曲淼光着手臂,被风吹了一阵,起了满手臂的鸡皮疙瘩。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却不妨打了个好大的喷嚏。 “过来。”蒋卓晨朝曲淼伸出手,曲淼擦擦鼻子悻悻地走过去,蒋卓晨一把拉了他拖进怀里团团抱住。他坐在蒋卓晨腿间,一股属于成熟男人的热量包覆在周身,他顿时暖和了不少。 “明天做什么?”蒋卓晨在耳后问曲淼。 曲淼很喜欢蒋卓晨把主动权交给自己,虽然他知道他能想到的事蒋卓晨也能,但这个人习惯了指挥别人,这时候却愿意任他指挥,那感觉真的很好。 “搭个窝,找更多的吃的,想办法搞水喝。”曲淼说。 “好。”蒋卓晨亲亲曲淼的耳朵,“那今晚做什么?” 曲淼说:“篝火晚会?” 蒋卓晨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会儿问道:“那曲总来表演一个节目?” “表演什么?”曲淼问。 蒋卓晨坏笑着圈着他的腰,哑着嗓音道:“要不,跳个脱-衣-舞?” 曲淼竖起一根中指表示了拒绝。 “跟你开玩笑的。”蒋卓晨温柔地摸着曲淼耳鬓的发丝,“这次如果能回去,我们就结婚吧。” 曲淼的心脏紧紧地跳动了几下,随后他点了点头:“好。” 命运总是未知的。他和他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是否能回去,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回去的。 但怎样都好,只要在一起。 没什么别的事干,两人很早就躺在地上睡了。第二天阳光刚刚升起的时候曲淼就醒了过来。蒋卓晨满脸都是胡茬,脸大概有些过敏,一些地方泛着红,不过倒也不算影响美观。他从蒋卓晨怀里爬起来,回头蒋卓晨还睡得正熟,他便一个人朝海边走去。 大海宁静而广阔,曲淼沿着沙滩走了很长一截,别说瓶子,任何人工制造的东西都没看到,倒是在沙滩上捡了几颗像枣子一样的果子。他尝了一颗,应该没毒,挺甜。于是把其他的都放进了裤子的口袋。 他往回走的时候蒋卓晨也已经醒了,站在很远的地方望着他,朝他挥了一下手。 曲淼大步地走到蒋卓晨那边,抬手变了个果子出来:“来,赐给你的早餐。” “谢谢曲总啊。”蒋卓晨张开嘴,就着曲淼的掌心把他给他的果子吃了。 曲淼又掏了一颗扔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问:“你就不怕我拿你试毒?” “你说呢?”蒋卓晨反问。问完抓着曲淼的手亲了一下,拉着他往回走,“先吃点东西然后干活吧。” 上午两人各吃了两根香蕉,而后在旁边的树林里找了平坦干燥的地方当成他们的根据地。 他们把头顶的几棵矮树的树枝找了藤条结实地绑好,弄了一个能放叶子的顶。又弄了几根较直的树枝插在几个角,从外边看起来还挺像一个简单的窝。 蒋卓晨抱了一些香蕉叶过来搭在顶上,把周围也简单地搭了一下,只留下朝海的那一面空着,方便进出。曲淼在林子里找了些松软的干草回来铺在地上,两个人一起弄了好半天,这个宽、高一米多,长大约两米的窝棚终于弄好。 “还不错,今晚不用睡露天了。”曲淼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转头去把他们吃剩的香蕉抱回来放到窝里。蒋卓晨躺进去试了一下,朝着逆光站在外边的青年招了一下手:“进来休息一会儿。” 曲淼躺进去,枕在蒋卓晨的胳膊上问他:“喜欢我们的新房吗?” “喜欢。”蒋卓晨抱着他,瞅着他的花脸:“睡会儿午觉,下午再去找吃的。还有一些地方我们没去,今天争取把整个岛走完。” “嗯。要是我们要在这里住个十年八年的,你说等以后回了外边的世界会不会不适应?” “要是真能活个十年八年——说不定我到时候反而不想走了。” “那倒也是。”曲淼闭上眼睛,“虽然这里什么都没有,但也没有不让我跟你在一起的人。” 曲淼靠着蒋卓晨很快睡着了,蒋卓晨待他没了动静之后无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脸上有些地方发着痒,有些地方又有些木然的感觉,他的眼神渐渐得变得暗沉。 如果只是因为暂不适应岛上的环境还好,就怕—— 下午两人又在岛上丛林里走了一圈。这座岛屿并不大,但要把整个岛走完也要花不少时间,他们在预算的时间内仍旧还没把该逛得地方都逛完,于是商量明天再过来。 这一路曲淼又搞了不少的干草,他统统拴起来挂在背上。而且还抓了好几只很肥的螃蟹,也都绑了由蒋卓晨提着。 回去的路上还捡了两个椰子,蒋卓晨就地找了个岩石把它们砸开,一只还流着清凉甘甜的水,一只已经坏了。两人坐在地上,十分珍惜地分了椰汁,又把椰肉统统干掉,喝了这两天来唯一的淡水,曲淼略显疲惫的脸上顿时精神了许多。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吧,把东西放回去,趁着天还亮着我们再去海里弄点什么吃的。” 蒋卓晨的脸看起来比早晨还红得厉害,曲淼看着他,有点担心:“你的脸难受吗?”他自己的脸昨天晒得有些红痒,睡了一觉起来反而已经好得差不多。 “没事,”蒋卓晨也站起来,拎着他们的晚餐,冲他浑不在意地说,“等适应了就好了。” 曲淼笑:“蒋总的脸娇贵,我怕给你晒坏了。” 蒋卓晨用空闲的手掐了一把曲淼的屁股,居心不良地:“你那么心疼不如给我舔舔。” “晚上给你舔。”曲淼斜着嘴笑一声。 两人回到他们的“新房”里,放好了干草和螃蟹后便又下了一次海。 这一次曲淼竟搞到了一只好几斤中的砗磲。曲淼兴奋地抱着那只砗磲回到岸上,蒋卓晨紧随其后游回来,青年止不住地对他笑:“这下有工具取淡水了。” 那只砗磲很大,费了不少劲才把它弄开。晚上把砗磲的肉一半拿来做了刺身,另一半依旧烤得香喷喷地吃了,之后又烤了螃蟹,吃完的时候曲淼已经有些撑。 他躺平在地上,看着蒋卓晨把他们找到的海螺扔进了砗磲的大贝壳里,而后男人又用另一张贝壳去取了些海水回来,把它们养在了壳里边。 之后蒋卓晨又抽了个火把在附近转了一圈,后来他找到了要找的地方,把还燃烧着的棍子□□土里,又转了回来,在他们找的柴火里找出了一根结实的棍子。 蒋卓晨拿了砗磲壳和棍子,转身往他做标记的地方走。曲淼坐起来望着他的背影问:“要帮忙吗?” “你别过来,我很快就弄好了。” 曲淼看着蒋卓晨在一片长满了青草的沙土上挖了好一会儿,过后他脱下衬衣,把衣服铺在贝壳上方,放进了他刚刚挖好的土坑中,在四周垒了些土,又把土填了一层回去。 蒋卓晨弄好了这些赤着身子走回去,曲淼手撑在地上,抬头望着漫天的繁星对他说道:“人这么渺小,有很多的烦恼其实都是不必要的。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上,在有得吃有得喝得的情况下,我们却顾东顾西,依然不能想过什么生活就过什么生活,你说是不是自寻烦恼?” “没有烦恼的人类都是世外高人。”蒋卓晨挨着曲淼坐下去,曲淼转过头看着他,认真地看着,也认真地问,“为什么我们非要去管别人的想法,明明生活是我们自己的,却反而像是活在别人的看法里。” “这就是高智商的群居动物吧。”蒋卓晨把青年捞到肩头,“正因为复杂,所以才是人类。今晚怎么这么多问题?” “因为我没事可干,没事可想,只能想这么大的事。” “傻瓜。”蒋卓晨低头吻住曲淼的嘴,“那我们就找点事来干。” 他们坐在火堆旁亲了一会儿,曲淼从蒋卓晨的绞缠里抽回舌头,头顶繁星如许,旷达浩瀚,他却不想要那么璀璨广袤的世界,只想要眼前一人:“回我们的‘新房里去’?” 蒋卓晨二话不说把他拉起来,他们的“新房”在火堆外的好几米处,他们没管还在燃烧着的火焰,快步地牵着手冲回了那简陋至极的新家。 地上被曲淼打理过,铺了香蕉叶子和一层松软的草,一进去,他就被蒋卓晨按在了地上。 他的后脑勺磕到了地上,他低叫了一声,双手缠上蒋卓晨压下来的脖子:“明天再去弄个枕头。” 下一秒,蒋卓晨用嘴封住了他的嘴。 开始的几天曲淼还记着日子,等再过了几天,他什么都懒得记了。 蒋卓晨的脸上已经被络腮胡覆盖,却意外的很帅。曲淼天生体毛不怎么浓密,不过久了也比蒋卓晨好不了多少。 每天的日子都差不多,寻找生存所需,枯燥忙累但也有趣。每天晚上蒋卓晨都把衣服和贝壳埋在砂土里,第二天早上取露水。白天还会用海水蒸馏一次淡水,工具还是贝壳和蒋卓晨的衬衣。 在过了好多天之后,两人逐渐熟悉了整座岛屿,他们甚至在林子的深处发现了野鸡的踪迹以及野鸡窝。 第一次吃到野鸡蛋的时候,曲淼觉得这辈子他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为了可持续发展,那一窝蛋他们只取走了一半,还留了一半给鸡妈妈。 而且在林子里也发现了水源,虽然只是岩石夹缝里的浅水坑,但那几块几米高的岩石看起来常年地渗着水,这已经足够让他们有不被渴死的资本。 但蒋卓晨的脸一直都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的不对劲。之前还只是红,后来曲淼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就是蒋卓晨的面部表情越来越少。 第七十五章 75. 蒋卓晨原本就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放在平时,其他人面前,他一整天都面无表情曲淼不会感到奇怪。但现在他面对着他,哪怕是在开着玩笑的时候,曲淼仍旧没法从蒋卓晨的脸上看到应有的表情变化。 是因为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曲淼问,蒋卓晨的回答依旧是不适应环境。但不适应环境他的脸也不至于变成面瘫吧? 有一天曲淼在晨曦中醒来,他的眼皮底下是蒋卓晨浓密的络腮胡下那张有点陌生的脸。 蒋卓晨还在睡。曲淼伸手在蒋卓晨脸上摸了几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蒋卓晨的脸有些过热。 他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他往上凑了凑,额头抵上了蒋卓晨的额头。 相触碰的一瞬间,一团浅浅的烫热贴上了曲淼额间的皮肤。 与此同时,近在咫尺的男人睁开了双眼。 “早,宝贝儿。”蒋卓晨的声音带着晨间特有的沙哑慵懒,他按着曲淼的脑袋就亲了一下。曲淼心不在焉地被他抱着,直到蒋卓晨察觉到他的异常放了他,疑惑地问:“怎么了?不开心?” 曲淼盯着蒋卓晨,压下内心的不安说:“蒋卓晨,你发烧了,你没感觉到吗?” 蒋卓晨顿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而后说道:“你搞错了吧宝贝儿。”他笑着坐起来,把面色凝重的曲淼也拉起来,之后钻出他们的棚子,整个人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正常。 曲淼忧心忡忡地爬出去,蒋卓晨拍了一下他的脸:“我真的没事,要是有问题我自己还不知道?蠢东西。” 虽然在条件恶劣的孤岛上,蒋卓晨每天仍旧会坚持做一些锻炼,比如找一棵树攀着树干做引体向上,没事的时候跑个几公里什么的。 这天早上他仍旧做了几十个引体向上,他做完之后曲淼才离开,去看他们昨晚取的露水。 曲淼越走心里越惶惑,虽然蒋卓晨装得什么事都没有,但他怀疑他有事已经不是第一天了。 之前他不知道蒋卓晨到底怎么了,但今天蒋卓晨在发烧,却是无论如何也骗不过他的事实。 而且蒋卓晨越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脸不正常,曲淼就越是相信蒋卓晨一定瞒了他什么。 他们刚到岛上的时候他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撑到蒋铭和他父亲按捺不住,但他忘记了,他们虽然可能不会饿死,却有可能生病。 那种慢性的折腾,比直接死亡更能打乱他们的脚步。 这一天依旧过得和之前差不多,蒋卓晨一点也没有表现得很虚弱。曲淼一直在观察他,没从蒋卓晨身上找出一点破绽。 夜半的时候,曲淼偷偷地探了蒋卓晨的体温,很烫,比早上的时候更烫,这不是曲淼的错觉。他的手发起抖来。 他们没有药物,也不懂医疗,蒋卓晨如果一直这样烧下去,他的脸如果也一直这样……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他发过誓不会主动和那边联系。 他却也不想蒋卓晨有事。 曲淼脱下t恤搭在蒋卓晨身上,把蒋卓晨紧紧地搂在自己怀中。他在极致的黑暗中睁着眼睛,他的心在矛盾之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疼痛,那惶恐与痛觉久久不散,他一夜未眠。 晨曦渐露的时候,曲淼去取了水回来。他把蒋卓晨的衣服挂在他们之前弄的晾衣杆上,而后把水带回去,摇醒了沉睡的男人。 “喝点水。”他盯着蒋卓晨干得起壳的嘴唇。 蒋卓晨一脸死板地对他说:“你先喝。”男人的两眼温情而惯常戏谑地看着他,在这双眼睛下,他知道,原本蒋卓晨是满带着笑意。但现在他却什么都从他脸上看不到! “我已经喝过了。”曲淼说,“要吃香蕉吗?我去扳一点。” 之前那两大串香蕉他们吃了好几天才吃完,再之后的几天两人都暂时不想吃那玩意儿。现在蒋卓晨需要多吃一点不同的食物,曲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能想到的,就只是这些仅能满足他们基本生存的方法。 “好啊。”蒋卓晨用木讷的脸对着他,“辛苦曲总你了。” 曲淼转身就钻出了他们的窝棚。 他的心痛得厉害。他不想看到这样的蒋卓晨,不仅仅是面瘫,他不在乎他的脸在正常的情况下变成什么样子。 但现在明显是不正常,甚至就连发烧,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和他的脸有关。 曲淼的心里有着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今天醒来的蒋卓晨虽然仍旧想像昨天那样装得精神奕奕,但明显,他的身体情况已经令他装不到百分之百了。 他要把蒋卓晨送走吗? 他们要投降吗? 他们投降的结果他不敢去想,这并不是简单的要求蒋铭放了他们回去,等蒋卓晨治好之后他们又可以在一起。 这一定是需要代价的。那代价,他付不起,他死也不愿意付。 为什么生病的人不是他,而是蒋卓晨。 曲淼离开之后,蒋卓晨的眼神变得非常地难看。他手里抓着曲淼不知什么时候搭在他身上的t恤,他知道他无法继续瞒过曲淼。