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朝复苏》 第一章 :大齐皇陵 嘈杂吵闹的声音,不太真切。 “先生!你醒醒啊!” 耳畔传来呼声,郑悬舟头脑一片浆糊、伴随隐痛,吃力的睁开眼睛。 鼻腔中,两股热流淌出,是殷红刺目的血。 对面嗓音嘶哑的女人,递上手帕。 “先生,你在流血,快擦擦吧!” 郑悬舟将手帕团成一团、堵在鼻子边。 ——我在哪 他抬起头,一座巍峨耸立、恢宏壮观的巨大陵墓,陡然浮现于眼前,让他眼睛瞪大、身子摇晃。 恍惚间,又变成一片小草房子,勾勒出安静祥和的村庄。 他身前摆着算命摊位,铺着天干地支图,还放着算签、铜钱等应用之物。 左手边插着土黄色的幡,上写“卜卦算命测生死,晓断阴阳观吉凶” 对面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脸色枯黄,身材消瘦。 妇人脸上爬满震惊、担忧和关切。 经历过无数网文洗礼的郑悬舟,在短暂愕然后,很快意识到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穿越! ——我穿越到了一个不明朝代的古代世界。从眼前情景判断,我是一个算命先生,俗称:“江湖骗子”。 郑悬舟冷静下来,堵住鼻子,仔细理清一团浆糊的脑袋。 脑海中涌现零星的记忆碎片,不成条理。 他看向对面的妇人,有些蛋疼。 “先生,你好些了吗” 郑悬舟点头,试了试鼻血没再流,就将堵住鼻子的殷红手帕拿下来攥入手心,揣摩着处境,他问道。 “你想算什么事情” “嗯……”中年妇人愣了楞,狐疑的看看他,然后认真说,“奴家是想算一下,夫君传家的玉扳指去了哪里。” ——算玉扳指的位置这我哪会 郑悬舟心念电转,根据小说里算命先生的作派,掐起手指。 将三枚铜钱丢出,落在桌案上,摆出了不同的方位和正反面。 口中念念有词,神神叨叨…… 正当他准备胡扯时,眼前浮现出奇怪的画面: 一只白猫跳上木桌,脑袋顶开未上锁的锁扣,叼出一枚玉扳指,然后飞快跳下桌子跑开。 木盒盖上,锁扣恢复原位。 野林间,白猫环顾左右,一口将扳指吞下,一个象征“玄龙”的字符短暂闪烁后,血光瞬间吞没一切。 画面消失不见。 郑悬舟一脸茫然,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说道:“我算到是被猫狗一类叼走了,回家找找吧。” “猫狗叼走了可是先生,那玉扳指是存放在里间的盒子里,何况奴家并未养猫狗……” “你没有养,街里街坊的总归有人在养,我的‘卦象’只能看到这些,天机不可泄露。”郑悬舟扯起江湖骗子常用说辞。 妇人只能点点头,从旁边的篮子里面拿出几颗鸡蛋,又拿了两枚铜钱,放到桌上。 “谢过先生,这几枚鸡蛋不成敬意,还望先生一定收下。” 郑悬舟沉默点头,不再看起身离开的妇人,捂住太阳穴,消化着头脑涌现的记忆碎片。 如今是大齐开平十五年,八月。 这里是大齐帝都“梧阳城”,西郊的镇灵山山脚下。 镇灵山,是大齐历代君王落葬的皇陵所在,重重禁军把守。 正回忆间,被他无意识攥紧的殷红手帕中,一滴鲜血挤出,滴落在沙土地面上。 刹那间,血红悄无声息的蔓延开去。 整个地面随之震颤。 郑悬舟身子歪斜之间、并没有看到,他背后高耸入云的镇灵山陷入诡异的波动,这座延续大齐一千二百年历史的皇陵,犹如被抽剥了灵魂。 下一刻,一股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涌入郑悬舟的脑海。 脑海中,方才闪烁了一下的千年陵墓,再度出现。 无比恢弘壮阔,却通体透露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这是大齐皇陵 从建筑上一些诸如“玄龙”“羽鸟”这些大齐信奉的古兽浮雕,结合脑中零散记忆,郑悬舟有了判断,无声自语道: “据民间流传的讯息,大齐的皇陵永远透露着神秘诡异,可到底神秘诡异在哪里,又没人说得清楚。而且……传闻中,只有拥有大齐皇族血脉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其中。可为什么这座皇陵,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鉴于眼前的奇景,郑悬舟决定先消化掉头脑中的记忆碎片更要紧。 很快,他理清了整体记忆…… 大齐是一个存在种种荒诞、诡异事件的封建王朝,时常能够听闻有人死于诡物与未知。 但所有未解之事,皆被朝廷冠之以“异闻邪说”禁止流传,而在原主人的印象中,也并没有超脱现实力量的人类出现。 有着仙侠世界“妖魔鬼怪”的背景,却并无“除魔卫道”的“修行者”郑悬舟并不相信,这只能说明,朝廷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在有意掩盖真相。 记忆中,他还是叫郑悬舟。 他郑家祖上本是出身名门,不过他的父亲因一次冲撞圣驾,被贬为庶民,且全家上下乃至后代、必须世世代代为大齐皇室修建皇陵,充当民夫。 镇灵山脚下成片的“民夫村”,就是因此而存在。 “‘我’的父母与祖辈,葬身在三年前的一次皇陵修缮事故中……啧啧,骗小孩子的吧他们的死,八成是为了守住皇陵的某些秘密而被陪葬的又或者是因为那些难辨真假的‘诡异’” “我还有一个弟弟‘郑亦煊’和一个妹妹‘郑安安’,他们都在民夫村,随时待命。简而言之,一旦未来我们参与到某些关于建造皇陵的隐秘中,也极有可能如同当日的父辈、祖辈一样,被拉去陪葬啊……” 消化掉所有的记忆碎片后,郑悬舟仍有不解。 “可……我为什么会摆摊算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记忆碎片不全,并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 正思虑间,脑海中的巨大陵墓突然发生变化。 方才他只能以旁观的视角,看到皇陵的全貌。 而此刻,他却真正进入了皇陵之中,能够看到两侧幽深漆黑的壁画与浮雕、能够看到一盏盏幽邃的灯火点亮、引申向皇陵深处。 他的意识,随之被拉扯进一片黑暗中。 突然—— 一道白惨惨的焰火炸开,点亮了整个空间。 他看到一片巨大的空间,里面摆放着无数的典籍,像一座“图书馆”,但他却看不到那些书本的任何内容,仿佛那只是一些普通的无字书而已。 ——大齐千年皇陵中隐藏的秘密是一座“图书馆”是一眼看不到边的典籍 郑悬舟展开思考。 黑洞洞的“图书馆”中,只有一本泛黄的古书闪着亮光。 他一个念头打开那本书……和在算命摊前看到“猫叼走玉扳指”的情况一样,他看到了另外的画面! 雷雨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在电光照耀下,勉强看清一户小院,是记忆中他们兄妹三人的住处! 一道看不清模样的影子,状若人形、又不像人形,以极其恐怖的速度从另一侧的屋顶“坠入”院中。 画面一转。 主屋里,摆着几个木桶正在接漏进屋里的雨水,兄妹三个有说有笑的喝着粥、吃着白水煮野菜。 郑悬舟一脸蛋疼、觉得饭菜太过清淡。 年仅九岁的弟弟郑亦煊抱着一碗鱼汤,时不时地夹一块软烂的鱼肉给大哥大姐;十三岁的妹妹郑安安则是笑眯眯的做着未来规划,一家子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一道黑漆的身影凭空降临,站立在郑安安的背后,屋子里的三个人却置若罔闻! 欢声笑语瞬间凝固冻结,血光飞溅。 一只完全不像是活人的干枯手掌,提着郑安安的头发,将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提了起来。 啪嗒、啪嗒—— 郑悬舟和郑亦煊的脑袋同时掉落,滚倒在地的脸上还凝固着“蛋疼”“鱼汤真好喝”的表情。 血光喷涌中,画面消失,郑悬舟精神一耸。 ——我、还有弟弟妹妹,即将面临一场死亡灾难那道影子是什么东西看起来绝非人类! 果然,这个世界存在诡物,那就一定有与之抗衡的人类修行者,否则人类早就灭亡了。看来……人类修行者选择了隐在暗处,或者大概是为朝廷直系效命。 郑悬舟心中做着猜测。 他的注意力还回顾在方才的记忆之中,无意识的在“图书馆”中穿梭而过,被远处白惨惨的灯火拉扯…… 反应过来时,他已进入到另一个略显狭小的圆形“墓室”。 四周分布有九道封死的石门,不知道通往何处。 白惨惨的焰火周围,摆着九个看起来平朴无奇的蒲团,与九道封死的门板隐隐对应。 ——九个座位难道有人在皇陵的这个圆形墓室里私下聚会另外……我脑海中见到的皇陵,到底只是皇陵的投影、还是我在无意识中被带入到真正的皇陵中我又能否参与进这个颇显神秘的“私下聚会”中 砰—— 未待多加思考,一声闷响,有关大齐皇陵的一切景象烟消云散! 算命摊位前的郑悬舟如遭巨力,直接被拉回了现实。 身穿禁军铁甲的甲卫手持制式长刀,敲了敲算命桌,指着他的鼻子。 银光铮铮的刀锋、凛冽的寒意,距离他的鼻尖只有一拳的距离! “郑悬舟,我在问你此地可有异变发生,你没听到吗” 第二章 :江湖骗子(新书启航,求推荐,收藏,投资,追读) 郑悬舟的思路被打断,却让他得到了非常关键的一个结论——刚刚看到的大齐皇陵,只是皇陵在脑海中的投影,而我并没有亲身进入其中。 这就将危险系数降到了最低。 他仍旧不知道皇陵为什么会在脑海中投影,但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值得利用的好消息。 ——难道这就是我作为穿越者的金手指 他头脑中念头电转,脸上不动声色,微微抬起头扫了一眼眼前的景象…… 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半低下头、没有与那位甲士直视,认真的回答说:“小人自清晨在此摆摊,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甲士这才收了制式长刀,淡淡道,“情势刻不容缓,日后机警些,民夫村不比外面。若不是我来问话,换个秉性暴躁些的甲卫,你此刻已然身首异处。” 郑悬舟缓缓点头,“谢过纪军爷。” 按照记忆,他认识这个甲卫,叫纪鹏。 其父母以前曾经受过郑悬舟祖父的一些恩泽,所以在民夫村中对他们三兄妹稍加照顾,偶尔送一些野味、帮着降低他们兄妹三人的工,但也仅此而已。 在其他同袍面前,他都会否认这份关系,避免受此牵连。 在民夫村,禁军从不会将民夫的性命看在眼里,所有民夫皆是朝廷罪人。 纪鹏没再多说,回身跑向官道禀报详情。 数十匹高头大马就停在不远处外的官道上,一伙禁军正簇拥着一个银甲都领,面向镇灵山的方向,展开地图做着讨论。 在皇陵投影进入脑海之后,郑悬舟发现自己的五感都有所提升,居然隐隐能够听清禁军的议论声。 他低头装着收拾算桌的样子,实际却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伙突然出现、来势汹汹的禁军,应该和他脑海中的“大齐皇陵投影”有关系。 身披银甲的江都领当先道,“想要离开镇灵山,只有三条道路,目前已全面封锁、未传来任何消息。或许这个‘皇陵窃贼’有飞跃峭壁之能,是某路径的‘修士’。但更大的可能在于,他还藏在镇灵山上的某处、亦或是混入到民夫与我禁卫军中……” 左副将毕恭毕敬询问道:“都领大人,恕末将直言,这位‘皇陵窃贼’究竟拿走了什么东西为何会让陛下如此震怒我等或许可以通过他盗走的事物,让‘气修士’以‘望气之术’寻踪索骥,这是最快的方法……” 江都领果断摇头,“此路不通,此事涉及皇家密辛,不是我等能够轻易染指的。” 他左右环顾、确认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到,便跟周围的几位心腹透了个底。 “能让陛下如此震怒,唯有皇陵内涉及大齐命脉根本的‘至宝’。我等镇守皇陵多年,或多或少也该知道,皇陵一次又一次的修建,一方面是真的为天子修陵,另一方面……你等可不要犯禁!” 后面的话他没有多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腹都心知肚明,自然点到为止,所以他的注意力回归到地图纸上。 当即发号施令,“彻查如今在山上的所有民夫、彻查每一位当值的禁军!窃贼十之八九就在这些人中,这是我等的职责。若当真是有飞跃峭壁之能的修士,就交给占星司的‘算修’与‘气修’!” “薛培听令……” 他逐条传达指令,将所有任务分配下去。 另一边悄悄偷听的郑悬舟故作镇定,收回了注意力,左右环顾一圈。 根据偷听到的情况,他做出判断。 “江都领刚刚没有说出口的第二句话……配合其他人的反响,应该想说的是:‘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找到这个‘至宝’!’这些禁军拱卫镇灵山,也是为了帮助天子寻找‘至宝’就连天子本人都不知道这个‘至宝’在哪里、是什么这也许涉及大齐王朝千年历史的核心秘密!” 他有理由怀疑,失窃的至宝就是他脑袋里的“皇陵投影”,而他已经无意识的成为了“皇陵窃贼”。 如果这个推断正确的话,那么……皇陵投影,就是一件足以让天子疯狂的宝物!是“涉及大齐命脉根本”的宝物! 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佯装是“因为禁军搜捕可疑人员,今天没有生意”,开始收拾算摊,准备离开。 正这时。 一道浑厚有力的嗓音突然响起。 “你是民夫村人” 这声音颇为熟悉,正是郑悬舟刚刚偷听谈话的江都领! 郑悬舟微微一怔,下意识紧张起来,停住手上的动作……虽然种种迹象表明,江都领没有注意到他的偷听,可他也不能草率行事。 小心为上! 他装出一副普通百姓见到都领的紧张模样,“大,大人……小人正是‘丙字’民夫村的村民。” 心里却在想:江都领为什么在发号施令后、找到我……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只是例行问询 很可能是前者! “例行询问”,刚刚纪鹏做过,一个堂堂都领也犯不着做这种小事。 瞬间,他的一颗心就提了起来。 “皇陵投影”暴露了 江都领眉头一挑,看着桌上摆着的算签。 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深深看了郑悬舟一眼。 在郑悬舟绷紧的心弦与紧张的注视下……江都领坐在了摊前的长凳上。 “既然是算师,可否为我算上一卦” 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看向对方。 郑悬舟的心情更加紧张,但还是强行控制着面部表情,动作有些僵硬的坐在木凳上。 “这个……大人,天色已晚,小人准备收摊了……” 啪—— 江都领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颗碎银子,拍在桌案上。 “你不必紧张。”他随手摘下头上戴着的银盔,放在了桌案上。“现在我不是什么大人,只是求卦的客官,算上一卦而已。你真这么着急收摊连算一卦的时间都没有” 他笑容和煦,嗓音温和。 但郑悬舟却觉得……如果他说“真的很着急”,没准这个看上去面善的江都领会直接给他安排一些别的差使。 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小人就算上一卦,不知道大人想算什么” 他现在完全拿不准,这个江都领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走一步算一步。 江都领拿过算签桶。 “我正在捉拿一个蟊贼,想请先生帮我算一算……到底能不能捉到。” 一边说着,他熟稔的摇起了算签桶。 郑悬舟心里嘀咕,表情僵硬。 ——能不能抓到这我特么哪知道 不过,这种算卦就是求个心里安慰,当然是说好话最好! 啪—— 一枚算签被甩了出来,落到了桌案上。 三个黑字赫然写着“下下签”。 江都领停下动作,看看算签,又看向郑悬舟。 郑悬舟表情一僵,也看向江都领。 俩人互相沉默了一下。 江都领收拢微笑,问道:“下下签,不知先生如何解签” 郑悬舟勉强装出江湖骗子的架势,手掐决、口念咒的模样,旋即拿起算签,信口胡诌道,“此签并非指大人,而是指的那个蟊贼!对于蟊贼来说,犯下案子,必然凶兆缠身!对于大人来说,这乃是大吉之兆!” “大吉之兆”江都领重复了一遍。 嘴角勾出一抹好笑的表情:看来这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江湖骗子,只有一套骗人的把戏、讨好的说辞……他确实非常紧张、解签的把式乱七八糟,看来并非未报备的“算修”;身在镇灵山范围之外,也几乎不可能是“皇陵窃贼”。唉,以后不能再痴迷于事前算卦了,这会平白耽误时间…… “承蒙吉言。”他摇头失笑,撂下碎银,起身离开。 表情僵硬的郑悬舟,本该因此松口气,但脸色却突然发生剧烈变化,下意识站起身。 “大人!这银子太多了,小人受之有愧,愿意免费为大人再解个字,不知大人可否愿意再多留片刻” 他当然不是犯傻,把好不容易甩开的麻烦叫回来…… 而是因为,就在江都领准备起身离开的瞬间,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一个“雷雨夜”的画面! ps.新书期稳定两更5000+ 上推后会有一定加更,毕竟之前的书欠稿23w转接到这本书上,负债累累,要努力还账! 求推荐,收藏,投资,追读! 新书内投已过,大家可以投资白嫖点币! 第三章 :一线生机(求推荐,收藏,投资,追读) 画面瞬间闪烁。 雷雨夜,大雨倾盆。 包括江都领在内的十数个禁军甲卫,骑着快马,在一片泥泞的暴雨下,追踪一道纵马疾行的黑影。 疾风骤雨中,一道诡异至极、似人非人的黑影,突然站在江都领的马上,站在挥鞭疾行的江都领背后。 整个身体犹如八爪鱼一般缠在了江都领身上。 可是,江都领却置若罔闻,继续纵马疾驰。 啪—— 一声脆响,银盔被揭开、卷入了疾风中。 江都领正想伸手抓住银盔,动作却硬生生的僵直在原地,一只手无力的垂下,一头长发被干枯的手掌攥紧、拉扯、抬起,整颗人头就这样被提了起来。 背后,一颗颗脑袋滚落在地,身子仍被疾驰的骏马带向远处,血光喷射,画面被染红、消失。 画面瞬间出现又消失,让郑悬舟颇感震动,他先是短暂愣在原地,紧接着就脸色大变的喊住江都领。 “无头骑士”的景象,对他来说确实太有冲击力了……他甚至有反胃想呕吐的冲动,但还是保持住冷静,第一时间权衡利弊。 画面中的“雷雨夜”、“提头”等元素,让郑悬舟想到了定格在他们兄妹三人身上的杀机。 他们兄妹三人,会与江都领、禁卫军等人,死于同样的原因,甚至死于同一个“诡物”。 他身单力薄,基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拥有灭杀“黑影”的能力,原本正因此而发愁,可现在……江都领与禁军,或许就是他们兄妹的一线生机! 尽管后续会为郑悬舟带来一定的麻烦、引来江都领的注意,但一切以保命为先。 错过这次机会,他就可能真的被不明不白的杀掉。 江都领眉头又是一挑,停住脚步侧过头,有些不太明白这个算师的意思……他见到我很紧张、巴不得我赶紧离开,为什么会突然叫住我难道真的是因为我银子给的太多了 想到方才郑悬舟非常糟糕的解签,就像是对“算师”这个行当的一种侮辱,他心里虽然很想再算一卦,但还是摆摆手。 一面戴上银盔,一面说道:“我想这就不必了,我还有要务在身。” 说着,他右手扶住制式长刀,迈出脚步。 生死攸关之际,郑悬舟前所未有的冷静,没有继续试图开口喊住他,而是直接拿起三枚铜钱,抛在桌案上。 ——从刚刚的情况来看,江都领找我算卦并非因为“皇陵投影”,而只是单纯的对算卦有所迷信,想在做事之前测一测吉凶!这就是可以利用的地方,胡搅蛮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啪嗒、啪嗒、啪嗒! 铜钱落在桌上的声响中,江都领果然来了一些兴趣,停住脚步,微微侧过头。 郑悬舟的心跳减缓,微微松了口气。 回过头来就好说了! 他半俯身在三枚铜钱的落点,手逐一在铜钱上点过,确认其所在天干地支位属,手上掐起把式、口中念念有词,说出一些有关八卦五行的词汇,非常的含糊,但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郑悬舟并不是不会伪装江湖骗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小说他看过的太多了! 刚刚之所以装的特别假、稍显浮夸,就是为了让江都领掉以轻心,赶紧离开。 而现在,是真的用出全身心的力气、十分投入的在“伪装解卦”。 果然,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引起了江都领的注意力。 江都领眯起眼睛,打量起郑悬舟……并不是占星司主流的“星花六算”,也不是一些主流“算修”的“五卦法”,这好像是一种独特的解卦方式难道说,他刚刚在伪装然后看到我给了足够的银子、被“感动”到,决定认真的帮我算一卦 他一边打量对方,一边沉思着:一名未经朝廷报备的“算修”,而且还出身民夫村,其“修士”的身份必然极其隐秘,不可能主动暴露在我这种朝廷要员面前!这说不通!那他为什么会主动暴露身份难道他真的看出了什么我有问题 胡思乱想之际,他下意识地走了回来,坐在郑悬舟对面,静静等待测算结果。 他自始至终未发一语,像一位乖巧的学徒。 终于、在一连串装模作用、神神叨叨的动作之后,郑悬舟一脸“惊恐慌乱”,直勾勾地看向江都领,指着对方的脸。 “你,命有死劫!而且、死劫将近!” “什么”江都领身躯很明显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他是个谨小慎微的性格,平素非常痴迷算卦,自从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算修”之后,他隔三差五、遇到点小事儿,就会跑到占星司去找“算修”算卦。 但可惜,占星司算卦得到的答案非常含糊,收费居然还比教坊司都贵,这就非常坑爹了。 最近一次找“算修”算卦,已经是上个月初的事情,当时得到的卦象是“暗卦”,寓意最近可能会遭受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降职罚俸之类的。 没有具体的答案。 方才,他也就是发号施令后,偶然看到路边有人摆摊算卦,一方面心血来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审查对方是否是隐秘“算修”,这才找到了郑悬舟。 没想到,真有结果,而且还是这么明确的“死劫”! “先生,此言当真先生可否看到更具体的死劫景象或是……挡劫之法”他虽然痴迷算卦,但心里也是半信半疑。 如果对方是趁机骗钱,他会扭头就走、甚至还会把算摊给砸了…… 郑悬舟压低声音,用对方听不到的声音低低念叨:“一三得三、二三得六、三三得九。” 旋即猛地抬起头,认真说道,“雷雨夜,死劫!我道行不够,只能看到这些了!何况天机不可泄露,我也不能与你透露太多。” 他抓起银子,“这是免费送你的解卦,希望你早做决断,能够躲过此劫!” 说着,他将桌上的东西一起打包,也不管原地发愣的江都领以及他屁股底下坐的木凳了,扛起桌子拿起幡扭头就走。 一转眼消失不见。 而原地发愣良久的江都领,蓦然站起身子,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招呼右副将。 “吴副将。” “末将在!” “抓捕‘皇陵窃贼’的事宜,目下交给你全权掌管,若有急事,可以通过‘传音镜’告知于我。我有急事要离开一趟!另外……方才那位算命先生,调查其所在住处、身份,事后告知于我!” “是!” 江都领动作飞快的翻身上马,挥动马鞭,纵马离去。 他要前往“占星司”,做一次最贵的测算!看看刚刚得到的“死劫”卦象,到底是那个年轻的算命先生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事! 此刻,他心中还有一个不解。 卦象,真的能够精确算到“雷雨夜”这么具体的讯息吗这和他以前了解到的“算修”“卦象”大相径庭。 宁信其有、莫信其无! “驾!” 他挥动马鞭。 …… 朝着记忆中的“家”疾驰而去的郑悬舟,头脑突然有些昏沉、脚步一阵趔趄。 就好像有人用极大地声音、声嘶力竭的在他的耳边喊他的名字、足以刺穿耳膜的剧烈痛楚炸开! 他勉强停住脚步,扶住路边的一棵树,将杂七杂八的东西丢到地上,缓缓坐在了树下。 他脑海中的“皇陵投影”有异动!异动的来源就在那个圆形墓室! “难道被我猜对了那个圆形墓室之中,真的有一个不知情况的私下聚会而且……因为‘皇陵投影’的原因,我可以在旁偷看‘直播’” 他很快从剧烈痛楚之中缓和过来,立时来了兴趣。 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最缺的就是信息!江都领刚刚提到的“算修”“气修”,仿佛给他掀开了奇妙世界的一角。 他的意识涌入脑海,涌入“皇陵投影”。 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出现在圆形墓室中。 九扇紧闭的大门已然洞开,九个空荡荡的蒲团上,盘膝静坐了九个模糊的身影。 他们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一场神秘的“聚会”,即将在郑悬舟的面前开启。 第四章 :长明会(求推荐票、收藏、投资、追读) 九人安静盘坐。 郑悬舟一言不发的旁观,他在观察环境。 九道石门打开,每道石门之上都浮现出金字。 这文字,比他前一世的古体字要复杂,以前从没见过,但可以凭借原主人的记忆来本能的辨认,是大写数字“一”“二”,一直到“九”。 每道石门、对应着一个蒲团座位上的人。 这九道身影,郑悬舟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能粗浅分辨出男女、身材,衣着风格色调,和淡淡的气质。 更加具体的模样和衣着,就看不到了。 九人呈圆形,围坐在白惨惨的火焰四周。 一阵沉默过后。 “八”号石门对应的飒爽女人,缓缓开口,“为何‘宗帅’还未现身这次不是他亲自召集的临时聚会吗” ——宗帅这是大齐治下的重要官衔,正二品大员,在大齐以外的诸国没有这种称谓。大齐分为东南西北四大宗域,各宗域对应的最高领袖、总督,就是“宗帅”。但不会直接这么称呼,都会带上方位代称,譬如北方北宗域的宗帅,会被直接称为“北宗帅”,以免四方混淆。所以,这个“宗帅”的代称,也许另有所指 郑悬舟回忆着,无声自语。 郑家从前是书香门第,贬为庶民后、家里仍有极少一部分的藏书。 偶尔阅读,是原主唯一的生活乐趣。 正因如此,原主头脑中的知识还有不少,但大多比较模糊,需要有外事外物来“激发”,促使他回忆起来。 “召集这个九人会议的,是一位宗帅这本是十人会议那,为什么没有第十个座位” 郑悬舟心中蕴藏的激动与兴趣,越来越高。 能够涉及到“宗帅”这种层次的会议,绝对不简单,他可以了解到很多无法通过本身记忆与藏书得到的信息! “六”号魁梧男人,叹息摇头,“千年已过,宗帅或许油尽灯枯,这次之所以给我等传来讯号,就是死讯!” “一”号消瘦却气势超绝的男人,朗声道:“早在十年前的上一次‘长明燃灯’时,宗帅就已气力不支,接下来就将是我等!这是我等身为‘长明官’应为大齐尽忠的职责。” “八”号飒爽女人道,“不论如何,我们都要最后一次唤出宗帅的名号。若无回应,便说明他真的仙去……宗帅令,将就此易主!” ——长明宗帅长明官这是某个官衔的称呼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在任何藏书中读到过,大齐还有一种官位叫做“长明官”这些人到底是谁他们在图谋着什么 郑悬舟一头雾水。 场中九人先是沉默,紧接着正襟危坐,异口同声道:“‘长明官’第五代宗帅,郑光孝大人!” 九道色彩各异、气势各异的光芒喷薄而出,涌入到中心白惨惨的焰火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郑悬舟再度感受到那种头晕目眩的巨大冲击感,犹如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喊他的名字! 让他一阵错愕、晕眩,脑海中的整个世界都仿佛跟着天旋地转起来! ——怎么回事明明他们所有人都在呼唤“长明宗帅”,为什么我却感觉像在叫我他们的呼唤直接指向了我…… 突然间,一块点燃着金色焰火的令牌,浮现在脑海中。 在令牌出现的同一时刻,郑悬舟如有明悟,就仿佛一段凭空出现的知识、涌入脑海,让他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圆形墓室,对应了大齐皇陵内暗处修建的‘长明圣坛’的‘投影’。这块令牌,就是他们口中代表着宗帅权利的‘长明令’,它认我为主也就是说……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为下一代宗帅了” 郑悬舟无声自语,尽管长明令的出现,为他解决了一部分疑问,可更多的疑问随之而来。 难道我一开始想错了 真正让大齐天子疯狂的“至宝”,不是“皇陵投影”,而是隐藏在其中的“长明官圣坛投影”和“长明令”、以及其背后代表着的全体长明官 可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甚至不知道长明官是干什么的! 他们在皇陵这种地方聚会,不会是专门给大齐历代天子“守灵”的守墓人吧 郑悬舟胡乱猜想着,用意识包裹住“长明令”。 从“长明令”中,他得到一份权利,一份降临圣坛,主持这场“长明官聚会”的权利。 理智告诉他……就这么插入到聚会中,根本无法令人信服,甚至长明令还有可能被这九个人给夺回去。 现在的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像执掌“长明令”的“宗帅”,就算要假扮“宗帅”,起码也得有点底气才行。 他选择继续看“直播”,不参与进去。 以后,会有机会的。 呼唤无任何响应,在座九位“长明官”表情都有些萎靡。 隔了好一会,“五”号气质略显妩媚的女人抢先说道,“宗帅已逝,接下来,我来为长明灯‘续火’!” “一”号环顾一圈,淡淡说,“宗帅仙去、长明令无主,我等都没有资格做这个宗帅,更没有资格接掌长明令。待复国后,长明令将自择主人。我是‘首席金灯’,由我接下续火之责!而后续火之责按照金灯次序,逐个进行,直至复国!小五,你是第五个!” “五”号有些气愤,也有些悲哀,想反驳,却被“一”号无视掉。 “一”号继续道,“日后没有宗帅执掌长明令、主持长明会,我等当坚守职责、寻找复国之法。长明会不能终止,每月一日依旧在此集会,商讨复国方案。此次聚会事发突然,我等还有未尽之事,应当各司其职,聚会到此为止。” 在座九人同时起身,其余八人躬身行礼,“谨遵首席之命!” 白惨惨的焰火飘动之间,九人同时消失不见,“轰隆”一声……九道石门再度封闭,场中陷入绝对的安静。 ——长明令自择主人,选了我。 郑悬舟分析着信息,陷入长久的思考。 这些人说的话,他有些搞不懂,什么叫“为大齐复国” 大齐王朝延续一千二百年……虽然在他一个现代人看来,延续千年以上的王朝有些扯淡,但这是仙侠世界。 妖魔鬼怪和修士都能存在,王朝延续的时间长一些,也没什么。 在郑悬舟记忆中,现在的大齐仍风头正盛。 “宇内六国,大齐为尊”,这是邻国与附属国给出的评价。 放眼当下的开平朝,说一句“君贤臣明”绝不夸张,一派盛世,何来“复国” 难道说……这些长明官是图谋取代大齐、建立一个新王朝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可他们又提到为大齐尽忠,尽的什么终难道还有第二个大齐这很矛盾,这里面的水很深啊! “我现在身负‘长明令’,算半个‘宗帅’,从这个身份出发……有一群成天想着‘复国’‘造反’的小弟,好像有点不妙啊。” “长明官、长明燃灯、长明续火,这些名词到底都是什么意思,我需要尽快搞懂。只有这样,才能读懂‘长明会’以后的聚会内容,‘直播’不能白看!他们多次提到大齐王朝……也许说明长明官,是直属于大齐朝廷的” “难道是某种隐而不发的‘朝廷修士衙门’” 郑悬舟颇感叹息,记忆中对那些简单、普遍的知识,他知道不少。 但那些隐在表面之下的隐秘,诸如“诡物”“修士”这些,原主是罪人、是民夫,根本就没有了解的渠道! “我该怎么进入属于‘修士’的世界,了解到更多有关‘修行’的方法呢‘修士’在生活里因为不明原因在隐藏,寻常人都接触不到,何况是我这种身份的人……” 他看着场中燃烧着的白惨火焰,灵光一闪。 通过“长明令”透出的知识,郑悬舟了解到“长明圣坛”的作用:以某个人为中心召集,其余人响应,从而聚集起一个聚会! “长明会”,之前是以上一代长明宗帅为中心召集,以后将会以那个“首席金灯”的一号为中心召集。 另外,郑悬舟利用长明令,也能以“宗帅”这个身份拉起聚会,多半响应的也会是刚刚那些长明官! 可如果……他不使用长明令,仅仅以自己的身份召集起一个聚会,又能够得到哪些人的响应呢 他颇为好奇! “长明会”只有每月一日在此聚集,其他时间……“长明圣坛”投影就长在他脑袋里,完全在他的掌握中! 他也许可以拉起另外的聚会,来弥补自身对于知识量与修士信息的严重不足之处。 心念及此,他一个念头、拉近圆形墓室。 意识……缓缓触碰向白惨惨的焰火。 下一秒,他的意识进入到崭新的世界中。 一个又一个璀璨绚丽的光点,在无垠的黑暗中闪烁着,犹如暗夜星河、无穷耀眼。 那些光点,似乎在等待他的接触、联系。 有远有近、有模糊也有真实、更有大有小。 他选了一个可以触碰到的、最大也最明亮的光点,轻轻点上去。 紧接着、犹如连锁反应,在无垠的黑暗中掀起一阵诡奇的波动,足有三个光点由此被连接、触动。 恍惚间,郑悬舟的意识回到圆形墓室“长明圣坛”,他发现他的意识已然具现成人形,犹如一个“灵魂体”,融入到一片白惨惨的焰火中。 ——原来、并不是没有第十个座位,只不过聚会的召集者会身在焰火之中。 他恍然大悟。 此刻的他,身形模糊,外人只能看出大致轮廓、坐在虚无的座椅上,犹如焰火中的诡物,独具诡奇味道。 在他的四周,九道紧闭的石门有三道已然洞开。 三道模糊的身影,在蒲团上缓缓具现。 第五章 :聚会之所 大顺王朝,天永三十二年,冬十一月。 帝都“海枯城”。 巍巍皇宫深处,雪梅宫。 年方十五的十一公主公丕玉珏,肩披价值连城的狐裘大氅、一身珠光宝气,虽奢侈华贵却不显雍容。 她站在皑皑大雪中,神情冷漠的看着深冬盛开的腊梅。 身旁有侍女撑伞遮雪、背后有两位甲卫怀抱火盆准备随时为公主的手炉中加炭、远处还有更多的甲卫护卫在侧。 长廊中,两位太医焦急地盯着梅林,片刻不敢怠慢。 突然,无形的波动在庭院中漾开,远处护卫的甲卫眉头一皱……起风了! 与此同时,一片惊呼声炸响。 公丕玉珏在茫茫雪色中,昏了过去,倒在两名侍女的怀里。 “殿下!殿下!” “太医!‘凉玉’殿下又昏倒了!太医!” 两位太医忙不迭的跑出长廊,急急忙忙的为“凉玉”公主殿下诊治。 …… 大顺王朝西北,虹雁岭。 美人窟。 正倒在一片软玉温香中的“千面妖盗”童遮,猛地浑身一震,连滚带爬的跌下了床榻,引得房中连声娇呼。 “大爷,你这是怎么了” “你你你,你不会要死在这儿吧苏环、香儿,快将公子‘搀’出去见郎中!” 童遮满面痛苦的捂着脑袋,连连摇头。 “该死的!又来了!”他推开身边的几位美人,匆匆忙忙的裹上衣服,拿上行囊,将两锭金子拍在桌案上。 飞快的推开窗子,动作快到带出了一连串残影,转瞬间消失在了整个西北知名度最高的勾栏“美人窟”外。 他只求尽快离开、无人看到。 但终究后继乏力,因为剧烈的头痛而跌倒在茫茫大雪中,行囊落在地上,撒了一地金银珠宝。 好在,周遭无人经过。 …… 大齐王朝,开平十五年,八月。 羡王府。 寝房外,一群丫鬟下人急急忙忙的等待着。 “殿下!您快点出来吧!陛下传召!” 屋内传来“羡王”吕一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声音,“本王才不去,你让老二要么亲自到本王府上来请教,要么就滚一边去,本王哪都不去!有本事他就把本王给砍了!” 作为当今开平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而且是最小的弟弟,羡王仰仗着亲哥的宠信,已不是第一次耍无赖了。 院里一片混乱,所有杂役奴仆都装作没听到这些混账话,继续请求羡王入宫。 寝房内。 躺在罗汉椅上,抱着西瓜啃的羡王吐出瓜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块不知材质的圆牌看。 圆牌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上面金光灿灿的闪烁着古体字“一”。 “只要再在寝房里待上最后一日,本王就能得到神秘圆牌的资源,这十几日屋里吃、屋里拉,忍辱负重,不能前功尽弃!也许这次能突破‘算修’,成为‘说书人’。别说是老二!天王老子来了本王也不出去!不过……老二应该不会真的砍了我吧本王可是他的亲弟弟!”他下意识缩缩脖子。 下一秒,他昏倒在桌案边,手中的西瓜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瓣。 屋外声音依旧,却迟迟不见回声。 …… 镇灵山。 大齐皇陵,长明圣坛。 郑悬舟静等身影浮现。 与此同时,在白惨焰火的奇诡空间中,几件物品逐一浮现。 一红一白两个花纹精美的手镯,雪白珍珠搭配树叶状翠色美玉的项链,菱形镶金的飞镖,都隐隐有“女式用品”的感觉。 边缘锋利、血槽殷满血渍的弧形刀,拇指大小的玉瓶。 最后还有一本红皮古书。 合共七件物品,都或多或少有种“响应天地”的灵性。 郑悬舟轻轻触碰神奇物品,分析着状况,“通过长明圣坛白焰的能力,我能感受到与那三个‘光点’、也就是眼下这三个人的联系,可以随时切断,将他们‘踢出群聊’。” “他们三人并非实体,而是一种类似于‘灵魂’的投影,可这七件物品却是实体,都带有神奇的灵性。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仙侠小说中描述的‘法宝’……我在将其他人的‘灵魂体’拉入聚会的同时,还可以顺带‘没收’他们带有灵性的物品,没有灵性的普通物品则无法收走。这很方便,有利于相互之间的资源互换……” 他建立“群聊”聚会的本质目的,就是尝试建立一条信息沟通交流与资源交易的渠道。 三道石门洞开,字体悬浮,逐一对应三人的蒲团座位。 这一次,石门上的字不再是大写数字,因人而异,发生了转变。 郑悬舟看向眼前三人、及其背后的石门,通过三人的模糊身影与背后的“石门字”逐个对应。 第一个,身材刚开始发育的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哦抱歉,这是古代,虽然可能还未及笄,可这年纪也是“女大当婚”的时候……样貌模糊但一定很精致、很美,她披着大氅,一身华贵,但我从没有见过这样鲜艳中又透着单调的穿衣风格,不是大齐权贵装扮风格。 另外,现在外面正是闷热的天气,她穿着大氅,很奇怪!难道出身是极南常年飘雪、有“傲雪国”之称的尹国她的身上总有种“生人勿近”感,又有一定的虚弱感,这是隐病——她背后对应的石门字是“帝”。 “什么意思是说这女孩出身帝王之家还是另有所指……”他思考着,看向另外两人。 第二个,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隐约看出容貌英伟,这幅形容像是刚去了某种有技术的娱乐场所消费,在这个年代十分寻常,尤其是读书人更喜欢去消费,我辈当做读书人啊!……他身上的气息透出“阴恻狠厉”,但同时还有“清爽阳光”感,非常矛盾——背后对应“恶”字。 “恶说明其人作恶多端此人或许需要防范!” 第三个,男,油光水滑、生活富足,八成是个有钱有势的权贵。身上的衣服虽模糊,但……仔细看的话,有点像正统的‘玄龙’纹样啊!左右两玄龙,难道是大齐的某位王爷有种不正经的气质,又颇有几分“玄奥”之态——背后对应“言”。 “这就是我以自己的身份,通过长明圣坛,拉来聚会并响应我的人哦不,好像根本不需要得到他们响应,我可以强行拉人……看来以后再拉人时,得斟酌一下再行事。” 郑悬舟没有说话,选择静静旁观、等待。 三人甫一出现,就暴露出“震撼”“不敢置信”“狐疑”“奇怪”等情绪,以那个“言”字的大齐王爷为最,他惊讶的差点蹦起来。 “这,这里是哪我要回府!最后一日!!谁也别想拦着我!” 在三个人的视角中,他们一开始是闯入一片黑暗,只能看到白惨焰火与座下蒲团,周遭都是黑暗。 当羡王首先开口说话,三人眼中世界全都豁然开朗,看到了圆形墓室、白焰人影、九门。 三人愕然当场,怔怔盯着焰火。 想要逃离、但却说什么也无法离开蒲团。 “帝”字公丕玉珏迅速安静,受到那种诡奇力量的冲击,她不敢直视“白焰诡影”,只能强装镇定侧目打量另外两人。 下意识摸向袖中的菱形镖、摸了个空,马上又意识到双手手镯同样消失不见。 我的法宝……是根本没带到这里来还是,已被焰火中的恐怖存在取走了 失去一切依靠的她,沉默不语,心神微颤。 ……一种无法抗衡的力量、将我带到此处未知之地!从未听说过的奇诡之法,简直匪夷所思!独自闯荡江湖已有十数年的“恶”字童遮,也并没轻举妄动,低头不敢直视焰火人影。 头皮发麻,震撼莫名。 “言”字羡王心底同样震撼,但一直沉默不是他的风格,他向来没心没肺、混不吝,就算心里害怕也总想说点什么、总想搞清楚处境。 他抹掉额头的冷汗,脸蛋哆嗦着发问: “你……阁下是何人为何将本……将我拉来此地这又是什么地方” 三人虽然围绕焰火按不同座次落座、相互间并不挨着,但在他们各自的视角中,都能看到郑悬舟是直面向他们而坐的。 郑悬舟心底在反复权衡,到底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与这些人交谈呢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吗 不,那样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和资源。 他要利用眼前众人对情况的一无所知,提前创造优势。而且,言多必失、对于这些人的问题他必须尽可能的简答甚至不答。 他淡淡道:“聚会之所。” 场中三人思想各异。 “聚会之所那如若我、我等不愿意参与聚会……阁下能否放我等离开”公丕玉珏微微咬牙,还是满带踌躇的问出来。 虽然她生而云端,但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童遮也关心这个问题,可仍旧没有直视“白焰诡影”,避免冒犯。 “自然可以,我可以随时终止联系,让你们离开。”郑悬舟淡淡道。 三人同时松口气,力量、位格都远超他们的诡异存在,压根没必要用一些好听的话来欺骗他们。 看来对方真的无意伤及性命,也许另有所求……但只要性命保得住,其他都是后话! 羡王张了张嘴,原本想说,“那请阁下赶紧放我回去吧!”,可马上意识到……自己离开了寝房,十几天的“忍辱负重”已功亏一篑,无法得到神秘圆牌的更多资源,现在回去他还是什么得不到! 人在意识到处境安全后,很快就会被“好奇”所驱使。 羡王的好奇心一直很重,他话音一转,认真询问:“那……我参与聚会的话,我能得……哦不,阁下想要得到什么” 第六章 :修士路径 本欲当先离开的童遮、公丕玉珏,也下意识闭上嘴。 好奇心驱使下,他们真的很想听听“白焰诡影”的回答,退一步讲、对方始终掌握主动权,要是一味要求赶快离开,反而还会惹恼对方,他们两个都不是蠢人。 “既是聚会,便有规则。” 郑悬舟并没直接回答羡王的问题,他不可能一开始就把需求曝光,何况还只是一些诸如“我该怎么修行”的低端需求。 他摆出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随意道。 “此间的规则,乃是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 在座三人再度松口气,等价交换意味着对方不会对他们进行压榨和掠夺。果然,这位疑似“高境”的“恐怖存在”根本不屑于做巧取豪夺的事。 公丕玉珏眸中先是闪烁出欢快的情绪,但很快就烟消云散。 她隐疾在身已时日无多,目前,她最想知道的还是能否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等价交换”童遮想到关键,眼睛发亮,下意识摸向怀里,却意识到自己的包裹没带过来。 低头思忖片刻,他心里涌出疑惑,“恐怖存在”到底有什么需求 难道说……出于某种原因,这位“恐怖存在”力量受限被“封印”了所以需要假于他人之手才选中了我们 心里的谨慎,以及多年来的行事准则告诉他,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一切看似不求回报的帮助,都定有其代价存在! 要是他们真的与对方“等价交换”某些重要资源的话……这个“恐怖存在”有可能复苏更多的力量,带来难以预料的未来效果! 可我确实需要这样的一条渠道,这是危险,也是机遇……童遮继续沉默。 “等价交换的筹码是什么”羡王倒没有他们的胡思乱想,直接发问。 郑悬舟淡笑道。 “你所有或是他人所求;你所求或是他人所有。” 公丕玉珏和童遮保持沉默。 羡王却来了精神,坐直几分,“那么……阁下,我等日后该如何称呼您呢” 言外之意就是,他愿意参加这样的聚会。 郑悬舟心念电转,如何称呼 这是一次试探的机会…… 短暂思考后,他回想之前的九人长明会,淡淡道:“宗帅”。 用这个称呼,一是为试探场中三人是否知道有关“长明官”的事情; 二来,这个称呼可以展开别的联想,就算真的有人了解这方面的事,联想到了长明宗帅……上一代长明宗帅已然仙去,会给他笼罩上更多的神秘色彩!无论如何也无法指向他本人“郑悬舟”; 三来……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在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世界中适用的逼格最高的称呼了,要是这都会露怯被看出破绽,那他就只能认栽了。 千年前古齐王朝的官衔早在齐国灭亡时便被取缔了呀!这个称谓代表何意……是否说明这位“恐怖存在”已有千年以上的修为从历史长河中走出来的高境修士……公丕玉珏和童遮做着类似的判断。 我大齐四方宗域的最高官衔不过没有前代称,似乎另有所指总之非常不简单……羡王心里则闪过这样一条消息。 通过三人的表情,郑悬舟看出他们全都没有联想到“长明宗帅”,不由多看了“言”字羡王一眼。 ——就连这位疑似齐王朝某位王爷的人,都没听说过“长明官”与“宗帅”这里面的水,比我想象的更深! 羡王继续问道:“‘宗帅’阁下,我可不可以问一些对您来说,非常简单的小问题” ……“小问题”我也回答不出来。郑悬舟自嘲的思考着,关键时刻只能尽可能的“故弄玄虚”来糊弄对方了,他淡淡点头。 羡王坐直几分,认真问道,“我身边有许多修士,但他们不能教我修行。我也是直到最近才因一次偶然机会,成为‘算修’。但我仍旧对修士界没有太大了解,阁下能否给予我一些解答……修士到底有多少条路径到底该如何正统修行、如何提升实力又该如何运用自身的修为” 郑悬舟强忍住无奈,心说:这我也想知道。 他故作随意的动作,没有回答。 另一边,公丕玉珏依旧沉默。 童遮似乎找到能够初步获取“宗帅”好感的机会,毕恭毕敬的道,“这种问题无须‘宗帅’阁下亲自回答,请阁下允许我来为他解惑。” 郑悬舟缓缓点头,靠坐在无形座椅中,态度悠然……实际上松了口气,竖起耳朵认真听。 羡王惊喜的看向童遮,同样摆出倾听姿态。 童遮简单措辞,娓娓道来: “无数追求历史之真意的大儒与学问家曾做过深入挖掘,但修行路径到底有多少……依旧众说纷纭,有人说‘三教九流’便有至少十二种路径,‘三百六十行’便有三百六十种路径,‘三千大道’有三千路径,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你。” “我知道的便是,目前最广泛被修士界认知并流传的说法:世上有‘九大道’与‘无穷小道’。九条大道,乃是无数修士先辈经历挖掘与开拓、并最终流传下来的完整路径,是真的可以踏入‘上三境’乃至飞升为‘九境之上’‘仙人’的路径。” “至于无穷小道,那就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路径了,极其不稳定。最终到底能够修行到第几境,无人可知。有的小道,终生只能停留于第一境,有的甚至能够达到‘上三境’,其神妙手段层出不穷!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正统修行之法,大多需要自行挖掘、开拓,也几乎不可能飞升成仙。” “修小道者,被修士界认为是‘歪路’,唯有某些寻不到正统九大道修行路径的散修,才会入此歧途。” ——九大道、无穷小道!这果然是个无比玄奇的世界! 郑悬舟控制着表情与姿态,摆出一副随意的态度。 羡王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童遮下意识偷看白焰一眼,想看看“宗帅”能否给以常识之外的补充。“究竟有多少条修行路径”,这是修士界共同挖掘的重要命题,也许只有“宗帅”这样的恐怖存在才能了解到。 但很快,他遗憾的收回目光。 “宗帅”根本不关注这种基础问题…… “我目前掌握了一定境界名称的‘九大道’路径有四条,你方才所说的‘算修’刚巧在此行列。” “‘算修’准确来说是‘算师修士’的俗称,‘算师’是‘言’之一途的第一境,第二境是‘说书人’,第三境是‘戏法师’。其为九大道之一,该路径能够掌握部分江湖卖艺的本事与一些诡奇的天机命理测算之法,更多需要依靠的是‘说话’的学问,老话说:‘金评彩挂、全凭说话’就是此意,正因此将路径命名为‘言’之一途。” 羡王露出了“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他只知道比较简单的修士信息,从没有这么系统地学习过! 他二哥、也就是大齐皇帝“开平天子”,一直禁止他了解修士世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郑悬舟现在的表情就将是他的复制版。 “九大道每条路径都有九层境界,从低到高、一境到九境,可以笼统分为‘下三境’‘中三境’和‘上三境’,俗称‘低、中、高境’,暗合‘天地循环,九九归一’之数。达到更高境界,可拥有更多能力,同时还能让低境界的能力升华。” “修士路径的修行方法乃是‘感气’‘吐纳’与‘穿星’,当然,未明确选定修士路径前,不能随意‘感气’,否则极容易恶化为‘诡物’,需要找到特定路径、特定境界的‘星轨图’和与之协调搭配的破境丹,才能够突破正确的境界。” “举个简单的例子,你现在是‘算修’,想要突破为‘说书人’,就需要在真元实力达到突破瓶颈时,找到‘说书人’的‘星轨图’,并服用‘二阶破境丹’才可以。如果‘星轨图’是错的,或是误用其他路径的‘星轨图’,你的身体将出现未知的异变,极大可能失去意识成为拥有某种杀戮厄运的‘诡物’,哪怕残留意识也将是九大道与修士界所不容的‘诡修’!” 羡王费力的将所有“知识点”都理解后,这才道,“阁下的这些知识对我极有用途,那按照规则,我应该付出什么来交换这些知识呢” 童遮本想说出自己的一些需求,但又怕初次见面的“宗帅”阁下会把他当成一个只注重蝇头小利的人,所以摇头道: “这些都是修士界最普通的常识,我可以无偿告知。” “不不不,那可不行。”羡王连连摆手,生怕破坏“宗帅”阁下的聚会规则,他恭敬的看向白焰。 “还请宗帅阁下为我等做见证,是我亏欠这位,嗯……这位仁兄一次,下次若是还有聚会,我愿意付出一些修士资源作为补偿。” “好。”郑悬舟“不甚在意”的点头,心里已将这些知识都记在脑子里。 ——所以,我想要修行、成为修士,就必须先确定某条修行路径,然后找到与之对应的“第一境星轨图”和“一阶破境丹”,并尝试“感气”“吐纳”“穿星”虽然不太明白这三个词的具体意义,但我看的小说多啊,应该能理解个八九不离十! 郑悬舟不由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无疑是今天聚会的最大收获! ps.“公丕”在我国古代并不是复姓,在本书里则是大顺皇家复姓。 第七章 :上门 公丕玉珏通过羡王与童遮的交流,看出一定的便利,突然想问问神秘莫测的“宗帅”阁下、还有另两人,是否有她需要的“活命药物”…… 尽管心里已不抱什么希望,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万一呢! 正这时。 白焰中的郑悬舟精神一动,他感受到“长明圣坛”的聚会即将结束,最多只能再维持几分钟。 聚会是有时限的…… 他心里判断着,环顾三人,淡淡说道。 “你等如若愿意继续‘聚会’,便留下代号,我将在每月五数之日,子时,再度开启聚会。” 所谓“五数之日”,其实就是每月五日、十五日、二十五日这三天,每隔十天一次聚会、一月三次。 他这样确定参会日期,即便三人中有他国之人,也没问题。 普天之下的各国,虽年号不同,用的却都是同种历法。是一位名叫“乐台散人”的大儒推演、编写出来的,各国日期一致。 这也是郑家藏书里的知识。 “……”公丕玉珏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没有再问。 她必须要服从“宗帅”阁下的选择,看这意思,“宗帅”阁下已经决定终止会议。 下次有机会的话,再尝试一问。何况那种药物已然绝种千年,父皇找了十余年都未曾找到,即便是“宗帅”阁下……唉,如此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奈何我与之无缘…… “五数之日”,今日是大顺天永三十二年,冬十一月初九。下次聚会还有六日,夜半子时……童遮和公丕玉珏做着同样的判断。 “五数之日”,今日是大齐开平十五年,八月十六。下次聚会还有九日,子时……羡王也在心中盘算一下。 羡王自顾自念叨,“代号……”。 他四处环看、想找一找起名思路,就算他生性没心没肺,也不可能在这种聚会上直接报出大名…… 余光扫到身后石门,他不由扭回头看过去,眼睛一亮。 “‘宗帅’阁下,我背后这个石门上写的‘言’字,是对应了我的修行路径吧那我干脆就拿我这‘言’之一途的第一境名称,‘算师’做称号。” 郑悬舟淡淡点头。 ——重新认识一下,“算师”,疑似大齐王朝的权贵,也许可以帮助我还有弟弟妹妹,摆脱民夫、罪人的身份……但,怎么操作才能不暴露出“宗帅”就是“郑悬舟”呢这值得仔细思考。 童遮与公丕玉珏也下意识回看石门。 ……“宗帅”阁下可以轻易看透我的修行路径,并书于石门之上,那我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童遮心里想着,朗声道:“我是‘恶’之一途,第一境是暴徒,所以我是‘暴徒’。” 公丕玉珏明显发愣……我根本并非修士,为何石门上会显示“帝”之一途难道这是最适合于我的路径“宗帅”阁下连这一点都能洞悉父皇身边的修士没一个能看出来的!……“宗帅”阁下果然无比强大、远超想象!说不准真有我要的“活命药物”! 她开口道:“‘帝’之一途,第一境,我是‘制衡师’。” 郑悬舟缓缓点头。 ——“暴徒”,未知出身,特点是身上气息矛盾、喜欢去娱乐场所消费,做事比较懂分寸、识时务,能第一时间在我面前“刷好感”。 ——“制衡师”,小姑娘,疑似“傲雪之国”上层出身,可能有隐疾,惜字如金。 “算师”羡王又像是想到什么,低着头问道,“那,‘宗帅’阁下,我们这个‘聚会组织’就算成立了吧不知该起个什么名字此处有九道石门,方才‘暴徒’仁兄说,‘九九之数,暗合天地大道’,不如就叫‘大道会’” 粗俗而又张扬……郑悬舟心里吐槽,直接否掉了这个称呼,淡淡看向另两人。 “暴徒”童遮一脸严肃道:“我觉得叫‘宗帅会’更合适,这里乃是‘宗帅’阁下的地方!” 羡王差点忍不住给他竖个大拇指……这也太没节操了! 公丕玉珏微微侧头,不忍直视。 舔功一流,专门为了迎合我而起的名字……很张扬、很不知收敛、很舔,但我喜欢!不过为了保持身份,还是算了……郑悬舟一本正经否掉。 公丕玉珏略做思考才开口,声音清脆悦耳。 如果不是另两个人起的名字太让她反胃,她可能还会继续保持低调沉默。 “九座石门意指九条大道,未来这里也许将坐满九位修士……由‘宗帅’阁下统领我等,不如就叫——‘十修会’!” 很叛逆的名字啊……修士界公认九大道,偏偏走出一个‘十修会’!这是在叫板修士界吗未来若是修士界得知有这么个组织,会不会视之为“歧途”童遮眼睛一亮,他生来就是叛逆之人,不喜世俗枷锁,很喜欢这样的称呼。 九九合一为大道,十修会,这是代表着大道之上比我起的还要霸道啊!很有意思……羡王心里也不由认可这个称呼。 ——起码比另两个名字正常点,我又是个起名废,就是它吧……郑悬舟倒没有童遮和羡王脑补的那么多,缓缓点头,默认了。 在座三人脱离蒲团限制,一同站起身,毕恭毕敬低头。 “下次五数之日,十修会再聚。”郑悬舟嗓音淡淡。 “谨遵‘宗帅’阁下之命!” “谨遵‘宗帅’阁下之命!” 三位“十修会”成员异口同声答道。 郑悬舟张开双手,七件法宝带着流光,自惨白焰火中飞出,分成三道、融入三人。 物归原主。 堂堂“宗帅”,岂会贪墨这几件法宝 当然,马甲不在意,“郑悬舟”本人却很在意,看着其物归原主非常肉疼!套马甲也是有代价的呀! 下一刻,他切断与三个“光点”的联系。 人影消失,“长明圣坛”再度陷入沉寂。 意识分离出焰火,整体观望“皇陵投影”。 ——“皇陵投影”似乎不止只有“图书馆”和“长明圣坛”,还有更多值得挖掘的地方。 但他此刻头脑昏沉,“皇陵投影”逐渐模糊,这次“十修会”已让他精疲力尽,到达极限…… 他身躯一震,回到现实世界。 在“长明会”开始之前,日头西斜,现在已然全黑。 看着高悬的弦月,郑悬舟的第一反应是:天气晴朗、没有雷雨! 回想起那个“黑影闯入家中提头”的画面,他心里微微松口气。 看来不是今晚! ——江都领或许还有时间解决掉那道“黑影”,但也不能把宝全押在这一个人身上,我也得尽可能想想办法……难道说,逃跑 思路回收,他马上意识到身体在被拖动。 耳边传来凄切的低低哭声。 他咬牙切齿忍住头痛,一个骨碌从一块破木板上滚到沙土地上,奇怪的看向四周。 前方有两个瘦小背影吃力拖拽着麻绳、麻绳另一端连接着他刚刚躺着的破木板。 哭声也源自那两道身影。 似是感受到动作,两人“刷”的一下回过头来。 清冷月色下,一大两小迷茫的互相对视。 凭借记忆,郑悬舟辨认出对方,“安儿煊儿” 这两人是他这一世的弟弟妹妹,郑亦煊和郑安安。 两人都是又瘦又小的样子,身上衣服破烂,小脸蜡白,眼圈红肿。 郑安安原地愣住,不敢置信。 郑亦煊却清脆的喊了一声,“大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扎进大哥怀里,哽咽着哭起来。 郑安安反应一会,不确定的问:“大哥”。 郑悬舟也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没来由觉得两个孩子十分亲切,笑着点点头,柔声安慰,“没事了。” 郑安安轻咬干裂的嘴唇,也走上前扑进大哥宽阔的怀抱里。“大哥!你,你真是吓死我和煊儿了!我们还以为,你,你和爹爹、娘亲一样,离开我们了!” 安慰好弟弟妹妹、并简单解释刚刚只是“太累睡着了”后,郑悬舟从地上站起。 郑安安还有些疑惑、睡着怎么会连气息都停了 郑亦煊却不在意这个,恢复往日活力、抹干眼泪,拉着大哥的衣角一劲儿往家指着,“大哥!快回家呀,晚上有肉吃呢!” “肉”郑悬舟一挑眉。 郑安安解释说,“是一位军爷送来的……说是有事要找大哥呢。我,我们有些怕他,所以就一起出来找你,没想到看到你……” 郑悬舟眼睛一眯。 有人上门相求,是江都领 动作好快啊,直接找到家里来了 第八章 :血誓 回家路上,郑亦煊咋咋呼呼的说着,“大哥!今日外头来了好多好多‘戴着黑头盔’的,还骑着大马,震得屋子都直发颤呢!” 郑悬舟大致明白:“皇陵窃贼”的事情还没完,禁军正上下搜查。 他和弟、妹简单的了解情况,禁军只是例行询问过他们姐弟,没有更多牵扯。不过有“皇陵窃贼”的原因在,民夫村现在的看管比以往严密了一倍不止。 “看来……我想带着弟弟妹妹逃出民夫村,躲开‘黑影’的方案暂时行不通了。” 说话间,他们来到一户小院外。 这院子与郑悬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略显寒酸、空间不大。 院中间有一口井,两边堆着杂物、柴垛、水缸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工具,侧边有一间小房来生火做饭,正对院门的方向有三间屋子,是平日里住人的。 民夫虽然都是罪人、要世代修陵,但也会因所犯之刑分级处理。 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无法住民夫村、都是住在山另一边的“民夫营”里,那环境比这儿恶劣,看管更严酷,平时的“工活”也比他们要多好几倍。 郑家犯得事,没到那步田地。 主屋外,一名副将装束的甲卫站在门口,一看到人、立刻进屋汇报。 郑悬舟简单辨认……大致确定不久前在镇灵山下的队伍中见过,应是江都领的一位副将。 三兄妹走进屋,正面三间屋子常年难照阳光、里间都是黑漆漆的,还有极为醒目的破洞会漏风漏雨。 此刻,主屋点着昏暗油灯,映出两道背影。 已等待片刻、一身银甲的“江都领”立时看了过来。 郑安安在自家大哥耳边说,“大哥,就是这位军爷来找你的。” 江都领认出郑悬舟、眼睛不由一亮,他强行控制住面部表情,略显谦逊的道:“郑先生,叨扰了。” 身边的副将本想当先问话、却被拦下,不由惊讶于自家都领对这个民夫的尊敬,微微瞪大眼睛。 郑悬舟思考了一路:到底该如何面对江都领的质询、以及后续引发的麻烦 在“十修会”之后,他越发明白“修士”的身份因一些不明原因、是不能完全公之于外的。 所以,他要占据主动、而且要尽可能避免被更多人知晓。 “我的小妹、小弟还没吃晚饭,不知可否……”郑悬舟朝着门外示意一下。 “也好。”江都领点头。 郑悬舟给了弟妹二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安儿,你带着弟弟先吃饭,不用等我,我有事儿和这位军爷说。” 桌上早就摆好饭菜,好在天气闷热、要不已经凉了。 郑安安虽有一肚子疑问、对那银甲军爷也有畏惧,但知道此时不宜多问,乖巧点头,拉着弟弟到饭桌边坐下。 …… 小院中。 在靠近院门的一侧,郑悬舟三人站定。 “军爷,小人那些摆摊算卦的东西、因禁军的封锁暂时找不到了。” 江都领没说话,侧头看向副将。 副将先一愣,紧接着又露出惊讶……啥意思帮民夫找丢失的东西可不是我的职责!……都领大人和这民夫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这民夫有何奇异之处,还需要提着肉品、银两登门拜访不就是个没有修为的算命先生、江湖骗子嘛 他心里奇怪却不敢插口,识趣退后半步,恭敬答道,“是,末将这就去将那些东西找回来!” 一转身,他离开院中。 郑悬舟权衡着、正准备开口。 目送副将离开的江都领,勉强维持着的表情瞬间垮掉,眉头不由得皱紧几分,他毫不迟疑,先一步单膝跪倒在郑悬舟面前。 “请先生救我!” “……”郑悬舟心念电转,立刻俯身搀扶住江都领的双臂。“大人,你……这是何意啊” 他以稳为主,先“装傻”是最好的应变方法。 要先明确对方的态度! 江都领眼神恍然,心思百转……看来即便到现在、郑先生也不愿意暴露自身“言”之一途修士的身份,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强迫,毕竟他是我的恩人! 郑先生身为民夫、又为“修士”,定是深知一旦暴露自身,便有可能受到朝廷通缉,被“隐修司”抓捕。可他看出我命有死劫、还是义无反顾的为我解卦、并将此卦象告知于我!这等大恩,我岂能恩将仇报 江都领肩膀一沉,并没有被郑悬舟拉起、继续单膝跪在地上,脸色发紧。 他没有试图戳穿“郑先生”的身份,直接解释起情况。 “不瞒先生说,在先生解卦后,我立即前往‘占星司’,做了次最贵的测算!给我测算的是一位‘言’之一途第三境的修士!也是目前占星司对我等朝廷直属‘民’之一途修士开放的最高规格测算,解卦结果就在这里……” 他递上纸条,展开给郑悬舟看。上面写有鲜红、扎眼的“死”字。 “即便是第三境修士,也只能算到我死劫将近,死气缠身!根本无法算到更精细的内容!想要算的更详细,唯有中境‘言’之修士方能做到,有钱也买不到!死劫极难有挡劫之法,除非了解死劫缘由、对症下药,否则基本十死无生!” 解释完后,他直勾勾的盯着郑悬舟,眼神火热、带有强烈的敬意与希冀。 显然在他的心中已然笃定,郑悬舟是一位隐藏的“中境”“言”之一途修士!否则根本不可能得到“雷雨夜、死劫”这么明确的卦象! 郑悬舟嘴角一抽……你好像误会了一些什么。 他接过那张卦纸,短暂思考。 连占星司都算出了死劫……这么来看,“图书馆”的“死亡画面”是真的!不仅是江都领死劫将近,就连他们一家也定是如此! 他皱紧眉头,十分纠结……这事儿有点难办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继续伪装成对方眼中的“中境”修士,给对方指点迷津,是最好的方法。 可这太容易露馅了!他是个连入门都没有的“外行修士”,江都领要是过于高估他的实力、反而容易出岔子。 这可是生死大事! 他短暂踌躇之中,江都领双手交错于头上、毕恭毕敬道,“死劫卦象已现,但我左思右想、想破脑袋,仍想不到死劫究竟从何而来,就更别提对症下药挡劫了!还望先生为我指点迷津,救我一命!” “我起于微末,终不敢忘他人对我的任何一点恩泽。我的母亲曾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知先生身份敏感、决不能暴露,否则便会遭来杀身之祸!但今日,我江绣在此立下血誓!” 他咬破左手中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奇特的字符。 “若来日,江绣有半点辜负先生之处,教我化作诡物、永世不得超生!” 血誓完成之时,地上的字符霍然亮起血光,虚空中短暂闪烁出象征“玄龙”的字符。 天地间仿佛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炸响在郑悬舟的脑海,一种无形的联系感出现在他和江都领之间。 他如有明悟。 江都领立下的血誓,应当是对修士来说极为毒辣的誓言,有天地为证、不可违背。能立下此誓,也基本表明对方的态度。 不过这个血誓完成的情景,好像有些似成相识…… 他来不及多想,淡淡叹息一声。“你想错了,我并不是你眼中的‘中境’修士,只是罪人、民夫而已。” 无论江都领怎么去揣摩,他都绝不能明面上承认他是“修士”,避免落人口实、隔墙有耳。这可是个无比诡奇的世界,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修士,能够通过他说出的话、直接锁定他三缄其口是必然的! 江都领脸色顿时黯然、有些失望……但郑悬舟话音一转。 “不过……单以卦象来说,我倒是能看清你的死劫。” 江都领瞬间眼睛就亮了,身子前弓、尊敬已极,“请先生教我!” “你记住,我不会出手帮你挡劫。是否成功渡过此劫,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郑悬舟低下头看他、淡淡道,“卦象显示,雷雨夜下,有一诡物,善摘人头颅夺命。你的死劫,便来源于此。” ……郑先生一定是怕亲自出手、必将引来帝都大修士注意,所以不能出手!不过先生都说到这一步了,如果我还是没办法活下去,那就是我自己无能,怨不得任何人! “谢先生!”江都领肃然跪服在地,心中由此展开思考: 摘人头颅的诡物,莫非是……“提头诡” 第九章 :中境诡物 江都领心念电转……我已不是初次和“诡物”打交道,“提头诡”在“诡物”行列中不算可怕,只能算是末流,诡异手段少得可怜。能在无形间取我性命、为我带来死劫的,一定是“中境”的“提头诡”! 他的职责是护卫镇灵山、现在还有搜寻“皇陵窃贼”。按正常情况,短期内都不会轻易离开镇灵山辖下。 由此推断、他命中死劫,也就是郑悬舟所说的“雷雨夜中夺他性命的诡物”,定是在“镇灵山”境内。 “中境”诡物即将现身于“镇灵山”这乃是不容小觑的重要消息! 有了思路的江都领,再次对郑悬舟千恩万谢,准备就此离开、抓紧时间搜寻。 啪—— 一声脆响,一颗石块从院外丢入院中,刚巧落在江都领的脚边。 随即,五感有所提升的郑悬舟,以及刚刚起身的江都领,便全都听到院外有人在压低声音呼唤着:“郑悬舟!郑悬舟!快出来!” 江都领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刀,却见郑悬舟做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听话的停止动作,退后两步。 郑悬舟则走出院门。 往院里扔石块,这是原主和纪鹏商量好的见面“暗号”。 一出门,果然看到纪鹏手上提着两只野兔、是来送野味的,同时还有别的话要说,忙不迭的把他拉到角落。 “最近风声紧,我近期不会再给你们送东西了。”纪鹏直接将野兔塞进郑悬舟的怀里。 “理解,家里还有禁军来询问,似在抓捕某个要犯。”郑悬舟点点头。 纪鹏脸色低沉,“另外还有个事你得知道,你家小妹今年已十三岁了吧” 郑悬舟像是想到什么,眉头微微一紧,“还有半年才满周岁,不能被送到‘春绡苑’!” 纪鹏叹口气,“这能不能被送、也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往年的确是说,民夫村中的女孩十三岁以上才会被带走,但今年也不知为什么要那么多女孩,总之……我头上的大人说了,月底、就要将民夫村所有十岁以上的女孩汇总到一起,送到‘春绡苑’去调教!” “我已试过打点上下,但是你家小妹被登记在册,这是没办法更改的事儿!我身单力微,真的是尽力了……!” 他无奈的说着,又从自己兜里摸了块银子递上来。 “这是我这月的全部月俸,你拿去到‘民夫坊市’给你家小妹买几块首饰、让她到‘春绡苑’后拿来讨好姑奶奶、好歹少受点罪!” 郑悬舟脸色发白,心脏不由揪紧。 这的确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但在记忆中,小妹郑安安的乖巧、可爱之处,也同样刻在他的脑中,让他下意识就认作是亲妹妹,没有半点疏离感。 在这种情况下,让他眼睁睁把瘦瘦小小、才刚有他肚子高的妹妹,送到那种地方去怎么可能! 他想到屋里的江都领、也许此事还有缓和,他咬牙点头,“我……知道了,我想想别的办法。” 他把对方递上来的银子又给塞回去。 “纪军爷,人得讲良心,你这两年没少照顾我们三兄妹,你的月俸我是肯定不能要的,你家里也有母亲在世等着你尽孝呢。还有其他事吗” 纪鹏顿了顿、见郑悬舟确实不愿收钱,没再强求、他拍拍对方的肩膀。 “悬舟,咱们相识多年,我是真不愿意看到你郑家……但世道如此,你也想开点吧,换个思路说……‘春绡苑’对女孩来说虽是人间地狱,但民夫村就轻松了女孩吃不了修陵的苦,去春绡苑如果姿色出众、才艺过人,也许以后有机会选入‘教坊司’,还有富贵一遭。” “民夫的命、更如草芥,我再和你说个事。就在前两日、山上大举调用山那头的‘民夫营’,将所有能用上的民夫,都给拉进了山里……修陵又开始了!按我观察,最晚下月底,你们也会被调去山上。” 郑悬舟看出他态度很沉重,眉头一紧,“这次山上的修陵任务有危险” 纪鹏抿抿嘴,“不该说的不说,但你想想三年前。” 剩下的话不用说了,三年前,郑悬舟的记忆中只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场“皇陵修缮事故”。 郑家所有被贬做民夫的长辈,包括郑悬舟的亲生父母、祖父,都“葬身”在事故中…… 目送纪鹏离去,郑悬舟一阵头疼。 这真是祸不单行。 死亡预示画面中的“雷雨夜摘头”,他才勉强找到解决办法,结果“春绡苑收女”和“修陵任务”又要来了。 果然,身为地位卑贱的民夫,命运就只有一个“死”字,甚至生不如死。 ——这月月底前,安儿必须摆脱民夫的身份,否则就会被送走;而下月底之前,我和煊儿也要摆脱民夫身份,否则也很可能会因参加“修陵任务”,涉及某些皇陵隐秘而被陪葬。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院中。 江都领直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恭敬的说道,“郑先生,方才你们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我无意窥探先生您的秘密……只是偶然听到。此事,我或可想办法解决。” “但……民夫身份特殊,不是想赦免便能赦免的。正规途径需要陛下开金口、由大统领亲来赦免才行,这几乎不可能、从无任何先例,进入民夫村与民夫营的基本就要做一辈子民夫。我与周副统领交熟,也许可以请他私下抹去一位民夫的在册身份,就说是跌下山、意外而亡。” “这就很难再获‘平民身’,需要一生颠沛流离、活于阴影之中。可即便如此,想一次解决掉三个民夫名额,副统领也还是不能答应我。” 江都领十分诚恳地说道。 郑悬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没有任何隐瞒。 所以在短暂沉吟后,说道:“如若我在二十六日前,还未想到让小妹摆脱‘春绡苑’的办法,便请你帮忙将我家小妹的在册身份抹去。至于我和小弟这边,我会再想办法。” 江都领立刻点头应是……郑先生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中境”修士,背后定有一些渠道与方法,甚至还可能另有一位“师父”存在,兴许可以找到转机,不需要我过多插手。 “既如此,我就此告辞,这就去彻查您方才提到的诡物。后续若有什么进展,我会第一时间告知给郑先生……在镇灵山辖下出现‘中境’诡物,并非小事,极可能会引发成片的死亡。” 郑悬舟沉默点头,在江都领走后关闭院门,先将两只野兔放到柴房,然后便进入主屋。 他之所以将最后期限定在二十六日,就是因为:在二十五日的“十修会”上、想办法让那位疑似齐王朝上层的“算师”出手,解决掉他们三兄妹的民夫身份!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最佳方案。 但具体怎么实施,还有待商榷。此路完全不通的话,再考虑让江都领先将他妹妹的身份抹去。 一进屋,就看到郑亦煊已吃完饭,在屋里瞎转圈、跑来跑去。 而郑安安却安静坐在饭桌边,看到大哥进门,马上将筷子递了上来。“大哥,你回来了。” “你还没吃”他看了一眼小妹手边没动的碗筷。 “等大哥一起呢。”郑安安乖巧说道,尝了一口碗里的粥,“有些凉了,我去帮大哥热一热。” 她一撸袖子,下意识想要拿过大哥的粥碗。 郑悬舟温和一笑,摆摆手,“不用不用,快吃吧,这么热的天气、凉粥刚刚好。” “哦……好吧!”郑安安抿嘴柔柔一笑,将两块切好的肉夹到大哥碗里,“大哥,吃肉!” “好!”郑悬舟抱起粥碗,开吃。 眼睛却不由多看了郑安安几眼。 这个小妹,带着婴儿肥的小圆脸十分可爱、但稍稍有些粗糙,脸色也有些不太健康的苍白。 但若是施以粉黛、经历正常的发育,未来应该是个很漂亮的美人儿。 “大哥,你,你看我干什么呀”郑安安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住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好好吃饭,什么事儿都没有。”郑悬舟淡定摇头,温和的安抚道。 郑安安总觉得大哥有哪里不太一样,今日居然还有穿着银甲的军爷带着肉品和银两上门,这在以前绝无仅有。 但大哥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也就将疑惑藏在心里,没有过问。大哥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和弟弟好,为了这个小家……! 第十章 :监牢 第一夜。 屋外很平静,隐隐传来蝉鸣之声。 郑悬舟的内心却极不平静,在种种复杂困难下,他仍有谨慎思考、汇总脑中疑点的想法。 长明会、十修会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再去想,小妹的事毕竟还有个江都领兜底,亟待解决的其实是隐于身边的未知危险。 “江都领施以血誓表态时,我心底的熟悉感,似乎来源于‘玄龙’字符……这让我想到刚苏醒时,我给中年妇人算‘玉扳指’,看到白猫吞下玉扳指时,画面里也显露出了‘玄龙’符,这是巧合吗” “最奇怪的地方在于,‘玄龙’在大齐,素有祥瑞之象,是大齐皇族乃至百姓最崇尚、信仰的瑞兽。可为什么在这两次情况中,‘玄龙’带给我的感观,都是颇具诡异与不详呢” “这很不正常!难道‘玄龙’符代表某种危害包括皇室信赖‘玄龙’都是错的算了……这种问题对现在的我来说,未免太高端,可以做了解,不能一味纠结。” 他暂时放下对“玄龙”符号的奇怪思考,想到另一件事。 “头脑中各种记忆碎片基本拼凑完整,可我却还是想不起任何有关‘算卦’的事!我到底怎么成为‘江湖骗子’的、那些算命的东西又是哪来的‘民夫坊市’就算有卖的、我也不会刻意掏钱买回来施展骗术吧原主真的会给人算卦解卦吗这段记忆为什么消失了” “还有,我该怎么开始修行星轨图和破境丹到底从何而来” 他苦思无解、想着想着,便沉沉睡了过去。 …… 翌日,一大早。 民夫在没有修陵任务时,也有各种“工活”。 民夫营每日都必须保证八个时辰“工活”,没有休沐。而在民夫村,正常是每日六个时辰“工活”,每隔五日有一日休沐。 昨日就是休沐日。 完成不同的“工活”,可以挣铜板到“民夫坊市”去买吃食。 工活强制,挣到的铜板也只够勉强吃个半饱。 未到、迟到者当场拉去鞭笞,每日都有人死于鞭笞。几乎每日都有人试图逃出去,然后就被禁军当场斩首示众…… 兄妹三个走出“民夫堂”。 郑亦煊欢呼雀跃、蹦跳的跑在前面。 郑安安脸上带着惊喜和疑惑,有些吞吞吐吐的看向自家大哥,“大哥……” 郑悬舟点点头,看了眼远处拱卫镇灵山的禁军,拉住妹妹的手臂,加快脚步,“有什么事,先回家再说!” 他们刚刚进入“民夫堂”,被一位“十夫长”拦下,并被告知他们三个今日的六个时辰工活已满,然后就被赶了出来。 往常纪鹏也会想办法给他们兄妹减工,但也顶多减一刻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六个时辰全抹掉! 是江都领…… 郑悬舟心中做出猜测,但他也知道江都领头上还有三位副统领和一位大统领,本身没有特别大的权利。 日后或许也会减工、但绝对不会都像今天这样完全不上工。 以后每日都得先来“民夫堂”一趟,确定情况。而且这事也绝不能宣扬,否则很可能连累江都领。 上面有人好做事啊……他心里稍稍得到一些宽慰,带着弟弟妹妹在不引起任何过多关注的情况下,快速回了家。 家门外,堆了些杂物。 正是昨日郑悬舟让江都领的副将去找回的算摊杂物,一样不缺、完好无损。 兄妹三个将算摊所用搬进院里。 “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安安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大哥了!这两天到底是什么情况又有人送吃送喝、又有人上门请教!今日还足足免了他们一日的工! 郑亦煊全不在意,快乐就完了! 一进院里,就开始四处跑来跑去的撒欢。 郑悬舟回手关上院门,随口解释说:“你可以理解为……我给比纪军爷还要高两级的禁军都领帮了个小忙,他就随手帮着咱们解决一些麻烦,‘礼尚往来’而已,别担心,这是好事。” “大哥……”郑安安有些不太敢置信,家里莫名其妙的就开始走运了 可她生性乖巧,不是一直追根究底的人。 见大哥径直进屋,像是去翻那些藏书,她叮嘱在院子里疯跑的小弟“煊儿,别打扰大哥读书!”,便跑到柴房去生火熬粥。 走进主屋的郑悬舟,将家里留存的藏书都给找出来,将原主没看过的书都匆匆翻了一遍,耗费足足小半天时间,却几乎没找到任何有用的内容。 吃过伙食改善、添了肉菜的中饭,他搬把小凳子坐在院中晒太阳。 手里抱着本《齐史传》。 呼……外面风声正紧,我想出去算卦挣外快也不行。不过现在家里有肉有银子,没以前过得那么紧张,暂时不用去摆摊挣钱。等外面风声冷静下来,我就再去摆摊! 他心里如是想着,但就是下一秒,他猛然意识到:我特么为什么要想去摆摊的事儿我压根不会算卦、只会糊弄人!就在昨晚我还在想“摆摊”的种种奇怪之处啊! 他眉头一紧,额头上沁出些许冷汗。“在我身边,好像有某种未知的力量,在诱导着我出去‘摆摊算卦’!原主缺失部分记忆、莫名跑去摆摊,果然另有隐情!……莫非除了雷雨夜摘头的‘诡物’,家里还有别的‘诡物’” 郑悬舟头皮发紧,突然觉得在家待着也不太安全了!他假装读书,强装镇定,意识缓缓沉入到脑海中的“皇陵投影”。 他想看看“皇陵投影”还有哪些妙用,能否让他摆脱眼前窘境。 一刻钟后。 郑悬舟的意识已在“皇陵投影”中穿梭了几个来回,大致确定内部情况。 “皇陵投影”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真的皇陵,有大齐的历代帝王、先祖,在投影中,他几乎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观察整个皇陵,壁画、陪葬品、所刻铭文、棺椁等,详细了解整个皇陵的内部构造。 但他暂时对这个不太感兴趣。 另一部分,就是隐藏于皇陵深处的所在!通过“长明令”透出的简单知识,他大致判断出是“长明官”的地盘,可以称之为“长明总舵”。 这种深入隐藏的建筑模式,让郑悬舟觉得……似乎所有修建在其外的历代帝王陵寝、都是为了隐藏、保护住这个“长明总舵”!“长明官”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居然能够得到历代天子如此庇护 他对此进行探索。 “长明总舵”最外围的首个墓室,是之前的那座“图书馆”。 “图书馆”中仍摆放有无数的无字书,仅有一本书发着光、能够阅读。 其上仅有两页内容。 一页对应“雷雨夜三兄妹被摘头”的画面,一页对应“雷雨夜江都领与诸禁军被摘头”的画面。 ——我可以通过图书馆、看到自己与他人的“死亡画面”、并记录在这些无字书上但这需要触发条件……江都领是在找我算命、触发某种条件后,才让我看到他的“死亡画面”的。 他穿过“图书馆”,进入第二个墓室。 圆形墓室、九门,正是开启聚会的“长明圣坛”。 他没有在“长明圣坛”多留,直接穿过、进入了第三个墓室,更进一步探索…… 瞬间,他的意识深入到一片黑暗。 在茫茫黑暗中,逐渐亮起了诸多数不清的星斗,宛如暗夜星空,银河倒挂,无比的璀璨动人。 让郑悬舟一时有些呆了。这,这是什么地方 他一个念头,唤出“长明令”,试图通过“长明令”来了解这第三个墓室有什么作用。但“长明令”无任何信息透出,他对此还是一无所知。 “暂时命名为‘星空墓室’吧,星辰、银河,这可能和修士修行的‘星轨图’、‘穿星’等名词有关系。” 郑悬舟如是想着,穿过暂时无法触碰的星辰世界,进入第四个墓室。 黑洞洞、幽邃恐怖,让他莫名觉得意识一紧。 眼前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走廊,走廊两侧、最前排有两座幽暗灯光照入的囚笼。 这里像是一座“监牢”,往里走似乎还有更多的囚笼,但他却无法深入。走到这里,意识几乎溃散,能明显感觉到,在他的意识强度得到提升之前,不能再继续深入! 这里就是他对“长明总舵”探查的极限。 这一次,“长明令”给了反馈信息:这里是“长明监牢”,可以拘禁囚犯、甚至直接拘禁灵魂体。 他可以利用监牢,借助“长明令”的力量,强制将他人拘禁在此处的囚笼里…… 甚至可以连接“长明圣坛”,将聚会成员的灵魂体,也直接锁进囚笼之中,妙用无穷! 目前,以他现在的意识强度,只能看清两座囚笼,这意味着他可以借此地封印两个人或灵魂体! 意识略有虚弱的退出“皇陵投影”,郑悬舟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哪怕江都领失手、我真正面对面遇到“死亡画面”中的那个摘头诡物,只要我能及时察觉到它、并赶在它把我秒杀掉之前、把它关进“监牢”!我就能保住性命! 尽管这样操作危险重重、但起码又多了一条生路! 第十一章 :附身 有“长明监牢”存在,郑悬舟对身边那种莫名引导他“摆摊”的力量,暂时放下半颗心。 只要对方显露出行迹,他可以随时将对方拘禁。 当然,这也有对方一直不露行迹、背后捅刀的可能性,但只要他仔细观察情况,对方总会露出破绽,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观摩半天“皇陵投影”,他还是没找到成为修士的方法,无声叹息一下,渠道太少、手段太少。 ——看来只能想办法在下次“十修会”上,骗出某种路径的星轨图与破境丹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选择到适合我的修行路径…… 傍晚时分。 郑悬舟仰头望天,天色晴朗。 他略略松口气,也不是今日…… 江都领的副将,也就是昨天帮着他去找东西的大冤种,给郑悬舟送来一封信。 送罢,什么也没多说,急忙忙的离开。 郑悬舟拆开信笺,将里面沉甸甸的东西倒了出来。 几页信纸。 还有一面成人拳头大小的靛色镜子,背部勾勒着充满玄奇色彩的纹路。 郑悬舟的五感提升,能较为直观的感知镜子上隐有沟通天地的灵性,但相比上次三位“十修会”成员的那些法宝,灵性差得很远,很微弱。 他坐在油灯边,借着昏暗的灯火阅读。 “郑先生,我推测将有‘中境’诡物现身镇灵山,今日苦寻一日无果,故而决定入京去请一位副都统前来坐镇!郑先生若有急事,可通过‘占星司’打制的‘传音镜’与我联络。” “另外,我免了郑先生三日工活,后续每日也只需两时辰工活,休沐日则改为四日一休沐。” ——江都领在民夫村这边的职权,还是很方便嘛,靠谱!不过这也应是他身为都领、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信中,又简单介绍了“传音镜”的使用方法。这镜子灵性极低,仅能传递三次信息,且每次信息不可过长。使用时以意识沟通镜面,无需注入“真元”便可传声。 信纸后面还有几页,写的都是可能出现在镇灵山范围内“诡物”的官方卷宗概述。 江都领倒不是觉得“郑先生”实力太差、见识太浅,连这些位属末流的“诡物”都不认识。 只是防患于未然,将可能出现的“诡物”、其弱点、隐患、辨认方式都从禁军内部卷宗上摘录下来,以免出现“郑先生不得不暴露修士身份除掉诡物”的情况。 ……我在江都领眼中,俨然被认定是‘中境’修士了。郑悬舟摇头失笑,仔细阅读后面的“诡物”卷宗。 信上一共记录有十二种“诡物”,郑悬舟先是匆匆浏览,感慨“诡物”的各种神奇手段,随后定睛在“提头诡”这一列。 “综合来看,这是最符合雷雨夜‘黑影’特点的诡物。” 【提头诡】 【肉眼不可察,需以“真元”凝聚于双眼,或以“望气术”辨认,方可看到。】 【特性:喜“修士”头颅,不喜凡人头颅,提“修士”头颅做收获,可增强其修为。对无修为的凡人,予以瞬杀手段,“尖锋诡气”所过之处、如割麦般头颅滚落;对修士,则优先击杀高境界修士,取其头颅。】 看到这里,郑悬舟眉头一皱,返回来重读“特性”,眉头皱的更紧。 下意识在屋里寻找了一下郑安安的身影。 对方正在收拾碗筷、注意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然后继续低头收拾饭桌。 一如既往的乖巧可爱。 可郑悬舟却突觉通体生寒。 ……“提头诡”对凡人,只会断头,不会提头做战利品。而能引起“提头诡”兴趣,提起头颅的必是修士!在一群修士聚集时,优先收取境界最高的修士头颅! 他仔细回忆看到过的两个死亡画面……这卷宗上的特性记载,符合在十数个禁军之中,“提头诡”优先收割江都领头颅的举动。 但却和在他们家中,收割郑安安头颅的景象严重不符。 “我们一家三口,全都是无修为的凡人,按照‘提头诡’的特性,它只会以‘尖锋诡气’横扫而过,像是割韭菜般把我们斩首,正如我和煊儿的死状。” “可为什么它会对安儿的脑袋更感兴趣仅是因为安儿长得比较好看吗不可能啊,我们三个一母同胞,皮囊都差不多,收拾一下都挺俊俏的。‘提头诡’要真是‘颜控’的话,没理由只提走安儿的脑袋。” 他反复阅读“提头诡”的所有信息,“提头诡”只有两种简单粗暴的“诡异手段”。一个是群体收割的“尖锋诡气”,一个是收获战利品的“提头”。后者会耗费它更多的“诡气”。 他又看其他的“诡物”卷宗,总结了一下……“诡物”基本没有自我意识,所以从不会出手做“无用功”。 不是“颜控”,也绝不会是单独喜欢女孩。 那问题就不是出在“提头诡”上,而是出在安儿身上!尽管他的内心非常不想承认,但重重异常全都指向了安儿,让他不得不做出联想。 ……安儿难道已在原主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修士”这才吸引了“提头诡”亲来提头应该不太可能,以前郑家没有没落前,安儿被教育不能出府,从来没离过家门,来到民夫村后成“修士”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那就是说,安儿很可能被某种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有可能是“修士”,也可能是“诡物”! 这才会吸引“提头诡”亲自过来获取“战利品”。 郑悬舟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理清线索、用油灯火将信纸烧掉。上面的内容已基本被他记入脑中、留着反而是祸患。 随即,他挑出本藏书,将内里挖空,把传音镜藏进去。 抬头时,心中已有应对方案。 “最近几天,仔细观察安儿身上的异常之处,如果确认‘附身’是真,就动用‘长明监牢’的力量,将‘附身’的脏东西拘禁入囚笼!” …… 后两日的工活,已被江都领抹去。 三兄妹就待在家里,享受片刻宁静。 郑悬舟装出原主偏向“书呆子”的人设,一直在沉默读书。 不过……他始终让郑安安保持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借着看书拿余光打量小妹。 乖巧懂事、明事理的她,一整天都在屋里屋外忙来忙去。处理家务、帮着清理小弟整出来的狼藉。 水缸里水不够,她便一桶一桶的抬井水;柴房木柴不够,她便出去捡柴,抬着比她个头矮不了多少的斧子吃力劈柴;家里米不够,她便跑去“民夫坊市”去买;快到饭点就做饭、熬粥。 从无怨言。 即便一直看书不做事的大哥就在身边,她也从没因为这些繁累家务,去劳烦大哥。 从这个角度来看,简直懂事到极点,堪称“楷模妹妹”。 但,一直在默默观察的郑悬舟却缓缓勾起冷笑。看似没问题、过于懂事本身就是一种问题! ——安儿在忙家务的过程中,从没犯过错。哪怕是抬着斧子劈柴、看起来特别吃力,可每次落点都极准,稳定劈断木柴!动作准确的就跟被操纵的“傀儡”一样,不会犯错、不会累! 两天观察下来,郑悬舟基本确定,小妹身上确实有问题! 原来,麻烦就在眼前! …… 八月十九日、临近二十日的深夜,这也是郑悬舟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夜。 听着弟、妹睡熟的细细鼾声,他陡然睁睛,缓缓起身。 侧身看向熟睡的郑安安。 记忆中,郑亦煊虎头虎脑、天生缺根筋,睡起觉来跟死猪一样,天不亮根本叫不醒。 经过两天观察、思考,郑悬舟决定试着将安儿体内附身的东西勾出来、与之对话。如果不成功、那就尝试借由“长明令”,直接将对方从安儿体内扯出来、锁进“长明监牢”。 “我知道你在,别装了。” 郑悬舟摆出一副“我全知道”的样子,试图勾引。 “我之所以会出去摆摊算卦,都是在你的诱导下做出的决定,是你,占据了我妹妹的身体。” 他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直接将所有推断出来的信息,都抛出来。试着利用信息差,诈出对方。 当然,这有风险,万一他的推测是错的,反而弄巧成拙。 “你就不想知道、我上次外出算卦,都遇到了什么以前、你能读取我的记忆,甚至能够抹去我脑中有关‘摆摊算卦’的记忆,但现在……你做不到了吧” 这是通过脑海中缺少记忆、以及在“皇陵投影”出现后不再丢失“摆摊算卦”记忆做出的判断,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未必准确,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 良久,暗夜蝉鸣、却无人回应。 “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比你在我小妹身上附身更有利用价值,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又是良久无回应,只有“呼呼呼……”的细微鼾声。 郑悬舟心里做出更进一步的推断,淡淡一笑。 “别怪我没告诉你,你以为你做的很隐蔽吗有人已发现镇灵山有‘中境诡物’出没,禁军副统领即将抵达、亲自灭除。无论你借助我妹妹吸引来那‘中境诡物’,到底有什么目的,都快要失败了。” 无人回应…… 郑悬舟故作冷淡,耸耸肩,摆出一副“你不愿交易就算了”的表情,重新躺回被窝里,背对郑安安。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中,突然传来一个艰涩、嘶哑的声音。 “你……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存在” 暗夜中,郑安安睁开眼睛,双目猩红。 第十二章 :诡修 郑悬舟心神一动。 果然,这个附身者,终究被他一套组合拳给诈了出来。 ——看来我想到的所有答案,都是正确的。我出去“摆摊算卦”是因为对方,“死亡画面”中的“诡物”,也是被对方给吸引来的! 他果断坐起,看向对面同样坐起的“郑安安”,看到那双摄人心魄的猩红双眸、与其中透出的阴厉气息。 “看来,我说对了。” “郑安安”发出一声犹如指甲划黑板的尖锐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她”张开嘴本想说话,可就在此刻,“她”瞳孔中的郑悬舟露出了一抹淡笑。 下一刻……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铺天盖地的涌来,直接将“她”拉扯出了郑安安的身体,堕入无穷黑暗。 失去“附身”状态的郑安安,身子一歪,“呼呼呼……”睡的正香,被郑悬舟轻轻伸手扶住,慢慢扶回原位躺好。 “呼……”郑悬舟长松一口气,解决了! 他已将附身在小妹身上的东西关进了“长明监牢”。 那是一道流淌着猩红色彩的灵魂体!散发着诡谲、苍老的气息! “这么看的话,我家小妹还是主角模板居然有老人随身……”郑悬舟在心里开个玩笑,一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他之所以没直接将“附身者”拘禁,还要先尝试勾引,主要是害怕初次使用监牢,万一失败、或是一不小心把安儿的灵魂给拘禁了,反而打草惊蛇引发不利后果。 而只要他将对方给钓出来,明确目标,那只要不是对方层次高得离谱、监牢就基本一拘一个准。 缓和一下心情,他重新躺下,意识沉入到“长明监牢”中。 幽邃逼仄、不知通往何处的走廊再现于意识中,昏暗的灯光只照亮了两座囚笼。左手边的囚笼中、已有一道被拘禁的灵魂。 那道灵魂通体如墨,其中流淌着猩红的诡异色彩……缓缓具现成一道黑红相间的身影,悬浮于囚笼内的虚空中,是一位气息苍老的女人、浓密的乱发遮挡住半张脸庞,看不清容貌。 她红黑交替的冷森眼眸,环看四周、最后定睛在由意识具现的郑悬舟身上。 待在“长明监牢”内,让郑悬舟的意识消耗极快,他无法多留,最多只能维持一刻钟就必须退出去。 否则意识会受到损伤,而且还需要靠大量睡眠来补足意识消耗。 短暂沉默后,“魂体”张开嘴,声音嘶哑、凄厉,完全听不出男女之别。“是我小瞧你了,未曾想到你还有这等神诡手段!” 郑悬舟坦然面对,随意道:“说说吧,为什么诱导我出门摆摊为什么试图吸引‘中境诡物’来害死我们一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只能怪你等命不好,遇到了我!”“魂体”冷笑一声,本想假意诱导、或是干脆什么都不说、让对方啥都得不到。 正这时,郑悬舟手一抖,一块燃烧着火焰的令牌飞入手中。 “老实交代,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他可没有耐心和这个魂体慢慢培养好感、一点一点套话,他根本无法保证套话套出来的就都是真的。 前世读过的小说告诉他,这种附身于人的存在都狡诈得很,只有彻底打服,才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手持“长明令”的他,暂因实力有限、无法撬动更多“长明总舵”的力量,但基础力量还是能够通过“皇陵投影”来实现的。 “一时不慎,才着了你的道!想让我乖乖听话做……”嘶哑的声音本想反嘲,却猛然感到“监牢”之内,温度骤降。 