其实,在两三天之前他的状况就开始不好。 那是后遗症的并发症——他长时间使用沈雷给他的面具的代价。之前他就知道使用过度有一些副作用,其中有一项就是这潜伏性的后遗症——暂时性面瘫。沈雷告诉他,如果只是面瘫倒是没什么,一般症状会在一个月之内自动消除。但有的人却出现过其他并发症,比如发烧或者四肢瘫软之类。 如果能及时治疗这些并发症都很快能好,但他偏偏发作在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一会儿曲淼抱了两串香蕉回来,他们坐在地上一人吃了两根。 “今天你休息。”曲淼抓起剥下的香蕉皮,口气强硬不容任何反驳,“我去找吃的。” 他出去把香蕉皮扔了,回来的时候硬把自己的衣服套在蒋卓晨身上。他穿着合适,蒋卓晨穿着却小了两个号,合身的t恤变成了紧身衣,蒋卓晨低头看着自己露出的一截腰,不由得想笑。 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他连任何表情现在都做不出来了。或许看在曲淼眼里他冷冰冰的,像拒他千里。他很想让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喜怒哀乐,他却不能表达。这种无力感让蒋卓晨对自己怒火丛生。 曲淼帮他拉了拉衣服的下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在他干燥的唇上亲了一下:“你的衬衣晾在外边的,待会儿记得收回来穿。” 说着转身就要走,蒋卓晨伸手拉住曲淼的手腕,“别走太远,早点回来。” 曲淼回头看看他,点点头:“我去林子里看看,中午如果没回来你自己吃香蕉。” 说完曲淼就钻了出去,他走了几步,回头望着坐在他们一起搭建的小窝棚里的男人。他站在阳光下,隔着光辉与树林的阴翳深深地看了他好几眼,把蒋卓晨整个纳入自己的眼底,而后他决绝地转身,迎着海风飞快地窜进了树林。 曲淼一去便走了一天,大下午的时候才回来。 他钻出树林,手里的藤条上串着两只被活捉的大螃蟹,还有两颗吊在一起的椰子,最后还从裤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几个野鸡蛋。 他把东西一一放在窝棚外,背对着坐在地上啃香蕉的男人:“本来还看到了一只野鸡,抓了我半天最后让它跑了,浪费时间。” 蒋卓晨的眼神半天才从他背上移开,男人说:“辛苦了,晚餐我来做。下午我也在海边找到了好东西。” 曲淼的皱着眉回头:“不是让你今天休息吗?” 蒋卓晨直视着曲淼的目光说道:“我等了你一天,下午无聊就去游了一圈,顺便找了点东西回来。这应该也算休息吧。”在他任何表情都消失的时候,只凭着一句不喜不怒的话,曲淼甚至分不清楚他的情绪。 不过在话音落下的时候,蒋卓晨已经把曲淼拉进了怀里,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今天又找到了一个砗磲,晚上我们又有刺身吃了。”他紧紧地把曲淼抱着,曲淼鼻子一酸,他想起他们刚被流放到岛上的时候,那一天他们从海里带回来一个砗磲,他高兴得不能自已,那晚上一切是那么美妙无双,他们不知未来如何,却只是快活。 他感到他眼里要渗出泪来,他不能让蒋卓晨看到他的狼狈与软弱。他回头,狠狠吻住了蒋卓晨干裂发烫的嘴唇。 到了晚上,强撑了至少两天的男人终于发起了高烧。 “我没事,别担心。”蒋卓晨躺在火光里,神志已有些模糊。曲淼跪在地上,将蒋卓晨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低头望着他。 曲面看了他很久,突然叫了一声:“蒋卓晨。” 蒋卓晨睁开眼,听到曲淼用一种厌倦的声音说:“我一直以为和你在一座孤岛上,只有你我二人,那情形一定浪漫无双。可是真的来了这里,那种新鲜劲没几天就过去了,现在我觉得很累。” 闻言,男人一把抓紧了曲淼的手腕,他猛地睁开双眼,因为意识到了什么而死死地盯着曲淼的脸,咬着牙说:“闭嘴!你在胡说什么!”该死的! 曲淼任他抓痛了自己,也不理会他的命令,继续说道:“这两天我认真地想过,跟你在一起我到底得到了什么?我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得到,除了搞得自己一无所有。我本来不该是这种人,我的日子应该是以前那样,要钱有钱,花天酒地,那种生活才是真的美好的,才是我真的想要的。跟你在一起的确很快乐,每天都充满了激情,但那是在我们都有挥霍的资本的前提下,但是现在,你看看,我什么都失去了,还要照顾你这个病号,我不是自找的吗? “我不该为了你放弃我应得的一切。我一直以为自己对你是真爱,但是现在我发现你只是我的负担,一旦你不再强大,我就根本不想跟你同生共死。所以我考虑了半天之后决定、我们还是——分手吧,蒋卓晨。” “你在说什么!”蒋卓晨在沉重的眩晕中爬起来,他不相信这是曲淼的真心话。他知道这不可能是曲淼的真心话。 他的双目怒视着面前的青年,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在地上:“我不允许!!” 曲淼躺在地上,在火光里看着他,嘲笑道:“你看你,连生个气现在都不会了,以前你是很帅,让我不自觉就开始心动。但你现在再去找找镜子,看看自己现在多难看,不会笑、不会哭,什么都做不出来,还这么狼狈,真的没法再吸引我。” 此时,天空中远远传来了异常的声响。这是十几日以来,除了他们的说话声、海潮声与风声外,他们第一次听到的别的声音。 蒋卓晨的双眼顿时睁得更大,他的眼睛里燃烧起了愤怒,他没有回头,他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曲淼竟然偷偷背着他和那边取得了联系?!怪不得一整天才回来,他不是去找食物,而是去找回那部被他扔掉的通讯器—— 蒋卓晨咬着牙,死死的盯地上的青年:“我说过,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我知道。”地上的青年无所谓地挑了一下眉,“那又怎样?口头上的誓言我也会。但你可能不知道,除了你之外,我对别人也这么甜言蜜语过,最后我对他们厌倦,和他们的结局也跟我们今天一样——” 他伸出手,抓着蒋卓晨的胳膊往外使劲一推,把高烧无力地男人从自己身上推开,蒋卓晨顿时像一头垂死的豹子倒在了地上。 曲淼冷淡地说:“我们回去过好日子吧,你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蒋家大少爷,我还是曲家纨绔无用的败家子,以后我们个人过个人的,早点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什么是正常人的生活?!我们就是正常的,我和你从来就没有不正常过——”蒋卓晨想从地上起来,但刚才那一下已几乎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的脑袋此刻烧得一塌糊涂,他手撑着地,还没坐起来,就又被曲淼狠狠地按回去躺着。 这时直升机的声音已越来越响,很快就会逼上头顶。蒋卓晨被迫倒在地上,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曲淼,而跪坐在他上方的青年无情地盯着他。 “曲淼,不要这样——” 他没有听他的挽留,他打断了他的话。他说:“我们的游戏到此结束,蒋卓晨。” 第七十六章 的什么防盗方式?操他妈,这个死胖子竟然敢!敢对他下手! “别急着走啊,哎,你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嘛。”死胖子一只手抓在他的胳膊上,让曲淼越发感到恶心,恶心得他立刻就要吐出来。 他使劲扯开那只手,再也不说一个字,直奔门口。 后边有人在拉扯他,那爪子拽着曲淼的胳膊和腰,纠缠上他,肉乎乎的恶心触感隔着衣物贴在他的肌肤,还在他背后猥亵不堪地吐息:“你急什么急啊,今晚我一定会让你回酒店的。” “放、手——”意识越发模糊不清,而被人触碰的地方却像燃烧起来,肌肤里叫嚣着一种渴求,一种他没法掌控,不能逃脱的,被人深深触碰的渴求。 如果走不出这个地方,曲淼清楚他面对的将是什么。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后边的人动作越发离谱,更加强硬,对方还在说些什么曲淼根本都不再听得到,他的脑子凌乱,浑身燥热脱力,只有一定要离开的信念支撑着身体,在他被人扑倒的瞬间,他的手刷地抓下旁边柜上的话筒,回手狠狠杵了下去。 对方发出一声嚎叫,曲淼都不知道话筒攻击到了哪里,桎梏在身上的力道一下松开,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从未那么狼狈过地跌跌撞撞冲向门口。 “呼”的一声,他的手拉开了那道大门。 过道上,无人的走廊光明尽放,曲淼靠着墙一秒不停朝前奔走,不管前方能到哪里。头顶上的光芒让人眩晕而刺目,他一边走一边找电话,然而双手发着抖,如整个人都要融化在空气,无论在身上怎么摸索,却连电话的触感都仿佛消失了。 他感到背后有人追了上来,那人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撑着墙,脚下软得连爬的力气也终究被抽尽。 终于,曲淼流着汗,呼吸和意识都涣散飘走,他软软地,绝望地沿着墙跪倒下去。 他一定,会弄死胡德港。 就在他绝望的这一刻,在不过两米开外的走廊拐角,一道高大的影子突然出现,毫无预兆。 他抬头望着他,疯狂的汗水遮盖了视野,让他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 “曲——蓝?”那道影子惊疑犹豫了一瞬,立刻朝着曲淼大跨了几步,所有刺眼的光顿时消失,他遮住了让他疼痛的一切,把他抱了起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听到那人熟悉却又恍然模糊的声音,霸道,狠厉,像一头嗜血凶兽,而他最后的意识,最后的意志,都因为这个男人强大的让人安心的气息彻底散溃。 这就像一场绝处逢生的戏剧。 只不过当它在自己身上上演,就绝对的,再也不可能让人觉得好玩。 怀里的人意识溃散,缩成一团,却不断地在自己身上摩擦,蒋卓晨才穿了一晚的新衬衣被人拉着,快要□□成咸菜。他抱着的这个人连呼吸都充满了某一种渴求,明明已经处于极端混乱的状态,却几乎要把他的衣服扯烂。 他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这家会所隔壁的酒店。手下打开房门,蒋卓晨即刻把人抱进去放到了床上,但对方还拽着他,倒下去的时候拉着他的衣领一扯,就把他扯倒在了自己身上。 立刻,他就朝他缠了上来。 蒋卓晨知道这个人被下了药,他恨铁不成钢地揪下攀附在身上的如八爪鱼一样的四肢,骂道:“姓胡的就喜欢你这种,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活该你这白痴被人强|奸!” 但身下的人哪里还听得到身上的男人说了些什么,他欲|火焚身,浑身被汗浇透,这一刻除了向人求|欢,狠狠交|媾一场,也不可能再有别的动作。 曲淼在自己面前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始料未及,曲家这两人太好分了,除了第一眼的时候把这个人条件反射地当成了曲蓝,后边蒋卓晨很快就把他认了出来。 曲蓝身边总是跟着一条狗,而有那条狗在,绝不会让曲蓝出这种事。 想到这里,蒋卓晨就颇有点不痛快。 要是现在变成这样子的人是曲蓝,他倒是毫不介意跟他放开搞一场。 但问题是,偏偏现实不遂人意,他英雄救——救了的是曲淼这个愚蠢的东西。 …… …… 蒋卓晨原本对曲淼任何心思都没有,但眼下这张脸失去往常的神采,实在让人难以分辨,就算知道这人是谁,他却渐渐情不自禁地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曲淼,你-自-找-的。”一滴汗从蒋卓晨的额头底下,落到曲淼早已湿透的脸上,瞬间融进他的肌肤。 他恶狠狠地垂下头,咬住了曲淼大张的□□的红唇。 他从他嘴里退出,曲淼双手还圈着蒋卓晨的脖子,深深弓起肌理紧致的腰身,凌乱地呼吸与□□。 “……天予……哈……” 蒋卓晨的大掌慢慢后移,摩挲着青年的肌肤,从曲淼的脸一直滑向他的后颈。他慢慢地、慢慢地压下他的脖子,直到他们的脸越来越近,彼此可以把对方看得更加清楚。那一双在夜空里闪着光的眼眸和另一个人一模一样,他们的呼吸越渐交汇,带着烟味的吐息已至对方唇间。 蒋卓晨头轻轻一仰,凑上去,但在他亲上他的那个刹那,曲淼的脸突然一偏。 他的唇擦着蒋卓晨干燥的唇而过,只在上边留下柔软的,轻如鸿羽的触碰。 紧接着,“咚——”的一声,高大的男人猝然栽进了那一个巨大的圆圆的水缸。有人狠推了他一把,并下力把他摁进了水中。 蒋卓晨在水里挣扎了好几下,曲淼这才把他“哗啦”一声拖了出来。 浑身湿透的男人站在水缸里,一身狼狈,满脸的不可置信,而外边的人冷笑着,且幸灾乐祸地:“这只是报我最近的仇,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啊——” 蒋卓晨再一次倒进了水里,而这一次他不是被迫的,浑身湿尽的人也不再是他一个人。他拖着他的手,圈住他的胸膛,强行把罪魁祸首和自己一起拖进了一缸碧水。 “放开我!”曲淼奋力地挣扎,溅起无数水花,一缸好好的睡莲被两个互不相让的男人糟蹋得不成样子。他在他背后箍着他,在飞溅的水花里恶狠狠地笑:“你以为只有你会陷害别人?” 挣扎,抗争,在蒋卓晨的桎梏里都不太有效,那冰凉的水却渐渐冲散了曲淼身体中的窒闷,当他还在反抗时,他根本招架不了的男人把他抵在了缸壁。 他在背后紧紧贴着他,有力的双臂*地环抱着他。男人在曲淼耳边湿漉漉地低语:“把脸转过来。” 曲淼突然停下了挣扎,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额头的水流过眼角,像晴空下不知哪里而来的冰凉泪痕。 蒋卓晨在背后圈着他,呼吸在他的耳鬓。夜风路过,吹起一丝凉意,背后的热与暧昧却越发清晰。他忽然不想再去管那一切,他所能掌控的,和他不能掌控的。在他空荡荡的内心里,所有的,整个宇宙,或许都还可以放得更空。 更空。 直至忘记他自己。 曲淼慢慢地转过脸,扭过脖子,立刻,他冰凉的双唇摄入了另一个人水淋淋的呼吸。 蒋卓晨的舌头一下滑进了曲淼微张的唇,紧紧地牢牢地吸着他,他给他大力的拥抱,像要将他箍进自己的身体。 “嗯……嗯……” 那一个侵略意味十足的吻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后,蒋卓晨渐渐退出了曲淼的口腔,他的舌在退出时舔了好几口曲淼潮湿的唇角。他把他从水里翻过来,让曲淼直视着自己。 “你可以把我当成唐天予。”说着,他又俯身去吻曲淼。 “我不能……”唐天予的名字让曲淼条件反射地开始躲避,而另一个人的气息与满身还未退却的暧昧□□笼罩着他,让他迷茫,发晕,犹豫。最后,蒋卓晨仍旧霸道地咬上了他欲拒还迎的红唇。 两个人在水里亲吻,滚烫的呼吸与冰凉的水交织出更灼热的渴求。蒋卓晨的手钻进曲淼的衣服,抚摸着青年光滑细腻的背部,在他敏感的肌肤四处游走,直到亲得摸得他们下边都起了反应。这时曲淼的理智终于被他强行拉了回来,他睁开眼睛,重重推开了蒋卓晨。 他狠狠喘了一口气,继而别开脸,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我走了。” 他飞速翻出水缸,带出大量的水,想立刻离开。 蒋卓晨的长手却以更快的速度抓住了欲逃跑的年轻男人的手腕。 “晚上去我房间。”他拽着他,看着曲淼白皙的湿透的侧脸,向他提出夜的邀约。此刻眼前的人就像自夜里盛开的白色莲花,才刚刚从水中化为人形,有着剔透而妖娆的惑人的美。 “不——” 他打断他,加以逼迫:“为什么不?你要给唐天予守活寡?这辈子你们都不可能,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禁欲一辈子吗?” 曲淼这才好笑地回头,他顿了一下后看了蒋卓晨一眼:“你觉得我跟你上床之前是个处男吗?我不是那么清心寡欲守身如玉的人,那只是我第一次用后边而已。” 蒋卓晨说:“我晚上等你。” “你找别人吧,我没兴趣奉陪,除非你想献上你的屁股。” 说完曲淼用力从蒋卓晨的钳制中抽出自己的手。他不记得他们第一次的体验到底怎样,他也没兴趣想起。他只是不想跟蒋卓晨变成那种关系,他不想跟一个知道他内心深处秘密的男人变成那种关系。 现在眼下,他已经彻底清醒了。刚才那一场热烈的让他忘乎所以的缠绵被他抛在了脑后,哪怕那感觉好得从未有过,他也不想再回味。 当两个浑身湿透、就像刚从哪里穿越回来的男人重新出现在包间里时,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因为他们变成这样,晚饭也就吃到了这里为止。 第七十七章 的什么防盗方式?操他妈,这个死胖子竟然敢!敢对他下手! “别急着走啊,哎,你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嘛。”死胖子一只手抓在他的胳膊上,让曲淼越发感到恶心,恶心得他立刻就要吐出来。 他使劲扯开那只手,再也不说一个字,直奔门口。 后边有人在拉扯他,那爪子拽着曲淼的胳膊和腰,纠缠上他,肉乎乎的恶心触感隔着衣物贴在他的肌肤,还在他背后猥亵不堪地吐息:“你急什么急啊,今晚我一定会让你回酒店的。” “放、手——”意识越发模糊不清,而被人触碰的地方却像燃烧起来,肌肤里叫嚣着一种渴求,一种他没法掌控,不能逃脱的,被人深深触碰的渴求。 如果走不出这个地方,曲淼清楚他面对的将是什么。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后边的人动作越发离谱,更加强硬,对方还在说些什么曲淼根本都不再听得到,他的脑子凌乱,浑身燥热脱力,只有一定要离开的信念支撑着身体,在他被人扑倒的瞬间,他的手刷地抓下旁边柜上的话筒,回手狠狠杵了下去。 对方发出一声嚎叫,曲淼都不知道话筒攻击到了哪里,桎梏在身上的力道一下松开,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从未那么狼狈过地跌跌撞撞冲向门口。 “呼”的一声,他的手拉开了那道大门。 过道上,无人的走廊光明尽放,曲淼靠着墙一秒不停朝前奔走,不管前方能到哪里。头顶上的光芒让人眩晕而刺目,他一边走一边找电话,然而双手发着抖,如整个人都要融化在空气,无论在身上怎么摸索,却连电话的触感都仿佛消失了。 他感到背后有人追了上来,那人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撑着墙,脚下软得连爬的力气也终究被抽尽。 终于,曲淼流着汗,呼吸和意识都涣散飘走,他软软地,绝望地沿着墙跪倒下去。 他一定,会弄死胡德港。 就在他绝望的这一刻,在不过两米开外的走廊拐角,一道高大的影子突然出现,毫无预兆。 他抬头望着他,疯狂的汗水遮盖了视野,让他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 “曲——蓝?”那道影子惊疑犹豫了一瞬,立刻朝着曲淼大跨了几步,所有刺眼的光顿时消失,他遮住了让他疼痛的一切,把他抱了起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听到那人熟悉却又恍然模糊的声音,霸道,狠厉,像一头嗜血凶兽,而他最后的意识,最后的意志,都因为这个男人强大的让人安心的气息彻底散溃。 这就像一场绝处逢生的戏剧。 只不过当它在自己身上上演,就绝对的,再也不可能让人觉得好玩。 怀里的人意识溃散,缩成一团,却不断地在自己身上摩擦,蒋卓晨才穿了一晚的新衬衣被人拉着,快要□□成咸菜。他抱着的这个人连呼吸都充满了某一种渴求,明明已经处于极端混乱的状态,却几乎要把他的衣服扯烂。 他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这家会所隔壁的酒店。手下打开房门,蒋卓晨即刻把人抱进去放到了床上,但对方还拽着他,倒下去的时候拉着他的衣领一扯,就把他扯倒在了自己身上。 立刻,他就朝他缠了上来。 蒋卓晨知道这个人被下了药,他恨铁不成钢地揪下攀附在身上的如八爪鱼一样的四肢,骂道:“姓胡的就喜欢你这种,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活该你这白痴被人强|奸!” 但身下的人哪里还听得到身上的男人说了些什么,他欲|火焚身,浑身被汗浇透,这一刻除了向人求|欢,狠狠交|媾一场,也不可能再有别的动作。 曲淼在自己面前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始料未及,曲家这两人太好分了,除了第一眼的时候把这个人条件反射地当成了曲蓝,后边蒋卓晨很快就把他认了出来。 曲蓝身边总是跟着一条狗,而有那条狗在,绝不会让曲蓝出这种事。 想到这里,蒋卓晨就颇有点不痛快。 要是现在变成这样子的人是曲蓝,他倒是毫不介意跟他放开搞一场。 但问题是,偏偏现实不遂人意,他英雄救——救了的是曲淼这个愚蠢的东西。 …… …… 蒋卓晨原本对曲淼任何心思都没有,但眼下这张脸失去往常的神采,实在让人难以分辨,就算知道这人是谁,他却渐渐情不自禁地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曲淼,你-自-找-的。”一滴汗从蒋卓晨的额头底下,落到曲淼早已湿透的脸上,瞬间融进他的肌肤。 他恶狠狠地垂下头,咬住了曲淼大张的□□的红唇。 他从他嘴里退出,曲淼双手还圈着蒋卓晨的脖子,深深弓起肌理紧致的腰身,凌乱地呼吸与□□。 “……天予……哈……” 蒋卓晨的大掌慢慢后移,摩挲着青年的肌肤,从曲淼的脸一直滑向他的后颈。他慢慢地、慢慢地压下他的脖子,直到他们的脸越来越近,彼此可以把对方看得更加清楚。那一双在夜空里闪着光的眼眸和另一个人一模一样,他们的呼吸越渐交汇,带着烟味的吐息已至对方唇间。 蒋卓晨头轻轻一仰,凑上去,但在他亲上他的那个刹那,曲淼的脸突然一偏。 他的唇擦着蒋卓晨干燥的唇而过,只在上边留下柔软的,轻如鸿羽的触碰。 紧接着,“咚——”的一声,高大的男人猝然栽进了那一个巨大的圆圆的水缸。有人狠推了他一把,并下力把他摁进了水中。 蒋卓晨在水里挣扎了好几下,曲淼这才把他“哗啦”一声拖了出来。 浑身湿透的男人站在水缸里,一身狼狈,满脸的不可置信,而外边的人冷笑着,且幸灾乐祸地:“这只是报我最近的仇,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啊——” 蒋卓晨再一次倒进了水里,而这一次他不是被迫的,浑身湿尽的人也不再是他一个人。他拖着他的手,圈住他的胸膛,强行把罪魁祸首和自己一起拖进了一缸碧水。 “放开我!”曲淼奋力地挣扎,溅起无数水花,一缸好好的睡莲被两个互不相让的男人糟蹋得不成样子。他在他背后箍着他,在飞溅的水花里恶狠狠地笑:“你以为只有你会陷害别人?” 挣扎,抗争,在蒋卓晨的桎梏里都不太有效,那冰凉的水却渐渐冲散了曲淼身体中的窒闷,当他还在反抗时,他根本招架不了的男人把他抵在了缸壁。 他在背后紧紧贴着他,有力的双臂*地环抱着他。男人在曲淼耳边湿漉漉地低语:“把脸转过来。” 曲淼突然停下了挣扎,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额头的水流过眼角,像晴空下不知哪里而来的冰凉泪痕。 蒋卓晨在背后圈着他,呼吸在他的耳鬓。夜风路过,吹起一丝凉意,背后的热与暧昧却越发清晰。他忽然不想再去管那一切,他所能掌控的,和他不能掌控的。在他空荡荡的内心里,所有的,整个宇宙,或许都还可以放得更空。 更空。 直至忘记他自己。 曲淼慢慢地转过脸,扭过脖子,立刻,他冰凉的双唇摄入了另一个人水淋淋的呼吸。 蒋卓晨的舌头一下滑进了曲淼微张的唇,紧紧地牢牢地吸着他,他给他大力的拥抱,像要将他箍进自己的身体。 “嗯……嗯……” 那一个侵略意味十足的吻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后,蒋卓晨渐渐退出了曲淼的口腔,他的舌在退出时舔了好几口曲淼潮湿的唇角。他把他从水里翻过来,让曲淼直视着自己。 “你可以把我当成唐天予。”说着,他又俯身去吻曲淼。 “我不能……”唐天予的名字让曲淼条件反射地开始躲避,而另一个人的气息与满身还未退却的暧昧□□笼罩着他,让他迷茫,发晕,犹豫。最后,蒋卓晨仍旧霸道地咬上了他欲拒还迎的红唇。 两个人在水里亲吻,滚烫的呼吸与冰凉的水交织出更灼热的渴求。蒋卓晨的手钻进曲淼的衣服,抚摸着青年光滑细腻的背部,在他敏感的肌肤四处游走,直到亲得摸得他们下边都起了反应。这时曲淼的理智终于被他强行拉了回来,他睁开眼睛,重重推开了蒋卓晨。 他狠狠喘了一口气,继而别开脸,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我走了。” 他飞速翻出水缸,带出大量的水,想立刻离开。 蒋卓晨的长手却以更快的速度抓住了欲逃跑的年轻男人的手腕。 “晚上去我房间。”他拽着他,看着曲淼白皙的湿透的侧脸,向他提出夜的邀约。此刻眼前的人就像自夜里盛开的白色莲花,才刚刚从水中化为人形,有着剔透而妖娆的惑人的美。 “不——” 他打断他,加以逼迫:“为什么不?你要给唐天予守活寡?这辈子你们都不可能,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禁欲一辈子吗?” 曲淼这才好笑地回头,他顿了一下后看了蒋卓晨一眼:“你觉得我跟你上床之前是个处男吗?我不是那么清心寡欲守身如玉的人,那只是我第一次用后边而已。” 蒋卓晨说:“我晚上等你。” “你找别人吧,我没兴趣奉陪,除非你想献上你的屁股。” 说完曲淼用力从蒋卓晨的钳制中抽出自己的手。他不记得他们第一次的体验到底怎样,他也没兴趣想起。他只是不想跟蒋卓晨变成那种关系,他不想跟一个知道他内心深处秘密的男人变成那种关系。 现在眼下,他已经彻底清醒了。刚才那一场热烈的让他忘乎所以的缠绵被他抛在了脑后,哪怕那感觉好得从未有过,他也不想再回味。 当两个浑身湿透、就像刚从哪里穿越回来的男人重新出现在包间里时,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因为他们变成这样,晚饭也就吃到了这里为止。 第七十八章 倒数二章 78. “卓晨,你疯了!”蒋卓晨的母亲冲进蒋卓晨的房门,大声地叫道,“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蒋卓晨沉静地面对着他母亲,他说:“我意已决。” “为什么,你就这么喜欢淼淼?喜欢得用自己的命去赌?!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 蒋卓晨反问:“你们分开我和他的时候,为什么没想过会有这一天?我和他被流放到岛上的时候,依然有可能死亡,那时候你们又为什么没想过这个可能?” “我们一直都知道你们在岛上干了什么!一直都有人通过卫星监视你们!你们根本就不可能出事!你真的以为你父亲那么狠不顾你们的性命?! “淼淼在联系之前我们就决定最多再过一天就把你们放回来了!我们也在赌啊!” 蒋卓晨惊愕地望着他母亲。原来如此。 他们在赌。 他们也在赌。 这一场战役,是对方赌赢了。他们快了一步举起了白旗,却只因为曲淼,太爱他。 但他们怎么会以为他会就此放弃?他们以为,他蒋卓晨是信命的人吗? 他不是。 他所信的命,只有关于他和那个人的浪漫,是他可以给他的甜言蜜语。曲淼爱听的,他就会说。曲淼喜欢的,他就会做。 但如果是他终究无法得到他的那种“命”。 他从,不信。 他输了一次,不等于输了全场。他的人生只能由他自己做主。而不是“命”和他人。 天空渐渐昏暗,蒋卓晨坐在车里,被人带到虹桥组当初的老堂口。 七业堂是专门执行家法的地方,几十年里,这里流过多少人的血,夺过多少人的命,恐怕没人全都记得。暗夜的路灯昏黄而压抑,拐过几道走廊,灯光渐盛,一片橘色的炽烈从一道大门内铺洒至走廊的地面。 蒋卓晨再走了几米,终于走进了那片亮光,踏进了七业堂大门。 蒋卓晨从容走进去,里边已等了不少的人,他们围在两边,在中间开了一条两米宽的道。而蒋铭就坐在堂屋中间那把古式的海南黄花梨木椅上,看着蒋卓晨步步迈了进来。 这一对父子曾经携手打造繁华的雷霆江山,他们携手便是无敌。但谁会想到今日再见,会是在这种地方。 蒋卓晨在众目里走向蒋铭,最后停在蒋铭身前两米远处,正正站在头顶一盏明灯之下。灯光在他脚底投下一团黑色的阴影,他不喜不怒地正对着他的父亲,而对方紧紧地盯着他,仿佛恨不得就用那眼神杀了他。 