一股阴森的力量刹那间侵入她的魂体,让她痛不欲生!只觉整个“魂体”都要被撕碎了,狰狞的裂纹遍布于其上! “啊啊啊!!!!”凄惨尖锐的惨嚎声响彻在幽邃的监牢中。 郑悬舟收住“长明令”,明显感受到自身意识淡化了一些。在“皇陵投影”中使用“长明令”,会抽走精神意识! 他强忍住渐转虚弱的意识,冷淡的盯着对方。 “我问、你答。” 他对对方没有半点仁慈之心,如果不是提前察觉,他一家都要被对方给害死! 现在,“魂体”在他眼中,那就只是“移动提款机”,是获取更多宝贵信息的途径,也许还能得到某路径的星轨图…… 惨嚎声停止,余音回荡在幽深的走廊内,颇显凄厉。 “魂体”心有余悸、战栗的望着郑悬舟,裂纹缓缓愈合。“你,你到底是……怎么,怎么做到的!你明明并非修士!你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真元气息!就在前两日,你的精神意识还会被我诱导……” 郑悬舟表情冷淡,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再度招出“长明令”。 “魂体”的问题戛然而止……嘶哑着嗓音问道:“你想要什么” “真相。”郑悬舟双手环抱于胸前,神态淡淡,“更多的,就要看你能为我带来什么了。” “你!”“魂体”传来剧烈的气息吞吐声,就像是在疯狂地深呼吸、强压怒气、“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你不要太过分!” “你既有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定然知晓我所修行的路径见不得光!我,乃是‘诡修’,‘中境诡修’!” 她加重语气,刻意强调“诡修”二字,瞪着眼睛望向郑悬舟,却见对方完全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我说,我乃‘中境诡修’!”“魂体”有些不敢置信的重复一遍,完全不相信郑悬舟听到这个名词后、居然如此淡定! “嗯,继续。”郑悬舟压根不知道“诡修”二字代表什么,就跟听天书一样。 “十修会”上,“暴徒”倒是提起过“诡修”,当时也只说那是为修士界所不容的存在,似乎是晋级错用星轨图的倒霉蛋、听起来不太强…… 他眼下为了获取更多信息,也自然要故作宠辱不惊。 ……这……这人到底什么路数听到我是“诡修”,他居然还能这么淡定世间修士谈及“诡修”,尤其是“中境诡修”,无不谈虎色变!他怎能如此淡定 “魂体”有些拿不准主意了,她本以为她提起这个身份,对方一定会由此想到她的背后隐藏的能量,显现出畏惧,不会一味的再针对她。 可没想到,对方压根不吃这一套,只是冷淡的看着她。 咕咚—— “魂体”吞咽一口唾沫,这次是真的怂了。 世间修士,不怕“诡修”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疯子!另一种是强者!这两种人她很明显都惹不起,只能服软……她短暂停顿,彻底摆正“寄人篱下”的姿态。 状态略显萎靡的道,“我,我说,半年前……我遭遇死敌追杀,其人试图将我逼到梧阳城,与梧阳城中的大修联手解决我。若真进城,我便十死无生!” “情急之下,我只能断尾续命,抛弃肉身。所以才以魂体逃至镇灵河附近,偶遇浆洗衣物的令妹、附身而上才躲过追杀。” “但同时,我留下后手、便于日后逃生。我将以血奉养的‘本命法宝’悄然放出,顺镇灵河而下,散至三百里外的‘连阴山’。这半年时间、我一直附身令妹韬光养晦,修整伤势,直到近日、我才大致确定追杀我的人应该已去他处,开始谋划逃生。” 郑悬舟静静听着、并未插口,忍耐着意识的虚弱感,试图了解更多详情,也在通过对方的状态来判断真伪。 “你既不怕‘诡修’,便一定对‘诡修’隐秘有所了解,‘诡修’的真元气息对‘诡物’有致命诱惑。而我想要逃离此间、便需要吸引‘诡物’,制造混乱,趁乱逃生。” ……我真不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我“一定有所了解”呢郑悬舟心里吐槽。 “所以,在前不久,我沟通‘连阴山’的本命法宝,以我自身的气息做吸引、引诱‘连阴山’深处的大片‘诡物’,试图将之引来镇灵山。‘低境诡物’也许无法冲破连阴山外‘五山宗’的封锁,但‘中境诡物’总有办法冲出封锁。” 郑悬舟心中恍然,原来“死亡画面”中的“中境提头诡”,是被对方从三百里外的连阴山深处“勾引”过来,帮助她逃跑的! 好深沉的心思。 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一件很关键的事情。 通过两幅“死亡画面”,看到同样的“诡物”摘人头颅,这让他下意识以为镇灵山也许只有这一头“诡物”是危险。 但按照对方说的,对方那是想把水搅浑、趁乱逃生! 所以肯定会尽可能的通过“本命法宝”勾引更多“诡物”来此制造混乱,谁说只有一头“中境诡物”了也许还有更多! 这是极关键的消息! 一个“中境诡物”出没,江都领都无法搞定,需要去请副统领坐镇,万一到时候冲破封锁、被勾引来的是成片的“中境诡物”呢 这事情可就大条了! 第十三章 :星轨 郑悬舟联想到可能产生的变局,脸上不动声色,继续听着“魂体”的逃生计划。 “镇灵山附近、禁军拱卫、大修士开道,方圆数百里不见诡物,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手段从‘连阴山’吸引诡物,实属无奈之举。这凭空耗费了极多时间与气力。” “将中境诡物钓至此处,我还需将其真正引到身边来才能借机逃生。我修为有异、也有伤在身,若是将自身气息外泄出去,固然能引来诡物,但也定会招致中境修士与梧阳大修的注意,我冒不了这个险,必须另寻他法。” “正因如此,我动用‘灵念’、诱导你在镇灵山民夫村的外围摆摊,你会选择给人算命,乃是出自于你在被诱导下的本能,也代表你本身更适合于‘言’之一途路径修行。” “而后,每当你要出门摆摊之际,我便会在你身上留下一缕我的气息,极其微弱,哪怕是大修、若非详查也很难感受到。但所有‘诡物’嗅到,都会趋之若鹜!在你摆摊回来后,我会于晚间熟睡时,窃取相关记忆、了解是否有诡物被你吸引,然后将记忆抹除。” “在你摆摊过程中,你给人算卦算的一塌糊涂。你本身不会算卦、只是在诱导下如此做、不符合自身所为之处极多!这样的记忆一多,便会影响着你、慢慢挣脱我的‘灵念’诱导,从本质上怀疑自身‘外出摆摊’的事,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出现,这才出手抹去。” 她说的这点,郑悬舟倒是能理解。 毕竟,原主压根不会算卦、所以每次在给别人算卦时都会对自己的心理产生怀疑,疑惑“我不会算卦为什么要出来摆摊”这样的想法多了以后,自然就会逐步摆脱“灵念诱导”。 不过这种诱导能力,还真是诡奇,在毫无感知之下就着了道!会去做莫名其妙的事儿…… 这岂不是说,即便这个诡修运用灵念,诱导他抹脖子,只要他没有脱离被诱导的状态,就都会直接照做自杀 太可怕了! 这还真是他第一次如此切实感受到这世界的诡谲与恐怖之处! 话到此处,“魂体”停顿一下,战栗着继续道。 “再然后,连阴山深处而来的诡物、会因你身上的气息找到家来……轻松杀掉你们一家、杀掉附近的所有人、也会杀掉令妹来吞掉我的真元气息。” “而我将在‘它’杀掉令妹的同一瞬间,占据其身躯,并于多位诡物之中自由穿梭、利用不同的诡物来混淆视听、并迅速逃离。” 郑悬舟眉头一皱,难怪魂体说到这里会出现停顿! 在她的计划里、本就是要让大量凡人为她逃跑而死的,郑家三兄妹只不过是被她随便利用的弱者而已。 这就是这诡奇世界、弱肉强食的本质。 郑悬舟露出冷笑,眼神淡漠的扫向魂体。如果不是他意识已极度弱化,很难再动用长明令,那他肯定要让对方再感受一次魂体碎裂的痛苦。 魂体深深战栗、猛然跪倒,哑声连连认错、将姿态放到最低。 然后趁着郑悬舟还没降下怒火,迅速将话题转移到对方可能会感兴趣的地方: “借‘诡物’身躯而生,这是‘诡修’的重要能力,‘替生’。凡是境界低于我的诡物,我便能在接触的瞬间,灭除其生机、夺舍其身躯,接替诡物继续生存!” “同样,也可以借此实现在大片诡物之中、以诡物身躯做跳板、迅速穿梭、逃离,让追杀者永远无法确定,到底哪个诡物里面才是真的我……” 魂体拿不准郑悬舟是否知晓这些,所以一句谎话也不敢说,生怕会更加惹怒对方。 她也知道,短期内肯定是出不去了,为活命、也为以后不至于受太多折磨,她还是老实交代比较好。 见郑悬舟没表态,她忙继续补充她所知道的信息。 “诡修的诡异之处,一是有‘九大道’修士远无法想到的奇诡能力、二是能够利用让修士捉摸不透的诡物、甚至真正掌控诡物。” 郑悬舟强忍住没去问“诡物如何形成的”“诡修和‘九大道’修士、‘无穷小道’修士有什么区别”“诡修最高可以修行到第几境”这种问题。 说实话,听到“诡修”的那些奇异手段,他对“诡修”道路很好奇,甚至想试试,不过这不能急…… 虽然他有监牢和长明令在,不怕对方逃脱。但他在魂体的眼中、形象越高大、就越有利于他获取更多信息,这是毋庸置疑的。 不能因小失大。 他感受到意识已快到临界点,他淡淡说道:“我知道了,将你修行路径的‘星轨图’给我。” 魂体再度不寒而栗,这人不仅不怕“诡修”,居然还对“诡修”的修行路径感兴趣这到底是什么妖怪啊!他前两天才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摇身一变、就成了让人看不透的诡奇存在 他不会和我是同行吧……难道他不是郑悬舟,而是“附身”在郑悬舟身上的某位大修而且是一位追求“学识”的高境“学问家”为了了解修行的本源真意!只有这一种可能,才能解释通所有的奇怪之处! “魂体”念头电闪,飞快脑补着,再度感觉胆寒。 还好一开始态度摆的好!她认真点点头,以自身在监牢中能够动用的微弱意识,在身周具现出三幅图。 其上勾勒出点点星辰、与其穿行轨迹,仿佛蕴藏无比诡奇玄妙之力。 郑悬舟忍耐住激动的心情,伸手一招,将三张意识具现的星轨图收入手中。“皇陵投影”本就是意识世界,以意识具现的图在其中可长期保存,不怕消散。 他并没第一时间查看,而是淡定道:“只有三张” 魂体连忙答道:“这是我修行路径的前三境星轨图,中境的星轨图、以我现今的意识状态与灵念强度,无法具现出来……但,但我可以帮你找到更多的星轨图,包括我这条路径的中境星轨图!” 郑悬舟缓缓点头,意识已接近消散,正准备就此离开。 魂体又是连忙说道:“我所修行的路径……被宗门命名为‘融道’路径,是修士界所不容的诡道路径!如若你、你想知道更多诡道路径,我可以将知道的都告诉你!只求……只求……在我将所有消息和盘托出之后,你,你能放过我!” ……如果对方真是高境“学问家”,只为追求历史与大道真意,肯定不会弑杀“破诫”、自断修行!那我或许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魂体心里如是想着。 “来日方长。” 郑悬舟勉强听完她最后这番话,给了个“不答应也不拒绝”的回答,就瞬间消失在了“长明监牢”中。 将三张星轨图留在“皇陵投影”里,他意识重归身体。 只觉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和上次“十修会”之后的感觉一般无二。 来不及做任何思考,他便沉沉睡去。 …… 清晨。 还处在深度睡眠中的郑悬舟,被妹妹郑安安叫醒。 仍旧感觉头脑昏沉、提不起精神,浑身也有些发飘、没有力气。 江都领免了他们三天工活,今天是第四天,又得继续开工。虽然只有两个时辰、但也不能迟到,否则要受鞭笞。 三兄妹简单吃了早饭,期间,郑悬舟拿出藏在书里的“传音镜”,给江都领传了一道“镇灵山诡物或不止一头”的消息,便准备离家前往“民夫堂”。 正这时,郑安安停步在一堆算摊所用的物品边,蹲下身,有些奇怪的翻了翻毛笔、铜钱、天干地支图等物品,小鼻子微微发皱。 “大哥,这些算命先生用的东西是哪来的” ……“灵念诱导”真是种离奇的能力!郑悬舟再次感慨了一下来自于“魂体”的诡异能力,对那三张星轨图更加好奇。 他笑道,“是我买回来的,我最近正在研究藏书里的那些‘天机命理测算’的方法,有点乱花钱了、实在抱歉。” 郑安安有些狐疑的看向大哥,看到大哥一脸坦诚,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既是大哥买的……那只要大哥喜欢、对大哥有用就好。” 至于郑亦煊,他脑袋缺根筋,压根不在意这种事情。 第十四章 :内海 午时。 完成两个时辰工活的三兄妹回到家中。 郑悬舟只觉身上无一处不痛,彻彻底底经历了一次封建王朝的洗礼。记忆中虽也有上工的记忆,但回忆和现实经历是两码事。 这才只干了两个时辰工,他就觉得快去世了、难以想象民夫营八个时辰到底怎么干的,会不会活活把人给累死 当然,这也有昨夜意识消耗太多的原因,提不起精神、自然提不起力气。 经过简单的试探,郑悬舟了解到郑安安除了与“算摊”有关的记忆都忘掉了,其他的事情一件都没忘。另外,忙家务时也不再像完美的“机器”,有时会出点小错。 吃过午饭后,状态极差的郑悬舟先查看“传音镜”,并没有得到任何回信,这让他有些意外。 “难道江都领已得到消息了还是在外剿灭诡物、根本没顾上查看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中境诡物冲破连阴山封锁,连阴山会传消息给朝廷吧应该” “要不是昨天那个魂体提起,我甚至不知道连阴山深处有大片诡物、更不知道那里的‘五山宗’还对诡物进行了封锁。原来以前原主听过的江湖门派、其实都是‘修士宗门’总之……应该不用我操心,没了魂体的气息吸引,诡物就不会找上门,麻烦会很快解决的。” 想到这里,他松了一口气,没急着查看那三张星轨图。 躺在床上又睡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缓和好状态。吓得郑安安还以为他生病了,用江都领给的银子去坊市买了两只母鸡给他熬汤补身体。 起床后,郑悬舟查看“传音镜”,江都领还是没回信,不知情况如何了…… 他放下传音镜,根据前两次的情况做出判断。 ——监牢是“总舵”深处的第四个墓室,仅是呆在里面都会消耗大量意识。反之,在“长明圣坛”就能待更长时间。这说明、往里面探索,对意识的消耗会成倍增长。也不知道“总舵”深处还有多少秘密。为了探索更多,也为了变强、不至于随随便便被炮灰干掉,我必须尽快成为修士…… 心念及此,他意识沉入“皇陵投影”,查看起那三张由魂体意识具现出的星轨图。 悬浮于皇陵投影中的长明令,在意识接触到星轨图、并展开近处观摩的时候,闪烁出璀璨的金色光芒。 些许信息透出,让郑悬舟有所明悟。 “长明令有初步分辨某些事物之真伪的能力,散发金光、便代表着这些星轨图是真;若散发红光,则为假。”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长明令到底都有哪些用途,有时会透出一些信息让他了解更多,但有时则毫无反应,感觉有些“任性” 有种“长明令想让知道的事情,就能知道;不想让知道的事情,就无从得知”的感觉。 ——如此想来,长明令难道有“活着”的特性内在有“器魂”之类的东西郑悬舟结合前世看过的小说猜测着。 见到长明令反馈是真、魂体没耍花样,郑悬舟便放心审视起星轨图。 …… 梧阳城,内城。 禁军统领府。 江都领单膝跪在副统领周筠捷面前,将所知的情况逐一汇报,当然……有关郑悬舟的事,他转嫁到了“占星司”的一位算师身上,没有暴露他的救命恩人。 低着头汇报结束,半晌也没等到回音,他不由抬起头,却看到周筠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趴在了桌案上,“呼呼呼……” 江都领满头黑线,感受到银甲内的“传音镜”传来消息,但此刻也顾不上查看。 他轻“咳嗽”两声,试图叫醒副统领。 “呼呼呼……” “统领大人……”江都领又不由低声呼唤几声。 “呼呼呼……” 江都领想到情况紧急,微一咬牙,站起身走到周筠捷面前,伸手轻轻推推对方,“统领大人……统领大人……” “呼……嗯”周筠捷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下意识抹抹嘴边的口水,半挺起腰,脸色有些迷茫、眼神混沌,随口呓语道:“哦哦哦,小江啊,你继续说、继续说,我听着呢。” 江都领一撇嘴,听着梦都做上了还能听着 有段时间不见……副统领的嗜睡好像又严重了!在禁军内部,周副统领一直有个戏称叫“睡神”,哪怕再严峻的情况下、他也能睡着。 “我……我已汇报完了。” “哦哦哦!”周筠捷“恍然”,“汇报完了汇报完了好啊!那你就趁早回去吧,还能赶在午时回到镇灵山吃晌午饭。” 江都领脸都黑了:我特么回去个屁啊!要是就这么回去、不等于啥都没干嘛 他趁着副统领还醒着,忙提取重要信息、言简意赅的道:“咳咳,统领大人,即将有中境诡物现身镇灵山!我已经得到了可靠的信息,是一头‘提头诡’,但在下实力不济,还得请统领大人亲去坐镇!” 周筠捷眼神恍惚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江都领在说什么,不急不慌的双手扶案、站起身来。 “中境诡物还有这等事儿唉,想清闲都清闲不了喽,中境诡物几不可能出现在镇灵山辖下,这肯定是‘五山宗’那群江湖草莽疏忽之下干的好事儿!还得让我等禁军给他们擦屁股!” 他点点头,“你先在此稍候片刻,我去与大统领汇报,稍后与你同去镇灵山……” 他步履踉跄的走出房门。 扑通—— 他直接摔倒在了房门外。 江都领听到声音,忙跑过去查看,见地上歪歪扭扭躺着的周筠捷正:“呼呼呼……” 江都领:“……” 他弯腰搀扶起迷糊不醒的副统领,往宫门方向而去。 大统领这个时辰正禁卫宫城,当值在宫城南门。 …… 镇灵山,民夫村。 郑悬舟细细观摩三张星轨图。 黑暗为底像是无垠星空、颗颗光点闪烁则是星空中的星辰。 图上星辰,在随着某种轨迹缓慢运行。 每张图的星辰数量各不相同,第一张有九颗,另两张分别有十八颗、二十七颗,似是循序渐进的关系、分别代表着三个不同境界。 光是近处观摩,郑悬舟就有一种体内气息被无意识带动的感觉,但到底应该如何去修行、如何使用……他还是一无所知。 这种问题,他不会拿到“十修会”上去问,更不能去问“魂体”,都十分跌份。 ——星轨图,会不会和总舵的第三个墓室,“星辰墓室”有关系 郑悬舟抱着试试的心态,进入“星空墓室”。他受到意识在流逝,速度略慢于“长明监牢”。 这一次,他意识具现的身影,握住星轨图,悬浮于“星空墓室”之间……那些遍及整个星空的星辰与银河,似乎再也不是遥不可及。他能明显感觉到一种亲和力、十分亲切。 “有了星轨图,果然可以调动‘星空墓室’的力量!” 正在他思考时,长明令飞来,无形的讯息透出,让郑悬舟有所明悟。 “长明令告诉我,‘星空墓室’是帮助修士解析星轨图的地方,可以帮修士加快完成‘穿星’,类似于‘训练室’。” “在这里,我能进一步分辨星轨图的真伪、可以详细解析星轨图的作用与对应境界、也能进行星轨图的修行。” 他不由心神一动,将第一张、只有九颗星辰的星轨图,推上“星空”。 万千星辰光晕流转,原本它们在这墓室之中,是无序的、是纷乱的,但在此刻却有秩序的罗列,有九颗星辰随之明亮放光,出现于他的眼前。在他意识可及之处,九颗星辰按照星轨图中的特定轨迹运行。 俨然是“放大版”的星轨图,更加直观的展现于眼前。 与此同时,有关这张星轨图的作用、对应的修行路径简述信息,再次涌入脑海。 这是“星轨图”的解析结果。 郑悬舟缓慢消化着信息,注意力则在放大版的九颗星辰之上,对修行一道有了更多的了解。 “凡人需要通过第一境星轨图,以星轨图所勾勒之‘星空’与‘星轨’,尝试初次‘感气’,感应天地灵气、并吐纳天地气息后,会在脐下三拳的位置,开辟‘内海’。” “每种路径的星轨图、开辟的内海都不同,所以初次感气非常重要,决定了未来修行的全部方向!后续对应路径的星轨图也很重要,否则会令‘内海’无法正常发育,产生畸变、乃至碎裂、消亡,下三境的内海,尤其脆弱,更不能有半点闪失!” 第十五章 :融道 郑悬舟继续消化着修行之法。 “内海就犹如天地初开的宇宙,黑暗、空洞、一片混沌,但其间拥有着无数的‘五内星辰’。” “简单来说就是内海与人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筋骨皮血相联系的‘连接点’,其在‘内海’中的表现就是犹如‘星辰’般明亮。” “这些连接点‘星辰’的不同搭建方式、不同组合运行,就演变出了千变万化的路径……必须要按照星轨图,逐步勾连所需的‘星辰’,并最终将之串在一起,这就是所谓的‘穿星’过程。” ——每个境界修行,都是将该境界星轨图所需的星辰完全串在一起、按轨迹运行,达成便是境界圆满。而“吐纳”是在体内孕育出“真元”的过程,这是修士的主要力量来源。在修行过程中,我每多串连一颗星辰,内海的“真气容量”就会扩大。 “穿星”是扩容,“吐纳”是补充。 二者相互结合修行,才能提升。 “感气”则是在首次修行,以及每次达到瓶颈、尝试突破下一境界时才需要做的。 这一下,郑悬舟算是彻底搞清楚上次“暴徒”说的那些话。 之后,他开始深入了解第一境星轨图与这条路径的具体情况。 “昨天魂体说,这条路径被他们宗门命名为‘融道’。” “解析星轨图后得知,‘融道’路径的第一境名称是——极炼师。” “这条‘融道’路径,不仅能够逐步获得身为诡修的种种奇诡能力、而且可以融合其他路径!” 不说前者,单是后面这一项,就足以让郑悬舟大跌眼镜。 融合其他路径! “极炼师”的“极炼”二字,指的就是千百次对自身路径的锤炼,磨炼到极致,拥有对自身路径的绝对掌控能力。进而、就拥有了融合其他路径的可能。 “融道”路径,在第一境时有两种选择。 一,做正常的诡修。正常提升,不融道,单一路径修行,这是可以的。 二,融合其他路径。这需要在本身路径“极炼”完成、并且星轨图的九颗星辰穿星完毕达到突破瓶颈后,才能尝试。 所需操作是:找到其他路径的第一境星轨图、并通过“感气”重新调整内海、联络星辰,开启第二路径,将第二路径也极炼完成、穿星完毕,才能继续融第三路径、以此类推。 ——卧槽!怪不得说这是“诡道”路径,这也太特么“诡”了吧!要是一个融道修士能够将九大道、乃至更多小道的路径全都融到一起,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总之非常牛逼。 他心里感慨着,也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完美,“融道”的弊端极明显: 第一,寻找其他路径的星轨图并不容易; 第二,不同道路之间能否融合,会不会因为道路不相容、或是自身体质不相容的种种问题而无法融合导致内海崩碎、身死道消,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所以融合新的路径无异于过一次生死难关。 第三,破境很难。所谓大道至简,融合多了反而冗杂。要想突破、就必须所有道路一起突破。比如他融合了十条道路,要想突破第二境,不仅需要“融道”的第二境星轨图,这十条道路的星轨图也都得拿到一起,“感气”突破!以后突破第三境、第四境也是如此。 时间浪费太多、所需承担的风险也是指数倍增长。所以想修“融道”路径,必须有所取舍,选择真正适合的路径来融合。 搞清楚“融道”的发展方向,郑悬舟的兴趣越来越足……但紧接着,当他了解到“融道”路径的修行“副作用”时,就不由停顿下来。 “如此不走寻常路的路径、有着极大的副作用!每突破一个境界、都要承受一次‘路径反噬’,融合的道路越多,反噬也越严重。” “这个反噬的结果是未知的,每次反噬都不尽相同,类似于‘随机’的反噬。带来的恶果有很多种,包括但不仅限于:衰老、失声、失明、各种疾病、丑陋、疯癫、缺胳膊少腿甚至四肢尽缺为‘人棍’、厄运、宫刑等等!” “遭受的所有反噬都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哪怕境界提高更多、拥有自生血肉之能,但因反噬而带来的肢体残缺却永不可再生。” “幸运一些的,反噬是‘口臭’‘秃头’这种还好说,也许能够扛过四五次反噬、升为中境强者。可运气差的,可能刚突破第一境,就遭受‘挖去心脏’这种反噬,人直接没了……” 从星轨图解析读出这些内容的他,有些不寒而栗,他想到魂体身上红黑交替的颜色流转、以及苍老到灵魂的气息,这肯定也是不同的反噬…… 难怪魂体自称“中境诡修”时,颇为豪横。八成是因为“诡修”需承担极大的修行风险。 也许九大道从零开始修到中境,是十分之一的概率……那么诡修修到中境,就是百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这样的存在,绝对够狠、够毒辣、也够强!因为不够狠、他们活不到现在。 “那魂体修行的居然是这种阴诡的路径,每时每刻都承受着极大痛苦,这样的人,本不会对任何人服软……但她居然会因为我用‘长明令’的一次惩戒就服软了,原来撕裂灵魂的痛苦如此恐怖……那以后我在‘长明监牢’审讯这种类似的诡修、岂不是无往不利” 郑悬舟一边思考,一边退出“星空墓室”。 解析一张星轨图,已消耗掉他绝大部分的意识,他再度感受到疲累。 他准备放弃这条充满无尽可能的“融道”路径,未知的副作用他承受不起。 虽不想承认,但他的脸一直很黑,是真的黑!凡是抽奖游戏、他不抽满绝对出不了货。 这种赌运气成分的事,可不兴参与…… 正这时,他突然发现,长明令居然对三张星轨图产生了亲和作用,似乎是在无形中吸引着“诡道”的星轨图。 而身为长明令主人的郑悬舟,也因此觉得这三张星轨图有些“亲切”。 ——这,这是什么意思长明令似乎非常想让我选择这条路径修行 无形的信息自长明令中透出,涌入脑海。 郑悬舟微感错愕,但很快有所明悟:难道……长明令能够抵消“融道路径”的反噬甚至能够反向扭转、让反噬往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这可能吗 他愣在原地。 …… 梧阳城,内城。 南北贯通、砖石修砌的玄龙大道上,十数匹快马飞驰而过。 江都领的大半注意力,都在旁边骑马的周筠捷身上。 这位大齐禁军副统领的脸上、左右各有一道通红的巴掌印,肿起很大一块,形象尽失,几乎认不出来他是谁。 这是刚刚他在给大统领汇报情况、两次睡着时,大统领用巴掌抽出来的,颇有对称美感…… 二人背后,十几名禁军精锐一个个半俯着身、脸都快贴在马背上了,他们在憋笑,生怕直接笑出声来得罪周副统领。 江都领也是忍着极大的腹中抽痛,才能保持平常脸色,对待这张高高肿起的脸。 每当周筠捷即将在马上睡着、跌下马背的时候,他都会及时拉住。 一伙禁军路过占星司所在大道,江都领没来由的被吸引注意力,往占星司那边望了一眼,心里有些难耐的冲动:我要不要进去算一卦算算此次追猎中境诡物是吉是凶 而就在他转移注意力的同时,旁边的周筠捷昏昏沉沉、身子往斜侧方软倒、跌下马背,几乎就要摔在地上,双眼闭的非常严实,“呼呼呼……” “统领大人!” “统领大人!” 背后传来惊呼。 江都领慌忙之间回过头,但想拽住已晚了…… 正这时,被一连串惊呼“吵醒”的周筠捷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一抹没睡醒的浑噩,刹那间、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即将摔在地上、被后面来不及勒停的马蹄踩进砖地里。 他化拳为掌,一道无形的气劲拍击在砖石地面上。 咔嚓咔嚓—— 密集的砖石碎裂声中,周筠捷借助反冲的气劲、身子在半空打了四五个旋儿,顺势而起又飘落而下,稳稳落在马背上。 一伙人急急勒住马缰绳,停在“占星司”大门外。 江都领忍不住长呼一口气,看向对方:“统领大人,你没事儿吧” “莫慌。”周筠捷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他经常会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惊醒”,不在意的摆摆手,扬起马鞭,他命令道:“继续赶路!” 如果他们没有停在“占星司”门前,江都领还能勉强克制住心里强烈的“求卦”嗜好,但现在停住了…… 他感觉嗓子有些发干,“咕咚”咽了口唾沫。 “统领大人,我能否后行一步,我想在占星司找位‘算师’测一测吉凶。” 禁军精锐:“……”我们特么到底还有没有脑子正常的领导了 周筠捷似乎想到自己刚刚犯得蠢事,也不好意思指责江都领,顿了顿、点点头:“唉,我这近日嗜睡加剧,也想找人测一测吉凶呢,不过我不急于一时。你若真想去求一卦,便去吧,尽快追上我等!” “末将遵命!”江都领精神一振。 第十六章 :危局 郑悬舟感受着长明令传达出的讯息,陷入沉思。 他决定等到下次“十修会”结束,看是否有别的选择,再决定要不要修“融道”路径。 虽然他很着急成为修士,但就算不说路径反噬是否真能得到解决,他还缺乏很关键的一阶破境丹、暂时也无法突破境界。修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事情,急也没用。 趁着十修会开会前,这几日、他再好好的试验一下长明令的其他作用效果。 退出“皇陵投影”,他只觉又是一阵头昏眼花,草草吃过晚饭、喝过郑安安特意给他熬的鸡汤后,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夜色有些阴沉、云层遮蔽月光,但应该还没到画面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的地步,但肯定接近了,不是今晚后半夜、就是明晚。 江都领一天没给回信,估计很忙,肯定是在忙着剿灭诡物,他也插不上手,静等消息就是了。 魂体被拘禁后,他们家不会再成为诡物的目标,已暂时脱离危险,他对此并不算太急。 躺在炕上,他再次沉沉睡过去。 …… 深夜。 周筠捷等人到达镇灵山后,就已下令、做好分工。 他麾下包括江都领在内的三位都领,都已分配好任务,他们需要各自带着禁军精锐,在镇灵山下辖内部展开排查,确认镇灵山民夫村、民夫营等地没有诡物隐藏。 这是费时费力、但并不算危险的任务。 而周筠捷则独自携带些许“诡修之血”,吸引禁军辖区外潜藏的诡物现身。 “诡修之血”就是诡修的血液,其中气息对诡物有致命诱惑,可以起到“拉怪”的作用。 中境的战斗,想以多胜少、拼人头取胜就不太容易了,下三境跨入中三境、会有一次实力的质变,对于诡物尤其如此,中境诡物已拥有极少量的意识思考,战斗风格更为多变。 多余的低境禁军待在周筠捷身边、反而容易让他关键时刻无暇他顾、分心、造成无谓的牺牲,不是帮助反而是拖累。 所以这种灭杀中境诡物的任务,基本都是实力达到中境的副统领亲自出马。 江都领带队,在提前分配好的巡查区域中仔细排查,还真查出了一头实力在第三境、并未达到中境的“隐匿诡”。 “隐匿诡”善潜藏于阴影中、择时而动,虽然同样不具有自身意识思考、但特性偏谨慎、见到势头不对就会借助阴影连续跳跃逃生。 属于战斗力不强、但极难以被灭杀的诡物。 江都领联合十几个禁军精锐、围追堵截,这才将之集火灭杀掉。 结束一场混战,他将长刀入鞘、翻身下马,走到已被撕碎成几快的诡物残躯旁,挖出诡物内的“诡石结晶”,这可以后续在禁卫军中计算功勋、积累功勋。 “放火!”挖出诡石后,他招呼旁边的副将,要将诡物残躯整合到一起、放火烧掉。 否则诡物在“诡气”的积聚下很可能残躯重组、酝酿出新的诡物,这才是诡物最可怕的地方。 眼看火光冲天,他长松一口气……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一天忙碌,直到此刻,他才有片刻闲暇,心里也不免担忧周副统领那边的情况…… 万一“诡修之血”真的将诡物全都给吸引过来、结果副统领睡着了那不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吗 尽管传闻说,周副统领在灭杀诡物时非常骁勇、实力超绝,但他还真的从没亲眼见过对方出手,心底还是难以真正相信的…… 所以他想用传音镜,问问另两位都领的排查情况。 如果另两方都已完成任务,他们三位都领就可以遣散麾下禁军,外出去接副统领了。 可刚一拿出传音镜,他的眉头就是一皱,他看到了郑悬舟传来已久的消息,“镇灵山诡物或不止一头”。 当然不止一头,他刚刚灭杀的就是多出的诡物、虽然只是低境…… 可他转念一想,能够得到郑先生重视、并提及的“镇灵山诡物”,指的最起码得是中境诡物,也许数量会很多! 遭了! 他前往禁军统领府、和周副统领汇报时,只提到了“中境提头诡”的消息,他也确实只掌握了这一条消息。 万一周副统领掉以轻心、以为仅有一头“中境提头诡”,结果被多头中境诡物给包围、那不是完蛋了 哪怕是身为中境修士的周副统领,也无法突破中境诡物的包围吧这…… 他深感懊恼!这一路上、除了去占星司算卦以外、他都是紧赶慢赶,根本没有空闲从怀里取出传音镜查看! 毕竟,传音镜不是万能的、能够传递的消息太短,有时看了反而耽误正事、反而消息延误。而真正重要的消息早就直接传递给副统领、乃至大统领那边去了,轮不上他。他也不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这在往常是总有的事儿,但没想到居然忽略了这么一条关键信息!这是习惯问题、他下意识忽略了他现在的“联系人”中,还有一位神秘莫测的“郑先生”! 他给郑悬舟回了一句“多谢先生提醒”。 然后给马不停蹄的给另两位都领纷纷传音,将消息外传、并叫另两位都领速来聚首! 兹事体大、如果不妥善处理、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镇灵山的后方就是帝都! 另两位都领当即放下手中任务、交与副将。 三人聚于一处,展开商讨。 江都领心中懊恼、所以主动请缨,“我前往禁军辖外,探查情况!” 平素与他交好的刘都领,严肃道:“江绣,此时外出探查、极为危险,很可能……” 不待他多说,江都领果决道: “必须有人外出探寻详情!二位放心,我纵使身死、也会将真实消息传给你们!副统领那边迟迟不见回信,定然出事了!你二位速去‘碎山营’、将情况汇报给碎山营统领,尽可能找来强援!” 事发紧急、来不及相互客套,当即决定下来:另二人求援,江都领外出! …… 轰隆隆—— 阴沉沉云层蔽日的暗夜阴影中,炸响一道闷雷。 让江都领的心情揪紧……他纵马踏出禁军辖下,按照一开始周副统领说过的位置,疾驰而去。 越是往外、他心中便越焦急。 咚咚咚…… 他心跳如擂鼓般。 可千万不能出事啊!要是周副统领真出了事,他可就成了禁军的罪人了! 其实这也是因消息不全,严格来说不算他的责任、他做了所有他能做的,如果他不认识“郑先生”的话,他到现在也很难得到这消息。 突然。 他浑身一震,头脑伴随着某种针扎般的隐痛,就仿佛某种无形的限制破碎了。 两股鲜血、顺着鼻腔淌出来、止都止不住。 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他心里发慌、这……这是怎么回事 …… 而几乎在江都领鼻血横流不止的同时…… 民夫村。 郑家。 郑悬舟猛然睁开眼睛。 虽然意识疲累,但他还是听到了身边响起的一声娇呼与剧烈的咳嗽声。 郑安安猛地坐起身,双手痛苦的捂着脑袋,两道鲜红的鼻血顺着琼鼻淌了出来。 咳咳咳…… 另一边的郑亦煊,睡梦中的眉头紧皱、并未起身、似乎还没睡醒、但鼻血横流而出, 因为他躺着的姿势,鼻血直接逆流而下、呛进了口鼻之中,咳嗽不止,可他还是不愿意苏醒、从炕上爬起来。 郑悬舟飞快的拿起旁边的毛巾,递给小妹,同时跳下床、跑到小弟身边,将小弟从床上搀扶起来,轻拍后背,让鼻血顺流…… 兄妹三人全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光一闪间,郑悬舟猛然想到了自己刚在算摊前苏醒时,也是这般情况。 “大哥,我,我感觉头脑中有着极强的隐痛、但同时……又有某种桎梏破碎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郑安安嗓音惊慌的问道。 郑悬舟一边安抚弟弟妹妹,一边在头脑中飞快思索。 “桎梏破碎”这四个字,带给他一些思考。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这是否代表着、我们身上存在着某种类似于‘命运’的限制当我们脱离死局、摆脱必死的命运,就相当于突破了这层限制、就会鼻血横流、头脑隐痛……难道、死亡画面中会让我们兄妹人头落地的‘中境提头诡’已被灭杀掉了” 这是他心中认为、唯一能够解释通目前状况的答案。 可奇怪就奇怪在……安儿和煊儿应该是在“中境提头诡”被灭杀掉后才突破“命运”限制,而他却是在算摊苏醒就已摆脱限制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穿越,直接导致了现在的“郑悬舟”彻底摆脱原定“命运”了 他努力通过少量的信息、分析着情况,等到兄妹二人不再流鼻血后,他立刻拿出传音镜,给江都领传去消息。 “中境提头诡是否已被灭杀你又是否伴随鼻血横流、头脑隐痛” 第十七章 :收获奇多 堵住鼻血、纵马疾驰的江都领,一门心思在前方,没注意到传音镜消息。 正这时,浓郁的血腥气钻入鼻腔。 一截截诡物的断裂残躯、横七竖八横陈在山林之间、一片狼藉。数不清的鲜红血肉泼洒满地,混杂在残躯之间。 诡物残躯都颜色焦黑、散发诡气。 鲜红血肉只能是属于人类的!而这片区域附近没有村落、也极少有行人,属于荒山野林。那一定是……周副统领的血肉! 江都领的心、随之下沉。 地上的诡物残躯、种类不一、比他一开始想象的还多,不仅有中境诡物、还有不少的第三境诡物。 他翻身下马,将马留在原地、径直往更多诡物残躯所在方向而去。可以看出、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 地面各处都是裂纹、周围的树木与草植摧折大片。 江都领呼吸剧烈、鼻尖血腥气越发浓重、终于看到在一大片诡物残躯中,周筠捷正安静的“大”字形倒在地上。 四周,不见一头完整的诡物! 残躯或在蠕动,却全然不见再起,尽皆被灭杀。 咕咚……江都领吞咽一口唾沫,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这、这到底是有多少诡物聚集啊起码也要有十五头以上的中境诡物、五十头以上的第三境诡物!统领大人居然全解决了!这实力……已堪比六境大修了吧!” “以前只听说统领大人骁勇善战、这,这真是头一次看到!” 他飞快的穿过废墟、快步跑到周筠捷身边,“统领大人!统领大人!” 跑至近前,他才发现周筠捷倒在黑红交织的血泊中,“呼呼呼……”睡的正香。 地上明明有大片的鲜红血肉、可周筠捷除了身上的金甲碎裂、内里的衣服也碎成布条以外,身上居然不见任何伤势。 “难道血肉再生,是‘民’之一途中境的能力可这再生能力未免太强了吧……” 他匆匆扫一眼,地面上碎裂的鲜红血肉数量,绝对足以重新拼成七八个周筠捷了。而这都是周筠捷在战斗中被诡物抓碎掉的、但现在又完好无损的“长”了回来。 看着这位睡得正香的统领大人,江都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短暂沉默后,他蹲身搀扶起对方。 “统领大人……” 周筠捷身子一震,口中呓语两句,略显迷蒙的睁开眼睛,眼神混沌、辨认了好半天才看出原来是江都领。 “谁啊吵我睡觉哦,是小江啊,你打扫好战场、再来叫我,我要再睡一会儿,太累了……这可真是份苦差事啊。” 随口吐槽一句,他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再叫都叫不醒。 江都领还是无法把这个赖在地上睡觉的周副统领、和解决掉这一地诡物的强者,联系在一起。 但这么多的诡物残躯、不能一直摆在原地不管,他得打扫战场! 先是给另一位都领传了消息、将情况简单告知。 随后在遍地残躯中展开搜索,将所有的“诡石结晶”聚到一起、再点燃火光。 极短的时间内、火焰在大片诡物残躯中燃烧开去,火势凶猛,将四下照的宛如白昼般明亮。 他用的是“隐修司”内“铸造师”特制的打火石,其火焰被命名为“除诡之火”,是只会以“诡气”为燃料、烧掉所有诡物残躯的火焰。 周遭的树木、草植,并不会被点燃。待诡气燃烧殆尽,火焰会自然熄灭,极大程度避免诡物再生。 造价较高,只有处理数量极多的残躯时,才会使用,一般都正常点火烧掉就行。 眼看大火燃起,江都领走到统领大人面前,低声呼唤。 周筠捷迷糊起身,揉揉眼睛以作清醒,旋即伸个懒腰、歪歪扭扭的站起身。 “大人,我一共收上来十八枚中境诡石,其中有七枚是第五境的;另外还有五十七枚低境诡石,都是第三境的。”清点完胜果后,江都领瞪着眼睛做汇报。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中境诡石!而这、居然全是统领大人一个人解决掉的!这也……太强了吧! 这和江都领一开始的想象、差距极大。 在禁军营中、一直有实力排行,周副统领在三位副统领之中、排行一直是最低的! 很多人甚至拿不准、周副统领到底是还停在第四境、还是已晋级第五境。 可……江都领看着布兜中收集的诡石,不由心想:就算另两位副统领过来,能实现这种胜果吗 周副统领以前是在隐藏实力还是说每次禁军实力大比时、他都在睡觉、压根不想争排名他内心一阵胡思乱想。 周筠捷打着哈气、一条胳膊搭在江都领身上,压根没在意所取得的惊人战果、随口道,“噢、行,呵呵呵,见者有份啊,稍后你们三个各拿一枚第四境的诡石、算你们的功勋。” 他眼神迷蒙的四下看看,“哎怎么就你一个,他们俩呢” “这个……统领大人,末将偶然得到消息、了解到辖外的中境诡物不止一头。但末将当时和您汇报时说的是,只有一头‘中境提头诡’。所以在得到消息后,我们三个聚于一处,他们两个去找外援、我自己赶过来查看详情!” 周筠捷挤着眼睛、哈气不断地扭头多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问他这个消息的来源到底是哪里,“嗯,不止一头,早就知道了。” “啊早知道了”江都领不敢置信的说。 “五山宗那边的封锁出问题、就不可能只跑出一头中境诡物、你跟我汇报时,我便知道了,大统领也知道。之所以没说出来、是怕引起恐慌,这里离帝都太近了……”周筠捷不甚在意的道,眼神迷瞪着、似乎又要睡着。 江都领抖抖他,打消一些困意,然后略带迷茫的问道。 “那……那您早就知道、会有这么多的诡物、您,您怎么会还敢来大统领又为什么只派您一个过来大统领就不怕……” 说到这里,他看到周筠捷给了他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淡淡道,“你猜呢” “我……”江都领的头脑一时间卡顿住了,念头飞转,思考着所有可能的情况,然后试探性的询问:“大统领对您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您之前在禁军营中显现出的实力并非全部,您一直在隐藏” 周筠捷一脸困顿、总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表情,又道:“还有呢” 他似乎在刻意提点江都领几句。 既然他问了,江都领也大着胆子猜着,“您、您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隐藏实力,我听闻,最近大统领大人要升迁隐修司……” 大统领升迁,那……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谁来顶替这个位置呢 虽然以前从没听说、周副统领是大统领的亲支近派,但这次、大统领敢就派一个副统领过来,就充分说明大统领是很清楚周副统领在隐藏实力的! 这背后、似乎早就有所联系、商量。 晋级大统领,有两个条件。 第一,实力晋级第六境!周副统领都已达到五境圆满、足够晋升条件了嘛六境、那已是摸到高境边缘的强者了,放眼全天下、也算佼佼者! 第二,积累足够的功勋。以前周副统领的功勋在三个副统领中是最低的。可现在、这些诡石、尤其还有第五境的诡石,功勋不就来了吗 统领大人是要拿下大统领的位置 周筠捷没回答,又是随口道,“那你,如何看待副统领之位” “啊末将不够资格,末将虽也达到三境圆满、可以竞争副统领之衔,但我功勋不如孙都领……何况、另两名副统领麾下还有六名都领,无论怎么排,也轮不上我。” 江都领也不是蠢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周副统领好像是有意提点我 第十八章 :机遇 “我不问轮不轮的上,只问你想不想。”周筠捷一派随意道。 江都领顿了顿,他平素虽与周副统领交好、但他自问还没好到直接接替对方位置的地步。 可这么好的机会送上来,也不能不要啊! “想!但……末将可否问一下,为何是我” 周筠捷又是懒洋洋的看他一眼,“三名都领、都已知道辖外不止一头中境诡物,可来的却是你、也只有你。” “这……副统领,末将是因为最初便是末将误报军情……”江都领有些不确定的道,想解释清楚情况、避免未来真实情况暴露出来、会引来对方心中不快。 周筠捷摆摆手,不在意的道,“不论因为什么,你能了解到别人不了解的信息、这代表着超出他人的信息收集能力。这次如果不是你提前汇报‘中境提头诡’现身,我与大统领绝不会这么快得知有中境诡物冲破封锁、五山宗的草莽之辈只会推卸责任罢了,这是一大功。” 一群中境诡物现身、若是提前未被发现,真闹大了,梧阳城也有大修士坐镇、不论怎么样都不会伤及国本。 但这会让无数无辜者身死、折损的也将是全体禁军的脸面。 “其二,明知道多位中境诡物现身辖外,以你的实力、九死一生,可你还是来了。我这人,向来不喜欢看过程,只喜欢看结果。” “功勋呵呵,这玩意,好说。”他指着装有诡石的布兜,“稍后,他们俩各一枚四境诡石,你拿两枚五境诡石。” “五境……”江都领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光是一枚五境诡石的功勋、就足以碾压所有都领,何况是两枚!“这……”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周筠捷却压根不给他多说的机会,揉揉眼睛,转口道。 “这嗜睡之症越加严重,我终归无法判断此事吉凶,你平素痴迷事前求卦、想来在占星司也有几个熟识的算师吧给我介绍一个,我去求一卦,看看到底如何……” “啊求卦”江都领头脑有些发懵、从这话来看,周副统领像是已将他当做心腹亲信。 他没来由的想到了那位断出死劫,并明确给出“雷雨夜提头诡”卦象的“郑先生”。 “这,末将确实有几位熟识的算师,待到回去,我给统领大人引荐。” “好……”周筠捷拉长音应道,脑袋一歪,又是“呼呼呼……”的睡着了。 滚滚大火燃烧中,江都领搀着周筠捷,走向镇灵山禁军辖下。 此刻,他的心中……极不平静。 他心中很清楚的知道,他能够躲避过一场死劫、提前发现诡物立功、还能因赶来辖外得到周副统领的赏识与提点,未来甚至有可能更进一步:突破第四境、晋升为禁军副统领…… 这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于“郑先生”给他传递出的两条至关重要的讯息! 郑先生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贵人! …… 清晨。 郑悬舟一觉睡醒,安抚了下仍因昨晚小插曲而稍显惊慌的妹妹,便查看起传音镜。 传音镜中、传来江都领的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感谢提醒。 第二条则是:“明日辰时,我到先生家中叨扰,汇报详情。” 郑悬舟不由神清气爽,看来这是又免了一天工活! 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给弟弟妹妹、他便简单洗漱,拉开院门。 院门外。 江都领早已静候多时,见到他,顿时满脸喜悦与激动,“先生!” 郑悬舟下意识做个压言的手势,左右看看外面没人注意这边,便让开身子示意江都领进门。 院中。 郑安安拉着弟弟到院子里做饭、玩耍,不敢打扰大哥的正事。 再次见到银甲都领、虽然对方表情非常柔和,郑安安还是会打心眼里觉得害怕…… 屋内。 二人对面而坐。 没等郑悬舟多问,江都领直接站起身、单膝跪倒在桌前,“江绣再次拜谢郑先生救命之恩、引路之恩!” 相比上次的拜谢,这次多加了一个“引路之恩”。 郑悬舟连忙示意他起来,“还是详细说说情况吧,跟我这边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他更关心诡物的灭杀情况,看样子应该非常顺利。 江都领坐回原位,“我先回答先生深夜在传音镜上提的问题吧……” “中境提头诡确实已被灭杀、就连残躯也已被燃烧殆尽。当时我也确实曾在快马上鼻血横流、感到头脑刺痛,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何情况,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果然,就连江都领也有这种反应,这应该代表着我的猜测没错。 我们这些“必死之人”,身上都有“必死命运”的限制,一旦摆脱这种限制、成功存活,就会产生这种情况。可这种“限制”又是哪来的呢难道每个人生来就已注定了是死是活郑悬舟思绪如潮。 对这个问题,他自己心里都没有答案,只能以神棍姿态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日后遇到如是情况出现,可以随时联络我。” 江都领不疑有他,重重点头,只觉郑先生越发神秘莫测起来,所关注的事情都要远超过他的想象…… 回答完问题后,他将深夜之中所做的事儿、所看到的所有情况,都和郑悬舟做了极为详细的汇报。 包括后来周筠捷对他说的那些话、对他的提点与照顾,他都没有半点隐藏的汇报给郑悬舟。 在江都领眼中:“郑先生”为救我一命、连自身是修士这么重要的讯息都能透露给我……从此以后、我所活的每一日都是捡来的!凡是郑先生想知道的,我都必然真实告知,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的这份心思,有血誓为证,以后绝不会有半点辜负郑先生之处! 听完汇报…… 郑悬舟沉默下来,江都领传递出的很多信息、他根本难以想象,只能先消化、理顺一下。 首先是,现在的第六境圆满大修士,禁军大统领“晋文恕”,要升迁进入“隐修司”。 之前听江都领提起过这个衙门,是以抓捕“编外修士”为主的衙门……对没有在朝廷报备记录的编外修士、都视作仇敌,非常不友好。这也基本代表着朝廷对编外修士的态度。 其次,江都领头上的周副统领、有望升上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得到周副统领赏识江都领,也有望升迁。 第三,也是郑悬舟十分关注的一件事……周副统领有日渐严重的“嗜睡症”,想要找一位算师为之测算吉凶,这也许是可利用的地方。 他抬头问道,“你要为周副统领引荐算师” 江都领点头答道,“正是,稍后离开这里、便要走一趟占星司,为周副统领引荐。先生您莫非对此也有意” 郑悬舟眼神微眯,他并不能确定“算卦”能力是否好用。 在苏醒时,他给中年妇女算玉扳指位置,看到了玉扳指的丢失画面……后来给江都领算卦,又看到了江都领的死亡画面。 这应该都是“图书馆”的妙用,可在“图书馆”内部,只有“死亡画面”会记录下来、可以反复观看。第一次看到的玉扳指丢失画面,并没有被“图书馆”的书籍记录。 所以,他也无法确定,如果有人想找他算卦,他的“图书馆”画面到底能否“显灵”。 可如果“图书馆”真的好用,也许可以利用即将升任大统领的周副统领,来解决他们兄妹三人的身份问题…… 这个问题要能解决,他就不用在“十修会”上,让疑似王爷的“算师”来帮助了。 这几天,他没少想过这问题,可左思右想也没想到方案。 不管怎么说,十修会成员眼中高高在上的“宗帅”阁下,也不应该和三个平朴无奇的民夫扯上关系。 提起这种事、只会让“宗帅”阁下的位格直线下滑,甚至直接暴露出他的本来身份…… 他本来正为此发愁,可现在,另一种解决办法出现了! 郑悬舟短暂斟酌,没直接回答江都领的问题,转而道:“和我详细说说,这位周副统领。” 第十九章 :牵线 江都领将所知道的、有关周副统领的消息,都讲了一遍。 郑悬舟则提炼重点。 第一个重点在:周副统领可以抹掉民夫身份,但需要承担风险、也很难给三兄妹民身;如若他成为大统领,则有更多手段、能给出民身。 这让他很心动,但他还是得再谨慎权衡。 “他,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不喜欢亏欠别人” 江都领连连点头,“对,有次统领大人吃我一个肉包,第二日就叫人送来一屉包子给我。” 郑悬舟若有所思,这倒是小事见人品,“还有,‘亲修派’” 江都领跟着解释说:“对,统领大人和我都属‘亲修派’。就是……并不抵触编外修士,不像‘隐修司’的人一般,视编外修士为生死仇敌。大概去年,我们协助隐修司抓捕一位老者,那老者是位一境修士。” “年轻时偶然成为修士,但后来没再追逐过修行、也一直老实本分,从没依仗自身修为欺凌过弱小、也没有将修士之事外泄给凡人。这一点,有占星司的‘搜魂师’为证。”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编外修士。按‘隐修司’的准则,只有两种选择,其一是被斩首;其二是需经隐俢司重重审查、记录为修士、还必须严格按照要求为隐修司做苦工,否则还是斩首。” 郑悬舟微微一愣。啥这就直接斩首大齐朝廷对编外修士管理如此严酷 “那位老者已年近甲子、还停留在一境,不可能完成隐修司的审查与内部任务……所以,命运就只有斩首。当时,统领大人还曾为那老者说过话,反复争取过多次。” 江都领解释道。 郑悬舟脸色越发变得严峻起来,这世界好像比他想象的更残酷 没等他问,江都领主动又解释说。 “朝廷对我们这些直系效命的修士,也有限制。” “我不知道其他衙门如何,但在禁军内部有严苛的‘境界升迁法’,就比如在都领位阶,突破第二境、才有资格晋升都领。” “再往上,在成为副统领之前,不能突破到第四境。不是资质不到无法突破、是不能。” “都领位阶的实力、只能在三境圆满及以下。只有功勋足够、且竞争为副统领,才能从禁卫军府衙领取第四境星轨图与破境丹。” “我三境圆满快一年了,孙都领三境圆满八年之久。但副统领位置未曾空缺、我们就不能突破。” 郑悬舟大致理解了这个“境界升迁法”,简单来说,就是严格把各位阶的实力境界都控制在一个区间之中、便于管理。 这背后似乎藏着某种隐情……但暂时不是他能涉及到的。 “那假如、你们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找到了对应路径的第四境星轨图、破境丹,顺利突破第四境,又当如何”他直接问道。 “军中命令:私下修行、包藏祸心,斩立决。”江都领答道。 “……”郑悬舟略微沉吟,他觉得这种近乎疯狂的实力控制、透着股诡异劲,但他没多说。 他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准备试验一下“图书馆”是否能在别人求卦时灵验。“你现在可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帮你算一卦。” 江都领眼睛一亮!郑先生果然是个天大的好人、天大的贵人…… 他想了想,决定问出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我……那,那我想请郑先生帮我算一下,大统领升迁至隐修司的消息、是否属实” “如若属实、这其中可有内情我最近并未听说隐修司内部有官位变动……不知大统领接了谁的位置。” 他一边说着,一边帮郑悬舟将“天干地支图”铺在桌案上,这事关他的升迁与境界突破,他当然格外关心。 郑悬舟手握铜钱,等待着眼前画面出现、可等了片刻、什么都没有。 他微微咬牙,“你再问一遍。” 江都领并未多言,认真重复了一遍问题。 郑悬舟还是未曾看到画面、只能硬着头皮甩出铜板:不管用……看来只能胡乱解个卦了。 正这时。 眼前,画面浮现。 郑悬舟眉头一挑,真的有用! 画面中。 面皮白净清秀、却身披红金甲的中年将领,褪下甲衣。 他换上一套绣黑纹的长袍官服,纹样颇显煞气。 画面一转。 烫金匾额书写“隐修司”三字。 他身披黑纹长袍,站在一众大小官员间,满面喜色。 周围其他官员齐声高呼:“拜见司主大人!” 画面消失。 通过藏书知识,郑悬舟知道红金甲是禁军统领的装束。从前,他也曾听闻过“玉面将军”晋文恕的名号。 画面中那个人至中年、却同样极具辨识度的“玉面帅哥”,就是晋文恕,现今的禁军大统领。 升迁为……隐修司司主 司主、全称是司主官。 在大齐有内阁和三省六部、处理核心要务。另还设有官位为虚衔的“占星司”和国教“玄龙教”。 占星司司主、与玄龙教主大国师的位阶,都是正二品,与六部尚书等高,但手无实权。 隐修司、在了解到修士世界前,他甚至从没听过……其司主似乎对标的也是占星司主的位阶,正二品。 禁军统领按大齐律,钦定从二品。确实算升了一级。就是不知隐修司是虚衔还是实权衙门。 啪嗒啪啪…… 铜板滚落在不同位置,郑悬舟附身凑近桌案、摆出江湖骗子的架势,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始冒充“解卦”。 在江都领满是希冀的目光下…… 他正准备说明情况,眼前又闪出一个画面。 这画面远不如前一个画面清晰、非常模糊,只能约莫看到两道身影、身上散发着无比强大的气息。 “司主大人、因何叛齐!”其中一道身影声如洪钟、炸响在郑悬舟的脑海中。 下一刻,画面犹如碎裂的镜面、寸寸炸裂。 剧烈的刺痛瞬间传遍双眼,让郑悬舟下意识捂住眼睛,闷哼一声。 一直默默旁观的江都领看出有异,忙起身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郑悬舟,“郑先生、您,您这是……莫非这两个问题、犯了禁忌” 缓和了好一阵,郑悬舟才再度睁开眼睛,眼中满是血丝。 就算江都领不说,他也知道……他这八成是看到以他现在的实力层次、很难直接承受的画面。 江都领的后一个问题,涉及到隐修司的前一任司主,似是因某些原因、背叛了大齐王朝 还好只是眼睛刺痛、并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他心中并无后悔、反而有些欣喜,因为这次的试验,让他大致了解到他能看到画面的极限程度在哪里。 司主这种层级、涉及的肯定是大修士,他居然还能模糊的看到影子、听到声音。“图书馆”果然可行! “未成九境仙人、毕竟都是肉体凡胎、不可窥视太多,天机难测!”郑悬舟故作深沉的道。 江都领连连点头,颇为关切的扶着他。 “你那位大统领,身遂大吉之兆,必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升迁入隐修司已成必然,乃是大官。” 江都领默默记在心里,忍不住泛出即将升职破境的狂喜、没再多问。 郑悬舟短暂沉吟,“你上次说过,占星司对你等禁军开放的都是三境以下、未及中境的算修测算那般测算、周副统领未必能如愿。” “这,您的意思莫非是……您要亲自出手”江都领心头一震。 “我精师不到、学艺未精,也不能让你家副统领如愿。但我背后之人想来可以。” “您……您背后之人”江都领微微一愣,随即内心震动! 他之前就猜测郑先生在民夫村这种地方、都能修行到中境,肯定背后还有一位修为更高的师父。 没想到他的师父,居然肯亲自出手 “对,不过我背后之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要过几天才能给你准信。在此前、你可以先给周副统领引荐其他算师。” 经过一番问询,郑悬舟对这个周副统领已心中有数、也基本能保证自己的“图书馆”可以辅助“解卦”。 但,他还是不能直接将身份显露出去。 刚刚他突发奇想、长明令位格极高、在皇陵投影中几乎可以压制一切。 也许可以辅助他隐藏住自身气息、做出伪装,用伪装身份给周副统领算卦、从而结识周副统领、解决民夫身份的麻烦。 “明白!”江都领毕恭毕敬答道。 第二十章 :单独交流 接下来的几天。 郑悬舟在每天两时辰的工活之后,便一直在对“皇陵投影”的功能进行测试。 主要测试的是“图书馆”。 借助解答郑亦煊和郑安安的问题,来测试“图书馆”给出画面的能力。 “图书馆”,可在他人求卦时,在郑悬舟眼前展现出所求之事的对应画面,但除了“死亡画面”,其他的画面都只能看一次,不会被书籍记录。 但面对过分离谱、模糊的问题,比如“一千年后世界如何”“我该如何飞升成仙”这种问题,不会起作用。 具有明确指向的问题、才可以看到答案。而且这能力有“冷却时间”,一天最多三次。 三次用完,他将无法再通过意识进入“图书馆”,需等第二天才能再用。目前能够探查问题的最高限度、大致是:高境存在无法探看、中境存在基本可看。 周副统领的问题,大概还在中境范畴内,不会太离谱,所以……郑悬舟对此还是有信心的。 另外,他还试验了长明令的部分功能。 他可以向长明令问问题、但长明令比较“任性”,到底会不会回答、要看长明令的“心情”如何。 有些时候不发问,长明令也会主动透出信息解答,有时候则全无回应,一切看心情。 长明令也的确位格极高,只要将其在脑中唤醒、就能彻底隐藏自身气息,让外人无法看穿。 隐藏身份的方法可行…… 做完这一切试验,郑悬舟非常满意。 心里大致确定,长明令“说话算数”、以它“任性”的特征,不屑于给假消息。上次长明令表示过、可以扭转“融道”路径反噬,那就极有可能是真的。 他可以考虑找一阶破境丹,走“融道”路径。 …… 大齐开平十五年,八月二十五日。 临近子时。 平躺在床上的郑悬舟,并没睡着,静静听着耳边“呼呼呼……”的声音。他闭上眼、意识沉入到“皇陵投影”中。 再度走入“长明圣坛”,他的意识具现人影触碰中心的惨白焰火。 无数明暗各异的光点、一一浮现于眼前。有三颗光点已然与他之间、产生了某种关联。 他随手便可触及。 心念一动、联络三道光点、将其拉入到长明圣坛之中。 嘭嘭嘭! 三道石门洞开。 三道身影,缓缓浮现。 而在惨白焰火的奇异空间内,几件具有沟通天地灵性的物品,随之浮现而出。 睡梦中的“制衡师”公丕玉珏,蓦然惊醒、被拉入到这里,时隔九日、她略显惊慌。 三天前,“大顺天永三十二年、冬十一月十五日”。 公丕玉珏夤夜未睡,就为了等待被“宗帅”阁下拉入到“十修会”中。 可没想到、当夜并无响应、此后连续两日也无响应,她还以为那次的十修会,是她的一场黄粱美梦。 可没想到三天过去、却在今日再度来到这里! ……怎么回事之前“宗帅”阁下定的“五数之日”聚会,是我记错了还是说,“宗帅”阁下所在之处,与大顺日期不同不可能啊!全天下用的都是同种历法!“宗帅”阁下究竟在哪莫非是在传闻中九境之上仙人去处的“仙界” 她保持冷静、缄默,纵然心中疑惑也没开口发问,冷静的观察另外两人、不敢直视“宗帅”阁下。 ……“暴徒”与我一样、毫无准备、似乎也存在期日延误!“算师”却很淡定、很激动、并不意外,似乎早有准备。她奇怪的观察着。 “暴徒”童遮也一脸懵逼的观察情况。 为了参与第二次“十修会”,他都没去那勾人心魄的娱乐场所,一直等了三天,直到今日才终于忍不住来消费,现在风雨初定、贤者时间,结果就被拽过来了 ……好在我有完事后、离开勾栏去其他地方安睡的习惯!“暴徒”心里庆幸,要是再早个一炷香的时间,他估计会光溜溜的被拉到这里,那可就扯淡了。但为什么“宗帅”阁下会在今日拉人入会、日期记错了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是“宗帅”阁下的错误呢!这是我的错误,是我记错了!聚会日是“八数之日”,以后一定要记好、不能忘了! 童遮直接在心中做了一番自我批评。 “算师”羡王喜不自胜的四下看了一圈,心神初定……即便知道有某种力量存在、将我的意识拉入此间,可我也根本无法反抗!不过,这是好事!上次我就涨了不少知识,现在我突破了“说书人”,就需要更多的知识做补充! 一想到这里,他内心便一阵兴奋。 上次他还以为离开寝房、神秘圆牌的倒计时会重来,没想到回去后并未重来、还在继续!度过最后一日,他成功得到了神秘圆牌给出的资源,突破了“言”之一途的第二境,“说书人”。 再见“宗帅”阁下,他心中更加恭谨、拜道:“拜见‘宗帅’阁下!” 公丕玉珏与童遮反应极快的做出应对,跟着弓起身子、深施一礼。 “拜见‘宗帅’阁下!” 郑悬舟环看一圈,微微颔首,当先开口道:“我需要三位帮我收集信息,届时、我会予以等价报酬交换。” 场中三人同时心头一紧,来了!“宗帅”阁下果然是有所需求的! 这么快将需求暴露出来、也是好事,起码他们不会一直被未知的恐惧所笼罩。 羡王本想先开口说点什么,听到“宗帅”阁下的话,及时转口道:“不知‘宗帅’阁下想要什么消息只要是我能够了解到的、我必定倾力调查、全盘告知!” 童遮生性圆滑、小心翼翼道:“报酬……这,自上次来到这里后,我就曾想,‘宗帅’阁下为我等创造了这等便于交易往来的聚会,这本就是一份极大的好处。所以、按照等价交换规则,我愿免酬为‘宗帅’阁下奉上一次消息、换取我的参会资格。” “宗帅”阁下或许未必会稀罕这一次免费送消息,但他的好感刷到了!而且这也符合“宗帅”阁下立下的“等价交换”原则,舔的恰到好处。 羡王也立刻道:“‘暴徒’仁兄说得对!我也愿奉上一次消息、来等价换取我的参会资格!” 公丕玉珏不着痕迹的看了童遮一眼……“暴徒”真的太会了! 她轻声道:“我也愿意。” 郑悬舟淡淡点头,就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心里却道:舔的好啊、就喜欢这么舔的!我一开始还在想、该拿什么酬劳来换消息呢!这下不用发愁了、起码这次不用发愁了!“暴徒”真是好兄弟啊! 他淡淡开口。 “我需要三种消息。” “一,上古之兽。” “二,长明官。” “三,诡修。” 这是他在聚会前,仔细思考过的问题。 这三种消息、对现在的他都有一定帮助、是他很想知道的,同时也不会降低他身为“宗帅”阁下的逼格。 第一个,“上古之兽”的消息中,他比较想知道有关“玄龙”的内容,毕竟上次思考的“玄龙”符到底是吉是凶、还有存疑。 至于后两条、那就自不必说,是他当下最想了解的消息。 其他有关修行的问题、直接问未免太跌份了。而且“十修会”不止他一个修行小白,“算师”还会问一些比较初级的问题,他可以从中了解更多。 他说完自己的需求,三位成员全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上古之兽!“宗帅”阁下果然是自历史长河中走出来的存在、对上古之事有所追求!长明官、闻所未闻、听起来像是官职名称……诡修从前听父皇身边的几位修士谈及过、日后可以收集一些有关消息。公丕玉珏内心惊叹,还是保持沉默。 羡王也少见的沉默下来:“在完全不懂的情况下、我该怎么装成懂一些的样子呢” 童遮早就在心里认定了“宗帅”阁下,极可能是实力被一定程度封印的“高境”存在、甚至有可能是九境之上的“仙”。 听到这三个需求、他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有关上古之兽、我了解不多,听说有关典籍都在皇宫藏书内,过几日我想办法偷……不,是借阅几本、了解详情,届时再献与阁下!” “诡修有关……”他顿了顿、直接将脑海中有关“诡修”掌握的内容,通过意识具现于眼前,具现出数页纸张。“这是我所知道的一切……尽皆奉与‘宗帅’阁下。” 郑悬舟淡淡颔首,随手勾勾手指、招来几页纸张、并未急着看、随手放在旁边。 正这时。 “最后,长明官……”童遮眼神深邃。 郑悬舟眉头一挑,“算师”和“制衡师”两位看起来出身极佳的人都不知道,难道……“暴徒”居然知道 “我可否与‘宗帅’阁下单独交流!此事涉及极大……” 第二十一章 :绝种千年 郑悬舟心中一动,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他微微颔首,动用长明令、将另外二人的感官都给屏蔽掉。 淡淡道。 “你可以说了。” 童遮认真道:“‘宗帅’阁下,就在半年前,我曾去过‘雾仙谷’,在‘雾仙谷’的珍宝阁中,见到一本无法翻开的古籍。” “那古籍表面有奇怪的花纹,还有四个字、我认不全,那皆是千年前的古字。我因某些原因、也曾研习过一些古字的解读之法,判断出前两个字乃是‘长明’二字。方才阁下提到‘长明官’,我便想起了这件事情。” 郑悬舟略做沉思,没有打断。 童遮犹豫一下,像是有不太好说的事情。 但既然已说到这里、另两人又听不见,他便直说道: “我还是从头说吧,我……是受人委托,要到雾仙谷珍宝阁顺出一本千年古籍、以及与其上花纹一般无二的一盏莲灯。委托我之人我不知来历、但乃是熟人介绍、且出价极高,我便接下了。” “她和我商定的计划是、她与她的同伴在外围吸引雾仙谷注意,而我到珍宝阁取物。事情进行得极其顺利、我在珍宝阁顶层找到古籍、莲灯,那便是我一开始说的、写有‘长明’的古籍。” “我将古籍取走后、委托本该顺利完成,但没想到委托者在拿到古籍与莲灯时……突然奇异消失了!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消失郑悬舟不由一皱眉,这什么情况这事情是否与那些隐藏在大齐皇陵深处聚会的长明官有关系 而且,“莲灯”这两个字,也让他下意识想起那天开会时、长明官提到的“给长明灯续火”,难道“暴徒”偷走的莲灯,就是长明官所谓的“长明灯” 他表面不动声色、示意对方继续讲完。 “再然后……一位实力极强的修士杀了出来、紧接着又是好几位强大修士的组成包围圈,若不是我反应的快,现在脑袋已经没了!我连续逃了三天两夜,用上了几乎所有的底牌、才终于从追杀中脱困。” “可自那以后、麻烦事儿就一桩接一桩。一股我根本就一无所知的势力,锁定了我!他们仿佛无处不在,在各大宗门,散人、猎诡师之间,都悬赏了重金。现在、全天下至少有数以千计的修士想要我的脑袋!我闯荡江湖多年、一直名声不太好,有很多隐藏身份的手段,这才没让对方得逞。” ……这好像是灭口看来这事牵涉很深、水也很深啊。会不会这伙想要灭口的未知势力,就是“长明官组织”呢郑悬舟心中做着猜测。 童遮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我认为这是我牵涉到密辛,所以当初委托我的人、想灭口!而且、自从我接触过那个古籍与莲灯后、我便患上了脑疾,总是头痛不止、痛入骨髓!我找遍整个西北最好的郎中,也找不到医治之法!” “我心说、他奶奶的,老子给你们办了事,你们害得老子患上脑疾还想要老子的脑袋我虽生性谨慎、行走江湖也一向忌讳惹是生非,但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这种耍我玩的!” “我就想着,干脆一不干、二不休,正面拼实力我打不过,但我可以把他们刚到手的古籍和莲灯再给偷出来一次!我改换身份、回到之前委托交接的地方,想顺藤摸瓜、再把东西偷回来,让他们人财两空!” “但没想到……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交付委托的那个地方、哦不,是那一整座城池、直接在地图上消失了、凭空消失了!我记忆中明明是一座城池的地方,变成了荒郊野岭!” “而且我再问其他所有人、他们都不知道那片地方曾存在过一个十分繁华的城池!不怕‘宗帅’阁下您笑话,遇到这样的事儿,我真的不敢再追究下去了,我觉得这里面的水太深、也太邪乎了!之后一直都是讳莫如深、能避则避。” “能直接抹除掉一整个城池的存在,绝对是高境修士、我听闻‘言’之一途与‘势’之一途的高境,都有类似的手段!可自‘大屠国战’以后,全天下三百年不见高境修士,修士界止步于中境。” “我真的难以想象这件事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隐秘……” 说到这里,童遮脸上泛出心有余悸的表情、隐隐有些后怕。不过“宗帅”阁下的出现,倒是让他产生了更多的想法。 “也许世上的‘高境’强者、并非全都消失了,而是类似于‘宗帅’阁下现在的情况,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给封印了、需要慢慢解封!” 郑悬舟安静听完,也觉得这里透着一股让他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整件事情、似乎皆因那写有“长明”的古籍与莲灯而起,真是“长明官”组织 他们拥有着让人凭空蒸发、甚至是让一座城池直接凭空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被抹除掉的恐怖能力 作为半个“长明宗帅”,虽然有这么一群实力未知但一定很强的手下,是一件非常爽的事情,可他还是很苦恼、也非常摸不着头脑。 ……还有“大屠国战”又是什么为什么自那以后三百年都没有高境修士总之,他默默记下这事,里面透出的很多深意都值得细细思考。 他抖了抖手中有关“诡修”的几页纸。 “你提供两次信息,一次抵消参会资格,另一次、我给你一个提问的机会。” 童遮眼睛微微一亮,先是短暂斟酌、随即认真问道: “我想知道,我该如何找到‘恶’之一途第四境的星轨图。我知道以我刚刚信息带来的价值、不足以让‘宗帅’阁下直接拿出星轨图……所以我只求得到一个寻找方向!为此、我已苦寻多年!” 在此之前,郑悬舟一直在思考着该如何给出“等价交换”的报酬,但就在刚刚童遮讲述过程中,他灵光一闪。 他完全可以把接近于实质性的“报酬”,转化成为“回答问题”。 看似二者差距不大,但“问问题给与回答”和“求卦”的本质是基本一致的。 他也许可以通过“图书馆”的画面,来实现。 正好以此做个试验……看看在“长明圣坛”中,能否应用“图书馆”的力量。如果无法使用,他再想别的办法搪塞过去。 反正他看的小说多、能想出一些故弄玄虚的缓兵之计。虽然那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他身为“宗帅”的威信,但也好过直接被戳穿。 突然,他的眼前闪出画面。 煞气盈天、猩红交织的一眼血泉,在山中流淌。 旁侧爬满苔藓的青石上,刻有三个血色大字:“食肉泉”。 画面消失。 郑悬舟心中一松,“图书馆”能用,他就不用担心拿不出报酬来! 他看向童遮,淡淡道:“食肉泉”。 ……食肉泉,那是什么地方闻所未闻!不过,只要找到方向,我就能寻踪索骥!童遮毕恭毕敬拜倒: “拜谢‘宗帅’阁下!日后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宗帅’阁下收集更多信息!” 郑悬舟微微颔首,将另两人的感官切回,淡淡说道: “你二人若无以上三种消息,便可自行讨论、交易。” “算师”羡王和“制衡师”公丕玉珏同时摇摇头,并说了一些“日后一定努力搜寻此类消息”的话。 郑悬舟示意他们可以自行商讨了。 羡王先看童遮一眼,发现对方满面春风似是得到了不少好处,他正想开口说话。 另一边的公丕玉珏,像是忍耐了许久,突然语音带着些许希冀的抢先开口道: “我……我想要一株‘五叶金兰’,如果没有一整株、我可以只要一瓣叶片!如果‘宗帅’阁下能够找到、我愿为‘宗帅’阁下收集十次消息以作交换。如果二位能够找到,价格……我定会让二位满意。” ……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郑悬舟内心吐槽道。 “五叶金兰”正有些兴奋激动的童遮,突然惊“咦”一声,侧头打量公丕玉珏……她定是患有‘齐因血咒’唯一的救治之药、五叶金兰,已然绝种千年! 这可是不治之症啊! “宗帅”阁下怎么会让她一个身患绝症之人加入“十修会”莫非,“宗帅”阁下能找到绝种千年的“五叶金兰” 童遮下意识瞪大眼睛,满是崇敬的看向惨白焰火。 公丕玉珏也没有寄太多希望于另两人、微微抬起头,恭谨、希冀的望向“宗帅”阁下。 第二十二章 :无丹破境 公丕玉珏感受到来自于“暴徒”的诧异目光。心神一颤,忍不住有些失望。 一听到“五叶金兰”,“暴徒”就猜到了她患有的不治之症,这果然已是世所公认的事情……无药可医。 郑悬舟的眼前、没有任何的画面涌现。 他并没急着表态,另一边的“算师”突然开口问道,“‘五叶金兰’从没听说过这东西,你能不能仔细讲讲其特性,我说不准能帮你找到。” 开平天子对他非常宠信、照顾,每当各国来使进贡一些奇珍异宝的时候,都会先把他叫过去、让他选上三两样。 他二哥、除了完全不让他接触修士界以外,对他确实是没的说。所以他对各种来自于全天下的奇珍异宝都有所了解,各国各地产出什么、他能如数家珍一般。 当然,“五叶金兰”也可能是独属于修士界的灵宝、那他没听过也很正常,问一问纯当长长知识也好,万一以后遇到呢 公丕玉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耐心的回答说:“五叶金兰、生有五瓣叶片、三十年生长一寸。其上金纹渲染、内蕴帝皇之气……” 她将她所知道的,都介绍了一遍。 然后又是恭谨的望向“宗帅”大人,显然完全不相信连“五叶金兰”都没听说过的“算师”会知道下落。 ……怎么又看我了对我就这么有自信郑悬舟心里无奈的想着,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看向一副思考状的羡王。 羡王咂摸着滋味,奇怪地问道:“恕我直言,我听过你所说的这种灵草,不过名字不太一样。” “这玩意,叫‘龙脉草’,乃是以龙脉之气蕴生之草,你若真想要,我想想办法,便能拿到!” 他越听公丕玉珏的介绍,就越感觉像是他熟悉的龙脉草,乃是常年吸收龙脉气息长成的灵草。 在龙脉边缘,大片大片都是龙脉草。 这在他眼中并非什么稀罕物,他经常拿去让玄龙教的“丹师”给他炼成强健体魄的“玄龙丹”。 不过说到底,其长于龙脉,唯有皇家之人才能轻易拿到、他府上就有一些。 可要是直接说实话、容易让人认出他的出身,所以他才会借由“我想想办法”,来隐藏身份。 没有直接暴露自己。 在他说出这番话的同时,“暴徒”童遮和“制衡师”公丕玉珏,齐刷刷的看了过来,眼神中带有浓烈的诧异与不敢置信。 童遮本想脱口而出、问点什么,但马上意识到场合不对、乖乖的闭上嘴。 心里并没有惊叹于“算师”的手段通天,反而侧过头、满是仰慕的望向“宗帅”……没想到“宗帅”阁下、居然可以找到这种能拿出绝种千年灵草的人,并拉入到十修会中…… 在上次十修会后,他对于“算师”问的几个基础问题、心里其实是有些轻视的。但现在看来,即便是最像小白的“算师”,也有其获取资源的特殊渠道! “宗帅”阁下果然不会拉无用之人!我出身江湖草莽、有来源于江湖的广泛信息获取渠道;“制衡师”身患“齐因血咒”,基本可以断定是出身大顺皇家嫡系一脉,自然有来自大顺皇庭的渠道;而“算师”这边,也有特殊渠道! 这其中蕴藏着无穷的大智慧!越是想下去,他就越忍不住钦佩“宗帅”阁下。 公丕玉珏只觉自己被一种极大的喜悦感冲击着心灵,差点就将皇家这么多年的礼仪教育抛之脑后,好在还有最后一丝理智、让她勉强维持住冷静、没有显现出特别急切的样子。 “‘五叶金兰’确实曾有‘龙脉草’的名号,你……你真能拿到”她心里有些怀疑,理智在一点一点冲淡她的雀跃。 “五叶金兰”已在世间绝种千年,“算师”怎么可能拿到 可眼下交易都有“宗帅”阁下亲眼见证,“算师”根本不可能顶风作案、故意欺诈,难道真有 “需要尝试一番,但不会太难。”羡王故意说道。 “这……我,我能否问一下,你到底从何处拿到……哦不不,是我冒昧了。不知我该用什么来偿还‘五叶金兰’” 羡王抿嘴想了想……“龙脉草”真不是太贵重的宝物,有“等价交换”规则在上,他也不敢叫价太狠。 所以,在短暂沉默后,他问道:“我……我想知道你用‘龙脉草’到底想做什么我只知道‘龙脉草’可以用来炼制延年益寿、滋补体魄的‘玄龙丹’,莫非还有其他效用” 这是他最好奇的地方,他和“龙脉草”打交道也有十几年了,吃过不少“玄龙丹”,但还真不知道“龙脉草”有别的作用。 公丕玉珏微微一愕,“你,你只需要我回答这个问题” 放眼全天下,只要有人找到“五叶金兰”,她的父皇绝对愿意赏黄金万两、一州封地、位封侯爵来偿还,就算放到修士界中、也绝对能换好几个四、五阶的法宝。 可这份富贵在对方眼中,居然就只值一个问题的价 “阁下不是在玩笑戏弄我吧” “这有什么可玩笑的,我上次偶然看到过、大片的‘龙脉草’就长于禁地之内,这并非什么稀罕物!”羡王故意放出这个信息,就是为了让对方安心的。 不光是公丕玉珏、就连童遮也瞪大了眼睛,敏感的察觉到了两个字眼……“禁地”,什么“禁地”莫非是什么桃源仙境 公丕玉珏呼吸都几乎停滞,这下是真的稳不住心神了,她前凑几分,雀跃道:“有‘宗帅’阁下见证,我愿意相信你。” 她想了想,旋即道:“有关‘五叶金兰’的全部作用、我身边有人对此非常了解,我回去了解后、在下次十修会上告知于你,如何” “也好!”羡王心里也有些高兴……我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龙脉草还有别的作用,也不知是否对我有利、能不能协助我突破更高的境界毕竟,龙脉边上还有那么多龙脉草可以为我所用!老二知道这个事儿吗不,他一直不怎么重视“龙脉草”,定然是不知道的! 哈哈哈,想不到我吕一清也有领先于老二的时候!十修会真乃绝妙之处! 公丕玉珏收敛住喜色,恢复了沉默冷静的样子。 在此之前、她对于“宗帅”阁下一直都是畏惧居多。可现在、这种畏惧变成了“敬畏”! 她和童遮想到一处,“算师”找到五叶金兰,固然代表其手段极强,可是能够将这些渠道聚集于一起的“宗帅”阁下,才是真正的大佬! 这一刻、她心中真正出现了些许对十修会的归属感。这场聚会给她带来的好处、似乎比她一开始设想的要多得多! 羡王见到这笔交易告一段落、便看向了“宗帅”阁下,毕恭毕敬道:“‘宗帅’阁下,我上次还亏欠‘暴徒’兄台一份报酬……不知,不知可否让我与‘暴徒’兄台单独交流” 郑悬舟微微颔首,隔绝了公丕玉珏的感观。 童遮看向“算师”,不敢再轻视对方,他还真有些好奇、羡王能拿出什么样的资源给他! 羡王隔空向童遮一抱拳,“承蒙‘暴徒’兄台上次给出的消息,我已更进一步、突破到‘说书人’境界。正因如此、我愿将一条至关重要的的消息拱手相送、以此作为我的报酬!” “‘算师’兄弟客气了,我上次提供的不过是一些基础知识而已,如若‘算师’兄弟的消息价值更高、我可以为‘算师’兄弟补充更多有关修士修行的知识!” “哈哈哈,‘暴徒’兄台果然快人快语。”羡王爽朗一笑,然后认真道,“上次‘暴徒’兄台与我说过,世间修士修行、破境,都需要有星轨图与对应境界的破境丹相结合。” “但不瞒‘暴徒’兄台所说,我偶然突破‘算师’境界,与第二次主动突破‘说书人’境界,都只用了星轨图、并没用破境丹。我这条消息便是‘无丹破境’的方法!” “无丹破境!”童遮有些不敢置信,他闯荡江湖多年、从没听过世间还有这种方法,哦不……好像有,他猛然回想起一条数年前听到的奇闻异谈,眼睛微瞪。 ……无丹破境郑悬舟心中一乐,这不是瞌睡了来枕头吗还有这种方法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第二十三章 :诫律 童遮心里暗道……今日的“算师”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对修士界一无所知的同时、还掌握着很多人难以企及的重要消息的呢 这一点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心底思考着,但没有试图深入去挖掘这个问题。 如果真能掌握“无丹破境”的方法,这个信息的价值远不是之前他给对方的那些尝试消息能比拟的。 他得想想,到底要拿出什么样的的知识来做报酬。 羡王没有任何弯弯绕、直接道:“不瞒你说,我对此,其实也不算特别了解,我只能将我这两次破境的详细经过,告知给你,具体到底如何复刻‘无丹破境’,还需要你自己总结。” 其实在聚会前,他就在想到底该怎么给“暴徒”报酬。 上次本来说的是给出修士资源、可他目前唯一的修士资源来源就只有神秘圆牌。神秘圆牌中得来的资源、只够他自己用,压根就拿不出更多。 所以思来想去、考虑良久,他做出了现在的这个决定。 郑悬舟和童遮同时认真听。 “算师”说道:“在我得到星轨图后,我本没想直接突破,但没想到被某种外在力量给‘霸王硬上弓’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得到神秘圆牌的资源时,他眼前浮现出了一张星辰交错、循轨迹运行的图纸;随即、神秘圆牌涌出一股神秘无比、极其霸道、无法抗拒的力量,在他脐下三拳的位置开辟了一片星辰大海。 他也是上次十修会后,从“暴徒”的口中才知道那玩意是星轨图、才知道原来破境还需要破境丹。 再后来、他也没怎么修炼,就在神秘圆牌的资源引导之下,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串连了九颗星辰、达到了一境圆满。然后就在第二次得到资源后、顺利的突破了第二境,成为“说书人”。 这个过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没头没脑……只能归结于是“神秘圆牌的位阶太高”,这也让他越来越看重神秘圆牌的资源与力量,将之当作是自己最重要的底牌。 他将自己的修行经过、以及破境的详细内容,全都描述了一遍。当然,他刻意抹掉了神秘圆牌的存在。 ……这家伙运气也太好了吧活脱脱的就是主角模板啊!在完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就突破到了第二境郑悬舟心里吐槽着,如果不是他有“皇陵投影”,他甚至怀疑“算师”才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主角。 童遮游历江湖多年,阅历更加丰富。听着羡王的讲述、虽然想到了自己修行至此的种种艰辛忍不住嘴角抽动、却还是分析出了更多的内容。 他皱着眉头分析道:“一言以蔽之,就是在你突破境界、借用星轨图开辟内海、‘感气’之时,有位格高于你的力量介入、发挥出类似‘破境丹’的作用,这才助你突破境界!” “换而言之,想要实现‘无丹破境’,就需要有可以替换掉破境丹的外力作用、协助破境。” 他缓缓皱起眉头,由此展开更多联想,“这确实是尤为关键的信息,世间修士无不对修行一道充满了敬畏、固然有许多勇于尝试之人选择未经开辟的‘小道’,但修士的本质大多是‘趋利避害’‘如履薄冰’。” “前人已然总结过破境需以星轨图兼之破境丹,这就成了修士界的固有认知、所以没人会去打破。但现在看来、在破境时即便真的无法找到破境丹,也还能衍生出很多的替代之法。” “例如、凝练天地灵气协助破境。修士修行本就是借天地大势、灵气、星轨化凡为仙的过程,若能以极精纯的天地灵气辅佐破境、效果可能更胜破境丹。” “再比如、让高位强者以自身真元、协助破境、替换破境丹,不过这需要双方的绝对信任,稍有差池就会让内海崩催、修行付之一炬。” “总之,这消息若散播出去、极可能改变修士界‘以丹为重、星轨次之’的格局!大幅降低‘丹师’在修士界的作用,牵涉及广,也太重要。甚至可能因此招来修士界忌惮与敌视……你想得到什么报酬” 前半句话,童遮是在提醒羡王,刚刚的这番话最好不要再跟更多的人说,否则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后半句话,是因为他很明白这条信息的含金量、为他突破境界找到多种可能,所以要拿出更多的报酬来换取。 郑悬舟听着,已理清线索,“无丹破境”的本质在于——找到替换“破境丹”的力量。 他暂时也没什么办法,但毕竟找到另一条突破口,也是不错的收获。 羡王心中欣喜,既然对方认可这条信息的价值、他就能获得更多!他不假思索道:“那我可否再问你五个……哦不,太多了,三个吧,我再问你三个问题如何” 童遮点点答应,“可以。” 单独交流结束,后续羡王想问的问题,也没什么可瞒着“制衡师”的。所以郑悬舟将公丕玉珏的感观切了回来。 ……两人的情绪都很激动,看来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公丕玉珏冷静判断着,心里越发明白十修会的重要性。 “我想到一个问题、后两个问题等我回去再想想,下次十修会再请教。”羡王认真看向童遮。 “好。”童遮点头答应。 “我想知道,修士的‘诫律’是什么我偶然听过身边的修士说过,但并不理解其意,这个‘诫律’有什么作用”羡王问道。 童遮心里微松,还好、又是个人尽皆知的基础问题,他短暂思考了一下、就答道: “‘诫律’是每个修士必须遵守的路径规则,每条路径的每个境界、其诫律都不尽相同,九大道各境界的‘诫律’都有前人总结,而无穷小道很多都需自行摸索。” “低境一般都只有唯一诫律、比较简单、容易遵守达成。而中境,往往会有‘诫律’搭配‘必行律’。当然也有些路径从第三境就开始存在‘必行律’。” “我还是以你‘言’之一途的‘算师’和‘说书人’两个境界为例,‘算师’的唯一诫律是‘算他人、算生死富贵、算人间百态、勿算自身!’也就是、‘算师’不可给自己算卦、否则视为‘破诫’。” “‘说书人’的唯一诫律是‘说书不入书’,你是说书人、百般故事、锦绣江山尽在你口,但你只是说书人、而并非书中人。一旦你讲的故事存在你本身的影子,便视为‘破诫’。” 羡王下意识追问道:“那破诫了会怎么样呢” 童遮并没纠结这是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问题、在“宗帅”阁下面前,他尽可能展现出慷慨,认真解释道: “‘破诫’会种下恶果,每次破诫的最直观体现是:穿星暂时中断、你的修士能力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只能发挥出十之二三,究竟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看个人体质与承受能力。” “而一个人能够承受的‘破诫’次数是有极限的,破诫次数越多,修士就越有可能被内海星轨所吞噬!” “被内海星轨吞食”羡王愕然。 童遮本来正思考应该如何细说这个问题,另一边对此有些了解的公丕玉珏补充道: “修行乃逆天之事,为天地所不容。星轨图来自于天地大道、本身并非死物、而是活物,而由星轨图演化修炼出的内海星轨也自然是活物。” 因为救命灵药极可能拿到,她心情不错,愿意多说两句。 她虽然并非修士、但出身皇宫、耳濡目染,她父皇也没有刻意瞒她、所以有关修士界的常识她了解的不算少。 “啥”羡王很明显吓了一跳,他想到自身修炼出的修为、在体内蕴养的星轨,居然是活生生的!就好像体内一直养着一条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吃掉他的毒蛇一样可怕。 “内海之中的星轨是‘活着’的” 第二十四章 :确定路径 童遮跟着点点头,奇怪的审视一眼公丕玉珏,又解释说,“对,我们能在修行路上、慢慢褪去凡人之躯、晋升为仙,就是在利用星轨‘活着’的特性。” “等到我们完全压制住星轨、灭其活性、并将之与自身完全融合,便是褪去肉体凡胎、飞升成仙之时。” “万事有利就有弊。逆天成仙,星轨既是修行的依靠、也是修行的障碍。如果不能谨守诫律,那么早晚有一天、蛰伏于体内的星轨就将吞噬到本念,届时……修士将变为无意识的诡物。” 郑悬舟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原来诡物就是这么出现的原来星轨还有可能反向吞食掉自身意识 “我明白了!那、当我突破到新的境界后、身边又没人能教我时,我该如何得知新境界的诫律呢” 羡王又是一副认真求教的样子。 童遮摇摇头,“这个,不好说。真要是没人能教、也无从了解的话,就只能自己试验、总结了,没有别的办法。” 羡王有些失望的点点头。 正此时,郑悬舟又感觉到意识不支,他知道这次十修会该结束了…… “诡修”“大屠国战”“长明古籍与莲灯”“无丹破境”以及“修士诫律”,他将这些信息在心里过了一遍…… 而且,在刚刚“算师”羡王详细描述过程中,曾具现过“算师”以及“说书人”的星轨图。 羡王可能是觉得“暴徒”对“言”之一途了解很深,“宗帅”阁下也不可能对前两境的星轨图有兴趣,所以并没在这方面抱戒心。 因此,“言”之一途,也成了可以为郑悬舟所选择的路径。 他环顾三人,见三人各有所得、若有所思,他淡淡道,“既如此,下次五数之日,十修会再会。” “谨遵‘宗帅’阁下之命!” “谨遵‘宗帅’阁下之命!” 三人摆脱蒲团束缚,随身所带的法宝自惨白焰火中飞出、物归原主。 石门紧闭。 “长明圣坛”再归沉寂。 精神疲累之下、郑悬舟并没细看那几张“诡修”的信息,准备等睡一觉、起来再研究。 …… 傍晚。 郑悬舟坐在井沿边,看着满天星斗,在做选择题。 他已得知修士是一条十分危险的道路,哪怕真正开始修行,也要谨遵“诫律”,不能有丝毫违背,稍有闪失就容易自断修为、被星轨吞噬。 可这并没有打消他成为修士的念头。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道路。 诡异莫名的“融道”路径,和“言”之一途。 一邪、一正。 郑悬舟极为厌恶从前在小说中读到的邪修、诡修。魂体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苍老与颓败气息,也让他退避三舍,所以他选择……“融道”路径! 有长明令扭转反噬、有十修会提供各种路径的消息,不选白不选。 郑悬舟有自己的做事原则,既选定、就不迟疑!深吸一口气,他进入“星空墓室”,将属于“极炼师”星轨图推上无垠星空。 在放大版的星轨图与解析中,郑悬舟尝试着开始“感气”。 选定路径后、尝试“感气”是正常的。初次感气会比较困难,最少也需要十数次尝试,才能真正感受到天地灵气。 他只要不刻意将天地灵气引导入体、就不会引来什么麻烦。 先感知到灵气、再找到破境丹或替代之法,他才会开始开辟内海。 …… 翌日。 下午接近傍晚。 镇灵山侧,一片隐秘所在。 山水流转、排石劲浪。 哗啦啦…… 水流之音,清脆入耳。 一身黑斗篷、头戴面罩的郑悬舟,已用长明令隐藏住自身气息。通过长明令透出的消息,郑悬舟知道、除非是高境存在、否则没人能够看破他的伪装。 而且、郑悬舟还知道,长明令天然带有克制“算师”算卦与“望气师”(俗称气修)望气的能力。即便是这两条路径的中境修士、也没法看透郑悬舟的伪装,高境以下几乎无人能破。 长明令的位格已达高境……这是他当下最大的仰仗,否则他还真不敢贸然“出门见人”。 今日,是他和江都领商定好的、与周副统领的见面之日。 他会出手为周副统领算一卦。 江都领静静侍立一旁,毕恭毕敬,对这位“郑先生的背后之人”,丝毫不敢怠慢。 二人等了片刻,就听不远处快马疾驰而来。 紧接着……快马直勾勾冲了过来,不见要停、差点扎进另一侧的水潭之中。 江都领眼疾手快、看到马背上的周副统领:“呼呼呼……” 他立刻一跃而起,跳上马背、强行拉住马缰绳,并扶住摇摇欲坠的周筠捷。 将对方拍醒,江都领表情颇有些无奈的侧过身子,将郑悬舟一身黑衣的形象显露出来。 周副统领大梦初醒,眼睛还一片混沌,费了好半天劲才看清楚眼前情况。 这几日、江都领带他去过多次占星司,结果全是白花钱、就没人能看出他的嗜睡到底怎么回事,郎中“医师”就更别提了。 他本来都快放弃这念头,没想到江都领又给他介绍了一个“算师”,疑似“中境”存在,这倒真让他高兴许多。 占星司神秘兮兮的、中境修士从不让他们禁军见到,江都领居然还有这种路子不愧是痴迷算卦、经常给占星司送钱的人! 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在江都领的搀扶下站到郑悬舟对面。 他强睁眼睛,试图探看对方身上的气息、境界,没想到直接碰壁,这让他本没多在意的心神微微一定。 看不透……应该比前几次的“算师”靠谱! 他略显恭敬的一抱拳,“久仰先生大名,我的情况、小江应该与你介绍过,我习惯将价码摆在明面上,不知求先生一卦,要多少银子” 郑悬舟哑着嗓子、摆出高人的姿态道:“钱财于我如浮云,我给你算卦、并非为金银,乃是因为我与你有缘。” 周副统领笑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显然有些撑不住,脑袋发沉。 “哈哈哈,先生,不瞒你说、我从不信世间有什么缘分,我给钱求卦,这是天经地义,与缘分没什么关系。” 江都领吓了一跳,下意识恭谨的看向郑悬舟,不敢出声。 郑悬舟哑着嗓子道:“你不信缘分我习惯闲云野鹤、游历天下,能在此间遇到你,这便是缘分。我在此间收下弟子,也是缘分。” 周筠捷略做思考装,在这里收了弟子这里可是镇灵山啊,只有禁军和民夫。 禁军中有能力做修士的、都修行的是“民”之一途。那,能被对方看中的……就只能是民夫村的民夫了。 一时间,打着哈气、没什么精神的周筠捷想通很多。 想通郑悬舟和江都领是在民夫村中认识的、想通了为何这两次江都领能够准确得到关键信息、也想通了为何在占星司不得甚解这么多次之后江都领才带他来到这里…… 对方对他有需求,引入“此间弟子”这句话,就是想找他办的事。刹那想明白此间关节,周筠捷点点头,并没有因此而质问江都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遇,这也是能力的一种。 他对编外修士看得很开,只要不是对朝廷有所图谋的,他不会和对方过不去。 所以,他歪着脑袋,直接道。 “我尊崇付钱办事,只要先生看穿我嗜睡的症结所在、断出未来究竟是吉是凶,我便可以将先生的弟子带出民夫村,过段时间会想办法给出其他州府的民身,这是我的报酬。” 江都领微微张大嘴巴……看了一眼周副统领的背影。 