但蒋铭却不会杀了蒋卓晨,是蒋卓晨自己想死。过去蒋铭为有蒋卓晨这么一个儿子而自豪,今天他却巴不得蒋卓晨只是个懦夫!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蒋卓晨还一心要和曲淼在一起,蒋铭已然明白。他拦不住蒋卓晨,如果他再拦,那他这个胆大妄为的独子肯定会做出更绝的事。 蒋铭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如果是二十年前的他,他可以理解,甚至和蒋卓晨感同身受,跟今日他的独子一样敢为了什么不惜所有。但现在,在面对蒋卓晨的这一瞬间,对方的身影就像通过这光芒与阴影倾轧在他身上,他感到了深深的压力,不管他如何想办法想要束缚和阻止蒋卓晨,他已经做不到。 “开始吧。”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蒋卓晨笔直地站立在原地,他像一座不动的山峰,永远没有什么可以将他的意志推倒。 蒋铭沉默了半晌,冷声道:“给他。” 在两旁的人群里,即刻便有人托了一个盘子上来,上边摆着一张白布,中间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 那人把托盘举到蒋卓晨面前:“少爷。” 蒋卓晨正要伸手去拿,门口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喊声:“住手!”众人在这高喊里齐齐地望过去,有人叫“夫人”,也有人叫“小姐”。蒋卓晨没有回头,他已经从盘子里取了那把匕首,听到他父亲愠怒地朝着道:“你来做什么?!回去!” 蒋卓晨的母亲在门口被一群人挡住,她隔着人墙冲着蒋卓晨大喊:“卓晨,不要这样做!我不阻拦你和淼淼了,你想和他一起就一起,我再也不管了!蒋铭,蒋铭你给我说句话!” 蒋铭想说话,他也不想看到不久之后蒋卓晨倒在血泊里,但这就是规矩!既然蒋卓晨提出来,这么多人在这里做见证,那只能把这规矩走完! 蒋卓晨慢慢地回身,他的手紧紧握住刀柄,刀口向下,在他充满爆发力的手臂肌肉中,仿佛随时都能夺人性命于无形。 “我说过,我意已决。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求生。”他凝视着他母亲,他的双眼里是非做不可的意志,他让她知道,让所有人知道,他不仅仅是说一句话做一个样子。为了和曲淼在一起他会做任何事情。 她安静了下来,泪如泉涌,风起了,吹起这个夏天最窒闷的热。她捂着胸口脚下一软,立刻被跟她一起赶来的蒋方瑜搀住。 “你们先回去。”蒋卓晨对担忧地望着他的蒋方瑜说。 蒋方瑜没说什么,他点了点头,扶住他的伯母,半强行地带她走了。 蒋卓晨重新转身对着蒋铭,他对他说道:“我三进三出是为了曲淼,今天我做了之后你就不能再阻拦我们。” 蒋铭的手死死地扣着椅子扶手,眉头隆成一座山道:“我出身江湖,江湖上的人最讲道义。只要你能完得成,我自然遵守规矩,绝不再管你们的事!” “好。”蒋卓晨在灯下缓缓一笑。 他的笑容还未落下,就在下一秒,他突然举起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朝自己右边的大腿斜斜插去! “滋——呲——”一插,一抽,一刀见血。鲜血随着刀锋飞溅出来,雪白的刃口瞬间沾染了触目惊心的红。 没人料到这么快,蒋卓晨的腿一跛,他们才反应了过来。人群倒抽凉气,蒋家的老管家、也是虹桥组曾经的管家凄厉地喊了一声:“少爷——” 蒋卓晨的额头冒出了大股大股的汗,他费力地站稳,摇晃了几下,突然又举起了那沾满了他鲜血的利刃。 第二刀刺进了手臂,匕首在蒋卓晨左臂上对穿而过。这一刀下去,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极度的安静。 他们个个咬紧牙龈,双目赤红地望着他。蒋卓晨“唰——”地抽出匕首,没有一点准备的时间,将刀子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深插三刀。要见足够多的血。 蒋卓晨完成了。 在他的刀口□□他腹部的瞬间,蒋铭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拳头紧捏。 蒋卓晨缓缓地抽出刀子,他的双手开始颤抖,额上汗水如洗,腹部与大腿的血水更是如洗。涌上来的手下和医生扶着他,紧急地给他处理伤口。 他的额头紧绷着剧痛的青筋,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隔着这些人,他望着他父亲问:“行了?” 蒋铭死死地盯着他,盯着他如浴血的修罗,斩尽世间所有对手,赢得他最后的胜利。 “我兑现诺言,你自由了。”蒋铭咬牙切齿地说,“我再也不会管你们如何!” 他没有能再保持平静,大声地喊道:“赶紧把他抬出去!止血、检查伤势!” “不用了。”蒋卓晨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发晕,他汗流如梭地问,“李浩呢?” “蒋总!”李浩推开一直困着他的蒋铭的手下,冲出来奔到蒋卓晨面前。 “带我去见他。”蒋卓晨费力站稳,浑身战栗着,却竟不肯躺下来好好疗伤! “你疯了!”蒋铭吼。 李浩扶住蒋卓晨,他也试图阻止蒋卓晨:“您的伤太严重了,改天再去吧,过两天再去。”这时候他也觉得蒋卓晨真的疯了!蒋总的血流得吓人,而且最后一刀不是插在别的地方,而是肚子上,如果内脏受了损,还出门的话无疑等于寻死。 蒋卓晨说:“我避开了要害。不会死的。” 李浩很少做出逾越的事,但今天他实在不能让蒋卓晨这样走出这道门:“蒋总,改天也来得及!” 蒋卓晨不容置喙,一字一顿地说:“我今天——就要见他。” 蒋铭在一旁握着拳头怒吼:“那先止血!包扎好!把他抬过去躺着!”他没法阻止他,没人能阻止他,为了曲淼一次两次命都不要,谁还有本事阻止他! 但他不能看着他真的不要命,他是他亲生儿子,不管他表面上对蒋卓晨再如何狠辣严厉,但哪个做父亲的真的能做到虎毒食子?! 蒋卓晨被人搀扶在屋子里一张硬木长椅上躺下,所有的医疗工具医生早都带了过来。他们给他检查伤口,止血,缝针,最后有人在他胳膊上扎了一针。 几分钟后,一名医生站起来,对蒋铭说:“起效了。现在送医院吗?” 蒋铭点点头:“立刻送过去。”说完拿出电话,拨通了他妻子的号码。 蒋卓晨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在梦中,或许他已经去见到了他这辈子最想见的那个人。李浩跟其他人一起尤为小心地将他抬上了之前准备好的担架。 夜色越来越浓,一辆宽敞的豪车往医院疾驰而去。 第七十九章 终章 的什么防盗方式? 第二天一大早曲蓝离开了g市。之后不久,“三水一晨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注册成功,随着橡树湾第一期公开招投标正式启动,曲淼这个纨绔子弟也终于迫不得已忙得晕头转向。 在忙碌中,三个月时间眨眼而逝。这几个月里曲淼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g市,而他和蒋卓晨的这几个月见面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多年加上还要多。 两人依旧住在帆船酒店,彼此对门。因为工作原因,早晨一起出门,晚上一起回来也成了常态。 曲淼甚至逐渐习惯了蒋卓晨私底下的骚扰。 他唯一庆幸的是死黑社会在有人的时候都表现得很正常,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蒋卓晨仍旧会做出一些找死的行为。 但有时候他们会一起跑步,健身,或者在一百多米的高空体验无限刺激的运动,甚至有时还一起去超市或者商场逛逛,买一些必需或非必需品。 排除骚扰因素,曲淼发现他和蒋卓晨并不是真的那么合不来。这个男人什么都敢做,他很少遇到敢于尝试任何一件事的人,他们正常相处时会让曲淼心里有着一种微妙的放肆的愉悦。 而这种放肆在曲淼未曾发觉时逐渐膨胀。直到有一天达到极点,并且爆炸。 那爆炸的导|火索燃得猝不及防。 唐天予出了事。 那一天曲蓝在隔壁市出差,他的贴身保镖却没有跟着。同一天的g市是一个晴朗的深秋。 接到曲蓝的电话时,曲淼整个人都懵了。 曲淼一直都知道唐天予的过去并不简单,在那个瓢泼的雨夜遇到他时他就已猜到。但唐天予从来没告诉过他自己的曾经,他也没刻意问过。 在这一天曲淼终于知道。 时值傍晚,酒店的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大新闻。全国著名的实业家、慈善家杨旭被人重伤,现在正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嫌犯已逃,警方正加紧调查此案。 曲淼盯着电视,手里握着电话,听着曲蓝在讲述唐天予的故事。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那个人……”他杀父弑母的仇人,曲淼知道,现在他找到了,他单枪匹马前去报仇,可是他没有完全成功。 “他说有人看到了他,他不能回a市,现在他藏在外边,他没法回去。” 曲淼几乎不曾在曲蓝身上见过那么乱糟糟的不知所措,只有在今天,事关唐天予的事情上,他轻易地听出来曲蓝整个人的茫然与慌乱。 但他能好到哪里去——他比曲蓝还要懵逼。 唐天予竟背负着那样的曾经,比他以为的更黑暗的过去。而今天这个人杀了人,却没有杀死,以唐天予的个性他一定会再出手……不,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他的脸被人看到了,他成为了嫌疑人…… “你别慌,我们一起想想,你让唐天予先躲好,别急着再对杨旭出手。”叫曲蓝别慌,曲淼却比曲蓝还要混乱,他无意识地抓乱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他今晚要赴一个g市的宴会,刚准备好准备出门,就猝不及防地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而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伸来的一只手,夺过了曲淼手里的电话。曲淼一惊,对方已经按开了通话免提。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曲淼惊愕地回身,他面前站着穿着深灰色外套的男人,蒋卓晨拿着他的电话,神情肃穆而凝重。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对着电话说道:“我是蒋卓晨,是不是唐天予出了事?你把事情简单再说一遍。” 这天的蒋卓晨穿得格外正式,款式庄重的外套与黑色齐整的西装让他散发着成熟挺拔的帅气,他的头发梳了起来,上了不少的发胶固定得整整齐齐,而因为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凛然,更让他看起来和平时大不一样。 曲蓝沉默了很短的一瞬后,简述了唐天予请了假瞒着他去杀杨旭的事。 电视里的新闻已经播过了,蒋卓晨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不到一小时之前。”曲蓝沮丧地说,“杨旭倒下之后他立刻就撤退了,但杨旭身边的人认出了他,那个人以前见过他。” 因为关心则乱,曲蓝和曲淼在完全没想出什么好的对策时候,蒋卓晨却说了一声:“或许这事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你不用急。” 曲淼讶异地望着蒋卓晨,拿着电话的男人声音神态都是那样的坚决笃定,就这短短几字透出的却竟是一种让曲淼感到安心的力量,曲蓝抬高了声调,和曲淼一样的感到惊讶,或是惊喜。 “你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蒋卓晨问:“知道你今天具体的行程的人有哪些?” “只有我的两名助理和一名秘书,他们都是亲信。” “那就好办了,你立刻联系他们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行踪,以及你现在不要回a市,不要让别人看到你,你先找个地方呆着。” “嗯……” 蒋卓晨接着说:“今晚你和唐天予将出现在g市的一场夜宴,当场所有人都可以为你们作证。” “什么?”曲蓝恍惚了一下。不过曲淼立刻就反应过来蒋卓晨出的是什么主意。蒋卓晨要他跟他——他们两人假扮成曲蓝和唐天予出席今晚的活动。从杨旭出事到今晚g市的宴会开始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而唐天予不可能在两个小时之内从出事的城市现场赶到夜宴现场。 如果唐天予出现在了g市,今天他谋杀杨旭的证据就不可能成立。 “曲淼今晚会装成你,我现在就联系沈雷,请他帮忙把我的脸‘变’成唐天予的脸。一旦今晚我和曲淼成功了,你和唐天予立刻赶过来……不,你最好现在就给唐天予安排,他不能坐飞机以及任何一种会暴露身份信息的交通工具,所以只能走高速,从b市坐车过来要花不少时间,所以最好别拖太久,以免‘唐天予’出现在公开场合后g市的警方会找他调查。 “还有,希望这几天你那位保镖没蠢到使用真的证件,不然过后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解释。” 曲蓝已然清楚蒋卓晨的办法是什么,他松了很大一口气。蒋卓晨不愧是蒋卓晨,只要这个男人肯出手,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我明白了,你放心,其他问题我来解决。而且天予做事很谨慎,今天他被人看到脸完全是一个意外。”曲蓝说。 “其他事你看着办吧。”蒋卓晨在鼻子里冷笑了一声。曲蓝对唐天予的维护他根本不置可否。他不关心唐天予为什么这样那样,他甚至根本不在乎唐天予最后的下场,唐天予要是真的消失了反而是他的机会。 但蒋卓晨仍旧选择了帮忙,站在曲蓝的朋友的立场,以及……他也不想看到某一个暗恋得胆小如鼠的蠢东西今晚会担忧得睡不着觉。 他不算什么好人,但唯一好的,是他还算讲义气。 “你假扮曲蓝没问题吧?”蒋卓晨这才正眼看向曲淼。夜幕已渐渐降下,窗外是灰白里泛着蓝的天空,海上的风吹拂着窗纱,曲淼在灯下说:“如果我想我就能变成他。” 这一刹那,蒋卓晨的眼里映出了曲蓝,一个原滋原味的曲蓝,对他和善友好地微笑的曲蓝,青年的演技让他呆了那么一瞬。 “走吧,别耽误时间了。”一眨眼,面前的人又变成了那个有些冷又有些痞的曲淼。曲淼从蒋卓晨手里拿回了自己的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等我们的消息。” 而后他朝蒋卓晨支了一下下巴,便迈着步子迅速地朝门口而去。 沈雷答应了蒋卓晨的请求,而且没有问蒋卓晨这么做的缘由。他亲自帮蒋卓晨“换”了一张脸,除了他和蒋卓晨以及曲蓝,没有让第四个人知道他们在这个实验室里干了什么。 他们欠了沈雷一个天大的人情,往后雷霆以及曲新与德雷科技的关系只会越发紧密。 曲淼在外边看着里边两人的互动,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想,沈雷真的是一个聪明的男人。 十几分钟后蒋卓晨已经变成了唐天予。沈雷把一个装着注射器的盒子交给他,“在开始失效之前注射,它可以让你的外表多维持大约一个小时的稳定,但使用之后会有短暂的后遗症,过后一两天你的头都会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痛——会非常痛,痛得很多人难以承受。而且一次性注射次数越多头痛的症状也会越厉害,所以我绝不建议一次使用两支以上。这里边有两支,但我希望你都用不上。” 沈雷向来冷峻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于心不忍,蒋卓晨心情复杂地握着那支盒子,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没再和沈雷多废话,蒋卓晨和曲淼飞快地赶往了宴会现场。 当曲新的大少爷曲蓝带着他的保镖唐天予走进人群时,一些在私底下得到杨旭被害的□□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看样子唐天予果然已被警方列为嫌犯。蒋卓晨心里想着,却目不斜视地跟着曲淼。他思忖着今晚他和曲淼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也就是唐天予就在宴会现场,并且今天一天都在g市,从没到过祖国北方那座刚发生过大实业家遇袭的城市。 托了唐天予和蒋卓晨的身高差不多的福,换了脸,发型和着装也都模仿了唐天予,顶着唐天予的那张脸跟在曲淼身后,蒋卓晨完全没引起任何的怀疑。 虽然和唐天予并不熟,但那名保镖最大的特色就是不喜说话。所以不用怕声音露馅,蒋卓晨只要老实地闭着嘴就够了。 事实上比起自己,蒋卓晨更担心曲淼,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曲淼今晚完美地扮演了曲蓝的角色,他像曲蓝一样风度翩翩,侃侃而谈,对人温和有礼,从容有度,他的身上哪里还有“曲淼”的半分影子。 蒋卓晨好几次都看呆了。 连他都看不出任何的破绽,遑论他人。 曲淼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人群之间,蒋卓晨突然有些好奇,为什么曲淼会是现在的曲淼,这个人如果愿意,他是不是也能像曲蓝一样成为人们的目光追寻之处。是不是也能成为天之骄子,而不是今日的纨绔子弟曲淼。 到达宴会后不久蒋卓晨算着时间进行了一次注射。他从隔间出来,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他仍旧惊讶于这一项科技的可怕之处。 他甚至在伸手触摸自己的脸时,也没有摸到哪些地方而产生“错位”的感觉。 蒋卓晨揭开被子,病号服还整整齐齐地穿在曲淼身上。这几个小时曲淼安安静静的没怎么动过。他帮他翻了个身,慢慢地把宽松的长裤从曲淼臀上褪下,而后扳开了曲淼的臀瓣。 手底下的人有着一副还算不错的身材,虽然瘦了点,但身上有薄薄的肌肉,尤其是有相当柔韧的腰和一个挺翘紧致的好屁股。 曲淼的后方落入别人的掌控,在睡梦中,他臀部的肌肉却有些抵抗地收紧,蒋卓晨不由得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睡着了还这么不老实。”蒋卓晨强行分开了曲淼的双臀,明亮的灯下,曲淼后方的情况在他眼中一览无遗。 因为之前上过药的原因,现在那里终于没那么红肿,医生吩咐夜里还要上一次药,所以他得找个理由把守着曲淼半步都不肯动的人支开。 从床头的抽屉拿出软膏,挤了足够的量在右手二指上,他的手指再一次落在曲淼的穴|口。 这辈子蒋卓晨都没为谁干过这种事。真是该他欠他的。 和任秘书见过面后,过了两天,曲新集团就收到了橡树湾开发项目的正式邀请通知。接下来还会有各种台面上的招商引资活动之类,以及明里暗里的一大堆事。由此,反正回a市也没什么事干,而且暂时也不想回去的曲淼暂时待在了g市。 到了招商发布会那天早晨,任秘书给曲淼来了个电话。那会儿曲淼刚梳洗整理好自己,带着点小惊讶,曲淼笑着跟对方问了早安。 “今天的活动完了你先别走,”任秘书说,“等我忙完我带你跟小蒋去看个好东西,保证你俩有兴趣。” “哦?”对方的口气竟神神秘秘的,顿时勾起了曲淼的好奇心,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带,镜中穿得整整齐齐的男人帅得无边无际,他送他一个飞吻,对方也回以一吻,“我都迫不及待想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了。” 任秘书“哈哈”地笑两声,声音低沉而悦耳,“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急。” 单是这个电话,都能看出日理万机的任秘书跟蒋卓晨或者说蒋家的关系不一般,而他恐怕只是对方爱屋及乌顺带捎上的——说爱屋及乌似乎也不太准确,但不管怎么说,这回蒋卓晨是真的帮了他一个大忙——虽然蒋卓晨帮的也并不是他曲淼本身。 第80章 番外一 番外1 “痛?”曲淼站在床边,小心地掀开蒋卓晨的t恤,看了看蒋卓晨腹部刚刚换好的新的纱布。 白色的纱布一圈又一圈,结结实实地缠在男人身材极好的腰身上,虽然昭示着他刚受过的伤,但也给这具身躯添上了一种野性的性感与帅气。 蒋卓晨抓过曲淼的手,一脸无血色的惨白,他躺在床上,望着曲淼有些担忧又打趣的脸。他可怜地说:“痛。” 日光射进来,扑在曲淼瘦了很多的侧脸上,那半张脸格外的温润,他瞅了一眼收拾好了东西离开房间的医生,过后顺着蒋卓晨的轻拉而坐在了床头。 “早知道你现在又弄得像个死人,当初我何必还跟你分手。”曲淼反抓了蒋卓晨的手,紧紧地和蒋卓晨手掌交握。他心疼,心疼得要命。之前他刚从蒋卓晨的嘴里听完了蒋卓晨执行家法的事,还在极度的震惊中来不及问更多,医生就敲开了房门。 现在李浩、小甘和医护都出了房间,终于又只剩下他们两个,曲淼心里有无数的话翻涌,但到这种时候他却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过不要命的,却没见过像蒋卓晨这么不要命的,而这个人是为了他,为了他们,为了那一句“我就算死也不会离开你”。所以他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不管怎样,这辈子他都不可能跟蒋卓晨再分开。 蒋卓晨的眼睛里含着专注的光,他手心的温热传到曲淼的手心里,他说:“再也不会有人阻止我和你在一起。” 说着,突然脸色变得愤恨而凶戾,他用力地钳住曲淼的手,凶狠地盯着曲淼道:“曲淼,我为了你才变成这样,你还要跟别人结婚?你要是真的敢,我一定弄死你们这对奸夫□□!” ? “嗯?”曲淼一脸莫名,他要结婚?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要跟谁结婚? 蒋卓晨死死地盯着他,他无辜地瞪着眼睛,觉得蒋卓晨是个大蠢货:“你从哪听来我要结婚?我不会结婚,要结婚的那个是曲蓝。” “……”蒋卓晨有一瞬的懵逼,之后,他就像孩子似的双眼闪亮,惊喜得无法相信自己所闻,“真的?!”这一刻他甚至没法去想曲蓝要结婚的事,他只知道他担忧得流着血也要来找曲淼要个说法,最后却发现自己搞了个乌龙?! “真的。”曲淼忍了忍,却依旧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太蠢了吧蒋卓晨!” 要想知道真相其实再简单不过了,但蒋卓晨竟然深信他要跟别人结婚?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不经证实居然便信。 笑着笑着,曲淼伏下身子,靠近蒋卓晨喜不自胜的脸,抽回手抚摸着蒋卓晨英俊的眉眼,他对他轻声说道:“我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单身的准备,哪怕我向他们保证跟你断绝情人关系,但我也绝不会去找别人。” “你真的……” 剩下的话,被曲淼含进了嘴里。 深深相拥、亲吻,直至情热,曲淼从蒋卓晨唇中退出,还没离开便被人紧握了胳膊。 曲淼一愣:“你要做什么?” “干你!”流着血他也想把他弄得不能下床。 蒋卓晨作势要起,曲淼连忙把他按回床上,厉色骂道:“要色不要命啊你!” 蒋卓晨一笑:“为了你我不是早就不要命了?” 从车祸到自插三刀,他的确为了他干了这些险些没死的事。蒋卓晨宁愿不要命也不能失去曲淼,曲淼也早就知道的,只是到今天,他更进一步地发现了蒋卓晨的疯狂,这疯狂让他战栗,让他知道自己过去还是小看了面前的这个人。 曲淼小心地压着蒋卓晨欲动的肩,沉默了一下,之后说:“蒋卓晨,我想重新对你说我的誓言。” 蒋卓晨的目光没有从曲淼的脸上移开,他安静了下来。他宁静地望着他,听到曲淼对自己说。 “我爱你,蒋卓晨,至死不渝。等百年之后我化成了灰,我的骨灰也要跟你的在一起,不管我们是洒向大海,还是被埋葬进深土,我永远,都绝不和你分开。”蒋卓晨曾说,哪怕是死他们也不分离,今天,他终于也能把这句话说出来,并相信他们可以。 半晌,蒋卓晨捞过曲淼的后脑勺,细致地舔吻年轻男人红润的唇瓣,“宝贝儿,我也爱你。” 他抱住他,伤口痛着,但这痛却也是甜蜜的,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就只有相爱,光明正大地。 曲淼在蒋卓晨上方和他亲吻,小心避开对方腰腹和大腿的伤,他依旧心疼那些伤,但他却不再痛苦,温暖在热风与晴光里交织,曲淼的唇慢慢地从蒋卓晨口腔里移开,沿着蒋卓晨的下巴往下游弋。能感受他的体温,看到他的笑脸,听到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好得不能更好。就这样,他就满足了,只要这辈子他们能在一起。 许久后,曲淼从蒋卓晨身上滚下来,满头大汗,气喘不匀。躺在旁边的男人安静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后他转头捏着曲淼的下巴,轻凑上去吻住了他还在喘息的唇。 “你的技术越来越好,都要让我爱上脐橙了,宝贝儿,啾……” 曲淼张开湿润的唇,侧着身子跟蒋卓晨湿哒哒地亲了一阵子,顾及着蒋卓晨的伤,两人小心翼翼地抱成一团,宁静地望着彼此,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满地扔着纸团,两人躺在一起平复心跳与呼吸,蒋卓晨在曲淼滚烫的耳垂上咬咬:“等我好一点,我们就去登记结婚。” “嗯。”曲淼抬眼看看眼前的人,凑了一下吻住蒋卓晨长着胡茬的下巴,坏坏地斜着嘴,“然后就去度蜜月?” 蒋卓晨盯着面前的青年闪闪发光的狡黠的眼睛,一口咬住了他的嘴。 两个人亲亲我我了半天,蒋卓晨五指扣着曲淼的手指:“你家里也不会再反对我们了吧。” “不会了。”曲淼呼了一口气,对他们的感情,他感到了彻底的轻松。 在他自虐得不成人形之后,他的父母终于无法再放任他这样下去,他父亲被他母亲说通,亲口告诉他不再阻拦他。 但那时候他们家不再拦着,蒋家的态度却是真正将他们隔绝的高墙。他签过保证书,他没办法去找蒋卓晨,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谁知道一觉酒醒,他却像做梦一样又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蒋卓晨贪恋地凝视着曲淼,仿佛他们已很久很久未见,曲淼也凝望着蒋卓晨,他们四目交接,时间如停止在这一瞬。晴朗的光笼罩着他们,许久,他朝他缓缓一笑。 蒋卓晨摸了摸曲淼瘦削的脸,半天后才想起之前曲淼对自己说的话,他微拧着眉问:“曲蓝结婚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和唐天予是一对?” 曲淼原本快活的神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和唐天予不是一对。曲蓝把唐天予辞了,当天就宣布了订婚的消息。”曲淼咬着下唇,眸光微动,“可惜我自顾不暇,每天都巴不得死了算了,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法为他做,我只能出去买醉,只想麻痹自己,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 “不是你的错。”蒋卓晨看着曲淼自责的脸,坚定地对他说,“全都不是你的错。现在我回来了,曲蓝还没结婚,如果他和唐天予之间有真情,一切都还来得及。” 曲淼定了定心神,曲蓝和唐天予之间的事其实他知道得也不是很多,如果要帮忙,那首先,他们是不是该先联系曲蓝,以及找到被曲蓝赶出曲家的唐天予? “下周二是曲蓝的订婚宴。”曲淼说。 “唐天予现在在哪里?”蒋卓晨问。 他们互相对望,从对方的眼中见到无言的默契。两秒后,曲淼翻身下床,捡起扔在地上的内裤套上,从长裤里翻出了自己的电话。 当天下午,曲淼和唐天予见了面。 五天后,周二,是曲氏的大少爷曲蓝与万千集团的小姐徐芊芊正式订婚的当日。 但在这一天,曲大少爷却没能出现在宴会现场。 据曲大少的司机说,他们的车走到半路就被几辆全车涂黑的uv前后夹击,曲大少被车里下来的一群来势汹汹的人给绑走了。