这个平日里看似稀里糊涂的副统领,真是一点都不糊涂啊!短短一句话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郑悬舟就是故意透出信息、让周副统领顺杆爬的。既然对方这么配合,他也不客气,直接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 周副统领强撑着睁开眼皮,声音下意识有些拉长音,“行……还请先生赐教。” 江都领十分有眼力价的帮着摆开算卦所用的东西。 “重复你所求之事。”郑悬舟哑声淡淡道。 第二十五章 :扑朔迷离 随着周筠捷将所求之事、重复一遍后。 郑悬舟眼前,缓缓浮现出画面,让他的心情一松,但很快……就再度绷紧。 呼吸剧烈加重! 画面中。 一座高门府邸、最先浮现而出。 匾额上写着五个烫金大字,“禁军统领府”。 周筠捷身穿代表着大统领身份的红金甲,趴倒在正厅的桌案上。 他的身前、站着三个金甲副统领。有两个副统领的脸很清晰;而站在最左边的副统领,脸却很模糊。 他们走上前、摇晃周筠捷、试图叫醒。 可无论怎么呼唤、摇动、拉扯,周筠捷都如死人一般无动于衷。 正这时。 咔嚓—— 轻轻拉动他手臂的副统领,毫无阻力的将他的手臂连带着半截躯干拉扯下来。 哗啦—— 轻轻摇晃他脑袋的副统领,毫无阻力的将他的整张脸拽了下来。 噗—— 最后一个副统领,在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却直接拍进了他后背的血肉中。 几人手中的血肉,如指尖淌出的流沙。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在短短瞬息间、化为液体,在整个正厅地板上铺开。 只留下一具红金甲、兀自摆在原地。 三个副统领全僵住,就如被定身了一般,动也不动。 血泥流淌出去、在正厅的地面上、缓缓绘成了一个奇特的纹路。 “玄龙”符! 下一秒,血光吞没一切,画面消失。 郑悬舟宛如大梦初醒、抬了一下头,瞬间意识到了自己还坐在原地。 他硬生生忍住强烈的呕吐冲动,面罩下的脸几乎扭曲成一团,强行控制着体态没有其他多余的变化。 之前看到过的死亡画面,包括那个惊悚无比的“无头骑士”画面,都没有让他感觉到如此恶寒。 这画面的强烈冲击……让他无话可说。 坐在对面的周筠捷、以及后面侍立的江都领,都能看到郑悬舟的双肩在抽动。 就像得到了难以置信的讯息。 郑悬舟顺势、身躯也开始抖动……再度演绎出江湖骗子的一套把戏,装出解卦,但也尽可能控制住动作的幅度,没有过于夸张。 中间,为确保真实性、也为了能让周筠捷更相信他的话,他又格外多问了两个问题:“生辰八字”和“是否娶妻”,对方一一回答。 很快,他重新坐定,面罩下的脸仍旧有些扭曲,但其他两人都看不出什么异状。 周筠捷努力睁了下眼睛,控制住困意,认真凑前几分问道:“先生,不知……卦象显示如何” 在占星司,他得到的结果都是“空卦”,也就是没结果。所以,他还真怕郑悬舟也给他一个空卦。 最近嗜睡日渐加剧、他总觉得不是好事,再加上近日有可能要晋升大统领,他必须尽快处理好嗜睡之症,否则真容易耽误大事。 “呼……”郑悬舟呼出一口浊气,斟酌着到底该如何来说,刚刚看到的画面……他无法描述、也很难解释清楚。 “难,难,难。” 他开口说了三个难字。 周筠捷眼看又要睡着,江都领只能坐到他旁边,时刻拍醒他。 他的声音开始拉长、变缓,“先生……是我的情况……很难看破吗” 江都领也颇为好奇的看过去。 “不是难看破,是你的处境、很难。”郑悬舟短暂斟酌后,再度开口。 周筠捷强打精神,用双臂撑着身体。 总算是得到比较靠谱的答案了!他不由追问:“我的处境莫非是我此次晋升、仕途不顺因为嗜睡之症、无法担当统领之衔” “非也。”郑悬舟摇摇头,“我算到你仕途顺利、统领之位可以纳入掌中,但你的命数……却极艰难,嗜睡症继续下去、乃是大凶相!” “命数艰难大凶”周筠捷喃喃重复,眉头越皱越紧。 突然,他挥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动作很突然! 啪—— 十分清脆、用力极猛,才刚消肿没多久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个大大的掌印。 上次大统领给他一左一右两个大嘴巴后,他发现这招还挺好使……挨了嘴巴后真能暂时清醒一些。 他预感到眼前的情况复杂、必须更清醒,不能犯糊涂。 江都领和郑悬舟同时一咧嘴,真狠啊…… 周筠捷认真问:“先生可曾看到、更具体的这凶相从何而来、我又当如何破解” 郑悬舟沉吟片刻,伸手在泥土地面上画出一个“玄龙”符。 “我只能告诉你,你的命数凶相、与此字符有关。更多的、天机不可泄露。” 他站起身,摆出高人姿态、负手而立。 一副仙风道骨的气势。 他没有丝毫绘画天赋、以至于这个玄龙符画的“稍稍”有些走形、原主人常画玄龙符的肌肉记忆都帮不了他…… 江都领和周筠捷趴在地上、又是钻研、又是互相询问了半天。 “这是什么纹样你看像是什么” “我看像蛤蟆……” “有点像玄龟!” “这么看,又有点像燕兔……”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是燕兔,肯定是……” “是‘玄龙’符!”面罩下的郑悬舟黑着脸、仙风道骨的姿态直接破功,扭过头来怒喷道。 江都领眼睛一亮:“‘玄龙’符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啊,不是,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能说‘像’呢这就是‘玄龙’符!肯定的!” 郑悬舟黑着脸回过头。 他发誓以后再给人解卦时,绝对不再画图、画符了。再遇到这样的,他就该直接说出来、整那套故弄玄虚的事情干嘛还非画出来丢人! 周筠捷却看出更多……“玄龙”符,乃是我齐王朝最常用的几种上古兽符之一,多用于祭祀、祈祷、斋醮,很多节气也会用上,身为齐人一年最少也要画上十几次。先生画工如此生疏,看来并非齐人。可能是在外云游的散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没想到小江竟会有这等运势! 可……这“玄龙”符代表祥瑞,就连国教“玄龙教”都是以此为传承的,为何会和他的“命数凶相”有关 一吉一凶、这很违和。 看到“玄龙”符,周筠捷和江都领互相看看,本能的想到玄龙教。 周筠捷没有江都领对算卦的那种痴迷,也很难完全相信郑悬舟的话。但这种事素来是宁信有、不信无,最起码这给了他一个了解的方向,不至于一直任由嗜睡加剧而无所作为。 啪—— 周筠捷又给了自己个嘴巴,动作越来越娴熟。 江都领觉得,周副统领抽自己的时候,眼里居然还带着兴奋……他好像觉醒了某种奇怪的属性…… 二人站起身。 周筠捷恭敬道:“请先生放心,既然先生给出如此重要的讯息,先生的事儿、我定会尽快办好。” “不知日后我再想与先生联系,或是后续遇事受阻、想求先生帮忙,该如何再找到先生” 如果这次对方算对了,嗜睡真与玄龙符有关,就足以证明对方是“言”途的中境高手、甚至……他不敢再想。 一名禁军副统领对对方来说、或许没太高的利用价值……但正如方才卦象显示的,他很快就要成为禁军大统领。他觉得也算勉强有资格、能在日后和这位“言”途高手有更多联系,也能给对方提供更高的价值。 他从不介意利益交换。 只要不危害到大齐,这种联络关系、只会是他的机会。 郑悬舟淡淡道:“我素来不在同一地方多留,要不多时就会离开。若想联络我,就让江绣找到我的弟子,他有联络我的方法。” 目送周筠捷骑马而去。 郑悬舟听到空气中传来: 啪—— 啪—— 嘴角微微一抽。 …… 回到家。 这一次,在江周二人眼中,他已彻底固定住“郑悬舟师父”的身份。 后续落在他身上的关注、以及一些难以处理的麻烦,都能推到这个完全不存在的师父身上。 郑安安给他接了盆水,他洗把脸,将脑袋里越发扑朔迷离的各种信息暂时放到脑后。 意识沉入到“皇陵投影”中。 早在刚刚,看到第三个“死亡画面”后,他就感受到“图书馆”中,出现了某种异像。 直到此刻、才来得及查看一下。 第二十六章 :全天下的噩梦 皇陵投影,长明总舵。 “图书馆”中。 郑悬舟意识具现的身影站在“图书馆”正中,两侧是一眼看不到边的书架与书籍。 除却中心一本闪着光的书以外,其他书籍全都无法翻开、表面无字。 这不由让他想到“暴徒”说的那本古籍、同样无法翻开,和图书馆的这些书籍、会有什么关系呢 他没有过多思考、因为已知线索实在太少了。 他来到那本闪光古籍面前,伸手触碰。 方才感受到的“图书馆”异变,就来自于此。 就在手与古籍触碰到一起的同时,图书馆内一股无形的气浪凝聚、翻涌。 最终,道道气流汇聚于古籍。 一颗黑漆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圆珠,从书中滚落,浮于眼前。 这颗圆珠,晶莹剔透,仿佛内蕴无穷的力量。 郑悬舟有些疑惑、招来长明令置于手中,“这黑色圆珠是干什么的” 他询问长明令,试探对方的“心情”。 长明令今日“心情”看来不错,令身微抖,些许信息自其中透出,这种信息只有他这个长明令之主才能读懂。 让他有所明悟…… “死气丹,内蕴无穷死气,对‘诡修’有极大作用。” 他心神一动,“这是助长‘诡修’实力、提升修为的丹药难怪之前长明令想让我选‘融道’路径……” “这死气丹中的死气极纯粹、浓郁,纯度堪比浓缩的天地灵气,绝对可以作为助我突破境界的破境丹替代物,有这颗丹药……我就能突破第一境了!” 说干就干,郑悬舟心分二用,操纵身体开始尝试感气,此前他已做过两次尝试,并没感应到天地灵气。还需要费些功夫、继续感知。 这是力气活,但需要消耗的意识并不多。 所以,他的部分意识仍旧留在“图书馆”中,判断、分析情况。 “如此说来,长明令抵抗诡道路径反噬、图书馆凝聚死气丹、星空墓室中还能解析星轨图,这一切俨然像是专门为诡修提供的一条龙服务,有长明令和皇陵投影,我就是这天地间最适合修行诡道的人……” “不过,由此可以展开很多推测,上一代的长明宗帅、也是诡修或者说……整个长明官组织难道都是诡修诡修不是为修士界所不容吗” “哦!想来也是,十修会三位出身、渠道各不相同的成员,除了‘暴徒’因偶然有所了解,另两人全都没听过长明官的名号,这说明长明官在修士界也仍旧属于最隐秘的存在,倒确实挺符合‘为修士界所不容’的诡修身份。” 这一刻,郑悬舟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长明官组织多半是个诡修组织,所以隐藏至深。但他们身上有着大齐王朝最本质、最核心的秘密,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我还不得而知,但很可能和大齐王朝能延续一千两百年这么久有关系……” “据原主头脑中的知识了解:天下各国,除大齐王朝,其他延续时间最长的国家也没超四百年,这才是符合我认知范畴的王朝更迭。大齐王朝千二百年历史,本身就透着一股诡异劲。” “尤其最诡异的地方在于、齐王朝延续至今、居然还是一派君贤臣明盛世景象,看不出王朝数十代延续本应出现的腐朽姿态,就连哪怕一点衰败的苗头都没有!” “对外无外患、四方宗帅坐镇,各国皆服齐,唯一的死敌是西侧的卧牛天朝,可近些年来卧牛天朝内部正在内耗、根本无暇犯齐,甚至其朝内的主和派还多次想派出和亲使团,来和齐王朝永结盟好;” “对内,开平天子身边有几位铁杆王爷扶持,或坐镇各州、或帮扶朝局,文臣序列同样奇才辈出,内阁、三省、六部,无不佳绩纷呈,不见衰态。不出意外的话,还能够一直延续几代甚至十几代,这也未免太过顺风顺水了!不符合常理……” “古语有云: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难道,长治久安、千年太平背后隐藏着的,才是齐王朝的秘密核心开平天子屡屡在皇陵中寻找的、也是这个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长明官!” 郑悬舟觉得自己猜到点子上了,但还是因线索太少、没办法做更多分析。 他本来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可要想在这个诡奇世界活得更长,他就必须要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否则他就是田间的韭菜、镰刀一过就被割倒一片。 一边继续感气,他一边拿出了诡修的几页纸。 是时候研究一下了…… 这几页纸上记录的信息很丰富,可见“暴徒”是不错的情报来源。 诡修,是“诡道修士”的简称。其不仅指泛泛的某单条路径,指的其实是多条路径的合称。 也被包含在“无穷小道”之内。 凡是需要通过一些阴诡手段提升修为,或手段较为邪异、难以捉摸的修士,都被统称“诡修”。 诡修不同于其他路径修士,没有“诫律”,也没有“必行律”,相对来说更无拘无束。 但诡道都有突破境界时的“路径反噬”,有些反噬是随机的,比如“融道”,反噬就是碰运气。 而有的诡道路径,每个境界的反噬都固定,从修行开始就得做出心理准备,因此诡修必定性情更加狠辣、阴厉。 九大道之一的“恶”之一途,是最接近诡道的正道,属于“亦正亦邪”的道路。但其有诫律和必行律,手段也不算阴诡;古时也有“恶”途突破九境之上飞升的情况,所以位属九大道。 “暴徒”见识过的诡道修士,有三种,虽然都只停留在其低境的了解、对中境就没啥了解了,但也很有作用,给郑悬舟得到不少启示。 其中,修行方式更阴诡的是“血修”和“魂修”,这两条路径都需要取特定的血液和灵魂吞噬来催化修行。手头有这方面资源、或是残忍杀戮,突破速度会比九大道快十倍、百倍。 手段更阴诡的是“人修”,“暴徒”对此知道的非常有限,就连“人修”的这个称谓,都是他自己瞎编的,他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路径。 “暴徒”只写出:他有次见到一位“人修”从某人的眼睛里钻出来、那人的眼睛就变成了扩大的窟窿,眼珠消失,鼻子、嘴、和另外一只眼睛,被挤成了一团,能透过窟窿看到里面白花花的脑子。 但那人却还活着、还能呼吸、还能说话…… 光是阅读“暴徒”描述的内容,郑悬舟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个描述说法让他想到了前世的一些鬼畜表情包,只不过是恐怖进阶版…… 他掠过让他本能觉得不适的内容,往后看到最关键的部分。 诡修的气息、对诡物有致命诱惑,天生具有“拉怪”能力。 强大的诡修都有利用、操纵诡物的能力。 有人因此猜测诡修很可能和诡物是一脉同源,有人说“诡修就是具有超高自我意识的诡物”。 同境界战力对比,一般是: “诡修”大于“九大道修士”大于“其他小道修士”大于“诡物”。 诡修站在世间修士战力链的最顶端。 这种战力差距,在到了中境、高境之后、会更加凸出。 一名中境诡修,至少需要同境界的四到五名九大道修士合力出手、才能真正对抗,想要灭杀则需要更多帮助。 一名高境诡修,尤其是达到第八境以上的诡修,几乎不死不灭、即便被杀死,也会通过莫测的手段复生、并获得更进一步的实力! 极难灭杀、在死后还能以更恐怖的姿态卷土重来,这是全天下的噩梦。 在修士界历史上、只出现过两位八境诡修,每有一位出现,修士界的整体实力,就会停滞一千五百年不前。他们真正拥有将整个天地秩序都掀翻的恐怖力量,哪怕是九大道的九境修士、最接近仙人的修士,都无法抗衡,凡间已没有任何制衡的手段。 需要天上仙人出手才能灭杀,那两名八境诡修,最终就都死于天上仙人出手真正灭杀……似乎就连仙人,都不允许九境诡修诞生…… 所以修士界对诡修的态度都是,“凡见,必杀之”“杀尽杀绝”!不给修士界留下任何隐患。 中境诡修出没都会带来一场灾难,何况高境 第二十七章 :司主大案 郑悬舟越看越心惊,难怪上次“魂体”自称“中境诡修”时,那么猖狂恣意,因为对方已站在中境战力的顶峰了…… 若不是魂体被追杀的奄奄一息、重伤难愈,估计就算是“长明监牢”也很难困住对方。 郑悬舟了解过,长明监牢在囚禁期间,会让关押的囚犯无法调动修为,也只能动用细微的意识。 这让他略略松一口气。 “没想到是这样的狠角色……” 郑悬舟这段时间都没有再去过长明监牢。 他想问的问题很多、但全都有暴露身份的危险。所以为了保持自身的高人地位、在以后获得更有用的情报,他决定先晾对方几天。 现在,详细了解过诡修情况的他,更加不会轻举妄动。 正这时。 他的身体一震。 这一刻,他明明是闭着眼、却觉得身边的世界豁然开朗!就如同高度近视者戴上了眼镜,周围的一切变得极为清晰。 一道道凝聚于天地间的灵气,与他构成了某种联系…… 这种感知无比玄奇。 他无声自语:“我这是……感气成功了可是我一共才尝试四次我怎么记得长明令说过、首次感气最起码也要十几次的” 这个念头闪烁一下、就消失不见。 他唤出长明令遮盖住自身的气息,告诉弟弟妹妹不要来打扰他后,正式开始开辟内海、突破第一境“极炼师”。 …… 梧阳城。 禁军统领府。 正翻看着“迟江川案”卷宗的“玉面统领”晋文恕,感到了恐惧、背后在冒冷汗。 那是一种来自未知的恐惧! 这种名为“恐惧”的情绪……他已十几年未曾感受过了。 他人至中年、却还顶着一张清秀的嫩脸皮。 脱掉红金甲走在路上,说他是三十出头的文雅书生,也绝对有人信。 在很久以前,常有人议论说他是不是想进宫当太监、把自己给切了、所以才长得这么又白又俊的;也有人说他是女扮男装;更有人借此嘲讽他女气旺盛、缺乏阳刚之气…… 说起晋文恕的一生,足以让人津津乐道。 十四岁的晋文恕无依无靠,为了军中口粮,虚报两岁参军,在北宗域前北宗帅、人称“妖帅”的“翁建章”麾下效力。 十数年间,在战场上、他一步步杀出“白面诡”“玉面阎王”的名号,再无人敢议论他男生女相。 三十七岁,已升任北宗域“水洗江七州都督”的晋文恕,是翁建章身边最得力的干将之一,是彻头彻尾的“翁派”。 军中流传、他极可能接替翁建章的位置,在四十岁前,继任下一任北宗帅。毕竟那时、翁建章已年近花甲,早早就请求天子御令、想要卸任北宗帅一职。 四十岁,他因天子一纸诏书,回京任禁军大统领。 他身边的袍泽都看不懂这诏书从何而来,就连他也不明圣意,北宗帅……那是他这一生的追求,眼看唾手可得,却失之交臂。 翁建章对他来说亦师亦父,他的前半生都在北宗疆土,真的打心眼里舍不得北宗域。 但既然天子御令下达,他只能听从。 而就在他回京赴任的第二年,轰轰烈烈、足以在大齐史册上留下数十页篇幅的“翁建章案”爆发了。 任北宗帅二十八年之久的“妖帅”翁建章,引卧牛天朝三十万铁骑入关,背叛了他守护四十年以上的大齐王朝。 开平天子早早识破翁建章的谋划、仅用一招反间计,就将三十年来算无遗策、用兵如神的“妖帅”、与卧牛天朝旗下三十万铁骑一网打尽。 卧牛铁骑覆没,是卧牛天朝内部两派战争的最直接导火索。 自那以后,世人常说,“人间至幸事,莫过晋文恕”。 在“翁建章案”爆发的前一年,晋文恕才调离北宗域,因此没受到牵连,如今还可以享受一朝富贵,这不就是“人间至幸事” 今年,他四十八岁,还是一张小白脸,但眉宇间的沧桑之容却越来越明显。他从没感觉自己幸运,只感受到来自“命运”的无形大网在一点点的罩向他。 七年了,他一直在试图详查当年的“翁建章案”,可最后全无结果。 他不相信,被他视作父亲、待他如亲子的翁建章,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板上钉钉的“翁建章案”,在他看来疑点重重,那些所谓的“公论”全都是扯淡。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扯淡的答案,都能记在史书之上、都能得到举世公认他真的想不明白,世人难道都是傻子吗 如若翁建章真的谋划已久,晋文恕身为水洗江七州都督、坐镇整个北宗域内部南北衔接的桥梁,不可能一无所知。 如若翁建章真的想反,压根不必引卧牛铁骑入关。翁建章是完全有能力带大军杀到梧阳的。就算当时的另三方宗帅齐聚,他也能从中杀个有来有回,不可能摧枯拉朽的就被开平天子剿灭。 “妖帅”之名不是吹出来的,那是翁建章的一生荣耀。凡带兵之人、谋局之人,都知道他谋算如妖。 如果他想,他甚至有能力直接划北宗域而治,自立一国。 开平天子再过贤明,也不可能只用反间计一招,就团灭“翁建章”的一切“叛齐谋划”。 从他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这是绝对的扯淡!他总觉得“翁建章案”背后有着让他窒息的真相。 在他即将升任隐修司司主的关口,他心底涌现出了更多的畏惧。 因为“迟江川案”! 他之所以能升任这个司主,是因为前任司主、六境大修、“诛诡剑”迟江川,叛齐了。 又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叛齐了…… 在二十天前的深夜。 发妻死后多年不近女色的迟江川,突然在深夜“造访”梧阳城内各大勾栏,各家勾栏老板将拿的出手的姑娘都让他过了一遍。 一夜过去,有七十名待客姑娘,因力竭而暴毙! 哦不,具体数字是六十八名,恐怖如斯…… 这事情是压不住的、第二天一早就闹大了。这年代,勾栏姑娘地位再低微、死了这么多,也不可能草率了事…… 刑部立刻前往迟府抓人。 却不想,人去楼空。 而且,隐修司内部的隐秘卷宗一夜间丢失了六成,十六位隐修司看守者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人杀掉。 刑部很快发现,所有勾栏姑娘,都并非因男女之事而死,她们是被吸魂而死…… 于是,刑部得到一个推论——迟江川假意前往勾栏消费,实则夜盗隐修司,带着大量卷宗,逃出了梧阳城,不知逃往何方。 这个推论有很多破绽,压根经不起推敲,但真正的答案其实不重要,他们只要知道目标元凶是迟江川……等到将迟江川抓捕归案、此案自然了结。 开平天子勃然大怒,倾尽朝野力量彻查、追捕迟江川。凡参与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迟江川活捉或是斩杀。 隐修司的隐秘卷宗涉及极广,一旦流入他国,后果不堪设想。 随即,占星司派出多位中境“势”之一途修士,尝试重演当夜“隐修司”和各家勾栏的情景,却没能得到任何结果。 “势”之一途的第五境,名称是“推演师”,核心能力是根据现场的蛛丝马迹,在脑海中重演情景。 第六境,是“忆中人”,核心能力是在人的记忆之中行走、穿梭,并篡改、抹除掉某些记忆。 此案没在民间公开。当夜所有目击者、事后都被占星司的中境“忆中人”抹去了记忆。 朝廷中也只有五境以上的修士,才有资格了解此事。 不过为了强行在民间压下此案后续的影响力,还要做出多种准备。 其中有一项重点内容是……补充勾栏姑娘。 民夫村会提前将女孩聚在一起,送入春绡苑,就是由此而来! 第二十八章 :极炼师 看到、听到、并亲身参与彻查这个案子的晋文恕,感觉到一股恶寒。 这个案子,从上到下都透着“不合常理”,疑点重重。 他和迟江川是故交、交情超过二十年,是战场袍泽,曾经并肩为战。 是的,迟江川也曾在翁建章麾下效命、也是从北宗域军中一步步杀出来的六境大修。 只不过,他比晋文恕早入京十年,和“翁建章案”按理说扯不上半点关系。 可是,看着“迟江川案”的卷宗,晋文恕就很自然的联想起了当年匪夷所思的“翁建章案”。 一样的不合情理,一样的漏洞百出,但却一样的铁证如山、无法辩驳…… 当初的“翁建章案”一出、翁建章就是历史罪人、当灭九族;而现在的“迟江川案”,迟江川将隐修司卷宗带走、同样也将是叛国罪人、当灭九族! 不论案子中还有多少疑点,但他们俩的罪行已板上钉钉了,哪怕找到再多的证据说明此案不合常理,也翻不了案…… 这就是两案最可怕之处! 这两个案子背后,到底有着什么联系 即将升任隐修司司主的晋文恕,通体生寒……不仅因为前两个案子,更因为未来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案子。 这并不是无端的猜测……因为这前两件大案、都围绕着“翁建章”这三个字为中心。 而他这个曾经最最忠诚、比迟江川还要忠诚的“翁派”武将,真的能在这重重漩涡之中置身于外、幸免于难吗下一个再度犯下如此不合常理案件的人,会不会就是他晋文恕 他站起身,无声自语:“近日,周筠捷在麾下都领的引荐下,一直在尝试通过占星司算未来卦象啊……” 侧过头,看向南方,那是占星司的方向。 他突然想去算算前程如何。 他认识占星司“言”途的中境修士,可以直接求人帮他测算。但他隐隐感觉……背后这团扑朔迷离的乱麻,不是简简单单的测算就能理清的。 但不论如何,他想知道两案真相,是为在翁建章麾下多年的香火情、亲情,也同样是为了自救。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他也得去试试…… …… 翌日正午。 啪—— 周筠捷猛抽自己一个嘴巴,步履虚浮的走出禁军统领府。 他刚从大统领口中得到一个重要消息…… 近日,开平天子因“迟江川案”与“皇陵窃贼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却屡屡大动肝火,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也正因如此……开平天子在镇灵山大齐皇陵所做的事,要提速了。 他立刻拿出“传音镜”,给江绣传了一道消息。 …… 这一夜,郑悬舟在院中坐了整整一夜。 他的所有异动,全被长明令完美的遮盖了,如果没有长明令的遮掩,可能很多人都会听到猪叫一般惨烈的晋级…… 郑安安前半夜根本睡不着,想要趴窗户看看大哥到底在干什么,但想起大哥不让打扰,她也没敢看。 只是心里满腹疑云。最近的大哥,越来越看不透了呀…… 郑悬舟真的没想到,借助死气丹突破境界、居然会如此痛苦。 当然,这也是因为死气丹中的力量,实在太过醇厚、浓郁。 死气丹入口即化,立刻给他带来了要将身体撑爆的感觉! 还好,他有长明令。如果不是长明令强行压制着死气丹的药力、细水长流,让他能一点点的将其中力量消化掉,估计他真的就要被直接撑爆了…… 而这一晚上过去,他才堪堪将药力消化完。 头脑中的星空墓室,一直在作用着,将第一境“极炼师”的星轨图做出极为详细的解析,并帮着郑悬舟催化星轨图的运转、构造内海星轨的搭建。 在清晨第一缕天光穿破夜色时,浑身已经湿透的郑悬舟长呼一口气,睁开眼睛。 现在的他,已成为“融道”路径第一境修士,“极炼师”。 体内内海成型,拥有着星辰大海般的璀璨与深邃,也有着固若金汤的坚固与稳定。 这让他有些奇怪,“这怎么和之前了解的、有些不一样低境的内海应该是相当不稳固、稍有差池就会崩散的才对啊!可我的内海为什么会如此稳固” 而当他看到了内海中、按照特定轨迹运转的星轨时,他的惊讶就更多了几分…… “五内星辰需一颗颗的点亮、从中穿插串连,这个过程需要漫长的‘穿星’才能做到,是极细致、需要耗费极多精力去下苦工的事情,可现在……” 他有些茫然地注视着内海。 内海中,九颗星辰璀璨闪耀,明显是全都被点亮了。 同时,有六颗星辰已被串联在一起! “六颗星辰串连,九颗星辰点亮……这么说,我才刚突破极炼师,境界就达到了极炼师中期巅峰只需要再串连下一颗星辰,就能够步入极炼师后期境界距离圆满也不远了” 郑悬舟惊喜的退出内视,双眼放光。 他很清楚,之所以能达成这样的效果,都是因为死气丹的作用! “死气丹对我的修炼起到的作用实在太大,唯一的缺陷就是过程太痛苦了,感觉身体和灵魂一起在被撕裂!” “在长明令压制死气丹药力的过程中,难免将大量药力外泄……我这次真正吸收的死气丹药力,充其量也就是十之二三,剩下的都浪费掉了,可饶是如此,都达到了如此显着的效果!日后随着我的体魄强健,要是能够将死气丹的药力全部吸收,岂不是……” 郑悬舟眼睛一亮。 客观来说,“融道”路径一定是所有路径之中,修行速度最慢的,每多加一条路径的融合,修行速度与难度将是几何倍数的增加。 而有了死气丹,对他如有神助。 “必须得了解一下,死气丹到底该如何获得……” 对这个问题,他试图询问长明令。但打了一晚上白工的长明令很明显心情不佳,压根没给出任何回复。 他就只能自己猜测了…… 他的意识有些虚弱,但还没有到彻底枯竭的程度。 极炼师最强大的地方就在精神意识。 高度集中凝聚的意识,是精神力; 高度集中凝聚的精神力,则是“灵念”。 对于很多路径的低境修士来说,最多只能凝练到精神力这一层,至少要到中境才可能凝练出灵念。 可融道路径的最大优势就在精神方面,极炼路径需要的就是久经耐磨的精神意志,这也间接说明诡修比其他路径修士要更强大…… 在第一境极炼师,能凝练出一道发丝般的灵念。 他将意识沉入脑海,果然看到在脑海中心、皇陵投影的下方,有三根金色发丝般的灵念、已然凝聚成形。 在他昨夜强行消化死气丹的过程中,精神意识经历过无数次捶打,所以他比一般的融道修士精神意识还要更强。 灵念足足是正常极炼师的三倍,这也是他现在能够动用的最强力量。 极炼师的特殊能力不多,只有两个。 一个是“灵念诱导”,但只是极其初级的灵念使用,还无法像魂体掌握的那么纯熟、可以任意诱导他人做本能意识以外的事情。 他的“灵念诱导”,可以让他在战斗过程中,通过灵念丝线缠绕对方的精神意识,可以短暂造成“精神恍惚”的效果。 另一个是“替生”,这能力之前魂体和他讲过,可以在比他境界低的诡物身体内自由穿梭,便于逃离与隐藏。 也就是说,他可以轻易钻入实力层次在第一境中期以下的诡物躯体。对与他同等境界的诡物,有一定的失败几率;比他境界高的诡物,则基本不可能成功。 两种能力,对郑悬舟来说,都带来了质的飞跃…… 消化完极炼师带来的提升,他的意识进入“图书馆”中。 他要搞清楚,到底该如何获取死气丹。 第二十九章 :收集 郑悬舟进入“图书馆”,翻开那本唯一闪亮的书。 其中记录了三页死亡画面,分别是三兄妹、江都领、周副统领。 而除此以外,其他通过图书馆看到的画面,诸如“猫吞玉扳指”“晋文恕晋升司主”“食肉泉”、以及他之前试验图书馆功能时所看到的画面,都没被记录。 前世经常玩游戏、看小说的郑悬舟,很快有了猜想。 “难道说,我需要收集‘死亡画面’每收集到三个,就可以获得一枚死气丹作奖励” 郑悬舟思考着,在图书馆内无穷无尽的书籍中环顾一圈。 “这些无字书的内容、难道都是需要通过我、收集他人的死亡画面来填充” 念头及此,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所以……我还是得去摆算摊这样我就能在求卦者中、顺理成章的收集到更多死亡画面。这就是冥冥自有天意、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了!看来我真的挺适合‘言’之一途的,正巧手上有星轨图,也许第一条可以选择融这条路径。” 郑悬舟不是圣人,没有那种“兼济天下”的野心。现在的他尚且弱小、最基础的目标只有一个……活下去,变得更强,正处在“独善其身”的阶段。 不过要是在收集死亡画面、获取死气丹的同时,顺带着救救人,也算不错的选择。他会在保全自身身份不暴露的前提下,给予死劫将至的求卦者简单提示,这就是他能做的极限。 至于求卦者会不会相信、就不是他去操心的事儿了…… 想通这些,他的意识退出皇陵投影。 昨天给周副统领算过卦后,对方就给了他一枚禁军信物,可以免除一切工活不说,可以外出的范围也扩大了不少。 周副统领答应会在半月内,解决他们三兄妹的民夫卷宗,并给出三份“羽鸟牒”。 大齐疆土分东南西北四方宗域,正中心最肥沃的土地为“中州”,建有六座城池,梧阳城是其中之一,也是最核心的帝都。 中州六城的民身证明为“玄龙牒”,四方宗域其他州府的民身则为“羽鸟牒”。这是证明为大齐子民的依凭,相当于现代的“身份证”。 平日里未必需要、官府之人也不会挨家挨户去查,但关键时刻要是拿不出来,就会被安插上一个“异国谍探”的罪名拘入大牢,或是直接判处流放。 郑悬舟和弟弟妹妹想在阳光下生存,就不能当“黑户”。周副统领只能搞到羽鸟牒,无法搞到玄龙牒。不过这样也好,离开帝都、离开中州,对想要低调修行的郑悬舟来说,是好事儿。 这半个月时间,他得忍耐过去。 周副统领也说了,会在郑安安被送到春绡苑之前,将郑安安带离险境。至此,他也算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后面的半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一想到即将彻底摆脱民夫身份,他就感觉一阵轻松。 所以他的计划是:白天出去摆摊收集画面、傍晚尝试运用修士真元锻炼身体、晚上吐纳。 在突破境界以后,他始终维持着长明令的作用,遮掩住身上的修士气息,避免被人发现修士身份。 他非常谨慎。 …… 拿着禁军信物,郑悬舟来到镇灵山禁军辖下东侧的最边缘。 这里最接近梧阳城外主官道,来往的行人多、附近的普通村庄也多。 民夫村的民夫,是没有闲钱找人算卦的。 他倒是可以给人免费算卦,来尝试收集“死亡画面”,但想想那个场景……他在民夫营里,拉到个人就问“要不要算一卦我算卦很灵的!”,怎么看怎么像江湖骗子好吧! 所以,还是正经摆摊比较靠谱。 以前,他摆摊只能在民夫村外不远处。那边也有官道不假,但相比这边要更偏僻、附近也只有“红薯村”一个村子是非民夫村,要碰运气才能遇到行人。 摊前苏醒时,找郑悬舟算卦的中年妇人,就是“红薯村”人。 这一摆摊,就是一整天。 他带了干粮、所以中午也没回去。有江都领和周副统领罩着,他也不怕弟弟妹妹在家会被人欺负。 这年代、百姓普遍比较迷信。 要是郑悬舟前世在大街上摆个这样的摊,估计摆到天荒地老也难碰到顾客。 可在这里摆摊,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下意识往这边看一眼。有些人还会摸摸自己兜里的银子,回头率非常高。 也许是附近没什么人摆摊算卦,物以稀为贵。而且郑悬舟定价很随意,有就多给、没有就少给,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所以这第一天、生意还不错,遇上不少求卦的。 要算的很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算一算前程、或是算算地里的收成…… 突破第一境后,凝练了三根灵念丝线,他的精神意识有了极大提升,对图书馆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 现在的他,可以通过意识主观来操控使用图书馆的预示画面,不会再出现之前无意识跳出画面的情况。 只有他想算、并用意识撬动,图书馆才会给出对应画面。 这就可以把三次机会用在刀刃上,方便多了。 遇到正常求卦的,郑悬舟都会先察言观色一番、再言语试探一番,然后顺着对方想要的方向说两句讨人欢心的话,往往都能挣到铜板。 “金评彩挂、全凭说话”,确实没错。 只有遇到他认为可能指向“死亡画面”的求卦者,他才会动用图书馆。 截止到夕阳西下,他一共用了两次图书馆。 第一次,有人要他算“近日霉运缠身、何时才能云开雾散” 郑悬舟认为霉运也许伴随死亡,所以用了图书馆。 图书馆给出画面——求卦者被挤到水里,然后被路人救上岸。 他下意识有些失望,因为画面里没人死……他分析着画面表达出的意思:求卦者落水被救,霉运散去。 所以他给出回答:“大难不死,方有后福”,挣了一枚铜板。 第二次,有人要他算“此去连阴山是吉是凶” 他想到魂体说过,连阴山内都是成片的诡物,就连上次镇灵山外出现的诡物都来自连阴山。 这个求卦者,也许和死亡挂钩! 图书馆给出画面,果不其然…… 求卦者被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随风摇摆。 在漫长的窒息中。 求卦者双腿一蹬、魂飞天外。 与此同时,他的身躯如被抽走血肉,迅速干瘪、最后变成一缕飞灰,被风吹灭。 仿佛从没存在过一般。 郑悬舟给以“大凶之兆”的回答,并没说得更详细、避免祸从口出。 这段时间跟江都领、周副统领打交道之后,他越发明白,“言”之一途的算修给出的解卦答案都十分模糊、并不清晰,可能是能力不够、也可能真的是避免泄露天机的原因,总之都是尽可能地含糊回答。 所以,他也要尽可能给出模糊的答案,才不会被人注意。 求卦者撂下几枚铜板、神色忧愁的离去,看来是已断了去“连阴山”的念头。 看着桌上聚成了一小堆的铜板,郑悬舟心情不错。 意识进入图书馆,他看到闪光书中,多了一页“死亡画面”,就是方才“吊死成灰”的画面。 果然有用! 郑悬舟十分兴奋,出来摆摊算卦的第一天,他就成功收集了新一页的“死亡画面”,这结果让他很满意。 要是以后都能保持住这个进度,半个月他能得到五颗死气丹……人总得有点梦想! 看看天色,他正准备收摊回家。 突然注意到侧方出现一道满脸迷茫的身影、怀里小心的护着行囊,步履缓慢的往入城的方向走。 这人,郑悬舟见过,正是当日让他算玉扳指下落的中年妇人…… 他并不准备打招呼、只想收了东西就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没想到脑海中的长明令突然颤抖了一下。 为了随时遮掩修士气息,郑悬舟始终用着长明令的部分力量,所以长明令对外界自然有所感知。 没想到,这就传来了意动……而且,看长明令的意思,似乎还有几分“兴奋”! 很少见到长明令传出这种情绪。 郑悬舟下意识看向中年妇人怀里小心护着的行囊,长明令的兴奋点……就在那行囊之中! 第三十章 :不灭骨 郑悬舟看向对方。 妇人的行迹非常可疑、矛盾。 她脸上表情茫然,好像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怀里却目标明确的护着行囊。 天色已晚,梧阳城门很快关闭,她看起来是要进城,脚步却放的非常缓慢、显得犹犹豫豫。 看这行进速度、压根不可能在城门关闭前入城…… 总之,很奇怪,显现出来的情况与其真正在做的事自相矛盾。 这不由让他想到魂体的“灵念诱导”,会做违反本能的事。 长明令的意动、随着中年妇人的接近而越来越剧烈。 那行囊中一定有非常了不得的东西……怎么办试着和对方交流一下可看对方那个护着行囊的动作与态度,也不可能把行囊拿出来给他看啊…… 似是感受到郑悬舟看过来的目光,中年妇人脚步一滞,往算摊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动作就停了下来。颇有几分狐疑的打量算摊,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 她咬牙片刻,做了决定——突然朝着算摊这边靠近过来。 郑悬舟收摊的动作停顿下来没,想到,没等他当先招呼对方,对方就先凑了过来…… 他将天干地支图重新摆出来。 妇人与他对面而坐,将包裹往怀里紧了紧,犹犹豫豫没开口…… 郑悬舟则是柔和一笑,问道:“令夫君传家的玉扳指可找到了” 他知道玉扳指被一只白猫给吃了、八成是找不到的,但以此作为切入话术,能第一时间拉近双方关系、让对方更好开口。 妇人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与错愕,上下打量郑悬舟,奇怪的道:“夫君传家的玉扳指奴家一直未嫁人,何来的夫君” 郑悬舟眉头一皱,仔细打量对方、看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怎么回事上次她说得清清楚楚,怎么现在又不认了 他仔细分析情况,猜测着最有可能的答案……难道说,她脑海中有关“夫君”的记忆被人给篡改或是抹除了 “那,你可还认得我”他试探性问道。 妇人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他,脸上带出些许回忆之色,但眉头却越皱越紧,“我看先生也有几分熟悉、似乎曾见过……但,但不知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她稍显羞赧的按着太阳穴,“确实……想不起来了。” ……上次见面算的是有关她“夫君”的玉扳指,她真的遗忘了、但看我有些熟悉,就意味着之前算卦的事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有印象。果然问题可能出现在她夫君的身上……郑悬舟心里分析情况,并没追问有关话题。 他眼珠一转,话音一转,“你想算什么” “奴家想算……”她脸上又出现了犹豫神色,拿不准主意。 “但说无妨,算卦之人、晓阴阳、识天机,哪怕再过出人意料之事,我也见过。”郑悬舟柔声鼓励道。 “此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奴家前日在家中闲坐、忽然发现家中出现许多不属于奴家之物,奴家一生未曾婚许,家里却多出男人的衣物,还有、还有男人的应用之物,还有……” 妇人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行囊、拿到了桌案之上,双手都在发颤,“还有这个……” “自那以后,奴家心底就总有一种遏制不住的冲动,想拿着此物,到梧阳城中去,但奴家完全不知道想法从何而来……” “先生可能不信,但这确实是奴家的亲身经历!” 她说完,满是希冀与疑惑的看向算命先生。 郑悬舟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暗道:看来又是一种类似灵念诱导的能力,相比之前让原主很难摆脱的灵念诱导、妇人身上的诱导要更柔和一些,会让妇人的本能产生抗拒心理…… “你这包裹,可否给我看看” 妇人脸色很明显犹豫了一下,双手攥住行囊、就好像这里面有什么比她生命还贵重的宝物一样、充满了不舍……甚至还带着些许眷恋。 但很快、她的表情转而迷茫,根本不知道不舍与眷恋从何而来,她犹犹豫豫、一动三顿的将行囊推向对面的郑悬舟。 郑悬舟也没着急,静静等待,直到行囊完全推到面前。 他接过行囊、拆开系着的布袋口,往里面看去。 与此同时,妇人脸上有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顺着脸庞弧线流淌而下,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瓣。 但她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 布袋中,一截表面灰暗、凝着血渍与多年尘垢、氧化的白骨,静静躺着。郑悬舟对骨骼没有什么研究,只能依稀判断出这应该是人的骨头,但却并不知道是什么部位。 一掌之长、大概茶杯口粗细。 脑海中的长明令在见到这截白骨后,兴奋之态越发明显,就仿佛见到多年未见的故人,令身颤抖的幅度也剧烈几分。 他在脑海中询问长明令,“这是什么” 长明令透出简洁讯息,“不灭骨!来自一位六境或六境以上的大修。” 郑悬舟心神微动……六境大修的不灭骨这对长明令有什么作用吗、为什么它会如此兴奋 他一抬头,却看到对面的妇人眼泪“啪嗒啪嗒”的流个不停。 “夫人,你,你这是……”他随手将布袋口重新收紧、状似不在意的推到一边。 妇人抹着眼泪,也有些发愣。“奴家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而哭,就觉得非常难过……” 郑悬舟眉头一挑,心里通过妇人的脸部表情做着判断……难道说,这截骨头是这妇人“夫君”的骸骨她的夫君是一位六境大修可这也不对啊,我虽然见解不深,但通过这截骨头表面的多年尘垢与氧化层来看、应该有些年头了、起码也放了有十年以上的时间…… 难道说她的夫君早就死了可上次她让我算“夫君玉扳指”的时候脸上没任何丧夫之痛、这次又为什么会哭得如此伤心,这前后矛盾啊 搞不懂…… 他想到这里可能有很大的牵扯、有某种他不知道的真相,涉及六境乃至其上大修、他有些拿不准主意。 但这里面的秘密、长明令的兴奋点,他真的很想知道! 按“暴徒”的说法,“大屠国战”后,世间应该有三百年不见高境修士,那在高境以下、哪怕是六境修士画面会带来的反噬,最强也不过是上次司主叛齐画面那种程度。长明令一直在使用中、应该也能抗下一定的反噬,可以一试! 他抬起头问,“你想算什么事情,具体一点。” 妇人抹掉眼泪,迟疑而又坚定的道:“奴家……想算近期这些异状、究竟从何而来!” 郑悬舟意识撬动图书馆,眼前缓缓浮现出画面。 一个身穿甲胄的男人,神情刚毅、面容棱角分明。 非常耐看、极有男人的阳刚之气。 他翻身上马、腰挎一柄长剑、杀气透鞘而出。 背后,一名年轻美丽的少女,送他出征。 那少女很眼熟,正是对面妇人年轻几十岁的模样…… 画面一转。 明显成熟许多、已近中年的男人,脱下甲胄,换上一身长袍。 长袍绣有黑色纹样。 郑悬舟在之前的画面中见过,这是隐修司的“工作服”。 男人身穿长袍、走入黑暗。 身边仿佛有无穷诡影、长随身畔。 画面又是一转。 比现在大概年轻十岁左右的妇人,站在庭院中。 眼前,被白布所包裹的事物、显露出一个男人的轮廓。 妇人踉跄着脚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白布面前。 不敢掀开白布一角。 她捶打着身前的泥土地,口中不知道喊着什么、神色充满了悲凄与痛苦,哭晕在白布前。 画面再转。 中年妇人小心护着行囊、进入梧阳城中、走向内城。 行囊中的不灭骨陡然绽放出强烈的气息、自行囊中飞入高空。 不灭骨表面的多年尘垢刹那粉碎,整体变得莹白如玉、金光闪烁。 刹那间……整个梧阳城风动。 身披甲胄的甲卫围拢而来、身穿黑纹长袍的隐修司修士也飞快而来。 天地色变! 一道凝聚着无穷霸道的长枪从天而降、穿破不灭骨、同时将原地僵住的中年妇人从上至下穿过,妇人的身躯猛地炸开…… 血光喷溅、长枪骤然撕破一切。 画面粉碎。 郑悬舟头脑嗡鸣,眼前刺痛……下意识倒抽一口冷气,身躯向后微微一仰。 这一连串画面、相比之前看过的画面要更完整,就像是给郑悬舟讲了一个简单而深刻的故事。 头脑因反噬而有些混乱,所以他只做出了最基础的判断……一旦中年妇人拿着这截不灭骨进入梧阳城,必死无疑! 那杆长枪的霸道果决之意,让郑悬舟仍感觉五内俱颤。 第三十一章 :反噬扭转 郑悬舟揉着眼睛,缓和了好一阵,才重新睁开眼睛。 对面的妇人显得关切、焦急,但也在耐着性子等待着,见他重新看过来,立刻问道:“先生,测算结果如何” 郑悬舟摆出江湖骗子的姿态,这套把戏对他来说已越来越熟稔,“凶相!此乃大凶之相,不能等闲视之!” 一听这个,妇人明显哆嗦了一下,表情有些畏惧:“大凶之相……这,这可如何是好呀” “你家中可有其他亲人”郑悬舟问道。 妇人摇摇头,“没有……奴家来自北宗域壶瓶州,亲族都在壶瓶州的葱山府,在中州、奴家没有任何亲人。” 郑悬舟眯了眯眼睛,问道:“既然你的家乡都在壶瓶州、你又没有任何亲眷在中州,那你为什么会来到梧阳西郊长住” “这自然是因为随……随……”妇人下意识想说点什么,但很快脸色就变得茫然起来,“对呀,奴家,奴家是因什么来的梧阳……” “你且稍后。”郑悬舟示意对方不用再深想,低下头开始沉思。 头脑、双眼一点点恢复正常,思想也随之灵动起来。 他结合已知的线索、以及刚刚画面中的细节,展开联想…… 画面中的男人、妇人的丈夫、出征、隐修司官服、白布裹尸、不灭骨入京显威、破空枪影…… 还有,北宗域壶瓶州…… 不灭骨、来自于一位六境大修,更高境界可以排除。以禁军内部严酷的“境界升迁法”来判断,隐修司估计也有类似的升迁法。在朝廷的严格管控下、六境大修肯定是司主级别才能拥有的实力! 虽然画面中男人的官服、和当初画面中晋文恕的司主官服有一点细节上的不同,但没准就是同位阶的官服! 难道妇人的丈夫,就是晋文恕接替、已然叛齐的上一任司主不不不,上一任司主叛齐应该是最近的事,而妇人的丈夫显然死了十年以上! 也许是上上任! 综合一系列的分析思考,郑悬舟很快理顺出了一条线索。 妇人、与其丈夫出身北宗域,其丈夫在北宗域疆场上建功立业,进京受赏入隐修司。 妇人随夫君进京,因隐修司修士的身份特殊、家属只能住京郊,这条是猜测。 而后,男人在隐修司待了很多年、逐步成长为六境大修,或许是升任了司主、然后因未知原因死亡,留下这截不灭骨。 在其死后十几年的今天,因某未知事件,妇人与不灭骨再度卷入局中,妇人脑中有关丈夫的记忆突然被完全抹除、有未知力量诱导着妇人带不灭骨入京城送死。 妇人想抗拒这种诱导,才会出现那种一脸茫然、脚步缓慢犹豫的状态。但随着时间推移、诱导程度应该会不断加深。 要不了几天、画面中的情况就会真的出现。 理清线索后,还是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比如:为什么携带不灭骨入京、就会带来杀身之祸妇人与其死去多年的丈夫,究竟牵扯上了什么事情为何一入梧阳、爆发出气息、就迅速引来杀机那京中的杀人枪影非常果决、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当然,这些问题他现在无从得知。 他看向对方,“夫人,据我测算,你身上煞气盈天……而这一切怪事都是这东西引起的。” 郑悬舟指着桌上的包裹。 虽然不灭骨可能是妇人丈夫留给她的重要念想,但继续留在她的身边只能带来祸事。 况且,长明令对这截不灭骨刚好有需求。 留下不灭骨,是最佳解决方法。 “大凶之相,煞气盈天”妇人又是吓了一跳,肩膀微微颤抖,有些恐惧的看了包裹一眼。 她本想直接说,“那这东西还请先生帮我解决”,但……心底突然出涌现的强烈不舍,让她不愿意将包裹留给对方。 说实话、前几日她猛然看到这截骨头的时候,差点吓得魂飞天外,但后来越看越亲切,这让她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莫名其妙。 可真到了要将之交出去的时候,她又张不开嘴了。 郑悬舟明白她潜意识里的眷恋,但还是一咬牙,坚持道:“这东西之恶果,我可以替你解决,你只需将之留在这里便好。” “但你的凶相不是到此便能解决,为保万无一失,我再教你个祛邪之法。” 他拿起毛笔,沾了墨,在一张草纸上画了个连他自己都看不懂、但却似模似样的鬼画符,推到妇人面前。 他发誓,如果让他重画一遍,他绝对画不出一模一样的。 “回家后,将这张符纸在你家里的主厅中烧掉,将纸灰用热水冲开喝下,可解身上凶相。” “至于你家里的男人衣物、用品,以及与男人有关的一切,都要收拾到一起。切记,一样不留!在家门十里范围之外、找个尽可能隐秘的地方埋了,在其位上敬三炷香,而后抹去一切痕迹赶紧回家!如此、则一切凶神恶煞都将离开你!” 郑悬舟这是在确保那些东西不会再带来其他危害的同时,留后手。 万一以后迷局破解,妇人又想起其丈夫的记忆后,不至于连一点念想都没有,还可以把那些东西再挖出来。 这也算是他拿人不灭骨,还的一段善缘了…… …… 不灭骨留下了,妇人是流着泪走的,失魂落魄、感觉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而自从拿到不灭骨的瞬间,郑悬舟就控制长明令、将不灭骨也纳入到气息隐藏的范围之内。 他可不想招来死亡画面中的那个强悍枪影,更不想招来任何的注意…… 收摊回家。 郑悬舟匆匆吃过晚饭、就让姐弟两个在屋里玩,他跑到了院子里、开始研究这截不灭骨。 先是尝试询问长明令,但今晚的长明令格外沉寂,没有任何信息透出,感知其情绪、居然有几分“忧伤”。 所以他只能自己研究、尝试。想到画面中,不灭骨莹白如玉、金光闪烁,那可能才是其本来的模样。 所以,他在不灭骨身上大费力气,尝试用火烤、用水泡、用开水煮、用斧子砍等等方法。 终于,表面的多年尘垢与氧化层被毁掉…… 不染纤尘的白骨,展露出来,仿佛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只能用完美来形容。表面流转着淡淡的金光,但却没画面中的金光那么璀璨。 看着这截不灭骨,郑悬舟又开始尝试。 这一次,是动用真元的尝试……他的本来计划就是,算卦回到家后、加深真元的运用能力,锻炼身体。 现在有了不灭骨,就好像给他找了个靶子、陪练。 他开始运用体内为数不多的真元,在不灭骨之上招呼起来……借此运劲、在身体各部位调集真元、发挥力量。 真元的合理运用,能让他的体力、耐力、与身体各部位的力量都加倍提升。全力灌注真元的一拳……起码也得有五六百斤的力量。 这就是修士!一入修士路,便不再是凡人。 在此过程中……郑悬舟突然发现,每当他的真元贯彻在四肢时,内视情况下就都能看到四肢流露着淡淡的金光,就好像染上不灭骨的“不灭”气息一般。 原本,他一拳打在坚硬的不灭骨之上,肯定会有一定的反力作用在手臂和胳膊上,产生酸麻肿胀感。 可这层淡淡的金光、就仿佛能将反力给隔绝掉了一般,减少了四肢的冲击与所受伤害。 这是咋回事他停下动作、仰着脖子思考,很快就想到了答案……路径反噬! 清晨破境,在昨晚的艰难破境、与后续的消化药力提升境界时,他居然忽略了这个问题…… 极炼师突破后,他遭受到了路径反噬。 他“运气不错”。 第一次随机反噬的内容是“四肢乏力”,不是特别夸张的反噬,日后他的四肢力量只能有本来的一半,而且会比较容易骨折。 结果、长明令扭转了反噬,将效果转变成“四肢有力”,为四肢骨骼注入了那一层淡淡的“金光”,让四肢力量与抗压力,起码提升了一倍! 这一刻,郑悬舟突然有些懊恼。 “扭转反噬确实牛逼……可为什么是‘四肢乏力’这么弱鸡的反噬敢不敢给我来点强大的反噬!比如‘宫刑’这种的。我觉得我可以的!” 第三十二章 :迟江川 得到“四肢有力”的buff加成,郑悬舟越战越勇。 起初他还担心家里地方太小、没办法让他任意施展,修士的真元力量相比普通人、破坏力太强了,长明令能压制住气息和声音,却没办法将他搞得破坏复原,容易留下破绽。 最后半个月,他得保证不出任何差错,顺顺利利的离开民夫村、离开梧阳。 而现在,有不灭骨这个“陪练”,给了他很大的操作空间。 不灭骨真对得起“不灭”二字,以郑悬舟的力量,哪怕全力施为、也根本无法在晶莹如玉的骨身上留下哪怕一道浅浅的划痕。 只要将不灭骨固定住,不灭骨就能够完美吸收他散逸出的全部力量。 他就这样锻炼了整整一个时辰,练得大汗淋漓,练得体内真元被挥霍一空,练得运劲、发力、调动真元,变得越来越轻松,这才停了下来。 消耗一空的真元,还得靠晚上的吐纳恢复回来。内海星轨的自行运转,的确可以提供微量的真元恢复速度,但不足以支撑他的消耗。 第一天,练了一个时辰,对前世体能废的郑悬舟来说,已然很不错了。他准备停下来、泡个热水澡,整理今日的收获。 自从家里有人给送钱来后,吃喝已不愁问题了。郑安安忍耐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没忍住,跟郑悬舟请示了一下,在民夫坊市买了泡澡的大木桶回来。 正在郑悬舟开始烧水时,突然听到空无一人的院子中,传来一道幽怨的声音。 “你礼貌么” “……”郑悬舟吃了一惊、下意识站直身子、四下打量,想查看声音来源,找了一圈……最后,看向了莹白的不灭骨。 “是你在说话”他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不灭骨轻轻颤抖,一道声音从其中传来,“是我。” 郑悬舟皱紧眉头,“你,你是活的一直是” “一直是。”不灭骨耿直的回答。 “……”郑悬舟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刚刚拿人家当了那么久的陪练、锻炼完了才发现居然是活的,这就太尴尬了…… “不过……吸收了你的力量,我才有气力同你对话。”不灭骨又道。 郑悬舟这才松口气,他外泄的真元被不灭骨吸收了,那对方这“陪练”当的也不亏。他头脑中无数念头闪烁,第一时间确定的应该是——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不灭骨应该不是威胁、要不然长明令不会“兴奋”。 他犹豫一下,还是觉得无论怎么思考分析、都不如直接问来的爽快。反正有长明令和监牢给他兜底,他也不怕不灭骨掀出什么风浪来…… “你是谁”他开口发问。 不灭骨短暂沉默后,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迟江川。” “迟江川”郑悬舟眉头一挑、他听过这名字、不过这名字没有晋文恕那么大名鼎鼎,他还得仔细在记忆碎片中搜寻一下…… “北宗域调来的将领好像在、在,碎山营”他有些不确定的道。 在郑家出事以前、原主的兴趣爱好只有两件事——读书和问问题,问他父亲和祖父有关梧阳城的问题。梧阳城民间流传的消息、他知道的不少,但记忆都很模糊,需要有一些启示才能想起来、不太肯定。 “碎山营统领。”迟江川半回答半说明的道。 “碎山营统领这是你表面的隐藏身份吧,你出身隐修司、甚至还是隐修司的高层,对吧”郑悬舟将之前的猜测问出来。 迟江川显然有些惊讶,缓了缓才道:“隐修司司主。” 郑悬舟眼珠一转,因为已有了猜测、他并没惊讶。 这就说得通了……迟江川是六境大修、任职的是司主。隐修司不能昭告天下,所以其表面隐藏身份是碎山营统领、也就需要安家在碎山营附近。碎山营辖区紧邻镇灵山禁军辖区,交界就是红薯村,妇人住在红薯村无可厚非。 “你怎么好像有问必答”郑悬舟问道,这家伙未免太配合了……属实让他有些怀疑信息的真实性。 “在吸收你的真气前,我对外界也有模糊的感知……你和娟儿的话,我听到了部分。不论你是否出于贪心才将我拿走,这都是救了娟儿的命。而且,你还让娟儿留下了我的东西,这份情,我得念。”迟江川嗓音听不出悲喜、但隐隐传递出些许怀恋的味道。 郑悬舟听着,莫名觉得有些悲凉。他也没想到他一个结善缘的念头、居然能换来对方的真诚。他听得出对方话语中的感情,不太像伪装。 心里的怀疑消去部分,但还留了部分。 将热水烧上,随即搬了把小板凳坐到不灭骨面前。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你愿意帮我,我定知无不言。”迟江川道。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应该能看出我的深浅吧我是一境修士,你是六境大修,我参与进你牵涉的事情中、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郑悬舟很直接的道。 他怕死,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太深的水,他不会愣头青一样的往里趟。 长明令提供的掩盖、相当于保护层。他和迟江川同在保护层内,外界的力量确实无法透入,但迟江川却能感知到他的气息和实力。 这和在周副统领面前、以及在魂体面前伪装的情况都不一样。所以,他没再用伪装大佬的那一套,既然藏不住、干脆果断承认,只要不暴露长明令和皇陵投影就行。 迟江川短暂沉吟后,道:“你只需在特定时刻将我带到特定的地方,剩下的事,不会牵累于你。我迟江川从不会让无辜之人为我抵命,更不会亏欠他人。” “在此前,我可以将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传授你操纵真元的法门、我看得出你是个门外汉、操纵真元锻炼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你需要这个;我还可以将我的几件法宝所在位置告诉你,这些,当做给你的报酬,你看如何” “容我考虑一下。”郑悬舟并没头脑一热就答应,对方的说法固然十分诱人,但他也不能失了方寸。 “好,明日这个时辰,你再拿真元唤醒我。”迟江川道。 “你要沉睡了”郑悬舟问。 “嗯,你的真元只够支撑我片刻时间。我现在仅靠这一截不灭骨存活、状态非常不稳……”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柴房恢复寂静。 不灭骨还是不灭骨,莹白如玉、微泛金光,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 郑悬舟感受一下水温,将架起的柴火熄灭。 正准备好好泡个澡。 咚咚咚…… 院门突然被人敲响。 他眉头一挑……这还真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啊。 在门前询问了是谁,得知是江都领后,郑悬舟将之拉进门中。 “郑先生迟迟未回复传音,我还以为先生出了什么事,当值结束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传音”郑悬舟确实一天都没注意传音镜,本打算泡完澡再看看有没有消息,没想到江都领就来了。“出什么事了” 江都领抿抿嘴,下意识压低声音道:“陛下下令、要提速山上的修陵任务。原定下月才会启用民夫村的民夫参与,可现在诸事提前……最多五日,民夫村的民夫便会被征集上镇灵山。” “一旦上了山,除非是死人,否则哪怕是统领大人,也没办法在修陵半途中将先生转移……” 郑悬舟眉头一紧,“等不及半个月了” “对,而且随着修陵任务加紧,有关民夫身份的卷宗被另一位副统领查的很紧,统领大人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篡改先生和令弟的卷宗……” 江都领很是着急和歉疚的道。 郑悬舟微微咬牙,“怎么会这样也就是说……现在,周副统领只能救我妹妹一个人而我和煊儿这边,需要等我们在山上完成修陵任务、下山之后才能转移” 第三十三章 :诸事提前 江都领充满歉然的点点头,“就是如此,事发突然,我们确实无能为力……周副统领要我代为转达,他日后一定会想尽办法弥补今日亏欠。” 郑悬舟缓缓点头,没有去逼迫、或是指责对方不守承诺。如果对方还有别的办法、就不会深夜跑到这里来。 指责没有意义,只能宣泄无能。 他略作沉吟……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啊,好在周副统领那边能解决安儿的麻烦……他侧头问道:“此次山上修陵任务,有无危险” 江都领没有犹豫,直接将他知道的全都说了。 “按以往的修陵任务看、都是苦力活而已,除了要受些罪、一般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这次情况又有不同。首先是命令下达的非常急切,上次修陵事故前夕、命令下达的也急切。第二,朝廷拨下大笔银子,比以往拨的银两都要多的多。这是要大兴土木的迹象,很明显不是例行修葺与维护……” “我猜测,这次修陵、与传闻中皇陵蕴藏的‘至宝’有关。之前风声很紧的‘皇陵窃贼’,八成是为此而来,不过看此次动作,皇陵窃贼并没真正盗走至宝,至宝还在皇陵内。” “这两日,在禁军中有些议论、是从山上传下来的,说是……在修陵任务过程中、已死了不少的民夫。照现在看,最多两三个月、民夫营那边的民夫全填进去都不够!” 他阐述着情况。 静静旁听的郑悬舟,一颗心随之下沉,他追问道:“修陵任务为什么会突然提前” 江都领简单措辞,回答说: “我听闻近来帝都内极不安稳,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没有知晓的资格。除却前不久的‘皇陵窃贼案’外,肯定还有其他案子……这都是任务提前的导火索。” “统领大人倒是给我透露了一点点口风,修陵任务加紧提前、与大统领的升任存在很大关系,多余的、统领大人并未多说……” 郑悬舟眼睛一眯,迅速想到——司主叛齐案! 危难当前,他的头脑出奇的敏锐、念头电转,很快联想到一个关键点……为什么“皇陵窃贼案”与“司主叛齐案”,会成为皇陵修缮任务提前的导火索 皇陵窃贼案,或许和修陵任务还有点关系。 可……司主叛齐案,却和修陵风马牛不相及。难道修陵还能帮助开平天子加快勘破悬案的速度不成 等等! 所谓“至宝”,他之前怀疑可能是他脑海中的“皇陵投影”,不过现在他觉得可能性更大的应该是“长明总舵”。 难道皇帝老儿这是铁了心的想找到长明总舵、然后通过长明官的力量帮助他破案或者达到某种更深层次的目的 他回忆着皇陵投影的内部构造:大齐王朝历代天子的陵寝、尤其是最早几代天子的陵寝,都是围绕着长明总舵构筑的,核心目的是保护、隐藏住总舵。 想要真正找到总舵,就必须要动手挖开历代天子的陵寝! 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开平天子也许得到了总舵位置的一些消息,否则不会这么疯狂,不惜为此耗费巨力去搜查、挖掘……开平天子这些年可能一直在假借修陵任务之名、私下挖掘古天子陵寝,目的就是找到总舵,找到长明官。 这事不能暴露、不能有丝毫闪失,否则开平天子就将背上一世骂名,还可能存在某些郑悬舟不了解的危害。 所以、所有亲身参与的民夫,都必须得陪葬。 这世界,修士能力奇诡莫测,死人都有可能说出真相,活人哪怕抹掉记忆也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全部陪葬、并毁尸灭迹,是最一本万利的方法。 他父亲以及亲族死亡的那场修陵事故,就是为了灭口而出现的! 明白是明白了……可到底该如何破局呢似乎只要上了镇灵山、参与进这场以“修陵”为名的“挖坟”中,再想下山就很难了! 一瞬间,他想到很多,不灭骨、皇陵投影、长明令……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多种逃生计划,都需要仔细揣摩研究一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是全无办法,还有机会! 他朝着江都领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再另想办法吧,安儿那边、在周副统领将她解救出来后,还请你代为照看一下。” 江都领立时躬身,“先生放心,到时候、我会好生照顾令妹的。” 正在两人话题告一段落,江都领准备离开的时候…… 院外,一颗石头飞入院中。 “啪嗒”一声落在江都领的脚边。 郑悬舟茫然的看了江都领一眼,“你们俩是不是约好的” “……”江都领顿了顿,“只是巧合而已……” “上次就是一前一后来的,这次还是,我觉得你俩有缘。”郑悬舟调侃了一句,示意江都领先待在家里、他打开院门,果然看到纪鹏正站在门外。 两人走到角落,低声说话。 纪鹏这次不仅是给郑悬舟通风报信的、还把自己多年积蓄的所有银两都拿了过来。 “悬舟,你们此次也许难度此关,所以趁着还没上山,用这些银两、多在民夫坊市里买些好吃好喝的吧……” 虽然这话说的非常不吉利,但这份心意,郑悬舟知道。 钱他收一半,让纪鹏留一半。 收这一半也不是因为贪财,而是因为他从心底里念纪鹏的这份人情,也是让对方安心下来。 送走纪鹏,郑悬舟回到院中。 没等他开口,江都领立刻非常有眼力的说道,“此次回去后,我会将纪鹏提拔为十夫长,这等重情重义之人,值得善加培养,还请先生放心。” …… 泡澡时,郑悬舟在思考收获,在想逃命方案。 睡觉时,他盘膝坐定、开始吐纳恢复真元。 一夜无话。 翌日。 他心中的逃命方案已有了雏形。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种方案。 他打算先试试第一种:向不灭骨主人迟江川求救。 第二种是迫于无奈下才会选的道路、属于破釜沉舟的方案,他还在犹豫。 如果迟江川没有办法,他再考虑后者。 确定了大致方案,郑悬舟趁着还有最后几天时间、继续跑到镇灵山西侧临近官道之处摆摊算命。 他需要死气丹、哪怕只有一颗也行。 自身实力越强,他才越有可能成功逃命! 过程中,他发现禁军的守卫很明显比昨天更森严,上面要加紧修陵任务的命令已然下达到镇灵山禁军之中。 即便他有周副统领给的禁军信物,也需要经历多次搜身才能过关,而且因为镇灵山辖区这边风声鹤唳,道路上的行人也比昨日稀少很多。 有些百姓一看到这边禁军的严肃情况,扭头就跑,没有丝毫停留…… 这让郑悬舟的生意不太好做,冷冷清清。 等上大半个时辰,才能遇到一个算卦的顾客。 就这样,他摆了一天摊,用了两次图书馆,却一无所获。 他本以为昨天收集“吊死成灰”和“破空枪影”两页死亡画面,今日最起码也能收获一页,可惜希望落空。 傍晚。 他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告诉弟弟妹妹。 郑亦煊完全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大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没什么好怕的!” 郑安安则忧心忡忡的,“大哥……” 郑悬舟安抚她道,“安儿,你放心、有大哥在,就不会让你被送到春绡苑,到时候上边来人带你走时、你不要反抗,就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会有人在半途中把你救下来的。” 将情况说清楚、郑悬舟来到院中。 把被他藏在柴房的不灭骨取了出来,以真元灌入到不灭骨中。 不多时。 不灭骨微微一颤,熟悉的声音从其中传来。 “你考虑好了吗” 郑悬舟问道:“我可以帮你,至于你说的那些酬劳、我也可以不要,但我需要你帮我逃生。” “逃生”迟江川略显诧异。“详细说说。” 第三十四章 :盗命而生 郑悬舟将所遭遇的情况,摘除掉不能说的部分,做出了简要说明。 迟江川听完后,短暂沉吟,然后颇显无奈的道:“你好像误会了一些什么……” “啊误会”郑悬舟一愣。 “嗯,你误以为我还是大修……但实际上,我只是一块遗骨而已。”迟江川道。 “……”郑悬舟沉吟片刻,重复道,“你只是一块遗骨” “对,其实我能做的事很有限,真的,你别对我寄予那么多的厚望。你是不是忘了我还说要找你帮忙……”迟江川坦诚道。 郑悬舟叹了口气,好像事实确实如此。 迟江川说过能教他真元的掌控之法、给他法宝位置,但这都停留在“言传身教”的范围,从没说过“有力量出手帮助”,他确实是想多了…… 迟江川也叹口气,他本以为郑悬舟能帮他的,结果对方现在身陷囹圄,谈何帮他 郑悬舟突然抬起头。“不对啊,你之前说过,你求我办的事,只是让我在特定的时间把你带到特定的位置,不用我过多插手,那说明你还是有一定能力的吧” “骨兄,我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只要你帮我脱困,我许你承诺、回头绝对给你帮场子。” “……”迟江川叹道,“真不是我不帮你,我现在力量万不存一、且状态不稳,只能处理特定的麻烦,你说的‘在重重禁军守卫下,带着你和你弟弟逃生’的这个事,我真办不到。” 见它似乎真的没办法,郑悬舟叹息一声,坐在板凳上。 此路不通,只能换方案! 他的第二个方案,要先带弟弟上山参与修陵,届时到底能否逃生,要赌运气…… 迟江川保持沉默,没再提求助的事给郑悬舟添堵。 柴房内沉寂下来。 隔了好一会儿,郑悬舟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脸上的沉闷表情豁然开朗。 既然做出决定,就不会半道变卦、更不会后悔,这是他的行事准则。所以他释然了,看向不灭骨: “我大概想到解决办法了,不过到底能否逃出生天、还得看命。如果最后成功了、咱们之间的交易倒是可以继续。” 迟江川惊讶于郑悬舟的情绪变化,顿了顿,突然笑了,“嗬,你小子倒是豁达,都快死了,还想着交易” “生死有命。我确实怕死,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都算赚的。拼尽全力、若能闯出一条生路,那是我的幸运;若不能、也是命该如此。”郑悬舟摊摊手。 迟江川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下意识道:“有些道理……要是大帅还在,估计会很喜欢你。” 大帅郑悬舟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迟江川是出身北宗域的将领,大帅、应该指的是前北宗帅翁建章,那个在大齐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妖帅”。 他之前看过的那本《齐史传》里,对翁建章就有浓墨重彩的描写。《齐史传》成书时,“翁建章案”还没开始,所以书中的描述大多都是战功、战绩,极尽溢美之词。 “翁建章案”爆发后,大齐的文人墨客清一色都是口诛笔伐之音。 迟江川到现在还称呼为“大帅”,是真的很尊敬叛国前的翁建章。 郑悬舟想着没几天清闲日子可过了,趁现在还有时间,可以多从迟江川这边了解点消息,也算给自己解惑。 所以他话音一转,开口发问:“说说吧,反正闲来无事。” “你想知道什么”迟江川道。 “嗯……挨个说吧,你身上到底纠缠了什么事情你和你妻子之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脑海中有关你的记忆、会被人突然抹除掉” 这无疑是郑悬舟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之一。 迟江川沉默了。 “要是不好说的话……”郑悬舟刚要开口,就被迟江川打断。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既然你提起‘交易’,就说明你在镇灵山逃生后愿意帮我,那按照之前说的报酬,这些都能告诉你。我也会在接下来几天传授你真元用法、告诉你法宝位置。”迟江川很坦率的道。 郑悬舟挑眉,“你不怕我真死在皇陵里那不就成亏本买卖了” 迟江川笑道:“你真死在皇陵中,那我这辈子也难报仇了、我的这些秘密更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怕什么” “报仇”郑悬舟抓住了关键的字眼。 “对,报仇。”迟江川淡淡道,“这件事儿说来话长,几句话我也说不清楚,但你迷惑的那些问题、我和娟儿卷入的奇怪死局,都由此而来。” 郑悬舟没打断,耐心听着。 迟江川继续道:“简单来说就是:有人盗用我的名字、盗用我的身份、盗用了我的一切。” “在我‘死’后,有另一个‘迟江川’以‘隐修司司主’的身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享受着我拥有着的一切,我的妻子变成了他的妻子,我的亲眷、下属,都是他的。” “而现在,这个盗用我身份之人、还要再试图利用我最后的价值。我知道这一切,但我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隐忍在不灭骨中、忍气吞声,等到最后的机会和他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再难保持镇定,言语中带着强烈的愤恨。 “我不知道他是谁。六年了,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的家里与我的妻子耳鬓厮磨、以我的身份享受尊荣,偷走属于我的一切!” 郑悬舟听着听着,感觉背后一阵凉气上升。 他下意识代入到迟江川的视角:另一个人完全取代自己、享有自己拥有的一切,这确实匪夷所思……在此之前,他的很多猜想都被因此打破、得到了另外的答案与解释。 根据已知的这些内容,他心念电转,整合着信息。 “你是说,他完美的扮演、替代了你难道就没有破绽周围熟悉你的人、还有与你每日相伴的妻子,对‘他’就没有任何怀疑”郑悬舟不理解。 就算是演技再牛逼的影帝,也不可能日复一日扮演另外一个人,而不露出丝毫破绽吧! 何况,“隐修司司主”是什么身份位阶起码是二品大员!又是在京中!身边围绕着多少个大修士、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从实力、气息、生活细节等等所有方面都要始终保持与迟江川一致,这可能吗 简直无法想象! 迟江川方才的咬牙切齿,一点点的收敛回来,恢复冷静:“你说错了,他其实破绽百出!” “啥”郑悬舟一愣,破绽百出还能演好几年没露馅 迟江川解释道: “对,破绽百出,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扮演我,他就是另外一个人。除了和我相貌一样以外,他没有一点像我!” “我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懂,那我举个例子吧:在北宗域,我是靠着两杆短戟杀出来的,有个‘悍戟’的绰号。可在他盗用我的身份后,我的绰号变成了‘诛诡剑’,而且没有任何人怀疑、没有任何人对此产生过质疑!就好像我一开始就叫‘诛诡剑’,‘悍戟’这个称号根本不存在一样!”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会用剑,用剑的是他!” “生活中的种种细节都是如此、明明和我截然不同,但却被所有人所接受!” 郑悬舟头皮发麻,愣了好一会……“你是说,你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可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没怀疑、反而认为这个新的‘你’才是你的本来模样” “就好像……就好像……”他思考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比喻: “就好像他以‘迟江川’这个身份重活了一遍、把你这些年活着的痕迹都给篡改了,甚至是……完全把你变成了与你人生轨迹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这简直就是‘盗命而生’!他挤掉了你本来的生命、霸占了你的生命、篡改了你的生命!甚至……就算你现在活过来、站在你妻子的面前,你妻子也会觉得盗命之人是你,而你不是你!” “这世上还有如此恐怖的能力” “真要是这么说的话,难道我身边也有人已被‘盗命’了而我并不自知就比如我现在看到的弟弟,他从前也许是个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弟弟现在的他,是被一个天生脑子少根筋的弟弟给‘盗命’的我现在所看到的、所记忆的,都是假的” “以此类推,这世上还有人是真正的‘自己’吗史书上写出的名人典故、又有几分是真的没准都是被他人给‘盗命’的!” 郑悬舟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迟江川所说的这种事情,完完全全超乎了他的理解范畴…… 第三十五章 :曾为长明 迟江川道:“其实,我以前就知道世间有无数的诡奇手段,甚至比这更诡异的、也有。但知道归知道,亲身经历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的话音中,透露着痛恨。 郑悬舟对这能力产生了无穷的联想,但很快醒悟过来……这种“盗命而生”的手段,应该已接近高境、甚至本就是高境的手段,不会烂大街的人人都会。 这是极个例。 所以,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深呼吸维持心境,他有些奇怪的问:“骨兄,你只是一块遗骨,为啥对这个盗命者、有这么多了解你感知力应该不太强吧” 迟江川道:“嗯……这,源于一种奇怪的感应。” “感应”郑悬舟反问。 “可能因为他盗走的是我的生命,是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对其有特殊的感应、在有些时候,我发现我会转换到‘他’的视角中生活。”迟江川解释道。 “转换到‘他’的视角”郑悬舟喃喃重复…… 迟江川继续道: “对,我的感知力,只能围绕不灭骨。而为防大修注意到我,我一直在隐藏。你之前除掉的那层多年尘垢、就是我的伪装,我始终低调、也几乎从不会向外探视、不会将感知力过度外放。” “在这种情况下,我发现我偶尔会进入‘神游’的状态,会‘附身’到那盗命者身上,我无法控制那具身体、但他经历的事情、他说的话,我都能听到、感受到,宛如亲临。” “正因如此,我才会对他有所了解。” 郑悬舟陷入短暂的思考,他脑海中已将之前的很多线索、猜测,渐渐汇集成一条完整脉络。 他之前以为迟江川是上上任司主,但现在来看,他就是“司主叛齐案”中叛齐的上任司主。只不过,他已死了六年、在不灭骨中以微量意识苟延残喘。 真正叛齐的,是盗命者! 他想了想,然后问:“骨兄,你对盗命之人有所感应,那他对你是否有感应呢这会不会是双向的、他也知道你的存在” 迟江川不假思索,“不,他不知道,这应该是他百密一疏。如果他知道有我存在,他不会一直留着我。而现在,他任我通过‘神游’切换视角、了解他的很多举动,那就说明他不知道有我。” “所以我猜、这盗命的手段并非无懈可击。如果我死透了,那就没破绽;可我没死透,我还残留有意识,所以我就成了盗命的重要破绽!我还有摆脱眼下宿命、向他报仇的机会。” “你知道那盗命者,最近用你的身份做了什么事吗”郑悬舟问道。 迟江川略微迟疑,然后道:“不甚了解,在大概一个月前,视角转换的‘神游’状态就消失了,就仿佛、盗命者脱离了我的身份。如果不是我对他的感应仍旧存在、我甚至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感应依旧存在”郑悬舟把握住细节。 “正因为感应还存在,我才知道他想利用我和娟儿。”迟江川道。 “怎么说”郑悬舟充当捧哏。 迟江川仔细回忆了一下,随即道:“五天前,我长期沉眠的意识被惊醒,我感受到身边存在极浓郁的‘他’的气息。” “他通过修士手段,远程控制了我的发妻红娟,抹除掉娟儿脑中有关‘迟江川’的一切记忆。然后,他操控娟儿的意识,将我这截不灭骨从我原本的遗骸中挖了出来……” “随即,他操纵娟儿,想将不灭骨带入梧阳城。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知道准没好事!他可能想借助我残存在不灭骨中的气息做某些事情,等到娟儿把我带入梧阳,他就会引爆骨中气息!” “届时,娟儿和我这截不灭骨,都会有灾难临头!所以我施展为数不多的力量、试图阻止娟儿。但我力量太弱、无法让娟儿摆脱掌控、用不了多久,娟儿就将完全被他控制,就连我也无法阻止。” “你将不灭骨从娟儿身边带走,是釜底抽薪,间接救了我和娟儿。” 原来是这样……红娟被操控诱导、是迟江川一直在克制诱导,才会让红娟出现犹豫、迟疑,没有第一时间带不灭骨入京。 郑悬舟头脑中灵光一闪,贯穿始终。 结合之前看到的连续画面、结合迟江川说出的消息……他想通了全部! 迟江川死于六年前。 同时,另一个“迟江川”出现,接替他继续活下去。因“盗命”作用、发妻红娟认定迟江川没死、假“迟江川”就是她的丈夫,此后六年,都是如此。所以在郑悬舟算摊苏醒时,红娟让郑悬舟算“夫君玉扳指”时、她全无丧父之痛。 在此过程中,迟江川并未死绝、藏残念于不灭骨中,“亲眼”目睹假“迟江川”借他身份的多番动作。 大概一个月前,假“迟江川”叛国——这是假“迟江川”盗命六年的真正目的。在这期间、他定然取得了某种利益。 叛国大罪、必将引起开平天子的愤怒,也必会招来朝廷大修的追杀。迟江川无法再切换到假“迟江川”的视角,因为假“迟江川”开始逃亡、甚至可能已终止了“盗命”。 近几日,假“迟江川”遭到围困、或深陷危局难以逃脱,所以再度施展手段,远程操控红娟。 抹除掉红娟的记忆、是便于隐藏;将真迟江川的不灭骨带入京中,是为了转移朝廷的注意力。 不灭骨中,有真迟江川的气息,目下朝廷追捕、大修环伺。 假“迟江川”将不灭骨送入梧阳城、再引爆气息,必然会被朝廷大修注意到,大修会认为这就是假“迟江川”,破空枪影由此而来。 借不灭骨转移视线,假“迟江川”就会趁机逃离,可能再也难被朝廷大修抓捕! 环环相扣、层层嵌套。 这位未知身份的假“迟江川”,从伪装身份“盗命”在大齐皇城充当隐修司司主、再到“卧底”六年成功达成未知目的、再到利用不灭骨成功逃离,整个计划几近圆满。 如果不是有真的迟江川残念隐藏在不灭骨中,成了唯一的破绽……可能他就真成功了。 哦不,郑悬舟本人,是假“迟江川”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的另一破绽。 假“迟江川”计划隐藏极深,就算迟江川转换视角多次、也没能通篇掌握。 旁观者郑悬舟,却意外通过图书馆的“晋文恕升迁”“司主叛齐”“破空枪影”这三幅还未发生的画面、与不灭骨中迟江川讲述的内容进行穿针引线,最终抽丝剥茧,看穿了整个计划。 越是思考,他越觉得这个计划颇显惊骇。 如果没有他这个bug存在,根本不可能有人掀开关键隐秘、看穿整体,这背后设计、布局之人,谋算之高、布局之精,令人不寒而栗…… 直觉告诉他,假“迟江川”背后,还有一层层更加深刻的幕布没有被人揭开,他只不过看到了一套宏伟布局的冰山一角! 如果是以前的郑悬舟,了解到这背后可能蕴藏着的危险后,肯定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尽可能置身事外。 可随着他误入“迟江川案”,他知道,他很难走出这个局了。他俨然从局外人、变成了一个局中人……在他取走不灭骨后,很可能已经被假“迟江川”与其幕后真正布局之人注意到了。 长明令害我啊! 说起来,如果不是长明令那天传达出的“兴奋”情绪,郑悬舟就算再好奇,以他的谨慎也不会轻易多管闲事。 但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晚了。说一千道一万、也是好奇心作祟、也是他对于长明令的信任与依赖。 以后,还得再谨慎一些!这世界,真是太他娘的危险了! 郑悬舟内心吐槽片刻,恢复冷静。他不是一个会过分纠结过去得失的人,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面对! 这些事情、他知道了,但迟江川还不知道。 所以他将刚想到的始末原委,都和迟江川讲述一遍,换来了迟江川长久的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迟江川才道:“原来如此。” 他没有问郑悬舟是怎么想到的、到底是真是假……能修行到第六境的修士,没有蠢人,能判断出事情的真伪。 他早些年的经验告诉他,郑悬舟说的是对的。 “先不说这个。”郑悬舟不想再去思考让人头大的事情,不管后续如何进行,也得先等他逃脱眼下身困民夫村的危局再说。 他还有个更想了解的事情……长明令因何“兴奋” 经过对“假迟江川”的一番深入交流后,郑悬舟和不灭骨的关系无形中拉近了一些。 郑悬舟觉得有必须问一问,但同时也不能暴露长明令。 经历踌躇与思考后,他开口问道:“骨兄,你是否曾为……长明官” 他很清楚的记得,长明令见到不灭骨时,有宛如见到故人般的“兴奋”。 所以,这是顺理成章的推测。 就在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原本稳定的不灭骨猛的颤抖一下。 就算它没有表情、郑悬舟也能看出它现在充满了“震惊”“战栗”“不敢置信”与强烈的“诧异”。 郑悬舟眼睛一亮,有情况! 迟江川,果然知道长明官的存在! 第三十六章 :不可说 迟江川惊讶道:“你……” 它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止住了,没有问出口,骨身始终在轻微的颤抖。 郑悬舟一挑眉,又重复问道:“你可曾为长……” “咳咳!”迟江川猛地咳嗽一声打断了他,转移话题道:“你困在民夫村中需要逃生” “骨兄,你别岔开话题啊,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你是否曾为长……”郑悬舟追问道。 “我有办法助你逃生!”迟江川铁了心的不让他问。 郑悬舟停顿下来,眉头缓缓皱起。 迟江川好像有意在岔开话题,不让他说出“长明官”这几个字难道是怕“祸从口出” 而且,前面迟江川还在说“我只是一块遗骨”,在听到他提起“长明官”三字后,立刻转换了态度,又说能够助他逃生。 这态度转变、背后透露出的意思有些耐人寻味…… 他问道。“你说真的你真能助我逃出生天” “……真的,但是你要找到我的全部遗骨。然后,在后几日,将你全部的真元都灌输给我。”迟江川说道。 “骨兄,我提前和你说清楚,我想要的不是硬闯出去、杀出去。镇灵山的旁边就是梧阳城,梧阳有多少大修我不清楚、但你肯定心里有数,要是咱们明目张胆的杀出去……估计是有命走,没命逃,别说是我了、哪怕是全盛时期的你也不可能做到。” 郑悬舟认真道。 “咱们必须得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跑才行。” “我有数。”迟江川犹豫一下,又道,“待我助你逃出生天后,我有一事求你。” “我之前说了,只要你助我逃离,我就给你一个承诺,拼尽全力帮你一次。”郑悬舟认真道。 “我不用你拼尽全力,现在的你毕竟太过弱小。我希望在你日后成长到一定实力后,帮我查清楚盗命者的整体因果、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帮我杀掉他!”迟江川坦诚道。 “……骨兄,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怎么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你,你不会打算豁出残留的所有意识来帮我吧咱俩关系可还没铁到这种程度。”郑悬舟皱起眉头。 他虽然想让不灭骨帮他,但没想让不灭骨倾尽所有来帮他…… 这份情他还不起,而且他也确实觉得俩人关系还没到让对方为他拼命的地步。 迟江川短暂沉吟后,道:“你方才说了那个‘不可说’之名,就因为这个,我豁出一切也会帮你。” 郑悬舟愣了愣,果然是因为“长明官”的缘故迟江川以前就算不是长明官,估计也和长明官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试探性的问道:“为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我亏欠那个‘不可说’之名的。或者说,而今大齐王朝所有子民、所有人,都亏欠那个‘不可说’之名的。”迟江川没细说。 郑悬舟将这句话记下,皱着眉思考着,随即说:“你剩下的遗骨在哪里我想办法帮你找到。我也不用你为我豁出一切,说实话,我胆小,你和盗命者背后牵扯的事情太大,还是你自己去解决吧。” “等到上山后,我先试试我的第二个方案能否走通、没准真的有两全之法。实在不行……你再出手,大不了、我帮你报仇就是了!” 迟江川短暂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应道:“好。遗骨就埋在红薯村家中的主屋地下。” ……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 郑悬舟清晨起床吃饭、安慰心情越来越紧张的郑安安。 然后到镇灵山东侧摆摊、随着镇灵山的形势严峻,郑悬舟的收成越来越差,顾客一天比一天少。 晚上回家后给迟江川传三次真气,让对方积蓄力量,顺道跟对方学习真气掌控之法。 虽然时间短,但郑悬舟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对于真气的掌控与应用,越发得心应手。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会用蛮力,那现在就是越来越取巧了。能保证在战斗中、气机更加绵长、战斗更加持久…… 不能说一日千里,但进步很大。 …… 第三日晚间。 郑悬舟看了一眼图书馆,三天时间下来、他的九次图书馆都用了、可仍旧没有记录哪怕一页死亡画面。 第二颗死气丹、暂时无法拿到手。 他正准备给迟江川灌注真气、突然听到叩门声。他将不灭骨藏好,给门外的江都领开门。 “怎么样,找到了吗” “幸不辱命,这是先生要的遗骨。”江都领抱着一个陶罐,双手递上。 郑悬舟缓缓点头,“辛苦你了,明日便是本月最后一日、安儿是否……” “先生放心,诸项事宜、统领大人都已安排妥善,令妹被送到春绡苑之前,统领大人便会派人将她接出来。”江都领道。 郑悬舟点点头。 江都领又道,“另外,统领大人说,明日便是征调民夫村上山之日,届时、三位副统领都会亲来镇灵山督阵。” “周副统领也会来”郑悬舟眉头一挑。 “对!所以统领大人说,会将先生和令弟选做麾下,明着安排任务、实则解救先生逃离,到时候统领大人会制造混乱、再派手下带着先生与令弟逃离镇灵山辖区……事后谎称先生与令弟已死于混乱中便好。”江都领认真的道,“到时候,我也会积极配合先生逃离!” 郑悬舟眉头缓缓皱紧,“你是说,他打算在多位中境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把我劫走这里面的风险很大吧。” 江都领抿了抿嘴,道,“确实有风险,计划必须严密进行、不能出现其他闪失。一旦被察觉,所有参与者都将被视作藐视皇权判以重刑、统领大人也会受到极大牵连。” “不过统领大人说了,此次事发突然、在他的计算之外。但他既然答应了先生的师父,要将先生三人解救出来,他便一定做到!哪怕到时真的东窗事发……统领大人也会拼力保护先生二人逃离镇灵山。” 郑悬舟短暂沉吟后,抬头看向江都领,“江兄,我一直有个问题十分不解,不知你能否为我解答” “先生但说无妨!”江都领立刻躬身道。 郑悬舟问:“为何朝廷对民夫村的民夫身份如此敏感民夫只是普通人,就算放走几个、也影响不了什么……几个普通人而已,跑了不就跑了为什么就连副统领乃至大统领,也都很难轻易解决民夫身份” “就算我们真跑了、被朝廷发现、朝廷总不会耗费大量资源,甚至动用中境修士来抓我们吧这不是费力不讨好吗” “我觉得,就算明天周副统领相救的事暴露,周副统领难道就没办法跟其他副统领、或者大统领卖个人情,通融一下,把我们放走吗还一定要因罪连坐” 对这一点,郑悬舟有些迷茫。 这个世界有修士,对修士来说、普通人就只是肉体凡胎的凡人而已,何必看得那么重 周副统领这个级别、在禁军中已属于说一不二的位阶,结果……想放走几个普通人,都需要经历“偷着篡改卷宗、伪装意外死亡、派人施救、隐秘逃离”这一系列复杂过程,才能救人。 这中间的限制也未免太多了 “……这问题。”江都领顿了顿,“其实我也有过怀疑、每天在民夫村与民夫营中,都会有民夫死掉。有的是被鞭笞而死、有的是被斩首、还有的是被活活累死。” “这样正常的死亡,禁军就不管;而每当有民夫逃跑、我们就必须严格追查、费尽力气把人给追回来,判刑、斩首,确实耗费很多无用资源。” “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为保障朝廷威严、禁军威严,逃跑者等于在挑衅朝廷、挑衅禁军。人无信不立、朝廷亦是如此。而且……我听说,一旦朝廷威信出现闪失,王朝的气运也会随之出现微妙变化,这是陛下不允许发生的……” “朝廷看重的不是几条民夫的命,看重的是‘权威’。所以、想要逃离民夫村,就只能‘暗’着跑,不能明着来,至少要和卷宗对的上。而且先生你们逃离民夫村后,也绝对不能将民夫村中的经历传于外人、否则一旦被有心人得知,捅到天子耳朵里,容易触怒天颜。” 王朝气运郑悬舟发动他阅小说无数的头脑,仔细盘算着……看来当朝的天子也是某条路径的修士,而这条路径的强弱,也许就与王朝气运、皇权威信,息息相关…… 两人聚在一起、详细的将周副统领制定的“救援计划”合计了一遍,大致确定不会出现什么纰漏后。 江都领又取出一个传音镜。 “之前的传音镜、三次传音已经用完,这是新的传音镜,同样可以传三次消息。明日我会设法让先生免被搜身,先生就将这传音镜贴身携带,若有情况、随时与我联系!” “另外……先生明日无论如何也不要进入皇陵之中,一旦进了皇陵,就很难再出来了,而且皇陵内无法动用传音镜!周副统领会给先生和令弟安排皇陵外围的任务。” 送走江都领。 郑悬舟沉吟良久,环视一眼已住了五年的小院。 “要离开了……” 他心底没来由的有些惆怅。 正这时,脑中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 他小跑进柴房中,拿出不灭骨,先是将遗骨陶罐放到近前。 “骨兄,这就是你的全部遗骨,你‘验收’一下。” “另外,我有个问题……我将你取了回来,固然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让盗命者无法利用你的气息脱困……他也许会因此困死在梧阳、或是困死在某个危局中无法脱困。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会不会狗急跳墙,闹出更大的乱子” 第三十七章 :意外 迟江川短暂沉吟,随即道:“这,我也无法确定。我只能微妙感应到他的大概位置。我原本的想法是、你将我送到他的位置附近,我引爆不灭骨的气息、或许能拉着他一起死……” 迟江川猜想到:盗命者让红娟拿不灭骨入京、进而引爆气息,会带来杀身之祸。 那他就选择将祸水东引,找到盗命者,然后爆发气息和盗命者同归于尽…… 计划很简单。 他困于不灭骨中,只有微量的残余意识,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 现在,经郑悬舟这么一提醒,迟江川想了想,然后道:“没办法利用我逃生的话、他肯定会想别的办法……” “你仔细感应一下,他现在的位置在哪里”郑悬舟忙说道。 迟江川“嗯”了一声,便沉默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骨身猛地震颤一下,他开口说道:“不行,我只能在某个时间点才能够明确感应到,现在不行。” “好吧。”郑悬舟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也许是逃跑在即,他担心会出什么意外……不过想来、盗命者就算真的狗急跳墙,那该头疼的也应是朝中大修才对,分散的也是朝廷的力量,他担心个什么劲 想到这里,他内心稍稍安定下来,他将明天的解救计划和不灭骨简单说了一下。 “明天,我就能离开民夫村,所以我会将你放到行囊里带走。现在你的全部遗骨就在这里、这几日我也给你灌注了不少真元,你是不是已恢复了一些实力” “真要是出了意外,还要劳烦你出手救我。” 郑悬舟认真道。 他想好了,如果最后真的是不灭骨耗尽力量救了他,那他无论如何也会查清楚盗命者的真相来偿还此情。 何况,不灭骨并没要求他现在就去招惹盗命者,他可以等实力真正强大了再说…… 有皇陵投影和十修会在,他还愁实力提升不够快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迟江川果断答应,随即开始传授郑悬舟更多的掌控真元之法。 …… 翌日。 数以千计的民夫在禁军的安排指引下,走出民夫村,阵容浩大的排布在镇灵山山脚之下。 有高有矮、有老有少,穿着各异、普遍都破破烂烂的,尽皆是畏缩的姿态。众人群中,郑亦煊拉了拉郑悬舟的衣角。 “大哥!大哥!大姐去了哪里大姐呢”他问个不停。 郑悬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别说话。 想起方才郑安安被两个女人带走的场景,他就有些揪心。那两个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穿得红红绿绿,一看就非良家……郑安安被带走时,还满是希冀与不舍的回头看他。 那表情,那眼神,都让他心疼。 但事到如今,他只能相信周筠捷的安排。 江都领和纪鹏送来的银子、郑悬舟拿出大半交给妹妹,让妹妹能出银子打点一下,不至于在被解救之前受委屈。 他这边,只留下小部分。 整齐的马蹄声响、让大地都在轻微的颤抖。 郑悬舟护着弟弟,回头看去,只见大量的禁军骑着快马、疾驰而来,数量之多、一眼看不到尽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悬舟在混乱的响动中、听到了“啪——”“啪——”的清脆声音,他嘴角一抽、回过头来,没有多看。 半个时辰后。 禁军带队上山。 在山脚与上山沿途,有人勾画卷宗确认“签到”、有人搜身检查随身物品、有人分配任务与工具。 也有人从旁禁卫,一旦发现可疑者,会第一时间鞭笞、并关入囚牢。 眼看着检查搜身的禁军、距离他二人越来越近,前面的队伍越排越少,郑悬舟的心神有些揪紧。 他下意识颠了颠肩上挎着的行囊,行囊中包裹着不灭骨、陶罐和传音镜,这都是不能被搜出来的。 虽然迟江川已作出伪装,外表再度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垢与氧化层,但还是不能保险…… 禁军的效率很高,队伍走的非常快。郑悬舟拉着小弟的手,紧跟在人群中,终于来到搜身的禁军旁侧。 两名禁军冷冷的看向郑悬舟,示意他将包裹展开。还有两名禁军拉扯他的肩膀、让他近前搜身。 咕咚—— 郑悬舟吞咽一口唾沫,没有反抗,将包裹递了上去。 同时双手背负、任由禁军搜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包裹。 两名禁军蛮力解开包裹,看到了内里的几件衣服,正准备再翻,另一边突然传来道声音。 “我来。” 郑悬舟猛松一口气……那是江都领的声音! 江都领来了,还好! 两名禁军一看是江都领,立刻施军礼,退后两步,“都领大人!” 江都领完全没有解释自己行为的意思,淡淡点头,冷漠扫了几个守关禁军一眼,伸手在行囊中简单翻了翻,口中说道:“不可玩忽懈怠!若有人蒙混过关,我拿你们是问!” “是!”几个禁军尽皆肃然。 他随手将行囊一系,丢给了搜身完毕的郑悬舟,自始至终没看对方一眼,就仿佛对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民夫而已。 ……的确有人蒙混过关,还是你帮着蒙混过关的……郑悬舟心里吐槽,长松口气。 拉着弟弟,继续跟着队列而行。 上山队伍亦步亦趋的行进,耳边偶尔传来被鞭笞之人的惨叫之声……身边有的民夫在不断颤抖。 气氛逐渐压抑。 郑悬舟本想低头安慰一下弟弟,没想到郑亦煊小短腿倒得飞快,神态十分自然、似乎根本没听到其他声音,压根不用安慰。 有时候,缺根筋反倒是好事。 队伍在分配任务的禁军关卡面前、开始分裂成三支。 有两支队伍在严密的禁军封锁下、被分别带进皇陵的两个不同洞穴入口;只有唯一一支队伍是被带向了山体另一侧,那是边缘任务、无需下皇陵,主要任务是搬运碎石与泥土。 边缘任务,大多是年龄较小的孩子,或是身材瘦弱、病恹恹的民夫才会给安排的。 本来,郑悬舟这样的青壮年、妥妥的会被安排到下皇陵的两支队伍中。但禁军关卡的禁军,只是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就指着他和小弟两人往边缘任务队伍中喝道: “你,去那边!” 除他以外,也有几个青壮年被安排到边缘队伍。 郑悬舟心知,这是做戏做全套、避免他在边缘任务队伍中太显眼。 汇入到队伍中,郑悬舟手持一柄石镐、郑亦煊怀里抱着箩筐。 工具分配完毕。 解救计划截止到此时,一切进展顺利! 正当郑悬舟准备跟着队伍、前往任务区域时,突然……一股无形的吸引力,勾动他的心神。 让他下意识朝着洞穴入口的方向看去,那也是通往皇陵的入口。 长明令突然被“惊醒”,在他的脑海中剧烈颤抖、上蹿下跳,无论他怎么尝试控制、都无法恢复掌控!长明令像是想从他的脑海中钻出来一般! 郑悬舟眉头一紧,微微咬牙。 怎么回事长明令怎么会突然失控了! 他强作镇定,强行压制着长明令,脚步不由自主加快了几分。 正这时,不远处山道一侧的禁军察觉到了异样,冷冷的扫视过来、喝问道:“你!就是你!站住!” 他目标直指郑悬舟,扬了扬手上的鞭子。 郑悬舟剧烈喘息着,大脑仿佛在被人疯狂的搅动、眼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模糊,头痛欲裂、天旋地转! 他只能凭借着仅存的头脑清明、让自己加快脚步、让自己融入在队伍之中、让自己加紧前往目标区域等待被周副统领的人安排解救! 他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 见他毫无回应,数个禁军同时注视过来,手持长鞭…… 啪—— 一记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背上,鞭子上锋利的倒钩立刻撕破了他背后的衣服与皮肉,鲜血直流。 郑悬舟疼得浑身一震,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头脑中的疼痛因为这一鞭子、有所缓解,长明令也渐渐安定下来…… 一片迷茫之中,他松开弟弟的手,翻倒在地。 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完了,走不掉了! 第三十八章 :人情换民夫 眼前,郑悬舟看到一伙禁军朝着他围了过来。 他看到郑亦煊一个劲儿喊他“大哥”、想凑过来,却被其他禁军拽住。 远远地,隔着人群,他看到站在高处、两边脸红肿的周筠捷眉头紧皱。 他看到刚刚赶上来的江都领。 画面一时间非常混乱,背后血水横流、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头脑格外清醒。 他来不及多想,猛地扭头、朝着郑亦煊的方向多看了一眼,这是在给周筠捷和江都领传递信息。 把我弟弟救走! 上山途中的可疑之人、被鞭笞后,都将被关入临时囚牢以待后审,而临时囚牢、是建在通往皇陵的山洞内的。 昨天江都领一直在和他强调,不能进入皇陵范围内,否则就出不来了、就连传音镜也无法再使用。 临时囚牢、就属于皇陵范围,进入囚牢后,就算周副统领有心、也救不了他。 他……暂时走不了了! 住在民夫村多年,他深知不能违抗禁军。要不然、众目睽睽下,没人救得了他。所以他没有抵抗,任由两名禁军架起他,将他带走。 背后,在数个禁军监管之下,郑亦煊哭嚎着“大哥!”,被江都领硬生生的按在原地。 江都领颇显无奈的看着郑悬舟被拖走的背影,眉头皱紧,下意识看向站在高处的周筠捷。 两人相视无言。 事情发生的太快,救援计划本来一切顺利,只要郑悬舟二人跟着队伍来到目标区域、周筠捷就会伪装外围山体塌陷制造混乱,趁机将人带走。 没想到郑悬舟莫名其妙的失控,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本想出手,但他看到郑悬舟示意他先救郑亦煊。 要么暴露自己、拼力救下郑悬舟。面对另两个在镇灵山督阵的中境副统领、也许还有他并不知道的隐藏大修,脱困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要么不暴露自身、悄无声息的按计划先救走郑亦煊,事后再另寻他法解救郑悬舟。 他选择了后者。 压下强行动手的心思……眼睁睁看着郑悬舟被带走。 …… 黑漆漆的山洞、两侧闪着略显幽暗的灯火。 一片木栅修成的临时囚牢,映入眼前。 两名禁军将郑悬舟丢进其中,没等他反应、一把抢过他肩上挎着的行囊,丢在了木栅外的杂物中。 郑悬舟猛地一扭身,望向行囊方向。 哗啦啦…… 行囊内的东西撒了一地,破烂衣服、干粮,几颗散碎银子。 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两名禁军只是冷淡的扫了一眼,并未去捡白花花的银子,转身离去。 同一个囚牢内,还有四五个民夫畏惧的缩在角落、身上和他一样鲜血横流,明显是被鞭笞过的。 其他囚牢中,还有数量不清的民夫被关着。 郑悬舟心念电转,在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将背后刺痛的鞭笞伤口裹住,脑袋里仍有些嗡鸣…… 一个个的问题,涌入脑中。 长明令为什么在靠近皇陵后,会产生失控般的剧烈反应是因为皇陵深处隐藏的长明总舵长明令与总舵产生共鸣了 该死的! 他在心里骂了长明令一句,刚经历过不灭骨、被意外牵扯入局;这次又是被强硬留在皇陵内无法逃生,两次都可以说是长明令惹的祸。 要不是长明令给他提供的好处远远大于坏处,郑悬舟真想把它丢掉、丢的越远越好。 ……怎么感觉长明令带给我的并非好运、而是厄运呢……难道这就是长明令附带种种奇效时的副作用会被意外牵扯进复杂的状况之中 他心里叹息一声。 在外面、长明令闹个不停。等到被关在囚牢里、真正接近大齐皇陵,长明令反而又老实了。 不论他如何呼唤、如何询问,长明令都毫无回应……卧槽!真是管杀不管埋呀!你把我坑到这里,好歹给我点帮助和提示吧别装死啊! 强忍住心中骂娘的冲动,郑悬舟停止沟通长明令,看着被丢在杂物中的行囊,心里颇为奇怪。 “行囊散落一地、里面最重要的不灭骨、陶罐和传音镜却都不见了去哪了” 他思考着,想过刚刚看到的、以及他身边经过的所有人。觉得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被周副统领给取走了。 要不然,这三样东西被外人发现,不灭骨和陶罐还好说、迟江川为隐藏气息已陷入沉睡等待被他唤醒,他完全可以解释说这是自家谁的骨灰和遗骨。 但,传音镜他解释不清。 现在既然没人来找他麻烦,就说明传音镜并未被捅出去…… 还好,事情还没恶化到完全无法控制的地步。 但现在没有迟江川、郑悬舟想要逃脱,就只能孤注一掷!他之前想到过的第二个逃命方案就是——深入大齐皇陵中!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头脑中有“皇陵投影”。 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观察皇陵内部构造。 只要他亲身进入到皇陵内、确认皇陵投影的皇陵结构与真实的皇陵结构一致……他就可以用皇陵投影当做“地图”,找出内部是否有其他的逃脱生路。 不过,这是在赌运气! 万一真实皇陵与投影中的皇陵并不一致;或者,皇陵内部并无别的生路。那他就是闯进了死胡同,自寻死路…… 他深吸一口气,裹住伤口止血后,靠住冰冷的石壁缓缓闭上眼睛。 接下来、被关在囚牢中,他只能等待。 等待后续来人把他们抓去审问。 他们这些可疑者,要么是被斩首、要么是被派到皇陵深处去做最危险的“修陵任务”。 郑悬舟只要保证头脑中的皇陵投影与长明令不暴露出来,那多半是在审问过后、深入修陵,最后被陪葬的结果…… 事情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这就是命吧! 没了周副统领和江都领的帮助、没了迟江川……现在,他只能靠自己,只能赌运气了! …… 皇陵外。 镇灵山上。 周筠捷看着江都领顺利带走了郑亦煊,他“啪——”的抽了自己一下,摆脱困意。 短暂沉吟后……他用传音镜给大统领晋文恕发了消息。 “晋大人,我可否用那个人情,换一条民夫的命” 因为从前帮晋文恕做过多次隐秘之事,尤其做了一件会得罪朝中某位大修的事,晋文恕因此欠他个大人情。 在禁军营中,明面上、只有阮副统领是晋文恕的亲支近派,大多数禁军都认为阮副统领会是晋文恕的接班人。 但实际上,晋文恕为了隐秘目的、一直在暗中培养周筠捷,相比阮副统领,周筠捷才是晋文恕最核心的心腹。 之前,晋文恕给了周筠捷一个机会,拿那次大人情换一个愿望。 周筠捷的愿望是,“在大统领升迁后,我接替大统领之位。” 当时晋文恕给出的回答是:“可以,不过为此、你要隐藏实力、等待良机。” 周筠捷并没有问为什么。 只不过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保持庸碌的姿态、不争不抢、从未在三位副统领中展露过头角,装作是最弱的那个。 在另两个副统领争首位时,他洞若观火、淡定旁观。 终于,他苦苦等待的良机到了,“迟江川案”爆发,晋文恕临危受命,即将接任隐修司司主之位。 周筠捷隐藏多年,在“中境诡修入侵镇灵山”事件中,一举爆发。以更高一筹的功勋、外加晋文恕背后的推波助澜,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三位副统领之首。 只要等着晋文恕正式升迁,他也能跟着成功升迁、愿望达成…… 可就在这关口,周筠捷决定临时更替所求,将“升迁大统领之位”这个愿望,换成了“救一位民夫”。 他很了解晋文恕。 那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一个人情换一件事”,很公平。 在他提出别的要求后、大统领之位肯定与他无缘了。无论他现在看起来在禁军之中有多么风光、可这都是借的晋文恕的势。 用掉这个人情,晋文恕会果断的提阮副统领为大统领。 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以此交换郑悬舟。全因为,他给了郑悬舟师父一个承诺。 隔了没多久,大统领传来回音。 “你确定” “确定。民夫叫郑悬舟,方才因形迹可疑被关入皇陵囚牢,还请大统领施救。” 周筠捷收起传音镜,面色无悲无喜。 “唉,真麻烦,本来挺简单一个事儿,搭上这么大的人情,这次亏大了。算了,当副统领也挺好的……” 他打了个哈气,昏沉沉侧头的睡了过去:“呼呼呼……” 第三十九章 :故人入梦来 昏昏沉沉间。 郑悬舟的眼前,出现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 那是一个盘膝坐在地上的男人,周围四处都是模糊的景象,像是一个建筑风格阴暗的密室、点着昏黄的油灯、光芒很暗。 那男人身上有一种让他颇感熟悉的气息,但他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盘膝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 “我是郑悬舟,你是谁”郑悬舟下意识反问道。 但马上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为什么直接不设防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记得自己方才明明是在临时囚牢之中,靠着冰冷的石壁在休息,随后就觉得越来越困、越来越困…… 紧接着,他就来到这里。 他的意识分出一部分、第一时间想要沉入到皇陵投影之中,一旦发现对方身上有一丝一毫的敌意,他会立刻将对方封入到监牢。但很快他就发现,他根本感受不到皇陵投影的存在…… 突然,他有所明悟,这里好像并非现实,而是梦境。 这个盘膝男人,出现在了他的梦境之中。 盘膝男人并未回答,像是自语也像是发问的道:“郑悬舟,为何我从没听过你,为何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夫而已,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钻入到我的梦境中你想干什么”郑悬舟问道。 盘膝男人继续自语道:“民夫不可能。我应该认识你的,否则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郑悬舟一脸懵逼,“你到底在说什么难道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你都认识” 盘膝男人不接茬,一语道破玄机:“除非,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随即,盘膝男人直直看了过来,模糊的影像中仿佛透出两道炯炯的目光。 一瞬间,郑悬舟还有些模糊的意识就清醒过来。 如果这里是现实,他此刻肯定已满身冷汗。穿越者的身份是他最大的秘密,没想到居然会被对方一语道破。 对方到底是以什么为根据做出的推测他强装着镇定。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啊” 盘膝男人淡淡道:“你的情绪波动非常剧烈,我说对了” 郑悬舟强制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听着对方肯定的语气,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应对。 盘膝男人缓缓点头,“你很警惕,但我对你并无恶意。我只是对你很好奇、真的很好奇。你对我、对这个世界,也有非常多的疑问吧不如我们公平一点,互相逐个问答,不能说谎,你愿意吗” 盘膝男人说话的态度比较柔和,但身上透露着的气势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郑悬舟心里打鼓。对方的语气、显然是已确定了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他继续否认还有意义吗话又说回来,这“逐个问答”的环节,正是他所期望的…… 他对这个世界、对这个盘膝男人,有太多的疑问不解。 “那我该如何判断你是否说谎”他短暂踌躇后问道。 盘膝男人淡淡道:“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 “不是,但你得回答我,要不没法进行下去。”郑悬舟道。 “我不会说谎。”盘膝男人很直接的道。 虽然这回答听起来没什么可信度,但不知道为什么……郑悬舟就莫名觉得对方很可信,莫名觉得对方不屑于说谎。 郑悬舟短暂思考,对方身上这种气势超绝的感觉,真的让他觉得特别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你先问还是我先问” 盘膝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没多说。 郑悬舟没有迟疑,问出第一个问题:“就因为你不认识我、你就判断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在这段历史上走过的所有人,我都认识;在这段历史上的所有细枝末节,我都了解。你从不属于这段历史,但在此刻、你却突然冒出来,只能说明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是‘外来者’。”盘膝男人回答说。 郑悬舟完全没听懂对方说的是啥意思,但他敏感地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点:对方称现在为“这段历史”,就仿佛他现在正经历的一切、并非现实,而是历史长河中的某段过往一样…… “该我了。”盘膝男人问道,“就在最近半个月,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郑悬舟下意识停顿下来,他来到这个世界刚巧半个月……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稀奇古怪的经历、皇陵投影、长明总舵、十修会等等,都是发生在这半个月的。 这些,让他怎么说 盘膝男人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所以转口说道,“如果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那……” 他虚手一抓,陶罐与不灭骨就在他的手边浮现而出。 “那请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郑悬舟愣了一下,难怪他行囊里的不灭骨消失了、原来是被对方取走了。 他想了想,这问题牵涉的没有上个问题那么广泛,也并非不能说。 而且……对方多半有手段能判断出他是否说谎,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做欺骗。 “他是迟江川,曾是隐修司司主,死于六年前。在他死后、有一个‘诛诡剑’迟江川盗用了他的生命,盗用了他所拥有的一切。现在,盗命者完成身上的任务后,已然背叛大齐。” 他没有详细解释,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他也没再多说。 这样的话……一个问题可以拆成两到三个问题来回答。 盘膝男人听到他的话,很明显浑身一震,恍然大悟。就好像想通了一个让他为难已久的问题、露出极明显的“兴奋”之态。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变化,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郑悬舟眉头一挑。 他认为对方应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却没想到听到回答后、竟会产生如此剧烈的情绪变化……这不符合常理。 “嗯……”他短暂迟疑,现在问问题的机会十分宝贵,他不能随便问一些简单的问题。必须要问在外界极难探听到的消息……直觉告诉他,对方知道的很多、对方能够解决他所有的疑问! “长明官是什么”他问道。 “你很聪明,你对这个世界缺乏了解、却误打误撞的触碰到了最核心的隐秘。”盘膝男人罕见地露出笑容。“我用《大齐皇庭密录》上的一句话来回答你吧。” “大齐暗设一官,谓之‘长明’,世受皇命,保大齐江山永固、万古长明。” “江山永固……万古长明”郑悬舟又是一愣,像是想到些什么,眼睛一亮。“该你了。” 盘膝男人模糊的身影下,一双眼睛仿佛在郑悬舟的身上仔细打量、就像是看破了某些不能为外人知晓的秘密。 “长明令,在你身上吧” 郑悬舟如遭雷击,瞬间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好像已全无秘密!他的两个最大的秘密,“穿越者”和“长明令”,居然都被对方给看穿了。 盘膝男人又笑了,像是孤独了太久、终于找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他没有等待回答,直接道。“该你了。” 郑悬舟知道,盘膝男人已从他难以掩饰的剧烈情绪波动中……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头脑变得清醒。 他突然想到、到底是从哪见过这个人了——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当天晚上,长明会上! 眼前这个盘膝男人,是长明会的“一号”,自称“首席金灯”的那位消瘦男人!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一号”莫非就在皇陵内的长明总舵之中大齐皇陵是他的地盘所以,他才能以现在这种模式、进入我的梦境和我对话! 第四十章 :历史因你而改写 郑悬舟浮想联翩之际,开口问道:“大齐为何能延续一千二百年长明官在这个过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一号”缓缓开口,“历史曾因长明官而改写,但从此刻开始,历史将因你而改写。” 两句十分莫名其妙的话作回答,搞得郑悬舟摸不着头脑,“是不是所有长明官说起话来、都像你这么云山雾绕咱能不能直接点回答……” 盘膝男人呵呵一笑,完全没搭茬。 郑悬舟撇撇嘴,只能尽可能分析着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一号的意思是不是在说,长明官拥有改写历史的能力所以能在大齐王朝濒临灭亡之际、扶大厦于将倾可这能力未免太bug了吧,如果真能改写历史,岂不是说只要有长明官在、大齐王朝就将永远不死不灭 不不不,应该还有弊端与限制……但这也很牛逼了!果然,齐王朝能延续这么久,是有长明官在背后出力的! “一号”没给他更多思考时间,问道:“你,偷看了上次长明会” 郑悬舟又是一愣。 坦白来讲,这家伙问问题是真的很有水平,每次都能问到让他窒息的关键点上。前几个问题给他带来的震动太大,他现在已能强作镇定。 “不算偷看吧,只能说是意外。不过……你不会打算将长明令取回去吧”郑悬舟警惕的打量对方。 “一号”缓缓摇头,“世间法宝皆有灵,何况是夺天地造化的长明令,它既选你,那你必然比他人更有资格。除非你死,否则没人能让长明令易主。当然……我也许会动动手,杀掉你。” 郑悬舟听出对方是唬人玩的,“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 “一号”反问:“怎么我一直也不是刻板的人。” 郑悬舟回忆了一下当日的长明会,反正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对方全都知道了,他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虑了。“你在会上十分威严、不容置疑,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 “一号”先是失笑,紧接着摇头,“别掉以轻心。我只能说,你运气不错、第一个遇见的是我。如果你第一个遇见的是小五、或是小八,她们可不会管什么‘法宝有灵’,她们会第一时间杀你取令。” “这么危险”郑悬舟一缩脖子。 “对,所以你上次选择观望、偷看,而并未现身,是正确的。”“一号”淡淡说。 郑悬舟迟疑一下,旋即问道:“你好像突然就对我很了解了” “一号”又道:“你把答案告诉了我,我自然可以逆推回过程。” 他顿了顿、似是在感受什么,随即说道:“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的机会,说吧,你想问什么” 郑悬舟短暂沉吟后,立刻问道:“皇陵内还有别的出口吗或者、你能救我出去吗” “这问题没意义,你可以换一个问题。”“一号”道。 “这,怎么就没意义了这取决于我能不能活着离开皇陵!你应该知道开平天子在干什么吧他想把你们给挖出来!继续待在这里、帮着修陵、我绝对会被灭口陪葬的。”郑悬舟认真道。 “一号”解释说:“你很快就会离开皇陵。所以,还问不问不问我就走了。” 郑悬舟犹豫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说他能走了是有人在外面出了力谁他想到周副统领,可……周副统领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一号”不屑于说谎,所以郑悬舟选择相信。 他想了想,然后问道:“那,以后我还有和你这样问答的机会吗我该如何联系你我还有非常多的疑惑未及解答!” “一号”很明显在思忖,过了好半晌才道:“这,就要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目下我想在你身上了解的问题,都问完了,再问下去没意义。除非、你能给我带来更有意义、更有价值的消息,我们可以正常交换、各取所需。我不会让你打白工。” “其实,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处境下……长明令择你为主,你理应是新一任宗帅,我应是你的座下首席、听你号令才对。可惜,山转时不转,权来命不来,你没有当宗帅的运势,起码、现在没有。” 他这一套云山雾绕的话,听得郑悬舟有些蛋疼。 这年代的人说话,就他娘的不能直接说吗你痛痛快快有啥说啥不好吗非得东拉西扯、拽两句文! 虽然不明其意、但他还是将这些话记了下来,事后可以好好分析分析…… “那,你需要什么信息我可以尝试收集。” “一号”听说迟江川的经历后,产生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这说明……“一号”虽然嘴上说“我都认识、我都了解”,却也并非真的全知全能。 “一号”身为长明官、还是一听就逼格很高的“首席金灯”,这个信息来源明显要比十修会的三名成员要靠谱。只不过想从“一号”这里获取信息,他需要付出更“高价”的信息,这就不如十修会便利了,属于“奢侈品”。 “一号”道:“你如果真的想……那,我想知道真正隐藏于历史之下的隐秘。因为某些原因、我只能见到表面上世人所见的历史,所以我需要有人代我行走于真实历史之中,了解历史的全貌。” 郑悬舟有些疑惑,半懂半不懂。 这次“一号”很贴心的做出解释:“就如迟江川,我对迟江川的一生都有了解,但在我的认知中……迟江川就是‘诛诡剑’、也只是‘诛诡剑’,没有真假之分。在明年新编的史册上,有关‘迟江川’、是这样书写的。” “‘诛诡剑’迟江川,一生转战北宗域、立下赫赫军功、后入隐修司,于开平八年升任隐修司司主,于开平十五年盗窃隐修司六千密卷、叛国而逃,在四位朝廷六境大修手下逃生,从此无人知其下落。” “换而言之,你口中‘真实’的迟江川,已被人从历史上抹除,取而代之的是‘诛诡剑’迟江川。我能看到的只有历史,即便那是被人精心伪装过的历史,无法勘破其真容……所以,我需要你。” 郑悬舟如有明悟,“嗯……就是说,你所看到的是被各种秘法遮盖、篡改后的历史。就比如迟江川的情况,你看到的只是盗命者伪造出来的迟江川一生……因此对被盗命前已然身死的真正迟江川一无所知你想要了解到更多的此类消息” 他理解是理解了,但心里没来由有些打鼓,说来说去也逃不开那个神秘的盗命者! 迟江川想找盗命者报仇、“一号”想探究隐藏于历史之下的真实一面,归根到底说的都是同一个问题——那个他已然有所预料的幕后布局者,和一个不知道牵涉到底有多广泛的“局”。 在这“局”中,盗命者或许只是冰山一角,是整个布局的其中一个部分。 这位背后布局者,精心伪装过历史、将真实历史做出未知的遮盖、将历史引导向某个未知轨迹,甚至因此骗过了能“改写历史”的长明官! 这尼玛就是在长明官的眼皮子底下釜底抽薪啊!与这样的布局者站在对立面……光是想想,就充满危险! 但,已被长明令认主的他、为了变得更强、为了在这世界中活的更好,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从前次迟江川的事情、长明令的反应中,郑悬舟已然看出,他的未来、注定会深入这场未知的“局”中。 既然逃不开,那干脆直面。 “正是。”“一号”点头应道。 “等等……”郑悬舟回味着“一号”方才的话,突然发现了一个极为醒目的字眼! “你刚刚说,明年新编的史册明年你知道明年会发生什么甚至知道明年新编的史册写的什么你……你有预言的能力” “一号”笑了,“郑悬舟,记住我的话,你我都正行走在历史长河之上、停留于历史的某个节点。只不过,我是历史的旁观者、见证者;而你,将是历史的修正者。” “如果你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万劫不复,或许枯木逢春。但你不能停下,因为你一旦停下、你会随着历史一起湮灭腐朽、消亡毁灭。这是我送你的忠告。” “总之……记住,从此刻开始,历史将因你而改写!” “我该走了,也许我们很快会再次相见。长明会你可以偷看,但我建议你不要暴露‘长明之主’的身份。” 第四十一章 :蜕变 声音幽幽、缥缈入耳。 意识重归混沌,郑悬舟猛地睁开眼睛、从睡梦中惊醒。 他有些头疼,这人说话就只说一半、而且说的不清不楚、含含糊糊!什么历史改写什么历史的修正者 他现在的感觉……真的很像以前看小说、遇到无耻的断章狗! 说到最后,“一号”也没告诉他、掌握更多“历史隐秘”后,应当如何通知联系“一号”。 而且……不灭骨和遗骨呢“一号”给顺走了 抛去这些想法,郑悬舟开始整理线索,将刚刚了解到的信息以最快的速度消化掉。 有关长明官,他心里只有猜测、没有准谱。 综合判断,大齐长明官的职责应该是在大齐腐朽危亡之际站出来、以特殊的“改写历史”能力,让大齐继续“活”下来,由此将大齐延长到一千二百年之久。 这涉及到诡奇的手段,进一步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长明官组织”也许是一个“隐藏至深的诡修组织”,这种改写历史的能力让他们他们为修士界所不容,所以才需隐藏。 正因为要隐藏,他们无法入世,只以旁观者与见证者的方式,行走于历史长河中,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一号”只能看到浮于表面的历史。 而现在,郑悬舟正深入在历史长河中,亲身经历历史,所以、他才有这个能力挖掘出历史深层潜藏的秘密,这也是“一号”找他做的事。 由此来进行推断,能在长明官注视之下、成功遮盖住真实历史、让长明官都无法看破隐秘的……可能是另一个组织,一个神秘程度、诡异程度完全不亚于长明官的组织。 由于没有和这个组织打过交道、没有任何接触,可能就连长明官对他们都一无所知,为了便于区分,他在心中暂时将这个组织代称为“修史者”。 迟江川亲身经历的“盗命者”,就是“修史者”组织的一员。 “修史者”组织的内部成员,同样也非九大道正统,有可能是小道修士,甚至是诡道修士。按目前掌握的信息来推断,他们的职责应与长明官存在极大冲突、甚至是完全相反。 “长明官”为大齐永生而“改写历史”;“修史者”也许是为了覆灭掉大齐这个违背规则、一直延续的王朝,或者还有某些更大的秘密。 一番抽丝剥茧之后,郑悬舟觉得自己想通了一些问题……为什么上次长明会上,九人聚会中多次提到了“复国”“为长明灯续火”之类的字眼“长明灯”也许就是维持大齐气数延续的某种法宝,为之续火就是给大齐续命! “一号”能看到明年新编的史册,这说明他真的有“行走于历史中”“见证历史”的能力。同理,其他长明官应该也有类似的能力。 所以,长明官很可能通过“见证历史”,看到了大齐的未来,看到大齐亡国近在眼前,或者说……大齐气数已尽,濒临危亡!需要他们去拯救、复国、续火,再次扶大厦于将倾,再次创造奇迹将大齐延续下来! 以此作为前提、顺序推断的话——为什么开平天子疯了似的加快修陵任务因为“皇陵窃贼”“迟江川案”等这些事情,让他觉得、大齐将亡、气数将尽! 从某些渠道得知长明官存在的开平天子,决定孤注一掷找到能够给大齐续命的长明官。哪怕这个过程中,有可能背上偷坟掘墓、私挖古天子陵寝的骂名,甚至伤及龙脉气运根本,他也一定要做! 大齐都要亡了、还顾及什么“伤及根本” 在此前,郑悬舟一直认为大齐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没有半点亡国的迹象与征兆,完全是一片盛世……或者说,不仅是他这么认为,大齐上下的所有子民都这么认为。 可现在,知道“长明官”与“修史者”存在的他,立刻明白了此中关节,想通了大概! 为什么“一号”知道“盗命者”存在后会欣喜若狂因为“一号”初次发现了“修史者”的行踪! 在此之前,“一号”见证历史,看穿了大齐的灭亡未来,但“一号”看着大齐一片盛世景象,也想不通为什么大齐会灭亡! 而当“修史者”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一号”恍然大悟! 想到这里的郑悬舟也恍然大悟…… 他得到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却足以解决现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问题的推论:大齐目下的盛世景象,是虚幻的、是假的! 这一点,掌握大齐龙脉气运的开平天子能看出端倪、见证历史知晓大齐亡国未来的长明官能猜到。 但他们都不知道原因具体! 而当“修史者”浮出水面后,“一号”就恍然间明白大齐真正灭亡的原因……他所看到的盛世、世人所看到的历史,其实是“修史者”伪装粉饰过后的历史,是障眼法! 大齐内部也许早已腐朽不堪、也许早已污水横流,但在“修史者”的粉饰之下、外人谁都看不穿!就连多次为大齐续命的长明官、站在历史的角度上,也看不穿! 在未来、也许要不了多久,这些被隐藏粉饰过的腐朽,就会在某一个瞬间被引爆出来!大齐王朝这座千年王朝,将瞬间坍塌,再无挽回的余地、一举覆灭! 从上至下、破碎成灰,消逝于历史长河中,无药可救。 一旦腐朽突显、则大厦必倾。 唯一的解救之法,就是让历史见证者“长明官”,在腐朽突显前,将幕后隐藏着的、预图完全覆灭大齐王朝的“修史者”,给挖掘出来,由此改写大齐的灭亡结局…… 这就是郑悬舟现下身处的局面。 身为穿越者,他对大齐没有多少归属感,他不想做什么扶大厦于将倾的救世者。但现在、已被选定为“长明之主”的他,已深陷历史困局中的他,真的还能逃脱出去吗 摆在他面前的,无非就是两条路。 第一,掀开“修史者”隐藏的历史大幕,破解掉“修史者”的谋局,让大齐摆脱亡国困局!这是救大齐,也是自救。 第二,任事态自由发展、不管不顾。等待“修史者”布局完成、“长明官”一败涂地,大齐湮灭于历史长河,连个渣子都不剩。 到那时,他是随着大齐一起消亡于历史长河中、还是如火后的野草、春风吹又生呢他拿不准。 但他心里很清楚,一旦选择第二条路,那他就相当于将主动权全部交出去、将生死任由别人掌控,做那条无所作为的砧板之鱼,任人宰割。 旁人看着他,会商量:“这条鱼,到底是烤着吃、炸着吃、炖着吃、清蒸,还是生吃” 而他只能在淫威之下,伏地求饶,“求求你,别吃我。” 重活一世、这种任他人主宰生命的感觉,郑悬舟不想要。 在知道这是个修士仙侠世界后,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做强者,掌握一切。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什么危局、什么历史、什么幕后布局人,所有想要他命、想要他不得安生的人,他都要毁灭掉。 身陷局中,成了局中人,哪有冷眼旁观、静等天地崩塌的道理 长明令、十修会、皇陵投影,这些都是辅佐他变强、成为强者的道具,不能主宰他的命运! 他的命运,要被自己牢牢握在掌中! 所以,两条路,他一条都不选。 他选的是——变强。 穿越以来,这是他真正第一次对实力产生出了如此剧烈的渴望。在这条路上,他只有一个目标,变得更强、占据一切的主动权,只有这样、他才能做到无论历史如何变迁、他都能自控生死! 只要能让他变强的,无论是长明令、长明官,还是修史者,都有可能是他的助力。 他不会因为手握长明令就铁杆般站在长明令、大齐王朝这边,他的出身不是齐王朝,他来自与这里不知道相隔多么遥远的地球! 如果是地球遭遇灭亡之危、而他恰巧有能力做救世主,那他还会考虑。可这里是齐王朝!说白了,齐王朝灭亡与否;长明官与修史者孰胜孰败,关他这个穿越者什么事 他谁也不信仰,只信仰他自己! 他有思想,有自身的行事准则。 郑悬舟长呼一口气,靠着冰冷的石壁,听着耳边传来其他民夫痛苦的呜咽声,他看着通往皇陵方向、黑漆幽邃的道路。 心态完成了穿越以来的第一次蜕变,他的眼神渐渐坚定。 如果未来不可控,解决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将未来调教成可控的样子,然后掌控未来。 第四十二章 :隐修司外围修士 直到被两名身披铁甲的禁军,带出皇陵范围,郑悬舟才微微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半悬空的太阳。 就这么简单、就被放了 方才,他在临时囚牢中被“提”出来,他还以为是要去受审……没想到两名禁军将他带到一位黑脸副统领面前,黑脸副统领简单问了两句“名字”“出身”确认身份后,就直接跟他说:“你可以走了”。 紧接着,在两名警卫的看管与引领下,他拿回他的包裹,走出皇陵。 几乎就在他“重见天日”的同时,他感觉肩上挎着的包裹、微微一沉,不用猜他也知道,这是……被“一号”取走的东西又被送回来了! 他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跟着两名禁军走远,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没有问。 他不知道这两人会把他带到哪里,也不知道是谁把他救出来的,但他什么都没问,因为两个禁军不可能知道这种事。 ……现在看来,“一号”取走不灭骨、陶罐与传音镜,也是在帮我,起码没有露馅。这次被抓入临时囚牢,算因祸得福,让我与“一号”搭上了线。 …… 一行三人沿着无人小路、走出镇灵山范畴。 隔得远远的能看到民夫村的方向。 郑悬舟不由自主的回看了“出生点”民夫村几眼,跟着下山。 终于离开了! 江都领早早的就等在山外,一看到郑悬舟被带出,立马迎了上来。 “郑先生,你自由了!”他虽然欣喜,但没有多说,只是看了两名禁卫一眼,说声:“多谢”,就拉着郑悬舟朝远处走去。 郑悬舟压低声音问:“不是说……只要进了皇陵范围,就没人能把我救出来了吗” “此事,恕我无从回答。郑先生,我只知道应该是周副统领出了力,是统领大人让我来接你的。但统领大人到底找了谁、搭上了什么关系,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天子未开金口、能真正将先生民夫身份抹去的人,一定手眼通天,哪怕是大统领也未必能做到。像这次这般如此轻易的做成,绝对是朝廷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从背后出了力!” 江都领解释说。 郑悬舟眼睛微微一眯,看来这是个很大的人情啊……也不知道周副统领的找了谁。 他知道江都领还有后文,所以没插口。 江都领继续道: “统领大人说,明日想约见先生背后之人,不知先生可否……” 郑悬舟缓缓点头,果然、人情不是白搭的,后面该“师父”马甲出场还人情了。 “我会想办法联络师父……咱们现在去哪我弟弟和妹妹他们……” 江都领忙接话道:“令弟正在舍下住着,我这就带先生去见他,不过,令妹之事……” “是有什么麻烦吗”郑悬舟眉头一挑,立刻担心了起来,追问道。 “这……统领大人语焉不详,但似乎不是坏事,只需耽误几日就能回来,可以等明日由统领大人告知。” “好。”郑悬舟缓缓点头,心里越发的松了口气。 江都领将郑悬舟带到他家老宅,位于京郊的“弘安镇”。 江家老宅比郑家三兄妹在民夫村的那家小院、要宽敞的多。 有十几间屋子,已许久没有人住,江都领父亲早逝、母亲也于前年冬日病亡,江都领为母亲守孝后,便常年镇守镇灵山、一直都住在禁军营中没再回过家。 昨日救出郑亦煊后,江都领将家中好生收拾了一下,并让邻居帮忙照看孩子。 将郑悬舟带入老宅后,江都领留下一些银两、说道: “我还要当值,这就要回镇灵山,在修陵任务结束前、我会看情况过来的!周副统领会通过之前那面传音镜直接与先生联络,中间无需我来通传。” “我平日里不在家住,先生若无去处、便可以放心住在这里!” 说完,江都领就匆匆离开了。 郑悬舟先是看看煊儿无恙,这才安心。 郑亦煊脑子缺根筋、并没觉得换地方住有什么所谓,但看到大哥安然回来之后,很明显很高兴,一直在大哥身边蹦蹦跳跳、转悠个不停,还一直在问“大姐在哪”。 郑悬舟安抚好弟弟,整理自己的东西。 江都领将他们三口的应用之物,包括藏书、包括算摊的东西,都给送了过来,他还要整理一下。 …… 翌日。 清晨。 弘安镇外,石山山腰,一座古亭中。 一身黑袍伪装的郑悬舟,与脸蛋高高肿起的周筠捷、面对而坐。 周筠捷脸肿的宛如猪头、已然认不出他的本来面目,但他还是毫无手软的一下下猛抽自己、缓解困意。 这让郑悬舟不忍直视…… 周副统领好像完全没有痛感,眼神中仿佛流淌着兴奋之意……这,这好像是解锁了什么奇怪的倾向。 两人见面寒暄。 郑悬舟说了几句“感谢救我徒弟之恩”一类的套话。 随即,二人进入正题。 周筠捷似笑非笑的道:“看来先生看走眼了。” “走眼”郑悬舟淡定以对。 “先生上次说过,我仕途顺利、统领之位可纳入掌中,现在……大统领之位、八成是离我远去了。”周筠捷的声音听不出喜悲。 脸上的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恢复到了本来面貌。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 刚刚消肿的脸,又是肿起一块,他有些无辜的道:“让先生见笑了,自从上次与先生一谈后,我越发预感嗜睡症寓意不详,自那以后、除非夜间、我便再也不敢轻易睡去,只能以这等立竿见影之法解除困倦。” 郑悬舟并未在意,缓缓点头,随即道:“上次见面、我确实看出你仕途顺利,莫非……短短几日,仕途之事又有变故” 周筠捷没有试图拿“人情换民夫”这件事来邀功,只是阐述事实道:“上次先生予我一卦,我承诺先生必将令爱徒与其弟妹救出民夫村,但后来事发有异……实不相瞒,为救出令徒、我付出的代价就是:放弃大统领之位。” 郑悬舟没说话,面罩下的眉头微微一皱,在当时通过图书馆看到的死亡画面中、他确实看到周筠捷穿上了大统领的红金甲,最终化成“玄龙符血泥”。 难道说,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出现、以及镇灵山上的祸事,引发了蝴蝶效应致使周筠捷没能当上大统领 他缓缓抬起头,示意周筠捷,“请稍候片刻。” 周筠捷没有催促,闭上了嘴。 郑悬舟分出一部分意识沉入到皇陵投影中,翻开图书馆内金光书。 翻到“玄龙符血泥”那一页,想重看一遍,随即就发现……画面已完全定格,无法查看。 “郑家三兄妹雷雨夜被杀”“江都领雷雨夜被杀”“玄龙符血泥”这三幅画面都无法再看,而“吊死成灰”与“破空枪影”两幅画面还能“重播”。 ——看来,已“提取”出死气丹的画面,都无法重新看了。 他退出皇陵投影,以江湖骗子的姿态淡淡道:“人的命运本就并非一成不变,谁都无法一语定终身。事到如今,我可以为你再算一卦,便算是偿还你舍弃统领之位、救我徒儿之情。” 周筠捷摆摆手,“不必,救出爱徒是我的承诺,纵然中途经历波折、舍弃再多,那也是我的事情,其责落不到先生头上。” 郑悬舟面罩下的脸、有所触动。 ……对方这是性格使然,还是在主动示好、以求未来能从我这得到更多总之,周筠捷的坦率与慷慨,确实赢得了他的一丝好感。江都领所说的“有恩必报”并不假。 “此事稍后再说,我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告知先生。”周筠捷话音一转。 “但说无妨。”郑悬舟淡定道。 “不瞒先生,此次令徒能成功抹去民夫身份,其实是以‘隐修司外围修士’的身份换回来的。正因如此,事后还有一些牵连……”周筠捷道。 郑悬舟眉头一挑,“隐修司” 周筠捷解释道:“不错,现下令徒已被登记在隐修司卷宗之中,成为了大齐隐修司的一名外围修士。正因有了这个新身份,令徒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民夫村。所以,令徒可以选择以此身份长住在京郊或京中,无需玄龙牒也能长住,其弟、其妹亦然。” “而如若令徒不愿留在京中,那就还是照当初说的,我会在十日内拿出三张羽鸟牒。不过……在这十日内,若是隐修司有修士任务降下,还需要令徒完成才行,否则便是抗令不尊、将被隐修司视作背叛者。” 郑悬舟露出思索的神色,反问道:“外围修士” 周筠捷跟着解释说,“不错,隐修司遍布天下、隐藏于百姓视野外,主要以抓捕编外修士为主、诛剿诡物诡修为辅,同时也会处理民间不易于处理之事。” “隐修司的核心修士,被称为‘皇命使’,按实力不同、所修行路径不同,分作‘六脉’。乃是朝廷的主要修士力量,专为朝廷效力。他们或是来自于江湖各派、修士世家;或是从军中选拔;或是在天下招揽实力不俗的散修。” “外围修士,则是指不涉及隐修司核心机密与任务、普遍实力较为弱小的修士,一般都是第二境及以下的修士,所遇任务较为简单、属于从旁协助皇命使完成任务的边缘修士。” 第四十三章 :腰牌 郑悬舟心中一动。 周筠捷这次是找了个比较“讨巧”的方式,将他从民夫村中解救出来。背后出手的说不准就是大统领晋文恕,晋文恕即将升任隐修司司主,利用职权修改一下隐修司的卷宗,把郑悬舟的身份从“民夫”转换到“外围修士”,完全解释的通。 不过,如此说来……他的修士身份已然暴露在晋文恕的面前了 朝廷对编外修士非常严苛,如果他的修士身份暴露在外、容易引起隐修司的追杀。而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隐修司的外围修士,也相当于“在编”,可以光明正大的以修士身份自居,不用担心被查到、被追缉。 这就相当于解决掉两个比较棘手的麻烦,“民夫身份”和“修士身份”。唯一的缺点是,他现在成了为朝廷效命的修士,需听命行事。 但他还有退路,待羽鸟牒到手,他可以选择离开中州。 解释完后,周筠捷将一块雕刻着奇特纹样的黑色腰牌、推到郑悬舟面前,看不出材质,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带着来自于大齐王朝的厚重感。 在之前的画面中、郑悬舟见过腰牌上的纹样,是隐修司的“logo”。 “这是令徒的隐修司腰牌,也是象征身份的腰牌、在中州六城的作用无异于玄龙牒。但同时,每当隐修司有任务下达,都会直接传递于腰牌之上。” “有别于‘传音镜’的作用,腰牌是单向传讯,在未有任务下达时,令徒无法通过腰牌主动联系隐修司。任务下达到腰牌后、令徒可以选择接受任务或是拒绝。” “外围修士只有三次拒绝任务的机会,三次过后,腰牌自动失效、其外围修士身份同样失效、令徒将再次成为‘编外修士’被隐修司通缉。” 郑悬舟接过令牌,缓缓点头,“好。” 啪—— 精神有些困顿的周筠捷再度来了一波物理提神,随后道:“我虽然不知道令徒的具体实力,但先生测算能力如此不俗,想必令徒的实力也应会在第二境之上,所以……我有必要提醒一下。” “目前这腰牌在隐修司记录的等级是‘癸级’,功勋为零、等级最低,而当腰牌主人完成更多任务,可以累积功勋、同时也将逐步提升腰牌的等级。当等级达到‘庚级’,隐修司会派出‘红脉皇命使’对腰牌主人进行实力考核。” “考核通过,腰牌主人将由外围修士晋升为核心修士‘皇命使’,并编入‘六脉’之一;考核不通过,那在下次考核开始前,腰牌主人将成为隐修司重点审查对象,一旦发现有威胁,将会由隐修司亲手灭杀。” “所以,如若令徒不想招惹麻烦,最好不要将任务完成的太出色,也绝对不要暴露出第三境或是中境的实力。否则,功勋提升快、等级提升高……令徒要么会被视作核心力量加入‘六脉’,要么会被视作威胁被诛剿。” 郑悬舟再度点头,“那若是无任务下达时,又当如何” “无任务下达时,外围修士是自由身,只要不做有违大齐律法之事、不闯入到修士案件中,便无所拘束。”周筠捷回答道。 郑悬舟心中作出总结:不想加入隐修司成为“皇命使”的话,就要秉持“中庸”之道,接受任务,通过粗略完成或是失败任务来隐藏自身实力。 最初,他的想法是逃出民夫村后,便尽快离开皇城这个是非之地;可现在,和“一号”搭上线后,他拿不准到底是该尽早离开,还是留在这里谋求更长远的未来。 但不论怎么选,成为隐修司的核心“六脉皇命使”,都不是郑悬舟心里最稳妥的道路。与其加入朝廷修士组织、束手束脚、被人监管,他觉得还不如加入江湖宗门,或是当散修,要更自由一些。 以朝廷对修士的严格监管程度来看,一旦他加入隐修司“六脉”,必将受到严酷约束,更何况……他是个诡修,尽管有长明令隐藏身份与气息、也无异于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门去被宰割。随时都可能被某个大修看出端倪,危险太大了! 像现在这样隐藏在外围,借由马甲,和朝廷的一些核心人员搭搭线、收获信息与利益,才是长久之计。 “好,副统领说的这些,我会告诉我那徒儿,有劳副统领费心。”郑悬舟收了腰牌,点头应道。 周筠捷不着痕迹的转口说道:“另外,还有一事……有关令徒小妹郑安安。” 面罩下的郑悬舟心神一紧。“可有困难” 周筠捷摇摇头,解释道:“为解救郑安安,也为避免此事与我的副统领身份产生牵扯,我请了铜壶坊的吴掌柜代为她赎身,但是……” 铜壶坊 郑悬舟有些不明所以,铜壶坊是名满天下的当铺,在大齐王朝境内的很多个州府、都有分号,是大齐知名的商行。 救下郑安安,居然还会和铜壶坊有所牵扯,周副统领和铜壶坊有私交不过,赎身而已,顶多多花点钱就是了,难道还有别的问题 “怎么”他淡淡发问,嗓音并不急促、但颇有威严。 周筠捷认真道,“先生云游天下,想必早就听闻铜壶坊是铜壶仙宗下属的商铺,专为铜壶仙宗提供财富、网罗天下情报,同时也会为宗门挑选骨骼清奇的门人。” ……还有这种事我还真不知道!修士界看上去销声匿迹,但其实早已渗透在民间的每一个角落……郑悬舟心里吐槽,表面上不动声色。 “民间千家铜壶坊的总坊主,俞绒丹,绰号‘丹墨仙子’,是铜壶仙宗‘八仙’之首,在去岁‘巨子谱’的‘大修谱’中,排位第十一,是修士界赫赫有名的六境大修。” 听他介绍到这里,郑悬舟的眉头微微一挑,该不会是这位“丹墨仙子”看上他妹妹的资质,觉得他妹妹是什么什么牛逼的体质、天赋异禀,想要收做弟子吧 “昨日吴掌柜为郑安安赎身之时,丹墨仙便在铜壶坊中,刚巧见到了令妹……丹墨仙素来喜好佳人,不重资质、只重容颜,见到郑安安生的俊俏喜人,想将其收入座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郑悬舟停顿在原地。 哈 合着不是看中资质、是看中了脸这位“丹墨仙”是一位颜控丹墨仙子,听绰号应该是个女人吧怎么突然有种橘里橘气的预感 见他没回话……周筠捷顿了顿,随即又道: “丹墨仙自名扬天下以来,一直以白纱覆面示人,但世人都说‘唯见惊鸿一瞥、便知人间绝色’,拜入她座下的,必须个个也都是绝代佳人。而且,她座下还有个较为奇怪的规矩:七境之下,不可嫁人。” “不过就连她本人都没有达到第七境……所以基本只要入了她的座下,就意味着要终身不嫁。” 郑悬舟淡淡问道:“她是在与我商量此事,还是直接将人扣下了” 周筠捷道:“她确实将人扣下了,但没有强迫的意思……只是希望让我从中帮着牵线搭桥,询问先生与令徒,看先生是否有让郑安安拜入铜壶仙宗丹墨仙门下的意图。看得出,丹墨仙对郑安安颇有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 郑悬舟想了想,旋即道,“这是安儿与我那徒儿的事,需要让他们兄妹见过面、问过详情才可决定,不可强求。” 周筠捷又道:“先生尽管放心,丹墨仙虽然对郑安安喜欢的紧,但她素有侠名,定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如若先生有意面谈,我可以随时安排。” 郑悬舟暂时拿不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准备晚上回去问问迟江川再说…… 所以点点头道:“明日让我那徒儿用传音镜给你答复。” 有关郑悬舟的事情都已说的差不多了,周筠捷坐直几分,为郑悬舟斟茶,随即说道: “先生,还有一事……希望先生能帮我。先生放心,事后我可以再为先生做事作为报酬。” “你且说来。”郑悬舟心中暗道:重点终于来了。 其实刚刚有关隐修司、还有郑安安的事情,周筠捷都可以通过江都领代为传达,没必要亲自约见。 既然约了,就必然有正事。 前面的话由周筠捷来说,是起到“拉近双方关系”的作用。后面要说的,才是重点。 周筠捷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如果可以帮忙,他倒是不吝惜帮手。他需要人脉、也需要更多能够让他变强的渠道。 第四十四章 :玄龙之密 “自从上次先生指出‘玄龙’符后,我便将此视之为线索、展开调查……” 在对方开口前,郑悬舟也联想到了某些可能,确实想到过有关“玄龙符”的事。 毕竟是事关周筠捷生死的大事,上次郑悬舟在给出答案时,为了显示出重要程度,还一连说了三个“难”,要是对方连这都不当回事,那真死了也是活该! 他没有开口打断,静静听着。 “以‘玄龙’符入手,我联想到两件事情。其一,是逢年过节与某些节气之时,以‘玄龙’符作为祥瑞之兆书写,焚符祈天,但我思来想去也未曾想到这有何不妥。” “其二,便是‘玄龙教’,玄龙教作为国教,上至天子、下及臣民,对之无不满带敬畏。普天之下、玄龙教信徒至少要占大齐子民的十之五六,剩下的,对玄龙也会有钦敬之心,这是我大齐的象征。” “我是玄龙信徒,每逢初一、十五,我都会去玄龙教祈福。这种习惯由来已久,由来多年,而像我一样的人不知凡几,每逢祈福之日,玄龙教内都是人山人海的……” “莫非,我的嗜睡症结一再加重,竟是与去玄龙教参与祈福有关系可若真是如此,玄龙教徒千千万,为何仅有我一人患有此症我不甘心线索就此中断,所以一直以玄龙教为线索、将我身边所用之物都仔细审查了一遍。” “结果,还算是有所发现……我发现朝廷每逢佳节给我等下发的熏香、皆是玄龙教所制。继而,我发现符纸、朱砂等物,夫人所用的香囊、香料,也皆是出自玄龙教……玄龙教特制之物,俨然已深入到家中的每个角落。” 周筠捷说到这里,面罩下的郑悬舟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这情况,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呀。 郑悬舟仔细回忆着“猫吞玉扳指”与“血誓”两种情况中,“玄龙”符带来的诡异感……在脑海中,他逐渐将事情与不久前才发现的“修史者”组织进行了联系。 “玄龙”符在某场景下的诡异体现,与大齐所尊崇的“祥瑞之兆”截然相反,这种奇怪现象莫非也是“修史者”遮盖历史的体现 难道……“玄龙”本是诡异之兽,但因有“修史者”出手用特定手段遮盖住一切,让举世尽皆认定玄龙是“瑞兽”!这难道也是大齐会灭亡的某个重要的线索 凡事先做最坏打算! 如果这是真的……那,正如周筠捷所说,玄龙教受天子与天下子民拥护、玄龙教徒不知凡几、玄龙教特制物品流入千家万户,这背后到底有多么恐怖的牵连……辐射面积足以笼罩整座大齐王朝、的的确确有可能为大齐王朝带来灭国之危! ——周筠捷的生活,与玄龙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莫非嗜睡症加剧、以及画面显示最终“玄龙符血泥”的结局,都是因为玄龙教带来的影像 见到周筠捷不再继续往下说,郑悬舟淡淡问道:“那、这些生活应用之物,是否真有问题” 周筠捷摇头叹息,“如若真有问题、我也不会过来叨扰先生,而是会顺着此线索继续追查下去。玄龙教特制之物,我都已找过此间能人详细的检视过,没有任何问题,更不会引起我的嗜睡加剧。” 郑悬舟面罩下眉头皱的更紧,如果真这么简单就查出问题、那反而不叫问题,因为肯定早就有人提前发现了。 如果被遮盖的历史这么容易被掀开、就更不可能迷惑住“长明官”了! 现在没有发现问题,反而是最大的问题。 他踌躇着措辞,认真道:“若玄龙教及其特制之物真有问题,那绝对不是简简单单找人检视、就能查出问题的。你可以选择将这些玄龙教相关之物都暂时抛弃,再细细感受嗜睡症是否继续加剧。” 周筠捷缓缓点头,“这正是我近日在做的事,将所有与玄龙教有关之物全部摆脱,以待后观。但我仔细想过、此事未必如此简单,但我手中线索已然无法继续追查……故此,我才会来找先生!” 郑悬舟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怀中取出三枚铜钱,侧头问道:“你想算什么给出具体问题。” “我想算……玄龙教背后是否真有谋划如若真有……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动用图书馆前,郑悬舟心里其实有些犹豫。 这事关“修史者”,背后牵涉很广,极可能突破他所能查看的极限……可这件事情、他必须查下去。 因为,他发现、即便是在他的生活中,也难免不会和玄龙教打交道。昨日在整理物品的时候,他记得他在江家老宅发现了不止一个刻有“玄龙”符的香炉,刚刚周筠捷所提到的符纸、朱砂、香料等物,江家老宅也有! 他无法确定那些是不是玄龙教的产物,但心里必须有明确的标准。 要是真的能通过图书馆,看到玄龙教的“背后图谋”,他以后就必须把一切与“玄龙”相关的物品都阻隔在外! 所以,他运用全力在脑海中唤醒长明令!真出现画面反噬的话,长明令可以帮他挡下一部分。 “重复你的问题。” 他淡淡开口,在周筠捷重复一遍所求之事后,他丢出三枚铜钱,同时用念头撬动图书馆。 眼前,画面浮现。 一座恢弘的大殿之中。 九根刻满玄龙的金柱,环绕着一座巨大的烫金玄龙雕塑。 一众“玄龙红袍”的教众,簇拥着一位颇有高人气质的白眉老者。 那老者仙风道骨,身高足足接近两米,腰杆挺得笔直、完全不见老态,长长的白须一直垂到小腿,略一弯腰就能当扫帚扫地。 他同样身穿“玄龙红袍”,不过他的衣袍上绣着极为复杂的金纹。 整座大殿,密密麻麻坐满了俯首跪倒的玄龙教徒,他们脸上带着虔诚与安宁。 正在这时,以老者为中心,他背后簇拥着的红袍教众、一众活生生的人,突然开始腐烂。 变成一滩烂泥。 啪嗒…… 啪嗒啪嗒…… 一颗颗腐烂的脑袋,掉在地上。 空荡荡的红袍散落,各种红的白的一团团泼洒在地、散逸流动开来。 老者没有回头,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双目瞪的滚圆! 他对下首排排坐、满脸虔诚的教徒高呼一声:“快逃!!” 一众教徒置若罔闻。 咔嚓—— 天雷般的巨响,九根金柱同时崩裂! 咔嚓嚓—— 龙吟般的巨响,玄龙雕像紧跟着如镜面般、寸寸碎裂! 跪倒祈福闻法的教徒们,也如红袍教众一般,腐烂为血泥。 将大殿的地板染成一片红白两色。 老者双眼滚圆,脸上带着不敢置信、诧异、迷茫和绝望,就像是失去了一切般、他神态渐转木然,回头望向背后的玄龙雕像。 下一秒,他笑了,笑的癫狂,笑的整个大殿都在颤抖! 在癫狂的笑声中,他的身体炸开了,从中炸碎。 泼天血光雾气中,一道诡异的玄龙符浮现而出! 眼前画面寸寸崩碎。 但这次画面崩碎与以往不同、郑悬舟还能够勉强看清逐渐变模糊的画面。 他看到一座又一座场景不同、建筑规模不同的玄龙教庙宇,在诡异的玄龙符下炸开。 被玄龙符笼罩下的世界,渲染上了一层荒寂而震撼的氛围。 身躯剧烈一抖,郑悬舟猛地捂住脸……双肩震颤久久不停。 两行血泪,顺着他面罩下的脸庞滑落! 这一刻,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宛如失明一般,剧烈的疼痛钻心入骨,但他却浑然未觉,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忆着刚刚的画面。 直到,眼前重见光明。 第四十五章 :兔死狗烹 郑悬舟缓和好一阵,才恢复一丝状态,脑海中阵阵嗡鸣。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图书馆内掀起一股无形气浪,金光书再度产生异变……三幅死亡画面录入,第二颗死气丹凝成了! 周筠捷关切的凑近几分问道:“先生,此事是否涉及某种禁忌” 郑悬舟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微微点头,过了好半晌才道。 “此事……牵涉甚广,涉及天机甚多,若直言相告,恐遭天机反噬。”他顿了顿,斟酌着语句说道,“迷雾之下藏惊雷,玄龙教内有诡观。” “玄龙教崩碎”的画面中,出现了成片的腐烂死亡,这和当日“玄龙符血泥”画面中周筠捷的死状如出一辙。当时、周筠捷表面看上去没事,但稍一触碰、身体迅速腐烂成红白一滩。 怎么看,二者都是同种死法,中间必有联系。 但他无法将方才的画面具体传达出来,避免“祸从口出”,也避免暴露身份。 一句“内有诡观”,足以让周筠捷知道身边的诡异来源于玄龙教,更多的、还要周筠捷去做更进一步的调查。 周筠捷将这十四字“卦语”喃喃重复一遍,随即眼中有所明悟,“我明白了,谢先生指教点拨。” 郑悬舟伸手进入面罩,抹去眼眶边的血泪,嗓音深邃道:“关于此事,我有一句忠告。” 啪—— 周筠捷肿着脸、态度认真,重重点头,“先生请讲!” “勿要过线,隐秘探查,不要引人察觉,否则……祸端必显!”郑悬舟现在脑袋里还有点乱,暂时无法理清整体情况,所以只能先叮嘱周筠捷、让他小心再小心的去探查此事。 玄龙之密牵涉太多,他也需要弄清此间因果,周筠捷是他在这方面最重要的情报来源。他可不想周筠捷误闯迷局、早早死掉,那样有关玄龙教与玄龙符的线索,就真的断了…… “明白!”周筠捷深以为然。 从郑悬舟方才如遭反噬的情况中,他就看出此事不容小觑,事关自己的生死、也事关与大齐国运息息相关的国教玄龙教,他无论如何不可能轻慢对待。 “此事若有进展,我必定第一时间通知令徒。不过……先生近日是否就要离开,日后可否还有和先生再见之日” 郑悬舟短暂思考,在“玄龙教崩碎”画面后,他预感此事涉及“修史者”与“长明官”,也涉及大半的大齐子民,更有可能为他带来杀身之祸,要时刻关注……而有关玄龙教,想随时了解、掌握第一手消息,梧阳城无疑是最佳选择。 看来,天命如此,“迟江川与盗命者”、“一号”、“玄龙之密”、这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他暂时还真没办法离开中州去其他州府生活。 只能暂时以“外围修士”的身份留在梧阳了! 想到这里,他淡淡道,“我居无定所,但我那徒儿近日会在梧阳多留一段时日。副统领若有事,可以先与我徒儿商议。” “好。”周筠捷点头,随即又问道,“先生一卦、窥觊天机,必是劳心伤神,若不能为先生做事,我心中有愧。先生对我有何吩咐、还请示下!” 这一次,郑悬舟没有迟疑,直接道: “两件事情取其一,你可以自行挑选。一,迟江川,任何消息、一切细枝末节,都要;二,有关隐修司‘六脉’的详细资料,及隐修司内部各路径修士的分布。” 周筠捷记下,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展开一系列思考。 ……迟江川为什么这位云游四方的“神秘先生”想了解这个难道近期震惊朝堂的“迟江川案”,与神秘先生有所联系“忆中人”早已出手抹除掉此案的多数痕迹,朝中只有五境以上的修士才有资格知晓,就连我也只了解大概,神秘先生身在大齐朝局之外,是从哪里探听到此案的 ……除了我,神秘先生在大齐朝局内,还有别的信息来源!不论是“迟江川案”,还是隐修司“六脉”的详情,都涉及到朝中隐秘,我是否要告知给他是全部外泄、部分外泄、还是不外泄 短暂思忖后,周筠捷道,“好,先生所需、我会在信息整理汇总后,将之送与令徒手上。” 他想通了:他虽然可以选择不外泄信息,但以后就再也没有与这位神秘先生构建联系的机会了! 这位神秘先生的测算手段、明显比占星司的“言”途修士高了数个等级,能拨云见日、穿破迷雾,隐隐有“触及仙缘”接近“高境”的水准。 与这等高人建立联系,是极难把握的机缘! 但,他也不可能将真正危及到王朝安危的消息全部透露、这事儿必须要谨慎判断才行!既要保证神秘先生得到想要的、也要保证他泄露的消息不能威胁到朝堂安稳…… …… 午后。 一连锻炼了三个时辰,郑悬舟光着膀子、大汗淋漓的坐在院子里。 身上隐隐成型的肌肉、散发着力量感。这肌肉也不是一朝成型的,郑悬舟身为民夫村的壮劳力,几年来的工活,让他的体能本就强过一般人,再加上系统化的训练,让肌肉越发凸显。 院子内满是训练真元力量后的一片狼藉。 迟江川以前训练过很多修士、在这方面有经验,是个好老师。出身军营的他也深刻明白、修士光有真元是不行的,体术是必修课。 在与诡物、乃至其他修士的战斗中,光靠修士能力绝对不够。体术、搏击技巧、巧妙运用真元辅助体术,能加强反应能力、能让实力拔升好几个层级。 迟江川传授给郑悬舟的,分别是军营中基础的【真元感应篇】【控元术】和【军体术拳脚篇】。 在多日的训练中,郑悬舟明显感觉猛然突破到一境中期的虚浮实力、在一点点的沉淀。 他的实力、在不断与自身境界相匹配。 大口喝着撒粗盐的水,郑悬舟看向不灭骨。 迟江川想了想,随即道:“丹墨仙成名已久,确实素有侠名,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情,但被她看上的弟子、基本上是逃不掉的……她会给出让人无法拒绝的高价码,直到对方同意拜师。” “她是江湖中最老牌的六境大修之一,从不轻易收徒。突破六境已近四十年,在‘巨子谱’上霸榜也有二十多年。但据我所知,她只收过六个弟子,天赋不一。有的入门十多年还没突破中境,有的入门三年就修行到了第五境。这六名弟子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个个都是绝色。” “你家小妹能入她的眼,其实算一桩机缘。放眼整座江湖,丹墨仙或许不是最厉害的,但对女孩子来说,真的很难找到比丹墨仙更合适的师父……不过,话又说回来,做凡人未必不如做修士。” “实力越高、对这世界了解越多,就越明白,肉体凡胎想逆天改命、化凡为仙,到底有多难。我曾不止一次想过、就做一个普通的凡人、度此一生未必不好。凡人,固然在危难来临时、只能束手待毙,但也好过天天经历生死,在死亡中寻觅长生……” 郑悬舟哭笑不得,“你这种‘小富即安’的心态,是怎么修行到六境大修的” 迟江川虽然不知道“小富即安”是啥意思,但也能理解个大概。 “其实很久以前,在大帅的教导下,我也是一门心思拼杀、破境、妄图逆天行事,但……经历的多了,尤其在经历‘大帅案’和我自身‘身死’后,见到兔死狗烹、见到娟儿抱着我的遗骨哭成泪人……我就在后悔,我为什么没能做个普通人,一直陪在娟儿身边呢” 郑悬舟眉头一挑,迟江川居然将之前闹得沸反盈天、天下皆骂的“翁建章案”,视作“兔死狗烹” 史书上记载,翁建章是主动造反、筹谋多年,是处心积虑要覆灭齐王朝的,这和“狡兔死、走狗烹”完全是两件事。难道迟江川知道什么内情难道翁建章是迫于无奈被迫造反的 他对这事兴趣不高,相比史书上早有盖棺定论的“翁建章案”,他现在更想了解的是“玄龙之密”。 将有关丹墨仙的消息,记在心里。 他按照记忆的画面、用手指在沙土地上画出一个纹样,这是“玄龙教崩碎”画面中、那位为首老者红袍上的金纹。 “骨兄,你认识这个纹样吗” 第四十六章 :至仙风采 迟江川停顿好久都没有说话,好像是在对着画出的纹样仔细辨认。郑悬舟甚至在不灭骨的身上脑补出了一张“地铁老人懵逼脸”…… 他黑着脸,伸手一把将地上的纹样抹掉,抿着嘴。 迟江川迷惑道:“为什么抹掉了我就快要认出来了,真的!乍一看不伦不类,仔细看还是有点眼熟的。” “……”郑悬舟脸色更黑,眼神仿佛能杀人,“你说话真好听,怎么不多说点” 他娘的、以后再遇到这种需要画图解决的事情,必须要避开! 他缓和一下情绪,才道:“你是否认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高比我高两头、虽上了年纪却不见腰背佝偻,颔下白须垂到小腿几乎能扫地……” 没任何犹豫,迟江川就答道:“玄龙教大国师,九老!” ……那为首的老者居然就是玄龙教的大国师朝中正二品大员! 如果玄龙教真的背后另有谋划……如果那些教众、教徒,以及周筠捷会突然腐烂,真的是因为玄龙教的手段……大国师不可能会有画面中的那般表现吧 他一边思考、一边分析。 “玄龙教崩散”的画面中,大国师的状态经历了复杂而迅速的变化,有相当多的层次。 从一开始主持祈福、说法的“虔诚、安宁”;迅速转变为大难临头想要救人的“震撼、救赎”;中间还有“迷茫、不解、惶恐”;到最后癫狂长笑的时候,已演变成了“信仰崩塌、疯狂”。 死气丹已凝成,他没有办法再重播画面,所以他只能把他的第一感观记下来,并由此展开分析。 ——这么激烈的情绪变化,不可能是演出来的,何况其他人都腐烂了,他也没有观众,那就是最真实的反响!由此可见,九老对腐烂而死的众人死状全无了解,更不可能是做出此事的人!身为玄龙教的主事人、其他教众,真的有可能避开他、向天下布局吗 这一刻,郑悬舟开始质疑自己之前“玄龙教暗中布局导致大齐灭亡”的猜测。 在他思考中,迟江川道:“你这么形容出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画图打哑谜呢哦!你刚画的不会是国师袍上的金纹吧……这,这差的也……咳,很像,真的很像。” 郑悬舟没啥心情跟他插科打诨,皱着眉头问道:“骨兄,你能不能跟我详细讲讲这位‘九老’” 原主对玄龙教不感兴趣,他的父母、祖辈,虽然逢年过节也会画玄龙祈福、上香,但也不像周筠捷那般信仰玄龙教,并非教徒。再加上玄龙教在朝中行事一向非常低调,从不声张。 所以原主对玄龙教的了解十分有限,只停留在最基础的“三省六部一司一教”中的“一教”上面。 “你想知道什么”迟江川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提到大国师,不过从上次对方穿针引线将“盗命者”的整件事情线索理顺后,迟江川就知道郑悬舟肯定有额外的信息渠道来源、其本人也远比看上去的复杂的多。 但他没有挖掘他人秘密的想法,所以没有多问,只是提供信息。 “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跟我详细说说!”郑悬舟道。 迟江川回忆了一下,随即道:“九老,是个非常神秘、也非常强大的存在。有关他的出身众说纷纭,我只记得一种由来最久、流传最多的说法,未必完全可靠,你可以听听。” “九老,原名‘扇胡九’、据说出生时就‘毛发旺盛’,胡须成片、犹如打开的扇面一般在颔下胸前铺开,而且天生九指,因此得名。也正因生而异像,他被生身父母所抛弃,后被玄龙教上任国师龙渺天师视作有缘、收入座下,号‘玄九’。” “他天赋超绝,年仅六岁就得玄龙招引、天星缭绕;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已是六境大修;三十岁时龙渺天师仙去,他法盖群伦、继任玄龙掌教天师、大国师,按玄龙教的规矩、改号为‘龙九天师’,俗名‘齐扇九’,是先正祯帝将王朝名赐之做名。” ……正祯帝那是当朝开平天子的曾祖父,与现今相隔三朝。这位大国师竟是四朝元老、年纪起码也近两个甲子了吧郑悬舟心里想着,并没插嘴。 迟江川继续道:“记忆中,我只见过九老三次。我并非玄龙教徒、玄龙教也不摄政,除特殊时节、无需上朝。所以……除此以外,我其实知之甚少,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有关九老的实力、修行路径一类的情况呢你有多少了解”郑悬舟追问道。 “九老出身玄龙,自然是‘信’之一途修士,至于实力……九老在大齐修士界有‘定海神针’之称,说他是大齐王朝的守护神也绝不夸张。实力在一个甲子前,就已是第七境,现在,估计已摸到八境边缘、甚至已臻至八境。” “这些年来……”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郑悬舟突然皱着眉头打断道,“什么什么,第八境九老是第八境的高手是‘高境’修士!” 迟江川淡定道:“当然,此事举世皆知。巨子谱的‘至仙谱’中,九老常年位列三甲。” 郑悬舟的脑袋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上次“暴徒”不是说过嘛,大屠国战后三百年、人间无高境 是我记错了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某些认知、与现实中的真实情况存在一定的冲突……一时间,他脑袋有些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 只能暂时将这些疑问放到脑后,他脑袋一歪:“至仙谱” “对,高境修士有‘人间至仙’之称。” “至仙谱是排列至仙实力高低的榜单”郑悬舟一挑眉。“九老真是高境修士你见过他出手” 迟江川道:“九老近年来极少抛头露面、极其低调,修养得道、无欲无争。但我还真有幸亲眼见过一次九老出手……或者说,当时,满京华的修士都见过……” 郑悬舟认真倾听。 迟江川回忆道:“那大概是十年前吧,我还没成为六境大修、没当司主。两名六境诡修闯入梧阳。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他们闯京的具体目的是什么……只是偶然听说与一枚不知材质的‘圆牌’有关系。当然,这也是小道消息,不知道正确与否,反正没人见过那‘圆牌’长什么样子。” “六境诡修的实力、极为恐怖。尤其,那二人的诡修手段还相当奇异、能施展很多其他路径的修士手段,防不胜防、手段无穷。如果他们合力出手,可以轻松屠杀一大片六境大修,是的,就是屠杀,其实力甚至对上高境至仙也未必就逊色。” “当时……远在玄龙教大殿的九老,只一出手,便将那两名六境诡修碾碎成血泥!我至今都难忘九老出手时、那铺天盖地的‘玄龙金符’的风采。” 迟江川思考半天,才想到一个合适的比喻方式: “就如同……就如同以整座梧阳城为宣纸、以庞大真元为笔作画,画出一幅泼墨狂放的画卷。那种震撼力,真没法用语言形容。我只知道那天梧阳城的城墙矮了半丈、护城河水蒸干,中州六城的修士都感受到了恐怖的真元大潮!” “梧阳城内、亲身经历的感受要更震撼几分!” 郑悬舟仰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十年前、原主也七周岁快八岁了,早就记事了,怎么完全没记得有这么一档子事……真要是全城震动、六城惊闻,怎么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迟江川道:“真元大潮、若不是直接作用在凡人身上,以凡人的肉体凡胎是根本无法感受到的。而且就算有凡人亲眼目睹,事后也有占星司扫尾、范围性抹除记忆。” “这就是我为什么之前说,当个凡人也不错的原因。知道的越少、就越幸福;知道的越多、就越难幸福。” 郑悬舟听完,沉吟良久,这才问了一句:“那你说,世间是否有人能在九老的眼皮子底下图谋玄龙教徒、是否有人能覆灭整座玄龙教” 迟江川很果断:“不可能。”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都飞升了,凡间怎么可能有 听着这异常肯定的三个字……郑悬舟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偷看 ……所以说,“玄龙教崩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背后到底有何种力量推动,才能骗过这位“大齐定海神针”、将玄龙教布局在内的呢是“修史者”吗、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此之前,结合“玄龙符血泥”和“玄龙教崩碎”两幅画面,郑悬舟判断“玄龙教是背后布局天下者、是大齐灭亡的诱因,和‘修史者’是一伙的”;但现在他的判断改为了“玄龙教也在‘修史者’的布局之中,与迟江川一样,是‘修史者’布局的受害者”! “盗命者”卧底六年、完成未知任务后叛国,是“修史者”布局的冰山一角;而暗中布局“玄龙教”,在未来的某一个瞬间,让“玄龙教”顷刻崩塌,是“修史者”布局的另一角…… 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郑悬舟不得而知;玄龙教众又为什么会集体腐烂,郑悬舟也不得而知。 有关“修史者”在“玄龙教”的布局,郑悬舟到现在还是一团乱麻,线索已然中断,必须要等待周筠捷查到更多线索后才能继续展开分析…… 现在,还有另外一个对郑悬舟来说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世上有高境存在! “玄龙教崩碎”是涉及到高境的画面! 难怪,当时他都全力使用长明令来抵挡反噬,都难免短暂失明、血泪横流,因为画面的层次超出了他目前能够查看的极限…… 在此前,他之所以可以无所顾忌的动用图书馆、不用担心画面反噬太过严重,正是因为“暴徒”的那一句:“大屠国战后三百年,人间无高境”。 可现在,世间有高境存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以后再想动用图书馆,要仔细的审视、思考、权衡利弊,判断清楚是否涉及高境才行。否则,多几次血泪横流、他的双眼就可能真的失明,头脑也可能被图书馆的画面反噬冲击成傻子…… 他没有继续“玄龙教”这个越来越沉重的话题,斟酌着语句,转而问道:“骨兄,我再问个问题,你知道……大屠国战吗” …… 傍晚时分。 一边接受训练,一边深陷苦思冥想中的郑悬舟,百思不得其解,脑袋里一直回想着迟江川给出的回答。 “大屠国战什么大屠国战” 那一瞬间,他觉得有一道电光从他脑袋里穿过,让他在无意间摸索到了某些真相……但碍于真相前还有几层未曾被捅破的窗户纸,他还没能完全勘破。 就算世上有高境,但迟江川“生前”是六境大修,绝对已是修士界的t1梯队强者……而“暴徒”口中的“大屠国战”,既然能被他当作是重要的历史参照,就一定是举世皆知,并非秘密…… 可现在,迟江川听都没听过“大屠国战”这回事,这就非常之不寻常了!除非大屠国战是在迟江川“死后”才发生的,可迟江川才“死”六年,不是六百年! 郑悬舟想了一下午、也训练了一下午,直到精疲力尽、汗流浃背,他才喘着粗气停下。 大口大口喝着盐水,拿毛巾擦汗。 迟江川陷入沉睡,他也需要“保持睡眠”。实际上,哪怕郑悬舟给他灌注再多的真元,他每天也至少得保持五六个时辰以上的沉睡,否则残余意识就会变得格外不稳定、随时有魂飞魄散的可能。 作为资深小说阅读者,郑悬舟想到了一句古老的格言:“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其余的情况无论有多么不切实际,也是真实的……” “迟江川没听过大屠国战,‘暴徒’却将大屠国战当做常识……但双方口中的很多‘修士常识’却是互通的……这说明,二者生活在同一世界,但可能并非生活在同一时代或者干脆来说,是我与‘暴徒’并非生活在同一时代” 长明总舵居然还有这种能力能够将不同时代的成员拉入到同一个聚会之中 做出这个判断后,郑悬舟又联想到了之前“一号”和他说过的话:“我们正行走于历史长河之中……” 行走于历史中 难道,我现在生活的时代,真的是“历史”而“暴徒”生活的才是“现实” 生出这种猜测后,他忽然想到“制衡师”和“暴徒”二人的服饰。 仔细回想一下……“暴徒”虽然每次参会都显得穿衣不整、让人下意识忽略掉他的穿衣风格,但好像确实与现下的风尚格格不入。 至于“制衡师”,装扮华贵却显得更加独特,与他头脑记忆之中的一切服饰风格都不尽相同!他之前还猜测过,“制衡师”有可能来自于“傲雪之尹”,是尹国皇室…… 而相比这二人,“算师”的服饰却很正常,正是疑似齐王朝皇室的穿着…… “如果按照前面的推测,我与‘算师’是在同一时代、正处于‘历史’中;‘制衡师’和‘暴徒’未必就在同一时代,但八成与我们所在的时代不尽相同!” 当他做出这个推测后,很多之前认为的不太寻常之处,都有了一定的合理解释……但想要印证这个推测,他还需要进行一定的研究与查找! 他要找一些天下各国的风俗习惯与穿衣风尚的资料、知识,综合来做判断。在下次十修会上,他也要想办法问一问三位成员“今夕何年” 他深吸一口气,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疑惑、丢到脑后。 不论深陷何等奇诡境地,自身实力是最重要的。随着对境界的逐步把握,他觉得再训练两三天,就可以继续突破境界了…… 意识沉入到图书馆中,再度拿到一颗死气浓郁的“死气丹”。 这第二颗“死气丹”内蕴含的力量,要比第一颗浓郁很多,其中的药力起码也要比第一颗强上三四成。 郑悬舟心中一喜……看来,他可以借助死气丹的力量,串连剩下的三颗星辰、同时还能借力完成千百次的“极炼”。 原本想“极炼”,必须要在诡物环聚的氛围下、借助浓郁的诡气来进行。现在有了死气丹,他在家中就能完成。 但这是个力气活,而且“极炼”完成后,他自身会有一段时间的精神虚弱期。需要补觉、需要休息、需要胡吃海塞补充,所以他得先把眼下亟待解决的事情解决掉。 第一,今天是九月初一,晚间有“长明会”,他要看“直播”,了解更多有关长明官的密辛,确认之前的某些猜测。 第二,他要约见丹墨仙,决定小妹的未来…… 这两件事情结束后,他才会尝试突破境界,开始“极炼”自身路径。 …… 深夜,临近子时。 长明总舵。 惨白焰火闪烁中,九道石门訇然中开。 九道身形模糊的人,盘坐于白焰周遭的蒲团之上。 郑悬舟以意识借助“皇陵投影”,旁观偷看。 在九个实力未知,但不会低于中境的“长明官”高层旁边偷窥,这种事……想想就挺刺激的! 短暂的沉寂过后。 “一号”陡然睁眼,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朝着郑悬舟的意识所在看了过来,就仿佛在冥冥虚空之中发现了他的存在一般…… 这个动作、让郑悬舟心神一震,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如果是他本人出现在这里,估计难保呼吸加剧、心跳加速。 但随即,“一号”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收回目光,朗声道。 “诸位,在开平朝十五年八月的历史中,可有发现” 这是“一号”继上一任长明宗帅仙去后,首次主持长明会,一开口,便威严尽显。 第四十八章 :画外有人听 “五号”妩媚女人抢先道:“南宗域‘舂岭’四州,一切如故,毫无发现。” 紧接着,其他七人也纷纷按照顺序与方位进行汇报。 “南宗域疯山十府,一切如故。” “北宗域水洗江七州,一切如故。” “西宗域渭南五州,一切如故。” “东宗域红斑十三府,一切如故。” “……” 郑悬舟一边回忆着脑袋里的大齐王朝地图,一边听着。 八个人的方位汇报,囊括了四大宗域的全部范围。 ……看来,九位长明官高层并不都在中州,他们分布在齐王朝不同的州府之中,他们在做什么莫非也是在见证历史,寻找阻止王朝灭亡的方法、或是寻找王朝灭亡的真正诱因 很有可能! 八人逐一汇报完毕后,十六道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一号”头上。 本以为会听到“一号”说出一成不变的“中州六城,一切如故”,却没想到“一号”短暂停顿一下,随即道。 “中州六城,近来……并不安稳。” 郑悬舟下意识又是心头一紧,在他看来,“一号”会说“中州并不安稳”,多半是他这个穿越者出现的缘故,难道他打算向所有长明官高层告知我的存在…… “五号”妩媚女人眉头皱紧,“首席,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找到复国之法了” “一号”平静道:“我只是说,中州六城并不平静,历史已在改变,至于最后是否能够复国,我也不知道。” “什么”在座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展现出了浓厚的“不敢置信”之色,“历史已变为什么” “六号”魁梧男人奇道:“莫非……首席你已找到了‘亡国之因’所以出手改写亡国命运” “五号”妩媚女人急切道:“此事兹事体大,涉及王朝上下命脉之根本、更涉及我等所有人的生死存亡。首席,你怎么能未曾与我等商议,就私下行事呢从长明灯初次燃起至长明灯熄,仅有一次改写复国的机会,唯一一次!你就如此草率的用了” 其他人也纷纷满带疑云的望向“一号”,不明白“一号”的所作所为。 “三号”气质柔和的男人道:“首席并非轻率行事之人,想来必是有所隐情,小五、不得造次!” “一号”看一眼“五号”,随即摇头道:“不是我的人,我未曾动过长明灯。” “什么” 这一次,场中更加震惊,其他八人很明显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有外人闯入” “是谁” “王朝上下自成一界、历史长河滚滚伟力,外人根本不可能闯入!” “他做了什么莫非、他闯入进来,便能真的改写王朝命运” “八号”飒爽女人深吸一口气,叹道:“这么久了、三十五次燃灯,我们苦寻‘亡国之因’无果,现下又有外人闯入局中、误我大计!莫非我齐王朝当真无法逃脱亡国的命数当真气数已尽、救无可救” 听她这么说,场中气氛一滞,颇显哀愁。 “一号”道:“我何时说过,外人闯入便必定是加速王朝灭亡了” 八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下、就连一向性烈如火的“五号”都没有再插口,所有人目光灼灼的落在“一号”头上,等待“一号”给出解释。 “有外人闯入前,王朝上下一片死水,不见波澜,不论我们如何重现历史、也无法了解到真正的‘亡国之因’。我们毕竟只是历史的旁观者,却并非亲身经历者。” “想要真正了解‘亡国之因’,就必须要深入历史、亲身经历,方能勘破迷雾、拨云见日。” “我们看似全盘了解历史的潮起潮落、了解俗世变迁的细枝末节,却殊不知这只是坐井观天、管中窥豹,未能真正看穿事实真相。有人早已在我们眼前、布下了一层迷雾,遮挡住我们看穿真相的双眼。” 场中八人,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似有所悟。 也有人眉头紧皱、不敢苟同。 “五号”妩媚女人犹豫了一下,问道:“首席,你说有人布下迷局、让我们无法看穿历史真相,这个判断从何而来” “三号”柔和男人,也是思考着道:“长明官的秘卷库内,存有王朝上下的所有卷宗副本,存有一切与王朝相关的信息。上至天子独览的《皇庭密录》,下至黎明百姓的生老病死,尽皆录入其中。我们手中握着王朝从上至下的所有隐秘!人可能说谎,可这些卷宗很难说谎!” “八号”飒爽女人认同的点点头:“对,就算真的有人欺骗我们,他也不可能篡改卷宗。我们很早以前就核对过卷宗真伪,卷宗记录之间互有印证,无懈可击。” 静静旁听的郑悬舟强忍住心里的剧烈波澜……长明官的秘卷库,居然掌握着大齐王朝从天子到平民所有人的信息、人生轨迹、生死、隐秘这就尼玛是简化版的“大数据”呀! 难怪“一号”见到郑悬舟这个外来者出现在皇陵的临时囚牢中时、会推断出“除非,你不属于这个世界”;难怪他们从没怀疑过有人恶意篡改历史、反向诱导;难怪“一号”听说“盗命者”之事、推测出背后有人暗中布局时会那么的震惊! 归根结底,是他们对秘卷库中的信息太过信任的缘故!他们误认为秘卷库的信息已然记录了一切,从而产生了“思维盲点”。 不过,想对详细的卷宗进行篡改,也确实很难,因为各个卷宗之中互有联系……想要篡改某个卷宗的某个信息,就必须修改一系列与之相关的卷宗信息,才能勉强做到自洽,而且必定会留下痕迹与破绽。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正是如此。 比如郑悬舟和妹子出去住酒店,不想被别人知道。那么他可以想办法删掉酒店的监控录像,但他去酒店路上的其他摄像头也拍下了他……他删掉酒店的录像,就得删掉路上的所有录像、还得删掉和妹子有关的录像,才能勉强自洽。 不同的卷宗,就好像是处在不同位置的摄像头、记录的景象都不尽相同,但其中必有内在联系。这痕迹是极难抹干净的,想做到无懈可击基本不可能! 正因如此,手握“大数据”的长明官不会觉得秘卷库有问题,只会本能觉得是调查方向有问题,所以查来查去都在做无用功。 若是察觉不到最本质的错误,那无论耗费多少精力,他们也找不到真正的“亡国之因”! 郑悬舟心中瞬间通透了,而此时的“一号”心里也很通透。 “一号”开口说道:“秘卷库的信息无懈可击我们不可能被人迷惑好,那我问你们。” “如若真的无懈可击!为何在开平十八年的冬日、一片盛世繁华的大齐王朝会在短短半月之间轰然崩塌如果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历史的全部!那你告诉我,大齐为何会灭亡” “在此之前,整整三十五次燃灯,我们在大齐亡国前的历史中行走过一遍又一遍!我们十人分布在王朝四方的各个核心要地、亲眼目睹王朝上下的全部景象!为何……没能发现王朝灭亡的诱因为何” “我们有秘卷库、通晓齐王朝的一切秘密,但我们就是不知道王朝为何灭亡!这真的正常吗错了,因为我们太狭隘、自视甚高,所以才会被他人所诱导,被他人的布局所毁灭!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无懈可击之处,我等,同样如此!” “固然,长明官历史上、已为我朝续命四十三次,成功令王朝延续千二百年,但这不代表我们这次就一定还能做到!” 他嗓音一沉,变得更加严厉起来。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亲身经历王朝变迁、亲身经历历史的人,为我们掀开他人暗布的迷局,这个人选、我已找到,不用你们插手。” “而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再次核对秘卷库的所有卷宗!哪怕卷宗数量汗牛充栋、浩如烟沙,也必须从头来过。我相信凡有他人篡改之处,必有破绽!若有发现,便第一时间通知我。” “希望在下月初一的长明会上,诸位能有所进展!” 第四十九章 :死亡画面再现 场中八人各有所想,皆有明悟,就连“五号”也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中。 “三号”柔和男人,短暂思考后道:“首席,秘卷库中所载卷宗信息确实过于繁杂,若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找,只怕会平白耽误太多时间!不知首席可有方向……” “一号”神态洒然,淡淡道:“北宗域迟江川,可作为突破之处。” 说完,他站起身,示意长明会到此为止。 场中八人纷纷点头、满脸敬服。 ……我们行走于历史中、一次又一次,却都无任何发现!首席却在不知不觉间,洞悉了真相一角,不愧是我长明官的首席金灯大人!八人心中都难免浮现出一丝敬意。 同时起身:“谨遵首席之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郑悬舟好像看到“一号”在退出长明圣坛之前,隔空朝着他的方向眨了眨眼。 ……真他娘的能装逼!迟江川的事儿明明是我告诉的你好吗拿我的消息装逼、真有你的!画外偷听的郑悬舟内心吐槽道。 …… 意识退出皇陵投影,郑悬舟的心中似有所悟。 这次长明会的交谈,确实印证了他之前的不少猜想,长明官果然是“在王朝濒临危亡之际、行走于历史中寻找亡国之因、改变亡国诱因让王朝延续”的组织。 所以,这次其他长明官的去重理秘卷库卷宗、很可能会发现“修史者”游走历史、篡改消息、盗用他人身份的破绽,兴许能够挖出“修史者”更多的背后布局…… 放眼全天下、会有多少个像迟江川这样在死后被人盗走一切的受害者呢当“修史者”的背后大幕被彻底掀开的时候,又会暴露出多少令人心惊的真相呢 没来由的,郑悬舟竟心底有些期待起来…… 毕竟,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真正被曝光出来的背后布局、恐怖系数会直线降低。 在他完全不了解“修史者”的时候,“修史者”会被他脑补的无限强大。只有真正打破这些脑补,看到真相,他紧绷的心弦才能放松下来。 …… 九月初二。 郑悬舟在弘安镇中摆摊给人算卦,整整一天。 这年代对于商客还是比较宽容的,只要经营的不是朝廷严格管控的盐铁和勾栏生意,小本买卖是不太需要“经营许可”的。 弘安镇的人口数量与热闹程度,远远超过镇灵山附近,是梧阳京郊最大的镇子。 街道上从早到晚都有人流穿行而过,显得格外热闹。 正因如此、虽然镇子里有多个算卦摊位,但郑悬舟首日生意依旧非常不错。 在摆摊过程中,他数次发现有修士、跑到他的算摊前算卦。 有长明令在,他能够看穿低境修士隐藏的气息。 而且这几位求卦的修士身上都有格外明显的“朝廷气息”,仔细观察便能看出是出身朝廷、受朝廷培养,八成是隐修司的六脉中人。 他跟迟江川做过一些的了解,六脉皇命使大多游离在外、只有实力达到第五境的,才有资格成天在隐修司内“坐办公室”。 