在司机讲述这件事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接到了绑匪的电话,对方放人的唯一要求不是要多少钱,而是要求曲、徐两家取消婚约,放徐芊芊自由。 这下,两家人都猜不知是哪个暗恋徐芊芊的男人用了这种极端的手段逼退婚。 曲家的父母快急晕了。小儿子的事才刚刚完,大儿子又来了这么一出,要是为了一个婚约真的出了事,还要不要两口子活?! 而且曲蓝和徐芊芊原本也没什么交往,看得出来两人并没有感情,这订婚是曲蓝自己应承的,说白了就是一场政治联姻。这种婚约哪里有亲儿子的命重要?! 当下,曲靖华就决定给被绑架的曲蓝退婚。 徐家双亲在稍微考虑后,也同意了。徐小姐本人更是没有话说,一口就答应了跟曲蓝dbye. 曲、徐两家家父当着媒体在订婚当日宣布了儿女婚约作废,当天晚上曲蓝就果真被放了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一整天,曲家大门外都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都想蹲点什么独家□□,但谁都没见着那个被放回家的曲大少。 这晚上曲蓝的确回来了。 而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被他辞退的保镖唐天予。 当着父母以及徐家的人的面曲蓝只说唐天予因为担心他所以又回来了,等其他人离开,回到自己房里,曲蓝的脸色瞬间改变。 房间里除了他和唐天予,还有两个人——曲淼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蒋卓晨,曲蓝捏着拳头,把曲淼死死地盯了几眼,才压下心里的火气对他和蒋卓晨说:“你们出去。曲淼,我回头找你。”回头找,就是回头找算账。曲蓝的牙齿磨得直响,真的是在生气。 曲淼想说什么,但蒋卓晨抢先了他一步,说道:“那我们走吧。”说完拍了一下曲淼的手,示意曲淼先离开再说。 曲淼只好做贼心虚地推着蒋卓晨出了曲蓝的门,回到了自己房间。他把蒋卓晨扶到床上躺着,蒋卓晨任他帮忙脱衣服,在他头顶上说:“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曲淼头也不抬,还想着曲蓝和唐天予,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蒋卓晨见他走神,便不轻不重地抓了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让他的脸近在自己眼前。随后问道:“你这么帮唐天予是不是还对他余情未了?竟然真帮他绑架你亲哥哥。” 曲淼皱了一下眉头,随后浅笑起来:“我帮的是曲蓝和唐天予两个人,不过你这么吃醋还真的很可爱。” 蒋卓晨松开手,把人捞进怀中,曲淼小心抱着他,听他说道:“之后的事就让他们解决了,感情的事别人插手太多总是不好。而且,”蒋卓晨顿了一下,揉了几把曲淼的黑发,继续道,“我不喜欢你对别人的关注大过对我的关注,我早就想说了——你跟曲蓝虽然是亲兄弟,但还是适当保持点距离好。” 曲淼抬头就啄了蒋卓晨一口:“你小学生?居然连曲蓝的醋也吃。” “我早就吃他的醋吃得不行。”蒋卓晨咬牙道,“你不知道我最大的威胁现在不是唐天予,而是曲蓝吗?” 曲淼莞尔:“你认真的?” 蒋卓晨正色道:“难道我像在跟你开玩笑?” 曲淼唇角笑意更深,他贴到蒋卓晨耳边,伸手到蒋卓晨下边,极其缓慢地开始脱对方的裤子。他吻着他的耳朵,他的脸,他总是强势的唇,在他的呼吸里张开唇瓣,低声地说:“我跟曲蓝可不会干这种事。” 说完,他的一只手摸到了床头的一排感应开关,下个瞬间,房里顿时陷入了黑暗。黑暗中,很快传来了暧昧黏腻的亲吻声。喘息渐起,还有男人蛮横的一声戏笑:“曲总,骑好一点。”以及青年低吟的回应:“那你当心点——当心我给你骑断!” 一室春潮涌动,或高或低地翻滚,时停而继续,至天将亮未亮时方休。 曲淼困得瘫倒在床上,被人捞上肩头窝着。有人在他耳畔说了句话,他在那话里又累又困又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是啊,他能得到最好的结局。曲蓝和唐天予也一定可以。 曲蓝,你知不知道。唐天予他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哪怕曾经他的心不属于你。 但现在,也不迟。 第81章 番外二刺心1 番外二 唐天予从来就不是一个温顺的人,或者说,从骨子里唐天予并不温顺。但时间太久了,久到曲蓝常常忘记他第一次见到唐天予的那个晚上,那无尽狼狈、满身伤痕的少年警惕如一条野狗。只要接近他,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的锋利牙齿撕个皮开肉绽。 是的,时间太久了。从十七岁的时候他就和唐天予在一起,那个人收起野性,被他驯服,变成一条忠犬。 渐渐的,曲蓝再也没有从唐天予身上见到那一年那一夜那时候的一丝气息,一点味道。 只有在偶尔,午夜梦回,或无声的午后,记忆里悄悄闪过一双明亮而桀骜的眼睛,在滂沱的雨夜,他盯着他,凶戾,警惕,却深藏着无止无尽的孤单、渴求的微光。 让他为之而心动。让他怜惜,沉沦,万劫不复。 他们初识,他十七岁,唐天予十八岁。转眼,他已二十五。 二十四岁到二十五岁,发生了太多事情,唐天予复仇,杀杨旭,后来杨旭死在了医院。杨旭追悼会的夜晚,一场劫持案发生,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什么逐渐改变。 但到后来曲蓝才知道,其实他身边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在时光里改变的,从来只是他的“以为”。 那一晚的酒局是曲蓝最不喜欢的那种。对方一个劲地劝酒,根本不看人脸色,也不听劝阻,一张脸因为酒精的麻痹而变得通红,却依旧举着杯子,一定要让曲蓝喝。 曲蓝脾气好,但酒量不行,被劝着喝了几杯好几十度的白酒,已经到了他保持清醒的底线。 “曲总年轻有为,不出几年一定会成为商界巨子!来,来,我们走了这杯!”对方摇晃着身子站在曲蓝面前,手掌中,壶里的酒,强硬地倒进了曲蓝的酒杯。 曲蓝的眉微微地蹙起。 他讨厌这种喝起酒来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更厌烦在他明示暗示过自己不能再喝之后依旧不知进退地劝他喝酒。在对方端起他的酒杯想要塞进他手里,摇摆的身子几乎要撞到他的肩头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对不起吴总,曲总最近身体不好,他不能再喝了。” 挡酒的,是一名长得高大又英俊的年轻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又凶狠又强势的人,甚至带着一点客气与抱歉的笑意,但他的短发下双目如剑,眼神沉稳而干脆,还有那只手坚定地拦住了酒杯的去路,格在了曲蓝的眼前。 吴总被这么一拦,脸色顿时不好。他还没发作,听到曲蓝轻斥了一声:“唐天予!” 曲家的大少爷挥了一下手让他的贴身保镖退开,之后才对吴总说了一声:“抱歉。”那吴总脸色稍缓,曲蓝接着说:“这几天确实身体欠佳,昨天医生才嘱咐我要少饮酒,所以真的很抱歉……” 对方依旧脸色不虞,而且他带来的人也有人喝得醉醺醺地在说:“曲总您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啊。” 曲蓝心里很是不舒服,但还是接过吴总手里的杯子,说道:“这杯酒是吴总亲自倒的,我喝了。吴总,我敬您,以及预祝这次我们合作愉快。” 对方的公司规模并不大,原本曲蓝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但曲新集团刚踏足轨道交通装备这个全新的领域,需要寻求有经验和实力的合作,而对方正是行业里的佼佼者。他不想合作伊始就闹出不痛快。 他喝下了那杯酒,吴总也一饮而尽,曲蓝微微一笑:“我们吃菜吧。”吴总还未表态,跟他一起的那位陈总瞅着曲蓝说了声:“曲总,酒席上少不了酒,您要是不能喝,要不找个人代替您?”说着就朝曲蓝身后看了过去。 这一夜唐天予喝了不少的酒。 平日为曲蓝挡酒怎么也轮不上唐天予。但这晚对方就是瞅准了他,换着花样地让他喝。那长得很是俊朗的青年虽然固执地不肯让曲蓝再喝,但别人让他喝的,他一杯都没推。 唐天予醉了,在每一天、二十四小时里都总是警醒的保镖走出门都是被人搀着的。 他被人推进车里,曲蓝刚坐进去,恪尽职守的青年的头一歪,身子不轻不重地一倒,便搁在了曲蓝的肩头。 前方的司机发动了车,再没有了外人,曲蓝伸手轻轻推了唐天予一下。 “唐天予?”唐天予从没这么醉过酒,上一次他喝得有些醉已经是去年过年的时候,被曲淼故意灌了几杯酒,但那时候也还能保持着神志,更不必别人搀扶。眼下这样不管不顾地倒下去,还是前所未有。 唐天予闭着眼睛,在车辆轻微的颠簸里,他靠着曲蓝的肩,嘴里吐着酒气,好一会儿,才闭着眼睛从唇缝里吐出一声轻微的:“……对不起。” 曲蓝用手稳住唐天予往外栽的头,他不确定唐天予为什么会说对不起。但他想,也许因为喝醉了对唐天予来说是大忌。 这个人总是时时刻刻希望自己保持清醒,总是时时刻刻记得自己是一名保镖,是曲蓝贴身的保镖,不容许自己犯一点错误。 所以醉成这样,哪怕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却还是记得他一直以来对自己近乎变态的苛刻要求。 这样想着,曲蓝轻轻笑了笑。 “你睡一会儿吧。”曲蓝说。 他把唐天予的脑袋放到自己腿上,他醉死的保镖这一刻像一只宠物,任他摆布,一个反对的腔调都不曾发出来。 这个初夏,开了半指的车窗有温风吹进来,又温柔,又寂寥。曲蓝的手放在唐天予的肩上,让唐天予睡得更稳更舒适一些。江边的大道上,车里没开灯,没人说话,曲蓝转头看着城市繁华的流景,霓虹的光芒一团又一团地晕染在跨江的那一端,遥远得像隔世的光景。 很多年了,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有时候曲蓝想,他和唐天予如果真的只能这样,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保镖,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却永远不能真正地靠近,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残酷的酷刑。 看得着,摸得到,却不能去触碰。比遥不可及更加剜心剔骨。 最痛苦的是,唐天予早就知道了他的感情。在他十八岁落水差点被淹死的那年,唐天予就知道了。 知道他的感情,给不了他任何回应,却忠诚地待在他的身边。 他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甚至唐天予常常住在他的房间,很多人都以为他们同床共眠,却不知道永远他睡床,唐天予睡沙发。他总是做噩梦,他总是在他做噩梦的时候及时地将他唤醒,在好几年里曲蓝都以为唐天予是他的命运,他的救赎,但后来,他渐渐地发现唐天予不是自己的命运与救赎,当他的开心和痛苦都和一个人有关,当这种痛大过了开心的时候,这个人的存在,才是那场噩梦的起源。 唐天予安静地在曲蓝的腿上睡了很久,直到车一个重重的颠簸,之后青年皱着眉头,嘴里开始嘀咕着曲蓝听不清楚的絮语。 他皱着眉头,断断续续地想说些什么,但他醉成了大舌头,他一个清晰的词也发不出来。 曲蓝稳了稳唐天予的肩,车已经开上盘山道。那个家,曾经有很多人,未出国时的父母,未搬走的曲淼,还有曲蓝自己。 但现在,只剩他了。 曲淼和蒋卓晨在一起了。家里暂时还不知道,但离那一天也许已经不久。到时候会怎样呢。 爸妈虽然开明,但不等于他们会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 曲淼和蒋卓晨经历了不少事情现在他们互通情意,决定厮守终身。曲蓝希望曲淼能幸福,希望他和蒋卓晨能得到祝福。但他也知道那有多难。 而比那更难的是。 喜欢的人不仅是同性,对方还不喜欢自己。 车渐渐减速,已经到了曲家大宅外。大门很快打开,车开进去,曲蓝说:“直接开到楼下。” 唐天予醉得厉害,车停好后,立刻有人为曲蓝开了车门,自觉地去搀扶唐天予。他们把他弄出来,唐天予醉得一步三摇,费力地睁开眼辨识了一会儿周遭的环境和人,最后仿佛终于看清楚了身侧不远的曲蓝。 他朝他走过去,或者说被人架着,辨不清楚东西南北,只想朝他的方向过去。扶着他的保镖只好架着唐天予往曲蓝面前凑了凑,问:“我先带他去休息了?” 曲蓝正要点头,唐天予突然使了点劲,朝与自己不足一米的青年撞了上去。 架着他的人不防他突然发力,差点没把他扶稳。同时,唐天予大力挣开手上的束缚,迈了两步,直接按上了曲蓝的肩膀。 “……少、爷……” 被唐天予推开的保镖连忙过来拉人,但他才碰到唐天予,就听到曲蓝用无奈的口气说道:“算了,我带他进去。” “是。”那保镖看到曲蓝费力地托住唐天予,把比他高了不少的人架在肩头,于是还是伸出手,把唐天予的另一只手架上了自己的胳膊。 两个人合力才把唐天予扶上二楼,扔到唐天予的床上。 “大少爷您先去休息吧,这人醉了还真是稀奇啊。”那保镖笑着说,“我在这边照顾他。” “好,辛苦你了。”曲蓝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转身欲走,但他的衣服下摆一下被人抓了个正着。 他回过头,在还没开灯的空间里,借着外边透进来的光芒看到床上的人的手伸出来,死死地把他的衣服拽着。 他终于又听清楚了唐天予的念叨:“……对、对不……” “对不起……曲淼。” 曲蓝的头轰的一声响。 他在暗夜里瞪大双眼,他的心脏陡然如刺。唐天予别的什么都没说,唐天予只是说,对不起,曲淼。 可是第六感就像翻天覆的洪水,一瞬间将曲蓝的心脏拍成了碎片。他突然掉进了一片无尽的深黑。 第82章 番外二刺心2 的什么防盗方式?曲淼心想你们让我上我就上,那多给你们面子?而且我有那么在意一顿饭吗? “上什么上,没兴趣。”他说。 “没兴趣?是没胆吧?嗯?”耳后,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嘲意的男人的笑声。那不是属于他们四个中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事实上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曲淼才刚刚跟它的主人aybyebye. 曲淼跋扈的笑冻在了脸上。 ——蒋卓晨?!他怎么在这里? 他惊讶地转过身子,高挑强健的男人就站在他的背后,他们的距离不足两米。他比他高了半个多头,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傲慢的帝王,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还真的是蒋卓晨! 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个阴魂不散的人。 “你有种你上啊。”曲淼磨了磨牙,不甘示弱地呲牙。为什么蒋卓晨会在这里根本不是最重要的,排在第一的,是他绝对无法容忍这个人的任何寻衅。 “咦,蒋卓晨?”曲淼的朋友也都挺意外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蒋家大少爷,而他们多少知道曲淼跟蒋卓晨不怎么合拍。 蒋卓晨那边,跟他一起来的那名年轻人也同样“咦?”道:“这是曲——” “曲淼。”蒋卓晨头也不回地盯着曲淼,他靠近他,低声对他说,“我有没有种你不是很清楚?”他脸上的笑变幻出了一种暧昧与下流的气息,在热闹之中他凑上他的耳朵,“我有种上,你呢?” 这已不仅仅是普通的挑衅了。蒋卓晨分明就是在提醒着曲淼他们曾干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最私密的事——这个人竟然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当着这么人把这个话题说出来,哪怕除了他们俩其他人并不明白其中的暗示。 这个无耻的,天杀的浑蛋。 “我有种上你妈!”曲淼大声骂道,推开身边的朋友,面向蒋卓晨竖了个中指就往蹦极那边走。 蒋卓晨不紧不慢地跟上,曲淼的朋友在安静了很短的时间后,突然都开始起哄。 “你们可以打赌看谁先跳下去。”他们跟在两人后边,嘻嘻哈哈,完全不管曲淼此刻脸多臭。 另一个人说:“这有什么意思,曲淼纵身一跃肯定眼睛都不眨一下,蒋大少想来也不会怕吧?” “那还玩什么,连个注都不能下。” 这时蒋卓晨突然停下脚步,他回身对三人说道:“你们可以打赌,赌曲淼敢不敢和我一起跳。” 说完他朝他们耸了耸肩,眉目嚣张到了极点,那表情就是肯定了曲淼一定不敢和他玩双人跳,说得几人都呆了那么一呆。 很快,他们就仿佛从蒋卓晨身上得到了某一种暗示而开始下注。 曲淼把身后的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是当他不存在吗? 但他已经落入了蒋卓晨的圈套,不管他接不接受蒋卓晨间接说给他听的建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蒋卓晨都是赢家。 他总是能成功挑起他的怒火,他只能逼不得已地把怒火转化为斗志。 他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被绑在了一起,胸膛贴胸膛,腿贴着腿,毫无间隙地感受着对方的气息与体温,像最亲密无间的恋人。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安全检查,曲淼的面前尽是蒋卓晨唇中呼出的温热,那热覆上他的脸颊,交汇在他的呼吸,让他别扭而难以喘息。 “为什么我一定要跟你面对面?”曲淼皱着眉头,微微偏开脸,尽量去看外边的风景而不关注这个正用双手抱着他的男人。 蒋卓晨扬扬眉头:“我也可以从背后抱着你,你觉得你喜欢哪种?” 他当然哪种都不喜欢,他傻了才会喜欢跟这个人抱得这么紧。他突然想,如果和他这样依靠在一起的人是唐天予,就算他从这里掉下去摔死他也死而无憾。 海洋辽阔无际,有一个刹那曲淼突然冷静了下来,他从外边收回视线,抬头对上蒋卓晨的双眼。 工作人员确定了安全。 “你准备好了吗,浑蛋。”曲淼问,他的眼眸里有明亮的闪光,在傍晚前的天空下熠熠生辉。 “我准备好——和你殉情了。”蒋卓晨可恶地笑起来,他明目张胆地寻事,明目张胆地撩拨着怀里的人。啊,如果这个人是曲蓝就好了。张狂豪肆的男人想。 “殉情?顶多算死也要拉你垫背。”曲淼按着蒋卓晨的腰,他们同时往外一倾,在有着海腥味的风里掉了下去。 世界在肆虐的风里翻转,倾倒,怒吼,对曲淼来说这刹那赴死的感觉并不可怕,他不刻意寻求这种刺激,但更不讨厌,在这些让人肾上腺素激涨的体验里他总是乐在其中。 他大叫着,蒋卓晨扭曲丑陋的脸映在他的眼中,第一次和别人束缚在一起跳下一百多米的高空,有那么一些时候真的有殉情的错觉。 下坠了如同漫长的一个轮回,但又很快停止。身上陡然一紧,紧接着,安全绳带着两人在空中大幅度地弹动,这世界让人头晕目眩,让人喘息疯狂,甚至让曲淼忘记了和他牢牢抱在一起坠落的人是谁。 弹了好几下之后,他们开始在空中晃动,曲淼闭上眼睛,听到了上方传来的尖叫,或者还有鼓掌。 他在晃荡中深深喘了一口气,睁开眼看着不一样的世界和翻转的海洋,但他还来不及看清楚想看的那些,他的视线被一片阴影覆盖,一张因为角度而和平时看起来很不同的男人的脸遮挡了他眼中一些景致。 他的唇上覆上了一片干燥的柔软。 他们倒悬在海洋与天空的包围中,他用了些腰力抱着他,贴上他的唇。因为刺激而全身疯狂的颤抖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这个吻让曲淼的大脑一片空白。 蒋卓晨的眼里映着曲淼的脸,在风里,年轻的男人发丝散落着,映着一片柔和光辉。他有很好看的饱满光洁的额头,笔挺秀气的鼻梁,和精致帅气的脸,和他的双胞胎哥哥一模一样。 而这一刻他正傻着。 也许因为这独特的气氛,亲了他的男人竟觉得他有些莫名的可爱,忍不住又往他的唇贴上去。 …… …… 抽了半支烟,灭掉烟头蒋卓晨下了床。他让人进来换干净的床褥,把床上的人抱起来,轻松地带进了浴室。 好歹也是曲家的少爷,又是自己给开了苞,不给他洗洗干净似乎也不太说得过去。 “让我这么伺候的你也是第一个了。”他把他放到浴缸里,蹲在外边,开了花洒调好热水给曲淼冲头。他在他头发上随意地洗了洗,接下来顺着脸和脖子给他清理身子。当他摸到曲淼的唇,一直安静地沉睡的人突然低吟了一声,于是他笑着把拇指在这人长得尤其好看的唇上恶意地按揉了两下,曲淼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 啧,把眼神曲淼移到腿间,蒋卓晨不禁莞尔:“还真的是没把你喂饱啊?” “还要?”他凑上去,在曲淼唇边说,“不过我这根按摩|棒收费可不低。” …… …… 把人抱出去,床上已经收拾得一片崭新。不知道曲淼住哪个酒店,蒋卓晨也懒得去查。他把人把床上一放,餍足地倒下去,抬手关了灯,胡乱地扯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蒋卓晨就此闭上了眼睛。 至于醒来之后怎么办,醒来之后再说呗。反正又不是他强迫他,反而是曲淼这蠢东西勾引他,否则谁有兴趣干他屁股? 夜深人静,时间转眼即逝。曲淼被不知是上午几点的阳光唤醒,他懒洋洋地微睁开双眼。 几秒后,酒店房间里,响起他嗓音嘶哑的惊吼。 这是一个绝对、绝对让人抓狂的早晨。当他拉开腰上的那双手,忍耐着极度的怒火与脑子和身体的各种痛翻身坐起来,看清楚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时,他想起了昨晚的一切——不包括他晕倒在别人的怀里之后的情形。 “你对他做了什么”是曲淼脑子里能记起的最后一句话,那道救兵一样出现在走廊上的模糊身影,原来竟然是他?! 但后来呢?后来——他被蒋卓晨这个天杀的浑蛋趁虚而入了!浑身酸痛难言,尤其是后边的某个地方更是难以启齿的带着火辣辣的胀痛感,就算他以前没有经验,但难道他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更何况他不着寸缕,而片刻之前还从背后搂抱着他的男人也一样。 熟睡的男人一睁眼,便对上了曲淼杀气腾腾的双眸。 “蒋-卓-晨,你昨晚做了什么好事?”他问得一字一顿,每一缕呼吸,都似要将眼下的人千刀万剐。 “哈?我就知道。”刚醒的男人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掌挠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才慢吞吞地撑着身子靠着床头坐了起来,“我说啊,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不记得你是怎么急不可耐地扒了我的衣服,不让我走,恳求我操你?就算不记得这些,你总记得你被姓胡的下药之后怎么不对劲吧? “昨晚被人上的人可不是你,而是我。我被你强暴了啊,曲二少爷。”这些话,一点也不算瞎说对吧?原本就是曲淼急着要强暴他,只不过是他用后边的菊花强|暴他前边的大黄瓜罢了。 “胡说八道!”曲淼大吼,“我怎么可能对你——” “你要是清醒的话当然不可能对我了,毕竟昨晚你嘴里喊的都是那谁?啊对,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好像是曲大少的保镖呢,他叫什么什么来着?”他冲他挑眉,眉目间都充满了恶意的嘲笑。而曲淼在这一瞬间已经白了脸。 “……你听错了!”他惨白着脸,死也不肯相信,不愿承认,自己竟然在失去意识后叫了唐天予的名字……但如果他没叫,蒋卓晨又怎么可能会知道。除了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齐飞坦诚过暗恋唐天予的事,他从没告诉过第三个人,而他平时又掩饰得好得不得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猜到他喜欢唐天予。 第83章 番外二刺心3 已经下了大半天的雨,湿透的天空与地面给温热的初夏增添了几分凉意。(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坐在海滨俱乐部装潢精致、视线又好的宽敞廊檐下,朝着海,喝着茶,听着雨,那种画面想起来总是惬意。 曲蓝跟徐德厚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个小时,徐德厚是万千集团的大老板,这些年和曲新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每年有不少时间在a市,曲蓝跟他接触的机会也不少。 但今天,两人并没有谈生意,而是聊了些生活,甚至人生,徐德厚虽然年过五十,但因为幽默又爱接触新事物,跟年轻人也很容易做上朋友。这一天,徐德厚嘴里说得最多的是他是的独生女儿,徐芊芊。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给曲蓝明示暗示他有意想撮合这两名年轻人。 曲蓝也已经明示暗示过几次,他和徐芊芊不合适。 不是不合适,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不管徐芊芊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他都不想糟蹋了对方。 曲蓝坐在软椅上,后方虽然擦了药,但因为头一晚受了伤,流了血,虽然不严重,但仍旧摆脱不了不适感。当徐德厚又讲到徐芊芊的时候,曲蓝心里的烦闷和无奈最后也只化成了一道无声的叹息和礼貌的微笑。 “这次我过来芊芊也来了,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哎,就知道乱跑。” 曲蓝有些惊讶:“芊芊姑娘不是在国外念书吗?” “今年就该毕业了,这阵子在国内跟着我谈谈生意见见世面,下个月还要回校拿毕业证呢,哎,这孩子,一点也不听话,让她十点到,你看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还不来。” 曲蓝笑道:“小姑娘活泼一点也好。” “都二十二了,哪里还小。”徐德厚正说着,他们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曲蓝回过头去,便看到了一名年轻而陌生的女孩子,一头柔顺长发扎成马尾,背着手,穿着白底淡橘花的连衣裙,像春日的鸟雀似的笑嘻嘻地朝他们走过来。 不用徐德厚介绍,曲蓝就知道她是谁。 到了中午,三个人便在海滨酒店里吃了一顿饭。 徐芊芊长得是挺不错的,比曲蓝以为的更好看,但也比他以为的更——吃饭速度快,动作有点大咧咧,不管聊什么都不拘谨,跟她父亲一样是很容易就能和人混熟的类型,和曲蓝第一次见面却很快仿佛就打成了一片,但显而易见的是,徐德厚想撮合两个人,两名年轻人对彼此都没什么来电的感觉。 吃完了饭,徐德厚就借口走了,说徐芊芊第一次来a市,请曲蓝带着她熟悉一下。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曲蓝还能不懂吗。 但他也不能拒绝,只好忍着不适,笑着应了声。 而徐德厚一走,徐芊芊也不要曲蓝带着她玩了。 “其实我昨晚通宵打游戏,现在超困的……”徐小姐对对手指,“要不,我找个地方睡觉,你也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了?” 曲蓝有点头疼,虽然他并不是真心想跟徐芊芊怎样,但他的个性就这样,他对任何事都认真,总期望自己能对所有的事负责。而今天他也不能不管徐芊芊的安全:“你对a市不熟,我答应了徐总要带着你……现在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自己走了。” “那怎么办?”徐芊芊说,“我真的困,我就想睡睡觉不干别的。但我又不能回我们住的酒店,我爸会知道的。” 曲蓝微微叹口气:“你跟我回去吧,等你睡醒了我再送你回酒店。” “哎,那多不好意思啊。”徐小姐打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想到了什么便扭扭捏捏地瞅着曲蓝说,“你该不会是想趁着我睡着了怎么吧?” 