游离在外的皇命使即便分工不同,每日也都有一项重要任务是“鉴别身份”,鉴别身边人是否有编外修士、是否有危害性更强的诡修。 摆摊算卦这种明显与“言”之一途“算师”行为相贴合的商业行为,确实会吸引来六脉中人前来“鉴别”。 江都领第一次见到郑悬舟后会来求卦,其实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鉴别”。这部分职务,禁卫军与隐修司是重合的。 面对这些朝廷六脉修士的鉴别、与以求卦为由的质问,其实他只要亮出隐修司腰牌、就能直接避免。 但这么好的“薅羊毛”机会,他不能不用啊!隐修司以鉴别编外修士为由的开销,都可以“报销”的,他当然要故作不明对方意图的给对方算上一卦、挣点外块。 如果对方怀疑他的身份,要进一步做鉴别、质询的时候,他再亮出腰牌,钱挣到手了、身份也不会招致更多的怀疑! 隐修司腰牌就是好用! 而且,六脉皇命使身上总会涉及一些危险、有可能给他送上死亡画面,所以他也并不吝惜为之算卦。 一天摆摊下来,他的三次图书馆全部用完。 在傍晚临近收摊时分,得到了一幅死亡画面,是一位六脉修士“奉献”出来的。 这位出身隐修司的求卦者,长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看起来十分年轻,充其量也就及冠不久。 他所求之事是:“近日来眼皮直跳、心下不安,我想算算是否会有坏事发生” 图书馆的画面内容是: 黑夜。 年轻求卦者在一所宅院中吐纳修行,背后突然有两道黑影闪出,形如鬼魅。 仿佛与夜色融成一处。 两柄烁烁放光的尖刀,在月光闪烁下显得格外阴冷。 求卦者似有所闻,下意识前冲两步、猛然回过头来反击,但为时已晚。 噗—— 噗! 两柄尖刀十分默契的同时贯穿心口,一只苍白的手掌猛地掐住了求卦者的双腮,让求卦者无法发出声音。 扑通—— 求卦者倒地丧命,两道黑影将尖刀拔出,并未收刀、也并未擦拭、任由粘稠的血水滴落在地面上。 两道黑影低头看着地上气机断绝的尸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再度提起尖刀,对着尸首一阵胡乱劈砍…… 直至劈砍成一团烂泥,红白青三色渗入宅院的泥土中,这才收刀作罢。 再然后…… 两道黑影缓缓蹲在烂泥两侧,掀开脸上戴的面罩。 在幽邃的月光之下,两人的脸非常模糊、勉强能够看到一条条细密的疤痕、犹如雨后从泥土中钻出的蚯蚓,遍布于脸上。 二人伸手捧起刚剁好的“肉馅”,猛往嘴里塞去…… 画面消散。 这张死亡画面,让郑悬舟不寒而栗,直犯恶心!相比之前周筠捷的死状,这画面有着更加直接的冲击力、还要更让他毛骨悚然。 他强作镇定,认真说道:“厄难缠身,近日里切忌独行,小心身后,恐有生死之危!” 面容清秀的求卦者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皱着眉头撂下一块碎银子、正准备离开…… 郑悬舟想了想,突然伸手亮出了怀中的隐修司腰牌。 他这个动作,让求卦者动作一滞,缓缓坐回位置上。 年轻求卦者左右环顾、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他压低声音问道:“你是外围修士” “对,我是第一境的‘算师’,虽然测算之术并不算特别精通,但你身上的厄运太深,可以看穿……”郑悬舟亮出了伪装的身份,他早就想好了要伪装成“言”之一途的修士,来填充自己“外围修士”的“人设”。 他本不是多嘴的人,一般来说、无论求卦者信不信他的卦辞,他都不在乎。 赚到钱、收录画面、给出提示就算完事…… 但对面这位求卦者很明显就住在弘安镇! 在刚才的画面中、他能隔着院墙看到弘安镇的石牌坊。也就是说、画面中的惨案、那两道生吃“肉馅”的黑影,极可能就隐藏在弘安镇中,未来兴许会在弘安镇兴风作浪…… 这就是和他自身生命安全相挂钩的事情了,不论如何也得多提醒一下、让这位求卦者上上心! 当然,更多会暴露身份的话,他也不会说,点到为止。 “当真如此”求卦者显然一惊,年轻的脸庞上涌现出抑制不住的担忧。“你是如何看出我‘皇命使’的身份的” 郑悬舟指了指对方腰间挎着的一柄制式长剑,没有多解释。 求卦者恍然的看看腰间佩剑,这是隐修司发的剑,他虽然没穿黑纹长袍“工作服”,但却下意识随身带了佩剑。 “你观察细致入微,能当大用!若是我当真厄难缠身、待厄难度过,我分给你十点功勋!” 第五十章 :柯南体质 功勋 功勋多了、他的身份与腰牌是会晋级的! 郑悬舟连忙摆手,“不必不必,功勋对我没用,你如果实在想给的话,不如……” 他搓了搓手指,笑眯眯的看过去。 眉清目秀的年轻求卦者哭笑不得:“你……你当真不知道功勋的作用也罢……” ……怪不得只能当个外围修士!胸无大志,只想着要钱,殊不知在隐修司中功勋才是身份与实力的象征,还能兑换修士资源! 他心里暗暗想着,从怀里摸出钱囊,也没看里面有多少,直接拍在了桌案上。 “这些,都给你!不过……你若是信口胡诌骗我,下次再见到你,我肯定砸了你的算摊!” “不敢不敢。”郑悬舟掂量着钱囊,又是摆手道。 目送求卦者离去,郑悬舟脸上的笑纹一点点淡去……我他娘的是柯南体质吗走到哪、哪里就有危险 不不不,一定是这世界太危险了! 在梧阳城这种强者林立的繁华帝都郊外,都免不了会遇到各种危险,那……其他的州府,又会危险成什么样子呢 郑悬舟突然觉得,果然还是待在梧阳城更加安全一些…… …… 傍晚。 郑悬舟在迟江川的教导下修行,继续巩固自身实力,提高战斗技巧;顺便利用空闲的时间,和对方了解有关六脉的信息。 迟江川是隐修司的前任司主,对隐修司肯定有极多了解。而且近日里两人日渐熟悉、让他们的对话越发百无禁忌。 也许是死人没必要保留秘密,迟江川对郑悬舟一直是有问必答。除了涉及长明官的问题以外,郑悬舟不论问什么、迟江川都不会多说一句“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而是会直接回答。 但郑悬舟生性是个谨慎的人,他可以选择相信迟江川,但不会不给自己留后手。 让周筠捷去查的信息,就是留的后手。 到时可以将两方的信息综合对比,如果能够前后印证,基本就能说明迟江川和周筠捷都可以相信。 但要是二人的信息存在冲突、或是存在极大的矛盾之处……那郑悬舟就必须得仔细考虑一下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了。 “六脉分工各不相同,另外也是为了便于管理,所以各脉所吸纳的修士都有不同的路径选择。六脉中最为核心的是‘金脉’和“玉脉”,‘金脉’是综合实力最强的一脉,主要吸纳的都是四方宗域、乃至中州各营、禁军中走出来的精锐修士。” “‘金脉’俗称‘屠夫’,都是战斗能力突出的‘兵’之一途和‘民’之一途修士,主管中境主力战斗。总人数是六脉中最少的,但能选入‘金脉’的都是绝对的精英,腰牌等级最低也是‘乙级’。当然、也有一些例外,不过那些例外情况比较复杂、日后你遇到了就会明白的。” 郑悬舟默默算了一下……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他是最低的第十级。 “‘玉脉’俗称‘智囊’,主要以汇总情报与研究考察为主,基本都是辅佐助阵能力突出的‘言’之一途修士和‘势’之一途修士,大多是从占星司中培养、选拔出来的。不过占星司修士与‘玉脉’修士在擅长的能力方面有微妙不同,这一点你提升至中境后就能明白了。” “‘红脉’俗称‘监察使’,顾名思义,司掌考核、监察修士是否违犯路径诫律,以‘民’之一途和‘信’之一途为主。” “‘锐脉’俗称‘小金脉’‘小屠夫’,收的也是战斗能力强的修士,但对腰牌等级没那么严格的要求,‘庚级’以上就行。我当初从北宗域调入隐修司,先进的就是‘锐脉’,两个月时间入‘金脉’,最后积累多年功勋晋升司主。” “‘游脉’俗称‘江湖行者’,是从江湖中吸纳来的修士,有的出身名门、有的来自修士世家,还有的是江湖散修,路径五花八门、能力五花八门,在江湖上非常吃得开,也是朝廷需要团结的修士力量。‘游脉’是隐修司中相对最自由的一脉,但以司主的位置来论,‘游脉’也是最难管理的一脉。” “‘黑脉’俗称‘猎诡人’,只收‘恶’之一途修士,是针对诡修的一把好刀。” “‘恶’之一途对诡修有所针对”郑悬舟下意识反问道,这在“暴徒”给的信息中并没提到…… “也不能说是针对吧,其实更像是诱饵……‘恶’之一途路径修士更容易‘吸引’诡修。简单来说就是——相比猎杀其他路径修士,诡修更喜欢猎杀‘恶’修,那会让诡修收获更多。” 郑悬舟狂汗,原来“黑脉”皇命使就是给诡修找的诱饵结果还美其名曰“猎诡人”“恶”之一途修士有点惨啊…… “听起来……‘恶’修似乎与诡修存在一定联系” 迟江川解释说:“或许这就是‘臭味相投’吧。‘恶’修一直都是一条亦正亦邪的道路,其刁钻的必行律让很多正道修士望而却步,也正因此让很多‘恶’修备受争议,‘恶’途是否应为正统大道一直是修士界争论不休的事情……” “不过就算‘恶’途声名狼藉,但毕竟是九大道中提升速度最快的、实力也很强的,所以还是有很多人愿意选择这条路径。” “刁钻的必行律有多刁钻”郑悬舟下意识问道,上次“暴徒”解释过“诫律”的具体情况,当时提到了“必行律”,但没具体讲解。 不过作为资深小说读者,郑悬舟能从“必行律”这三个字里读出其意思。所谓“必行”,无非就是“必须要去做”的意思。 “‘恶’途是为数不多的从第三境开始就有‘必行律’的路径。‘恶’途第三境名称是‘采花者’,核心能力是面对女修士时、能第一时间找到其破绽,而且也可以增加对女人的吸引力。” “其必行律是‘十日一采’,嗯,就是你想的意思。而又因为‘采花者’的诫律是‘不可污良家’,就只能选择勾栏。所以很多‘恶’修会因为第三境必行律的作用,沉迷其中不可自拔,金钱来源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卧槽还有这么恶趣味的能力境界,专门针对女人的“十日一采”、意思就是十天内必须要去技术场所娱乐消费一次,这尼玛也太爽……啊不是,太离谱了!这是“天道批准的女票女昌” 难怪每次见到“暴徒”,那家伙都是衣冠不整的样子,原来他这是坚守自身路径的“必行律”这么一想,“暴徒”那家伙一下子就成了正能量十足的正面人物了好嘛…… “‘恶’途的第四境名称是‘血灾’,核心能力是‘见血则狂’。战斗见了血,‘血灾’的实力将提升一倍以上、血越多越疯狂,这个能力还会随着境界提升而不断提升。” “其必行律是‘三日一杀’,当然、‘血灾’的诫律是‘杀不及无辜’。也就是三天必须杀一人,可以是敌人、也可以是恶人,但杀的不能是无罪无恶的无辜者,否则实力锐减,有极大星轨吞噬风险。” “第五境的境界名称是‘瘟行者’,我遇到过一次,其核心能力是散播疾病、见血的疾病,搭配‘血灾’的能力可以轻松制造一场灾难。其必行律应该是‘二十日一散病’,每隔二十天,都必须要散播一次疾病。但同样的、有诫律在,只要疾病散播到了无辜者的身上,其自身实力会大打折扣。” 郑悬舟静静听着,这几个必行律与诫律的搭配,确实挺刁钻的……还好他是诡修,没有必行律和诫律的要求,要不然光是这些条条框框就很折磨人。 “我知道了,骨兄,你真不愧是大修,懂得真多。”郑悬舟下意识捧了一句,这也是实话,随即又问道:“那,隐修司腰牌对应的等级具体是什么情况” 迟江川不急不躁,耐心解释道:“在隐修司内,每个腰牌对应一名朝廷修士的卷宗,记录有该修士的功勋与在任务之中的表现,这是对实力的综合考量。” “辛、壬、癸,这三级的都是外围修士、以及皇命使在民间收的实力为零、初为修士的弟子,这也是数量最多的群体。” ……哦,合着隐修司内还有“皇命使二代”、“使n代” “庚、己二级对应第三境的能力;戊、丁级对应第四境;丙、乙级对应第五境;甲级对应六境大修。当然,因为腰牌等级看的是综合能力,并非严格对应境界,也有一些第四境修士表现出彩、功勋累积足够,就能够达到丙级。五境修士也能达到甲级。” 郑悬舟缓缓点头,反问道:“那,通过腰牌、能直接看到其他皇命使对应的等级吗” “可以,但外围修士还不行。你现在才是外围修士,需要等你的腰牌提升到庚级,通过‘红脉’的考核被分入六脉时,才会换新腰牌。‘皇命使腰牌’是双向传讯的,你可以通过皇命使腰牌主动联系隐修司、汇报讯息,而外围修士腰牌只能接任务。” “此外,皇命使腰牌还有个好处就在于、可以充当传音镜,可以和其他相熟的皇命使通过腰牌联络。” 郑悬舟若有所思,这么看来……成为皇命使确实有不少好处。“那,功勋呢功勋有什么作用” 迟江川继续解释:“积累功勋达到一定程度,能够拥有位阶晋升的资格,这一点和禁军内部的升迁法是一致的。另外,功勋可以直接在隐修司的天下各大分部,兑换修士资源,包括但不仅限于星轨图、破境丹、兵刃、法宝、体术招式秘籍等,你可以直接通过腰牌查看自己的功勋。” “骨兄,我感觉你挺适合做推销的,我居然被你说的都有点动心了。可惜腰牌到手一直没动静,不给我机会积累功勋啊……” 郑悬舟也就是凡尔赛一下,他宁肯腰牌一直没动静,功勋积累多了是会升级的,他才不愿意麻烦上身。 正这个时候,他猛然看到腰牌闪烁起淡淡的红光! 迟江川适时补刀:“喏,你要的动静来了。” 郑悬舟差点狂喷鲜血……卧槽!!立g必死,古人诚不欺我!我没看出我自己还有反向毒奶的潜质 第五十一章 :深夜任务 郑悬舟整理了一下操蛋的心情,这才拿起腰牌。 “骨兄,闪红光是不是有任务了” “你分出一丝意识进入腰牌,就知道了。”迟江川道。 郑悬舟按照他说的,分出一缕意识钻入腰牌中。 一行金光闪闪的文字从腰牌内飘出,浮现于眼前。 【夜半子时,持腰牌至弘安镇石牌坊】 “这种让你到具体位置去的任务,是要等到众外围修士与带队的皇命使聚集到一起后、根据修行路径的不同、能力的不同,再另行分配任务。” “你如果要接受的话,就可以直接将意识灌入进其中。反之,你可以一直不理会,一个时辰后会被视作拒绝任务。外围修士仅有三次拒绝任务的机会,而且某些字迹是红色的任务,是‘重命任务’,不可拒绝的、拒绝的话会被视作背叛者,会引来‘红脉’的追捕。” 迟江川解释着。 郑悬舟一边听着、一边将意识灌入到腰牌中,表示“接受任务”。 “闪红字的任务不可拒绝”他看着悬浮在眼前的金色字迹,“那要是真的因为某些原因没有赶到、或是忘记查看腰牌的信息怎么办” “凉拌。” “” “嗯,就是你想的意思,错过了‘重命任务’,你就凉了。”迟江川淡定道。 “……”有那么一瞬间、郑悬舟甚至怀疑迟江川是不是跟他一样是穿越者了,这呛人的技术和前世的某些网友有异曲同工之妙。“骨兄,你好歹也是个六境大修,就不能为了维持自己的身份和形象、保持正经吗” “什么六境大修我只是一块遗骨而已,要什么形象”迟江川反问道。 “……”郑悬舟无可辩驳。 迟江川又解释道:“虽然外围修士美其名曰‘自由身’,但想完全不受朝廷监管是不可能的,军令如山。因为你的个人原因忽略了朝廷的‘重命任务’,那你就是‘抗命不遵’。这一点即便是你成为了皇命使,也必须遵守。” “我知道了,留在梧阳城,总归得付出点代价。”郑悬舟点头。 他皱着眉头,思索起了白天摆摊算卦的经历。 今夜的任务……似乎与那画面中两道生吃“肉馅”的身影有关系,如果郑悬舟没判断错的话,画面中那两个脸上长有泥鳅疤痕的人,应该就是“暴徒”和他介绍过的“血修”。 以生食血肉、来催化修行加速。 修士的血肉,对“血修”来说无异于灵丹妙药,是大补品。凡人的血肉则对“血修”,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只有在找不到修士来猎杀时,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凡人。 看来,深夜的任务必须要小心行事……避免被潜藏于暗处的“血修”给盯上。相比拒绝任务在家待着,他还是觉得和一群修士同道而行更安全,也更容易掌握第一手消息。 …… 深夜。 临近子时。 郑悬舟挎着个布兜,来到弘安镇石牌坊之下。 远远地寂静黑暗中,走出两个身穿黑纹长袍的男人。 脑海中,传入迟江川的声音。 “黑纹三闪,是锐脉皇命使。” 迟江川已经通过对方“工作服”上的黑纹,判断出其出身。不过在郑悬舟眼中看来,这黑纹和他之前在画面中看到过的其他“工作服”没太大的差距,可能和他天生不具有绘画天赋有关系,完全分辨不出纹路的细节差异,只能靠死记硬背…… 借着如水的月光,郑悬舟仔细辨认着。 右侧的皇命使,长着一张死人脸,苍白、冰冷、严肃,面无表情、在月光的照耀下颇有点渗人。 左侧的居然正是白天遇见过的那个……死状很下饭的年轻求卦者。 没等死人脸皇命使多问,年轻皇命使多看郑悬舟一眼,就淡淡道:“稍后,你紧跟在我们身边。” 紧接着介绍道:“舞白瞳”。 又指了指死人脸皇命使,介绍道:“秋剑” 名叫“秋剑”的死人脸,诧异的回看一眼,“认识” “对。你先归队,我有事和他说。”名字在郑悬舟看来非常之中二的“舞白瞳”缓缓说道。 秋剑没有多问,转头走向了另一边的黑暗。 舞白瞳审视的看看郑悬舟。 郑悬舟则露出笑意,“又见面了。” 舞白瞳短暂沉默,随即压低声音说:“多看、多听,少说话。你是‘言’途修士,又只是第一境的‘算修’,本就是辅佐助阵的,稍后跟紧我,不要随意行动。” “好,感谢照顾。”郑悬舟点点头。 舞白瞳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两句,“归根结底,这件事是你的功劳,而你也相当于间接地救了多位皇命使的命,我舞白瞳不是抢他人功劳的人,事后会将多得的功勋分给你。” ……我的功劳郑悬舟猜测应该是下午给舞白瞳的测算警告后,舞白瞳汇报给了隐修司,然后隐修司通过某些手段、判断出弘安镇有藏匿的血修,这才会下达任务。 这和上次江都领遇到中境诡物的情况有些类似,长年与诡物诡修打交道的隐修司、面对这等突发状况,果然格外有经验,听到警示能第一时间想到关键、予以行动。 他露出笑容,连连摆手,“不不不,功勋对我来说没用,还是你留着吧,如果可以的话……” 他再次搓了搓手指。 舞白瞳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上下打量他几眼。 似乎并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占他便宜,舞白瞳深吸一口气、作出决定,认真的解释说: “在隐修士内部,功勋的作用极大,可以让你出人头地,就算你不想走得更高……但功勋也可以兑换很多钱都买不到的修士资源。我舞白瞳生来坦荡,不会随便贪墨你的小便宜!” 郑悬舟冷静的看向对方。 不得不说,对方这两句话获得了他的一些好感。对方完全可以借着他不知道功勋作用的这件事情,多占他的“小便宜”,但对方并没这么做,反而给他解释了功勋的详细作用,确实有几分君子坦荡。 见他没有多余的反应,舞白瞳诧异道:“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惊讶我早就知道功勋的作用。”郑悬舟无辜笑道,故意透出一些信息给对方,用作试探。 如果可以的话……这能够方便未来可以更好地“合作”。 自从接过外围修士腰牌,尤其是从确定要在梧阳城常住以后,郑悬舟就一直在想应该如何隐藏自己……如何不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但同时还能吃到更多的利益呢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人合作,这其实也是迟江川给他出的点子。 由他来提供信息和机会、让另一个合作者在隐修司的任务内赚取更高的利益……他吃“分成”,从而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舞白瞳身上“坦荡”的潜质、再加上舞白瞳也住在弘安镇,的确可以作为不错的“合作对象”。至少不用担心对方太过贪心、吃下本该属于他的那份。 但舞白瞳到底能不能“堪当大任”,还是得多次试探观察之后才能确认。 “你……你知道”舞白瞳诧异起来。“那你为什么不要功勋只要钱你知不知道如果这次真能找到诡修……那我能拿到的功勋、足以让你直接从‘癸级下’提升到‘壬级上’每个诡修都是大功勋!” 他在看来,就算是再贪财的人,也应该能分的清功勋和银子到底哪个价值更高。 一听舞白瞳这么说……直接提到壬级上大可不必!那就更不可能要这份功勋了!郑悬舟露出一个微笑,脸上的表情颇为坦诚的道:“我并不想晋升等级。” “不想晋升”舞白瞳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看着郑悬舟。 在隐修司内,不想晋升高等级的皇命使其实真不在少数。有人像他这样是“想当将军的士兵”,就有人更想要“保命”。 等级越高、意味着任务难度越高、危险越高。 不过,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名外围修士居然在担心“晋升等级”,就好像对方完全自信能够“晋升等级”一样。 这背后的意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第五十二章 :遭遇战 舞白瞳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郑悬舟。 无数的念头在他的脑袋里闪烁……难道这家伙是个扮猪吃虎的高手他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真实实力,所以想以外围修士的身份隐藏自己还是说、他只是单纯的想要保命,所以才不愿意提升腰牌等级,可他为什么会觉得以后还会有获得更多功勋的机会 舞白瞳一时有些拿不准。 但他没有开口发问。 都是聪明人,这种简单的交涉只需要“心照不宣”就够了。真要问出口了就容易“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身为隐修司皇命使,他的职责告诉他不能“吃里扒外”,但只要这个“合作”不宣之于口,他就能够自我欺骗…… ……我没有吃里扒外,我只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罢了!没错,就是这样!何况如果这家伙真的有很高的合作价值,我以后也能为隐修司做更多的事儿啊! 他认真地盯着郑悬舟看,郑悬舟也在盯着他。 郑悬舟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显得非常单纯、无辜、正常。 舞白瞳收回目光,“这次多得的功勋,咱们可以五五分。你放心,我不会将功勋通过腰牌分给你,不会算你的累计功勋,但我可以将功勋兑换成修士资源拿给你,你都想要什么” 共识达成! “我住在……”郑悬舟也收回目光,将自家的地址告知给了对方,反正这也不是秘密,“如果可以的话,事后给我一张能兑换的资源清单,我来选择。” “好。”舞白瞳点头。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提示,抛出一点点意向,对方就能会意、听懂。郑悬舟心中暗道。 他们这就算是达成初步了“合作”意向,至于到底要不要长期合作,还得看以后的情况,看舞白瞳是否值得相信。 以后如果还有机会,郑悬舟可以将任务获得的功勋、都推到舞白瞳的身上。让舞白瞳得到更多的累计功勋、提升腰牌等级,也许就能够在隐俢司内部拥有更高的地位、拥有更高的利用价值。 而那些所得的功勋,两人还可以通过兑换出来的修士资源来分成……这就轻松解决掉了郑悬舟腰牌内累计功勋过多、会自行升级的麻烦! 舞白瞳意味深长的多看他一眼,转过身,淡淡道:“跟紧我。” 郑悬舟点点头,默默跟在对方身后。意识却正在与行囊中的迟江川交流:“骨兄,你怎么知道他会答应这种合作” 他会想到用这种合作模式来解决麻烦,是迟江川这个前任司主的主意。 “因为这种合作、在隐修司内部是常有的事儿。”迟江川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哈合着你们隐修司里面全都是二五仔”郑悬舟吐槽道。 “二五仔”迟江川不懂这个名词的意思。 “就是告密者,通过卖友求荣的方式来寻求利益的人。”郑悬舟简单解释着。 “哈哈,二五仔,你编造的名词这么形容,也对、也不对。其实在朝廷中,一直都有泾渭分明的‘亲修派’和‘仇修派’。即便是在以追缉编外修士、诡物诡修为己任的隐修司内部,也同样有‘亲修派’存在。” 迟江川认真解释道。 “这些‘亲修派’对那些不愿害人、误入修士一途的编外修士没那么严酷,有时会出手帮助。双方就会形成你和舞白瞳的这种‘相互合作’的模式,编外修士出力、皇命使赚功勋再二次分配,隐修司的高层其实大多知道这种合作存在。只要做的不太过分,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归根到底这也是在为隐修司出力。” 郑悬舟大致有些明白了,这就像是皇命使在民间培养的“下线”但他还有些奇怪的问道:“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把那些和亲修派皇命使合作的编外修士给招进来,成为编内修士、也就是像我这样的外围修士” “你以为外围修士都是大白菜吗”迟江川反问道,“在朝廷内,修士身份全都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位阶有多少人、都有极明确的数量规定。在梧阳城范围内,外围修士不能超过四百人,只能少、不能多。” “真要是多了会怎么样我是说,除朝廷规定的律法刑罚以外、会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吗”郑悬舟问道。 “不知道。”迟江川耿直回答。 郑悬舟本想吐槽两句,却已被舞白瞳带入队伍之中。 与他看起来差不多的、身穿便装的外围修士,足有三四十人,整齐的列队站在午夜的阴影之中。 看着比较模糊,但偏偏他们的眼睛都很亮……一片阴影中,一双双眼睛看过来,颇有种惊悚感。 合共十名穿着黑纹长袍的隐修司皇命使,站在最前方带队。 见舞白瞳回来,秋剑快行两步走上来,伸出手、示意要检查一下郑悬舟的包裹。 这是例行检查。 郑悬舟没有犹豫,将包裹递给对方。 舞白瞳拉开包裹,本就想草草的看一遍就还回去……毕竟,这是做给其他一同来的皇命使看的。 可秋剑眼很尖,一眼就看到里面覆盖着血垢与氧化层的人骨,眉头一皱,“这是什么” “我爷爷的遗骨。”郑悬舟淡定回答。 “” 秋剑一头雾水。 就连舞白瞳也一脸迷茫的看了过来,脑袋有些转不过来这个弯……现在的外围修士执行任务都要背着祖坟嘛 “你……你执行任务还要带着你爷爷的骨头” “嗯,我爷爷说遗骨在身、诡怪退避。我当护身符,不行吗”郑悬舟淡定反问。 秋剑:“……” 舞白瞳:“……” 你家特么拿自己爷爷的骨头当护身符心就特么这么大吗 “行……”秋剑的死人脸难得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他点点头,仔细试探了一下人骨之上的气息,确认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这才将包裹重新收束,还回来。 郑悬舟背好包裹。有长明令的“保护”存在、再加上迟江川自己做的伪装,只要不是高境强者近距离观察,都很难看透不灭骨中蕴藏着的残念,他很放心。 在背上包裹的一瞬间,他的脑袋里响起迟江川熟悉的声音。 “原来我是你爷爷叫声听听。” “滚。” …… 任务很快分配完毕。 隐修司是不会给外围修士分配太难完成的问题的……他们的任务其实很简单。 八人一组、两名皇命使带队,十人一队。手持占星司特制的法宝“搜诡盘”,在弘安镇内地毯式搜索诡修气息。 在郑悬舟看来,想要就这么搜出诡修的位置,那绝对是在扯淡……反而有种打草惊蛇的感觉。 哦不,如果这是隐修司故意的操作,那就不叫“打草惊蛇”而叫“敲山震虎”了。 郑悬舟紧跟在舞白瞳背后,眼神打量着对方手持的“搜诡盘”。这玩意有点像测风水的罗盘,中间有一块类似磁铁的尖针在打旋、外围是一圈圈的同心圆、标志着各种他不认识的符号。 “骨兄,隐修司是在拿我们当诱饵还是在拿我们惊走诡修” “看出来了”迟江川笑道,“很多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外围修士,都会傻傻的以为真的能拿‘搜诡盘’找到诡修。当然、如果诡修真的出现在‘搜诡盘’的搜查范围内,我们确实是能查到的。但诡修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看到这么大的动作而一直原地不动,还有部分诡修可以隐藏自身气息、骗过搜诡盘。” 郑悬舟心说……我好歹也阅小说无数,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所以,这具体什么战术我们不会真被当成诱饵、有生命风险吧” 迟江川毕竟也是从锐脉杀出来的,非常有经验: “这是在给藏在暗处的‘诡修’传达一条消息:‘我们已经发现你们在这里了!要么赶紧滚蛋,要么就站出来硬碰硬!否则、发现你们只是时间问题!’大多数诡修都会选择前者,只有少数比较激进或是有着极为明确目的的诡修,才会选择继续留下、或者是站出来硬碰硬。” “弘安镇这种全是凡人的密集村镇,一旦爆发与诡修的战斗,诡修一个比一个狠,届时随意出手便会屠杀凡人,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而相对的,在脸皮没有完全撕破之前,大多数诡修惜命,不会玩命,一旦察觉到被发现,会立刻离开。这就避免了会出现大规模凡人伤亡的情况。” “简单说就是:宁可将之逼退、后续费大力气追踪,也不能制造一场凡人血祸。一般情况下,外围修士都是没有危险的,是配合皇命使将诡修给惊走的。除非撞大运……” 刚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 郑悬舟所在的队伍,转进了一条黑漆幽邃的小巷之中。 深夜,格外的寂静,静的有些可怖…… 舞白瞳突然伸手握住腰间长剑,猛地侧头、眼神示意郑悬舟退后! 同队的秋剑也“哗——”的一声,从怀中抽出一柄血色弯刀,紧紧地攥在手中,眼神变得格外犀利。 这种时候,他的那张古井无波的死人脸,就会给人以安全感…… 二人手中的“搜诡盘”同时产生异动,中心类磁铁的尖针猛地打着旋飞离了圆盘,悬浮在了半空中。 其上散发着浓烈的血光! 这代表着……它感受到了极其浓烈、完全不带收敛的浓郁诡修气息! 迟江川也感受到了,话音猛地一转:“咳,我只能说……恭喜你,撞大运了!” 第五十三章 :杀与逃! 格外阴寂的小巷中,一股股阴恻入骨的冷风袭来。 让郑悬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舞白瞳和秋剑二人神色紧绷,眼神先是看看飘在半空的尖针,随即一招手,将打旋的尖针又重新吸回到“搜诡盘”上。 随即一直在拿余光往他们来时的方向扫视! 十人队伍就这样停在了小巷正中央。 八个外围修士群体中,隐隐掀起了恐慌,因为大家都能看出队伍突然停下、肯定情况不同寻常。 “是遇到诡修了” “不是说外围修士不会遇到生死任务” “这,这可如何是好” 秋剑冷淡回视一眼后方,厉声喝道:“肃静!退后!” 人群中的议论顿时被压了下来。 舞白瞳定睛环顾四周,同时探手入怀,取出皇命使腰牌、想要第一时间传讯,但很快就发现无法传讯! “腰牌无法传讯,此地有伏,不宜久留!快走!”他当即道。 秋剑点头,手持弯刀,后撤脚步。 后方的外围修士也跟着反向而逃。 原本,小巷中还有丝丝缕缕的月光洒落,但此时此刻……小巷中完全被黑暗所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勉勉强强看到舞白瞳和秋剑二人手持“搜诡盘”的微妙血光。 整个小巷,仿佛与外界完全隔绝,变成了一片孤寂之地。 畏惧黑暗,是人类的本能! 感受到无边的黑暗降临,没什么任务经验的外围修士立刻就慌了,惊恐地喊叫着、四散奔逃。 舞白瞳与秋剑各持刀剑,快步而去,舞白瞳还不忘伸手拉住郑悬舟,低低喊一声:“快走!” 郑悬舟心里暗道,这舞白瞳还算仗义、在这种情况未知但一看就很紧急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想着要带我一起走 至于其他外围修士…… 郑悬舟听到了耳边传来细微的风声。 自从“皇陵投影”钻入到脑海之中后,他的五感有所提升,但还无法完全做到听声辨位、辨物,只能勉强察觉到四周有诡气产生的气浪悄声席卷。 润物细无声,那些诡气拂面而来、又拂面而过。 嗤嗤嗤—— 一连串的血液喷溅之音,郑悬舟感觉到脸上被溅上了某种液体,细细的血腥气随之钻入鼻腔! 至暗的空间内,郑悬舟目不能视,但通过一声声闷哼与倒地的“扑通”声,听到那些难以言喻的肉体撕裂声音,他知道、和他们一队而来的外围修士八成在被逐一屠杀! 他们刚刚四散奔逃,嘶声喊叫。 但此刻、尖叫声正一点点消弭于无形。 秋剑和舞白瞳速度加快,郑悬舟几乎被带离了地面,耳边尽是掠过的风声。 三人朝着巷子的另一头而去。 这明明只是一段很短的距离,可他们费力逃离了许久,都不见闯出黑暗。 “骨兄,现在该怎么办”郑悬舟强作镇定,他知道他现在还能够活下来,并不是舞白瞳带着他跑的缘故,而是行囊中的迟江川出了力! 其他的外围修士全凉了,没道理他还能活着、而且还没感受到太多伤害! 从黑暗彻底降临开始,郑悬舟就微微察觉到行囊变得越来越重,其中的不灭骨也变得越来越烫! 是迟江川助他躲过了绵绵风声、阴阴诡气中暗藏的诡修杀招! 这点辨识度,他还是有的。 脑海中,迟江川略有些气喘道:“撑住,只要没有第一时间被灭杀,就还有救!一般这种任务,都会留下后手。” “后手什么后手”郑悬舟眉头一挑。 “就是为防诡修真的会在村镇中鱼死网破,会有一到两位金脉坐镇任务!只要能够逃出困阵,想办法通知坐镇金脉,就还有救!”迟江川飞快解释道。 但很快因为要为郑悬舟抵抗杀招、而没有了下文。 迟江川在全力抵抗! 秋剑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似乎可以吞食一切的未知黑暗中,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 舞白瞳同样如此。 单手握剑招架,另一只手已经丢开了搜诡盘,全力拉着郑悬舟。 砰—— 一道恐怖的诡气气劲凭空杀至,疯狂前冲的秋剑脚步猛然顿住。他也抛弃了搜诡盘,两只手一起攥住弯刀刀柄,勉力招架! 噗噗—— 蹬蹬蹬—— 秋剑前冲的脚步戛然而止,被眼前的恐怖气劲强行逼退,就好像前面有一堵十分强劲的墙在推着他折返。 秋剑施展开体内全部的气机,依旧只能延迟,却没办法完全招架! 他哑着嗓子分辨道:“诡巢困阵,是血修!” 与他一直并肩而行的舞白瞳,处境居然要比他好很多。 只感觉周围穿行而过的诡奇似乎都在避离他,除了一些可以较为轻松招架的杀招以外,根本没出现秋剑那种被强行滞留、甚至要被诡气给拖走的危难情况。 叮叮当当—— 紊乱的金铁交鸣之音中,舞白瞳停下脚步,挥剑劈砍眼前的黑暗,猛地反手想要拽住倒退的秋剑! 咫尺之间,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的处境要容易许多,只想拉住秋剑。 “秋剑!” “你先走!!快逃!!”秋剑颇为狼狈,但嗓音依旧冷厉道。 “不行!”舞白瞳红着眼睛,一把探手入怀,体内真气滚滚翻涌而出,一道璀璨的金光瞬间撕破黑暗。 金光大炽,刹那照亮了周遭天地! 郑悬舟因为刹车没停住,身子被直接甩了出去,三翻两滚的滚到了前方不远处,双手紧紧拽着包裹,不肯松手。 半空中时,他的嘴巴下意识张开,待滚落在地时,嘴里只感觉苦的、涩的、腥的、五味杂陈! 因为他刚巧啃到了路面上的一具外围修士的碎尸,恶心的让他五内俱焚,连连吐出几口唾沫! 真是难以想象那些血修、到底是怎么生吃入口的!简直恶心的令人头皮发麻! 他体内真元萌动,按照这段时间以来和迟江川学习过的运用之法,贯通双手经脉,猛地拍打在土石地面上,整个身体接着反冲的气劲踉跄着站住。 他强作镇定的回头看去,背后金光闪耀! 狂猛的真元、犹如开闸的洪水猛地宣泄而出。 而与此同时,舞白瞳手中的长剑犹如充能已久的“激光剑”一样,通体闪烁着剧烈的金色光芒,一道蓬勃浩然的剑气反向劈砍而出! 舞白瞳的另一只手上,刚刚探手入怀抹出的一张金光符箓刹那燃烧成为齑粉。 狂猛的剑气席卷而去……两侧响起“哗啦啦”的屋舍瓦房破碎声音…… 土木掀翻、飞沙走石! 伴随着无与伦比的气劲,剑气硬生生的劈砍在秋剑的身前! 金光照耀下,秋剑身前显露出一个手持尖刀、穿着黑色兜帽斗篷的身影,就在剑气席卷过去时,那道身影被撕碎了……! 血光飞溅之际,身影从中一分为二、断成两半。 郑悬舟远远地望了一眼,被这一剑切成两半的身影,和生吃肉馅画面中的两道血修身影穿着一致! 就是他们! 形容狼狈的秋剑没了敌人、顿时觉得气力长松,他知道不能久留,立刻狂奔着与前方的舞白瞳汇合。 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渍,秋剑哑着嗓子道:“谢了!” 舞白瞳一边继续飞快前行,一边有些肉疼的道:“诡巢困阵、我一个人破不了,不救你我也是死,没必要谢!” 方才那张金光符,足足需要八十点功勋才能兑换。舞白瞳本来是拿着当护身符、老婆本的,没想到居然在今晚真的用上了,这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两人冲到郑悬舟一左一右,从两边各架起郑悬舟一只胳膊,而几乎同时,两人都感觉到他们身上被诡修追杀的气息弱了一些。 舞白瞳脚步不断,颇感惊异的招呼道:“是你在制约诡巢的力量难怪方才带你逃跑之时,诡巢没有分力杀我、而是先选了其他外围修士和秋剑当目标!” 秋剑侧头看了郑悬舟一眼,冷漠的眸子似是再说:“你爷爷的遗骨还真有诡怪退避的作用” 两人并没纠结这个问题。 舞白瞳早就猜到郑悬舟不简单、秋剑也从他们二人略显相近的关系中看出一些异样,但此刻显然不是纠结这事儿的时候! 现在,被困在局中,必须想办法尽快破局。 黑暗中,两人对视一眼。 尽管难以看到对方的眼神,但还是十分默契的做出了应对……想到了破局之法。 破局的关键,就在郑悬舟! 就在这时,郑悬舟的脑海中也响起了迟江川略显疲惫和焦急的声音,“想破此局,必须要你才行!” “我”郑悬舟一脸茫然。“原来我这么厉害” 第五十四章 :脱困,死士 迟江川的声音再度戛然而止,狼狈应对外围杀招。 秋剑和舞白瞳架着郑悬舟飞逃,同时一人一句、话音急促的解释道。 “诡巢困阵,以一位血修为核心,是为‘诡巢’。是搭配多位血修与核心诡巢气息勾连、从旁策应、隐遁在暗影中狩猎杀人的困阵!” “在此过程中,每有人死去、就会迅速化作血泥、充实诡巢血修的力量,同时还能提升诡巢困阵主体的所有血修的修为!” “一众血修,是在拿我们当成是他们的猎物!” “想要破此困阵,就只能从猎物转为猎人、从内部找到诡巢、并杀掉诡巢!” 郑悬舟有些迷瞪,为啥这两人要跟他介绍情况啊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少说点话、保持体力更好吗听了半天……他也没听出来自己能做什么。 难不成只有我能找到“诡巢” 秋舞二人各用一只手架着郑悬舟的腋窝,用另一只手招架黑暗中袭来的杀招。 令人牙酸的“叮叮当当——”响彻在耳。 尽管有迟江川在不断地卸力、在帮着他们抵抗诡巢的力量。但迟江川毕竟只是块遗骨,能做得十分有限,气力在不断地消耗过程中、要不了多多久便难以再支撑。 舞白瞳和秋剑能感受到,随时间推移,随着其他外围修士的血肉化作养分……诡巢困阵的力量在越来越强大。 “此地与外界隔绝、讯息不通,在此督阵的金脉大人难以察觉!需要有人去通风报信,单以我二人力量是绝不可能破阵的!” “所以,稍后我二人合力将困阵边缘撕开一道缺口,你迅速逃离、前往弘安镇石牌坊寻找金脉大人驰援!” “你记好,求援的联络暗号是‘隐杀幽邃,修业大德’!” 郑悬舟皱着眉头,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是需要他去求援“不是,两位老哥,你们要是都能撕出缺口来、为什么不能咱们三个一起走呢” 舞白瞳急切道:“来不及解释了,若想全活,就必须要以我二人为饵,你去求援!否则、三人皆死!” 秋剑也道:“冲出困阵,不要回头、跑!以最快的速度跑向石牌坊!无论背后传来什么动静、都不要回头!” 两人似乎已跑至困阵边缘,齐刷刷的停住脚步。 没等郑悬舟多说,两人同时握紧手中兵刃,犹如潮水般的真元再度爆发! 二人合力劈出一道汇拢于一起的剑气、刀气,直挺挺的劈砍在虚无的黑暗中。 随即,两人化拳为掌,猛然拍打在郑悬舟的背后! 充沛的力量推动下,郑悬舟便直接飞入进无穷的黑暗中! 背后。 叮叮当当—— 杀气渐进!诡气加剧! 几乎在他飞入黑暗中的同时,他就听到了一声血肉飞溅的“撕拉——”声,紧接着是秋剑低沉而痛苦的喊叫声。 身边的黑暗犹如被抽断的水流,出现了一丝交织与截断的空隙,郑悬舟就从这段狭小的缝隙中、看到了细密的亮光! 紧接着,眼前豁然开朗! 他居然飞出了黑暗,连滚带爬的落在弘安镇的街道之外。 他脑中谨记方才的叮嘱,在沙土地面上就势一滚、真气汇集于双腿经络之中连续贯通。 他爆发出了有史以来的最快速度,虽然不及方才秋舞二人的速度,但依旧是他现在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没命的朝小镇的大路跑去。 背后,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撕裂声、以及充满阴诡的奇怪蠕动声音,充斥在耳边。 拥有着某种奇怪的吸引力,让他总想回过头去看看。 腰背之处,隐隐有风声袭来,似乎有一只冰冷、湿滑的触手自黑暗中钻出,想要将他重新抓进困阵之中。 难以言喻的恶臭涌入鼻腔,令他简直无法呼吸、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模糊! 他不管不顾的狂冲…… 终于,在没命的狂奔之下,他彻底摆脱掉黑暗的触手!摆脱掉诡巢困阵! 他继续飞奔、不敢停留,还没等真正跑到石牌坊外,就有一道十分强大的气息陡然涌现。 仿佛聚拢在一起的流沙、一道身影就这样在他身前不远处外飞速成型。 那人长得高高大大,一身隐修司黑袍,脸非常模糊、根本看不清长得是什么样子,他直挺挺的出现在郑悬舟身前不远处。 脑海中,响起迟江川略微定神的声音:“是他,是金脉,快说暗号!” 郑悬舟长呼一口气,朗声呼喊道:“隐杀幽邃,修业大德!!是金脉大人嘛!” 那道原本还与他有一段距离的高大身影,一闪、一消、一现之间,已然现身于他的面前。 “诡修现身了”一道苍老而温和的声音问道。 “对!大人,就在后面那条巷子里,有诡巢困阵!” “诡巢……”高大身影并无犹豫,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血红色的丹药,一把塞进了郑悬舟的嘴里。 “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动!”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占便宜呢郑悬舟下意识在心里吐槽。 下一个瞬间,眼前的高大身影再度犹如泡影、烟消云散。 郑悬舟剧烈的喘着粗气、弯下身子,双手撑着膝盖、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从脑袋上摔落在地面上。 一阵夜风吹过,他身子微微摇晃,一屁股坐倒在原地。 从已有不少细密裂口的行囊里取出水袋,却发现水袋上印有一道贯穿的空洞,里面的水早就淌出了大半。 他双手抱着水袋,将里面为数不多的水灌进嘴里。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的背后已完全被冷汗给浸透了,双腿还有些发软。 但身上的细小伤口却在一点点愈合、体内也有一道暖流在不断治愈着体内的伤势,这应该是方才那位金脉给他那颗丹药的作用。 第一次执行隐修司的任务,而且他还就只是个普通的、无辜的外围修士而已,居然就碰到这么倒霉的事儿! 脑海中,迟江川的声音格外疲累。今日郑悬舟躲避开一次杀局,它又何尝不是从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我真是没想到,已成残念的我,居然还要面对这种事情,死了都不安生啊。我承受了太多不属于我这个状态下的压力呀……”迟江川无奈道。 “呼……骨兄,你认识刚刚那个金脉吗他就一个人,破得了那个诡巢困阵吗那里面有好几个诡修吧”郑悬舟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没有理会他的吐槽,直接询问道。 “要是别人,我还真没把握。但你今晚运气不错,碰到了‘他’出任务督阵,他出手,便能放一大半的心……”迟江川显然认识方才的那位身材高大、嗓音苍老的金脉修士。 “运气不错这叫运气不错骨兄,你以后可千万别再说‘运气不错’这几个字!”郑悬舟下意识反驳,随即问道,“刚刚为何舞白瞳和秋剑让我先走让我跑出来通风报信,他们跑不出来吗我感觉对他们来说、我更像是个拖累才对啊。” 舞秋二人的实力虽然没达到中境,但距离中境也不太远了。而且他们面对诡修时的经验远比郑悬舟丰富……没有迟江川庇护的话,他确实算是个拖累。 迟江川解释道:“因为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逃出来、另外一个困在阵中的人都只能死!而且、逃出的人也未必真能逃脱诡巢的掌控范围。” “所以,你才是唯一的破局之法。相比你,诡修更喜欢他们两个猎物,对你的防守自然会有细微的缺漏。毕竟会以诡巢困阵狩猎的血修,多半都只有第二境修为,不能完全做到尽善尽美,否则你们根本无人能逃。” “也正因此,只有他们两个作诱饵、留在困阵中,你才有一线可能、逃出困阵求援!他们两个联手在困阵中,兴许还能多撑一些时间、一起撑到支援抵达。这是最佳的破局之法、稍有迟疑,稍有人贪生,就只能一起死。” “我还是得说,你确实运气不错,那两人对付诡修的经验很丰富、也很果断、也并非怕死之辈,再加上你方才逃脱后并无半分犹豫。此四点缺一样、你今天都凉了!” ……第二境诡修就能做到这一步就能轻易压着两个接近中境的皇命使打杀一时间,郑悬舟居然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更多憧憬。 想到秋舞二人,郑悬舟就难免担心起来,就算二人救他是为了破局求援,是最佳之法。但二人救了他的命、这也是真的。 “骨兄,你确定刚那位金脉修士真的很强、能杀破困阵吧跟我说说!而且还有,你刚说放了大半的心,那剩下的一小半呢”他认真问道。 迟江川先回答的是后一个问题:“之所以没法完全放心……是因为今天的情况、透着股阴谋的味道!” “诡修不是傻子,他们绝对知道有金脉督阵,可是,他们还是选择展开困阵猎杀猎物、就像是硬要和我们拼一个鱼死网破!这绝不符合诡修残忍而谨慎的行事风格!” “他们的背后、也许另有所谋!这几个血修,更像是明知必死也要拖延时间的死士……” 第五十五章 :一波未平 迟江川才刚说到这里,话音突然半道停止。 就好像受到了某些事情的影响,被牵制住注意力,没办法分心再与郑悬舟交流。 “骨兄骨兄你怎么说一半话不说了发生什么事了”郑悬舟还以为对方是气力不支了,连忙将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真元灌入不灭骨,试图再次唤醒迟江川。 同时,他的头脑展开思考,按照迟江川方才的言论来进行判断。 “也是啊,要是没人发现这些诡修的存在,那他们施展出困阵来寻找猎物猎杀、倒也还说得过去……” “可我们都摆明了阵仗、表明察觉到其存在,他们还要跳出来主动猎杀,这就基本是在送死了,很不符合情理……” 他一边注入着真元力量,一边仔细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故意转移注意力,不管怎么样、这也做的太明显了!等等,转移注意力这种操作怎么这么熟悉呢” 郑悬舟感觉头脑中的一个念头猛然闪过! 上次他遇见这样试图转移注意力的操作……还是红娟要带着不灭骨入京的时候! 难道说…… 他才刚想到这里,脑海中再度传来迟江川的声音。 “我……我感受到了‘盗命者’的位置!!就在这里!!就在这个范围之内!就在附近不远处!”迟江川声音带着一种难言的震动,还带有呼之欲出的急躁。 盗命者!果然! 郑悬舟方才灵光一闪、居然还猜对了!他的眼睛一亮,“你是说‘盗命者’就出现在弘安镇这里离咱们很近” 迟江川满是兴奋的道:“我……我这次感受到的不是模糊的位置,而是一个较为具体的位置!!我真的发现了他的行踪!” 郑悬舟顿了顿,“骨兄,咱们现在的状态都不佳,我觉得现在这种时候跑出去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并不是个好主意!” 他确实怕死,但迟江川在方才脱困的过程中帮了他那么多,如果机会真的合适的话、他不会吝于帮迟江川去寻找‘盗命者’,但……现在这很明显不是合适的时机! “郑兄弟,这段日子以外,与你的相处格外融洽,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看来你我之间的缘分就到这里了!”迟江川像是下定了决心,必须要掐准今天的这个机会。 “骨兄,我真的建议你别冲动!我觉得包括刚刚咱们遇到的诡巢困阵在内,都有可能是那位‘盗命者’的故布疑阵,他也许还有其他的布置、咱们还不知道的布置,要是贸然闯进去……很可能在见到他之前就死掉的!”郑悬舟认真劝阻道。 迟江川却也相当认真的道:“郑兄弟,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也有我的考虑。就算是平日状态正好的时候,我感知到了盗命者的气息,在未曾了解全情之前、我也不会贸然出击,毕竟我现在状态极差、机会只有一次,必须要一击致命才行!” “可今日,这个机会刚刚好!因为有‘他’在!我可以和‘他’联手!” 郑悬舟反应了一下,很快意识到对方口中的“他”指的是那位高大苍老的“金脉”修士。 “骨兄,那位金脉大人真有这么强” 迟江川催促道:“郑兄弟,我给你指个方向,咱们先往那边靠近一下可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踏足危险。你我先在边缘之外张望!更多的……路上我再与你解释!” 郑悬舟深呼一口气。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也算是比较了解迟江川。 迟江川是个硬汉,既然说了“我不会让你踏足危险”,那绝对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而且这么久以来,都是迟江川在帮他,现在,也该是他回报对方一次的时候了。他缓缓点头:“好吧,那我们就先在外围查看!探明情况再说。” 他顺着迟江川指出的方向快步而去。 路上。 他跑得很快,越跑越觉得不太对劲。 此刻虽已是后半夜,镇子里非常安静,但安静的太过诡异,甚至听不到半点虫鸣兽叫之音、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一片死寂。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口密集的村镇。 夜风吹在郑悬舟的身上,格外的阴寒,让他下意识紧了紧满是细密裂痕的衣衫。 脑海中,迟江川解释道:“现在,我回答你方才的问题。‘他’很强,真的很强,放眼整个隐修司,如果说谁最有能力解决掉‘盗命者’,那么我想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他’!” “骨兄,你光这么空口无凭的说,我根本没办法直观感受到‘他’的强大啊。”郑悬舟有些迷惑。 迟江川解释说:“嗯……这么说吧,在我活着的时候、全盛时期,我可以在隐修司内拿下实力排位的第一,但那是因为‘他’从不参比,如果‘他’出手……‘他’能完全把我压着打,让我没有半点反击之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我的师父。” “师父你的师父”郑悬舟眼睫发颤,有些不敢相信。能当隐修司司主的师父这得是个多么牛逼的存在 “嗯,是、也不是。我们虽无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实,他是我在隐修司内的领路人,是一位我非常尊敬的老前辈。毫不夸张的说,如若没有他的照拂和指点,我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晋升司主。” “像我一样受过他指点的人,在这帝都之中大有人在。他行走在外,从没主动提起过谁是他的弟子,但帝都中有很多身居高位之人都以称他一声‘恩师’为荣。” “我举几个例子吧,禁军大统领晋文恕、占星司司丞龚念、骠骑将军匡证巍、大剑卫统领石炊弓、穹国公、封海侯、太乙典正魏戎,还有……弱云追!等等等等,这些人行走在外、都曾称过‘他’为师。” 虽然……迟江川提到的这一大串名字,他大多都只听过头衔、没有特别的了解,但光是“晋文恕”“匡证巍”“穹国公”这几个名字就足够形容“他”的厉害之处了。 别的名字、郑悬舟基本都一听而过,唯独最后一个名字,让他不由得重复了一遍:“弱云追” 这么特殊的姓氏,这么特殊的名字,给他带来的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齐王朝四大家族中财力最为雄厚的——“臻水弱家”。 迟江川道:“嗯,想来你也听过弱云追的名号,不算他在巨子谱‘大修谱’上常年前三甲的排位,你也应该听过他的诗画双绝、六艺无一不精。除了平平无奇的脸以外……他几乎是个完美的妖孽,就连这般天骄的弱云追都曾因受过‘他’的指点而倍感荣耀,你觉得‘他’有多强呢” 郑悬舟连连咋舌,没想到隐修司还有这样的隐藏大佬金脉中果然卧虎藏龙。“那,他是高境修士吗实力那么强,为什么他不是司主呢” 迟江川道:“高境那倒不是,隐修司内不会有高境的。高境至仙除特殊情况外,一般不会在朝中任职。如果是陛下信任、且愿意臣服大齐的高境,大多都会选择进入龙脉禁地闭关修行。至于司主这个位置……他大抵不屑于坐吧。” “不过……真要说起来,如果‘他’想突破,也许早一个甲子就都能突破了,但‘他’迟迟未突破,谁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 “话说回来……你这么尊敬‘他’,不会连‘他’的名号都不知道吧这么半天、还没见你说过‘他’的名号。”郑悬舟好奇问道。 迟江川刚想解释,话音突然一转,“等等!就先到这里,在那座二层小楼的楼顶旁观即可!这里距离盗命者的位置,已然相当接近,可以先张望一波……而且,我感受到前方似乎即将爆发真元大潮,有战斗!大修级别的战斗!” “战斗双方很可能是‘他’和‘盗命者’!” 第五十六章 :一波又起 郑悬舟灵活操纵体内真元,在眼前的墙体上面连续几次借力、腾跃,跳上了迟江川所说的二层小楼楼顶。 口中重复道:“大修级别的战斗” 哪怕是在梧阳城,想要亲眼见到这种层次战斗的机会也一定不多吧……但是,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骨兄,咱们现在的位置……如果前面真爆发战斗,会不会受牵连” 迟江川立刻答道:“以‘他’的实力,能感受到你在这里,所以战斗重心会避开这边,‘他’不会伤及无辜。” 郑悬舟眉头一挑,“弘安镇人口密集,大修战斗就算做不到移山填海、那也应该相当恐怖吧余波若起,那些还在沉睡的镇民不会被波及到吗” 他趴在楼顶,朝着迟江川所指方向看去,将真元凝聚于双眸,眼前的夜色便再难遮挡住视线。 这种真气活用的“夜视”只能看穿最简单的黑暗,涉及修士力量的黑暗,就比如方才诡巢困阵中的黑暗,就无法看穿了。 仔细观察一圈,他发现迟江川指的方向,正是布有诡巢困阵的那条小巷。此刻,小巷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 他观察半晌,却什么异样都没看到。 说好的大修战斗呢说好的真元大潮呢 “不会,凡人的弘安镇、与修士的弘安镇已被彻底分隔开了!”迟江川停顿片刻、才解释道。 “啊分割这也能分割出来”郑悬舟有些迷茫,“难怪整个弘安镇在我看来、变得格外的安静、沉寂,就好像是进入了一座‘死镇’一般,原来是将其他凡人给‘隔离’了既避免了被凡人撞见修士战斗、同时还能隔绝风波避免误伤,还有这种能力这是哪条路径的能力啊” 迟江川还没回答,郑悬舟目光所及的那座沉寂小巷就陡然爆发出一声巨响。 轰隆隆—— 咔嚓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郑悬舟眼前看到的平静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难以捉摸的黑雾! 诡巢困阵与其布置,能够隐蔽气息、掩藏行迹,让外人无法看穿。这也就是为什么方才那位金脉大人、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还需要郑悬舟跑出困阵来求援。 金脉大人破掉了困阵,所以内里的详细情况也都随之暴露在郑悬舟的面前。 无边的黑暗寸寸湮灭! 内里的画面,豁然开朗。 秋剑与舞白瞳互相搀扶着,从破碎的黑暗中跳出。 此刻的秋剑,断了一条手臂,躯体上还有四五个成人拳头大小的血窟窿、在不断的流淌着鲜血,里面能够看到蠕动的内脏与冒着热气的骨骼,活脱脱就是个血人。 舞白瞳的状况没比他好多少,一只眼睛变成了血洞,腮边有一道贯穿左右、撕裂脸庞的狰狞创伤,半边牙床在贯穿伤口中若隐若现。 左手手掌齐虎口被切断,只剩一根拇指幸存、右手的整个手掌从小臂中间被切断。身上更是遍布着狰狞的、深可见骨的多个创口,血水不要钱似的从各个伤口处滚出。 郑悬舟眉头一皱,这伤势要放在他的身上、他早就去见阎王了!这俩人居然还能活着 迟江川一直在盯着场中,直到此刻才回答说:“‘行’之一途,第四境的名称叫‘切割者’,能力大概是将现实世界短暂分割成几个不同的世界,更具体的能力我了解不多。‘行’之一途是九大道中最神秘的路径,不是真正的此道修士,很难切实理解其能力……” 郑悬舟盯着秋舞二人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骨兄,他们二人的伤势也太夸张了,几乎是必死的伤势啊……可为什么他们还能活得好好的” 迟江川有些心不在焉的解释:“‘助命丹’的效果。” “助命丹居然能生死人肉白骨、这么严重的伤势都能保住,还能正常行走、谈笑风生”郑悬舟不解。 迟江川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前方那条小巷之间,他感受到小巷内有某种风暴在不断积蓄着,但一直都未曾爆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本能回答道:“‘助命丹’并无治疗效果,只是能大幅度加强自身某种能力。他们两个之所以还能照常维持生命,尽皆因为其本身能力。” “本身的能力”郑悬舟迷惑。 “对,他们两个都是‘民’之一途的修士。”这一次,没等郑悬舟多问,迟江川直接自顾自的开始解释。 “‘民’之一途,低境最注重的是自身,中境最注重的则是再生能力……至于高境,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据说那是真的‘民水君舟’,有振兴皇权的能力、也有颠覆皇权的能力。” “民”之一途上次江都领好像说过,禁军之中有能力做修士的基本都是“民”之一途……“民”之一途的高境居然有可能颠覆皇权 这一个瞬间,郑悬舟突然明白了“境界升迁法”存在的必要性。 “‘民’之一途也是九大道中相对来说最简单粗暴的,其前四个境界分别对自身的‘筋、骨、皮、血’进行更深层次的开发与提升,需要经历长久的打磨、吃苦耐劳。相比百花齐放、具有各种特殊能力的其他路径,民之一途前四境的能力显得中规中矩,大多都作用于体术方面。” “但是,所谓‘厚积薄发’,指的就是‘民’之一途。前四境界的积累,是为了第五境界的真正融合与爆发式飞跃。第五境名为:‘再生者’,会将前四境界对筋骨皮血的提升都合而为一,体质活性极其可怕,血肉与骨骼、经络的再生能力,就犹如路边野草,烧不尽、吹又生。” “第五境及以上的‘民’修,就是生命力最旺盛的修士。第五境的弱点在内海与心脏,除此以外其他的器官即便被全部撕碎,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再生出来。第六境时,周身上下则找不到弱点,除非用暴力手段将整个身体完全抹杀,否则几乎杀不死。” “‘助命丹’就是将那二人隐藏在前三个境界中的再生能力激发、助长、提升,才能让他们以现在这种状态保全性命。事后要以再生者血肉炼制的丹药治疗,便能让他们的创伤复原、肢体再生。” “对于经常需要冲杀在最前列的禁军与隐修司,都需要大量生命力顽强的‘民’修充当中层与底层力量。” 迟江川解释到这里,骨身突然微微一颤,话音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就连郑悬舟也感受到了在远侧小巷破灭的黑暗中,爆发出极其恐怖的真元大潮,顷刻间席卷整个弘安镇! 那气息的主人化作血影、直冲云霄。 似乎要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一道苍老而极具威严的声音,在小巷之内、陡然炸响:“司主大人,因何叛国!” 紧接着,高大的、身穿黑纹长袍的身影,在滚滚掀起的风浪之中直插而上。 目标正是前方的血影! 高大身影的脚下,整个小巷犹如碎裂的镜面,在郑悬舟的视野之中寸寸崩碎。 但将碎未碎! 小巷中的每一座房屋,都停留在了即将碎裂而没有完全崩散的那一个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凝滞了。 郑悬舟可以看清其上细密的裂纹、几乎碎成齑粉,但就是碎而未散。 黑暗完全褪去,诡巢困阵彻底消失! 小巷寸寸碎裂的沙土地面上,横陈着几具血修的尸骨。 他们的身体也同样是碎而未散的状态,整个躯体上遍布着极其细密的狰狞裂纹,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原地裂开,但其躯体就是凝而为散,还能保持整体。 天穹。 暗夜。 虚空。 弦月。 都在郑悬舟的视野中,裂开了! 寸寸碎裂、裂纹遍布! 细密如麻! 每个碎片,都在折射反光,折射出无穷无尽的斑驳光影!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刹那、被分割成了千千万万的细碎镜面! 郑悬舟瞪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天空、暗夜,全都……裂开了” 碎裂飞速蔓延,从半边云天、蔓延至整个眼前世界! 血影也在这斑驳的碎纹之中被禁锢,硬生生被遏制在无数折射反光斑驳的“碎镜世界”中。 迟江川颤抖着声音道:“这是‘行’之一途第六境,‘镜面人’的能力,我每次见到都惊为天人。” 突然! 被碎镜完全禁锢的血影,犹如水波、短暂涟漪后,就直接从虚空中消失了! 高大身影也化身成镜面,躯体有如碎裂的镜子,能够看到蠕动、飘舞的无数碎片。 他一闪、一现,跨越碎裂镜体,在血影前一刻滞留的位置浮现而出,可却扑了个空。 血影用未知的手段,挣脱了“碎镜世界”的束缚! 高大身影扭头望向一个方向,像是寻找到了目标!身影再度于斑驳的天空中飞速闪现,眨眼间就消失在郑悬舟的视野中。 “所以……那道血影是盗命者他逃跑了,而那位金脉大人赶去追了”郑悬舟辨别着眼前情况。 迟江川颤抖着音量,认真道:“不!血影不是盗命者、或者只是一道分身。我能感知到、盗命者还停留在原地!血影把‘他’给引走了,为的应该就是让盗命者逃生!” “血影的现身、会将梧阳城外的所有大修全部惊动!盗命者想在众目睽睽下,借助血影瞒天过海,金蝉脱壳!如若此刻不能抓住他,日后将再无机会、他将彻底逃出生天。” “我绝不能让其如愿!” 第五十七章 :郑兄弟,保重! “还在原地”郑悬舟略显奇怪的望向小巷,“那……骨兄,你想怎么做” 迟江川道:“稍后,你只需要站在巷外、将我丢入到小巷中,我会想办法贴上盗命者。在盗命者准备逃跑之前、引爆骨内气息,将他的位置彻底暴露出来!” 郑悬舟声音一滞,顿了顿才道:“骨兄,之后你会怎么样” “因为盗命者的缘故,我已成了叛国的朝廷钦犯,我的气息一旦暴露出来、自然将会惹来大修的注意。按照大齐律法,叛国是绝对的死罪,所有追缉之人都有先斩后奏之权。”迟江川解释道。 郑悬舟立刻明白过来。 一旦迟江川爆发自身的气息,那么会立刻招致大修追杀,它现在只是一截遗骨而已,会很轻易的就被抹除掉仅剩的残念。 而且,以迟江川残念的不稳定程度,爆发气息也将会遭受重创。说不准不用其他大修插手、残念都会自行消散。 他是要和盗命者彻底同归于尽。 郑悬舟眉头皱紧,“骨兄,你再想想,未必就没有万全之策!我觉得、总会有其他的办法,你没必要拿你自己作为诱饵去把他拉下水啊!肯定还有办法!” 迟江川沉重道:“时间太短,就算真的有别的办法、也未必能赶在他逃跑前实施,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我恨他!!恨到骨子里!你也许无法理解这种生命被人完全代替、糟蹋、蹂躏的痛苦!我隐忍六年,就是为了今日、我要报仇,报他污我身后之名的大仇!” 郑悬舟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可是骨兄,你再想想,就算你真的和他同归于尽了,你身后也还是顶着一个叛国之臣的名声啊!在史书上、你迟江川还是有着最为世人所不齿的一笔,你……” 迟江川淡淡道:“世间人如何谤我、误我,我无所谓,我只要他死,这就够了!” 一直以来,迟江川在郑悬舟的印象中都是个比较理智、睿智、冷静的人,可唯独提到盗命者时,他都会处在暴怒的边缘。 六年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都在忍耐,忍耐着一个看穿盗命者预谋、拉着盗命者陪葬的机会! 眼下,机会就摆在他的眼前,让他如何能再忍耐下去 “骨兄,可是……你再等等吧!也许真的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迟江川是郑悬舟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也是除了弟弟妹妹以外、唯一一位能让他信任的人。 虽然二人相处还不到十天,但迟江川绝对是他在这个位置世界上重要的指引者,意义深远。 他心里对迟江川是有所依赖的。 如果迟江川就这么离开了,郑悬舟会再度被初来乍到时的那种孤独感所笼罩…… 这个未知的世界中,再难有人能像迟江川一样对他有问必答。 骨身中,传来迟江川的幽幽一叹,“郑兄弟,我明白,时日虽短,但你我也算交过心、也算经历过生死。我拿你当我的兄弟、同袍。但还是那句话,你信赖、依赖于我,不是一件好事,我只是一块遗骨而已,我已经死了、六年!” “如果我还活着,也许咱们可以一起把酒当歌、举杯邀月,但我就只剩下这一道微弱的残念了!就算这次机会没能抓住,让盗命者逃脱了……我也没办法维持下去了。” 郑悬舟抿抿嘴,“骨兄,你是说……” 迟江川沉声道:“是的,六年了,我的残念一直在消耗,再加上方才困阵中的那一战……我能感受到浓烈的无力感,最多再有一个月,我便会彻底消散。这次机会如果没能抓住,我恐怕、无力回天。” “这几日以来,我真心为郑兄弟你解答各种疑难问题,正是因为我自知时日无多……我看得出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也太嫩了。我视你为兄弟,才会一直尽心尽力的传授,我希望你能有更多的保命之法。” “可惜万事终有归期,天道让我这一道残念侥幸留存六年时间,定是为了让我完成自己的宿命。而这,便是我的宿命!” 郑悬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他才点点头,嗓音有些沙哑的道:“我明白了,骨兄,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你说吧,具体怎么做,我……送你最后一程!” “更多的承诺,我给不了你,不过现在我也已误入局中、我会尽可能帮你查清真相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定会帮你洗雪身上背负的污名!” 迟江川突然笑了,笑声格外爽朗:“哈哈哈,好,没想到我迟江川活着时没遇到过几个好人,死后却遇到郑兄弟这样的好人。有你这句话,纵使魂飞魄散,我自淡然视之。” “伸手!”迟江川突然招呼道。 郑悬舟没想到身在异界的第一张“好人卡”居然是迟江川送出来的,他伸手进入行囊中,将不灭骨取出。 一颗火红色的光点突然自骨身上闪出,犹如一朵细小的火花、弹落在郑悬舟的左手手腕内侧。 嘶—— 郑悬舟倒吸一口冷气,感觉手臂传来一股炽烈的灼烫感,很疼,手微微一哆嗦、差点将不灭骨给甩出去,好在他强行控制住自己的动作。 不多时,手腕内侧就被那火花“灼烧”出了一个淡金色的奇怪花纹,又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纹样。 迟江川的声音很明显更虚弱了几分,又是解释道:“这是‘释忆印’,里面记录着我死前的几段记忆,有我四样法宝的具体位置。找到后、你只需将‘释忆印’贴合于法宝之上,便能使其认主。这世上、除了七境以上的至仙,就只有你才能让那些法宝认主。” “但你现在太过弱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法宝你能拿到、但你守不住、也未必能施展出其力量,我不建议你立刻去取。” “‘释忆印’中,我加了封印,在你拥有中境实力后,便能突破封印查看记忆。除了几件法宝的位置外,我还在其中留下了我生前苦苦寻觅的一桩大造化,是我想要却没能得到的,也同样送给你……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运气和实力能拿到了。” “言尽于此,郑兄弟,保重!” …… 小巷外。 郑悬舟双手捧着不灭骨,呼吸不由自主的剧烈几分,微一咬牙、他低低说道:“骨兄,来世再会。” ——你来世要是生在地球上,我就做你地球上的引路人!” 随即,他便将体内的真元贯彻于双臂经络之上,甩开膀子,将不灭骨丢进了小巷之中! 唰—— 已然褪去表面隔层,晶莹如玉、流光淡金的不灭骨打着旋,刺破黑夜,飞入横尸满地的小巷内。 郑悬舟咬紧牙关,按照一开始迟江川吩咐的,转头就跑,直直的跑出去三条街、这才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眼神之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悲哀感。 他不是悲哀于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修就此落幕,迟江川的一生纵然是惹人不胜唏嘘的,但正如他说的,他的宿命就是要与盗命者同归于尽,眼下能亲手拉着盗命者做垫背,他的宿命已了,可以撒手人寰、放心而去。 可能唯一的留恋就是尚活在人间的红娟吧 不过,没了那些有关迟江川与盗命者间的纷纷扰扰,以后红娟的生活或许可以归于平静吧…… 他真正感到悲哀的是,异乡异客那种无人可语的孤独感。 仔细想来,他能够信赖迟江川,不仅仅因为迟江川对他毫不设防、有问必答,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迟江川已经“死”了,只是一截遗骨,泄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郑悬舟才能够放下大部分的戒心与迟江川相处。 可未来,在这个充满诡异与恐怖的世界,又有谁还能让他像今日这般放下戒心呢 弟弟妹妹能吗 不能,长明令与皇陵投影的存在,永远不可能和他们透露。而且他们终归会有各自的路要走,就如郑安安被丹墨仙看重,也许即将远去…… “一号”能吗 不能,“一号”的目的是为了复国,是为了寻找亡国之因,是在利用他。所以“一号”只能是一条信息来源渠道、却并不能是他信赖的伙伴。 江都领周副统领“暴徒”“制衡师”“算师” 都不能! 在这些人的面前,郑悬舟有一层甚至好几层虚假的马甲,正因为有“马甲”,他才能与这些人相处,才能和这些人建立互利互惠的关系。 一旦抛去马甲,这些人没一个自己人。 他枕着右臂,斜斜躺在一座屋舍的瓦片中,先是看看左手手腕内侧的淡金色印记,伸手轻轻摸了摸、没什么不同的触感。 这才仰起脖子,怔怔望着小巷方向,静静等待迟江川以全部残念制造的“爆发”。 那“爆发”,也许正如他那波澜壮阔的一生一般炫丽吧 一秒钟…… 一炷香…… 一刻钟…… 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什么都没有! 一点反应都没有! 郑悬舟眉头皱紧,在房顶站了起来,真气汇聚于双眼、朝着小巷方向仔细打量……怎么回事爆发呢 出事了 另有情况 他有些不太放心,犹豫了一下,见小巷确实全无动静,他决定过去查看一下! 也许事情另有转机! 也许迟江川不用与对方同归于尽了! 想到这里,他眉眼间流露出些许激动,翻身跃下矮房、朝着小巷方向狂奔而去…… 第五十八章 :当机立断 动作尽量迅速的跑到巷子外。 郑悬舟感受到在远方的天际,有几道十分强大的力量交汇在一起,爆发了一波又一波的真元大潮。 看来,远方天际正在进行一场恐怖的战斗,各种山崩地裂的声音时时传来。 血影应该是被多位大修给碾压了。 看着一片狼藉、满是残肢断臂的小巷。 郑悬舟没有犹豫,提一口真气,将部分注意力分入“长明监牢”中,这是他目前最大的底牌。 遇到打不过的对手,他可以第一时间将对方封入进监牢内。 步入小巷。 小巷的整条路面都犹如支离破碎的镜面,而当他的脚走在上面的同时,地面又如同荡漾开的水波、逐步恢复原状。 诡巢困阵完全被破,又有那位高大的金脉大修打扫残局,除了迟江川方才提到的“盗命者”以外,应当不存在其他的麻烦。 他思考着将不灭骨丢入的角度与方向,大致判断出不灭骨的落点…… 踩着满是红青白三色浸染的沙土地面,感受着鼻间充斥着的、异常浓郁的血腥气,郑悬舟强忍住呕吐的冲动。 他知道,未来会遇到越来越多的此类场面,他必须习惯。 真元聚于双眸,他在落点范围的地面上寻找了半天,却毫无结果…… 不灭骨就这样神秘失踪了 “方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盗命者在明、骨兄在暗,按理来说骨兄肯定是掌握着主动权的!可为什么骨兄却神秘失踪了” 他仔细查找多遍,最终确定不灭骨真的失踪了! 小巷里异常冷清。 只有几具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状态停留在“碎而未散”状态的诡修尸身。 在他右手边不远处的一具诡修尸身、正闪烁着淡淡的血红荧光。 “那……那是什么东西对我存在天然的吸引力,应该是对诡修有一定作用的丹药、或者法宝。”郑悬舟现在心里很乱,意识还停留在迟江川的问题上。 但是谨慎的本能让他没有凑过去。 高大金脉在血洗困阵后,便去追踪血影了,肯定来不及打扫战场,这些诡修的身上一定有让郑悬舟感兴趣的东西,非常有“捡尸”的价值。 但,这里面暗藏危险。 这条小巷半天都没人靠近,也没见其他的皇命使赶过来,这本身就不太正常、除非一开始分好的四支搜寻队伍已全部团灭了,而其他的皇命使还在赶来的路上…… 要是等皇命使到位,见他出现在这里,他根本解释不清楚。不要给自己惹上难以解决的麻烦! 在隐修司内,一切以隐藏为主!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在地面上的各个角落小心搜寻一遍,还是全无发现,他准备迅速离开现场…… 不灭骨神秘失踪了,盗命者的这条线索就算彻底的断了! 也不知道盗命者到底有没有被解决掉…… 难道是骨兄被盗命者发现了、然后被盗命者悄无声息的抹杀掉了亦或者是、骨兄已经和盗命者同归于尽,但没有爆发出丝毫的气息 总之,今晚的事情,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他要尽早脱身,回去后再想办法了解情况、梳理线索。 正在此时。 咯吱—— 一道非常诡异的声音,从小巷南侧一家紧闭的商铺内传出来。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生嚼骨头。 咯吱咯吱—— 嚼的非常香。 一瞬间,郑悬舟觉得毛骨悚然,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下意识往远离那家商铺的方向退后两步。 这个声音来得太突然了! 在完全寂静无声的巷子中、也实在太明显了。 就算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还是被惊到……而也就是退后的这两步,让他的脚后跟刚巧蹭到一具诡修的尸身之上。 噗嗤—— 哗啦—— 血肉喷溅与稀碎流淌的声音传来。 郑悬舟猛地缩回脚,回头就看到那具“碎而未散”的诡修尸首已碎成了各种颜色与强烈恶臭夹杂的流体,流淌开来。 原来,只要轻轻触碰一下,“碎而未散”的状态就会解除掉这就是“行”之一途第六境“镜面人”的力量吗可以将人转化成为易碎的“镜面”,再轻而易举的将之粉碎 他心念电转,收回念头。 因为,他发现液体流淌的声音,与突然散发出来让人感到强烈不适的气味,似乎惊动了店铺里面的“人”。 原本嚼骨头嚼的很香的“咯吱”声,戛然而止。 这一刻,郑悬舟的呼吸和心跳都几乎暂停了! 他不能坐以待毙!在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时,他必须要视之以敌。所以,撤退是第一要务! 他将真元力量凝聚于双腿,尽量保持无声无息的朝巷口的方向倒退。 突然! 嘎吱—— 这一次不是嚼骨头了,而是木质门板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的尖细刺耳。 郑悬舟屏住呼吸,继续倒退。 脚步完全避开周边的所有诡修尸首,避免再出现任何声音,同时,他的大半注意力凝聚在长明监牢内。 在他的视角中,那家紧闭的店铺门板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里面仿佛有着无边的黑暗,难以看清通向何方。 但紧接着,郑悬舟就看到——一只猩红的、满是血丝的眼睛,从那道门板里透了出来! 一只带着近乎疯狂地“饥饿感”的眼睛,是人的眼睛! 但这眼神中透出来的意味、就仿佛只知道吞吃的野兽一般。 滴答—— 像是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郑悬舟听出来了,这应该是一滴口水漏在地上的声音! 在阴寂的黑夜里,极其明显。 郑悬舟感觉自己的心跳,随着这只眼睛的出现,暂停了两秒钟! 空寂无人、满是碎尸的小巷内,突然有家店铺的门板打开了一条缝隙,紧接着从里面露出一只带有疯狂饥饿感的眼睛! 这画面,未免太渗人了! 如果郑悬舟不是已然经历了那么多残酷的“死亡画面”的洗礼,估计能活生生被这一幕吓傻掉。 他脸上和身上的冷汗,在不受控制的滚出。 但好在他已有了应对经验,强作镇定,一双眼睛带出些许恶意与疯狂的瞪回去! 怕归怕,但气势上绝对不能输,不能让对方看出他心底的恐惧! 一大两小,三只眼睛隔空对撞在一起。 空气仿佛在此刻彻底冻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郑悬舟以为过了一个世纪,这漫长的对视终于结束了……门里的眼睛消失了,似乎是觉得郑悬舟没有威胁。 但门没关,就像是在等着郑悬舟进去一样。 咯吱咯吱—— 嚼骨头的声音再度传来,如果不是方才的眼睛太吓人,郑悬舟甚至觉得这个声音很下饭。 吃的太香了! 怎么办 郑悬舟突然有些犹豫,尽管方才的场景让他心里都有阴影了,但直觉告诉他,这只眼睛的主人、正在门里面啃骨头的这个“人”,对他的生命安全没有太大的威胁。 他从眼睛里读出了饥饿、嗜血、疯狂,但唯独没有读出危险,反而读出了某种善意……郑悬舟本能认为自己感觉错了。 “这个‘人’,是不是从很早之前就在这里了他是诡修不应该……如果是诡修的话,金脉大人不可能放过他……难道是漏网之鱼也不对,血修是以修士血肉做大补品的,见到我不可能这么冷静……应该要扑上来杀掉我才对!” “在我将不灭骨丢入小巷后,小巷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也许这‘人’看到了一些什么!” “他给我留了门,是表达某种善意、还是对我完全不在意、亦或是想把我骗进去吃掉” 怎么办 现在摆在郑悬舟的面前的,就是一道选择题。 第一,迅速离开这里。但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迟江川与不灭骨之间纠葛的最终结果,盗命者的线索没准要就此彻底断绝! 盗命者,是眼下郑悬舟想要了解“修史者”组织的重要途径。 而且,盗命者可能还活着! 这就意味着迟江川拼尽残余意识、可能都没有解决掉盗命者、甚至是被盗命者反杀了! 迟江川对他很好,亦师亦友,站在迟江川的角度,他不能把一切发生了的事当做没发生! 而站在他自己的角度,只有更切实地了解“修史者”组织,才能避免未来在与“修史者”组织打交道的时候死掉。 所以,有关小巷内的线索,他必须知道。 第二,进门。 但门里面可能存在着未知的风险! 正在他准备当机立断、做出抉择时,寂静的黑夜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是后续赶到的皇命使 也有可能是其他的诡修、或者对我更有威胁的存在! 这个时候想跑都来不及了! 相比即将到来的未知,郑悬舟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他深吸一口气,脚步无声无息的钻进那道打开着的木质门板…… 门板又无声无息的关上。 而就在门板关上的几乎同时,几道完全被阴影所笼罩的黑影,从两侧房舍之上跃入小巷! 黑暗无灯的店铺内,郑悬舟没看到任何人。 他下意识扭回身、眯着眼睛凑近木门上的细小缝隙、屏住呼吸朝外面张望。 透过木门的缝隙,他能勉强看到进入小巷的几道黑影。 他眉头一紧。 那几道黑影与“生吃肉馅”画面中,袭杀舞白瞳、生食血肉的人装扮一致! 是诡修! 他这个时候进门,应该是选对了! 而退一步讲……门里生嚼骨头、眼睛猩红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提前感知到有诡修将至,特意开门放我进来、避免我被诡修杀掉的 这么一想,这“人”还真是个好人 真的对我抱有善意 第五十九章 :不人不鬼 在心思百转间,郑悬舟分出部分精力,朝外看去。 还有一部分注意力放在身后。 要知道,那个嚼骨头的家伙、也还在这家店铺中! 尽管已基本判断出对方身上带出的善意……但是一向谨慎的郑悬舟也不可能完全不设防。 门外。 几个身着黑袍的诡修看着地面上各种碎成渣渣的同伙,压低声音讨论道。 “镜面人,是肖公。” “该死的,怎么这么巧、今日居然是他督阵” “我们到底是怎么暴露的,为什么这次皇命使察觉的这么快!” “此次计划万无一失,究竟为何会招致隐修司的注意难道宗门中有隐修司的谍子” 一个看起来像是为首者的诡修,黑色面罩下传来一声冷哼:“不论如何,我们也必须找到‘言之牌’!否则,宗门传承便将断绝于此,我们不能走!” “这里除了肖公,还有旁人来过!”其中一个黑影,走到刚刚因为郑悬舟的触碰而化成液体的一滩尸身前,突然警觉。“小心有诈,我们必须得走了!” 为首者颇为不甘:“近年来,宗门不断失利、损兵折将,就连‘言之牌’也……莫非当真是天要亡我” 前者拉住他的一只臂膀,催促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现在还是走为上!” 短暂的交流过后,为首者显然也非常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说撤就撤、毫不纠缠。 正当郑悬舟看到他们快步离去,准备长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分析一下、方才几位诡修透露出的信息,肩膀就猛地一沉! 寒冷如坚冰的气息、带着令人作呕的强烈恶臭袭来。 郑悬舟的全身肌肉在这一瞬间、同时紧绷! 因为,他意识到他的肩膀上,突然趴上来一个东西…… 体重非常轻、有点像一个小孩子,紧紧地贴在他的肩膀上,两条细瘦枯槁的小腿就死死地环在他的脖颈边。 虽然那双细小的腿没有用力、并无窒息感传来……但这突然凑近的“小孩子”,还是令他悚然一惊,呼吸差点暂停。 这一晚上,真是一波接着一波,也太过刺激了吧!他的小心脏,是真的真的受不了啊! 透过薄薄的衣衫,与脖颈、脸部肌肉的贴合,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肌肉极其冰冷,没有任何活人的温度! 冷的就像是死去很久、而且还在寒风里吹了好几天的尸体般! 湿滑的触感顺着脖颈冰凉入骨,有不知名的黏液在顺着他的领口滴滴答答的淌进了衣服里。 那酸爽! 令郑悬舟浑身的鸡皮疙瘩乍起一身,差点从原地蹦起来。 好在、他心弦紧绷,还能强行撑着心神稳定…… 但一颗心跳怦怦直跳、根本静不下来。手臂上和额头上的血管全都在一突一突的跳动! 呼—— 吸—— 剧烈的深呼吸好几下,郑悬舟才摆正心态,迅速理顺一片混沌的头脑、判断清楚眼前的具体景象! 咯吱—— 咯吱咯吱—— 细密的嚼骨头声音再度传来,而这一次的声音、就紧紧贴着他的双耳,让他听得清清楚楚、响彻大脑。 是那个“人”! 那个方才与他隔着门板“深情对视”的“人”! 现在,“人”就骑在他的脖子上!和他来了个人贴人的过分亲密接触!而且,还骑在他的脖子上啃骨头…… 郑悬舟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骨头被咬碎、有骨头渣子和口水溅到脸上……还能感受到,在咬碎的骨头内、有一滴滴冒着腥臭气味的液体落到脑门上,又滑又黏,非常恶心! 今天晚上经历的这种种事件,要是单摆出一件放在其他人的身上,说不准人都直接吓疯了! 郑悬舟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真是够硬,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勉强保持冷静,真是值得夸赞。 他心念电转……这家伙没有杀我、也没有对我动手、就是骑在我脖子上啃骨头这尼玛表达的到底是亲切、还是打算等啃完骨头再啃掉我从重量上以及肢体来判断的话,这好像是个小孩子但谁家小孩子就这么残暴的生啃骨头的 等等……“他”啃的不会是骨兄吧不不不,不可能,虽然没有见到、但我能闻到,“他”啃得骨头充斥着恶臭与腥气,和骨兄区别还是很大的。 寂静的空气中。 只有嚼骨头的声音、与郑悬舟几乎跳出心口的心跳声。 一人与一只疑似小孩子的奇诡生物,在幽寂的环境内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沉默。 仿佛在进行某种奇怪的对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郑悬舟的身上都被冷汗打湿透了,也没见肩膀上的“小家伙”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慢慢的,他提着的心也就一一点放下来了。 没动手!既然没有恶意,那就算这种“交友方式”特殊了一点,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嘛! “你……你是谁” “咯吱咯吱——” “你既然没有恶意,就干脆下来,咱们面谈吧,我对你也没有恶意。” “咯吱咯吱——” “方才你一直待在这家店铺中吗那你有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咯吱咯吱——” “……” “……” “你吃的那么香,我听着都快饿了,要不你分享一下怎么样” 短短几秒钟的对话,郑悬舟连续变换了好几种态度,尝试着与这“小家伙”对话。 但对方都一直没理会他,自顾自的啃着骨头。 直到郑悬舟说“分享一下”…… 嚼骨头的声音突然停了! 紧接着,一只瘦的几乎只能看到骨头、肤色偏黑的小手,将一根啃了一半的骨头摆在郑悬舟的眼睛前面。 仿佛在问:“你也要吃吗” ……卧槽有回应了还是个乐于分享的好孩子!这小动作……我特么居然还觉得有点可爱我是不是疯了 郑悬舟眯起眼睛,凝聚真元于双眸。 辨别一下那半截黑气缭绕的骨头。 骨头已被啃掉大半,但仍能看出剩余的结构非常扭曲、形成一个比较奇怪的扭曲角度。 其上附带着青黑色的血肉、内里还能看到略显软糯的髓质。 渗人的腥气与臭味不断钻进鼻腔,令郑悬舟脑袋阵阵发昏、只想去世…… “这好像,好像并不是人的骨头、至少不是活人的骨头,这起码算是个好消息,要不然我估计会成为这家伙的‘移动食堂’……仔细辨认的话……似乎有点像,诡物的骨骼结构呢” 在之前的死亡画面中,郑悬舟见过诡物。 而且江都领还给郑悬舟详细写过几种诡物的信息,那些诡物的形体虽然并不完全一致、比较飘忽不定,但有很大一部分是“类人形”的,看起来就像是从人体变异的。 它们未必都有头颅、但基本都有较为扭曲的四肢…… 最先打交道的那种“提头诡”,仔细回忆的话,似乎便是骨骼扭曲、腰背佝偻、身子呈现弓形的人体。 之前江都领给的那十二种诡物介绍上面还说过,诡物的身体特点是:骨骼形状扭曲、千奇百怪;血液焦黑腥臭、萦绕诡气;肉肤为青黑色、同样腥臭难当! 在杀灭后如若不以火烧尽,那些残缺躯体将有可能重新组合、拼凑,凝成新的诡物继续为祸。所以在杀灭诡物后,都要第一时间将诡物烧成渣子、一点不剩。 在经过短暂辨认后,郑悬舟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诡物的骨头!趴在他背上的小家伙、咯吱咯吱吃的贼香的,正是诡物的残躯! 诡物的残躯到底能不能吃……这个问题,郑悬舟从没问过江都领。如果真的问了、估计江都领会把他当成变态…… 因为在此之前可能根本没人想象过、居然会有“人”以诡物为食!这实在太…… “诡物你为什么要吃诡物呢就不怕吸收了诡物的骨血,会同样异变成为诡物吗” 郑悬舟半是提醒、半是套话、语气尽量温和的问道。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语气柔和、带着一些善意。环在他脖子上的两条干枯、纤瘦的小腿,缓缓松开了他的脖子。 一道小小的、佝偻的身影,从他的肩膀上跳了下去,再度扭身到角落处,自顾自的啃起那截骨头来。 就像个生气闹别扭不理人的小孩子一样。 呼…… 郑悬舟心底的一颗石头彻底落地。 他抖了抖身上湿透的衣服,也分不清到底是冷汗、还是这小家伙身上滑落的黏液了。 他双腿微微有些发软的看向那身影,仔细辨别。 嗯……应该是人,但看起来是侏儒。 身体发育比较畸形,两条手臂特别短,像是老鼠的爪子一样,只能勉强环在胸前,双手拿着的食物需要低下头去、费点力气才能吃到。 身材整体特别瘦、脊椎是弯曲的,可能永远无法站直。 掌骨和脚骨也都是弯曲的,同样伸不直。 至于那张脸,郑悬舟并没看到,因为对方是在背对着他啃骨头、就好像下意识在避开他的目光、不想让他看到脸一样。 郑悬舟一边小心的和对方搭话,也不管对方回不回话;一边换了几个角度、试着看清对方的脸。 终于,他看到了那张不人不鬼的脸。 第一感官是干瘦、皮包骨的那种干瘦、还有密密麻麻的褶子。牙床外没有肌肉,只能看到两排尖尖的牙齿在啃吃。 两只眼睛紧闭、似乎根本无法张开。 没有长眉毛。 而最让人感到惊悚的,是对方脑门上裂开的一只眼睛! 一只猩红的、满是血丝和饥饿感的大眼睛。 方才和郑悬舟对视的,就是这只眼睛! 第六十章 :第十大道将出? 翌日。 隐修司。 今日是晋文恕升任司主的日子。 所以一大早、隐修司上下便热闹起来。 晋文恕来到隐修司第一件事,不是走进准备齐全的司主阁、也不是与其他的隐修司同僚交流感情,而是第一时间来到隐修司后宅。 后宅,便是金脉的居所。 站在一所标注着金字“甲一”的宅院外,晋文恕白嫩而严肃的侧脸上满是庄重之意,双手合于一处,认真的行礼。 口中高呼道:“后辈末学晋文恕,特来拜会恩师,不知肖公可愿一见” 宅院内并无回应。 但紧闭的院门却无声打开。 晋文恕走入宅院内。 卧榻上。 一道高大的身影五心朝天、盘膝而坐。他的脸上如罩迷雾,让外人根本无法看清楚其模样。 晋文恕早年间见过肖公,曾亲眼看到过肖公的脸。在肖公突破镜面人整整一甲子后,肖公的脸裂开了。 哦不,不仅仅是脸,是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全都裂开了。 就如那些被肖公斩杀的敌寇,周身上下遍布着细密的裂纹,宛若细碎的镜面。令视之者为之胆寒,不敢近身。 自那以后,肖公时刻穿着厚厚的隐修司长袍、手上戴手套、脑袋上戴兜帽,从不将任何一点肌肤暴露于外。 脸,也自此长罩迷雾,令人无法看透。 晋文恕走进房内,在榻前一丈外,恭敬站定。他能感受到在肖公的身上、笼罩着血气。 ……肖公受伤了 “昨日一战,那迟江川竟强悍至此” 盘膝坐定的高大身影,肖公,淡淡点头:“在五位大修的围捕下,他尚且坚持了整整两个时辰。” “这……就算‘诛诡剑’迟江川的实力,在帝都大修中能排在前列,可无论如何也不该强到这等地步吧”晋文恕颇感奇怪。 肖公没有搭他的岔,冷静道:“而且,我等围捕那血影到最后,发现血影并非那迟江川的本体、而是一道分身。” “分身”饶是晋文恕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并非本体,仅是分出来的一道力量,便能拖住五位六境大修两个时辰迟江川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等隐秘” 一派平静的肖公,缓缓伸出两根手指:“仅有两种可能。其一,他一直在隐藏实力、实际已步入至仙之境;其二,他是诡道修士,而且是最顶尖的诡道修士。” “诡修……”晋文恕喃喃念叨、缓缓点头。 相比前者,他更倾向于后者。 至仙境界可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至仙谱上的至仙数量已有很多很多年未曾增减了…… 能做到这一步的,可能也就只有臻至化境的六境诡修了……可是,一想到有位六境诡修在帝都京畿要地一待就是这么多年,还根本没人发现其真实身份,他就不由感到心情沉重。 他意识到,自己这个隐修司司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背后,有一层无穷庞大的迷雾在一点点笼罩向他。 他看向肖公,“肖公近来身体如何” “一如既往。”肖公无悲无喜,冷静答道。 晋文恕眉头一紧。 不说肖公和他之间那份师生情分,单论肖公的硬实力,在帝都之内是绝对能堪当大任的,要是肖公不断衰弱……这背后的迷局就更难勘破了。 “还是如往常一般,逐年衰弱这可如何是好!不如……我代肖公向陛下请一道密旨,准肖公破高境” 肖公轻笑道:“若我要破高境,无人能阻我,天子也不行。”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六境圆满这么多年来,一直不破高境,并不是因为开平天子、乃至前几代天子按“境界升迁法”的严格拘束,不允许他突破,而是另有内情。 “那,究竟是为何……只要肖公破高境,寿命便可延长至数千年!何苦于像现在一般苦守于寿元将尽,等待力量缓慢消亡”晋文恕十分关切的追问道。 肖公现在的情况,就是因为寿元将尽,自身已镇压不住内海星轨了,所以才会出现身躯“镜面碎裂”的情况,所以实力才会逐年衰退!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突破寿元限制! 肖公却摇摇头,转向到另个话题:“近日,我发现了一条极强大的路径。” 晋文恕不明白肖公怎么突然转换话题,但他还是静静听着。 “这路径从前包含在无穷小道内,但未来……极有可能归入九大道、成为第十条大道。” 晋文恕的瞳孔微微一缩……这,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肖公看出这条小道修成是能够飞升成仙的! 这可是修士界开先河般的伟大发现! “但这条路径很邪,太邪了,一时竟让我有些难以分辨究竟是正道还是诡道。”肖公的话音有些为难。 晋文恕认真点头:“肖公不妨具体讲讲,此条路径、应当如何修行” “在天下修士界,如何界定正道与诡道”肖公反问。 晋文恕恭敬回答:“与人为善、自立修行、不伤无辜、与诡物为敌、有诫律与必行律督导、有完整路径可以成仙的,便是正道。” “反之,气息阴邪、以谋夺无辜之性命强化自身、残害生灵、且与诡物一脉同流气息相近、并无任何诫律约束、升至高境将引发天人共怒永不可能成仙的,便是诡道。” “介于二者之间者,则为其他诸小道。” 肖公缓缓抬起头,迷雾笼罩下满是裂纹的一双眼睛,灼灼的看向晋文恕:“那,若有一条路径的修士,以诡物为食物、却并未伤及任何无辜性命,虽与诡修气息相近但和诡修势不两立,此路径,是正道还是诡道” “这……” 晋文恕有些迷茫,一时竟有些难以判别。 以诡物作为食物这尼玛也太凶残了吧! 就连他这样的大修,都很难想象诡物那等充满阴诡、腥臭的躯体居然还能当食物…… “如若真有这样的路径,而且如肖公所说、在未来能成仙的,那……这将是一条比‘恶’途还要更具争议、更加亦正亦邪的正道路径!” “尽管难以置信,但我认为,其应当归入正途!” 肖公微微侧过头,看向某处,口中低语:“正道啊……” 晋文恕辨认了一下肖公的目光所向,那方向,似乎是昨日才有诡修出没过的弘安镇啊 难道在弘安镇中,有“以诡物为食”的修士 …… 弘安镇。 江家老宅中。 郑悬舟和不人不鬼的“小家伙”隔空对视。 小眼瞪大眼。 双眼对单眼。 昨晚,他和“小家伙”打过招呼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和这“小家伙”结下了友谊。 就好像在郑悬舟的身上、有十分吸引对方的东西一样…… 不论郑悬舟去哪,他都一边抱着骨头啃、一边紧紧跟着。无奈之下,也为防暴露自身,郑悬舟就只能将他带回了家。 这一夜着实太费神费力,他回到家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来时,就发现“小家伙”居然已和弟弟郑亦煊打成一团。 俩人在院子蹦蹦跳跳、一起玩耍,不亦乐乎。 “小家伙”那个十分吓人的外貌,如果摆在其他小孩子面前,估计早就给人家孩子吓尿了。 可能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们家煊儿这种极品缺根筋的孩子,才能完全不当回事,反而把“小家伙”当成是一个非常好的玩伴。 凌晨时分第一次见到“小家伙”时,郑悬舟能从对方身上读出一种镌刻在dna中的孤独感,正因如此……“小家伙”带给郑悬舟的第一感观不是“吓人”“形貌可怖”,而是“可怜人”。 尽管这世上有很多奇诡之事、奇诡之物…… 但出生在二十一世纪和谐社会的郑悬舟,能够判断出“小家伙”并非那些奇诡之物,他就是人,只不过是患有严重先天疾病的人。 这种畸形化的先天疾病,在这个充满封建迷信的时代,到底会收到多少冷眼、多少伤害,光是想想就让郑悬舟有些恍惚。 但就算被人欺骗过、伤害过,有极其深刻的孤独感,他却还是能在郑悬舟说出“要不要分享一下”的时候,直接将手里啃吃的骨头递到郑悬舟的面前。 或许在“小家伙”的眼中,这就是他对其他人表达友善、温柔的最直观体现了吧 身处至暗中,仍能温柔待人。 这也正是郑悬舟当时,能感觉对方有些可爱的原因…… 阅小说无数的郑悬舟,并不乏想象力,虽然“小家伙”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但郑悬舟还是从对方的身上读出很多辛酸的经历。 不过郑悬舟是个谨慎的人,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心理。如果昨晚不是太累,也确实情况不允许、时间来不及,他是不可能直接把对方带回家的。 醒来时,他甚至还在懊恼怎么就做了这么个草率的决定,就算是带回家、也应该找个笼子关起来啊!或者直接将之囚禁到长明监牢啊! 但,一觉醒来…… 当他看到“小家伙”和煊儿在院子里打打闹闹、玩的非常自在时,他心里的警惕就无声无息的消散了大半。 什么不人不鬼的怪物啊这不就是个小孩子嘛! 他决定试着和对方交涉一下、详细了解深夜在小巷中发生的情况。 第六十一章 :抽丝剥茧 郑悬舟和“小家伙”认真交涉了半天。 但“小家伙”的嗓子中只能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倒是会写字,写的歪歪扭扭的。 郑悬舟勉强辨认许久、也只能认出他的名字叫“棉花”。这还有点卡哇伊的名字,确实和他的形貌特征不太吻合。 郑悬舟并没纠结这问题,他真正纠结的还是迟江川…… 可看棉花的状态,根本无法进行更多交流。除非,发现其他的线索……否则这个问题就只能半道终止于此了! 放眼全天下,或许也就只有他、以及之前聊过此间问题的“一号”,才能明白这整件事情的重要关节。 也不知道长明官几位高层,彻查秘卷库、是否有发现……要不然,迟江川与盗命者之案,可能真就成为了一桩悬案! 郑悬舟坐在院中,陷入沉思。 “棉花”身上,肯定还能找到突破口……读取记忆嘛就算郑悬舟真的有类似读取记忆的能力,但那也得先获取棉花的信任才行。 棉花这小家伙看起来可怜得很,还比较单纯,对这样的人,不能用手段或者套路……得慢慢来。 再或者,等郑悬舟再多了解有关修士界的知识,也许能找到某条路径的某种能力、是能够复原当天情景的。 这都是有可能的! 退一步讲,还有笨方法可以尝试。 就比如:每天教棉花写字认字,总有一天能看懂棉花写的字。 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办法总比困难多。 想到这里,他又稳下心神。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面玩耍,他就一直在院子里面修行。 按照之前迟江川教给他的修行之法修行。 训练不能停! 没了迟江川,再遇到像昨晚那样的情况,他就几乎只能束手待毙。 自身的实力、必须要更强大,才能有所退路。 …… 傍晚。 观察了大半天,又训练了大半天。 精疲力竭的郑悬舟泡在大号浴桶之中,泡热水澡。 这一天下来,棉花除了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以外,其他的都很正常。棉花似乎不食人间烟火,就只吃诡物的残躯。 啃完了昨天那根骨头,他像是没有“存货”了,一整天都未曾进食。 不过,郑悬舟一直给他留了饭菜。等棉花饿到一定程度,估计也就不会“挑食”了。 浴桶边,在手可以触碰到的位置上。 摆着一壶酒,以及外围修士的腰牌。 郑悬舟先是倒上一盅,在浴桶中撑着坐直。 将酒水洒在旁边的沙土地面上,喃喃道: “骨兄,一路走好。你放心,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 “我向你保证,我定会想办法为你查明真相、也定会尽可能的为你洗雪身后污名!” 敬“已逝之人”三杯后。 郑悬舟再度靠在桶沿边,虽无法确定迟江川已彻底魂飞魄散,但郑悬舟觉得魂飞魄散的可能性极大。 他一面略带惆怅的自饮自酌,一面思考着脑海中错综复杂的线索。 “昨日逃脱的血影是盗命者的一道分身,真正的盗命者成功骗过了那位‘镜面人’。那几位后来赶到的诡修说过,‘镜面人’是叫‘肖公’,姓肖日后也许可以想办法在帝都内打听一下‘肖公’的有关消息。” “骨兄说过,‘肖公’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前辈,更是隐修司的资深金脉。我虽不想惹是生非、也不想在隐修司内太过张扬……但若是日后因为某些原因,不可避免的要升级腰牌、在隐修司内走得更高,那‘肖公’也许是可以抱上的大粗腿,其人品、其实力是经过骨兄认证过的。” “嗯,想办法搭上‘肖公’,这是一条可行的道路,不过目前距离我太遥远,先不去想。” “盗命者……既然是为了要牵制多位大修,那么必然实力匪浅,想要分出实力如此强大的血影,就算是盗命者估计也是自损八百,所以他留在原地骗过‘肖公’的原身,所剩实力不会太强。” “既然实力不强,他又是怎么发现处在暗中的骨兄呢这中间总有些说不通的地方……难不成,盗命者实力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亦或者……盗命者,还有同伙!” “对了!”郑悬舟脑袋里灵光一闪。 同伙,就是同伙! “我一开始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盗命者这次如果真顺利逃走了,与那些在弘安镇中隐藏、伺机对隐修司皇命使施以暗杀的诡修,绝对脱不了关系!” “但,我当时听到过那几位诡修的对话,他们出现在弘安镇的主要目的,似是为了一个叫做‘言之牌’的东西!这个东西对这伙出身于同一宗门的诡修,十分重要!” “可,这个‘言之牌’又是干什么的呢‘言之牌’与‘盗命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突然出现在现场的棉花,又是怎么回事他在午夜过后的时辰、出现在刚出过诡修的小巷内、啃吃诡物残骨……出现在那里的时机,实在是太诡异、太奇怪了!” 一切问题追根索骥,逐步分析到最后,仿佛又回到起点——棉花。 棉花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到底是偶然,还是说棉花在诡修、“盗命者”这两伙人间扮演了一个未知的角色 理清思路后,郑悬舟将昨夜情况细分为三条线索。 第一,盗命者,这是事关“修史者”组织与迟江川身上悬案的关键线索,也是目前郑悬舟最需要知道的。 但目前与之相关的线索太少太少。 第二,出身同一宗门、隐藏在弘安镇的诡修。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言之牌”,可为什么又会帮盗命者逃生 郑悬舟之前就猜测过,盗命者所在的“修史者”组织,极可能就是一个诡修组织。 难道说“修史者”,和诡修们提到的“宗门”有密切的关系 甚至……脑洞大一点,“修史者”也许和“宗门”就是一丘之貉 这伙诡修本身就是“修史者” 刚想到这里,郑悬舟就在心里打消了这个判断。 从“盗命者”与“玄龙教”两条线上,“修史者”组织带给郑悬舟的印象就是四个字,神秘、隐藏。 “修史者”组织不可能这么高调的以一个诡修宗门的形式存在,这个诡修宗门就算和“修史者”有关系,充其量也就是最边缘的力量,与“修史者”核心差之万里。 但,通过这件事情,让郑悬舟得到了又一个相当重要的线索——“修史者”组织也许非常庞大,外围还有数量未知但一定不少的诡修与之相策应、相联系!” 正因如此,这个线索还可以逆推——也许找到诡修的“大窝点”,找到一些诡修的高层领导者,就有可能探知到有关“修史者”的机密。 “修史者”就算再神秘,但既然平时需要这些外围的诡修从旁帮助,那就绝对会露出马脚来! 高境界的诡修、诡修宗门的高层,或许对“修史者”有些了解! 这是一条可以深挖的线索! 另外还有一点,“言之牌”。 既然诡修宗门对这个“言之牌”如此看重,那是否代表着,“言之牌”对“修史者”组织也会有某种作用呢 如果能找到“言之牌”,是否就将意味着郑悬舟在“长明官”和“修史者”的纷争中能够占据一部分主动 第三条线索,就是棉花。 棉花到底是属于哪一方的 “修史者”组织不像。 诡修宗门也不像。 难道他只是个纯粹的局外人、路过纯属巧合也不可能! 有禁军严密看管、再加上前阵子刚来了一次大清扫……弘安镇内出现诡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么……棉花又是从哪里找到诡物残躯充当食物的呢 这一天观察下来,郑悬舟发现棉花的灵智也就和郑亦煊彼此彼此,远没达到成年人的地步,比较单纯天真。 他能在方圆数百里都不见诡物的地方,找到诡物残躯当食物,这一点绝不简单…… 或许,有可能是有人在给他喂食! 对! 喂食! 除了有人特意留下诡修残躯,给棉花喂食以外,找不到第二种合理解释的方法。 那么……喂食者又是谁 喂食者,和将棉花带到小巷之中的人,也许是同一个人! 郑悬舟一阵抽丝剥茧,终于觉得自己的头脑思维清晰了! 想明白了很多错综复杂的线。 那么,综合来看,在当时那种混乱不堪的局面下,能将棉花带入小巷、留下食物、但后来一直没再管棉花的人,还能有谁呢 郑悬舟展开排除法,将小巷中可能出现的所有人逐一分析…… 诡修如果和棉花真有关系,走的时候也会带上棉花。 盗命者作为朝廷头号通缉犯,自己都自顾不暇,还能带个棉花、还能成天有时间给棉花找到诡物残躯投喂扯淡呢! 深夜接任务、地毯式搜查的隐修司十人小队不可能。 这么来看,答案似乎就只有一个了! 那位任务督阵、杀入诡巢困阵、最后追逐血影而去的“镜面人”肖公! 前面才刚想到、以后有机会的话,要抱一下肖公的大腿,没想到就这样和肖公产生了联系。 ——肖公既然还会给棉花投喂,连做任务督阵时,都贴身带着棉花,自然对棉花很是看重。可现在,他却放任棉花跟我回家、到现在也没追过来、更没将棉花带走,这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 第六十二章 :风华绝代 肖公很可能已经因为棉花的原因,在关注他了。至于这种关注到底是好是坏,郑悬舟也无法判断。 但既然肖公对棉花非常看重,那他只要对棉花好一些,就不会有大问题。 而且,棉花现在莫名其妙的跟着他回家、跟煊儿打成一团,这也许是肖公乐于见到的事情……直觉告诉郑悬舟,要不了多久,肖公很可能会来见他一面。 将情况说明清楚。 深夜。 郑悬舟直到炭火都完全熄灭了,才软绵绵的从浴桶中爬出来。 余光瞥见腰牌上闪烁出一抹黑色的幽光,他眼神微微一动。迟江川和他讲过外围修士腰牌的各种反应、以及皇命使腰牌的反应。 黑色幽光,代表着“任务彻底结束,功勋正式下发”。 他的一缕意识涌入到腰牌内,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对应信息。 “三十五点。” 这是目前腰牌内的功勋点数,记入累计功勋。 所谓“累计功勋”,指的是从接受腰牌开始,获得的所有功勋点数。不会随着功勋的消耗而降低,这是一个持续提高的数字。 并不是将功勋点数消耗一空,累计功勋就会清零。 而累计功勋,才是效验等级晋升的关键。 功勋则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能到隐修司分部兑换修士资源,也能转赠他人。 在隐修司内部,就有功勋的互相流通,比如低境界的皇命使想向高境界的皇命使请教、就可以委以功勋相许。 “癸级上”。 这是腰牌的等级。 迟江川说过,从癸级晋升到壬级,需要累计功勋达到五十点。 外围修士的一次任务,会给五点到十点不等,具体视任务难度、个人贡献而定。 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至少要五次任务之后才可能晋级……功勋在朝廷的“购买力”可是非常高的。 但眼下,郑悬舟只执行过一次任务,却直接得到了三十五点!相当于正常任务能获取的最高功勋的三倍多! 这对外围修士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我真的想低调,奈何条件不允许啊! 郑悬舟收起腰牌。 “这次任务能够取得这么多功勋,八成是因为我给肖公通风报信,起到了较为关键的作用,这属于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以后的任务,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他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 …… 翌日。 晌午。 郑悬舟在梧阳城铜壶坊总号,见到了妹妹郑安安,以及丹墨仙的两位弟子。 那是两位面罩薄纱的小姐姐。 其中一个穿着浅绿色长裙的小姐姐,和郑悬舟说道:“师父清晨时分有事外出,本来说一个时辰便回,但到现在还未归,还请郑先生稍候片刻”。 另一个穿着水墨风白底长裙的小姐姐,则给郑悬舟倒了一壶茶。 顷刻间,茶香飘满整个房间。 似乎就连此方天地的灵气,都变得活跃起来。 此茶,绝不简单! 郑悬舟沟通长明令的力量,分辨出这二人最起码也是中境的实力。 但却还是很有礼貌。 对郑悬舟这么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平民,都能礼貌、温柔以对。 并没有印象中,出身名门的桀骜不驯。最关键的是,颜值还很能打…… ……不愧是世所传闻的绝代佳人,隔着面纱都能感受到呼之欲出的少女感与超高“颜值”……郑悬舟下意识瞄了一眼,两位小姐姐裙下摆露出的两条白皙粉嫩的小腿,默默移开目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郑悬舟喜欢美的事物,但也不会失礼。 两位小姐姐并未打扰郑家兄妹相见,朝着郑安安点点头、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后,便退出了房间。 郑悬舟将注意力转回自家小妹。 郑安安的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身上穿的衣服、从麻布的破烂民夫衣服,换上了一看就非常珍贵的上等丝绸所制的浅粉色长裙。 原本不着任何装饰的脸上、身上,也佩戴着许多贵不可言的饰品,有些饰品一看就不简单,隐隐有沟通天地的作用。 应该是低阶法宝。 饰品、衣着、装扮,搭配在一起,确实将本就天生丽质的郑安安打扮的宛如绝代佳人、天上仙子一般。 当然,和方才的两位小姐姐比起来,郑安安还要略略逊色一筹。 安儿的年龄比较小、身体发育还不完全,所以女人的优势还没有彰显出来;皮肤因为之前在民夫村待得几年,没有特别保养过,略显粗糙;脸蛋儿上面还有难以褪去的青涩。 郑悬舟眼睛微微眯着,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此刻的安儿、真的很“仙”啊。 “安儿,没受委屈吧” 方才有两位小姐姐在的时候,郑安安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两位小姐姐一走,满身“仙气”的她就立马犹如乳燕投林,扎进郑悬舟的怀抱里。 “大哥……我好怕呀!” 香风满面,郑悬舟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怎么了和我说说,是丹墨仙前辈欺负你了嘛” 郑安安红着眼圈摇摇头,“前辈她,她对我特别好,但就是,就是……不如和哥哥、弟弟在一起那般亲近。” “而且……” 她抖抖身上的衣裙、以及各类如鸣佩环的饰品,“大哥,这身行头是前辈她……” 郑悬舟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们安儿不是会随意要外人礼物的人,这些肯定都是丹墨仙前辈硬塞给你的吧不过,我觉得只有这样的装扮,才能配得上我们安儿的漂亮脸蛋儿” “之前在民夫村,才是委屈你了。” 郑安安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仰起头,认真盯着大哥看,有些小小的紧张:“大哥,我……” 她吞吞吐吐有点不太好说。 郑悬舟又是轻声安抚了一下她,随即才很认真的问道:“丹墨仙前辈和你之间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所以,我今日过来其实就是问你的意见的,你什么想法” “你想不想拜丹墨仙前辈为师如果你想,我觉得这会是你一桩不错的机缘。而如果你不想,我……也会想办法让你摆脱现今的困境,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小丫头眉头皱紧,愣愣盯着大哥看了半天,这才说道:“这两日,在丹墨仙前辈的引导下,安儿……见识到了一个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世界,对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安儿的心里其实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但安儿也因此明白了一些事情!明白了为何近日以来大哥会变得越来越奇怪;也明白了为何从前那个与咱们一家毫无关联的禁军都领、会给咱们家送钱……” “大哥一定是修士吧,而且一定是个实力、境界绝对不弱的修士吧” 郑悬舟保持沉默,没有明着回答、但也没有否定。 郑安安立刻从这个态度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所以也非常认真地说道:“这几日留在这里、安儿就一直在思考,到底应该做何选择呢” “其实初来时,听到丹墨仙前辈希望安儿能拜入门下,安儿心里满是惆怅、紧张、担忧,这或许是对远离故土、对未来的一片陌生世界的畏惧……也是出自于对大哥还有小弟的不舍。” “扪心自问,安儿真的想常伴在大哥左右、服侍大哥、照顾幼弟,咱们一家三口永不分离……但自从安儿了解到天下的另一面后,安儿越发明白,如此想法过于奢侈了……如果安儿成天只想要平平稳稳的生活,那可能会平白成为大哥和小弟的拖累的!” “安儿……”郑悬舟刚想说点什么,却被郑安安非常认真地打断道。 “我知道大哥想说家里的责任、可以由你一人担之,但自父母亲人离去后,大哥与小弟就是安儿在这天下间唯一的亲人了!安儿也想承担一份责任。安儿也想为大哥出一份力。” “如若虚度此生,未来、我只会与大哥越来越遥远。安儿不愿如此……这几日下来,安儿明白,丹墨前辈是真心收安儿为弟子,安儿也想在未来、做一个能帮得上大哥、对大哥有用之人!” 郑悬舟看着她十分诚恳认真的样子,缓缓点头。 “好,我知道了,稍后见到丹墨仙前辈时,我会与前辈将你的想法说明。既然决定了……大哥尊重你的选择。” 安儿乖巧的点头:“一切都听大哥的。” …… 一个时辰后。 铜壶坊后院的一间单独的议事厅中。 郑悬舟见到了这位、闻名天下已久的丹墨仙子。 他搜肠刮肚了半天,想要找个适合的形容词,但奈何自身文化程度不高……他只能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卧槽!” 这也太美了! 那是一种非常独特、但又确实存在的美感。 即便她罩着面纱、让人根本无法看透其面容,可还是让郑悬舟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风华绝代”。 看其身上的穿衣、首饰搭配、与其裸露在外的肌肤,真可谓冰肌玉骨、出水芙蓉。 皮肤简直嫩的让人想啃一口,甚至比刚出生的婴儿肌肤还要粉嫩。 两条笔直修长的大长腿,笼罩在薄薄的、带有穿透感的白裙之下,引人无限向往。 尽管郑悬舟的拼了命的想要避开目光,但还是莫名其妙的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如果不是长明令在无形中,帮助他压制住对方身上对于男人的绝对吸引力,他恐怕会出一些洋相的…… 但好在,他还能保持镇定,强行移开目光。 第六十三章 :奈何她给的太多! 一炷香时间后。 丹墨仙指着桌案上摆着的、堆成一座小山的修士资源。 “这些,可够了小郑先生,本座是真心收徒。” 郑悬舟有些发愣。 丹墨仙这是为了打动郑悬舟这个当哥哥的,故意拿出来修士资源相诱惑 我郑悬舟,又岂是看重这些资源的人 我看中的是我家安儿,能否得到正确的教导! 而且……什么时候拜师收徒这种事、居然是收徒的那一方要送礼了一般不都是拜师的一方要送礼打点上下吗 这画风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他摆摆手。 “不是,丹墨仙前辈,其实你误会了……” “少了嘛无妨。”丹墨仙薄纱之下的眼睫轻动。 弹指间,便又是一座“小山”,被两位弟子搬到了桌案上。 “不是,前辈,我想说的是……” 丹墨仙再度弹指,旁边的地板上摆上第三座“小山”。 咕咚…… 郑悬舟吞咽了一口唾沫。 这尼玛就是财大气粗的体现吗 而就在他短暂发愣的瞬间,另一侧的脚边出现第四座“小山”。 郑悬舟终于说道:“前辈,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他本来还想以郑安安兄长、长兄如父的身份来摆出姿态,为妹妹的未来多争取一下。 但奈何丹墨仙实在给的太多了…… 颇有种“用钱砸人”的感觉,而偏偏被砸的郑悬舟还觉得很爽,一点也没觉得丹墨仙失了分寸。 用资源砸人的上位者、和一毛不拔居高自傲的上位者,选哪个 傻子都知道。 对此,郑悬舟很想说:富婆,饿饿,饭饭。 呸! 我到底在想什么 丹墨仙的这个态度很明显就是“非郑安安不收”了,这种情况下,大概率会好好善待郑安安的,郑悬舟这个做兄长的也就基本能放心了。 至于沾妹妹的光,吃一大堆的修士资源……这一点,郑悬舟倒是比较看得开。 不会矫情的不收。 丹墨仙见他态度诚恳,才收住无处安放的玉白手指。 “那,小郑先生的意思是……愿意令妹入我铜壶仙宗门下” 郑悬舟把脑袋里想好的谈判技巧都扔了。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根本无需套路。 足够诚恳、足够认真就好。 “虽然俗话都说,长兄如父,但我从来不会轻易为弟弟妹妹做决定,他们的路应该由他们自己来选择。” “故而,在今日见到安儿时,我便第一时间问起她的意向。她愿意拜入前辈门下、也愿意信任前辈。晚辈爱屋及乌,自然也愿意信任前辈。” “不过,晚辈还有一个请求。” “小郑先生请讲。”听到郑悬舟的话,丹墨仙明显高兴了一些。 “不知可否先让安儿与我回家住上几日,她是看着幼弟长大的,几乎从没离开过幼弟,这几日不见,安儿有些想念幼弟了。” 郑悬舟认真道。 丹墨仙笑了,纵然薄纱下的脸蛋儿根本看不清楚,但郑悬舟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个笑容非常美。 房间中的温度都因此而有所升高,暖意融融。 “这是、人之常情。” “本座、还会在、梧阳城待上一个月,这一个月时间、她可以往返家中与铜壶坊两地,本座会正式让她踏入修行之道。” “下月中旬,本座会带她归宗,以后、则需要、常年待在宗门中,除非宗门有外出历练的任务、或是她修行有成可以闯荡江湖,否则不会轻易离开宗门。” “另外,小郑先生、也不必担心、再也见不到安儿,铜壶仙宗的大门时刻向小郑先生敞开,随时欢迎小郑先生探亲。” 郑悬舟长呼一口气。 大宗门之人,确实很有气度! 不过,总感觉丹墨仙说这些长篇大论时、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这我就放心了,感谢前辈体谅。” “既如此,本座还需向小郑先生借一物。”丹墨仙道。 郑悬舟眉头一挑,“管我借东西不知前辈想要什么” 丹墨仙云淡风轻的点点头,“借一滴血。” 说着,丹墨仙屈指一弹。 郑悬舟的掌心处便有一滴血珠弹飞而出,同时、丹墨仙的手中出现了一个小布袋。 血液滴入布袋,令郑悬舟头脑一紧。 似在无形中,与那布袋产生了精神联系。 下一秒,房间中的四座“小山”消失,布袋也悬空在郑悬舟手边可以触碰到的位置。 储物法宝储物袋 阅小说无数的郑悬舟明白过来,“前辈,这……” 丹墨仙温和笑道:“本座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这些修士资源、就当给小郑先生留个念想吧。本座在其中、留下了一样信物。” “日后小郑先生、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来铜壶仙宗、也可以在天下各地的、铜壶坊分号,拿取价值在一千两银子以下的卖品。” 郑悬舟抿抿嘴。 丹墨仙说话还是很奇怪! 断句很奇怪、语气也很奇怪。 不过此事了结,他倒也没想太多。 …… 两位丹墨仙弟子相送,郑家兄妹离开铜壶坊。 一向文文静静的郑安安,很难得的紧跟在大哥身边,蹦蹦跳跳的。 小嘴儿还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两位小姐姐回到议事厅中。 却见到丹墨仙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吸溜—— 丹墨仙的薄纱下,传来吸口水的声音。 年龄稍长的浅绿长裙少女说道:“师父,你的恐男之症还没有缓解吗孙老头果然是个庸医,这点小病都治不好!” 丹墨仙声音打颤的道:“其实面对貌相不合者,本座这才叫‘恐男之症’;面对小郑先生这般貌相出众的俊彦,本座应该叫‘馋男之症’才对。” 水墨白底长裙少女下意识一捂脸。 “师父,小郑先生还未曾及冠……” 丹墨仙轻咳一声,身躯还在微微发颤,朗声道:“世间之人,皆有爱美之心,管他年龄如何只要是美好的事物,本座就愿意欣赏。欣赏,只是欣赏而已!” 世人皆知,丹墨仙子在面对异性时态度很冷淡,很少说话。 包括方才不等郑悬舟解释,就连着三次增加修士资源,皆是因为丹墨仙有个很关键的弱点——她害怕与男子面对面交流。 非常容易变成小结巴,说起话来磕磕绊绊。 心跳也忍不住跳的飞快。 极其羞赧、畏惧。 当然,在战斗时,她英勇无畏、无论对手是谁都能狠辣出手。 但唯独在日常生活中,异性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所以,她一直在避免与异性相接触。 宗门中的很多事情,都是交给心腹的弟子去处理;在打理铜壶坊的生意时,也都是她居于幕后、而几位弟子照她的吩咐去处理。 也正因为不想与任何男人接触,她才会立下她这一派的门规:七境之下,不可嫁人。 早些时候,她也并不是有要事外出、没能第一时间来见郑悬舟。 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见面之后、该怎么和郑悬舟相处罢了。 郑安安是个美人胚子,与她同父同母的哥哥怎么可能差的了别看丹墨仙子恐男,但她也还是个资深的“颜控”! 后来还是在铜壶仙宗“药堂”孙乾给送来“冷心丸”作用下,才能顺利与郑悬舟见面、才能与郑悬舟冷静而谈的。 这“冷心丸”,是“药堂”专门为丹墨仙子这种特殊情况,而特别研究、炼制的丹药。 主要作用是:让丹墨仙子在面对异性时,能够强作镇定;在遇到颜值很高的小哥哥时,也能稳固道心,避免春心萌动…… 水墨裙少女从怀中掏出小玉瓶,一连倒出五颗珠玉琉璃般的青色丹药。 “师父,您该吃药了……” 丹墨仙伸出小手,将她递上来的手拍到一边。 “本座现在不需要!” 浅绿长裙少女提醒道:“师父,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丹墨仙郑重其事的点头。 “没错,正事。方才那小郑先生的貌相……不是,本座是想说,小郑先生身上并无任何修士气息,也许只有以真元探看、才能突破其伪装、看穿其真实实力,不过此举稍显失礼,初次见面,本座不能如此草率。” 两名少女弟子心中腹诽:是心跳的太快了、太馋了,才根本没顾上吧 “而且,见面时、本座并未刻意收拢气息,她却还能在本座的天生媚相前移开目光……” “这说明,他非常不简单,自身实力也许已达中境,身上有不止一件中境法宝,背后至少还有一位大修级别的修士撑腰。” “想来也是,如若他们兄妹、真的只是民夫村中无根无萍的民夫,不可能请动周筠捷。这位小郑先生、或是小郑先生背后之人,一定与周筠捷有利益关系往来!” 浅绿裙少女想了想、随即道:“周筠捷其人,为了大统领之位隐藏多年,背后暗暗积聚人脉、与朝中多位权贵都有联系,在私下里帮着一些权贵做一些我们都无法查探清楚的机密要事……” “与周筠捷能产生利益关系往来之人,必定不简单。” 水墨裙少女恍然:“原来就因为这个,师父才让我们与他交好” “不仅如此。”丹墨仙重归冷静,分析道。“本座得到消息,晋文恕昨日升了,周筠捷晋升大统领本是板上钉钉,但没想到,最后继任的却是阮缘帧。” 两名弟子都有些不解。 “阮缘帧这有点不太对劲呀,前几日晋文恕还在给周筠捷造势,很明显有提拔之意,怎么最后又被阮缘帧拿下了” 丹墨仙淡淡道: “其间必有隐秘,而且我有预感、此间隐秘也许与这位刚刚离开的小郑先生有些关联!” “速速去查!周筠捷其人看上去只是个小角色,但其背后的层层嵌套的关系勾连,牵扯很广。” “能与他产生关联者,日后兴许会在这梧阳城内掀起极大风波,我铜壶仙宗当借此浪潮、压下其他几个蠢蠢欲动的宗门。” 第六十四章 :暗坊 傍晚。 郑悬舟与弟弟、妹妹、还有初步融入到这个小家庭中的棉花,一起吃了顿饭。 初次见到棉花时,郑安安吓得不轻,直接躲在了郑悬舟的身后。 但随着了解、以及郑亦煊无形的引导,让郑安安发现这个容貌不人不鬼的小家伙还是比较善良、比较天真质朴的。 慢慢的,郑安安也就接受了棉花的存在。 毕竟,她就连无比诡奇的“修士世界”都接受了,其他的东西也就不是特别难接受了。 棉花还是什么都不肯吃。 但看他的小样子,一直在吞咽口水,估计是饿了。 再饿几天没有诡物残躯的话,他应该就会正常吃饭了…… 不过由此也能说明,诡物残躯确实对棉花很有吸引力。 那就像是一种来源于生存本能的吸引。 诸事告一段落。 郑悬舟拿出死气蒸腾的第二颗“死气丹”,准备尝试破境。 正这个时候…… 门外突然传来叩门声。 郑悬舟收起丹药,心说:我特么怎么就这么忙 打开门,发现是几日未见的江都领。 点头示意让对方进来。 “你怎么来了……修陵任务已然告一段落了快进来。” 院子里。 郑悬舟和江都领面对而坐。 江都领摇摇头,只是有些遗憾和奇怪的说道: “修陵任务还在继续,不过我已连续当值多日,今日是休沐。我觉得应该来拜访一下先生。” 郑悬舟爽朗笑道,“这就太客气了,其实你不用太拘束,别忘了我现在住的还是你家的老宅呢。” 江都领认真道:“这宅子我平时也不住,留着也是荒废,郑先生想住多久都可以!” 二人相互寒暄了几句。 江都领进入正题。 “近几日在朝中,发生的最重要之事,莫属大统领升迁一事。而原本在禁军内部闹得沸沸扬扬的大统领位置新任人选……最终得主并不是近期声名鹊起的统领大人,反而是大统领原本的心腹,阮副统领。” 郑悬舟明白,这就是因为周筠捷换他外围修士身份的代价,产生的连锁反应。 原本周筠捷顺利提升为大统领,而按照一开始周筠捷与江都领说好的,空出来的副统领位置自然是江都领的。 但现在情况大变。 阮副统领上位了,提拔上来的也定是阮系一派的都领。 “说起来,此事还是我的原因……”郑悬舟刚想解释两句什么,江都领却不在意的摆摆手。 “郑先生,您误会了。如果不是您,我这条命都没了,所以一个副统领的位置,我其实并不是太在意,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而已。”江都领非常认真地说道。 郑悬舟暗暗点头。 所谓患难见真情。 前有血誓、后有这次升迁失利后的表忠心,江都领都给郑悬舟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所以目前他对江都领,基本上是除了弟弟妹妹和骨兄以外,信任最多的一个了。 “你倒是坦然。身为男儿、就当有你这种坦然、潇洒的态度,很好。既如此,我今日便送你一卦,你想算点什么” 郑悬舟显然对江都领也算了解,立刻明白江都领今晚来的意图。 江都领看上去有些纠结。 思考了一下、才道: “我……确实有一件较为为难之事,想要请教先生,其实也更想听一听先生的意见。” 郑悬舟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江都领短暂沉吟,随即道: “在升迁结果确认下来、失利后,周副统领特地来找过我。他说他从不给人画饼,既然当初说了要让我晋升,他便不会食言。哪怕这次晋升失去机会,他也不会让我空欢喜一场。” 郑悬舟恍然,“所以,他给了你别的选择” 江都领认真点头:“先生果然慧眼如炬、料事如神!” 先是吹了个彩虹屁,然后才道。 “江都领给我许了两条路。一条是跟着大统领走,他会在大统领面前替我美言几句,间接的和大统领搭上线……哦,不是大统领,应该叫司主大人。周副统领想让我跟司主大人、进隐修司,先进‘锐脉’、在突破中境后磨砺几年,再加上我之前的功勋,有司主大人稍稍提拔,顺利的话,我最短能在十年内升入‘金脉’。” “第二条路,是继续留在禁军,但也不是像从前那样留下,而是做统领大人的真正心腹……” 说到这里,他先是顿了顿,“郑先生可知道隐修司的六脉情况,锐脉和金脉是……” 郑悬舟摆摆手,“这我知道,我比较好奇的是……‘真正心腹’,指的是什么” 显然,这所谓的“真正心腹”,才是江都领最纠结的地方。 “嗯,我从统领大人透露出的信息里听出一个较为隐秘的事情,大致判断应该是事实存在的……早先、我就听说过在朝廷之下,隐藏着一个比较松散的‘组织’,叫做‘暗坊’,‘暗坊’的成员主要以实力强大的修士为主。” “如果我能够成为‘暗坊’成员,即便有‘境界升迁法’的拘束,我也能够隐秘的突破到中境!有人会帮我的实力境界做隐藏。” “暗坊”这个名词,郑悬舟还是第一次听说。 江都领点点头,“其实,说是组织有些牵强,其形势十分松散,交易往来也比较神秘、密不透风。” “交易往来这是一层存在交易性质的关系网”郑悬舟替他做出了较为准确的比喻。 江都领连连称是。 “对对对,称其为‘关系网’最合适。‘暗坊’的主要用途,是为朝中的某些大人物做某些特定的、隐秘的任务。由此,一些实力强的修士,就可能遇到机缘,结识朝廷的某些上层人物关系。” “所以,有很多修士都希望能够成为‘暗坊’的成员,但大多人都只闻其名、不见其形。在统领大人给我透露消息前,其实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个唬人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郑悬舟斟酌着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周副统领拉你为‘真正心腹’,其实就是让你加入为‘暗坊’成员这么说,周副统领也是暗坊成员,也曾为某些上层权贵执行过隐秘任务” “对。”江都领很果断答道,“如果以前我只是怀疑,但现在我可以确认了。其实在前段时间的中境诡物事件前,周副统领的实力在禁军内部一直存疑,他之所以能像现在这般强大,极可能就是从‘暗坊’收获的修士资源!” “所以才能壮大实力、还能隐藏自身。我听说‘暗坊’的酬劳非常之高,远远超过隐修司发布任务的奖励,甚至是几十倍、上百倍!” 郑悬舟眯着眼睛,“看起来,你偏向于‘暗坊’这条路,既如此,你还在犹豫什么” 江都领叹了口气,“凡事有利就有弊,先生您可能不知道,但我基本可以预料到,这个‘暗坊’的存在是绝对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即便是发布任务的权贵本人也不会承认其在‘暗坊’中发布过任务。” “这些任务大多是违反律法的任务,为解决私下里的私愤、隐秘收益等,我仔细仔细的了解过,两年前那场闹得极大的‘科考舞弊大案’,涉及朝中多位权贵的大案子……极可能就和‘暗坊’有关系,考题就是从‘暗访’中流传出去的。” “我们这些朝廷修士内部,有关‘暗坊’的很多传言都存在水分,我尽力的去伪存真后,大致确认了几条有可能接近现实的传言。” “第一,‘卖官鬻爵’,在‘暗坊’内似有官位明码标价的流通,所以‘暗坊’成员也许会有协助‘卖官’的任务;第二,‘暗坊’有襄助江湖宗门的任务,但朝廷早已规定‘朝廷修士与江湖宗门不可混于一谈’,诸如此类,层出不穷。总之和朝廷的某些严律大相径庭!” 听他这么一解释,郑悬舟突然明白了。 所谓“重压之下、必有反弹”,朝廷对修士的约束越过严格,就越有人会铤而走险、不会安逸的当乖宝宝。 “暗坊”就是这样涉及梧阳最深层面、层层嵌套的“关系网”。 水至清则无鱼。 朝廷中有点这样的事情,才正常。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暗坊’虽然代表着机缘,但里面接的任务都是见不得光的,关键时刻一旦出了纰漏、没人能救你、没人能从中把你掰出来。” “所有人都不会承认有‘暗坊’存在,更不会承认你接了任务。所以多数时候你死在暗坊任务中也是白死,朝廷也许还会给你判个重罪、污名,对吧这是条危险与机遇并存的道路,富贵险中求” 江都领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郑悬舟眯着眼睛,“一条道路是积累功勋、稳步前进的正规途径;另一条是疑似登天之梯的捷径。” “如果你想听我的建议,我觉得你应该选第一条路,因为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不太希望你走一条危险性极高的道路,我希望你健康、长寿,稳扎稳打。” “但我也会告诉你,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第二条。” 这种选择题,没有特别明确的指向性,比较模糊。 图书馆应该很难给出对的画面。 而且,“暗坊”之事极可能涉及至仙、涉及高境,他是有无法承受画面反噬、暴毙的可能的。 所以还是理性判断为好。 江都领眉头一挑,眼睛里似有精光跳动。 “先生可否说一说您如此选择的理由” 第六十五章 :五山悬赏、孽胎诡修 郑悬舟短暂思索,随即说道:“其实道理也很简单,我来换位思考一下吧,假设我现在是你。” “第一,我不想抛弃对我至关重要的人脉、也就是机缘巧合下搭上的周副统领,这是我的直系领导,与我的前途息息相关。去隐修司,我的直系领导还得重新培养,虽然周副统领说了会在晋司主面前美言几句,但谁知道这个‘美言几句’能占多大的分量” “而且,别忘了晋司主也是因为特殊原因、空降到隐修司的,晋司主在隐修司的根基很浅。与其调入另一个衙门、去承受未知风险,我会选择已知的、重义气并愿意带我一起吃肉喝汤的周副统领。” “第二,暗坊中存在的机缘能否抓住,那都另说。我进入隐修司,那是完全陌生的衙门,还是得从头开始,那么我为什么不选择在我效力多年的禁军中继续待下去呢” “退一万步讲,暗坊结构松散,就算成为其中成员,暗坊也不会强迫执行任务,大不了就是保持现状。如若真的有机会在暗坊崭露头角,我还有可能一步登天。” “这条路固然危险,但身在帝都之中,想要混出个头脸,无非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加入隐修司,执行锐脉任务,也可能因为‘撞大运’的任务突然暴毙;我在暗坊内做危险更高的任务,也可能死。左右死的概率未必差太多,但暗坊给了我更高的前途,更高的阶梯!” “这,就给了更加直接的晋升路,甚至有可能给我的未来带来一片坦途。这世界,弱肉强食,有些人没机缘可能一生庸庸碌碌,而有的人遇到机缘,也许就是遇风云便化龙!” 郑悬舟没有诱惑对方的意思,完全说的就是自己的真心话。 当然,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和他的紧迫感有关系。 他最近撞大运的次数、确实有点多。 如果是他,更愿意选择一条风险更高、收益也更高的路,因为能给他“猥琐发育”的时间不多了。 而且,他从上次的长明会上,得知了一条极重要的消息。 ……开平十八年的冬日,就是大齐王朝的灭亡之期!盛世繁华的大齐王朝会在短短半月内轰然崩塌,一发而不可收拾。 现在,是开平十五年的九月,留给他、留给这个王朝的时间,也就是三年多一点点的时间。 ‘十年内晋升金脉’ 放在历史车轮滚滚前进的长河中,这就是个屁的承诺!一文不值! 是个笑话! 这才是让郑悬舟坚定选择后者的最真实原因,但很可惜这原因,他不能宣之于口。 而且,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干预他人的道路选择。 如果江都领倾向于隐修司,那么安安稳稳的度过三年或许是好事。 江都领沉吟着点头。 “我明白了。” 他陷入沉思。 郑悬舟则是翻看着《齐史传》,给他独立思考的时间。 半晌后。 江都领缓缓抬头,正想说点什么,突然……眼睛直勾勾的定睛在郑悬舟身后的位置。 呼吸都下意识绷紧了。 瞳孔猛缩。 就像是看到令他难以置信的事物一般! 郑悬舟察觉到他的异样,放下书本。 “江……” 江都领猛吸一口冷气,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郑悬舟不要说话、屏住呼吸。 与此同时,郑悬舟看到江都领的手,按上腰间佩剑。 郑悬舟微微侧过头,余光瞥见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棉花,心里一惊。 不好! “江都领!” 他这一声呼喝才刚刚喊出去,江都领已经动了! 速度快若闪电。 哗—— 一声尖锐的拔剑音。 江都领起身、跨前一步、提剑,三个动作只在瞬息间,行云流水。 朝着棉花直接劈过去! 佩剑上,渲染着汹涌的真元气劲。 “孽畜!!!”江都领一声暴喝。 郑悬舟的反应也不慢,在他动作的几乎同时,就猛然起身。 体内真元同时贯穿四肢经络,双腿凌空弹起! 双手也做出了前扑之状。 直接扑在了要持剑砍杀的江都领身上,带的江都领整个身子一个踉跄,朝着侧前方冲倒在地。 在惯性的作用下,江都领和郑悬舟滚成了一团。 本来以江都领的对敌经验,与自身的实力,是根本不会被郑悬舟扑倒在地的。 但他对郑悬舟这边完全没设防,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棉花的身上,真气也将大部分凝聚在手臂与佩剑之上。 完全没想到会迎来郑先生的“背刺”! 滚倒在地的同时,他手中的长剑剑气激射而出,斜斜的劈砍在棉花另一侧的院墙上。 咔嚓—— 轰隆隆隆—— 一连串巨响,江家老宅正面的侧房直接炸出了一个两人宽的大窟窿,贯穿而出。 可以直接看到院外的其他院子。 土石飞溅! 老宅跟着摇晃两下,好在地基打得坚实、江都领也收起了一些气劲。 否则老宅可能因为这一剑而彻底倒塌…… 紧跟在棉花后面的郑亦煊,小嘴一撅,看到了全部情况,一下子挡在棉花的身前。 一副“谁都不能欺负棉花”的样子。 小脸皱巴巴皱成一团,瞪着眼睛瞅着江都领。 江都领喘着粗气倒在地上,脸上因为真元反噬而涨红。 郑悬舟则侧躺在他的身边、长松一口气。 江都领一个飞身、翻身而起,顺带着拉起地上的郑悬舟。 他并没责怪郑悬舟前扑的动作,而是第一时间小心谨慎的把郑悬舟护在身后,手中剑直直的指向棉花。 当他看到噘着嘴、满脸不忿的郑亦煊时,又有些犹豫了……剑微微松了几分。 郑亦煊他认识,知道这是郑先生的亲弟弟。 无论怎样,也绝对不能伤及一分一毫! 主屋里。 郑安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健步冲出来。 看到院子里针锋相对的情景,有些奇怪。 她快步走到郑亦煊的身边,想问问情况。 郑悬舟见江都领警惕的动作,猜到应该是棉花的形貌惊到了江都领,所以在后面安抚道。 “江都领,你误会了,棉花不是孽畜,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江都领一咬牙,格外认真的侧头说道:“郑先生,您,您才是误会了!您怎么把这个怪物给带到家里来了!它,它可是个真正棘手的怪物!” “就在半年前,五山宗绘影图形悬赏‘五山秘丹三十颗、禁篆符箓十张、三件中境法宝’,招募天下修士要杀它!在重重围困下、还是让它给跑了!得亏我当时看了那张绘影图形,记得它的长相!就是它,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连阴血祸’‘孽胎诡修’!” 他一脸说出了两个江湖上给其取的名号,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额头上甚至有一层薄薄的细汗渗了出来。 很显然。 面对这样的比他强大太多的“敌人”,他完全没有把握拿下! 如果第一次出手没能一击必杀,再后面想杀它,几乎不可能! 他在思考、到底该如何带着郑家三兄妹迅速逃跑! 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先生,稍后我尽量拖住他,先生带着令弟令妹迅速离开!能跑多远就是多远!” 江都领瞪着棉花眉心中开的那只大眼睛,心跳几近停滞,汗淌的停都停不住。 唯一让他有些奇怪的是…… 按照江湖上的传闻,这位“连阴血祸”,应该是相当残暴的、疯狂无比、肆虐残暴……怎么这都对视了好一会儿,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郑悬舟再次拍拍他的后背,脑袋里回忆着他刚刚透出来的讯息。 五山宗悬赏追杀 连阴血祸 孽胎诡修 这是怎么回事 两天相处下来,他对棉花的情况基本清楚了,再加上棉花很可能是他与肖公建立联系的关键,所以他对棉花还是挺放心的。 “江都领,你先放下剑,如果棉花真有你说的那么恐怖的话,咱们早就一起死了。” 江都领皱着眉头,心脏揪紧。 实在不是他沉不住气,纯粹是因为江湖上对其的描述太过强大。 好在,他还有理智。 在郑悬舟伸手接剑的时候,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剑柄,但全部的心神和注意力还是放在棉花身上。 棉花满是血丝的大眼睛里带着迷惑、还有些许敌视。 当然,这种敌视是对见面二话不说就拔剑的江都领来的。 “煊儿、安儿,你们带着棉花先进屋,这里有我。”郑悬舟眼神示意弟弟妹妹。 郑亦煊很生气,似乎想为自己的小朋友讨回公道。 但被郑安安给拉住了。 郑安安知道,他们现在住的院子还是江都领家的老宅。 虽然她不知道江都领是怎么回事,但江都领前段时间又送银子又是减工照顾的、她还是记得的。 所以帮着从中调和关系,拉着两个小孩子回到屋里。 郑悬舟指指刚刚江都领坐的椅子,又轻敲摆着茶壶的木桌。 “先调整一下内息,不要淤积内伤。然后再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恍惚之间。 江都领已然冷静下来,他猛然意识到……印象中江湖传闻极其残暴的孽胎,之所以在这里显得这么安稳乖巧,很可能是郑先生乃至郑先生师父的原因。 倒是他太莽撞了! 他也确实是吓到了。 身为禁军都领,背禁军卷宗、了解朝廷与江湖宗门悬赏追缉的目标,是他的责任之一。 他也是反应太快、经验太足的原因,才会反应如此激烈、迅速。 在与诡物诡修的较量中,有时靠的就是瞬间反应力。 时机转瞬就消失了。 这是他的战斗本能。 那种见到敌人还要发表一番长篇大论的人,死的都很快。 修士与诡修诡物的遭遇战基本都是如此、一触即发,毫无预兆。 眼下,随着退出“应激反应”,他平静下来。 第一时间躬身认错。 “郑先生,请恕我莽撞了,我不是有意冒犯,是……” 郑悬舟摆摆手,示意他安下心。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说说,有关棉花的事情,你知道的、都和我说清楚。” 江都领恭谨道:“是!” 第六十六章 :极炼破境! 江都领回忆着脑海中的有关讯息,认真的阐述道: “据说在半年前,五山宗的门人在连阴山内猎杀诡物、历练之时,遇见了这位‘孽胎诡修’,撞见它的时候,漫山遍野全都是诡物残躯,‘孽胎诡修’无比残忍的对那些诡物生撕活剥。” “饮血食肉,生嚼诡骨,震撼了所有五山宗的门人,这也就是当时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连阴血祸’,据悉,当天被孽胎生撕活剥的诡物、光是中境的,就有二百余头……也正因此,它被五山宗视作诡邪之极、被天下视作‘孽胎’。” “五山宗门人对其实力进行了预估,其绝对有五境以上的实力,如此强横的实力、再加上所修行路径无比诡异,立时被判定为‘诡修’之流。凡诡修出现,那都是江湖与朝廷人人诛之的孽障!” “而且,根据目击者的记录,‘孽胎’残暴弑杀,一见到活人就目露凶光,想要将在场的五山宗门人全部逼退,后来在五山宗四位长老的围攻之下迅速逃脱。” “逃进了连阴山的深处。而正因为它制造了那场‘连阴血祸’,还为连阴山与五山宗、带来了一场劫难。” 说到这里,江都领颇为忌惮的瞥了一眼屋内的方向。 “郑先生想来也知道,诡物残躯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清除干净,就将再度重新组合成新的诡物……当时所有五山宗门人的注意力都在它身上,对那漫山遍野的诡物残躯并没能及时处理干净。” “所以,在将它逼走后,连阴山爆发了一场‘诡灾’,大量重组的奇特诡物散发浓郁诡气,吸引越来越多的诡物聚集于一起……对五山宗的防线大举逼近。” “那次‘诡灾’,让五山宗以及周围的其他几个宗门都损失颇大,废了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才堪堪解决掉。” “再然后,五山宗不甘心此次的损失,在天下悬赏,集结各路修士,深入连阴山想要除掉它,没想到后来又让它给跑了,再然后就失去踪影了……五山宗、江湖,找了它半年,没想到今日会在先生这里遇到。” “我……真是险些吓得心脏停跳。” 原来,棉花是个这么危险的角色 自身的实力已经堪比五境诡修 完全看不出来啊…… 如果他有那么强的实力,而且在其灵智并不发达的情况下,平素应该有力量不可控的外泄而出才对啊。 可这两天接触下来,郑悬舟没有在棉花的身上感受到丝毫危险。 不过江都领说得有理有据,应该不是在骗人。 二者情况的矛盾之处,想来别有原因…… 郑悬舟略做思考,想出了两种可能性。 第一,是棉花只有在面对诡物、而且是大规模的诡物团体时,才能爆发出异于平常的超高实力。 或者干脆就是需要通过吃掉诡物残躯、来获得更加可怕的力量。 吃的越多,实力越强 第二,棉花从连阴山包围圈中逃出来后,应该是机缘巧合碰上了肖公。 肖公在某些未知原因的驱使之下,并没把棉花当成诡修来处理,反而帮助棉花隐藏身份、投喂诡物残躯。 在这个过程中,肖公处理掉棉花身上的威胁。 也就是,将棉花身上的力量“封锁禁锢”了起来。 两相权衡之下,郑悬舟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 肖公在梧阳城这种格外繁华、耳目混杂的地方,想要偷偷的养着棉花,肯定费了一番力气。 “我知道了……” 这一刻,郑悬舟也能理解为什么江都领、在看到棉花那一刻,会吓成那个样子。 遇到类似的情况,不给提示、节省掉一切预兆、直接暴起杀手,或者迅速逃窜,是最佳的解决之法…… “此事,休要外传。” 江都领顿了顿,如果是在别的地方遇到这样的事儿,他绝对会第一时间通报给上级。 毕竟,诡修出没在这等京畿要地,这可是大事! 可现在出了问题的是郑先生。 这就让他有些为难了。 他立过血誓,此生,不会做任何有悖于郑先生之事。 已相当于和郑先生同一条船上了。 他点点头,开口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就识趣的闭嘴了。 郑悬舟看出他的意动,直接说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江都领咬紧嘴唇,眉头皱紧,但还是很认真的说:“我……我是想问,先生是否……” 话说到一半,他又觉得不妥,转化话音说道: “自从初次见面,先生救我一命开始,我便立下血誓、此生忠于先生,无论何时也要与先生共进退。” “我父母已故多年,家中也无更多亲族、孑然一身,浮萍之身,只求能为先生效劳报恩。我希望先生能知道……以‘玄龙’符所立之血誓,永不可更改,极为灵验。” 这话意思就是直接点明了:我江绣以后就是你郑先生的忠实马仔!所以,郑先生您要真的有什么谋划,可以和我说说!起码让我安心也好! 不论是正途也好、歪路也罢,我现在想不跟都不行了! 郑悬舟听他这么说,居然有些想笑,他摇摇头。 “你怀疑我和棉花交好,是背后有什么图谋对齐王朝有所图谋” 江都领没说话,但看表情、他很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在江都领的意识中,能够和诡修搅在一起的,应该也只能是作恶多端的诡修了…… 难道郑先生修行的乃是邪路之所以潜藏于帝都之外,是在图谋对大齐不利 真要是如此的话,江都领心中会非常为难。 于情,他的命都是属于郑悬舟的,应该跟着郑悬舟一起干;但于理,他经受的教育是“忠君爱国”,又常年在禁军当值,怎么能做如此悖逆之事 以他的性格,如果真的必须在二者间做抉择的话,他不会背叛郑先生,也不会背叛齐王朝。 最后的选择或许是……自我了断! 所以他格外认真的看向对方。 郑悬舟似乎读出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摇头失笑。 “我只能说你误会的很严重,我仔细听了你刚刚介绍的情况,你只说了棉花残杀诡物、食诡物残躯,但你从没有说他伤及人命吧” “就连目击者遇到棉花给出的形容都是,‘目露凶光,想将在场的五山宗门人全部逼退’,‘逼退’这个词很关键,他没有滥杀无辜吧它只是在猎杀诡物而已。” “至于后来五山宗对他的穷追猛打、悬赏追杀,还有那起‘诡灾’,在我看来更像是一场大大的误会。五山宗的门人只不过是凭借生吃诡物的第一印象给棉花定性为了‘诡修’行列,但谁说过他就一定是‘诡修’了” “这……”江都领有些迷茫了。 居然找不出反驳的话。 可是,诡物残躯那么恶臭、恶心的东西都能下的了嘴,棉花怎么可能是正常修士呢 这也不怪五山宗随意判断吧,只能怪棉花所行之事太残暴了! “我来问你,棉花与五山宗门人、各路江湖修士争斗的过程中,可有一人伤亡” “这……倒是还真没有!所有的伤亡都是出现在‘诡灾’中的,并没有任何信息记录说明他出手伤过人……”江都领思索着回答。 “‘诡灾’的衍生,棉花确实占一部分责任,但更多的责任也是五山宗门人对诡物残躯的处理不当造成的。我再问你,那战斗的主导方,是哪一方”郑悬舟继续循循善诱。 “仔细回忆的话,倒还真的一直都是江湖修士在对他穷追不舍,孽胎基本都是被迫应对……”江都领说着说着,幡然醒悟! 其实有些时候,人们距离真相往往只差一个推导的过程,只要有人帮着理清线索,想看到真相并没那么难。 “原来是这样……孽胎原来是善类”江都领还是有些不太确定。 郑悬舟点点头:“诡物本就是祸害凡人、为祸世间的怪物,清理怪物并非害、反而有利。更何况棉花并没出手伤害无辜者。” “农耕之时,以爬虫、蜈蚣为害,家禽可以吃掉爬虫、蜈蚣,难道你就说家禽太残暴了吗难道你就说家禽是祸害吗仔细想想这是一个道理,我们棉花就只是个灵智未开、相貌有些畸形的孩子而已!” …… 江都领大受震撼的离开了。 临走前,还将自己做出的决定和郑悬舟进行交代。 “我决定留在禁军,跟着统领大人!如果未来有机遇……我会加入‘暗坊’,我若是能得到什么隐秘消息、机缘,定会第一时间禀报先生。” 郑悬舟紧闭院门。 和郑安安交代一声,让她哄着棉花和郑亦煊先睡觉。 今晚、他就睡在院中。 而后,将主屋门关好、释放出长明令的气息掩护。 他掏出了死气丹。 抬起头,他望了一眼浓浓月色。 半轮弦月高挂天穹。 水银般的月色泄地,打在郑悬舟的身上。 他分出一部分意识沉入“皇陵投影”,进入“星空墓室”,将“融道”第一境“极炼师”的星轨图推上星空。 宏伟辽阔的星轨图在他的意识中具现而出,呈现出“放大版”的星轨模样。 脑海中回想着“穿星”与“极炼”的具体方法。 郑悬舟呼吸一紧。 一把将死气丹吞入口中。 死气丹入口即化,化作浓烈的死气,在长明令的强制压制之下,一点一滴的融入郑悬舟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融入五脏六腑。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在此刻被尖细的银针扎入。 郑悬舟在长明令气息压制下的脸,展现出了疯狂的狰狞! 他,开始破境+路径极炼! 这第二颗死气丹的药效,要比第一颗强上好几成。 而随着近些日子以来,郑悬舟打磨境界、磨炼真元使用方法、巩固星轨基础,所以能够承受吸收的药力也更多一些。 郑悬舟甚至觉得,自己有望在完成千百次路径极炼后,借助药力,尝试第一次融道! 第六十七章 :肖公 清晨。 郑安安第一个清醒,先是看看身边的幼弟与棉花,二人还在熟睡。 她准备先去院中的井里面打点水,将屋里的水缸打满,再去烧火做饭。 但一打开门,就看到在院子中、背对她盘膝而坐的大哥。 大哥的身子在颤抖,筛糠一般。 周身上下有一道道浓烈的黑气在不断地盘旋,但很奇怪的地方在于……与大哥只有十几米距离的她,居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风波。 仿佛院中根本没人一般。 前几天,她是和丹墨仙的几个弟子同吃同住的。 那几位小姐姐一看到师父收徒之意已决,一直在旁敲侧击的给郑安安灌输修士界的一些基础常识。 这也是变向的诱导郑安安、在心底接受修士、愿意成为修士。 当时,一位小姐姐给郑安安讲过。 “修行时周身萦绕一种黑气的人,都是大坏蛋!都是对世间修士有所威胁的恶人!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而另一个小姐姐还给郑安安补充道: “尤其是那种,明明周身萦绕黑气,但你却什么都感受不到的人,那是最最可怕的,说明他们有遮掩气息的强大法宝,一旦看到、就赶紧逃,要不然你肯定就逃不了了!” “一般情况下,这种黑气在你没有成为修士之前,单单以肉眼凡胎是根本看不到的,所以……师父给你的这件‘白霜泪’,就是为了辅助你在没有真元的情况下也能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东西的!” “当然,‘白霜泪’的品阶不高,所以即便你真遇到了‘坏人’,你也只能看到极其淡薄的黑气,容易忽略掉。除非有人不加掩饰的将这种‘黑气’散发出来、而且已经浓烈到一定程度,你才会觉得黑气十分浓郁。当然,这样的存在你现在是肯定遇不到的。” 还有小姐姐调侃道:“其实真要是遇到了,也有办法,就是赶紧跪地求饶!也许还能活命呢” 在当时引起了一些笑声。 郑安安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上挂着的、水滴形状的银白水晶石。 只感觉水晶石正在散发着淡淡的热量,很明显是在发挥着作用…… 她深感头皮发麻。 小手有些颤抖,身躯也因为畏惧和担忧而在打颤。 本来今天郑安安想好了,白天是要到铜壶坊总号去初步修行的。 但在离开铜壶坊前,几个小姐姐和郑安安说过,郑安安是要等到进入铜壶仙宗后才会正式拜师,届时还会有拜师礼。 所以在离开帝都前,可以不必太过拘束。 想多在家待几天也可以。 但这时,她立刻打消了出门的念头,决定今天先守在大哥这边。 她先是绕过院中盘膝坐在木椅上的大哥,在柴房拿出三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将院子大门小心谨慎的锁上一层又一层。 这样无论有谁上门拜访,都不会突然破门进入打扰到大哥。 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一眼大哥。 只见郑悬舟面目狰狞,浑身上下凸起一颗颗肉痘,就仿佛无数的肉质幼苗正在从郑悬舟的身体内部生根发芽! 周身皮肤,都因此而开裂。 像是要将郑悬舟的身体给撑爆! 那画面,足以让密集恐惧者当场爆炸。 周身萦绕的黑气化作一根根无形的触手,从郑悬舟的身体多个部位刺入,有几道黑气甚至刺入了七窍中。 一道道黑血顺着他的毛孔、口、鼻、眼、流淌而出。 嘶—— 就算郑安安已然做过心理准备,并且经受过棉花那种奇形怪貌的洗礼,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画面,猛吸一口冷气。 两道眼泪抑制不住的顺着眼眶淌出来,就像流淌的小溪,淌个不停。 在沙土地面上“啪嗒、啪嗒”的留下一个个小水印。 她不太忍心再看大哥,径直走入伙房。 反手猛地关上伙房的门。 身子靠在木门上,两肩在不断颤抖,小脸皱皱巴巴成一团,两只手无意识的挤在脸蛋上,将小脸蛋挤成了“v”型。 梨花带雨,好不可爱。 眼泪还在不断淌不停,顺着手指缝溢出来。 她无意识挪动脚步,走到灶台边。 在灶台边有一个大大的布袋,里面装的都是昨天重逢后,郑悬舟带着她到坊市上买的各类小吃。 这些都是以前家道并未中落时,郑安安最喜欢的小吃。 而且一买就是一大袋子…… 郑悬舟那种对妹妹的宠爱,对即将分别的忧愁,是根本无法掩饰的,郑安安全看在眼里。 一只打颤的、湿漉漉的、冰冰凉凉的小白手伸到布袋里。 摸摸索索的掏出一根冰糖葫芦。 糖葫芦上面的糖霜,都有些化了…… 大哥也真是的! 一买就买这么多,一家子人一起吃也吃不了呀……最后都得浪费了! 她下意识将糖葫芦递进嘴里,咬下一颗。 酸酸甜甜的味道,沁入肺腑。 而几乎与此同时,她的眼泪就慢慢收住了。 脑海中百般猜测的奇怪念头,也消失了。 她是为大哥,还有她们这个家庭进入修士界的,所以无论大哥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径…… 大哥永远是大哥! 是她最最重要的亲人! 抱着一大袋子小吃回到正屋,两个孩子还没醒。 她就一直守在床前,时不时满带担忧的望一眼院子的方向。 小嘴就一直停过。 郑亦煊和棉花一前一后醒来,本想跑到院子里玩耍,却被郑安安一把拦了下来。 把他们暂时“拘禁”在屋子里。 好在江家老宅的主屋很大,正面有五间连房,比民夫村的家要大很多,内部空间更加宽敞。 足够两个孩子折腾的。 最让郑安安奇怪的是……昨晚被江都领一剑劈开的西侧那两间屋子、在一觉醒来后,居然完全复原了! 就好像有人连夜给修好了一样! 她清楚的记得,昨天郑悬舟只是搬了两块大木板、并挡上个大衣柜,将破洞给暂时堵上。 可今天一看、房子就跟会自我再生一样、重新“长了出来”。 …… 郑悬舟也没有想到,这次破境居然耗费了如此长的时间。 足足用了一天一夜! 破境+极炼+融道+消化死气丹药力。 四件事情一起做。 估计普天之下,也再没有第二个修士像他这样修行。 郑悬舟这也算是不知者无畏,其他的修士都是小心翼翼的穿星、小心翼翼的破境,一件一件慢慢安排,稳扎稳打的提升境界。 但自从郑悬舟第一次服下死气丹后,直接点亮九颗星辰、串连六颗星辰后,他就“飘”了。 破境时,最忌讳的就是贪心。 但偏偏他真的很贪心、巨贪无比! 想要紧着一颗死气丹的药效,做最多的事! 也正因此,这一天一夜、可谓是险象环生,多次都差点爆体身亡,但凡有一秒钟他没撑住,估计都要命丧于此! 深夜时分。 在郑安安惴惴不安的担心下。 院中的郑悬舟,陡然睁开眼睛。 周身黑气迅速收拢。 裂开的皮肤、恣意狂长的肉痘,全部融为一体。 他的眼神中,精光爆闪! 下意识双手握紧成拳,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十分充沛、又十分真实可靠! 让他下意识升起一种迷之自信:我特么怎么那么牛逼 这一次,他依旧只吸收了死气丹全部药效的十之二三……剩余的药效全都流失了。 但,他获得的境界提升效果,依旧远超第一次破境! 这不仅仅因为这颗死气丹药效更强、更因为郑悬舟身体对药效的吸收能力也更强了、自身的精神意志与韧性也更强! 盘膝坐在木椅上。 他没有动。 他在整理收获、巩固境界、回忆破境时的遭遇。 药效的第一部分,他用来突破境界。 成功完成九颗星辰的串连,彻底实现“极炼师”的星轨运转,九颗星辰圆融如意,星轨璀璨生金。 一如那张“极炼师”的星轨图上所绘制的路线,在内海中自由的运转! 真元在每次运转中无声漾出。 第二部分,郑悬舟用来“极炼”。 千百次路径的重新打磨,千百次星轨的重构,让郑悬舟对自身路径做到绝对掌握。 境界彻底巩固在“极炼师巅峰圆满”。 在当时,他可以选择直接突破第二境。 但他没有。 他用药效的第三部分,做了最费时、也最耗费体力、最容易猝死的一件事。 融道! 郑悬舟盘膝内视。 此刻的内海中,霍然有两副星轨。 第一副自然是“极炼师”璀璨生金的圆满星轨。 而第二副,是“算师”的星轨! 此刻,算师的星轨中,九颗星辰同样亦是全部被点亮,而其中三颗星辰已被串联在一起! 以后,郑悬舟再自我介绍的时候,就可以说: “我是‘融道’第一境“极炼师”圆满,融‘言’之一途第一境‘算师’初期。” 这么长的头衔,真是让人头大呀。 不过,他喜欢! “言”之一途与“融道”路径可以搭配、可以融合,而且还能够与自身体质相融合。 这也是在试验之后才知道的。 换而言之,郑悬舟的融道,是真的在铤而走险。 如果中间出半分差错,都有可能暴毙。 “看来以后再要融道,必须得谨慎的选择一番才行……”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对现今已知的一些路径产生了憧憬。 “第二条融什么呢是与‘言’途同为辅助的‘势’途不行,‘势’途据说比‘言’途更偏向辅助,战斗力是绝对的弱项,据说要到中境才能有一些实际战力。” “第二条道,肯定要取长补短,在即时战力方面有所增进……” 他思考着,决定在“民”之一途和“恶”之一途中做选择。 “融道”路径的好处不仅仅是融合其他的道,更是在融合其他道路后可以无视其诫律与必行律。 毕竟融道的本质是诡道,是没有诫律必行律做约束的。 这才是最强的地方。 对他人来说最头疼的诫律,在郑悬舟面前形同虚设。 何况“恶”途的诫律确实很爽……呸!是战斗力确实很高! “民”途的优势自然是再生者后绝对的生命力,但前期是个注重积累的路径,以体术为主…… 在低境的战斗力方面,是弱于“恶”途的。 正在他心中权衡着得失时,耳边突然传来密集细碎的声音。 咔咔咔—— 仿佛世界被冻结的声音。 郑悬舟看到,院子的大门寸寸化为一面“镜子”,紧接着,这面镜子很清脆的从中分裂而开。 郑安安的那三道锁根本形同虚设。 “镜门”打开,复又恢复木门原状。 郑悬舟眼神微微一凝。 “肖公……” 一个念头无端端的闪出: 无比神秘的“行”之一途,似乎也不赖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都是全都要! 要不,一起融 他产生了一个疯狂的设想…… 第六十八章 :强转食诡道 在想清楚的棉花是肖公的人后,郑悬舟就预感到、近期肖公可能会找上门来。 只是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要是早个十几分钟,肖公估计会通过他的破境情况,看出他的诡修身份…… 他抬起头看看银月,今晚有些阴天。 虽然在全心破境,但他游离在外的意识还是回忆起在破境过程中,郑安安的反应。 他知道之所以棉花和郑亦煊、没有来到院子里,是郑安安拦住的。 这个妹妹,无意间看到了他的一些秘密。 有时间要找安儿谈谈了。 以后再突破境界时,必须找个寂静无人的地方,自己得有个“安全屋”…… 郑悬舟收回念头。 “镜门”中开,一道身穿黑纹长袍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这道身影非常高大,虽然没有到玄龙教九老的身高那么夸张,但同样比郑悬舟高了起码十公分。 脸上罩着迷雾、让人无法看清。 郑悬舟心念电转,迅速从木椅上站起来,略显恭敬的插手施礼。 “晚辈拜见肖公。” 肖公迈过门槛,步子一停,似有些奇怪于郑悬舟的反应。 很快,他嗓音温和的问道:“你知道我” 郑悬舟并未隐瞒,既然决定联系上肖公,抱上这根大粗腿,就要多显示一些自身的价值与能力。 当然,什么可以透露、什么不能透露,这个尺寸他还是能够把握的。 “诡修入侵弘安镇那一夜,有幸见过肖公出手,天地如镜,让晚辈惊为天人。” 肖公的身影在原地一闪、一现,就出现在郑悬舟的面前。 而与此同时,郑悬舟听到屋内的声音消失了。 就在前一秒,他还能听到郑亦煊放肆的呼噜声,但现在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在心中做着判断:这应该是我、肖公所在的世界,与安儿煊儿他们所在的世界被分割开了。 两个世界短时间内不会互相干涉。 真是很奇特的能力! “你知道我会来” 郑悬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回过头看了屋内一眼。 那意思就是:我知道棉花在这里,所以肖公你是一定会来的。 肖公缓缓点头:“我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 郑悬舟从旁侧拿过水壶,倒了一杯已经冰凉的白开水,递到肖公面前,肖公摆摆手,缓缓坐在郑悬舟对面,示意郑悬舟也不必拘束,落座即可。 郑悬舟没说话,因为他知道肖公有事找他。 果不其然。 院中的沉默被肖公柔和的声音打破。 “在此之前,我一直奇怪于为何棉花愿意与你回家。”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幽怨呢……就有点像自己养了多年的白菜,被别家猪给拱了的感觉……郑悬舟心里吐槽,但面上不动声色。 并没开口打断。 “我与棉花相识半年有余,这半年来我一直以诡物残躯喂养他、照顾他、帮助他隐藏身份、真诚与他相处。但我能感觉到,棉花对我始终有敌意,总想着外逃。” “在我追逐血影而去时,他果然选择了外逃,但唯一让我不解的是,他居然会选择跟着素昧平生的你。” “我就在好奇,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吸引力但现在……” 肖公迷雾笼罩下的眼睛,似乎在盯着郑悬舟。 “但现在……你并不是寻常的九大道修士,而是某种小道修士,或是……诡道修士,对棉花有某种特殊的吸引力。” 郑悬舟“心里”咯噔一声。 他不知道肖公得出这种判断的依据到底是什么……难道肖公早就来了看到了我突破境界的景象 他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你不必紧张。”肖公语音依旧柔和的说道,“就算你是诡道修士,我也不在乎。” “何况,我并未从你身上感受到诡修的独特气息,所以你大抵是小道修士。” 肖公口中所谓“诡修独特气息”,指的是诡修在遭受“路径反噬”之时,身上的那种颓态、死气沉沉感。 郑悬舟的路径反噬被长明令反转了,自然没有这种“独特气息”。 经过迟江川之前的介绍。 郑悬舟觉得肖公这样的人,不屑于说谎。 既然肖公说了,他不在乎郑悬舟到底是什么路径的修士,那就是真的不在乎…… “为什么”郑悬舟适时反问。 他在问,为什么肖公不在乎诡修。 肖公可是隐修司的金脉啊,与诡修之流应该是绝对的势不两立! 肖公似是自嘲一笑,“因为,我已无心关注这些阴诡之事。我甚至更希望……这方日月换新天。” 郑悬舟本就是随便问个问题,无形中拉近一下关系,却没想到听到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什么叫“这方日月换新天” 这句话绝对是意指——希望齐王朝易主! 这特么是初次见面的我,能够与肖公讨论的话题吗 但既然肖公都说到这里了,郑悬舟要是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反而显得虚伪,也在无形中提高了二人的相处门槛。 所以他硬着头皮说:“王朝明君贤臣,为何要换新天” “我很厌恶。”肖公直言不讳道。 郑悬舟咂咂嘴……肖公这副“交浅言深”的态度,实在给了他不少的心理压力。 他斟酌着语句,半试探半好奇的问道:“那,诡修也是穷凶极恶之徒,肖公总不会站在诡修一边吧” 肖公再次看看他,迷雾遮掩的面容下似是露出几分忧思。 “诡修之流屠戮无辜,教我厌恶;但我对那位龙椅之上者,厌恶要更甚十倍。一位诡修终其一生,直至被追杀覆灭,所害之人或许只在千百之列。但他,一言一语间,便可令世间生灵涂炭、血流漂橹。” “你觉得二者,谁更该杀” 郑悬舟轻咳一声。 “咳咳,自古为君者,手上自是血海尸山,但这也是……” “呵……”肖公轻笑一声,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郑悬舟微微眯起眼睛。 肖公似乎并不是对大齐的其他先帝有意见,而是唯独对这位享占盛世的开平天子,有很大的意见。 这里面是否有什么内幕 郑悬舟心里做出猜测。 难道说,开平天子真的在背后做了某些“天怒人怨的事情”、而且一不小心让肖公给知道了也正是因为这些“天怒人怨之事”,才导致了大齐王朝即将到来的覆灭 肖公话音一转,“我此言之意,你可明白” 郑悬舟点点头。 肖公说出“大逆不道”的言论,一方面是在做铺垫、为后续要说的事情打个基础; 另一方面,其实就是变相的和郑悬舟说,“我虽出在隐修司,但并非完全忠于天子,即便你是诡修,只要你能帮我做事,那你的身份与否我不会多问,你可以不用担心了。” “肖公若有吩咐,晚辈能做到的……定会尽力去做。” 虽然郑悬舟心里是嫌麻烦的。 肖公找上门来让他去做的事儿,绝不会简单。 但留给他发育的时间不多了,这是个“一步登天”的机缘,既然很难推脱掉,还不如爽快的接下来。 而且郑悬舟猜到,肖公手上的某些隐秘信息,很可能涉及王朝密辛,甚至涉及“亡国之因”。 如果能够和肖公交好、或是干脆成为肖公的心腹,会对郑悬舟有很长远的“战略意义”。 “很好。”肖公又是缓缓点头,对郑悬舟的领悟力十分满意,声音变得越发温和。“那我便直说了,棉花身上的秘密,能救我的命。” “救命”郑悬舟眉睫一颤,原来肖公身上居然有殒命之危……不过这种层级的事情,真的是我能够插手的事情嘛 他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肖公先是安抚道:“稍后无论你看到什么,不要过于惊讶。” 这是在给郑悬舟提醒:“前方高能”。 郑悬舟暗暗做出心理准备。 但紧接着……他就不由战术后仰,差点直接从椅子上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因为,他看到了一张如镜面般寸寸碎裂的脸! 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裂纹,每一个器官、每一个毛孔、甚至是其间的血肉、骨骼、大脑,全都碎裂成无数的碎片。 这些碎片粘合在一起,因为肖公的每一个微表情而产生波动,看起来非常的恐怖。 下一秒。 肖公的脸上再度被迷雾所笼罩。 ——难怪肖公一直以迷雾示人,原来是脸裂开了,好像不只是脸……是整个身体都裂开了! “这,我能做些什么”郑悬舟迅速平复心情,反问道。 肖公追杀血影的当晚,天地碎裂的画面他都接受了,这不过就是小风小浪而已……乍一看很恐怖,但仔细想想,当晚他在小巷中看到的诡修尸身,哪一个不是这般情况 “我寿元将至,已然镇压不住体内的星轨,随时有遭受星轨反噬的危险,而这便是星轨反噬的初级体现。”肖公语音柔和的解释道。 星轨反噬郑悬舟心里嘀咕,脸上认真倾听。 “想要突破此劫的唯一方法,便是破高境,但其实……如果我有能力破高境的话,早在一个甲子前,我便破了。但可惜,无法突破。” “我苦寻‘行’之一途的第七境星轨图多年,一直苦寻无果,直到大概五十年前,我曾从一位高人的口中得知,‘行’之一途的高境极为特殊,七境、八境、九境的星轨图是同一张。” “什么”郑悬舟下意识惊呼出声,但还是守礼的闭上嘴,心里的念头天翻地覆…… “所以,这就意味着……‘行’之一途修行要么一步登天,从六境直升第九境,于九境之时飞升上界;要么就只能另想他法。” 六境破九境、然后飞升这难度未免太大了吧真的有人能做到吗 “古时候,以‘行’之一途飞升者,有,但数量极少!他们无一不是天纵之才,也正因‘行’之一途到高境难以寸进,而且‘行’之一途修炼速度最慢,所以‘行’修是九大道修士中数量最少的。” “我并非天赋卓绝之人,一生靠的都是厚积薄发,稳步提升。这就注定我无法六境破九境,想突破寿元限制,就只能……强转他道!” “我苦思多年的解决方法,就是‘强转食诡道’,以‘食诡’道第七境的星轨图突破高境,摆脱寿元限制!” 郑悬舟眼睛瞪大。 原来,修士还能强转其他路径以前从没听说过啊! 而且……“食诡”道是什么 怎么听起来,和棉花啃吃诡物残躯的举动有点像呢 难道这就是肖公养着棉花的原因所在 第六十九章 :连阴寻道 “修士界的历史上,确实有强转他道的先例,但成功者在极少数。需要集合天时地利人和,要想不变成被星轨反噬、彻底失去自我意识的怪物,就必须要谨慎以对,稍有差池,就会功亏一篑。” 肖公把前因后果介绍的十分完整。 随即,他望向郑悬舟。 郑悬舟有所会意,“棉花” 肖公缓缓点头,“不错,在这几十年间,我一面继续磨砺自身的‘行’途;一面在不断的试验、研究其他的路径与自身路径的匹配程度。” “众所周知,自身晋级、运用错的星轨图都会导致星轨反噬,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就必须将其他路径的根源与种种能力都研究透彻,再结合自身的特殊情况。” “在数十年间,我已对除‘行’之一途以外的、九大道的其他八种路径都逐一进行了研究,有些路径或许对其他人很合适,但对于我……不合适,这八种路径全都不行!” 恍惚间,郑悬舟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之前迟江川给郑悬舟介绍过,肖公指点过很多很多人修行之法,而这些人修行的未必都是同一条路径,可他们依旧能够以肖公的指点为荣。 这说明……肖公不仅对自身的路径非常熟悉,而且对其他的路径应该也有很深的造诣。 在此之前,郑悬舟还以为肖公是因为身兼要职,需要了解这些,才会做出研究,但现在看来……肖公是为了自救。 换一种思路来思考,像肖公这样“精通九大道”的人,是最适合做郑悬舟师父的人…… 毕竟,郑悬舟修行的是融道路径,再与肖公自身研究的知识搭配在一起,一加一就绝对不等于二了…… 他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收敛心绪,继续倾听。 肖公柔和的道:“八种路径全部试验了一遍,我还以为我的寿命就只能终止于此了。毕竟除了九大道,其他绝大多数的小道路径、诡道路径,都是没有开辟出高境的。” “而且,小道路径、诡道路径与九大道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完全是同根不同源,想要真正融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想要转道的难度就更大了。” “正当我以为、我只能如此持续衰弱下去、直至被星轨吞没之时,我遇到了转机,就是棉花。” 肖公自始至终语调都没有发生变化,特别温和,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在我第一次遇到棉花时,我心里就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契合感,觉得棉花所修行的路径、与我修行的路径相契合。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可能和我多年的研究有关系、让我有了一定的直觉。” “所以我将棉花接回宅中,展开研究。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并没有强迫棉花,一直都在顺遂棉花的想法,并给棉花投喂诡物残躯,就是为了能让棉花更加配合一些。” “但我方才也说了,棉花对我有所敌意。所以,不论我怎么尝试要他配合,他也只会在每次吃诡物残躯、心情愉悦时,才会给我透露出简单的信息。” “也就是从这些简单信息中,我发现其修行路径与‘行’之一途的契合之处,虽不能说完美契合,却也要远远比其他八条正统大道要更加契合。” “而且……棉花有次透露出,这世上和他修行同种路径的人,有很多。在我多次旁敲侧击之下,我得到了一条重要信息。” “在江湖中,有一个隐世宗门,名为‘食诡阁’,所有‘食诡阁’门人所修行的路径,都是和棉花同种的‘食诡’道,这条路径需要以食诡为生,拥有种种奇异之处,棉花曾经到过‘食诡阁’,但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差池……离开了‘食诡阁’。” 话说到这里,郑悬舟就明白了。 肖公是想让郑悬舟,通过与棉花建立的“亲密关系”,想方设法的找到棉花曾经去过的“食诡阁”。 届时,肖公就能和“食诡阁”的高层联系,并通过一些方法交易、换取“食诡阁”所修行“食诡”道的高境星轨图,再完成强转他道、彻底突破寿元限制。 郑悬舟转而问道:“肖公为什么会觉得,棉花会和我完全坦诚相告其实我和棉花的关系也并没多亲近……” “棉花能跟你回家,能与令弟打成一团,这都是一种不错的讯号,我相信只要你能长此以往下去,迟早有一天能够与棉花彻底交心,而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与棉花‘交心’的,棉花对我戒心太重!”肖公解释说。 “而且……”肖公话音一转,“想找到‘食诡阁’,我也并非全无头绪,以棉花单纯质朴的性子,是很难在纷乱的江湖中彻底隐藏行迹的,可我查了许多江湖卷宗,棉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现在江湖中,正是半年前的那次‘连阴血祸’!” 郑悬舟又是秒懂,“这说明棉花在‘连阴血祸’以前,都在‘食诡阁’中,有人帮忙隐藏身份,但后来脱离了‘食诡阁’,才会现身于连阴山。” “正因如此,棉花出现在连阴山并非偶然。在连阴山,或许能找到有关‘食诡阁’的线索。” 肖公欣慰的点点头,“不错,所以我希望你走一趟连阴山。隐修司有历练任务,我可以在隐修司内给你下达一次‘外出历练任务’,让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前往连阴山,届时、你带着棉花一起前往连阴山。” 郑悬舟短暂沉吟,也就答应了。 “我会尽力完成,不过我近日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可否在一月之后再行启程” 肖公柔和道:“甲子已过,也不急这一月时间。” 他给郑悬舟留下一面传音镜,这和之前郑悬舟经手的传音镜有所不同。这面传音镜只能与肖公联系,一共可以用十次。 “一切准备就绪后,给我传讯,我会给你准备好去连阴山的应用之物。” 留下这句话,肖公就离开了。 郑悬舟握着传音镜,陷入思考。 他没有询问“报酬”之类的事情。 “食诡阁”联系的可是肖公的“救命之法”,郑悬舟要是找到“食诡阁”的线索,相当于间接地救肖公一命。 这是多大的恩情,还怕肖公这样的人赖账不成 而且,在刚刚的谈话中,郑悬舟就想到了报酬——拜师!如果可能的话,他要拜肖公为师。 这样,不仅可以拉一个大佬在背后站台,而且肖公这些年研究下来的那些九大道知识,也全是他的!放眼帝都、甚至放眼天下,肖公也绝对是最适合做郑悬舟师父的人选之一。 虽然在江都领与周副统领眼中,他已然有“师父”,但这个“师父”是假的。 他需要真正的靠山。 这能让他接下来要做的很多事情,都更加顺利。 就算最后拜师不成……他也要尽可能得到更多有关九大道的知识,作为他未来“融道”的知识储备。 至于,去连阴山 他的脑海中,下意识回忆起,迟江川当时教导他运用真元之法时说的话,其中最有用的是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 “以后你要是有了功勋,我建议你不用急着兑换星轨图、丹药,最好是兑换体术招式秘籍和真元运用法诀,在你实力达到中境以前,我推荐【真元感应篇进阶书】一共有四卷,【控元术】的前五卷,和【军体术】的拳脚篇、借力篇、幻甲篇、兵刃篇四篇。” 根据迟江川所说的,大道至简,想要练习真元运用之法,不用修行太过高深的法诀。 高深的法诀往往会与自身的星轨不相容,有矛盾碰撞之处。毕竟,所有法诀那都是先辈在自身的基础之上创造而出的,都是符合某位先辈个人的,未必适用于郑悬舟。 所以,法诀只要最基础最简单的【真元感应篇】和【控元术】即可。 未来,郑悬舟境界越来越高,对真元的运用越来越纯熟,就能慢慢的结合自身体质、实力、境界,凝练出一套专属于自己的法诀。 但与之相比,体术招式秘籍非常重要,几乎直接代表了修士的低境战力。就算是放到中境,由自身路径的特殊手段结合体术也有奇效。 在迟江川的说法中,体术是一个长年累月锻炼的过程。 锻炼体术不仅能够提高战斗能力,更能提高自身的综合素质、战场反应能力,是绝对的活命之法,不可懈怠! 第二条重要信息则是: “我建议你在实力达到一境圆满后,最好能接个‘外出历练任务’,去连阴山、四魁山、眠绝山脉这种诡物集聚之地猎杀诡物,真实体验生与死的较量。当然,不能深入,只在外围百里之内修行即可。” “在酣畅淋漓的生死较量中,找机会突破自身的瓶颈,突破第二境,相信我、如若你每次破境都在生死之间,那么你的综合实力会比其他的同境界修士强至少五成,当然,危险性也大大增高,如何选择还是要看你。” “如果不是帝都距离边境战场实在太远,我甚至觉得,你应该去边境的战场上磨练磨练。” 这些话,刚巧与郑悬舟在肖公这边接下的“任务”不谋而合,现在他已然是第一境圆满,确实该去猎杀诡物、打磨一下自身境界。 一举多得。 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郑悬舟看着天边蔽月的乌云,脑中无端端的冒出一个念头。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儿 今天几号来着 对了!今天是九月初五…… 时近子时,该聚会了! 第七十章 :升仙四牌 大顺天永三十二年,冬十一月二十八日。 常年卧床、久病不起的凉玉公主殿下,公丕玉珏,正安静的跪坐在桌案后。 桌案上,摆放着小山一般的各类典籍。 其中有一部分,是有关“五叶金兰”的典籍。 这是为“算师”的报酬准备的。 她将王朝书阁中,所有记录五叶金兰内容的典籍都给翻了出来,并将其中内容仔细研读一遍。 记载不算多,基本大同小异。 “五叶金兰”的作用,一共就那几种。 另外,还有“上古之兽”的相关典籍,此类典籍在王朝书阁内数量极多、卷帙浩繁。 十天时间,她翻看的典籍只有冰山一角。 所以她都是尽可能挑出其中更为隐秘的、更有可能激起宗帅阁下兴趣的内容记下来。 最后,还有一少部分有关千年前古齐王朝的典籍! “宗帅”这个称谓,仅有在古齐王朝中才出现过,用于古齐王朝四方宗域最高指挥使的官衔名称。 自从第一次听到“宗帅”这个称谓,公丕玉珏对此就一直耿耿于怀,暗记心中。 不过那时,最让她挂心的是自身身患绝症……现在,绝症或许已有诊疗之法,她的注意力就偏移向其他方面。 古齐王朝,与宗帅阁下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公丕玉珏闭上眼睛,安静等候子时到来。 …… 大顺王朝西北。 六尸山。 童遮盘膝坐在山崖之上,伸手掏了掏裤裆。 抑制住心中的某种炙热,他愁眉苦脸而略带希冀的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等待宗帅阁下的召唤。 …… 大齐王朝开平十五年,九月初五。 羡王府。 吕一清趴坐在罗汉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桌案上的神秘圆牌看。 神秘圆牌上,闪烁着古体字“十五”。 “要在升龙大殿上待十五天开啥玩笑啊!吃喝拉撒都在大殿之上二哥就算再罩着本王,也会一怒之下把本王给砍了吧” “圆牌,咱俩商量商量,你给本王换个任务呗你就算让本王在勾栏里、甚至在茅厕里待十五天,本王都忍了,就是别在升龙大殿啊!” 他低声下气的央求圆牌。 但圆牌很明显不会回答…… 下一秒,他感受到熟悉的召唤。 躺倒在罗汉床上,闭上眼睛。 …… 皇陵投影。 长明圣坛。 漆黑幽寂的环境中,白惨惨的焰火微微摇曳。 三道石门訇然中开。 熟悉的身影随之浮现。 十修会的三位成员,虽然是第三次被带入长明总舵,但还是对这种手段颇感震惊。 再见到白焰诡影,三人齐刷刷的躬身施礼。 “拜见‘宗帅’阁下!” “拜见‘宗帅’阁下!” 郑悬舟不着痕迹的略作颔首,与三位成员柔和致意。 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制衡师”与“暴徒”的衣着上面。 ……上次还说要查一查衣着风格的资料呢,结果这段时间忙成狗,根本分身乏术,居然都给忘了……这次十修会,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要探听“制衡师”与“暴徒”所在的时代、年月,而且还不能暴露自身。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顺其自然。 “制衡师”公丕玉珏第一时间想开口询问“算师”,但立刻就压下心里的冲动,略略抬头看向白焰诡影。 毕恭毕敬的说道:“‘宗帅’阁下,这十日时间,我一直在搜集‘上古之兽’的信息,这是我汇总出来的,以此偿还‘参会资格’。” 因为上次“暴徒”跪舔“宗帅”阁下,提出的“参会资格”算一次等价交换,她还差一次信息。 公丕玉珏的意识具现出几页纸张。 意识具现并不是修士专有的能力,她虽然还未踏入修行门槛,没有选定路径,但这些年来耳濡目染、对修士界有比较充实的了解。 意识具现,就是将脑海中的一部分记忆或是某种事物、在他人面前具现出来,耗费的意识微乎其微。 而且这种具现的产物,也只能在类似十修会这种需要意识来进行沟通的地方才能长久保存,拿到现实世界很快就会消散。 “暴徒”也不甘示弱的具现出几页纸张,恭敬说道:“近日以来,我寻找‘食肉泉’,游走于各大名门宗派中,并在江湖中展开悬赏,汇总消息,了解到四个隐秘的诡修宗门……有关信息,都在这里了!” “以后再有更多的消息,我还会继续献给‘宗帅’阁下!” 郑悬舟微微颔首,随手将二人具现出的纸页都收了起来,放在一边,并不急于览看。 十修会是有时间限制的,当然要珍惜时间。 “算师”羡王眼巴巴地看着两位成员献宝,挠挠头、装作没看见,原地卖萌充当吉祥物。 但想了想,他还是开口说道:“我并未收集到有关消息,但我……我有一些宗帅阁下也许会感兴趣的消息,不知可否抵偿‘参会资格’” 总欠着债也不好……羡王心里嘀咕着。 上次“无丹破境”的消息,对郑悬舟起到很大作用。 没有“算师”,郑悬舟肯定不会冒险用死气丹突破境界,只会等着用功勋换取破境丹。 所以,听“算师”这么一说,他还真来了兴趣。也不知道这回算师同学又有什么重要发言…… “但说无妨。” “暴徒”童遮也猛地看向“算师”,显然也对此很感兴趣。 唯有“制衡师”公丕玉珏有些不明白童遮的态度,但她回忆着上次童遮和羡王私聊的情形,也有所明悟。 “我……”羡王顿了顿,还是认真说道,“我近来得知……这世上有一种记录有某条路径全部晋升方法、且搭配有完整晋升资源的宝物。而且,可能还不止一件,也许很多条路径都有类似的宝物。” 啥 郑悬舟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已然风起云涌。 记录有某条路径全部晋级方法,这就意味着该路径的所有星轨图与具体的星轨图解析、全都被包含在内……再搭配有完整的晋升资源,这作用也太大了!简直就是bug! 基本可以说,只要得到这件宝物,躺着都能升级 他很快想到上次“算师”说过的,“算师”两次晋级都是被“霸王硬上弓”的!难道是因为“算师”手上有这种宝物 童遮也第一时间想到这点,颇为惊奇的盯着羡王看。 ……“算师”这算不算自爆了也不怕我们以后了解到他的真实身份后,去抢劫他的宝物这么没有防人之心吗还是说……他就这么信任“宗帅”阁下信任“十修会” 羡王性格混不吝,但绝不是拎不清的人,他自然能想到抛出这条消息,到底会让其他人产生何等猜测。 但他还是说了……因为他真的很好奇“神秘圆牌”的真实来历。如果不搞清楚这个,他从圆牌中获取资源,就总觉得心里亏得慌,担心“天上不会掉馅饼”,担心这里面是否有阴谋,是否会让他误入歧途。 眼下,他在十修会中提出这条消息。 一来是用信息还债;二来就是借助其他成员的不同渠道,了解有关圆牌的真实来历;三来也是因为他觉得,相比在外界探听,十修会有“宗帅”阁下坐镇,要更靠谱一些。 “可以。”郑悬舟平淡道,意思是可以抵债。 除此以外,他没有任何特殊反应,就像听到一条非常简单的信息。 本想从“宗帅”阁下这里了解来历的羡王,有些失望……“宗帅”阁下看来是了解的啊听到消息,根本没有太惊讶!可却还是给我算作“还债”了,“宗帅”阁下可真是个厚道人…… 可惜,还是不知来历。 我要不要直接询问“宗帅”阁下呢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另外两名成员,想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又对此是否已有了解。 欠“宗帅”阁下的债,可不太好还。 童遮坦诚地摇摇头,他独自游历江湖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世上居然有这样牛逼的宝物……我如果能够找到“恶”之一途对应的完整晋升宝物,是不是就能当咸鱼了 前两次“十修会”中,一直沉默寡言、保持低调的“制衡师”,却很难得的正了正腰板。 “制衡师”公丕玉珏眉头微微皱着,就在“算师”方才给出信息的同时,她就想起了以前在宫中,听某位长辈说起过的奇异见闻。 此前她一直以为,那见闻都是民间流传的虚假故事、哄她开心玩的。 但现在,她突然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她谨慎措辞,认真说道:“你说的这种单一路径完整晋升的宝物,我曾略有耳闻……听说那是在‘仙古时期’,那时天地共证的大道路径还只有四条,一位名讳已无记录的仙师,在飞升前,通晓四大路径。” “便集结珍贵材料糅合成四个‘圆牌’,命名为‘升仙之牌’,其上记录四大道路径的完整修行晋升道路,似是要留给后来有缘之人。