曲蓝无奈地说:“你真的想多了,走吧。” 还在车里,徐芊芊就躺在后座睡着了。当整个空间安静下来,在隔着车窗的雨声里,曲蓝的心只生出深不见底的疲惫。 头一夜,所有的疼痛,在这时候都无法爆发,不能宣泄。他突然羡慕后座那天真如孩子的女孩子,每天只是玩玩游戏,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虽然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活得那么随心自在,但在这与世隔绝的空间里,这一刻,他是真的累得不想再做“曲蓝”。 唐天予的电话打来了好几次,他一次也没有接,最后他把他拖入了黑名单。 就这样干脆地结束更好。不必有任何的挂念,不用再给自己虚妄的期冀,总有一天他能够平和地面对这一段漫长的单恋的时光,平和地面对他喜欢的人喜欢着自己的双胞胎弟弟的现实。 这一天,他只希望能早一点到来。 并没有立刻回家,曲蓝先顺路去办了点事,车停下来,徐芊芊被叫醒,“呜呜呜”地干哭几声,缩成一团不肯起来。曲蓝只好让司机留在车里看着她。 在这期间,又有电话进来。陌生的电话,曲蓝犹豫了一下之后接了起来,里边是他熟悉的声音,却不是熟悉的声调。那是年轻的动听的,却有些强硬的声音:“不要挂电话。”唐天予说,“曲蓝,我们需要谈谈。” 他不再叫他“少爷”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控制的心跳立刻跳得厉害,他心慌得抑制不住额头的汗水,他想立刻就掐了唐天予的电话,却根本没法按下结束键。他听到唐天予在陌生的电话号码里如同变成了另一个人,唐天予不容置喙地说:“我不会走,我等你回来。” 这一句话让曲蓝害怕回去,但他从来不喜欢逃避任何事情,今天不面对,迟早也得面对。 但唐天予还想怎么样。 他给了他一笔巨款,足够他离开之后过很不错的生活。反正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想要待在他身边过,让他离开,他难道不应该很开心吗! 回到车里,一路到家,曲蓝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唐天予。他让人把熟睡的徐芊芊抱到一间宽敞舒适的客房里,一沾到床徐芊芊就自动滚上去缩了起来。 曲蓝拉起被子,给她搭在身上,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太阳重新钻出云层,在雨后的日光里,她睡得安然又可爱,曲蓝看着她红扑扑无忧无愁的脸,鼻子莫名的一酸。 他给她盖好被子,为她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而后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转身离开。 一回头,却就撞上了一副温热的胸膛。 曲蓝愕然地瞪大眼睛,抬起头,他的视线里,是唐天予复杂而深沉的目光。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曲蓝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他才问完,就看到唐天予往床上扫了一眼。 “为什么辞退我?”他盯着他,迫近两步,逼得曲蓝连连后退,直接撞上背后的柜子,被夹在了唐天予和柜门之间,“昨晚的事我道歉,是我做错了,无论你怎么惩罚我都好,但我不接受辞退。” 昨晚的事?曲蓝回视唐天予,心里的愤恨不甘再一次燃烧起来,他根本就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才决定辞退唐天予。 可是他怎么说得出口,怎么能把心里许许多多的情绪完整地整理出来,怎么把它们说出口? 曲蓝忍着复杂的刺心的痛,紧紧地闭了闭眼睛,他偏过头,睁开眼,看着别处:“你在曲家这么多年,也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唐天予凝睇着曲蓝避开自己的视线,定定地说道:“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发过誓,一辈子都会跟在你身边。” “我不要你的发誓!我说了,我要你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我放你离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不懂吗!” 唐天予盯着曲蓝:“我也说了,这就是我想过的生活。” 为什么要逼他呢,曲蓝绝望地想,为什么要逼他说出他不想说的话,为什么要逼他正视这辈子他最不想正视的那件事。 他的胸口闷得要窒息,他的牙齿抖得厉害,在唐天予的等待里,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想过的生活不在这里,在曲淼那里。” 唐天予的脸,霎时变得比曲蓝以为的更愕然更精彩。 曲蓝想,不用再多说了。在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这种充满了嫉妒的话语终究撕裂了他努力想要维持的最后的平和,他们彻底地难看地完蛋,这就是结果。 他推开唐天予想要走,但对方怔了一下,迅速地伸出手按在衣柜上,挡住了曲蓝的去路。 “昨天晚上——我说了什么?”唐天予把曲蓝困在自己的手臂间,他不能让他走,他想知道他到底还干了什么说了什么。昨天晚上难道他把他当成了曲淼——不,他记得,他记得他对谁做了那件事,他清楚那个人是曲蓝,他怎么会把他当成曲淼。 那就是在那之前的事,他几乎都没印象了。 曲蓝用手肘撞唐天予的胸膛:“让开!”他不想跟他再多说一句话!他还要他说什么,说他无意识里念的想的人是曲淼吗?!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逼他! 但他没能把唐天予撞开,唐天予的手从柜门上移到他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背,让他彻底无法逃走。 “对不起——少爷。”唐天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在喝醉后到底说了什么混账话,是不是还干了很多混账事,但他绝不会就这么离开。 “我已经不是你的少爷,唐天予,你走吧,你走吧!我给你自由了,我也求你给我自由,我不想再因为你——”他说不出来,他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唐天予从没有束缚过他,是他自己束缚了自己,他再也不想了,他只想和这个人彻底地断绝所有关系,他只想往后的快乐也好伤悲也好,都跟唐天予这个名字没有干系。 唐天予一把抱紧了曲蓝。 “对不起,但我不能走。”他的一生,从他十八岁那年开始,就决意给他。他们经历了太多的事,无论过去、现在、未来如何,他们的命运和灵魂早已经缠绕在一起,不会再分离。 他喜欢曲淼,他那么喜欢他,他在一道旋涡里奋力地逆流了很多年,像一辈子那么久,可是当他从一场如长梦的雨声里惊醒,突然拿着那一张存着巨额的补偿金的卡时,他却为什么会失魂落魄? 就像灵魂被割走了一半。 对谁怀着怎样的心情,他竟自己也不懂了。 也许他不知道。他一直逆流,他以为时间带不走的东西,其实早就变得不同。 他所想要到达的彼端,终点处,站着的那个人是谁。他也早已看不真切,面目全非。 第84章 番外二刺心4 曲蓝狠狠地在唐天予手里挣扎,冲他低吼:“你能,你为什么不能?!”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曲蓝?” 那是一道女孩子的声音。『樂『文『小『说|被曲蓝和唐天予遗忘了的,房间里的第三个人。徐芊芊一发声,曲蓝才突然把她想了起来。 曲蓝愕然地回头,徐芊芊望着他们,一脸的疑问里带着几丝讶异。 他们的对话难道都被徐芊芊听到了?!曲蓝一个激灵,发现自己还被唐天予禁锢在臂弯里,两人的姿势说不出的暧昧,他顿时猛地推了唐天予一把。 唐天予的手在此时松了几分,曲蓝低吼道:“你先出去,回头再说!” 唐天予转头望床上的陌生女子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眉目里散发出一阵冷冽,把坐在床中央的徐芊芊看得缩了缩脖子。 “出去。”曲蓝再一次命令。 唐天予这才收回视线,他在曲蓝脸上看了一眼,喉头滚了一下,似乎想说话,但最后还是放开了手里的人,独自离开了房间。 唐天予走后,曲蓝迅速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情绪。他对徐芊芊说了声“抱歉”:“吵醒你了。” 徐芊芊摇摇头,之前还因为睡意有些迷蒙的脑袋这会儿更清醒了。她怀着几分好奇,试探地问曲蓝:“他是你朋友?还是?” “不是。”曲蓝不知道该怎么给徐芊芊说,他也不知道徐芊芊听到了多少,现在怎么想的,他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他竟然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你继续睡吧。”犹豫了一下之后曲蓝说。 “我睡不着了。”徐芊芊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们来聊天吧。” 曲蓝动了动唇,还没说话,徐芊芊凝望着极力想装得正常但仍旧失魂落魄的人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曲蓝。”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她把不该听的都听到了么。曲蓝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该烦恼好。那姑娘咧嘴笑着望着他,他只好朝她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 “他欺负你了吗?”徐芊芊问。 “不是的。”曲蓝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可以告诉我吗,你是好人,我希望你开心点,真的。就算说出来我不能帮什么忙,但也许你也能好受一些?”徐芊芊移了移位置,往曲蓝靠近了一些,女孩子身上散发着善意的亲近。莫名的,徐芊芊体温的靠近让曲蓝忍不住想把所有不能对别人说的都说出来。可能有的事埋在心里太久了,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已经无力再一个人承受。 谁知道呢。他就是累,憋得厉害,他已经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了。 几分钟之后,徐芊芊沉默了半晌后开口:“所以,他喜欢别人,却又不肯离开你……” 她陷入短暂的思考和分析,而后说:“有没有可能他其实喜欢的是你呢。” 曲蓝一下笑了。他笑的是徐芊芊的单纯可爱,唐天予喜不喜欢他,他比徐芊芊清楚一百倍。他天天和唐天予在一起,如果他们两情相悦他怎么会不知。 如果唐天予喜欢他,又怎么会在喝醉之后叫那一声“曲淼”。 他没有对徐芊芊说唐天予喜欢的人是曲淼,只有这一点他说不出口。 徐芊芊的手心轻轻地盖在曲蓝的手背上,她抿了抿唇,在曲蓝手背上拍了两下:“你们好好谈谈吧,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别错过了,喜欢这么多年毕竟不容易。但如果他真的渣那就甩了他,不能给你想要的却又不放手,是挺讨厌的。” 说完徐芊芊伸了个懒腰:“你家的床睡着可真舒服啊。” 晚上,徐小姐在曲蓝家吃了晚饭,并留宿了一夜。 等徐芊芊进了客房,曲蓝也没力气再干别的了。今天他原本就一直不太舒服,才刚到九点他就躺进了床里,迷迷糊糊地睡得很是难受。 房门缓缓地被人打开,曲蓝在细微的响动里半梦半醒,他想要挣扎着醒过来,脑袋却沉得要命。恍恍惚惚中,仿佛有一只手掌落在了额头,而后房间里有了微弱的光线,那是壁灯被人打开的光。 那只手离开了他,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抬起他的脖子,往他嘴里塞了几片薄薄的药片。他仿佛听到对方在说“张嘴”,但他无论是张嘴还是睁眼的力气仿佛都已经被抽空。 一道柔软拂上了曲蓝干燥的唇,紧接着,温热的水流灌进了干渴的口腔。他没法反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一阵浅浅的苦味在嘴里弥散开来,于是他抵抗地摇了几下头,试图摆脱满嘴的味道。 那道柔软离开了他,但很快又重新碾上,带来更多的温水。 他终于不觉得嘴里难受了,他张开唇,低吟着含住了那道湿热的柔软,安静而渴望地吮吸。 片刻后,有人擦干曲蓝唇角的水渍,把他放回了枕头上。 房间再一次陷入了黑暗,曲蓝裹在薄被里,昏沉无扰地睡了过去。 天刚刚亮的时候曲蓝就醒了过来,他坐起来,脑袋有些晕,但比头一天好了不少。 几米外的宽敞的沙发上睡着一个人。 在初露的晨曦里,如以往许多的日子,唐天予就睡在那张定制的沙发上。他盖着一条毯子,侧着身子朝外,连睡觉的姿势都那么警醒。 也许这些年,他连一个舒适的、安稳的觉都没有睡过。曲蓝并不苛求唐天予喜欢自己,他也不是恨唐天予喜欢曲淼,他只是想通了,他们分开,一定会各自过得更好。 但唐天予却反而在想什么呢。 曲蓝一起床,沙发上的青年就立刻醒了,唐天予从沙发上坐起来,他看向曲蓝,眼神清醒,就像没有睡觉也不用睡觉。 他在微光里盯着他,他们隔着空气相望,一时间竟都没有人说话。 过后唐天予站起来,往曲蓝走去,最后站在床边朝曲蓝伸出手。曲蓝企图往后躲,唐天予的手快一步覆上了他的额头。 “你昨天发烧了。”他的手掌落在他的肌肤上,他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难以解释的无奈。几秒后那只手离开了曲蓝,唐天予说:“退烧了。” 曲蓝还没松口气,又听到唐天予问:“她——客房里的那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