但与之有关的记载极少极模糊,‘升仙四牌’的下落也就此不明,据说已有至少几万年未曾现世了!” “而且……据我所知,这‘升仙四牌’中也仅仅只有四大道的九境界完整星轨图与详细的星轨解析,并不会提供进阶资源……既有完整星轨图,还有完整的晋升资源,这样的宝物未免过于虚幻了。” “不知‘算师’先生,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第七十一章 :齐因血咒 升仙四牌 这名词听着很陌生啊,但是……郑悬舟蓦然想起,之前那些诡修低声讨论的“言之牌”…… 由此产生了一系列联想。 言之牌,难道是升仙四牌之一是对应了“言”之一途的单一路径完整晋升宝物 很有可能啊!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另一边的“算师”沉不住气的问道。 “那,敢问‘制衡师’小姐,这升仙四牌到底是哪四条道路”羡王心里暗暗道:难道我手上的神秘圆牌,就是“言”之一途的“升仙之牌”要不怎么会一直给我“言”之一途的星轨图与修行资源 公丕玉珏摇摇头。 这就不在她了解的范畴中了,她倒是可以和宫中的某些长辈多做些了解,但她感觉就算是至仙也未必就知道此中细节。 毕竟,有关“升仙四牌”的历史记录信息实在太少也太模糊了。 三位成员见郑悬舟朝他们点头致意,这就代表着他们可以“自由交流”了。 公丕玉珏马上抑制不住的看向羡王,“‘算师’先生,可曾带来‘五叶金兰’”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段时间、她不断的翻阅历史书籍,查阅“五叶金兰”的信息,但越是查下来,她就越明白……“五叶金兰”已不可能再出现于世间…… 但她还是把最后一点点希冀,落在“十修会”和“算师”的头上。 ……希望有“宗帅”阁下坐镇,“算师”不要空口说白话…… 羡王坦然点头,“在来之前,我特意将‘五叶金兰’随身放置,因为首次来时,我发现‘宗帅’阁下可以将带有灵性的贴身法宝、物品都收入白焰中……” 说着,他和公丕玉珏同时看向中心的白焰。 童遮也眼神灼热的看过来。 郑悬舟的手微微一招,将方才吸纳入白焰的所有灵性物品都显露出来。 公丕玉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其中一棵长有五瓣叶片的奇特草植!其上有铺展开的金色纹路,还有一层淡淡的金光缭绕于其上。 她和童遮的呼吸几乎同时暂停了一瞬! 怎,怎么可能居然真的是五叶金兰! 公丕玉珏对此熟悉已极,早就将五叶金兰的全部特征与形貌记了下来!只看一眼,她就分辨出这不仅是五叶金兰,还是五叶金兰中的极品!超过五百年年份的最佳上品! 这种程度的金兰,都不需要一整棵,只要其中的一片叶片,就能治好她身上罹患多年的绝症! 这一刹那,她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变得虚幻起来……再看着郑悬舟与“算师”的眼神都变得极为不可思议。 奇迹! “宗帅”阁下创造了奇迹! 郑悬舟手指一弹,就将那株“五叶金兰”推出白焰,令其悬浮于公丕玉珏手边。 他看到这位带有“帝王家气质”的小姐姐,两只粉白修长的小手同时伸出、颤颤巍巍的紧紧攥住“五叶金兰”,模糊的脸颊一点点涨红,兴奋雀跃之意、溢于言表! 童遮瞪大眼睛,直勾勾看向“算师”……看来,我还是太小看“宗帅”阁下的能力与“算师”的资源了! 羡王十分淡定的问道:“这就是你苦寻很长时间的‘五叶金兰’没错吧,看看成色怎么样,这应该算是年份最长品貌最佳的一株了!你可满意” 公丕玉珏压抑着呼吸,长长深呼吸好几次,这才勉强抑制住心中跌宕起伏的情绪。 从今日开始,她永远不会忘记,是十修会救了她的命!让她原本仅有的短短十六年寿命……无限期的延长下去!让她拥有了能够真正选择自己人生、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 以后,她生是十修会的人,死是十修会的鬼! “……满意,感谢‘宗帅’阁下,感谢‘算师’先生的救命之恩!”她注意到“算师”还在眼巴巴地瞅着她。 这是想要报酬的意思…… 她先是不着痕迹扫童遮一眼,“五叶金兰”的消息并非绝密、从上次童遮的反应就能看出,童遮已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但模糊的身份定位也并不会完全泄露她自身……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以对:“近日,我也在为偿还‘算师’先生而做准备!将有关‘五叶金兰’的详细记载与效用,都记了下来。” “我之所以需要一株‘五叶金兰’,是因为我身患一种名为‘齐因血咒’的恶疾,身患此症之人、活不过十六岁。” “‘五叶金兰’是唯一的救命之药。” “而除了治疗‘齐因血咒’以外,‘五叶金兰’一共有四种作用。第一是炼制‘血毒丹’,以五叶金兰炼制的毒丹,乃是世间绝味之毒,解毒之法也已灭绝;第二是在炼器之时可以引于淬火;第三是如果将五叶金兰的内在气息催发出来,会对一种特殊路径的诡修拥有致命诱惑,但具体是哪个路径,我不太清楚……” “第四是以五叶金兰碾碎成泥,与其他几样材料糅合在一起,会危及龙脉。正因‘五叶金兰’如此极恶极阴邪的属性,也因其生长要求苛刻,所以其已然灭种千年之久。” “在千年前的新朝初期,还有‘五叶金兰’外传,但没过多久就彻底消失于历史长河中了!” 前面的话,羡王还在认真听,但听着听着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味……这“五叶金兰”,也就是他眼中的“龙脉草”,乃是吸收大齐龙脉气息衍生而出的天材地宝。 怎么可能会有阴毒的属性 他一直吃的“玄龙丹”那可都是强身健体、增进自身的药性啊! 而且听了半天,他也没听到有“炼制玄龙丹”这个作用,这不是很多丹师与医师都了解的常识嘛为什么“制衡师”小姐并未提及 数不清的问题、环绕在他的脑海中,让他一时有些沉默。 完全想不明白此中关节。 他不回话,公丕玉珏也没再说话,一边安静等待、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五叶金兰,越看越是欣喜。 这株品相实在太好了! 童遮卡在半途中,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郑悬舟观察着“制衡师”与“算师”各异的表情,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正当童遮想开口说点什么时,低头沉思的羡王猛地抬起头,盯着公丕玉珏,表情奇怪的问道: “嗯……‘制衡师’小姐,不是我出尔反尔,但有几个问题我实在百思不解,可否请‘制衡师’小姐为我解答一下如果这接下来的问题涉及隐秘的话……我愿意再以更多的信息作为补偿!” 公丕玉珏心情正好,所以很自然地点点头,“我一直觉得这桩交易对‘算师’先生是一笔亏本买卖,所以我愿意多为‘算师’先生解答几个问题作为交易……只要是我能解答的。” 羡王本想连珠炮一般问出一大堆,但谨慎的看看“宗帅”阁下,还是强压下心中的狂风巨浪…… 他踌躇着问道:“首先,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所说的作用中,不包含炼制‘玄龙丹’‘玄龙丹’这种滋补体魄、强健自身的效用,乃是妙用,怎么在‘制衡师’小姐口中,就变成阴邪效果、只能炼制毒丹,甚至会危害龙脉国运了呢” 他紧皱着眉头,强忍躁动、等待回答。 “‘玄龙丹’”公丕玉珏的眼神有些惶惑、因为这种丹药她根本没听过…… “咳,‘五叶金兰’乃不详之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其之所以能救治‘齐因血咒’,正是‘以毒攻毒’之策。取之炼丹必然会是毒丹,不可能滋补体魄……”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又补充道。 “更何况,‘玄龙’乃是上古邪兽,以‘玄龙’二字取做丹药之名,其实和‘血毒丹’是同种含义!也许‘玄龙丹’是‘血毒丹’的古称谓吧。” 羡王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飞出来,额头上一根根青筋“突突”直跳,他在疯狂的压抑着愤怒与暴躁。 如果不是有座下蒲团的限制,他现在绝对能跳起来。 他的圆脸涨红发紫,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你这简直就是胡言乱语!狂悖之言!就算你并非我国教信徒、不信玄龙之祥瑞!就算你出身其他王朝,与大齐并非一脉同源,但你怎可如此颠倒黑白” “‘玄龙’乃上古瑞兽,这是人尽皆知、举世公认之事!更是大齐王朝的象征、寓意齐王朝的无上权柄与国运!” 公丕玉珏感到莫名其妙,头脑迷迷糊糊的、一时有些不太清醒。 但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算师”。 因为“算师”的说法,简直就像是在告诉她,“一加一等于八百”。 和她的固有认知产生了极大的碰撞、冲突! 她该怎么解释一个公知的常识问题 “玄龙”乃上古邪兽,这种观念本来就是根深蒂固的,她就算对上古之兽了解不多,却也是清清楚楚知道的! 这有啥可辩驳的啊 还有,齐王朝是什么鬼 那都是灭亡了千年的古王朝了啊!“算师”先生是不是疯了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经历了剧烈的情绪冲击,公丕玉珏现在的脑袋已没有平时灵光了,想不明白此中关节。她下意识看了童遮一眼,似乎希望童遮能帮着说两句话。 但童遮却选择保持安静,眼神盯在“算师”的身上。 显然,他对“算师”的说法也充满不解! ……怎么“算师”和我们在常识方面都存在如此剧烈的矛盾冲突呢按理说不应该啊……童遮联想到“算师”的种种奇异之处,尤其是能够拿出“五叶金兰”这个“壮举”,他心中越发的惊骇……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无端端的从他脑袋里蹦了出来。 难道,“算师”与我并非是同一时代的人“算师”来自于千年前的历史之中否则,他怎么能拿到“五叶金兰”的否则,他又是为什么会把“玄龙”这种邪兽当成宝的 口口声声与齐王朝并肩,“算师”……难道出身于千年前的古齐王朝 “旁观者”郑悬舟也同样心神一震。 明白了其中关键! 第七十二章 :宁做人间帝王 白焰中的郑悬舟,立时做了一个虚手下压的姿态。 看到这一幕的“算师”,噤若寒蝉的闭上嘴,大脑一阵停转,就仿佛有某种力量强行遏制住他的念头,让他彻底恢复平静…… 现在冷静下来,他的额头满是冷汗。 这一次,他出言不逊,“宗帅”阁下只是予以警示,那下一次呢会不会就直接身首异处了! 咕咚。 羡王吞咽一口唾沫,安静下来。 脑袋里一直在回忆着方才“制衡师”说的话。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为什么在听到“玄龙是上古邪兽”这句话,会令他感觉难以抑制的暴躁和愤怒 ……我虽然也信奉玄龙教,信奉玄龙,可也不至于出现一点小小的信念不合就这么暴躁吧这不是我的性格啊……羡王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算师”和“制衡师”两位当局者,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但“暴徒”和郑悬舟两位旁观者,却默默猜出真相。 在此前,郑悬舟就在怀疑、“制衡师”与“暴徒”很可能与他和“算师”并非同一时代的人…… 而现在,一切清晰明朗。 他之前的怀疑与猜测,是正确的! 而且……他还得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 ——“玄龙”在“制衡师”的口中,乃是上古邪兽,看“暴徒”的反应,显然在“暴徒”的认知中,也同样如此。但在现在的齐王朝,“玄龙”却是实实在在的上古瑞兽!是祥瑞与大齐国祚的象征! 这中间,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简直细思极恐! 到底谁说的对,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常识之上的分歧明明身在同一方世界,但有关常识居然能出现如此激烈的偏差 这只能说明,双方一定有一方被人恶意误导了! 郑悬舟第一时间想起“修史者”组织隐藏在大齐王朝幕后的谋划;随之,想到“玄龙”符的种种异像! 血誓时的血红“玄龙”符! 周筠捷化作血泥最后流淌而成的诡异“玄龙”符! 还有最最关键的,玄龙教彻底炸裂时铺天盖地涌现的“玄龙”符! 郑悬舟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又接近了一步,“玄龙”也许从根本上就是错的!大齐王朝子民、上上下下,从君到民,绝大一部分信仰玄龙,从本质上就是错的! 玄龙教内未必存在多少问题,真正的问题或许出在“玄龙”的身上! 郑悬舟强作镇定,强行将这一条重要的信息压下心头,维持着“宗帅”阁下的高人气质。 公丕玉珏头脑仍有些迷糊。 “暴徒”童遮见双方偃旗息鼓,他停顿了一下,等双方都冷静下来,他才充当和事佬说道:“‘算师’兄台且冷静一下,‘制衡师’小姐也不必介怀,‘十修会’是一个和睦友好的团体,不要因为这些问题闹个不愉快。” “不过……”他将此前的风波、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转而看向羡王。“‘算师’兄,我有一事不解,不知道可否请教一下” 羡王先是卑躬屈膝的和白焰诡影连连认错,转而又十分诚恳的和公丕玉珏道歉,保证下不为例、绝不再犯! 最后才看向童遮。 “‘暴徒’兄,你尽管问就是了!” 童遮斟酌着语句,问道:“我想请教一下……‘算师’兄,今夕是何年啊” 白焰中的郑悬舟,深深地看童遮一眼。 这个“暴徒”,似乎比他一开始想象的还要聪明、圆滑,更能看清楚形势…… “今夕是何年”羡王愣了愣,眯着眼睛想到了一些什么,奇怪的打量一番公丕玉珏,又打量一番童遮。 没有人是蠢人。 方才是在情绪非常不稳定的情况下,他没看出异端,但现在经过童遮的这一“点拨”,他如有明悟。 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今年当然是大齐开平十五年!等等,你,你们……”他指的是童遮和公丕玉珏,“你们并非来自大齐王朝也并非是这天下八国之一” “八国”从激动情绪与疑惑情绪中解脱出来的公丕玉珏,也渐渐理清思路。 她收起流光璀璨的五叶金兰,定定的看着羡王。 “敢问,是哪八国” 童遮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但还是等待着“算师”做回答。 羡王直接说道:“通天之齐,大齐王朝;贺岁之牛,卧牛天朝;冲北之阳,抱阳王朝;珠玉之霜,霜战国;鄂原之新,三千里新朝;西天之佛,转轮王朝;东天之道,鞠鞅王朝;傲雪之尹,尹国。” 静…… 灯影昏暗的长明总舵,突然安静下来。 公丕玉珏与童遮隔空对视一眼,随即齐刷刷的望向中心的白焰诡影,眼睛里充满着震撼与惊恐之意。 他们不敢直视、只敢低着头表示恭敬。 “算师”居然是来自于千年前的古齐王朝!那时候,天下还是八国雄立、大齐为尊。这是他们二人的第一念头。 “宗帅”阁下居然能跨越千年历史,将古齐王朝中人拉入到同一个聚会之中这也太夸张、太恐怖了!这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这是二人的第二念头…… 不过,在得知这个极具震撼性的答案后……两人就都明白,为什么“算师”能拿出千年前的“五叶金兰”,因为他本身就是千年前的人物! 郑悬舟只是默默颔首,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沟通历史,贯通古今……这种手段已无限接近于天上仙人了吧 他们二人清楚了形势,但“算师”羡王还蒙在鼓里。 羡王表情奇奇怪怪,忍不住问道:“二位,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二位并非出身八国,莫非出身海外还是说……” 他顿了顿,疯狂的念头同样出现于他的脑海中,他看向童遮。 “‘暴徒’兄,还是方才那个问题……我想问一下你、你们,敢问,今夕是何年” 童遮和公丕玉珏几乎异口同声:“大顺王朝,天永三十二年!” ……呼,还好,我要是与“制衡师”小姐也并非在同一年代,那就彻底乱套了。童遮心中暗道。 这句话,在郑悬舟与羡王二人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大顺王朝、又是个什么玩意! 羡王结结巴巴的说,“大,大顺王朝那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童遮和公丕玉珏来了个目光对撞。 童遮还是觉得应该解释一下,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以后大家还要在一起快乐的玩耍! “咳,‘算师’兄当然不会听说过……因为,大顺天永年距离大齐开平年之间,并非是千万里之遥……而是千年之久!” “千年之久”羡王的脸蛋都皱巴巴成了一团,满脸的迷茫不解。 他心里有了答案的雏形,但他真的不敢相信。 公丕玉珏身为皇庭中人,历史知识学的非常充分。 跟着补充道:“古齐王朝亡于开平十八年,王朝崩催、天崩地陷、巨啸惊天、神摧斧工,四方宗域河山尽皆葬送山海之下,千二百年齐王朝,湮灭于历史长河;” “而后新朝当立,虎踞西南千里鄂原、匡扶宇内、定鼎乾坤,历时共计四百二十五年,统一六国,史称‘大一统之战’;‘孔昭仙君’飞升之前,预言新朝统一六国、却难逃‘百五十年变局’。果不其然,新朝延续一百四十九年,亡于百五十年前。” “而后天下时值百年的‘风兴国战’,据史书记载,那时天下间有千朝百国、自立为帝着不胜枚举,数不胜数,一座山头、就可能有一位皇帝,是历史长河中最混乱的时代。” “风兴一一五年,大屠帝崛起,随之一同崛起的还有十三位至仙,统称为‘十三仙’,大屠帝以一己之力、耗费八十年时间理清‘风兴国战’的天下乱局,那八十年,史称‘大屠国战’。” “大屠国战末期、天下一统,天下子民拥立大屠帝为天下共主,十三位至仙当封诸侯国。而也就是大屠帝登基的当天,天门开一线,九千天仙俯首列道,恭迎大屠帝飞升仙界,‘做什么人间帝王这仙界帝君才是你的命数!’。” 提起这位冠绝青史三万年的“大屠帝”,童遮的状态中也满是难以遏制的崇拜之情。 他接过话茬,激情澎湃的和羡王介绍道。 “世人皆以为大屠帝定然要飞升仙界,登临帝君之位,却不想、大屠帝一脚踹灭天门,‘我宁做这人间帝王,也不去你那狗屁仙界’。人间最风流,莫过于此。” “尔后,大屠帝以自身气运化作天下气运,十三至仙随之而去。自那以后、人间三百年不见高境、不见至仙出,所有修士止步于第六境,无法踏上高境。据说是因为大屠帝踹灭天门,断绝了人间飞升之路。” “大顺天朝也是借此,应运而生,延续三百年至今。” 郑悬舟听得有些失神,没想到在大齐王朝之后,人世间的风云动荡居然如此跌宕起伏又荡气回肠。 不过……那也是在大齐亡国以后啊。 如果长明官找到亡国之因,弥补亡国命数……那,齐王朝此后千年的历史,是否也将因此发生沧海巨变 可问题是,郑悬舟如果不能摆脱现在的大齐王朝、就极有可能随着齐王朝一起覆灭。 “一号”之前提醒过,“你一旦停下,会随着历史一起湮灭腐朽、消亡毁灭。” 这也许是“一号”希望郑悬舟帮忙寻找亡国之因,而施展的骗术。 但根据郑悬舟自己的意识判断……“一号”的忠告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现在正行走于齐王朝的历史中,齐王朝的历史即将走向终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理论上,他想自救,第一是要不断变强,强到拥有摆脱命运的能力。 第二,得帮长明官拯救大齐王朝……或者是找到“修史者”组织,看能不能加入对方,找到逃脱灭亡的方法。 这是唯二的选择题。 第七十三章 :千年亡朝 羡王一阵瞠目结舌,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说:“开平十八年” 这是齐王朝灭亡的时间。 看他的意思,显然已慢慢接受了“千年之遥”“千年亡朝”这种情况。 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童遮很自然地点点头,“没错,开平十八年。” 羡王愣怔怔的问道:“那,大齐究竟是如何覆灭的呢” 他看向童遮,上次羡王从童遮这里要了三个问题,童遮只回答了一个。看羡王的意思,只要童遮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两人就算互不亏欠了。 但……这问题还真不太好回答。 童遮看看公丕玉珏,然后说道:“其实……大齐究竟是如何覆灭的,这一点众说纷纭。至今都没有一个明确论断,很突然的就崩塌了……” “在千年历史中,有很多学问家对此展开研究,得出最为正统的说法有两种。” “一种是毁于‘天灾’,那时节,齐王朝故土在无尽的天灾面前,彻底崩催、被卷入汪洋大海。而且即便到现在、古齐王朝故土所在的那一片海域,都被称之为‘禁海’,只要有人踏入、就无一例外的葬送于其中了。” ……被天灾和大海淹没了这个答案是郑悬舟始料未及的,他不着痕迹的皱皱眉头。难道“修史者”组织还有制造天灾的能力可如果真有通过天灾毁灭齐王朝的力量,还用的着费力的布局嘛 这个答案有点扯淡啊! 郑悬舟不太相信。 童遮继续道:“据一些历史学者和学问家的研究,他们发现在‘禁海’区域,也就是古齐王朝故土范围内,存在奇特的力量,这种力量无穷无尽,类似天地自然的滚滚伟力……凡是闯入者,都将被滚滚伟力所吞噬……” ……“滚滚伟力”这个名词怎么这么熟悉呢对了!上次长明会上,有位长明会成员说过:“王朝上下自成一界,历史长河滚滚伟力,外人根本不可能闯入。”难道说的就是这个郑悬舟心中一惊、猛地做出猜测。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又想到了一条关键的信息! 齐王朝灭亡后、在无尽的天灾面前,王朝故土淹没于“禁海”。 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那些所谓的“天灾”并不是天灾,而是长明官为拯救齐王朝而“续火”,将齐王朝暂时封禁于一界之内。在这完全与外界隔绝的“一界之内”,长明官可以不断的游走于历史,重复演变历史寻找亡国之因…… 这一条信息,打破了此前郑悬舟的某些猜测……他一直以为“行走于历史”就是真的在历史中行走。 可现在来看,齐王朝的历史与外界的历史进程似乎是“并列”的关系。 这么形容也许有点抽象。 简单来说就是——当齐王朝一直在重复亡国前的这段历史时,外界的其他王朝并非一成不变、时空冻结,反而是与齐王朝内部并列行进。 齐王朝困在这种“行走于历史”的状态多久,外界其他王朝的自然演变就会有多少年的自然进程。 由此来看。 外界经历千年沧桑变迁,齐王朝“历史重复”也已经历了千年之久。 上代长明宗帅“力竭而亡”,可能就是因为千年的坚持而牺牲。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长明官真的找到亡国之因,挽救大齐王朝于危难,那么“复活后”的齐王朝对接的也应该会是外界千年后的世界,而并非千年前的世界。 也就是,齐王朝“复活”时,“禁海”区域会“解封”,齐王朝会直接降临在大顺王朝! 并不会改变外界正常的历史进程! 童遮还在继续说道:“第二种,就是说在‘天灾’降临前,齐王朝就已然毁灭了,其毁灭的原因是多重原因促使的。” 心中已有方才那般推测的郑悬舟,很容易就倾向于这第二种原因。 目前来看,真实情况是:齐王朝在多重原因促使下灭亡,长明官当机立断开始“为长明灯续火”,“续火”之时,齐王朝自成一界,有历史长河滚滚伟力聚拢于内。 在外界视角中呈现的就是:“无尽天灾”,“被汪洋大海淹没”。 这就完美贯通了目前所掌握的所有问题,逻辑完全自洽! 羡王思索片刻,问道:“那,如果是第二种的话,这所谓的‘多重原因’指的是什么呢” 童遮有些汗颜……我特么历史学得不好啊,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来自于江湖上的见闻!为什么要对我寄予这么大的希望呢相比去追究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更喜欢追求实际的资源啊! 所以,童遮看向公丕玉珏。 “‘制衡师’小姐是否知道此间真意如若你可以代为解答,我愿意为你提供一次江湖信息以作补偿。” ……“制衡师”小姐出身大顺皇家,掌握了很多来源于皇家的隐秘与信息,但对江湖之事未必有多了解。这就是我在“制衡师”面前可以发挥的价值。童遮心里对自己的利用价值、很有b数。 “嗯……”公丕玉珏短暂沉吟,努力回忆着太傅曾经讲过的某些历史知识。“其实有关齐王朝的灭亡原因,我也知之甚少,古齐王朝淹没于‘禁海’,流传于外的消息确实很少。” “我目前能知道的,大概有两点。第一是‘玄龙’,‘孔昭仙君’留下的《上古密卷注》中曾提到,有关‘玄龙’的‘正邪之辩’。在过去的某段历史中,‘玄龙’被认做是上古瑞兽,但在新朝初年,‘玄龙’曾显现过‘吞天噬地’的噩兆,这是邪兽才会显现出的噩兆!” “‘算师’先生方才也说了,在齐王朝,‘玄龙’代表祥瑞和国祚权柄,但在大顺王朝的认知中,‘玄龙’是绝对的邪兽。这种‘正邪之辩’的存在,也许正是齐王朝灭亡的诱因。你们齐王朝也许是信奉了一尊邪物当做信仰、当做国祚象征,所以……” 她感受到“算师”的脸色似乎变得不太好看,她就没再继续这个方向,转而说道。 “第二点嘛……可能与齐开平朝‘七王拥立’的朝廷局势有关系。当然,这也是某些学问家分析过的可能因素,但可能性到底有多大,我也不清楚。” “在齐开平年的朝局中,呈现出一种无法为后人所理解的‘七王拥立’景象,开平天子似乎太得人心了……” “得人心……这不是好事吗”羡王噎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七王拥立”这种君贤臣明的景象,居然也能被判断为是王朝灭亡的诱因。 郑悬舟则陷入短暂的思索……今天这场十修会,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他得仔细消化与分析一番。 他很清楚“七王拥立”是什么意思。 这指的是开平帝七位封王的弟弟,如铁杆一般拥立开平帝的朝廷局势。 在朝中的诸位王爷中,只有羡王和开平帝是一母同胞。 “七王”的生母身份各异,有的是先朝贵妃、有的只是一些较为平庸的妃嫔,与开平帝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 可七王与羡王又有所不同。 羡王身为天子亲弟弟,却是朝中有名的“大闲王”,手上没半点实权,也基本不管事。 而出身地位各不相同的七王,却全都是手握实权的人物,最少的都有一州封地,手上还各自握有一定的兵权。 自古藩王拥兵自重者不知凡几。 但这七位,却偏偏和开平帝关系非常铁,力挺开平帝,是开平帝最最忠实的后盾。世人认为这是开平帝善于处理君臣关系、兄弟关系的表现,不至让手足相残。 可出身帝王之家,如此和谐的景象总归很奇怪、也确实令人不解…… 在后世学问家眼中,“七王拥立”的景象是一团未解之谜。 开平帝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七王如此忠心辅佐毫无异心 这究竟是真的棠棣和谐、还是虚构的太平呢 背后是否隐藏着某些难以琢磨的真相又是否隐藏着无数的暗流汹涌 郑悬舟摸索着下巴,沉思着……难道“七王”和大齐王朝的灭亡有关系 公丕玉珏轻轻摇头,“得人心固然是好事,但太得人心反而令人费解。当然,我所说的仅可作为参考。” 羡王深吸一口气。 在这次的十修会中,受到冲击最大的就是他。 不仅要接受“跨越千年交流”的这种离谱设定,而且还从“后人”的口中得知了大齐即将亡国的真相。 他觉得,他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心理压力! 他特么明明就只是个闲王啊,只求当一条躺平任嘲的咸鱼而已,怎么莫名其妙就闯入“亡国危局”之中了呢 这些秘密是否能和其他人分享王朝的灭国之危,到底要不要和二哥交流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羡王一阵抓耳挠腮。 童遮见到这问题终于告一段落,他略显犹豫,随后还是毕恭毕敬的向白焰行礼。 “‘宗帅’阁下,如果我们为‘算师’兄挖掘出古齐王朝灭亡的真相、‘算师’兄还能因此挽救齐王朝的话……这是否会影响到历史的真正进程我大顺王朝是否会因此而毁灭” 在开会伊始,童遮提供了诡修宗门的消息。按照“等价交换”原则,他可以从郑悬舟这里获得一次解答问题的机会。 公丕玉珏也恭谨望向白焰。 显然,童遮的问题真的很关键! 第七十四章 :长风起!【本卷终章 求推荐票】 郑悬舟结合方才得到的“内外并列”结论,淡淡答道:“不会。齐王朝不论如何变换,都无法影响天下大势的进程。” 童遮和公丕玉珏同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 他们还真有点害怕,万一他们给“算师”这个古齐王朝人士提供了那么多后世消息,结果“算师”改变了历史可怎么办 现在从郑悬舟这里得到切实的答案,他们都长松了一口气。 没了这层顾虑,那“算师”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极大的助力了! 古齐王朝的很多资源,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是极为宝贵的财富! 他们以后完全可以继续和“算师”做交易,为“算师”收集古齐王朝灭亡的有关消息,获取千年前的资源! 这是一条远超他们想象的交易途径! 有人欢喜有人愁。 郑悬舟肯定的答案,听在公丕玉珏和童遮的耳朵里,犹如天籁。 可听在羡王的耳朵里,却令羡王头脑停转。 ……“宗帅”阁下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齐王朝灭亡的历史轨迹还是说我可以通过从另两人口中得到的信息、拯救大齐王朝,同时还不会干扰其他王朝的历史进程呢 羡王感到肩上的担子不断积重。 弱小而无助…… 他知道,这次十修会后,他必须要尽快做出一个抉择!想出解决办法! 他的生活,也将因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童遮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道:看来之前已然有眉目的那桩大机缘、就算再危险,也必须要去尝试一下了!我现在在十修会内、地位最尴尬,能提供的价值也最低!我必须要为十修会、为“宗帅”阁下,乃至为“算师”兄提供更多的信息,才能长久的在十修会内待下去! 十修会,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机缘! 公丕玉珏闭上小嘴,脑海中心念电转……心里似乎也在做着某种决定。 白焰中。 收获信息量巨大的郑悬舟,感受到精神意识传来一定的虚弱感。 这次的十修会时长,已然比前两次要长很多。 要到极限了。 他淡淡开口道:“既如此,下次五数之日,十修会再会。” “谨遵‘宗帅’阁下之命!” “谨遵‘宗帅’阁下之命!” 三位成员摆脱蒲团束缚,随身所带的法宝从白焰中飞出,物归原主。 石门“轰隆”紧闭。 “长明圣坛”再度归于沉寂。 郑悬舟尚有余力将这次得到的信息纸页进行简单的整理,随即意识退出了“皇陵投影”。 …… 大顺王朝,天永三十二年。 冬十一月二十九日。 公丕玉珏手持皇家玉佩,走入大顺王朝龙脉禁地。 大顺天永帝最宠爱的女儿,就是这位封号为“凉玉”的公主殿下。 他经常表现出一种“愿意为救女儿的命做任何事”的姿态。 而实际上,在天永帝的内心深处,相比那些有可能在未来争权夺利、惦记他龙位宝座的儿女们,肯定还是公丕玉珏这个寿命只剩下最后一年的殒命公主,更能得到他的宠信。 但是,如果公丕玉珏身上的绝症“齐因血咒”消失,天永帝还会不会对公丕玉珏如此宠爱,这就是个未知之数了……到那时,忌惮大概率会超过宠爱。 没有了齐因血咒限制寿命,公丕玉珏的修行天赋是令上天都嫉妒的“至纯女体”,她的修行速度将远超其他任何一位皇家血脉。 帝王家,本就是个情比纸薄的地方。 这一点,满朝上下心知肚明。 公丕玉珏心里也同样明白。 不过也正因公丕玉珏命不久矣,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们,才不会将嫉妒与忌惮的目光,放在这个最受宠的公主身上。 因为大家都知道,从公丕玉珏查出患有“齐因血咒”的那天开始,她就不再具有争权的资本。 一个将死之人,再得宠,又能笑多久 天永帝宠爱而疼惜她,所以她才能请旨、手持玉佩,进入其他兄弟姐妹都无权进入的龙脉禁地。 大顺龙脉禁地,不仅有着代表大顺王朝命数与国祚气运的龙脉,还有多位在天永帝授意后、于龙脉禁地闭死关的六境大修。 这些大修,都是早已达到六境圆满,随时可以突破高境,却因为大屠帝踹灭天门后、无法突破的修士界前辈。 在闭死关的这些年间,大修们绞尽脑汁思考破境之法。 但最终,都被压制…… 龙脉禁地内的区域,被划分的非常严谨。 天永帝下旨同意她进入龙脉禁地时,还特意给了她示意图,详细描述龙脉禁地各个区域对应不同大修的划分。 强调让她可以在禁地中随便看看、但不要惊扰各位前辈闭关修行。 可偏偏,公丕玉珏一进入龙脉禁地,直接无视掉外围常年受龙脉气息蕴养的各类奇珍异宝,径直往禁地最深处走去。 中间,穿过多位大修所在的区域,引来数道关注。 “天永帝幼女,身患齐因血咒。” “她来干什么” “气息衰弱、生机凋敝,看来命不久矣了。” “可惜呀,本身体质是一块未带雕琢的绝品璞玉,却因齐因血咒乱了生机!” 诸位被“惊扰”到的大修,并没横加阻拦,而是默默放她深入。 终于。 公丕玉珏走到禁地最深处。 一盏盏昏黄的灯火,点燃在两侧石壁上。 一座高耸的石台,在昏黄的灯影照耀下隐约显露出来。 公丕玉珏躬身行礼:“晚辈凉玉,拜见‘邀枼前辈’。” 深邃的龙脉禁地,传来她的阵阵回声,但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公丕玉珏也不急躁,默默等在原地。 不多时。 一股柔和的力量涌现,将她拉入到深处区域内。 紧接着。 周围的一切似与此地完全隔绝,像是被“切割”成了两个不同世界。 “‘行’之一途的能力果然非常神奇啊……” 世界犹如镜面般碎裂,而她则在镜面中飞速穿梭。 当周围事物恢复原状时,公丕玉珏已然出现在高耸的石台上。 一道风姿绰约、眉眼含情的美艳女人,正眼带柔和的看着她。 “恭贺‘邀枼前辈’成功破高境!” “可以初步使用‘学问家’的能力,便是破高境了吗”邀枼柔柔一笑,精致而妖媚的五官中透出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公丕玉珏知道,邀枼前辈本身是“势”之一途的修士。 可方才却能施展出“行”之一途“切割者”和“镜面人”的能力,这是“势”之一途第七境“学问家”才拥有的能力。 “学问家”可以研习、推演其他路径的能力并“记忆”在体内。 需要使用时,只要牵动“记忆”,就能施展。 甚至还可以将其他路径的能力,以“大势之笔”书写于特殊制作的“学问书”中进行记录,需要用时就像符箓一般触发。 公丕玉珏精致的小脸微微一皱,“难道不是” 邀枼轻笑着摇摇头,“大屠帝一脚断绝人间与仙界的桥梁,破灭大道终点,又岂是那么简单便可突破的我不过是换了种方法、勉强从‘势’途大道高境‘借力偷命’而已。” 她并没多解释,漂亮勾人的桃花眼细细打量公丕玉珏一番,随即问道:“你怎么来了” 公丕玉珏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宫中秘篆记载,在凉玉出生之日,邀枼前辈曾为我占测过运势,一连说了三次‘可惜’。” “父皇问您:为何可惜” “邀枼前辈回答说:第一可惜生在帝王家;第二可惜身患血咒命不久;第三可惜不能收作传承弟子,辜负了至纯女体。” 邀枼桃眼弯弯,“不错,我确实说过这种话。如若你不是出身在帝王家、如若你不是身患齐因血咒,我定会收你当弟子。” 扑通—— 公丕玉珏直接跪倒在地:“凉玉而今血咒可解,也愿舍弃自身皇家血骨,望邀枼前辈收我为徒!” 邀枼施展出“切割者”的能力,这方世界就只有公丕玉珏和邀枼两个人。 公丕玉珏所说的话、外界根本听不到。 就算是在大顺王朝内“心术立道”的天永帝,也无从得知。 邀枼眸色颇为奇怪的盯着公丕玉珏,手指在轻轻敲动,“小凉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齐因血咒的根本来源,相传是古齐亡国前夕、齐王朝最后一位天子开平帝,被龙脉气运反噬、一朝疯魔。在灭国前,他以大齐千年国运胁迫一位‘宿命天师’在飞升前留下‘宿命种’。未来这世间出身于帝王家、天赋越强的人,就越会被‘宿命种’反噬,患上‘齐因血咒’。” “这种说法虽是民间传闻,但可信度极高。换而言之,这就是出身于帝王家中人在劫难逃的‘宿命’,除非人间再诞生一位‘宿命天师’解除掉这一‘宿命种’,才能令‘齐因血咒’永绝于世。” “但……‘宿命天师’是‘势’之一途的第九境,登临绝巅,是已然拥有飞升资格的天人。从古齐王朝毁灭后,人间千年只有一位孔昭仙君飞升,另一个拥有飞升资格的人,大屠帝,一脚踹灭了天门,人间便再无可能出现‘宿命天师’。” 邀枼非常喜欢公丕玉珏,也不吝惜于多说几句话。 何况在这龙脉禁地中闭死关、也确实无趣得紧,她倒是喜欢多个人说说话。 公丕玉珏依旧跪地没有起身,认真说道:“所以,齐因血咒起于齐、也只能终于齐。唯有以齐王朝龙脉蕴养的‘龙脉草五叶金兰’才能解此绝症。” 邀枼柔柔笑着,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你也知道需要大齐的“龙脉草” 大齐都灭国千年了,在刚刚灭国的新朝初期或许还能找见一些在外流通的、幸存的“五叶金兰”,但现在……根本不可能。 公丕玉珏缓缓探手入怀,将一个精致的玉质盒子取了出来,恭谨的展开盒盖。 露出一棵金纹缭绕、品质绝佳的五叶金兰! 这一日。 公丕玉珏和邀枼到底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只是在公丕玉珏走出龙脉禁地时,有人看到这位凉玉公主殿下,笑靥如花。 虽然还是一副病殃殃的姿态、身上气息因齐因血咒反噬而气血两亏,但她却彻底摆脱了平素的冷淡、苍白的面貌。 焕然一新。 …… 日暮时分,斜阳洒落。 公丕玉珏走入天永帝所在的日辉宫,面见天永帝。 想要在寿命最后的一年,请旨离京,外出游历江湖。 本来天永帝是说什么都不同意,在公丕玉珏好一番软磨硬泡后才勉强同意。 五日后。 一辆平朴无奇的马车、粼粼驶出“海枯城”北门,二马三人闯入了浩大江湖。 见到这辆马车的行人们并不知道…… 马车的车夫,是一位从大顺龙脉禁地走出的六境“民”途大修。 车内坐着的只有两个女人。 一位是大顺王朝身份最尊贵、最得宠,但仅剩一年寿命的亡命公主;一位是来自龙脉禁地最深处、目下在大顺王朝皇庭范畴内综合能力最强的大修。 长风拂过。 两匹骏马载动马车,踏碎长风、疾驰而过。 又将在这方天地,掀起何等惊风怒涛 …… 大顺王朝西北。 无垠雪峰。 咯吱—— 咯吱—— 一只满是血污的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 呼哧—— 有一道人影提着裤子,顶风冒雪而来,喘着粗气,满是伤痕。 他走进隐藏在无垠雪峰下的隐世宗门,千年雪阁。 千年雪阁对外曾言:凡闯过“雪峰三关”的人,可以加入千年雪阁,可以向千年雪阁问三个问题,雪阁有问必答。 这便是在江湖中久有名气的“雪阁三问”。 “我听闻千年雪阁洞晓千年事,江湖游子‘童遮’请求‘雪阁三问’。” “第一问,问古齐王朝亡国诱因。” “第二问,问长明官。” “第三问,问前路。” “另外,咳咳,真不是我好色,十日快要到了,敢问雪阁这边可有勾栏我得解决一下必行律的问题……” …… 大齐王朝,开平十五年。 升龙大殿外。 羡王吕一清将神秘圆牌贴身放好,神秘圆牌有隐藏气息的能力,可以将他自身的修士气息完全遮掩。 他手搭凉棚,仰着脖子看看宏伟的大殿。 接下来的日子,他要想尽办法强留在升龙大殿中,尽快完成神秘圆牌给出的“在升龙大殿待十五天”的任务。 获取资源! 他想好了,有十修会给他提供未来的消息,他就有很多操作空间! 但一切操作的前提是,他的实力必须要更强才行! 以前他在修行方面偏向咸鱼,虽然想要提升实力,但也没有特别渴求。 但现在……他没有当咸鱼的资格,得支棱起来了! 不成功、便成仁! 至于从十修会中探听到的、有关齐王朝的亡国讯息,他并没试图告知给任何人。 这是不可泄露的隐秘。 他必须要私下探查,小心谨慎。 现在……他除了十修会以外,谁都不相信,包括他二哥! “七王拥立”有可能导致大齐亡国……这条讯息,令他的思维产生了微妙变化。 长风卷过吕一清的衣角。 起风了! 吕一清低低念叨一声,快步走进升龙大殿。 【四千大更,未完待续】 【本卷终】 ps:本书的开篇第一卷写完了,世界观基本搭建完成。 马上进入节奏和剧情更加紧凑的第二卷【诡灾惊变】。 第二卷属于过渡卷,但剧情也要比第一卷更加高潮迭起一些。 主角要阶段性的换地图了,十修会的三位成员也各自找到了各自的方向。 接下来的穿针引线与情节过渡更为重要。 第一卷因为要阐述世界观,有大量关于世界观的信息介绍,剧情线推动虽然也比较快、但总体上节奏是偏缓的。 第二卷会比第一卷更加精彩一些,有更多爽快利落的战斗与爆发。 对主线剧情也有很重要的推进。 明天我会整理一个第一卷总结,帮助大家还有我自己、梳理一下第一卷的主要剧情线索脉络,避免有遗漏的地方。 大家要是看到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可以随时提出。 后天开新卷。 第一卷剧情梳理与总结 作为开篇卷的第一卷【千年亡朝】,写完了。 本书即将开启第二卷【诡灾惊变】。 为了避免我自己写的时候、后续剧情出现什么疏漏;也是顺便帮助大家总结一下本书的细节点、伏笔、剧情走向、主线,所以写个总结。 以后每一卷写完之后,都会做个这样的总结。 如果大家发现总结里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欢迎在本章说里补充出来。 按照我的大纲设定,前三卷是可以放在一起组成一个大篇章的,这个大篇章咱们就暂定为【亡国之因篇】。 第一卷的定位是开篇、世界观介绍、抛设定、埋伏笔。 第二卷的定位是承上启下、穿针引线。同时也是主角磨练自身实力、积累背后人脉关系、真正见血拼杀的重要一卷。 最后,用前两卷做积累,将第三卷推向本书的第一个大高潮篇章。 下面,言归正传,开始总结第一卷重点内容与多条线索。 【第一卷剧情梳理】 1.郑悬舟算摊清醒,为红娟算卦【图书馆画面内容(猫吞玉扳指,显现‘玄龙’符),初步伏笔‘玄龙’异像。】,重点伏笔:1.红娟有丈夫。2.玉扳指,猫吞掉玉扳指后异变。 2.“皇陵投影”上身,觉醒金手指。【“皇陵投影”分为皇陵与长明总舵两部分,主要金手指:长明总舵、长明令。】,重点伏笔:“皇陵投影”可以无死角查看皇陵内部构造。 3.郑家三口死亡画面,雷雨夜诡物摘头。 4.“皇陵窃贼”案引来禁军追捕,江绣向郑悬舟求卦。【图书馆画面显示:雷雨夜诡物袭杀禁军小队,禁军小队全体被摘头。】重点伏笔:1.江绣痴迷算卦,喜欢“事前一卦”。2.“皇陵窃贼”案并未了结。 5.长明会“直播”,上一代长明宗帅仙逝,“一号”接过续火重任。重点伏笔:第五代长明宗帅郑光孝。 6.第一次十修会。 成员: “制衡师”公丕玉珏,性格:冷静、高傲、冷淡、抵触与他人交流、难脱少女心性。拥有大顺皇庭渠道,能接触到大修乃至高境层次,对疑似仙人层次的“宗帅”阁下心存敬畏。有些看不起童遮和羡王,拿到五叶金兰后心境产生微妙转变。重点伏笔:绝症“齐因血咒”,已解决。 “暴徒”千面妖盗童遮,性格:圆滑、能屈能伸、善于抓住机会、舔功一流、好色。拥有大顺江湖渠道,无比敬畏“宗帅”阁下。重点伏笔:1.身上“阳光”与“暴戾”两种气质冲突。2.身患间歇性脑疾。 “算师”大齐羡王吕一清,性格:混不吝、耍赖、懂得分辨形式、欺软怕硬。无比敬畏“宗帅”阁下。重点伏笔:1.可以获取“言”之一途星轨图和修行资源的神秘圆牌。2.开平帝完全禁止羡王了解修士界。 7.江绣立下血誓,得知中境诡物入侵。【再次伏笔“玄龙”符异像。】伏笔:禁军纪鹏的恩情。 8.郑悬舟深夜钓出重伤的“融道”诡修,关入长明监牢。初步了解到诡修,得到“融道”路径前三境星轨图。 9.周筠捷团灭中境诡物。重点伏笔:1.周筠捷嗜睡症不断加剧。2.周筠捷有意提拔江绣。 10.第二次十修会,得知“无丹破境”信息。重点伏笔:童遮雾仙谷珍宝阁盗窃悬案。 11.周筠捷求卦。【图书馆死亡画面显示:周筠捷血肉融化,玄龙符血泥。第三次伏笔“玄龙”符异像。】三次死亡画面,凝聚第一颗死气丹。 12.郑悬舟修“融道”路径。 13.“迟江川案”爆发,隐修司司主“诛诡剑”迟江川盗走隐修司卷宗叛国。重点伏笔:1.“迟江川案”与当年的“翁建章案”有关联,晋文恕或将牵涉其中。2.迟江川发妻已死多年。3.勾栏六十八位待客姑娘因“吸魂”而死。 14.郑悬舟摆摊算卦【收集到两张死亡画面,“吊死成灰”和“破空枪影”。】偶遇迟江川发妻红娟,拿到不灭骨。重点伏笔:1.盗命者与“修史者”组织浮出水面。2.迟江川亲眼见过盗命者与发妻红娟缠绵,盗命者知晓红娟存在。那么,为什么他人会觉得迟江川“发妻已死多年”。(重要伏笔,第二卷会用到。) 15.郑悬舟突破极炼师,长明令扭转路径反噬,四肢增强。 16.郑悬舟与迟江川交厚。重点伏笔:1.迟江川知晓长明官某些隐秘、或曾与长明官有所联系。2.“长明官”之名不可语。 17.修陵任务提前,周筠捷设法营救时出现意外,郑悬舟被关入临时囚牢,与“一号”搭上线。 18.周筠捷人情换民夫。重点伏笔:周筠捷曾为晋文恕做过某些隐秘事,晋文恕因此欠周筠捷一个重要人情。【暗坊的第一次伏笔。】 19.郑悬舟解析“长明官”组织与“修史者”组织关系。长明官只能从旁见证历史,郑悬舟却能深入历史本身去改写历史。 20.郑悬舟心态蜕变:变强。重点伏笔:郑悬舟并不完全站在“长明官”一方,所做一切只为自救。 21.经周筠捷出手,郑悬舟成为隐修司外围修士,拿到腰牌,为周筠捷再算一卦。【第六张图书馆死亡画面:玄龙教完全崩碎,明示“玄龙”符异像。第二颗死气丹凝成】重点伏笔:1.周筠捷继续深入跟踪调查“玄龙”。2.郑安安被丹墨仙赏识。 22.与迟江川亦师亦友。重点伏笔:1.迟江川或知内情,认为“翁建章案”是兔死狗烹。2.迟江川认为无人能在“九老”面前布局,“修史者”组织布局或许更加深远。3.十年前,诡修闯京,为了一块不明材质的“圆牌”。 23.长明会“直播”,长明官初次了解到“修史者”组织。重点伏笔:全体长明官高层,以“迟江川”为基础重新排查秘卷库,或将有所发现。 24.深夜任务【第七张图书馆死亡画面:生吃肉馅】。重点伏笔:与舞白瞳牵线合作,平分利润功勋。 25.遭遇战、脱困。伏笔:生死之交,舞白瞳和秋剑。 26.再遇盗命者、迟江川换命。重点伏笔:1.不灭骨失踪,“盗命者”成为悬案,线索暂时中断。2.遇见棉花,引出“食诡”路径,与肖公搭上关系。3.迟江川留下“释忆印”,藏有生前记忆,可以找到迟江川的法宝与一桩大机缘。 27.诡修宗门门人。重点伏笔:1.得知诡修宗门所求“言之牌”。2.诡修宗门与“盗命者”同流,诡修高层也许知晓“修史者”组织。 28.晋文恕升任隐修司司主,面见肖公。重点伏笔:“食诡”路径或将成为第十条路径。 29.郑悬舟面见丹墨仙,郑安安拜师。重点伏笔:1.丹墨仙资深颜控,同时还有恐男症。2.丹墨仙调查郑悬舟,道出周筠捷在京城中的隐秘关系。【第二次伏笔暗坊。】 29.江绣求助,偶遇棉花,闹出乌龙。【透露梧阳城隐秘关系网,“暗坊”浮出水面,机缘与危险并存。】重点伏笔:1.江绣留在禁军,即将加入暗坊。2.周筠捷是暗坊成员。3.棉花的身份。 30.郑悬舟极炼破境、融第一条道:“言”之一途。 31.肖公上门。重点伏笔:1.肖公寿元将尽,准备强转“食诡”道。2.棉花背后的“食诡阁”。3.郑悬舟即将带棉花去连阴山。4.肖公非常厌恶开平帝,其中或另有隐情。 32.第三次十修会。重要伏笔:1.“升仙四牌”,“言之牌”或是其中之一。2.十修会成员知晓跨千年交流的真相。3.“七王拥立”或是亡国之因。4.十修会成员各有选择:郑悬舟——继续做“平台”,得知更多隐秘;公丕玉珏——拜师邀枼——离京;童遮——千年雪阁;羡王——神秘圆牌——升龙大殿。 【本书前两个大篇章的第一主线:长明官与修史者之争。】 郑悬舟被波及,为了自救,游刃于双方之间调查真相。 寻找“亡国之因”,进而寻找突破死局的方法。 “亡国之因”与“修史者”组织布局的当前线索总结: 明线: 真假迟江川——盗命者——棉花。 周筠捷——玄龙教、九老——玄龙正邪不明,存在“正邪之辩”。 十修会——公丕玉珏——羡王——七王拥立。 暗线: 晋文恕——迟江川——“翁建章案”与“迟江川案”关联。 江绣——周筠捷——暗坊。 “一号”——全体长明官——秘卷库。 …… …… …… 【金手指作用总结(截止到74章)】 【长明总舵】 1.图书馆。意识撬动图书馆可以回答其他人的问题、看到画面。收集三张死亡画面、可以凝聚一颗死气丹。限制:最高查看中境内容,不可看高境,否则将遭受画面反噬。 2.长明圣坛。用于偷听长明会、拉人召开十修会。限制:消耗精神意识,不能长时间开会。 3.星空墓室。具体解析星轨图,辅助搭建星轨,效率翻倍。限制:暂未发现。 4.长明监牢。囚禁实体或灵魂体。限制:只有两座。 5.还无法深入探查。 【长明令】 1.压制自身修士气息,令外人无法分辨诡修身份。 2.压制死气丹药力,帮助郑悬舟吸收药力。 3.自身有“任性”属性,高兴时愿意回答问题,不高兴时不理不睬。 4.扭转诡修路径反噬。 5.代表着“长明宗帅”的身份。 6.拥有“反测算”“反望气”的能力,对算卦与望气术存在克制作用。 …… …… …… 【已知修行路径及境界名称(截止到74章)】 【九大道】:拥有完整境界晋升的路径,有诫律与必行律约束。 「“势”之一途」:偏辅助型路径,中境和低境都是辅佐型能力,突破高境后手段玄奇,拥有极强的“操纵运势”与“调动天地大势”的能力。 第一境:望气师(俗称:气修)核心能力:望气术。 第五境:推演师。核心能力:重演。根据现场蛛丝马迹,在脑海中重新推演发生过的情景画面。 第六境:忆中人。核心能力:记忆穿梭。在人的记忆之中行走、穿梭,可以篡改、抹除掉某些记忆,可以大规模使用。 第七境:学问家。核心能力:推演、钻研其他路径,扩充学识、追求大道与历史的真意。能够“记忆”其他路径的能力并使用,还可以以“大势之笔”对其他路径能力进行记录。 第九境:宿命天师。核心能力:定格宿命,篡改运势。 「“言”之一途」:半辅助型路径,低境就拥有多种奇特能力,中境时拥有不俗的战斗能力,高境时可以篡改历史、扭转现实,可以抹除某些存在于历史长河中的规则。 第一境:算师(俗称:算修)核心能力:算卦,测算天机命理。诫律已知(详见第23章):“算他人、算生死富贵、算人间百态、勿算自身!” 第二境:说书人。核心能力:舌灿。言语具有较强的诱导性,容易令人信服。且所说所述之时,能伴随具现异像。诫律:“说书不入书。” 第三境:戏法师。核心能力:多种戏法能力,暂时未知。 「“帝”之一途」:暂时未知。 第一境:制衡师。核心能力暂未知。 「“恶”之一途」:亦正亦邪的路径,存在一定争议。低境时能力较为特殊。中境时以血为战,战斗力暴增。高境能力暂未知。提升速度是九大道之最,但容易沾染恶习。 第一境:暴徒。核心能力:施暴。在愤怒暴躁之时,实力有所提升。可以用暴力解决的问题,就不要讲理。 第三境:采花者。核心能力:采花。面对异性修士时,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其破绽。还能够天然增加对异性的吸引力。诫律:“不可污良家。”必行律:“十日一采。” 第四境:血灾。核心能力:见血则狂。战斗见血,实力能提升一倍以上。诫律:“杀不及无辜”。必行律:“三日一杀。” 第五境:瘟行者。核心能力:瘟行。散播见血的疾病,可大范围使用。诫律:“病不及无辜”。必行律:“二十日一散病。” 「“民”之一途」:前四境分别磨砺筋骨皮血,在第五境实现实力升华产生质变,血肉再生。高境乃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疑似有颠覆皇权的能力。 第五境:再生者。核心能力:再生,血肉可以飞速再生。以再生者血肉,能够炼制拥有再生能力的丹药,但仅适用于“民”之一途的修士,其他路径修士服用“再生丹”有可能遭受星轨反噬。 「“信”之一途」:九老所修行的路径,具体能力暂未知。 「“兵”之一途」:战斗能力突出,具体能力暂未知。 「“侠”之一途」:大多出自于江湖修士,具体能力暂未知。 「“行”之一途」:九大道最神秘的路径,能力玄奇。肖公所修行的路径。高境十分特殊,第七、八、九三境的星轨图是同一张,想要飞升需要从六境直接破九境,提升速度在九大道中最慢。 第四境:切割者。核心能力:切割。可以暂时把世界分割成不同的部分,能以此来避免战斗中有无辜凡人被波及。 第六境:镜面人。核心能力:镜界。可以将天地化作镜面,在其中任意穿梭、拘禁其他修士,还能将其他修士的身体化作易碎的镜面、轻易击碎。 (所有不同路径不同境界的修士,能力都不止一种,以上只是写出了最为核心的能力。没有写诫律和必行律的境界,并不是没有诫律和必行律,只是前文还未曾涉及,后文中会写出的。) 【无穷小道】 “食诡”路径:通过吞食诡物残躯提升自身实力,肖公评价未来有可能晋升为第十大道。 【诡道】:没有必行律和戒律限制,但每次突破境界都要承受境界反噬,手段诡奇、疑似与诡物一脉同源,世人眼中邪恶的一方,为正道所不容。 前文已知路径: “血道”路径:修士俗称血修,需要取特定的血肉来催化修行。 “魂道”路径:修士俗称魂修,需要吸取特定的灵魂体吞食来催化修行。 “人修”:暂时未知。 「“融道”路径」:诡道路径中的“战斗机”,是诡道路径中最强大、但也最危险的路径。 第一境:极炼师。核心能力:极炼。极炼自身路径,令自身能力足以融合其他路径。 (所有高境界的修士,都会保留并提升低境界的修士能力,同时还会获得更强大的新能力。) 【完全手打总结,如有纰漏,欢迎补充。】 ps:明天开新卷。 第七十五章 :言牌就位!(开新卷,求推荐票) 大齐王朝,开平十五年,九月初九。 升龙大殿。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开平帝贴身内监裘吏,朗声喊完这句话后。 朝中上下鸦雀无声。 容貌俊郎、眉宇间与吕一清有六七分相像的开平帝,因为常年登临君位的缘故,周身的天子王霸之气无形中泼洒而出,无比威严。 他大袖一挥。 朝会至此结束。 开平帝面带柔和微笑的目送其他文武朝臣离去,坐在龙位上翻翻龙书案上的奏折。 余光突然扫见有一道身影,如木头般站在大殿边缘不肯走。他不由眉头一挑,下意识看过去。 随即他略略惊“咦”一声。 “小幺,你今日来上朝了”开平帝又气又笑的问道,脸部严肃的线条随之消融了一些。 对于每隔三日的朝会,平素他这位弟弟都是能省则省。 早几年时,小幺还没封王,还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参与一下朝廷议会。但近年来,尤其是封王、有独立的府邸后,那就是真的从来不上朝。 派人去府上找,小幺也不听使唤。 除非小幺有什么事主动求到他头上来,否则,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面。 不过……说起来,小幺这样无赖、恣肆的性子,也是最让他放心的。 就算无礼一些,他也能容忍。 一边招呼着,他撸起长袖,勾动手指、示意对方上前来。 羡王吕一清很听话、也很自然的走上金阶,压根不顾及大殿内“非天子与近侍,不可踏金阶”的规矩,凑近龙书案。 开平帝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吕一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脸色为难。 “老二……咳,二哥,不是,皇兄……这就大可不必了吧。臣弟觉得这种见面礼可以省了,咱们兄弟见面、应该更加严肃庄重才是。” 开平帝脸一板,帝王威严尽显。 吕一清只能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原地转个身,将屁股高高的撅起。 咚…… 开平帝毫不客气,上去就是一脚,直接将吕一清踹的滚到了金阶下。 扑通通—— 吕一清揉着屁股,笑嘻嘻的站起来,没皮没脸的又跑回来。 “二哥,这下你满意了吧” 开平帝双手落在龙椅两边扶手上,懒洋洋的向后靠坐,眼神慵懒的上下打量他:“这是又闯祸了还是……” 他随手从天子金袍内,摸出一本镶金边的奏折,拍到吕一清的怀里。 “霜战的国书,里面的珠宝玉器,可以任你挑三样。你小子消息真是灵通、动作也真是麻利,昨日才献给朕的国书,你今日就得到了消息。放心吧,好东西一样都没动、都给你留着呢。” 说完,他无奈摇头,一摆手。“滚吧。” 旁侧的贴身内监裘吏走上前来,帮助开平帝收整奏折。 开平帝也伏案而起,准备到后殿去用午膳了。 “起驾——”裘吏一声高呼。 突然。 吕一清将国书放到一边,一把拉住开平帝的衣袖。 “二……皇兄。”吕一清深施一礼。“臣弟有事启奏。” 开平帝抖开他的手,同时也抖开衣袖上的褶皱。淡淡扫了裘吏一眼,裘吏立马装作啥都没看见。 开平帝这才转向吕一清。 眼睛微微一眯。 “你能有什么事启奏啊怎么敲了朕的珠宝玉器,还想蹭朕一顿饭也罢,随朕……”他想伸手揽住小弟的肩膀,却没想到撞上吕一清一本正经的脸。 打吕一清出生以来,开平帝还真极少见到他这么正经的样子。 “皇兄,臣弟真的有要事启奏。” “那就随朕……” “不,臣弟就在这大殿中说!” 开平帝狐疑的看看他,又扭身坐回龙椅。 吕一清看了眼裘吏。 裘吏: 啥意思 嫌我碍事了 开平帝眼神越加奇怪,但还是摆摆手,遣散左右。 一时间,偌大升龙大殿内,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 “说吧,让朕瞧瞧你有什么家国大事要说。” 扑通—— 吕一清突然直愣愣的跪下来,脑袋磕在地上,五体投地、半天不肯起来。 多年未曾受此大礼的开平帝,先是觉得意外,紧接着居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哭笑不得的道。 “小幺……” 吕一清没等他说完,直接百无禁忌地打断道:“皇兄,镇灵山的事,臣弟已经听说了!” 开平帝的表情先是微微一僵,但只是一闪而逝、迅速恢复正常。 他奇怪的问道:“镇灵山何事” 咕咚。 吕一清咽了一口唾沫。 在来之前,他就想好了,想要强留升龙大殿十五天……寻常之法肯定不可能,必须要行特殊之法! 但事到临头,他又觉得自己的方法有点作死…… 看着开平帝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庞,吕一清深吸一口气。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前几日去龙脉禁地摘草时,臣弟听闻,皇兄加紧了镇灵山的皇陵修缮任务!臣弟虽然不通国事、但也记得我朝礼制。” “眼下并非每年例行的修陵之期,在此刻修陵……” “够了。”没等他继续多说下去,开平帝淡淡开口,“小幺,你若真的闲来无事,朕就安排给你一些事做如何修陵与否,与你何干” 吕一清又是深吸一口气,俯身在地,压根看不到开平帝的脸色,所以他还能继续莽。 “皇兄,臣弟从多年前就察觉到不对,皇兄似乎对皇陵太过……” 他话刚说到这里,突然感受到原本安稳平静的开平帝身上,突然涌现出极为恐怖的气息。 那种气息近乎失控,暴力的朝他身上碾压而来。 “够了!” 原本俯身跪倒的吕一清,此刻直接和地面来了一个百分百亲密接触,整张脸都挤压在金毯上。 险些窒息! 但好在,只是一瞬间。 开平帝就再度控制住气息,仿佛刚刚只是要给吕一清一个教训而已。 吕一清的背后,传来细密的、奇怪的声音。 哗哗哗—— 就像是有一只只蠕动的爬虫、正在开平帝的脸上爬来爬去。 但可惜……吕一清的脸紧紧贴在地上,根本无法抬头去看。他头皮直发麻,但经过上次十修会,已对开平帝有了些猜测的他,并未过于惊讶。 开平帝方才的反应,其实恰恰印证了他心底的某些猜测! 但话都说出口了,半途停止不是他的性格,如果他现在啥都不说、反而容易引起开平帝的怀疑。 所以他再次一咬牙,满是愤懑的说道。 “若皇兄不愿意停止修陵,臣弟甘愿在这升龙大殿内长跪不起!皇兄此举太过凶险,日子长了、定会有人看出此间端倪,还请皇兄收回成命!” “镇灵山、不可再深挖下去了!” 开平帝短暂沉默后,突然压抑着声音道:“修陵之事,与你何干!你愿意跪、便在这里跪着吧!” 紧接着,开平帝猛然站身,拂袖而去。 似乎真的任由吕一清在此长跪了。 吕一清抑制着几乎跳出胸膛的心跳声,活动着脖颈、龇牙咧嘴舒展了一下腰肢。 正想自言自语的说点什么……然后,他就发现,他的嘴发不出声音来了! 双膝也有如灌了铅,如有万斤。 想站都站不起来! 他娘的……真是差点被神秘圆牌给害死了!! 吕一清满是忌惮的扫了一眼开平帝离去的方向,长长呼出一口气,不论怎么样……他的计划算是成功了。 不出意外的话,开平帝会留他在这里“关禁闭”待几天。 而且,在“关禁闭”的期间,他无法和外人说话、无法动弹、无法制造任何声音。 甚至,在未来的朝会中,其他的文武朝臣也都“看不见他”。 他就仿佛短暂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希望二哥多生一会气,可千万别罚我几天就结束了……我要在这里待满十五天啊!”吕一清苦逼的想着。 出身帝王家,吕一清虽然生性惫懒,而且还被开平帝严令禁止了解修士界。 但他不是傻子,有些事情肯定比外界看的更清楚。 皇家内部其实有不少人都听说过,在镇灵山深处藏着独属于大齐皇庭的某种“至宝”,只不过此前的帝王对此一直都是秉持着“守护”的姿态。 而最近几年来,开平帝在镇灵山那边的动静……有心人其实是能猜到开平帝要干什么的。 开平帝不想守护,只想将这“至宝”挖掘出来为自己所用! 这就无可避免的触及到了某些皇家的隐秘,而且私挖古天子皇陵也是一件大不孝之事。 这件事不点破,就没事。 可要当着开平帝面前吐露出来,还要“谏言”阻止开平帝继续下去。就相当于触犯了开平帝的逆鳞。 必然会受到惩罚。 吕一清其实也是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 他在赌开平帝不会给出特别严厉的惩罚,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借此强留升龙大殿十五天……毕竟吕一清平素就是这个无赖的样子,猜到隐秘后百无禁忌的点破出来、也是符合他“人设”的事情。 还好……赌赢了! 希望这次“神秘圆牌”给出的资源不要让我失望啊! …… 走出升龙大殿。 一切恢复如常的开平帝,眸色淡淡的看裘吏一眼。 随即,他大踏步走在前面,裘吏紧跟在身后。 空气一时显得格外凝重。 隔了半晌。 开平帝才语焉不详的道:“告知九老,‘言’牌就位。” “遵旨。”裘吏恭敬屈身。 下一瞬间,裘吏卑躬屈膝的身影直接消失于原地。 随后,另一个身形容貌与裘吏有几分相像的贴身内监,陡然现身,接替了裘吏的位置。 与开平帝一前一后走入后殿。 第七十六章 :有骨无魂 弘安镇。 郑悬舟这几天过的非常充实。 清晨外出摆摊算卦。 下午例行训练体术。 傍晚拿出一部分时间,陪弟弟、妹妹和棉花玩。 事后,郑悬舟在回忆“极炼突破”的经历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安儿很可能看到了我极炼突破时的异像!她是否能看出我破境与他人破境时的不同是否会判断出我的诡修身份她会怎么想 几天下来,这些问题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绝。 每天郑安安都会到铜壶坊去“报到”,初步学习修士领域的知识。 知识学的越多,郑悬舟心里就越没底,越担心郑安安会看穿他的诡修身份,会因此担心害怕疏远他、甚至带来某些较为恶劣的隐患…… 所以,是时候和安儿坐下来谈一谈了。 房间里。 只有兄妹两个人。 郑安安似乎早就看出大哥的意图,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 郑悬舟正思考着应该如何打开话题。 郑安安好看的脸蛋儿在窗外阳光的透入下,白皙、粉嫩而圆润,神情看上去温柔而宁静,长长的睫毛、柔和的眼神、上翘的小嘴,都似乎在鼓励着郑悬舟。 对上这个格外单纯、澄澈而温柔的眼神,郑悬舟话到嘴边,居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说了。 “大哥,我们是一家人嘛” “……啊当然啦。”郑悬舟果断点点头。 郑安安的眼神不由变得更加温柔了几分,两只滑嫩的小手无意识纠结在一起,随即才道:“师父说,在入门之时,门人可以选择修行方式。一种是毫无牵挂的修行,可以将从前的记忆短暂封存起来,等到实力到达某一层次后才能解封;而另一种,是带着这些牵挂继续修行。” “大哥,我想好了,当我和师父回到宗门、正式拜师之时,我会选择封存记忆。我想放下一切牵挂去修行,直到修行到可以帮上大哥的时候。” 郑悬舟张了张嘴,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两只手无意识攥紧成拳头,青筋在其上突突直跳。 郑安安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 她选择封存记忆,当然不是觉得大哥和小弟是修行的牵绊、拖累,恰恰因为她害怕成为大哥的拖累。 最近,她已然初步学习到修士界的很多知识,了解到在修士界中有些修士能够读取记忆、有些修士甚至还能重演情景…… 她害怕她脑海中有关大哥上次修行的情景被人挖出、重演。 到那时,大哥的诡修身份就藏不住了。 选择封存记忆后,在她突破这层记忆封印前,其他人是极难查看这些记忆的。而且封存记忆是很正常的事情,不会招致怀疑,铜壶仙宗那边估计也不会对她成为修士以前的记忆感兴趣。 这就相当于帮大哥堵住了缺漏! 不过,要她遗忘掉自己的大哥和小弟,这对她来说、其实也是一个很难做出的决定。也许在郑悬舟看不到的地方,她默默下了很久的决心。 “安儿……”郑悬舟默默低下头,深吸一口气。 其实在他心里也知道,这是最合适的解决方法。可是遗忘家人、哪怕只是暂时的,对一个离家在外的女孩儿来说、也未免太残酷了一些。 正这时,他无声攥紧的拳头上,覆盖了一只略有些冰凉的小手。 他想反手把那只小手握住,小手却缩了回去。 抬起头,郑悬舟撞上了郑安安挂着晶莹泪珠的朦胧双眼。 她笑了,笑的梨花带雨,笑的那般温柔,却让郑悬舟的一颗心跟着紧紧地揪在一起。 “大哥,安儿会在大哥需要我的时候,找到大哥的。” 郑悬舟没再说话,只是轻拍小妹的光滑手背。 像是在安抚,也是在珍惜。 …… 傍晚。 银月高悬,夜色正好。 小院中十分清静,在水银泻地般的月光下,吹着微风。 郑安安奇怪的看着眼前摆放的棋子,“大哥,你要下棋吗” “我棋艺不如你,所以今天教你一个新玩法,叫五子棋,很简单的。”郑悬舟摆好棋盘,解释说。 在家逢大祸以前,郑安安性格文静乖巧,喜欢钻研琴棋书画,尤其喜欢下棋。 但要是陪着妹妹下围棋的话,郑悬舟得再学上几年。 ……围棋下不过你,五子棋我还下不过你吗他心里坏笑的想着。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前两盘,他还能凭借以前玩五子棋的经验,利用信息差,拿捏取胜。 但在郑安安认真的搞清楚规则之后。 郑悬舟就再没赢过。 一盘…… 十盘…… 他越输越快,但越输越玩。 看着妹妹脸上开心而柔和的笑容,郑悬舟的心也随之变得更加平静。 似乎眼下深陷的困局,都已不再重要了。 夜深了。 郑安安撤掉棋盘,正想哄着小弟和棉花睡觉。 郑亦煊却一下子跳下床,一把拉住了郑悬舟的裤腿不撒手。 “大哥大哥!” 他咋咋呼呼的喊着。 “怎么啦”郑悬舟蹲下身子,拍拍弟弟的大脑壳。 郑亦煊笑嘻嘻的说:“大哥,棉花有话要和你说!” 棉花 这几天,郑悬舟一家和棉花的关系不断亲近,但要说最亲近的还得是郑亦煊和棉花这两个小兄弟。 两人总是四处蹦蹦跳跳的玩耍;要么就是手拉手、唧唧喳喳的说着什么。 棉花含糊不清“呜呜呀呀”的声音,就连肖公都听不太懂,但郑亦煊却好似心有灵犀似的、像是能听懂。 郑悬舟看向棉花,却看到棉花大半个身子藏在被子里,只露出脑壳上的一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边。 挺恐怖的姿势,挺恐怖的眼睛,但郑悬舟却读出了“腼腆”“不好意思”的情绪。 郑悬舟在郑亦煊的拉扯下,走到床榻边坐下,伸手隔着被子揉揉棉花的脑袋,正想发问,棉花突然顶着被子蹦了起来。 一下蹦到床榻边缘。 满是血丝的大眼睛先是看看郑悬舟,随即脑袋一翻,两只畸形的手掌抓着床沿,大脑袋探出床沿、看向沙土地面。 棉花皮包骨的瘦削身板一阵剧烈的起伏。 从腹腔部位、一直传递到喉管。 啊呀 一声低沉的吼叫,伴随着“呕”一声,棉花张大嘴巴,整个喉管随之被撑大到成人拳头大小。 咯噔噔—— 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裹着粘稠的口水,带着腥气和恶臭,被棉花吐了出来。 郑悬舟战术后仰,脸色略显狰狞的辨认着被棉花吐出来的事物…… 紧接着,他瞳孔一缩,直接跳下了床。 粘稠的口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冒着黑烟迅速挥发掉。 内里包裹着的一根莹白如玉、金光流转的人类骨骼就显露出来。 是不灭骨! 就算化成灰,郑悬舟也不会认错! 如假包换的迟江川不灭骨! 骨骼上没有沾上半点口水,在地面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原来,不灭骨一直都在棉花的肚子里 难道之前迟江川没有和盗命者同归于尽,是因为被棉花给吞掉了郑悬舟皱着眉头,难以想象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棉花弓着身子,站在郑悬舟身边,“呜呜呀呀”、手舞足蹈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郑悬舟扭头看向郑亦煊,希望小弟能给翻译一下。 郑亦煊笑嘻嘻的看了好半天,这才说:“大哥!棉花说,在那天那个人来的时候,棉花就想给你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郑悬舟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棉花说的“那个人”指的是江都领。 江都领来时、直接下杀手,想对棉花出手,是郑悬舟拦下来的。 或许从那时候,棉花心里就认可了他。 如果这是攻略游戏的话,郑悬舟八成会看到“好感度+10,关系友善”。 “然后呢棉花是从哪里捡到这根不灭骨的”郑悬舟一边询问,一边将意识探入到不灭骨中。 第一时间想查看的,自然是骨兄的意识。 棉花还在手舞足蹈的解释。 “呜呜呀呀” 郑亦煊充当小翻译,看一会、挠挠头、想一会,然后说道:“他说,那天,看到一根骨头飞进巷子里!” 郑悬舟下意识攥紧不灭骨,他已然感受到,不灭骨中没有意识存在……骨兄的意识果然还是彻底消散了。 他屏住呼吸,盯着郑亦煊。 棉花接下来说的话,对他非常重要! “呜呜呀呀” “然后,然后……”郑亦煊艰难的辨认着,用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脑壳做翻译。“然后光芒特别亮,死人活了!” “呜呜呀呀” “然后,骨头掉在地上,被棉花吞啦!” “……”郑悬舟感觉自己听了个寂寞,这都尼玛什么跟什么啊“没了” 棉花一脸无辜,脑门上的大眼睛眨了眨。 郑亦煊挠挠头,也是一脸无辜,点点头。 “没了。” …… 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也无心吐纳的郑悬舟,看看身边熟睡的弟弟妹妹。 推开房门,走进院中。 手上还紧紧攥着不灭骨。 他将不灭骨放在桌面上,盯着骨身,陷入沉默:“……” 脑袋里努力回忆着棉花和郑亦煊的话,想分析、还原一下具体情境。 “关键词是:骨头飞入小巷、亮光、尸体复活” “我按照骨兄的请求,将他丢进小巷后,小巷内闪烁起亮光,这是不是骨兄和盗命者的一次碰撞、交锋呢” “之所以闪亮光,是骨兄想要爆发自身气息,拉着盗命者做垫背一起同归于尽……但随后,小巷中的一具尸体‘复活’,阻止了骨兄” “记得那时骨兄说,盗命者分出一道实力强大的血影,引走大修,自身还留在小巷中,难道那所谓的‘复活的尸体’,就是偷偷隐藏的盗命者” “盗命者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了骨兄的意图、阻止骨兄出手、抹除掉骨兄的意识然后被棉花给吞掉了” 郑悬舟尽可能分析着,觉得这还算是一个符合逻辑的推论……所以闹到最后,骨兄出其不意的“拉垫背”方法还是没有奏效盗命者终究技高一筹、成功金蝉脱壳 他盯着不灭骨看了半晌,牙关一点点咬紧。 第七十七章 :下线太多的烦恼 这一夜。 郑悬舟根本没睡,抱着家里的酒坛子、自斟自酌的喝了一晚上。 但第二天清晨时。 他醉态尽消,酒精在真元的吐纳运转下自然蒸发。 一如既往地精神百倍。 今天,他没有出去摆摊。 前面一连摆了四天摊,所有的图书馆次数都用了,最后也只收集到两张死亡画面。 虽然成功凝聚出第三颗死气丹,但收入和产出不成正比、那就是在浪费时间。 郑悬舟猜到这可能和自己所处的位置、在京畿要地附近有关系。人总不可能一直撞大运,前阵子虽然连续碰到“中境诡物”和“血修”两次规模较大的事件,但京城还是京城。 这种可能出现大规模伤亡的事件,基本都被尽可能地控制住了。 想要收集更多的死亡画面,在京城附近天然就不具有太大的优势。所以他还不如把摆摊算卦的时间,用在巩固实力、锻炼体术之上。 毕竟,他很快就要前往连阴山,连阴山的危险程度远远不是京城郊区和镇灵山能够相比较的。 体术训练越精湛,他的保命手段也就越多。 目送大哥出门以后。 郑安安无意中看到在院子角落的沙土地面上,有尖锐物在沙土地面书写的痕迹。 字体虽然不太好看,但文字整体看来很工整。 她不由自主的嘟囔了一句:“大哥昨晚看起来一夜未睡、居然还有两个空酒坛子……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扫了一眼文字,她正想将院里的狼藉收拾收拾,突然被那恣肆歪扭的文字吸引了。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 “……”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郑安安微微瞪大眼睛,熟习琴棋书画的她,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这才神色奇怪的将中间几句有着她不了解地名的诗句给擦掉,留住剩下的半首,没忍心擦去。 站在原地反复地端详,甚至都忘了要去铜壶坊那边“报到”。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已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脑袋里。 挥之不去。 …… 在弘安镇外,郑悬舟又租了一处院子。 以此作为安全屋,也当做自己的训练场。 这处院子和江家老宅最大的区别就是,院子很大、屋子却很小,而且院子中还有很多锻炼体术的木桩、石台、兵器架。 据说这以前曾是某位军中官员的住所,那位官员也是以体术专长。 但后来这位官员也不知道是家逢大难、所以把院子变卖了;还是因升职而搬到更好地住处去了。 总之,院子里锻体的器械一样不少的留了下来。 郑悬舟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省时省力。 附近没有什么邻居,较为开阔,也不用担心会受人打扰或是惊扰到旁人,可以说是完美的安全屋了。 反锁上院门,他从怀中掏出储物袋。 之前被丹墨仙子硬塞进很多的修士资源,《其实他是不想要的》。 凡尔赛.jpg 丹墨仙子是资深修士,非常清楚修士修行最需要的是什么。 修士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烧钱的“职业”,一路上修行需要无数的资源与丹药辅佐。 当然、没有辅佐也并非不能晋升,只是速度会变慢而已。 丹墨仙子给出的资源,有一大半都是各类丹药、用途各异,但基本大同小异,郑悬舟用长明令分辨其药力作用,最终挑选出了三种丹药贴身放置。 一种是治疗伤痛的“养伤丹”。 一种是暂时加快真元吐纳速度的“凝元丹”。 还有一种是迅速恢复体力的“锻体丹”。 这三种丹药的药力累加在一起,能够极大加快郑悬舟体术训练的效率。 而剩余的资源中,郑悬舟取出一些有固本培元、养血淬骨作用的灵材,准备晚上泡澡的时候用。 其他的,他没有再多看。剩下的就是一些兵器型的法宝、辅助型的法宝和一些较为特殊的灵材,法宝的品阶都不太高,而且有些法宝的作用还和长明令有冲突。 有长明令在,他其实不太需要其他的法宝。 位阶太低了。 目下,也就是迟江川留在释忆印中的法宝,能让他稍微期待一下。 简单热身后。 郑悬舟开始挥洒汗水的体术训练! 乒乒乓乓—— 因训练而带出的声响,在院子中不断传来。 …… 傍晚。 郑悬舟回到家时,有些精神疲惫。 丹药再管用,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这一天训练下来,难免产生强烈的疲倦感。 不过一回到家里,看到郑安安早早做好了晚饭,在等着他回来,那种独属于“家”的归属感,似乎有抚慰心灵的作用。 晚饭后。 照例查看一下腰牌。 腰牌他都是随身携带的,就是怕出现之前骨兄说过的“重命任务”,一不小心错过而凉了。 最近的腰牌都格外平静,这是好事。 而后,他又查看了一下传音镜。 传音镜中还真有两条“未读信息”。 一条是来自江都领的:“已加入,还未接任务,近期会破中境。” 郑悬舟微微颔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都领算是他的“马仔”。 他这算不算是把自己的势力,渗透进“暗坊”了 对于这所谓梧阳城内最隐秘的关系网,郑悬舟要说不好奇、那绝对是假的。 他也希望江都领能给他带来一些重要的线索与信息。 第二条则是来自周副统领的:“近日可否一见” 郑悬舟眉头一挑,周副统领这当然不是要约见他,而是在约见他背后的“师父”。 这应该是之前让周副统领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他正准备按照以往的情况,确定一个见面时间,门外突然传来叩门声。 郑悬舟抬起头,看看外面皎洁的月色……怎么特么所有人都喜欢大半夜的来呢这次又是谁 他暂时放下传音镜。 打开门,门外正站着两个情理之中也意料之中的人。 舞白瞳和秋剑。 唯一让郑悬舟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他们两个居然是一起来的,难道舞白瞳把之前的合作关系告知给了秋剑 将二人迎进来,反手紧闭院门。 在院中的方桌前落座时,郑悬舟还一直在打量二人。 ……居然还真是全须全尾的活着,就好像没受过伤一样。“民”之一途的低境修士,搭配再生者血肉炼制的丹药疗伤,居然真有这种血肉迅速再生疗伤的奇特作用,不愧是九大道中生命力最强的路径…… 简单寒暄之后。 舞白瞳和秋剑对视一眼。 郑悬舟觉得他俩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好像都在说“你怎么来了” 今日,是他们伤势完全恢复后的第一个休沐日。 两人原本是住在同一个营房里的,平日里相交甚密,基本上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但就在今日晚饭后,舞白瞳突然神秘兮兮的出门了。 别的也没和秋剑多说,甚至还有意隐瞒秋剑。 当时秋剑就很奇怪,就算是要去娱乐场所消费,也没有啥不能说的啊,平素他们俩经常一起去勾栏听曲啊…… 见到好基友出门,他就决定过来找一下郑悬舟。诡巢困阵如果没有郑悬舟的话,他们绝对就一起死了。 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拜会一下。 之前他也旁敲侧击的从舞白瞳嘴里问过郑悬舟的住处。 但没想到快到门口时,俩人碰上了……这才有现在奇怪对视的这一幕。 秋剑的眼神是在问:你和郑悬舟不是认识吗过来就过来,为啥要瞒着我呀 舞白瞳的眼神则是在问:咋回事你和郑悬舟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难道你们之间也有合作 紧接着,两双狐疑的眼睛就看向了郑悬舟。 郑悬舟淡定一笑,给两人沏了壶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道:这或许就是信息渠道来源太多的烦恼吧 如果仔细理顺一下他的关系网的话,江都领、周副统领、舞白瞳、还有十修会的三位成员、甚至还有长明会的所有成员。 基本上都可以算作是他的“下线”,与他之间有着信息往来与利益相关的联系。至于他的上线……真要说起来,“一号”勉强算是半个上线,虽然“一号”占据着一定的信息高地,但也需要从郑悬舟这里得到某些信息,基本和郑悬舟处于平级关系。 这种关系网下线的延展,无疑是相当有利的、可遇不可求的资源,但话又说回来,下线多了也容易产生信息混乱……而且如果不能把这张关系编织的更加紧凑、更加完善的话,也非常容易出现纰漏。 看来最近务必要梳理一下眼下拥有的资源和信息渠道了,不仅要做到对资源的最合理利用,避免出现重复利用的情况;同时,也要确保自身处于一种“万千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位置。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秋剑和舞白瞳是因为信息的不对等,以及对三方关系的疑问,不知道如何开口。 郑悬舟则是在打量二人,观察二人的表情、态度。 就这样保持安静了好一会儿。 舞白瞳才饱含深意地看向郑悬舟,问道:“功勋已然下发,你可想好要兑换什么资源了” 这话,其实是在试探秋剑和郑悬舟的关系。 一语双意。 第一层意思自然是表层的意思,问郑悬舟腰牌里的功勋,打算兑换什么资源,是很正常的询问。 第二层意思则是指——我和你共同分账的功勋,你打算兑换什么 问完这句话,他就看向了秋剑。 他在观察秋剑是仅仅看穿了第一层意思,还是两层都懂。 如果是后者,他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第七十八章 :一波肥 哦,原来他们俩没有串通,只是碰巧遇到了……郑悬舟心里迅速做出判断,淡定说道: “我只有三十五点功勋,暂时不着急换。” 秋剑的死人脸没什么变化,看看舞白瞳、随即也没有什么避讳的说道:“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想分给你一些功勋的。” ……怎么一个个的都要上赶着给我送功勋难道功勋都是大白菜嘛这年头重情重义的憨批还真是不少啊。上次骨兄没说错,我的运气确实不错……郑悬舟心里吐槽着,脸上表露出疑问之色。 秋剑的嗓音天生比较沙哑,有点资深烟酒嗓的感觉,搭配上那张死人脸,其实非常容易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上次遭遇诡修时,如果不是你……你的‘护身符’发挥作用,我们撑不到金脉大人赶到。” 提起“护身符”,郑悬舟的眼帘不自觉的垂下几分。 另一边的舞白瞳听到秋剑的话,则是和郑悬舟对视一眼,眼神中有几分询问的意思。 郑悬舟盯着秋剑看了半晌,缓缓点点头。 他和舞白瞳、秋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而且这两人品行如何,也基本都得到了验证。 加一个秋剑一起,反而更有利于他们在隐修司内实行“分赃”。 啪—— 舞白瞳脆生生的一巴掌,直接拍在秋剑的后背上:“阿剑,你的功勋要是这么富裕,干脆分给我得了” 秋剑冷淡的白了他一眼。 舞白瞳也不装模作样了,直接从怀中拿出一叠折好的宣纸,推到郑悬舟面前。 “这是目前以我的腰牌权限,可以兑换的资源清单,你看看吧。” 郑悬舟点点头,展开宣纸在一众资源中阅览起来。 秋剑则是不明所以的看看舞白瞳、又看看郑悬舟。 突然、眼睛一瞪,指着舞白瞳,眼神里似乎在说:你们俩是“那种”关系 舞白瞳轻轻点头:对,我们就是“那种”关系。 秋剑眼睛冒火:我说你怎么突然在弘安镇里发现了诡修的踪迹!原来是有人帮忙 舞白瞳眼神坦然:你以为呢 秋剑:那我怎么办 舞白瞳耸耸肩:随便你。 在两人“眉目传情”的过程中,郑悬舟已然将清单浏览一遍,随即问道:“我们有多少功勋” 一提起这个,舞白瞳就不由咧着嘴笑道:“按隐修司的规矩,诡修都是大功勋,发现一名诡修的踪迹且信息有效是八点,因为该消息成功活捉或杀死该诡修,会再追加十五点,当然,这是低境诡修的‘价值’,到中境后每提高一境都会翻好几倍。” 郑悬舟心里一动……成功杀掉一个低境诡修,合起来就是23点功勋确实不少啊!难怪他只是叫个援助,就赚了35点。 “清理战场时清算,在当晚的弘安镇中,不止我们遭遇袭击,其他小队同样也遇到了或强或弱的诡修袭击。这是一次诡修组织的大规模暴动,幸好被提前扼杀,否则极可能产生更为可怕的影响。” “从提供消息、到参与追缴、再到最终算到我头上的功勋,里里外外加起来,一共是……”说到这里,舞白瞳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显然、这次获得的功勋对他来说是完全的天价。 甚至让他的腰牌“一步登天”,直接从“戊级下”提升到了“丁级下”。 “六百四十七点!” 郑悬舟本身对功勋的价值,没有特别直观的感受。从前迟江川也只是简单描述过功勋在朝廷修士中属于购买力十分不错的“硬通货币”。 但他还是从资源清单中一些资源的对应价格、以及秋剑一点点变得夸张的脸色中,看出这是一笔真正的巨款。 秋剑的死人脸一般是不会有太多变化的,除非忍不住…… 诚然,这次秋剑也得到了远超想象的功勋,可他还是被舞白瞳给出的数字震撼到了。 嘭—— 他一记拳头、实实在在的砸在舞白瞳的肩膀上。 “之前我问你,你还不说,原来是闷声发大财呢!咱们从平景营听从号令猎杀诡物开始、辗转进入隐修司成为‘锐脉’皇命使,这前前后后也有七年了,累计功勋才堪堪六百出头。” “你居然就这一次……就让累计功勋翻了一倍!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他虽然震惊,但也没有太大的嫉妒,更多的是为挚友感觉到高兴。 而且……看舞白瞳的意思,这次能赚到如此多的功勋,郑悬舟功不可没! 一时间,秋剑看郑悬舟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有点小小的“仰视”感。 舞白瞳压抑着激动,目光灼灼的看向郑悬舟。 首次“合作”,就给他带来了如此夸张的功勋收益……而且相比功勋收益、他更在意的是“救命”的恩情。 不是一次救命恩情,是两次。 “按咱们说好的,这里面有一半是属于你的。另外这两次救命的恩情,我愿意……” 郑悬舟摆摆手,舞白瞳向他展示出诚意,他也不吝惜诚意以对:“大家共患难一遭,就不必说这些了。还是按一开始说的好了,你我各拿一半。” 舞白瞳盯着郑悬舟的眼睛,短暂沉吟,随即也不矫情,认真说道:“那就是说,我这里有三百二十四点,可以任你自由兑换资源。” 旁侧整理心情的秋剑,在此时插口道:“是三百六十九点。” 郑悬舟和舞白瞳都看了过来。 秋剑的死人脸恢复平静,解释道:“我这次的收获是九十点,我也愿意分出一半。” 郑悬舟点点头,默认了这四十五点。 相当于和秋剑也建立了“合作”关系。 这次可真是一波肥了,外围修士一辈子都拿不到这么多的功勋,他居然可以随便花……郑悬舟搓搓手。 方才在浏览清单的过程中,对于哪些资源有用,他心里就有数了。 他拿过一张纸,开始将所需的资源摘抄下来。 先是花费40点,将骨兄给他推荐的体术秘籍、以及真元法诀给选中;而后又花费110点,将体术秘籍与法诀对应的进阶篇章选中。 理论上够他用到第三境。 第二部分功勋,他还是选择在书目中进行挑选,花费15点买了两本《修行概述》和《修士史话》,准备更加系统地了解修士界。 第三部分功勋,他的目光放在“消耗品”。 丹药、符箓、触发式法宝,都属于消耗品,按照品阶不同、价值也逐级提高。 触发式法宝效果最佳,但价格极高,买不起。 丹药他暂时不缺,丹墨仙给的丹药都是对应第三境和第四境的三四阶丹药,数量也相当不俗,够他用上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份清单中,三阶丹药的价格平均都在20点功勋/瓶,一瓶是十颗。而四阶丹药的价格居然直接飙升到80点上下,这简直就是坑爹……他直接不考虑。 要么怎么说修士是个烧钱的“职业”呢 在诡巢困阵中,舞白瞳强杀诡修的那张符箓,倒是让郑悬舟十分眼热。 符箓比丹药更好携带、胜在关键时刻迅速触发。 而且那些临时爆发实力的丹药都有副作用,符箓没有。 两相比较,符箓最划算。 此去连阴山,山高路远,他觉得必须给自己留点保命措施。 所以他一咬牙,花费180点,分别买了五阶的“五雷法”符箓和四阶的“金光”符箓各一张。 “五雷法”符箓有大规模的群攻属性,aoe伤害。 而“金光”符箓,可以搭配兵刃,将兵刃的实力飙升到最高,是单体伤害。 最后还剩下24点,郑悬舟也不准备留着,在几页清单中翻了翻,突然……定睛在一件“灵材”之上。 灵材的范围广泛,作用多样。 有的可以入药炼丹、有的可以辅佐炼制法宝、有的甚至可以临时外用内服充当救命药物、还有的存在特殊功效。 “龙脉草,二十点。” 龙脉草 郑悬舟心里微微一动,龙脉草在“算师”的口中是可以炼制成为延年益寿、增进体魄的“玄龙丹”的;而在“制衡师”的口中,就成了饱含剧毒的血毒丹。 在前几页清单中,他其实看到了“玄龙丹”,但之所以没有直接兑换“玄龙丹”而是选择兑换龙脉草,郑悬舟心中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 如果“玄龙”是上古邪兽的消息属实,那么“玄龙”在大齐被尊为瑞兽,就一定是被某种未知的手段隐瞒、篡改了世人的认知。 这在郑悬舟的判断中,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上古之兽“玄龙”本身,篡改了世人认知。“玄龙”以邪兽的身份佯装瑞兽、吸纳人间供奉与香火。 第二,就是“修史者”组织。“修史者”组织暗藏玄龙邪兽的隐秘,促使大齐信奉玄龙,也许是“修史者”组织覆灭大齐的重要一环。 可不论真正答案到底是哪种,既然背后施力者拥有隐瞒玄龙邪兽之身的能力,那就一定可以“篡改”规则。 让世间丹师通过龙脉草炼制的“血毒丹”,转变成“玄龙丹”。 鉴别真伪的最好方法,就是郑悬舟在长明令的加持下,自己炼制一炉! 如果最终成品是“血毒丹”,这说明“玄龙”真的是上古邪兽!未来一定是在覆灭大齐的过程中扮演重要角色! 而如果结果相反,还是延年益寿“玄龙丹”。那“玄龙”存在问题的可能性就要降低一些了。 这是个不错的鉴别方法。 虽然有可能失败。 但眼下线索着实太少,这个线索值得认真挖掘一下! 所以,他最后在所需资源纸页上写下两笔。 “龙脉草,《丹术要说》第一篇。” 《丹术要说》首篇,刚巧只要4点。 所有功勋充分利用。 第七十九章 :天下诡动 酉正一刻。 两位师姐将“课本”收起,看着下手认真听讲的郑安安。 “好了,今日先到这里,马夫会送你回去。” “谢谢师姐!”郑安安礼貌的感谢,这段时间都是师姐代师教徒,平时很少能够见到丹墨仙。 不过这也正常,丹墨仙是天下铜壶坊的总坊主,平时需要她在幕后参与管理统筹的世俗事情还是很多的。 郑安安正要离开,就看到面罩薄纱但却风采不减的丹墨仙,盈盈款款走进院中。 郑安安立刻恭敬停步,深施一礼:“师父。” 丹墨仙柔和道:“安儿,你且等等,为师有事要说。” “是。”郑安安答应一声,跟着丹墨仙重新走回房中。 “之前,我与你家兄长说的是,我们有月余时间留在帝都,但现在形势有变,我们须在五日后启程回宗。”丹墨仙声音略带安抚的道。 一股难以形容的失落感,瞬间笼罩在郑安安的心中。 她虽然认真施礼表示遵令,但心中还是因为要提前与哥哥弟弟分别而感到痛苦和挣扎。 本以为还有至少二十多天的时间,可以一起相处。她还能稍稍的自我欺骗一下,装作还有很长时间才会离别。 但现在…… 回到宗门后,她会选择封存记忆、斩断世俗修行。按照丹墨仙的说法,至少十年内,她都很难破开记忆封印。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愣怔的走出房门。 临走前,她听到丹墨仙说:“这几日,你可以不用过来了。” 言外之意,是让她可以多和家里人待几天。 丹墨仙对她一向很温柔。 目送郑安安走后,两位妙龄师姐齐齐走上前来。 “师父,咱们在帝京的任务还未完成……” “师父,是宗门出了什么事吗” 丹墨仙的面容虽然无法被人看穿,但两位和她常年相伴的弟子都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凝重之意。 “我们走后,老五会前来帝京接手未完成的任务。”丹墨仙道。 两位弟子立刻明白,需要让丹墨仙这位“八仙之首”回到宗门亲自助阵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 丹墨仙略作思忖,解释说: “这世间庙堂与江湖泾渭分明,朝廷鹰犬与江湖中人相互鄙夷却从不争斗,大宗门甚至还能在隐修司内部发布一些协同任务,正是因为如仙宗这般有名有号的正道宗门,都必须要自镇一方,庇佑凡人百姓,在诡域外设立屏障并对诡物施以管控。”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能担此重任的江湖宗门便不被朝廷所容许,会被判以私自拉帮结派之罪,遭受朝廷修士围堵追杀。” 五山宗镇守包括连阴山在内的五座连山,正是承担监管诡物之责。 而放眼江湖,像五山宗这种规模的宗门,还有很多,各自镇守一片诡物之域(有诡物大规模聚集的区域,俗称‘诡域’)。 这是好事,亦是坏事。 好处有很多面,猎杀诡物可以历练门徒、还能收获诡石换取资源。诡石不仅在朝廷内部可以换取功勋,在江湖中也是重要的“硬通货币”之一,诡石经过“信”之一途的“驱诡师”净化后,是能够化作致净至纯的“灵石”供修士修行之用的; 而坏处就更多了,首先需要有人时刻防备诡物冲出封锁线,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布置封锁。其次,猎杀诡物时必须妥善处理诡物残躯,一个处理不慎就可能爆发大规模的“诡灾”,让连绵成片的诡物聚集一处,反吞宗门。 江湖中,因“诡灾”爆发而被吞掉的宗门,太多太多了。往往都需要多个宗门一同驰援、协助,才能破灾。 铜壶仙宗这种在江湖中能排的上最前列的大宗门,旗下不仅有多个与五山宗相似规模的宗门挂靠附庸,更要镇守“铜壶诡域”。 “铜壶诡域”范围极广,堪称一方小世界,是大齐境内规模最大的诡域之一,与其他六座规模近似的诡域,并称“七域”。 内里不乏中境诡物。 甚至还有人传闻、在其最深处孕育出了高境诡物。 当然,这只是传闻,没人见过。 “近几日,江湖中的诡域都极不平静,这让整座江湖随之风动。就在昨日,六合山上召开过一次‘仙宗大会’,参与者包括四仙宗信使与诸宗门人,最终得出结论——情势不容乐观。” “各宗监管的诡域,分布在四方宗域、天南海北。但几乎所有的诡域都传来异动,诡物的活跃远超平日,似有什么极端可怖的气息、惊现世间,同时吸引了全天下的诡物。” “即便是一些规模不大的诡域,面对这等情形都并不好处理……何况是‘铜壶诡域’,稍有不慎就可能爆发一场规模空前绝后的‘诡灾’。‘仙宗大会’上,四仙宗已决定向朝廷求援,这次需要结合朝廷修士力量与江湖修士力量共同抵御诡物之变。” 身为八仙之首,铜壶仙宗最强者之一,丹墨仙必须回到宗门压阵。 两位弟子听到居然是这么夸张的消息,脸色都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在此前,她们倒是听过一些有关此事的小道消息,却没想到小道消息居然都是真的、而且诡物闹出的动静要远远超过她们的想象。 “你们也需要早做准备,虽然入我门来后,我未曾对你们的实力境界有太高的苛求,但此次天下诡动,你们必然要肩扛重责。” “是!” “是!” …… 弘安镇。 江家老宅。 郑悬舟正坐在桌案后,拿着纸笔不断的书写着什么。 偶尔还会靠坐一会儿,短暂的闭目沉思,或是拿起旁边的茶壶倒上一壶茶,浅斟慢酌。 看起来有几分悠闲的滋味。 但只有郑悬舟自己才知道,此刻他的内心非常不平静。 距离给舞秋二人列清单开始,已然过去三天。 用功勋兑换的资源,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并没第一时间尝试学习《丹术要说》,并炼制玄龙丹。 一来是因为还缺少几味灵材、二来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丹师”,是一种职业,但同时还是“信”之一途第二境界的名称。 当然,这并不是说只有“信”之一途的修士才能成为“丹师”。 只是“信”之一途的修士天然善于炼丹,在丹道一途天然比别人具有更多的优势。 其他的修士当然也可以炼制,就是炼制难度要高于“信”修。 这就好像,“势”之一途第三境名为“医师”,是说该境界的修士更善于学习医术,在医术领域可以事半功倍。 却并不是说其他的修士,就无法学习医术。 郑悬舟能学炼丹,也可以炼丹,但还没时间尝试…… 就在昨天,他以“师父”的身份去见过周筠捷,并从周筠捷的口中得到了之前让其探查的消息。 周筠捷非常有眼力,虽然上次郑悬舟让他二选一,但他还是两种消息全都探查、并告知给郑悬舟。 有关“六脉”以及隐修司的内情,周筠捷整理的非常详细,是上次骨兄讲解的“详细版本”。 其中有腰牌十级的详细累计功勋需求、各级不同权限的说明。 甚至还有隐修司几位头领人物,以及“六脉”中各脉脉主、副脉主的详细信息,以及几位主要“金脉”修士的信息。 在隐修司内,最高领袖是司主。 司主直系领导副司主、司丞二人。 副司主直系领导“金脉”、“锐脉”、“黑脉”。司丞则直系领导“玉脉”、“红脉”、“游脉”。 这几位主要领导者的大致信息,在周筠捷给出的这份隐修司情报中都有较为详细的记录。 至于“迟江川”的消息,也同样整理的非常详细。 迟江川在北宗域多年的战功战绩、在朝廷中的履历、在隐修司中的建树,以及前不久刚刚爆发的“迟江川案”,都有记录。 这些事关骨兄的信息,郑悬舟还没看。 这一天一夜,郑悬舟都在整理线索和思路。将自己目前的所有资源都串连、梳理起来,避免出现遗漏的地方。 昨天周筠捷还提供了一些有关玄龙教的信息,但进展并不顺利。 周筠捷谨记郑悬舟给出的忠告,不敢深入其中的去调查,只敢在最边缘“划水式调查”。 最近陷入瓶颈。 郑悬舟给了周筠捷一些提示,告诉周筠捷:“也许可以从大齐龙脉与玄龙教关系之间入手”。 当然,也只是一个提示,不知道周筠捷又会如何去探查。 唰唰唰—— 郑悬舟写写画画,勾勾点点,不仅将目前所有的信息渠道资源全部理顺,而且,他还对当下要做的事情有了安排。 “1、将不灭骨悄悄送还给红娟。” “2、联系‘一号’。” 结束书写,郑悬舟在错综复杂的记录中前后翻阅一遍,随即用油灯将所有写画的内容全部烧掉。 将烧成的灰烬丢入灶膛里,他这才算安下心来。 缓缓拿出“迟江川”的信息,翻看起来。 眉头,也随之一点点的皱紧。 他发现……这份信息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第八十章 :重要发现! “我本以为,盗命者替代骨兄后,就算他有一种‘盗命而生’的能力,但是在其履历信息上也应该是能找到两相冲突的破绽的……可现在看来,基本没什么破绽……” “整份履历和盗命者‘诛诡剑’的身份基本可以一一对应,那么‘悍戟’迟江川的身份与其在历史存在过的证明、又去了哪里呢难道盗命者在偷窃骨兄身份而生的同时……居然还能完美的篡改历史上已然发生的事情” “等等……” 郑悬舟发现自己好像有一些思维误区,经过之前迟江川的一番描述后,让他误认为盗命者的能力通天,“盗命而生”能够完美替补前身。 但现在经过一分拆解与前后线索联系后,郑悬舟发现……这也许可以拆分成为两种能力。 一种是盗命者能够借助他人的身份生存的“盗命而生”能力;另一种是辅助“盗命而生”,能够将盗命者的身份与历史相融、与现实相容,变得更加丝滑圆润的“缝合”能力。 盗命者是“篡改”,而另有人进行“缝合”。 这样就解释通了。 因为“修史者”组织在做的事,恰恰就是“篡改与缝合”。 篡改已然发生过的事,将替代者完美缝合进现实。 也许只靠盗命者自身的能力,他只能暂时替补迟江川的身份,但再加上一种将盗命者与盗命身份融合在一起的“缝合”能力,就会让盗命者的身份与履历在乍一看起来时,毫无破绽。 两项共同作用的能力互补,背后可能是两个人在出力。 这是郑悬舟翻看迟江川履历后产生的思考……“盗命者”也许并不是直观意义上的一个人,而是二人组 一人站在台前、一人站在幕后 他脑海中不断猜测着,手中这份履历翻看速度也越来越快。 毕竟都是一些经过“缝合”后的信息,以他的眼力看不出破绽。 想要真正找到破绽,可能还得亲自前往北宗域去调查一番。可他短时间内是肯定抽不出时间的,这任务可以交给“一号”。 哗哗哗—— 他翻动着纸页,心里越发觉得在这些信息里得不出什么重要内容了……正当他准备将其收拾到一边时,最后一页的某些内容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最后一页上,记录的赫然就是前阵子爆发的“迟江川案”,是较为详细的案情卷宗记录。 周筠捷这个朝廷二五仔当的真是炉火纯青、经验十足。 这些应该是朝廷绝密的信息,他居然还真的很详细的提供给自己了…… 郑悬舟细细阅读起案情卷宗,其中有两点让他觉得颇为疑惑。 “当晚,迟江川在多个勾栏现身,舒舒服服的收下了将近七十位勾栏女子的性命,所有勾栏女的症状都是被吸魂而死;而同样也是在这个晚上,迟江川夜盗隐修司六千密卷,而后展开逃亡。” “同时做两件操作难度都不低的事情所以……迟江川是依靠分身来进行的吗从他为逃命而分出一道血影来看,好像确实能分身,但总觉得这不像是同一个人做的事儿。” “夜盗密卷和勾栏吸魂是两件在行为逻辑上存在冲突的事情,所求目的是绝对不同的,但偏偏在同一个晚上发生了,硬要解释说‘勾栏吸魂’是为‘夜盗秘卷’吸引注意,也未免有些太牵强了。” “如果……”郑悬舟深吸一口气,再次拿出方才的判断,“如果这件事是‘二人组’做的,那反而能说通了。其中一个人夜盗秘卷、另一个人勾栏吸魂!” 这是让他起疑的第一点。 而第二点……卷宗上有一条一笔带过的内容,引发了郑悬舟的注意。 “丧妻多年迟江川发妻死后多年不近女色”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不由自主的拿起前面几页纸,翻看此前的履历内容。 果然,在刚刚的随意翻看中,有些信息他并没有注意,但现在仔细翻找……果然看到了一条关键讯息。 “开平九年,迟江川发妻红娟因病逝世,自此迟江川不近女色。朝中熟人评判迟江川的第一印象就是‘情种’。” “开平九年,因病逝世”这八个字,格外的扎眼。 让郑悬舟脑袋里“嗡”的一声! 就像爆开一样,恍恍惚惚间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红娟抱着不灭骨、迟疑着往城门而去的举动! 如果迟江川的发妻已然死去多年,那红娟是谁 那骨兄这些年来,亲眼看到与盗命者耳鬓厮磨的“娟儿”是谁 骨兄一直以枯骨之身陪伴在侧的“娟儿”又是谁 这里面似乎藏着一个极大的漩涡! 让郑悬舟感觉深陷泥淖,不可自拔。 以前认定的某些既定事实,也突然变得不那么可靠了…… 他手上整理着信息纸页,脑袋里却在不断回忆着、整合着信息。 逐层开始、从头分析! 直觉告诉他,他从前的某些分析存在极大漏洞,因为现在更多线索的浮现,导致情况存在一个巨大反转! 开平九年,没记错的话,骨兄说过他正是死在开平九年。所以从骨兄死后没多久,红娟也跟着骨兄一起去了…… 后来的“红娟”,实际上是另一位盗命者。 也许,这个在机缘巧合下将不灭骨送给郑悬舟的“红娟”,并不是骨兄熟悉的那个发妻,而是盗命者的“搭档”! 是二人组中站于幕后的那个人! “诛诡剑”盗走的是“迟江川”的命。 而现在的“红娟”,盗走的是原本红娟的命。 可这里面存在一个巨大缺漏! “诛诡剑”是盗命者,他能将自己从履历到历史经历,完全合进迟江川的身份,六年来从没暴露。 近乎完美的“身份伪装”,这也是方才郑悬舟想到的“缝合”能力。 可为什么到“红娟”这里,“红娟”盗走了原红娟的命后,并没有进行完美的“缝合” 反而在履历中留下了“红娟已死六年”这样一个极明显的缺陷 这完全没道理啊! 郑悬舟陷入沉思。 泡澡时在沉思、睡觉时在沉思、吐纳时也在沉思。 一夜过去,他的头脑高速运转……可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这里面有更为复杂的周折。 …… 一大早。 郑安安照例做早饭。 从昨天开始,棉花就忍不住吃饭的诱惑,开始进食,不再执着于偏要吃诡物残躯。 这对棉花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历史性”的进程。 郑安安摆桌子时,棉花和郑亦煊出奇乖巧地坐在饭桌旁,等待开饭。 饭后。 郑悬舟在院子里无意识的神游,脚步非常紊乱。 不断思考着。 如果把他在院子里走过的路线画出来,绝对是一个纷乱复杂的毛线团。 原本院子是棉花和郑亦煊自由玩耍的地方,现在被郑悬舟给抢占,两人也不恼,反而抱着十分好玩的心态,一直跟在郑悬舟的脚步后面,在屋子里忽快忽慢的转来转去。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天真而单纯。 砰—— 郑悬舟一不小心撞在郑安安的身上,引来郑安安“啊!”的一声惊呼。 郑安安刚见到一大两小三口人,在屋子里转圈圈,觉得很纳闷,也看出大哥的状态不对,所以她笑着站在郑悬舟行进路线的正前方。 想看看大哥会不会躲开他。 没想到大哥真的直愣愣的撞上来了……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呀” 郑悬舟这才如梦初醒,头脑昏昏的摇摇头,“没事,在想一些事情。” 郑安安犹豫了一下,挥挥手,示意两个弟弟进屋去。 在弟弟面前,郑安安还是很有“家庭帝位”的,得到“指令”,棉花和郑亦煊手拉手就跑到屋里去了。 “大哥,我有事和你说……” 郑悬舟下意识捏了捏鼻梁,呼出一口浊气,暂时将脑袋里为难的问题放到一边,指了指院子里摆放的桌椅。 “坐下说吧。” 兄妹二人面对而坐。 “大哥,我可能要提前入宗了。” “提前”郑悬舟眉头皱起,一种名为“不舍”的情绪涌现出来。 郑安安却十分自然、乖巧的说:“嗯,以后大哥的生活中,就能少了我这个负担了。” “安儿,你从来不是大哥的负担。”郑悬舟果断道。 郑安安虽然脸色镇定,一副“想通了”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分明有些多愁善感,“等我从宗门走出的时候,就不是今日大哥见到的柔弱的、帮不上忙的安儿了,那时……安儿一定能为大哥分担一些。” 郑悬舟抿抿嘴,正想安慰两句,突然愣了一下。“安,安儿……你刚刚说什么” “啊我……”郑安安愣了愣。 “明日的你不是今日的你!”郑悬舟却如有明悟的重复一遍,眼睛猛地烁烁放光。 但他抑制住心中的惊喜,轻轻拉住妹妹的小手,柔声的安慰几句。看到妹妹确无大碍后,他抽出纸页、拿起笔,在纸页上写写画画起来。 有关昨夜那个问题,他突然想到了答案! 这是一个重要发现,一个足以颠覆从前所有猜测的发现,也是一个可以将目前所有线索都解释通的发现! 见到大哥开始忙碌起来。 郑安安无声叹息一声。 有些留恋的看看认真的大哥,默默朝着屋里走去。 半途中,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但当她走进屋里时,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一如既往地温柔、乖巧、略带威严。 是幼弟可以依赖的姐姐,是大哥可以信赖的妹妹。 第八十一章 :破题、怪象! 翌日。 清晨。 郑悬舟走进红薯村。 他是来找疑似盗命者同伙的“红娟”的。 根据他的猜测,现在的“红娟”是一颗弃子。 而盗走骨兄身份的盗命者,现在则脱离梧阳围困、逃之夭夭了。 昨日,经过一番抽丝剥茧,以及从妹妹那里获得启示的一句“明日的你不是今日的你”,让郑悬舟得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整件事情还要从头说: 六年前,迟江川因某些原因而死,得知消息后,与迟江川相濡以沫的多年的红娟大致因为“伤心过度”等原因,也过世了。 不过,对于迟江川夫妻的真正死亡原因,在郑悬舟心里其实还是存疑的,也不排除是被“盗命者二人组”为了行盗命之便、下手杀死的……骨兄从未和他讲过这段历史,他想要得知骨兄的死亡真相,估计只能从“释忆印”中获取了。 但在这个“故事”中,原配夫妻二人的死亡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盗命者二人组”。 “二人组”分别顶替了迟江川与红娟的身份。 一个位于台前、真正深根植入大齐王朝的高层;一个在背后帮忙缝合现实、查漏补缺。 但无论是在人前、还是在人后,他们都没有暴露出他们的最终意图,秘密不可语,否则有可能“祸从口出”。 所以尽管仅剩残余意识的骨兄可以站在盗命者的角度,去经历盗命者所经历的一些事情,可却并没看出“红娟”身上的破绽。 假“红娟”扮演他人的演技,应该比假“迟江川”更加炉火纯青。 在盗命的过程中,二人做好了“篡改”与“缝合”的一切准备,并在六年之中没有露出过破绽。 但就在前一阵子,二人即将达成目的的时候……事情出现某些纰漏,郑悬舟猜测有可能是假“红娟”扮演红娟的身份太久,所以慢慢的在本能中接受了红娟的这个身份,渐渐混为一谈。 简单点说,就是“入戏太深”。 在郑悬舟的前世,一些演员都会因为过于沉浸在某个角色中,导致在现实生活出现不正常的举动。 何况是在这样一个世界,何况是与另外一个身份完全融合六年之久,“入戏太深”是说得通的。 这就能解释在郑悬舟苏醒的当日,假“红娟”以真红娟的身份,完全代入到真红娟的身份中在做事。 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郑悬舟目前已知的信息不算完整,他是结合“迟江川案”案卷记录,以及在与“红娟”和骨兄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东拼西凑、外加自己的一点点脑补,动用多年阅的经验,拼合而成的。 虽然未必完全正确,但郑悬舟可以肯定、八九不离十。 至少在主要大方向上,不会存在差错! “故事”迎来了最关键的转折点。 假“迟江川”一定发现了假“红娟”入戏太深的情况,为确保他们的最终计划与完成任务后的逃跑方案不会出问题,假“迟江川”当机立断决定在任务开始的当天,兵分两路。 假“迟江川”按照原定计划,潜入隐修司偷窃密卷。 而假“红娟”则再度变化身份,伪装成另一个“迟江川”,来到了勾栏做游戏,主要目的是为了“吸魂”。 郑悬舟猜测,吸收那些勾栏女的魂魄,是为了让假“红娟”能够“固化”自身魂魄,稳固自己,增强灵魂能力。 进而,彻底从“入戏太深”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这可以说是一步比较冒险,但又非常无奈的计划。 如果“二人组”携手一起偷密卷,最后闹出来的动静不会这么大,甚至两人都可以顺利的逃之夭夭。 本来的计划应该是真的不存在纰漏的。 可惜,因为假“红娟”的精神状况,露出了破绽。 事情闹大了。 尽管“勾栏吸魂”与“夜盗秘卷”两件事情同时爆发,能够起到一些混淆视听的作用。 但在开平帝的暴怒下,朝廷立刻将目标锁定迟江川,并动用京中的大修士和数不尽的修士力量,布置了围局。 假“红娟”吸魂后成功逃出京城,但假“迟江川”却遭遇到了麻烦。 于是,假“迟江川”想到一招妙计。 金蝉脱壳!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是假“红娟”导致原本近乎完美的计划险些功败垂成,那么假“迟江川”就干脆利用假“红娟”脱困。 在假“红娟”吸魂后、还未能完全消化之际,假“迟江川”利用特殊手段,远程操作,偷袭假“红娟”。 将假“红娟”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引爆,并顺带着抹除掉假“红娟”有关任务计划在内的所有记忆,有关迟江川的一切记忆自然也在此列,被一同抹除掉了! 让假“红娟”自以为是真红娟! 同时,假“迟江川”还毫不留情的将之前做出的“缝合”给撕除! 让“迟江川发妻已死六年”这条消息重新曝光,令“红娟”的身份存疑。 这就是昨天让郑悬舟为难许久的问题,中间最大的转折就在这里。 假“红娟”并不是没有“缝合”现实,原本应该做了很完善的伪装。 “迟江川案”爆发后,在假“迟江川”没能顺利逃脱时,假“迟江川”才破坏了这层伪装,让一部分真相暴露出来。 而在这时,已被半戳破身份的黑户,假“红娟”,误以为自己是真红娟,再加上与被挖出来的真迟江川不灭骨放到一起,就成了假“迟江川”的最佳替罪羊人选! 这才有了在官道外,摆摊郑悬舟偶遇假“红娟”的那一幕。 当时在算卦时,假“红娟”的本能之所以会流泪:一方面也是入戏太深的原因、那时的她以为自己就是真红娟;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来自于被“搭档”出卖、遗弃。 至于在假“迟江川”的金蝉脱壳方案因郑悬舟意外入局而流产后,假“迟江川”到底是咋逃到弘安镇的,这中间又有多少波折,其实已不再重要了。 因为现在,假“迟江川”在分身血影后,彻底脱困,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整条线,至此完全理顺。 大反转! 和他最开始做出的判断,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真要说起来……郑悬舟一开始做出的推测,也没有错的太离谱,他是在当时已有线索的基础上做出的推断,是吃了线索不全的亏。 原本他以为盗命者这条线索彻底断了,不过当“二人组”的真相浮出水面后,郑悬舟又发现了转机。 假“迟江川”当时身陷囹圄,情况复杂。 金蝉脱壳失败后,他自身都自顾不暇,不可能再腾出余力去解决掉假“红娟”。 何况现在的假“红娟”被抹掉记忆,误以为真,基本上对假“迟江川”和其背后“修史者”组织没有威胁。 让假“迟江川”冒着生命风险来清除的可能性很低。 那些当时帮着假“迟江川”逃离的诡修,本身身上就是带着任务的,后来因为郑悬舟的又一次意外入局,破掉了他们的任务与原定计划,被迫逃离远遁,也根本没时间解决假“红娟”。 综上所述,假“红娟”大概率还活着,而且就是最关键的突破口! …… 红薯村。 在不断与村人打听情况后,郑悬舟七拐八绕的出现在红娟家门外。 啪啪—— 他上手拍门。 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红娟”。 “红娟”还是那个普通村妇的模样,身穿粗布衣服、有股土气,腰上还系着围裙,似乎在做饭。 “你是……”“红娟”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一番,但看她的眼神,似乎并没有认出郑悬舟。 官道摆摊那次,“红娟”没认出我是因为记忆被抹除了,但现在记忆犹存的情况下……不应该认不出我的吧郑悬舟心里有些疑惑。 面上却不动声色,斟酌着语句说道:“我……我乃是路过的算师,在走过夫人家门前时,发现夫人家中有恶气弥漫,近期恐有血光之灾……” 他话刚说到这里,“红娟”就神态正常的打断了他。 “嗯……这位先生,你是想要铜钱,还是想讨口吃的”“红娟”认为郑悬舟是想要钱要饭…… 这和她前两次看到算摊就上来求卦大不相同,看从前的表现,“红娟”代入到真红娟的身份,应该还挺迷信算卦这一套的,扮演的很像普通村妇。 可这次怎么…… 忍着心中强烈的疑惑感,郑悬舟下意识伸手入袖,想要掏出衣袖中的不灭骨给“红娟”看。 “夫人,你……” 不灭骨已然作了伪装。 他觉得见到不灭骨,“红娟”肯定会有印象的。 但正值这时,“红娟”却突然轻叹一声,一把拉住郑悬舟的衣袖。 似是有意不让郑悬舟把东西拿出来,拉着郑悬舟不由分说的进了院中,反手还把院门给关上。 郑悬舟的心中马上警醒起来,这次的“红娟”显得太不对劲了。这中间可能存在某种他不知道的隐秘,或是有别的意外发生! 他面上装作一副“愕然”的模样,心里却在不断盘算着,一部分注意力也落在长明监牢内。 只要发现“红娟”有异动,他就要第一时间将“红娟”关入监牢! 被抹除记忆以前的她,绝对是危险角色。 不能小觑! 第八十二章 :离奇案中案! 正在郑悬舟将所有注意力都落在防备“红娟”之时,“红娟”却很自然地带着郑悬舟穿堂过屋,走到里间。 这婆娘想干啥杀人之前还想劫个色的 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钻入鼻腔。 当郑悬舟看到里间摆设时,眉头皱的更紧,但紧绷的心弦却缓缓松了下去。 只见在灯影昏黄、点着蜡烛的里间,摆着一座香炉。 但奇怪的是,香炉的上手没有摆放着任何牌位。 香炉上正燃着三炷香。 “红娟”嗓音略显沙哑的说道:“今日奴家心情不佳,确实无心和先生多说,如果先生你真有什么话要说……可否等明日的此时再来” “嗯……好,那我明天再来就是了。”郑悬舟心说:你要是打算让我明天再说,干嘛还先把我带进屋子里 话音刚落,他就打算离开。 却听到背后的“红娟”突然又说道,“既然先生进了屋,那……可否上了香再走” 郑悬舟愣了愣,再回头时,却发现“红娟”满面都是不自觉流淌下来的清泪。 “不知夫人在祭拜什么” “……奴家也不知道究竟在祭拜什么,只是觉得今日应该上香。”一面说着,“红娟”一面唏嘘不已的抹着眼泪。 郑悬舟抿抿嘴,“红娟”代入到红娟身份去祭拜的,应该正是骨兄了吧难道骨兄是在六年前的今日死的 如果是为骨兄上香,倒也没什么。 他仔细观察“红娟”的表情、动作,这才缓缓点头。 逝者为大。 默默防备着后方,郑悬舟走到房间正中。 在香炉边摸出三炷香点燃,先是用长明令检查一下香,确认没有问题后,他在没有牌位的方向上微微躬身拜了拜。 口中低低念道:“骨兄,走好。” 将香插入香炉中。 袅袅香烟在屋中缭绕,飘飞,消散…… 随即,郑悬舟在“红娟”十分悲伤的表情中,离开了这户宅院。 直到走出了红薯村,郑悬舟才略有些迷茫的回过头来,往“红娟”所在的宅院方向望了望。 在进入“红娟”家里时,他就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注视着他……一开始,他还以为这种注视来自于“红娟”,这才一直处于防备状态。 但从进门到出门,来来回回也就是一盏茶都不到的时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红娟”的所有举动都很正常,都有其行为逻辑所在,除了让郑悬舟也给上香这一点稍显奇怪以外,没有别的特殊之处。 不过……进门后见到主人正在祭拜,跟着上香也并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这个世界确实有此类礼节。 当他远离宅院后,被人注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他满腹疑云的回到家。 今日之行,给他一种“既平常无事又风暴暗涌”“既正常又不对劲”的感觉。 他打算继续正常训练,明天再去拜访。 也许明天再见到“红娟”时,就能解答这些疑问了。 …… 翌日。 郑悬舟再度来到“红娟”宅院门外,反复叩门。 内里没有任何回应。 奇怪了,昨天明明是“红娟”叫他今天这个时辰再过来的,怎么今天居然没人了难道昨天“红娟”流的眼泪,摆的香堂,所说的话,都是假的 是缓兵之计 实际上是要把郑悬舟骗走、然后连夜逃走 不对啊……如果“红娟”不想与郑悬舟交谈,完全可以直接把郑悬舟堵在门外,根本没必要开门、也没必要装模作样的演戏给他看。 这完全说不通! 光天化日下,“红娟”真的铁了心的说不认识他,不放他进门,他也不可能硬闯进去……大概率是过一阵子再来。 可“红娟”偏偏把他放进去了……就像是在十分隐晦的传递某种信息!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无端端的涌入心里。 郑悬舟左右观察一圈,同时将大半的精神意识,凝聚在长明令与长明总舵之上! 趁周围没人,他凝聚真元。 四肢充盈,在墙边轻轻一借力,就无比轻松的翻过了院墙。 嗖—— 落地无声! 他猫着腰,真元凝聚于脚下,步履十分轻盈的贴近主屋,用手将木窗拉开一道缝隙,定睛朝屋里看去。 紧接着…… 他就看到房梁上,悬挂着一具黑乎乎的躯体! 在昏黄的屋内环境下,颇有几分渗人…… 郑悬舟的眉头猛然皱了起来,将木窗掀起更高,动作迅速的翻身而入,反手轻飘飘的将木窗接住、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脚下真元运转,没有“破坏现场”。 步履轻盈而迅速的走近悬梁的身影,长明令的功用被完全激发,将自身的气息彻底隐藏。 只见,一条粗布从房梁上垂下来,另一端悬挂着一具死去已久的死人。 正是昨日见过的“红娟”! 一时间,郑悬舟居然有些无法确认,假“红娟”到底是真死了;还是说“红娟”只留下了一具空壳、本身却金蝉脱壳了。 他没有试图触碰尸体,只是在屋里略显昏黄的光芒聚拢下,辨别着“红娟”的脸庞。 呼—— 他控制着呼吸,无声的做了两次深呼吸,迫使脑袋迅速冷静下来……展开一系列思考。 他将眼下的情况做出两种可能推断: 第一,“红娟”真的死了! 第二,“红娟”和“迟江川”盗命者一样金蝉脱壳、远走高飞了。 说实话,郑悬舟的内心更倾向于前者。 也许“红娟”是真的死了。 因为任务失利,被“修史者”组织的其他成员找到、然后清除掉。 他环顾一圈。 屋子里被整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其他打斗的迹象。 桌案上有一张宣纸倒扣着,郑悬舟小心翼翼的从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料,隔着布料将宣纸掀了过来。 宣纸上字体娟秀的写着:“事了而去,无牵无挂。” 他重新将纸翻回来、摆在原位。 “红娟”悬挂的尸体脚边,还有一把躺倒的木椅。 俨然是一幅自杀的景象。 但,郑悬舟打心眼里不相信这是自杀。 昨天临走前,“红娟”虽然是一幅悲伤的样子,但怎么也不像是要轻生。 一时间,郑悬舟开始头脑风暴。 思考着这短短一日之间,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 很快,他想起昨天在感受到的那种“注视感”。 今天再来,“注视感”却消失了。 难道说,昨天他来时,房间里就隐藏着一位伺机而动、想要清除掉“红娟”的杀手 “红娟”可能已感受到杀手的存在,不想牵累他、或是因为别的原因,才会故意装作从没见过他、不认识他。 但当时郑悬舟要掏出“不灭骨”给“红娟”看,“红娟”看穿他的动作,知道瞒不住了,所以干脆将他拉进屋中,想要给他传递某种信息 等到信息传递完……“红娟”没有让他多留,直接把他赶走,并且让他今日再来取走某个“关键信息” 想到这里,郑悬舟立刻想到进屋上香的情况。 这是在昨天的短暂交流中,“红娟”做的唯一一件事。 如果“红娟”是要给他传递某种信息,那么信息一定就在里间…… 他步履轻盈的穿过死亡现场,走进里间。 房间内一切摆设照旧,唯一不同的就是香炉中没有了燃烧的香。 郑悬舟快步走到香炉边,将外衣脱下铺在地面上,然后隔着布料抱起香炉,倒扣在地上铺着的外衣内,将香炉里的香灰一股脑的倒出来。 甫一倒出,就在软绵绵的香灰中,找到了一团已被香灰包裹的硬物。 果然有东西! “红娟”果然将某种要传递给外界的信息留在了香炉中,自己则被潜藏在屋中的杀手“清除”了。 不论她想传递的信息是什么,这条信息一定对她非常重要。 郑悬舟没有在这个是非之地内查看……而是迅速将其塞入怀中,将现场仔细认真的清理好。 正准备直接离开。 突然,他像是想到一些什么,又回到主屋内。 “红娟”的身躯兀自悬挂在房梁上。 郑悬舟径直走到“红娟”脚边那把歪倒的椅子面前,将椅子立起来,比对一下“红娟”双脚悬空的高度。 在他的猜想中,如果“红娟”真是被杀手“清除”的话,这位杀手出自“修史者”组织,本身应该是个相当谨慎的人。 不可能在伪装自杀这方面出现纰漏…… 但现在,他赫然发现“红娟”双脚悬空的位置,与椅子高度间,隔着一段距离。 哪怕是“红娟”垫着脚尖、也够不到上吊的位置。 这其中透露的信息,就耐人寻味了! 这场伪装自杀居然出现了如此大的纰漏这绝对不是“修史者”组织的行事风格! 这……反倒像是故意露出的破绽!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郑悬舟动作麻利迅速的将一切恢复原状,动作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直到回到安全屋,郑悬舟才定了定神,长松一口气、靠坐在木椅上。 整理脑袋里纷乱的信息。 原本,在“红娟”是否是自杀这件事上,郑悬舟是果断站“他杀”这一方的,但现在转念一想……他又不那么肯定了。 这像是一场精心伪装成“他杀”的自杀! 可是,“红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逃跑 嫁祸 传递信息 他伸手摸出了从香炉中找到的东西,定睛看去。 下一秒,他就不由瞪大了眼睛! 第八十三章 :一箭双雕,杀机渐进 郑悬舟低头看去。 那是一颗灰白色的圆球,一看就是经过伪装的。 猛吸一大口气,将浮于表面的香灰吹掉,同时手也在配合着将香灰都扒开,很快露出其本来面目。 里面的是一枚玉扳指,非常眼熟。 仅仅是辨认了几秒钟,郑悬舟就认出……这玉扳指正是第一次通过图书馆看到“猫吞玉扳指”画面中的那枚玉扳指。 似乎是骨兄传家的玉扳指! 而在玉扳指之上,还缠绕着三缕雪白色的丝线。 郑悬舟将玉扳指翻来覆去的查看。 很快,在玉扳指的正面,看到三缕丝线以一个特殊编织手法在其表面呈现出一个奇怪的符号。 郑悬舟立刻拿出一张纸,想将这个符号画出来。 要么怎么说他毫无绘画天赋呢,即便是摆在面前、照着画,他都画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最后,他只能将纸贴在玉扳指表面。 小心翼翼的拿笔勾画,费了好一番劲才将符号复刻了下来。 仔细端详。 他怎么看这符号,怎么觉得头大。 索性不看了,直接将复刻最完美的一张纸叠好、塞进怀中,准备回头让明白人辨认一下。 直到这时,他才有时间去详细查看那三缕丝线的情况。 纯白没有一丝杂色,整体细腻柔顺,犹如女人头发一样,但又好像不是头发……而且他总感觉这些丝线触摸起来的感官有些熟悉。 下一秒,他一拍脑袋,猛地想起来,这似乎是“猫毛”。 加长版的“猫毛”。 咔嚓—— 郑悬舟的脑袋里炸起惊雷。 猫毛 难道……假“红娟”的真身居然是一只猫就是他当初看到“猫吞玉扳指”画面里的那只动作轻盈的白猫 越想,郑悬舟就越觉得有可能! 这一刻,郑悬舟手上掌握的所有信息和线索,才算真正完美串联在一起! 他攥着玉扳指,思考着“红娟”伪装成他杀的这桩自杀。 仔细一想,这个伪装很精妙。 一箭双雕。 第一,“红娟”的主动自杀,省了隐藏在暗处派来清除她的杀手下手,能让“红娟”拥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可以在杀手的眼皮子底下,骗过杀手,留下关键信息。 进而,甚至可以借自杀脱身。 第二,如果是“修史者”派来的杀手下手,一定会完美的伪装成是一场自杀,不留任何破绽。 那么最后弘安镇也会以自杀定案,有关背后的“修史者”组织将再次消失于历史长河中,不留痕迹。 所以,“红娟”以这种方式主动自杀,留下破绽。 弘安镇的捕快肯定能看穿木椅这个破绽,进而认定这个案子还有真凶逍遥法外。 从而对“红娟”的尸体展开更详细的调查,仵作还会验尸。 如果郑悬舟没有猜错的话,“红娟”一定会在尸体中留下与修士有关的力量。 进而,让这场案件升级。 从寻常的凶杀案件,晋级成为“涉及修士的案件”,转到隐修司来进行调查。 只要案件上升到隐修司这一层次,就不可能不了了之。 隐修司皇命使有可能通过红娟的身份,联想到“迟江川案”,甚至进而揭秘背后有关“修史者”组织的冰山一角! 将隐藏至深的“修史者”组织,推到台前。 这是一次始于“红娟”之手的报复行动! “红娟”大概率已经通过未知的手段恢复了记忆,记起来京城执行任务的所有情况。 所以,“红娟”立刻明白,她被抛弃成了弃子,假“迟江川”甚至还要踩着她的尸体金蝉脱壳,而因为郑悬舟意外入局破坏才刚刚逃过一劫后……马上又察觉到来自“修史者”的清除杀手! “红娟”那时一定感受到了绝望、悲哀,但同时也燃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如果我一定要死,那就拉着“修史者”组织一起。 就算无法动摇“修史者”的根基,至少也要将那些隐藏于历史深处的秘密都撕开! 让“修史者”无法在隐藏于幕后! 破坏掉“修史者”未来的计划! 所以,“红娟”通过一连串操作,成就了现在的局面。 在“红娟”与“修史者”杀手的斗智斗勇中,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红娟”可能是险胜……她留下像是“凶杀”的现场,留下一具躯壳尸体,而本人或许已然逃了。 而之所以这个“凶杀”现场,没有被杀手重新清理,很可能是因为杀手意识到“红娟”逃走,转而去追,所以被“红娟”成功分散注意,留下了最关键的现场痕迹。 正因如此,才让郑悬舟了解到此间真相! “红娟”出身于“修史者”,替“修史者”执行绝密任务,本身在“修史者”中的地位一定不低。 如今看来,果然不简单! 当务之急……郑悬舟觉得自己可以给加一把火。 避免时间一长,“修史者”派出的杀手意识到“红娟”留在现场的痕迹,返回来扫除。 他要尽快让朝廷察觉到“修史者”的存在。 将“修史者”一军,逼迫“修史者”现身。 这,对郑悬舟来说,是一件好事。 是一次化被动为主动的机会。 但是这件事情不能由他亲自去办,否则很有可能招致“修史者”的注意,他必须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抽离出去。 左思右想…… 他第一时间想到舞白瞳和秋剑,这两个在隐修司任职的“工具人”。 但这二人现在层次太低,“修史者”兹事体大,有可能会受到无端端的牵连,哪怕能够分到功勋,但显然不值得。 随即,他想到肖公。 在郑悬舟认识的人中,肖公无疑是最适合揭穿这一点的人。 但转念又一想到,肖公对于开平帝似乎有特别的憎恶,似乎巴不得开平朝灭亡……知道这件事情,真的会乐于揭穿出来吗 想要说服病入膏肓的肖公去做这种事,费力不讨好。 所以思考一圈——他联系了周筠捷。 周筠捷有“暗坊”的身份,肯定有更深层次的手段能够做成这件事、同时还不会暴露自身与隐在幕后的郑悬舟。 而郑悬舟要他做的事儿也很简单:让弘安镇的捕快查到红薯村“红娟”自杀案。 在过程中,郑悬舟特意强调,让周筠捷小心行事,不要暴露自身身份。 周筠捷虽然不知道这一桩小小的自杀案,到底隐藏着什么大秘密,但从郑悬舟的语气中,意识到此事的不简单。 立刻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事儿,就不归郑悬舟管了。 他还有别的、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 正准备将玉扳指妥善收好。 郑悬舟突然发现……手中玉扳指上缠绕的三缕猫毛,尖端正在朝着某个特殊的方向飘动。 就像是指南针的针头,给以某种特殊的方位指引。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现在并没有风,按理说猫毛不会被吹动起来。 他连续换了数个方位、仔细查看,发现猫毛偏向的方向始终没有变化。 郑悬舟再度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 “难道这三缕猫毛,能够指引向‘红娟’逃离的方向顺着这个方向而去,就能找到逃离后的‘红娟’她是在指引我前去她也许是真的成功逃脱了,但也许正在被‘修史者’追杀,身上可能缠着麻烦……不过话说回来,这设定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他下意识想起某个立志要当海贼王的少年…… “这也难保不是‘红娟’留下来的陷阱,‘红娟’是个很聪明机警的人,哦不,是猫” “在搞清楚状况前,我不能贸然去找她。” 将玉扳指收入储物袋,郑悬舟走入房中。 没有开启日常的训练,而是盘膝坐到里间的床榻上,留下些许精神意识防范周围,更多的意识则沉入到“皇陵投影”之中。 上次和“一号”的对谈,戛然而止,“一号”曾说过如果有线索了可以联系他,双方可以继续进行“信息互换”。 但却并没告诉郑悬舟,应该如何联系。 事后他也想过,还能怎么联系 肯定不是再进一次皇陵范围内作死,皇陵进得去出不来…… 所以,他也许可以通过长明令、或是长明圣坛,直接联系到“一号”,“一号”也很清楚这件事儿。 现在,他就要尝试联系“一号”。 近期他还真得到了很多对“一号”有用的信息,同时,他也有一些重要的问题要询问“一号”。 …… 正在屋内静静盘坐的郑悬舟,并未注意到……在安全屋外,一棵成荫的大树下。 看似空无一人。 但树身却在轻微的颤抖。 一位连中境修士都很难看穿其身影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树荫下。 他在树干上,刻出一道痕迹。 是个“一”字。 而随着这个“一”字被刻画完成,一个颇为奇怪的符号随之浮现而出。 如果郑悬舟在这里,一定能认出……哦抱歉,他认不出来。 这个符号,与猫毛在玉扳指上编制出的符号,一模一样! 符号一闪而逝。 消失不见。 随后,周围的空气一阵诡异的波动……男人消失在树荫下,似乎从未来过。 屋里,郑悬舟察觉到长明令似乎有些异动。 不由询问长明令:“咋回事” 长明令并未回答,充分展现“高冷任性”的一面。 与此同时,长明圣坛内,一道意识具现的身影缓缓出现于郑悬舟对面。 正是“一号”。 果然可以通过长明总舵,联系“一号”! 第八十四章 :百年密辛,请君入瓮 郑悬舟看着眼前“一号”的身影,心里却在想:如果我可以私聊“一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同样可以私聊长明官的其他高层 “一号”盘膝而坐,与他隔空对望。 见到郑悬舟,他轻轻点头:“又见面了。我想过我们会再见,但没想过会这么快。” 郑悬舟耸耸肩。 “一号”并没太多寒暄,直接道:“近日里,因你的出现,梧阳近期的历史进程发生了极大变化。” 极大变化 说实在话,他并没觉得历史产生多少变化……可能因为他正生活在此间,所以以为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是自然的。 “可否详细说说”郑悬舟反问。 “一号”似乎也有意说明,伸手在虚空触碰,层层叠叠的文字信息就如波浪般翻涌而出。 “我将秘卷库中的信息记载,与你亲身经历的不同之处,都做出了标记,你可以详细查看一下。” 郑悬舟点点头,朝着空中悬浮的文字信息看去,随即眼睫一跳。 按照信息所表,历史进程确实产生了偏移。 但还没有偏移到真正扶大厦于将倾的地步。 从郑悬舟穿越到这里之前,历史的正确进程是: 郑家三兄妹死于中境诡物、民夫营遭受诡物血洗。 江都领与数百位禁军,同样死于中境诡物。 而后,中境诡物在镇灵山附近产生暴动,闹出大动静。 三位副统领同时赶来救援,最终结果是周筠捷战力爆发,以雷霆手段镇压这次暴动,收获大功勋,彻底在禁卫军中崛起。 而后,“迟江川案”爆发,晋文恕临危受命,继任隐修司司主。 在晋文恕的有力助推之下,周筠捷成功继任大统领。 朝廷追查“迟江川案”,查到迟江川大致所在,对迟江川展开围捕。 正当此时,迟江川死去六年的发妻红娟携不灭骨入京,爆发气息,引起朝中注意,朝廷顺着红娟这条线索详查,却一无所获。 也正因为朝廷将“红娟”视作突破口,偏离调查方向,恰恰让已进入围困中的迟江川脱困。 “迟江川案”陷入瓶颈,弘安镇却突然爆发诡修灾祸。 诡修雷厉风行的出手,令弘安镇中皇命使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隐修司大力追查诡修犯案之事。 但很快,诡修祸患以点及面、连绵成片,在梧阳城外多个镇子爆发。 整个梧阳城上下风声鹤唳。 “一号”给出的信息至此结束。 这么一对比,现在的历史进程确实产生了极大变化。 可以说……这段时间以来郑悬舟认识的所有人,他们的人生轨迹都发生了偏移。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原本“迟江川”脱困,“红娟”身死;但现在“迟江川”脱困不假,“红娟”也伪装他杀成功脱困。 这就留下了关键线索。 此外,诡修在梧阳城外闹出动静的后续进展,也让他比较上心:“到这里就结束了吗诡修后续的计划是什么” “一号”盯着郑悬舟看了看,随即道:“告诉你也无妨……在原本的历史走向中,这其实是齐扇九与开平天子的一次布局。” “布局”郑悬舟眉头一紧,这是他完全没有想象过的方向。 他正准备继续问,却发现“一号”的眼神产生了些许变化。 “一号”的眼神似是在说:“我告诉了你这么多,你是不是该给我点‘报酬’了” 活像个“财迷”。 郑悬舟正色的轻咳一声,转换话题:“还是按照上次那样,你我互相问答如何” “一号”摇摇头,“不好,不如这次换一种模式。” “嗯”郑悬舟侧头。 “一号”道:“这次,咱们逐一说出对对方有价值的信息,你觉得如何” 郑悬舟一挑眉,也不知道该说“一号”真会玩;还是该说“一号”太精明了。略作思忖,他同意了这个提议。 “一号”淡淡一笑,表现出绅士风度:“既然如此,我先来,我就回答你刚刚很感兴趣的问题。” “这次诡修在京郊城镇兴风作浪,根本原因是为了至宝‘言之牌’。他们在京郊闹出乱子,朝廷必会将朝廷修士全部调派出去,致使朝廷内部的守备空虚。届时,诡修便可趁虚而入,派出更多的诡修、境界更高的诡修潜入帝京,取走‘言之牌’。” 说到这里,他没再继续说。 很明显是想把这桩信息,分成几段告诉给郑悬舟。 ——一万个心眼子! 不过这番话,信息量很大,证实了郑悬舟此前的很多猜测,也令他掌握的许多线索串联在一起。 郑悬舟本想顺着这个事情提出问题……比如说,有九老这个“定海神针”在,诡修为什么还敢潜入帝京,难道不怕被九老发现吗,难道诡修还有瞒过九老的手段 再比如说,“言之牌”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升仙四牌”之一 但想到刚刚“一号”说出的游戏规则,他没有追问,转而以意识具现出一幅图画。 正是之前他反复临摹的符号,得自于猫毛编织而成。 看到这个没头没尾的符号,“一号”先是愣了愣,显然从没见过这样的符号,但“一号”也意识到符号背后透露的信息不简单。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郑悬舟,但郑悬舟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好像也是准备将一条信息,拆成好几条告诉给他。 “一号”的表情又气又笑,也并没有收敛这种情绪。 在郑悬舟面前,他的状态并没有在其他长明官高层面前那么“装逼”,反而十分的人性化。 “一号”看着郑悬舟的眼神似乎在说:咱俩怎么说也算是半个自己人,至于这么耍心眼吗就不能坦诚一点吗 郑悬舟耸耸肩,眼神淡定:是你先耍心眼的。 “一号”摇头失笑,这个新任长明令主人,是真的很有趣。 历代长明之主无一不是装逼风范十足的面瘫脸,不苟言笑的那种,十分严肃,相当威严。 也不知道这次,长明令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年轻气盛的主人。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做出妥协:“好吧。我这是一条很长的讯息,我可以一次性全部告诉你,但你不能让我吃亏。” 郑悬舟暂时收起意识具现图,坦然以对:“我这也是很长的讯息,你不会吃亏的。” “一号”点头,接着方才的消息继续道: “诡修做了万全准备,为拿回‘言之牌’,他们还携带有另一至宝‘信之牌’,以此来掩盖行迹,试图骗过齐扇九、骗过龙脉禁地的其他高境至仙。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说到这里,就先得和你讲清楚另一密辛,此密辛极少有人知道,涉及‘言之牌’。在二百三十年前,‘言之牌’本是诡修第一宗‘融道宗’的镇宗之宝。但在一次‘融道宗’与朝廷修士的生死搏杀中,‘言之牌’意外失落,‘融道宗’遭受朝廷与全江湖的追杀,险些灭宗、元气大伤,根本没有精力取回‘言之牌’。” “无巧不巧,其失落的位置就在现今的‘梧阳城’。一百五十年前,先‘翰昭’帝决定迁都,经占星司测算,天象吉兆与望龙气术均显示‘梧阳城’是最适合迁都的位置,龙气旺盛,气运高叠,而且最重要的是历代皇家陵墓镇灵山,就在‘梧阳’外。” “而后,天子迁都,梧阳成为大齐京华重地。‘融道宗’经历百年重铸,小有规模,但即便如此、想于京畿重地取回‘言之牌’难如登天。” “‘融道宗’一直认为‘言之牌’流落梧阳无人知,‘言之牌’也只有融道门人知道确切位置,但实则不然。早在十年前,‘融道宗’两位六境诡修就已潜入过帝都,想要暗中将‘言之牌’取走,却被齐扇九出手抹杀。” “而自那时开始,齐扇九就看出两位诡修不可能无端闯入京畿,背后定有所谋,并顺藤摸瓜,发现了‘言之牌’端倪。” 话说到这里,郑悬舟恍然大悟,很多之前完全搞不懂的事情彻底通透。 骨兄曾和他提过十年前,九老出手的画面。 当时抹杀的两位六境诡修,便是出自于“融道宗”,融道宗是为了取回失落的‘言之牌’。 “一号”继续道:“不过,齐扇九发现后,并未声张,而是与开平帝商议,定下一记‘请君入瓮’。” “二人决定为‘言之牌’找位主人,最后选择当朝最清闲的羡王,并彻底隐藏住他们二人背后出手的迹象,防止被‘融道宗’察觉、怀疑。‘言之牌’本是‘融道宗’至宝,‘融道宗’能发现‘言之牌’认主。得此消息,必然按捺不住。” “果不其然,‘融道宗’知晓‘言之牌’认主,急不可耐的进京探查,想取回至宝。便由此爆发了于京郊的这一系列动作,齐扇九与开平天子将计就计,佯装不知其密谋。” “引‘融道宗’精锐入京,借此毁灭‘融道宗’中坚力量,顺藤摸瓜,便可将‘融道宗’彻底连根拔除!” “此外,即便没能将‘融道宗’彻底毁灭,齐扇九也算到‘融道宗’必定倾巢出动,定会拿出‘信之牌’,只要引蛇出洞、夺取到‘信之牌’,齐扇九便能借助‘信之牌’破八境,升九境,这是稳赚不赔的计划。” 郑悬舟听得直嘬牙花子。 开平帝和九老,真是好深的计策啊! 从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为了将计就计,更是把京郊村镇的无辜百姓与皇命使,都当成了诱饵、弃子…… 放任“融道宗”恣意杀戮,自以为计谋得逞…… 好狠的心! 难怪肖公对开平帝非常厌恶,难道肖公也是知情人 可是……转念一想,现在九老和开平帝“请君入瓮”的计划,被郑悬舟无意中破坏掉,融道宗门人似是撤退了……会不会由此产生什么隐患 会不会招致九老和开平帝的关注和杀心 第八十五章 :升仙牌之密 可是,距离郑悬舟勘破诡修困局的那一次深夜任务,已经过去十天了,也没见到上面有任何的动作啊 九老和开平帝布局了这么久,被我一朝破坏掉……总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还是说他们依然找到替代方案了 正在郑悬舟心里感到奇怪时,“一号”继续解释道。 “实际上,按原本的历史进程,开平帝和九老的布局成功了,但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且最终,九老也没能破九境飞升。” “现在历史改变轨迹,可结果却并未发生变化。” 郑悬舟听得一头雾水。 一场谋划这么久的布局被破坏掉,怎么可能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变化呢 “一号”没有继续说下去,继续往下说就是另外一条消息了,他得先从郑悬舟这边吃到点“甜头”。 郑悬舟轻轻点头。 “一号”这次提供的信息确实非常重要。 他便直接将自己这段时间捋顺的、有关“盗命者二人组”的事情,以及最终发现“红娟”金蝉脱壳,留下玉扳指的结果,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包括他全部的分析过程。 “一号”一听是这么长的消息,满脸都是“这波不亏”的微笑。 “你的猜测很有道理,刚巧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能不能别这么不要碧莲 郑悬舟面上微笑,心里腹诽。 “一号”眼睛一眯,分析着至关重要的讯息。 “所以,这个符号极有可能牵引出盗命者背后的整个组织来。我稍后会将命令下达下去,以此为线索、以红娟为线索,排查秘卷库中的信息。” “不过……你说‘盗命者二人组’拥有‘缝合’现实的能力、彻底融合进另一个人的世界中在我的印象中,没有任何一条已知路径拥有这种能力。如果你的猜想准确,这可能是极为重要的一次发现。” “我们完全可以以此为核心,反向追查,甚至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缝合’能力。世上没有完美的路径,自然没有完美的特殊能力。必然会符合人世大道相生相克之理。” 这条信息太重要了。 重要到让“一号”的内心感到沸腾,很多笼罩着迷雾的问题都隐隐有了突破口。 “一号”看着郑悬舟的目光,一变再变,变得格外复杂。 初次见面时,他心里对郑悬舟是有一些小看的,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才让郑悬舟试着去改变历史。 但以现在的事态进展来看,堪称完美。 郑悬舟无疑是最适合做长明令之主的那个人! 长明令看人的眼光,比他要好。 “嗯……该我了,那我就说一说‘言之牌’和‘信之牌’吧。二者其实是脱胎于‘升仙四牌’的,你来到这个世界时间尚短,能接触到的位阶也不高,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升仙四牌’,我……” “不,我知道。”郑悬舟果断打断道,“你可以直接讲重点了。” “一号”的眼神再度发生变化。 显然,他完全不明白郑悬舟是从哪里了解到这么隐秘的信息的……难道郑悬舟还有他不知道的信息渠道 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 “在‘仙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升仙四牌’,分别记录有‘言’‘信’‘恶’‘侠’的完整晋升路径,但可惜,已然遗失在历史长河中,至今仍未有人见其真容。” “在大齐建国伊始,龙气蒸蔚,天下气运、皆归中土,但天道是公平的,正道昌盛则邪道必盛,正邪不两立。天道运作之术与帝王术其实一样,无非就是‘制衡’二字,正邪对撞,亦是制衡。” “正因如此,大齐雄卧中土,鹤立八邦,‘帝’之一途崛起;诡道则诞生了一道统万道的‘融道’路径,这是诡道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但对于正道修士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诡修实力本就位居同境界的顶峰,可是融道诡修,实力会远超过其他路径的诡修。因为‘融道’可以融天下万道为己用。” “‘融道宗’由此创立,为诡道宗门之首,统御诡道修士。在其之前,诡修乃是一盘散沙,比江湖散修还有不如,但在其之后……诡道以‘融道宗’为核心,被捻成一股绳。” “‘融道’路径是其宗门立身之本,正因如此,广罗其他路径星轨图与晋升之法,便成了重中之重。当时其宗主便联想到‘升仙四牌’,准备打造融道宗的‘升仙之牌’。自那时起,‘融道宗’立下宗规:天下‘学问家’,皆为融道用。” “‘融道宗’展开了对‘学问家’长达六百年的追杀,将已达至仙之境的‘学问家’当做是猎物,目的是要以‘学问家’的学识、以及其对其他路径的通悟能力,打造‘升仙牌’。” “集结天下诡修力量,历时数百年,他们成功了。新的‘升仙牌’,不止四块,共造七块,其中六块是大道路径,还有一块则是‘融道’路径,‘融之牌’记录了‘融道路径’前七境的完整晋升路径,最为宝贵。” “全新的‘升仙牌’不仅有完整晋升路径,甚至还会充当该路径晋升资源的储存库。简单点来说……为避免‘融道宗’的各类晋升资源搞混,所以‘升仙牌’还有储藏作用,每种不同路径所需的资源,都被分别整理在不同的‘升仙牌’内。” “取得一块‘升仙牌’,等同于拥有了同路径的诸多资源!” ——‘升仙四牌’superplus版本! “如果不是那次‘诛融之战’,也就是‘言之牌’失落的那场战争,‘融道宗’甚至已然造出了九块大道路径的升仙牌。” “‘诛融之战’后,融道宗十不存一,大伤元气,升仙牌也不止失落了‘言之牌’,数块升仙牌都失落在大齐各地。” “‘言之牌’则是其中较为重要的一块,要先找到‘言之牌’才能陆续寻回其他升仙牌。” 郑悬舟恍然,原来现在的“升仙牌”并非古时的“升仙四牌”。 千年历史后的“制衡师”和“暴徒”都没听过新的升仙牌,而“一号”却能对新的升仙牌如数家珍。 这点挺奇怪的。 难道在大齐灭亡后,融道宗就彻底灭亡了包括新升仙牌也没有哪怕一点历史记录流传于世 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在历史上抹去新升仙牌、以及融道宗存在过的证明。 还是说……在大齐灭亡后,融道宗就彻底隐遁在世界的最深处、酝酿着爆发的一天 千年后,因为大屠国战的原因,人间三百年不见高境。 这种情况,简直是属于融道宗的天堂! 第六境的诡修,实力就以堪比至仙。 如若是融道修士、融的路径还足够多的话,六境甚至要堪比八境、九境,一经现世,必将引起一阵腥风血雨,天地动荡。 细思极恐啊! 还有……融道宗作为诡道第一宗,有统御整个诡道的话语权,那么融道宗和“修史者”组织,又是个什么关系呢 “早在当初,打造‘升仙牌’的诡修预料到未来‘升仙牌’可能会失落,所以在各个‘升仙牌’中建立了特殊联系,每当一块‘升仙牌’被找到、其功用被激发,就将引起其他‘升仙牌’的气息波动,其内存在特定顺序。” “‘言之牌’的一个重要作用是能够充当‘钥匙’,找到更多的升仙牌。这也是融道宗对‘言之牌’十分在意,急切索求的原因。” 信息结束。 郑悬舟眉头一挑,看着“一号”的表情有些狐疑,似是在说: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有关“融道宗”的密辛 “一号”显然读出了他的问题,因为心情不错,他还是解释说: “我方才和你说过,在原本历史中,‘融道宗’在九老和开平帝的连续运作中,成功被连根拔起,不说彻底毁灭……也很难再成什么气候了。当然,为此,朝廷一方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 “在‘融道宗’毁灭后,朝廷得到了‘融道宗’的种种密辛,所以我对‘融道宗’的历史才会了如指掌。” 郑悬舟顿了顿,示意“一号”停一下,随即道:“朝廷得知融道宗的种种密辛,并全部记载进秘卷库中。那在这些密辛内,是否能找到有关于‘盗命者’背后那个组织的消息” “一号”很果断的摇头,“其实在上次与你对谈后,我就立刻查过有关‘融道宗’的密辛,但最终……一无所获。” “看来应该是被那个组织通过某种方法抹除掉了。” “修史者”组织果然很谨慎。 乍一看,简直就是无懈可击啊! 郑悬舟短暂沉默后,点点头,“好,该我了。我下面要说的信息是……” 他说着,令一部分意识移出现实,将储物袋中的龙脉草取出来。 长明总舵内。 “一号”眯着眼睛看向龙脉草,“大齐龙脉草,是在龙脉禁地极为常见的灵材。” 郑悬舟将龙脉草摆到面前。 “我怀疑‘玄龙’有问题,不是‘玄龙教’,也不是‘玄龙信徒’,是‘玄龙’本身……所以务必要验证一下。” “一号”沉默了。 自长明续火开始,他有过很多大胆的想法,但他也没大胆到将怀疑的目光放在“玄龙”之上。 “玄龙”,那是真的贯穿了大齐的千年历史! 如果“玄龙”有问题,那大齐本身就不该存在啊…… 他将卡在喉间的几句话吞咽到肚子里,转口问道: “你想怎么试验” 也许,想要找到真正的亡国之因,就必须得是郑悬舟这样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才能跳出窠臼、摆脱桎梏。 第八十六章 :临行前 一个时辰后。 一粒粒红黑相间的丹药,就摆在了郑悬舟面前。 “一号”面色凝肃,“确实、如你所言,龙脉草……无法炼出健体延年的‘玄龙丹’,当长明令彻底压制住龙脉草的‘表征’后,其‘隐征’便显露了出来。” “其‘隐征’是至阴之毒,这是一个隐藏至深的秘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玄龙”真的有问题。 这…… “一号”不太敢继续想下去,这里面涉及的问题太惊悚了。 “原来,大齐一千两百年的信仰,居然是虚构的!真实的信仰……其实就是这副模样。” “一号”拿起一颗红黑丹药,能够感受到其中阴毒的药力。 郑悬舟也在端详着丹药。 “这就是‘血毒丹’吧以龙脉之气蕴养的龙脉草,却显露出至阴至毒的效用,这是不是说明、龙脉‘中毒’已深” “一兄,这或许就是你要的亡国之因吧” “一兄”“一号”愣了愣,哭笑不得的说,“我有名字,玄江。” “噢,江兄,所以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一号”略作沉吟,“这或许会是亡国之因,但不会是全部的亡国之因,大齐……不可能因为‘玄龙’而灭国。就算大齐从前对‘玄龙’的正邪之分有所混淆,也不会。” 郑悬舟看他说的如此肯定,便点点头。 “一号”又道:“‘玄龙’可能是一块敲门砖,但奇怪的地方在于,如果‘玄龙’真是邪兽,为何千年来就无人发现呢长明令自大齐建国初就造出了,历代长明宗帅均会以长明令作辅,不可能发现不了这种‘隐征’。” 郑悬舟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他,“江兄,会不会……‘玄龙’根本没有贯穿大齐千年” “怎么可能,大齐史书上处处皆是‘玄龙’……”刚说到这里,‘一号’就突然一愣,眉头立时皱紧。 就连“悍戟”迟江川都有可能被“诛诡剑”迟江川替代,盗命而生…… 那么有人将大齐从前的信仰,替代为“玄龙”,也并不是没可能! 这种能力真是太可怕了。 让人不知不觉间,就着了道。 也许,在多年以前,大齐的信仰图腾并非“玄龙”“羽鸟”,但因为有盗命者背后组织的出力,将“玄龙”推出来完全替代了从前的信仰! 以至于,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信仰就是“玄龙”,但其实……人们早已将最开始的信仰忘掉了。 “这……”“一号”略作沉吟,“太可怕了。” “是啊。这个组织有非常可怕的手段,令人措手不及。但不得不说,你们长明官的手段在外人看来,也非常可怕。”郑悬舟感慨道。 “你们拥有着化腐朽为神奇、扶大厦于将倾的手段,简直神鬼莫测,这本身就是一种超脱自然规则之外的能力。正如你说的,天道最核心的规则是‘制衡’,既然你们能超脱规则,也必然有其他人与你们一样超脱规则!” “一号”摇摇头,“从历史中行走,改写亡国之因,或许确实是天人手段,但我辈长明官所付出的代价,也是与之相对应的。不经历大生死来交换,焉能逆天而行” 他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盯着郑悬舟,他认真道:“小兄弟,这次与你对谈,受益匪浅。不过……我们毕竟只是历史的见证者,无法像你这样亲身参与进历史、改写历史,甚至无法为你提供更多的帮助。” “若是插手过多,会导致历史伟力重铸历史,让历史归于原状。所以……我能给你提供的帮助,仅此而已。” “重要的消息,我只能适当的透露给你,透露多了、同样会导致历史归于原状。以后再见面,我能提供给你的信息只会越来越少,更多的还需要你自己去进行挖掘。” 郑悬舟这才明白,为什么两次见面,“一号”的信息传递方式都是半遮半掩的,原来是存在限制的…… 他亲身出现在历史中,才能肆意在历史中穿行,本质上他算是个“历史人”。 而长明官的地位则不同,长明官是旁观者,过度染指会被历史伟力判定是“病毒”,从而被杀毒清除掉。 在燃灯以后,他们只有唯一一次修改亡国之因的方法。 为防止被“杀毒”,限制相当多。 要不然,“一号”肯定一股脑将所有他想知道的,都透露给他。 也方便他行事,大家互惠互利。 奈何这是受限的。 “一号”能提供的帮助有限,更多的还是要靠他自己。 郑悬舟顿了顿,而后说,“江兄,你们有秘卷库这个‘大数据’做支撑,是不是能观察到我的一举一动啊那如果我陷入棘手的麻烦与危险中时,你能否通过长明总舵来提醒我” “毕竟,大家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也不5想看到我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意外死掉吧你们还需要我亲身去改写历史。” “一号”笑了笑,随即摇头道,“你未免把我们想象的太过神通广大了,我说了,我们是历史的见证者。必须是已然经历过的历史,我们才能知晓、才能从旁见证。” “尤其是,你目下正在创造新的历史,我们只有等你亲身经历过了,才能知晓。” 说简单点,就是马后炮。 郑悬舟遇到危险,并解决掉危险后……“一号”这边要有“延迟”才能看到,没有发生的事,“一号”是无能为力的。 “行吧,果然万事还得靠自己。”郑悬舟叹气,准备退出“皇陵投影”。 正这时,“一号”突然道。 “小兄弟,我再送你一句忠告吧。” “你说。”郑悬舟点头应道。 “‘升仙牌’被激发时,‘融之牌’会引发异动。” “嗯”郑悬舟本以为这次的忠告,又是像上次那样,提醒他“不改写历史就只能死”。 没想到是一条附加信息。 “如何异动能否详细说说” “一号”嘴唇翕动,但这次并没有发出声音。 郑悬舟只能看到他的口型变化。 他不会读唇语,只能将这一幕死死的记在脑子里。 下一秒,“一号”的具现身影消失不见。 退出“皇陵投影”,郑悬舟反复回忆着方才的画面。 嘴唇重复着之前“一号”的口型动作,经历长达一个时辰的反复演练、思考。 他基本确定,“一号”最后说的几个字是——天下诡动! 当其他“升仙牌”功用被激发时,作为“融道宗”立宗之本的“融之牌”也会因为内部的关联作用,引起气息爆发。 从而……引发“天下诡动”! 但,这四个字背后的具体意思,郑悬舟还不太明白。 是会引起天下的诡修一起行动 还是引起天下的诡物爆发诡灾 不论是哪种,这可都不是一条好消息…… 势必闹出大动静来! 另外……郑悬舟还想到一件很关键的事。 “一号”说,郑悬舟破坏了诡修的计划,同时,也破坏了九老与开平帝的计划。 但,为什么“一号”又说,历史并未因此产生太大变化 开平帝与“融道宗”的生死大战,还是会爆发而且最后还是会以“融道宗”的覆灭与朝廷付出惨痛代价做结尾 这是为什么 难道……开平帝和九老想到“请君入瓮”的替代计划还有其他的办法将融道宗余孽给从背后逼出来 果然,智者千虑。 他们不止将计就计的这一个计划,还有其他的多种计划…… 那就好,至少我不会被九老和开平帝盯上了。 想到这里,郑悬舟长出一口气。 …… 清晨时分。 郑悬舟退出吐纳状态。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今日的天气,似乎也是在响应他的心情。 阴沉沉的。 乌云蔽日。 今天,是分别的日子。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铜壶坊”总号后门外,郑悬舟看着眼前颇显豪奢之气的双马马车,脸色平静。 心情却一点点揪紧。 在踏上车辕前,郑安安回过头。 朝郑悬舟露出一抹灿烂而温柔的笑容—— 而后便回过头去,钻入车厢内。 再也不见探出头来。 车辕上,有两点非常显眼的小水点。 郑悬舟没看到,他是攥着拳头才抑制住上前的脚步的。 他动作木然的伸出手,挥了挥。 说实话,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对于一个异界的妹妹,他会有如此多的牵肠挂肚、会有如此剧烈的心情变化。 马车粼粼驶去。 直到驶离了郑悬舟的视线外,一个小小的脑袋才探出车窗,猛地朝后面看去,梨花带雨的小脸蛋儿上满是泪珠。 淅淅沥沥—— 噼啪噼啪—— “小师妹,快进来,外面下雨了!” “好大的雨呀,快进来,别看啦,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你的人生将进入新的篇章了,何必再执着过去呢” 郑安安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原来是下雨了…… 大雨中。 郑悬舟失魂落魄的在原地站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今天,他没带煊儿和棉花,正是因为他知道煊儿肯定比他还要看不得与安儿的分别。 郑安安走了。 他在帝都也没什么多留的必要了…… 要启程了。 迷迷糊糊间,踩在泥泞湿漉的大街上。 耳边听不到雨声。 淋着雨,他来到与肖公约定的位置。 不多时。 咔咔咔—— 周身空气化作镜面世界。 无数的雨珠,定格在碎裂的镜面之内。 郑悬舟在斑驳的碎镜中,穿梭而过。 恍惚间。 他出现在肖公的“甲一”小院内。 倾盆大雨,被阻隔在小院外。 他的衣服、头发,瞬间蒸干。 水汽弥散。 肖公一身黑袍,高大的身影站在廊下,与他隔空对望。 声音温和,极具磁性:“来啦快进来。” “晚辈郑悬舟,拜见肖公。” 第八十七章 :隔墙有耳 郑悬舟随着肖公走入房中。 “事情处理完了”肖公声音柔和,状似无意的问道。 “嗯,可以动身了,不过,另有一件事还需劳烦肖公……”郑悬舟仰着脖子看向肖公。 这年头强者都非得长这么高吗 九老绝对是190以上、接近两米的身高。 肖公也至少190。 这身高在郑悬舟前世见到的也不多。 郑悬舟还以为……他180+的平均身高就相当不错了,从没想过有一天身高居然也会成为自己的劣势。 “但说无妨。”肖公嗓音非常温柔,或许他平素都是如此待人的。 所以,才会有很多人愿意听从他的教导。 郑悬舟道:“在我动身前往连阴山后,家弟没人照顾……晚辈想请肖公派人暂为照料家弟。” 他要带着棉花一起前往连阴山,自然不可能带着郑亦煊,太危险了,郑亦煊一个毫无修为的孩子,不可能确保生身安全的。 但放着小弟一个人在帝都,无依无靠,郑悬舟又实在是不放心。 思来想去,还是交给肖公代为照顾更能让他放心。 肖公并未直接接这个话茬,而是转口说道:“前次我去见你时,便感知过你家中的情况。令妹,似乎已有师承,身上带有法宝;令弟与棉花交往最深,关系最密。” “对,平日里煊儿和棉花确实关系最好,他们就像是童年的玩伴,形影不离。”郑悬舟道。 “既是形影不离,何必将他们拆开呢”肖公看着郑悬舟,隐于迷雾的眼睛正灼灼放光。 “……啊”郑悬舟一愣,肖公这种无数人尊称为师的大佬,总不可能没事闲的开玩笑。 这话里应该有深意。 “令弟可有师承” “不曾有。” “那你又是否能护令弟一世周全” “……或许不能。” “当今天下,看似适逢盛世,天下尊齐,殊不知变局或许转瞬到来。凡人固然可以享一时安乐,但在变局到来时,便如狂风骤雨下的一叶扁舟,任时局摧残。” “……肖公的意思是,应该让煊儿成为修士可一来不知道最适合煊儿的路径是什么,二来……煊儿年纪尚轻,头脑缺根筋,也确实不适合成为修士。”郑悬舟有些犹豫。 肖公的这个提议,在他看来就像是把自家弟弟推上一条绝路。 他不太忍心。 但肖公却道:“我明白,身为长兄,你愿意以身翼蔽幼弟,但还是那句话,你无法护他一世。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请肖公赐教。”郑悬舟眉头微皱。 肖公耐心地解释道:“棉花会与令弟交厚,绝不是巧合。” “……”郑悬舟停顿一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嘶—— “肖公莫不是说,煊儿和棉花其实是一类人煊儿适合修行‘食诡道’” 肖公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虚手一招,一个储物袋便出现于他的手中。 “这是给你的。” 说着,肖公将储物袋推到郑悬舟面前。 “上次我便说过,在你前往连阴山前,我会为你准备好一切。在其内,有诸多符箓、丹药,另有一本‘学问书’。” “‘学问书’是什么”在老前辈面前,郑悬舟时刻没忘了抓紧时间求教。 “‘学问书’乃是高境‘学问家’以‘大势之笔’书写,记录有其他路径特殊能力的触发式法宝。学问书内所有被记录的特殊能力,都可以被你使用、触发。” 高境“学问家”记录其他路径能力的触发式法宝 这可是大宝贝啊! 替肖公办事,果然收益大大的。 可……这和煊儿又有啥关系 “‘学问书’中,有两页‘镜界连通’,出自我手。所以,这两页可以跨越数百里之遥,与我相连通。” “你可以带着令弟与棉花一同前往,如若真遇到不可解的麻烦,你便能通过‘镜界连通’将令弟送到我身边。” 郑悬舟低头思忖。 肖公的意思很明显,肖公并非不愿意帮他照顾幼弟,但是让幼弟跟着棉花一起去连阴山,也许会有一桩大机缘…… 难道说,煊儿就真的很适合“食诡”道甚至有可能加入到肖公之前提到过的隐世宗门、“食诡阁” 可是一想到,“食诡”道那种依靠吞食诡物残躯来变强的方式……他就总觉得胃里面在翻搅。 说不出这到底是一桩大机缘,还是霉运上头…… 按照他以往的做事方法,他不会强行给他人做决定,肯定要本人自己做决定。 但……他基本预料到,当他拿这个问题来询问郑亦煊时,郑亦煊会说啥,无非就是: “大哥在哪我在哪!” “棉花在哪我在哪!” “如果大哥和棉花都要去的话,我也要去!” 总之,就挺头秃的…… 肖公知道郑悬舟在想些什么,轻笑道:“你把问题想的太严峻了,‘食诡’道看似令人无法接受,但你不妨换一种思路。我们日日作为食物的牲畜禽兽,与诡物残躯,有何区别无非都是肉而已。” 说的真特么有道理啊…… 郑悬舟战术捂脸。 “此外,我也并未说过,令弟就一定适合‘食诡’道,只是说可以试验一下。若诡物对他确实有特殊的吸引力,那说明‘食诡’可修,可若是并无吸引力,你便可以通过‘镜界连通’将令弟送回来。” “你想来也知道,修行一道,最应注意的是‘适合’二字。喜欢与不喜欢哪条路径,由自身喜好来决定;但适合与否,则由个人体质决定,不适合的路径强行修行,无异于自寻短见,反之亦然。” 郑悬舟短暂沉吟后,点点头…… 肖公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煊儿真的适合“食诡”道,那就算郑悬舟从旁阻拦,但棉花和煊儿如此亲近,早晚有一天煊儿会在棉花的影响下误入修士道路。 除非将煊儿和棉花彻底分开。 可煊儿才刚刚离开一同长大的姐姐,再让他和玩伴分离,情况只会更加不可控。 与其误入,郑悬舟觉得还是在自己的合理引导下帮助煊儿成为修士,更为合适。 “也好……” “此外,记住,那两张‘镜界连通’是给棉花和令弟用的,你不可通过这种方式回来。”肖公叮嘱道。 “啊” “我看得出,你空有境界、不曾有战斗经验,在连阴山内,诡物环伺,诡气弥散。猎杀诡物,是一次极佳的历练。若有瞬间跨越千百里的退路,对你不是好事。” 肖公耐心解释,像一位慈祥谦和的长者。 “在储物袋中,有我亲笔书写的、有关各类诡物的知识与应对策略,还有我对修炼体术的心得,你可以兼之使用,但面对危局时,绝不可第一时间想着逃跑……生死间才可突破极限。” “储物袋中,还有四张踏空符,‘学问书’中也有用于逃跑的能力记录,这算是我给你留的一条退路吧。不过除非遇到真正解决不了的麻烦,尽量不要动用。” 郑悬舟立刻明白肖公的用心良苦,连连点头。 收起储物袋,正要说点什么,突然见肖公做了个“嘘”声手势。 示意他不要说话。 紧接着,他身边的世界寸寸化作镜面。 在短暂的恍惚后,他发现他居然进入了墙面中…… 是的,他与“墙面”合为一体。 整面墙化成镜面,他就仿佛镜中人,并没感受到任何的不适感。 自身犹如融入到一个奇怪的世界,介于镜界与现实之间的夹缝中…… “好特么玄幻的能力啊……” 郑悬舟心中感慨,忽听到门外有人朗声道: “后辈末学晋文恕,拜见恩师。” 不多时,一位面如冠玉的中年老帅哥走了进来。 他穿着隐修司黑袍,不怒自威。 进入房内,他略显奇怪的朝郑悬舟所在方向扫了一眼。 只是一扫而过,似乎没有发现。 但就在他视线扫过时,郑悬舟觉得呼吸和心跳同时停止了。 在晋文恕面前伪装 而且……晋文恕居然没有看破 镜面人的能力果然很绝…… ——肖公有“切割者”的能力,可以暂时将他们与我分割成两个不同世界,互不干涉才对。可为什么肖公并没有隔绝我的感官难道他想让我听到他和晋文恕之间的对话 他沉心静气,默默旁观。 晋文恕毕恭毕敬的行礼,随即又奇怪的向身后看一眼。 他总觉得进入肖公院子后,好像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可这里是肖公的住所,不应该有问题啊。 错觉…… “何事”肖公正襟危坐,柔和的问道。 晋文恕撇开被人注视的不适感,突然单膝跪倒在肖公面前。 “还请肖公救我!” 肖公微一侧头,奇怪于晋文恕的举动。 “救你在这帝城内,还有能威胁到你生命安全的力量”肖公反问道。 晋文恕认真道:“我有一种怪异的预感,预感到背后有一层无形的大网,在不断向我罩来。这种感觉,是从当年‘大帅案’爆发后,出现的。” “‘迟江川案’爆发后,这种被暗中掌控的感觉,再度涌现、愈加强烈,令我惶惶不可终日……思来想去,放眼这朝中,也就只有恩师能信任了。” 第八十八章 :知天行命 一炷香后。 郑悬舟在墙里“偷听”。 真隔墙有耳。 肖公没有避他,这就说明这些话他可以听。 晋文恕重新阐述了一遍、他眼中有关“翁建章案”和“迟江川案”的不合情理之处。 并且经过层层分析,最终说出一个词:“翁派”。 “自当日‘大帅案’后,这世上的‘翁派’,就无比稀少了。能够活下来的,大多都像我这般,将这份对案情的怀疑深埋于心底。” “迟兄出身北宗域,曾在大帅手下任职多年,不论他本身怎么想,但在很多人眼中,他仍旧是‘翁派’的一员。” 晋文恕的嗓音越来越沉重。 他知道,自从他说要找肖公求助时,肖公就将这间院子与世界分隔开,他们所说的话不会传入外人的耳中。 “当年大案爆发后,陛下心慈仁厚,并未彻底株连,但这些年来,我辗转私下寻访调查,发现了惊人的事实……” “‘翁派’之人,不论是一方大员,还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都在近些年因为各种或有理或无理的原因而死,一个接一个……” “这次的‘迟江川案’,自不必说。思来想去,在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一个我知道的‘翁派’,还好好的活着。” “下一个……或许就是我了。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在背后针对‘翁派’,是否有人要在背后扫除‘翁派余孽’,可‘迟江川案’爆发的未免太奇怪了。我担心,有朝一日,我也会像迟兄那样突然‘叛国’。” 他说完了。 肖公短暂沉吟后,看向他,“你想让我如何帮你如何救你” “连迟兄都难逃此局,我也未必能如愿……我希望如果在来日我也意外身亡时,恩师能为我收尸。使人将我葬在北宗十万碑林,仅此而已。” 晋文恕原本是真的想让肖公出手相助,救他一命。 但仔细想想,以肖公现在的状态,命不久矣、实力倒退,提出这种要求未免太过难为肖公了。 所以话到一半,晋文恕就改变了念头。 不论因何原因而死……他于战场上百战轮回,悍不畏死,其实怕的并不是“死”本身,他怕的是死后难逃污名,怕的是生前所做一切烟消云散、化作尘泥。 但若结局注定无法改变,他只希望有人为他收尸,将他葬在北宗域。 或许,这就够了。 肖公迷雾下的眼睛微微一动,忽然转口问道:“你不想知道真相了吗” “真相……”晋文恕神色暗沉,“还重要吗” “重要。”肖公很平静。 晋文恕的拳头紧了又松,颇有几分不甘心的道:“这些年来,我为了探寻真相,做了很多很多努力,将我所有能够想到的渠道都拿了出来,可……就是找不到能证明大帅没有犯案的证据!” “我知道大帅没犯案,这就是真相。” “但也只有我知道,天下人都不知道!迟兄走后,天下间或许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真相了。” “我知道。”肖公无比平静的话,却如同在一池静水中炸响惊雷。 让原本脸色黯淡的晋文恕,霍然抬起头来。 “您知道什么您也认为大帅没有犯案” “不止如此。”肖公嗓音柔和,“我知道全部。” “什,什么……!”晋文恕眼睛瞪大,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寻觅了多年探查的真相、寻找的证据,一无所获。 可在他万念俱灰时,事情却突然来了个惊天逆转……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肖公,您,您真的知道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年来,您从未说过” “多说无益,已然记于史书上的历史,无论如何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无甚大用。”肖公摇摇头,“何况,知道真相未必是好事,我这一生最大的苦恼、就是知道的太多了。” “……”晋文恕感觉怪怪的。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的凡尔赛呢 “那,肖公您又是如何得知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几分。 对于真相,他只知道“大帅绝不会叛齐”而已。 当年那场大案,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能了解到的仅限于史料记载,更具体的……一无所知。 追寻这么多年,不就为此嘛 结果肖公原来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就是憋着没说 这到底是为什么! 肖公并未直接开口,只是有意无意的朝着墙面看了一眼。 隔墙偷听的郑悬舟,耳边传来肖公的声音。 “接下来的话,有可能会给你带来滔天大祸,你是否要听” 郑悬舟有些意外,说实话……他还以为肖公会直接封闭他的五感,不会让他探听到真正的隐秘。 可没想到,肖公居然让他自己做选择。 这是给了他听的权利 ……会带来滔天大祸 长明官、修史者、盗命者,哪个不是会带来滔天大祸的秘密 他还怕这个 虱子多了不痒。 直觉告诉他,“翁建章案”的隐秘,极可能与亡国之因息息相关…… 他立刻点点头,表示想听。 肖公不动声色的看向晋文恕,“此事,说来话长。我之所以能知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陛下与翁帅对‘行’之一途知之甚少。” “这世间,‘行’修太少,晋升太慢。能修行到第六境的‘行’修,还活着的,就只有我一个。” “所以,或许早就没人记得,‘行’之一途的第七境,称作‘知天行命’,知天行、晓人命,是为知天行命。而我,能动用第七境的能力。” “第七境可是肖公此前不是说过……‘行’途高境三境合一的星轨图……”晋文恕微感迷茫。 “三境星轨图是同一张不假,但三个境界各有所能,也是真的。我能动用第七境的能力,这说明我的境界开始松动,但距离六境破九境,还有极远的距离。”肖公叹息一声。 “行”之一途,需要在第六境的时候,逐步掌握第七境、第八境、第九境的能力,直到完全掌握第九境能力时,才能一步登天破九境。 但能动用能力是一回事…… 境界瓶颈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的寿元并不会因此而增加,还是会受限于六境修士的寿命,无法登临至仙。 “‘知天行命’的核心能力,便是“知天”,可以洞悉隐秘。不论我想不想知道,隐秘都会远远不断地涌入脑海。所以,我可以轻易看穿一个人,不论他外表如何伪装。”肖公平静的道。 “目前,这种能力只有过两次失利,第一次,就是在迟江川的身上。我本以为我看穿了他,实际却没有。” “第二次……” 说到这里,他没再说,转而言归正题。 “正因如此,我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他的这番话,听得郑悬舟一阵心惊肉跳,能够洞悉隐秘 被动的接受无数隐秘涌入脑海 那我的秘密,会不会也被看穿了 可肖公含而未露的“第二次……”,却令他恍然。 这第二次,该不会说的就是我吧 是……长明令帮我克制了肖公的能力 他看不透我,所以才会觉得我一个低境的修士,会有能力找到“食诡阁” 这就说通了。 看来,这种能力并非完全无敌的,盗命者可以克制、长明令也可以克制…… “修史者”果然很有手段! 晋文恕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见到他满是希冀的表情,肖公的声音第一次显得有些发沉。 “其实……翁建章真的叛国了,自愿的。” 晋文恕双目圆睁:“什么!” 什么郑悬舟也是一愣。 肖公并没管二人的反应,继续语速柔和的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真正要探究真相,还要追溯到开平七年。” 开平七年 晋文恕眼睫一跳,他正是开平七年调来的帝京做大统领。 “翁建章案”,则爆发在开平八年。 肖公开始讲述。 开平七年初。 翁建章进京述职,详细汇总军中讯息与边境战事。 有“妖帅”坐镇北宗域,固有死对头卧牛天朝虎踞在侧,牛视眈眈,“妖帅”也能镇压得住。 这是每年例行的述职。 北宗域还需要翁建章坐镇,一般都不会在京中久留,最多待三天。 而且,翁建章还如往年一样,向天子递交了请辞文书,想要尽早卸任北宗帅一职。 述职后。 开平帝留下翁建章,遣散左右,单独谈话。 晋文恕一皱眉:“肖公,我记得很清楚,开平七年大帅进京述职时,并未得陛下单独传召啊,您是否记错了……我记得开平元年,陛下倒是单独传召过大帅。” 肖公意味深长的道:“你现在知道的,只是陛下想让你知道的而已。” 瞬间…… 晋文恕愣住了。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年来他找不到任何的可靠的证据与线索! 原来是有人故意抹除了真正重要的线索,而能在巍巍朝局内,将所有至仙、大修都骗过,将线索抹除的这么干净的人……唯有天子一人。 天子修的是“帝”之一途。 一国只能有两位明确的“帝”修,一位是天子,一位是天子继承者。 当然,在确立继承人前,天子的所有直系血脉都可以修行。但在立储后,其他“帝”修的修为都会被自动废除。 “帝”之一途需以大国气运、龙脉,作为修行根基。 其他人,除非另起一国,否则都无法强拆气运修“帝”途。 “帝”修,顾名思义,对朝廷修士、朝堂,都有极强的掌控能力。 此前,晋文恕一直没有将怀疑的目光放在天子身上,是因为他身为禁军大统领,经常会与天子打交道,他还算是比较清楚天子的为人。 他眼中的天子,是年少继位但腹有沟壑的明君。 可现在,他才猛然发现,原来他一直是在陛下的“蒙蔽”之下,带着滤镜看的陛下。 是啊,他知道的,只会是陛下想让他知道的! 细思极恐啊…… 第八十九章 :奇人 晋文恕幡然醒悟。 想到自己可能受到了开平帝的特殊诱导,才会一无所获。 郑悬舟心中暗道: “开平帝果然有手段能隐藏隐秘。那现在的这个有道明君……会不会只是开平帝摆出来的人设而他本身的性格才决定了大齐王朝的生存与否” 很有可能啊! 也许开平帝背地里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只是伪装出来的英明神武 他收起思路。 却听肖公继续讲起当年之事。 …… 君臣二人,单独会谈。 开平帝开口直言,“翁卿家为我大齐守卫边疆,劳苦功高,战功彪炳。如今既然年事已高,气力不支,想要卸任宗帅之位,朕也并非不能同意。” 翁建章何等聪明人,立刻听出开平帝语中藏有深意。 想要卸任,必有条件。 所以翁建章并未多言,只是恭敬等候。 开平帝又道:“既然翁卿家一心守卫国土,与我大齐同在,那朕这里有一妙计,可保北宗域数十年太平,可令卧牛天朝自此陷入内乱,无暇进犯我大齐国土。” “陛下有何妙计,老臣洗耳恭听。”翁建章答道。 开平帝盯着翁建章看去,目光灼灼,朗声问道:“那朕便直说了,朕想问翁卿家借一样东西。” “此物,便是翁卿家的命。” “用翁卿家的身家性命、生前身后之名,换北宗域一片朗朗太平。” …… 说到这里,更多的话已无须再说。 原来,翁建章的叛国,是与开平帝定下的计策 可这计策未免过于阴毒了! 让翁建章假谋投敌,打开北宗域的门户,引卧牛天朝三十万铁骑入关,而后由朝廷派兵清缴…… 而为了让这件事情做的更“真实”一些,也更加彰显开平帝的英明神武,不仅要翁建章牺牲自己与亲族的性命,还要把翁建章踩成一个千古罪人。 这就相当于,把翁建章这些年立的赫赫战功全盘否决,给其定下十恶不赦之罪,而最后的果实、全都由开平帝一人吃下。 尽显开平帝的圣明,彻底开创开平年的“繁华盛世”。 这事做的,简直令人发指。 可奇怪的是,翁建章居然答应了 “如此天怒人愤的事,大帅怎么可能答应又怎么可能自愿让那位天子踩着他上位呢” “的确,卧牛天朝精锐铁骑经此一役全军覆没,更是由此引发了而今的卧牛内战……可……” 晋文恕抿紧双唇,心里的恼火、愤怒与质疑,直冲脑海。 “但他确实是自愿的。”肖公平静的说,“当然,开平帝享受万古流芳,得到最大利益,喜悦之下,他答应了翁帅的两个条件。” “第一,就是把你调走。你是翁帅选中的继承人,翁帅对你寄予厚望。如若你还是留在军中,就一定免不了牵扯上叛国大案。” “第二……” 肖公的嗓音戛然而止。 晋文恕眼神火热的看过来,“第二是什么” 肖公摇摇头。 “您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 “……这第二个条件,只要宣之于口,那位陛下就会立刻知道,即便是切割者的能力也阻隔不了,我无法直说。你只需知道,这第二个条件涉及到那位陛下的另一个隐秘,这就够了。” “所以……陛下答应了大帅的两个条件,大帅就真的心甘情愿的为陛下做嫁衣、做垫脚石了嘛就连……”晋文恕情绪激动的想说点什么,但过了良久,叹了口气,却没再说。 “大帅生性是个洒脱之人,他也许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所谓的生前身后名。可,陛下他怎么能提出如此恶毒的计策呢” “大帅为国征战数十年,到老了只想卸任辞朝,从此闲云野鹤不问世事。可为何陛下他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无法满足呢” 肖公的语气温和而低沉,“因为,那位陛下容不得有这样一个堪称妖孽的人,得以善终。他在害怕,害怕翁帅即便退位,那份刻在北宗域军民骨子里的尊重与信任依旧能发挥力量。” “其实,从即位起,他就一直在盯着翁帅的一举一动,时刻防备着翁帅会有反心。这种忌惮……直到翁帅死,才会消失。” “一旦翁帅真正离朝,那么开平帝就失去了掌控翁帅的能力,开平帝看出翁帅退意已决,所以才想出这条绝户之计,榨干翁帅最后的利用价值。” 晋文恕沉默了。 或者说,他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那位天子的真实面貌,与他印象中的样子未免差距太大了。 但相比相信开平帝,晋文恕更愿意相信肖公说的话。 肖公没有任何说谎的理由。 “我总觉得这里有不对劲的地方,看似合情合理,是开平帝与翁帅演的一出戏……可里面总透着几分不合情理的蹊跷。” “嗯” “我想到了!提条件,让开平帝答应……而后同意参与这条毒计。这根本不是翁帅一贯的行事风格!” 晋文恕突然抬起头,果断说道。 肖公并没觉得这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因为他和翁建章并不熟悉,甚至从来没亲眼见过一面,只是本能上对翁帅有些好感…… 可晋文恕对翁帅实在是太熟悉了! “翁帅……他其实是个很复杂的人。洒脱而刁钻、果断而优柔,总之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形容的。他本人可以洒脱的不要自己的生前身后名,但如果有人想要谋夺属于他的东西,他会毫不留情的碾压回去!” “这么说未免有些太空泛,您可能没办法深入了解。我就举两个最典型的例子来说吧。” “第一,大帅爱民如子,这一点在北宗域人尽皆知,我就亲眼见过且亲身参与过,在军务少的时候,翁帅会带着麾下将领去给边境生活艰苦的百姓分发米粮,帮助干农活,与百姓同吃同住。还会担心贫苦小孩子的生计、主动拿出俸银设立私塾;” “但,在一次苦战中,敌人偷袭后方,抓到百姓当俘虏,嗯,就是那些曾和翁帅一起同吃同住过的百姓……并以此作为威胁时,翁帅可以面无表情的命弓箭手,将所有敌方俘虏百姓全部杀绝,然后施以反攻!” “我很清楚的记得,那时大帅说过:‘从他们成为敌方俘虏时起,他们便不再是我的百姓。我翁建章,没有软肋。’” “这话并不是空言,比百姓做俘虏更加惨烈的战事还有,我就不一一说了,但这一例足以说明大帅的性格。” 郑悬舟旁听,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涌动。 只觉得这位大帅真的是个人物。 他能温柔的与子民同吃同住,也能在战场上果断杀伐毫不迟疑。 这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第二,同样也是一场战役,是大帅年轻时的战役。” “当时,大帅只是个都尉,手上有一千人马。在一次战事中,大帅的上官仓皇而逃,并命令大帅以七百轻骑为中军殿后,这明显就是瞎指挥,是推着大帅去死。” “根本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但大帅却毫不推辞,直接领令而去。事后幸得援军及时赶到,救下大帅。结果……大帅回到中军与上官见面时,直接挥剑、一剑砍下了那位上官的脑袋。” “当时大帅曾言:‘战场上,你是我的上官,上官有命,我便听令行事,即便是要我死!但如若我侥幸没死、死里逃生,那战事结束后,让我死的人……一个都别想活,我管你是什么上官!’” “自那以后,很多人说大帅冲撞上级,当判斩立决,但没想到大帅竟因此被上上代北宗帅赏识,反而成就了大帅的青云之路。” 虽然晋文恕讲得很平静,可郑悬舟听得热血沸腾。 也只有这样的奇人,才能被称为“妖帅”吧! 不过,转念一想,晋文恕举的这第二个例子……和开平帝当时私聊的内容有些相像啊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开平帝让翁建章去死,以死换太平。 代入到翁建章的话语中,那不就是:“朝堂上,你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如若我侥幸没死、死里逃生,那……事后,让我死的人,一个都别想活!我管你是什么皇帝!” 嗯……可惜,那次翁建章没能侥幸逃生,应该是真的死了……这不,开平帝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没有被翁建章一剑砍下脑袋。 等等……! 郑悬舟突然意识到一些什么,感觉到头皮发麻! 谁说杀人一定得用剑了 三年后,大齐灭国,开平帝随之身死……这里面,会不会有来源于翁建章的“报复” 郑悬舟摇摇脑袋。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的。 翁建章一生为国征战,怎么可能会报复整个大齐王朝 更何况,已经钻进开平帝的算计中,答应了演一场戏骗过天下人、全歼卧牛天朝精锐的翁建章,就算真的想报复,也没有那个报复的能力吧…… 大齐的亡国之因,应该和翁建章关系不大。 ——我最近还真是魔怔了,怎么什么事情都想扯到亡国之因上面 第九十章 :死手! 晋文恕离开了。 带着满腔疑惑不解离开了。 不论他是否能够接受这件事实,他都必须接受。 按照肖公讲述的结果来看,晋文恕不能怪罪到任何一个人头上。 就算开平帝给了翁建章一个无解的选项,就算开平帝这件事儿做的实在令人愤怒,但翁建章的叛国大案确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自愿的…… 真相,查到这里,无路可走。 也难怪肖公不愿意将真相说出来,正是因为就算说出来也没用。 晋文恕能做什么 还大帅的清白吗 在史书上逆转此案吗 笑话,史书掌控在谁的手里他有那个权利和能力编改嘛 此外……即便知道了真相,晋文恕的困境也还是没能得到解决,他甚至还不知道在背后布局要针对“翁派”的人到底是谁。 其他“翁派”的身死,还有可能是开平帝想要斩草除根而做的。 但“迟江川案”,怎么也都不可能是开平帝一手创造出来的吧 背后还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力量! 不找到这股力量的来源,他就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到生死的泥沼中。 目送晋文恕离去。 郑悬舟从墙中走出,神色复杂,面带思索。 “都听到了以你现在的层级,不可能上达天听,所以知道这些消息对你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若是日后你想在朝堂中平步青云,那就必须要有所防备。届时,我可以找‘忆中人’帮助你清除记忆。” 郑悬舟连连点头。 有条大粗腿能抱,还就是很靠谱啊! “肖公为何对我未曾设防” “对待该设防的人,才需设防。而今我身家性命皆与你息息相关,自然用人不疑。” 肖公柔和的解释道,随即看看郑悬舟,又道。 “稍后我还有些事情,晚间时分,我会去你家中,和你细说此次连阴山之行的诸事。” “好,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郑悬舟立刻告辞。 …… 入夜。 郑悬舟盘坐在院中,日常吐纳。 已然将所有需要带的、需要收拾的东西,都装好在储物袋里。 他来的时间尚短,没有太多东西。 突然。 他睁开了眼睛。 就在方才,他感觉长明令仿佛被触动了一下。 就如同那一日在安全屋联系“一号”时那般。 怎么回事 难道是肖公来了 他的意识落在长明令上,试图与长明令沟通。 但紧接着……长明令中就传来了预警的信号! 预警! 院外有人! 而且……要杀他! 郑悬舟心神一震……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可长明令却传来了警示信息。 这说明,藏在院外、想杀他的人,修为境界很高、也极会隐藏。 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应对的那种。 他悄无声息的激发长明令的力量,一种“注视感”随之传来。 一如当日第一次前往红娟家时那般…… 咕咚。 郑悬舟下意识吞咽一口唾沫,心神揪紧。 不过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的他,迅速镇定下来,继续闭着眼睛保持吐纳状态。 吐纳,能够保持心境平和。 还能始终保持着真元力量,维持在巅峰状态。 他心念电转。 ……果然还是牵扯上麻烦事儿了,是因为上次出现在“红娟”家时,引起了那位来自“修史者”的杀手注意了真他娘的晦气啊!我果然是柯南体质…… 不过,他的境界实力应该比我高很多,想动手的话应该可以直接动手……他在等什么是在观察我是否具有威胁吗 是在观察我,是否知道“红娟”与盗命者的事儿吗 我该怎么办! 冷静! 必须冷静! 郑悬舟沉心静气,注意力一点点落入到长明监牢内。 这是现在最大的保命手段。 ……他并没直接下手,这一点很重要。这说明,他不想惹上麻烦,所以要确定我的身份、并且要确定我与“红娟”他们的确有关后,再行下手。而且,就算他要下杀手,应该也会尽可能低调的处理我,不会给后续带来麻烦,更不会让朝廷注意到其背后的“修史者”组织。 这就是破局的关键! 所以,要装作若无其事,要装作毫无发现…… 利用对方不愿闹出动静的心理,先稳住对方,拖时间! 他继续着吐纳。 同时脑袋里也在飞快的思考着,如果对方要暴起杀手,他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抵抗……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对方不会现在下手之上,他得想办法解决。 有了! “学问书”中有几页记录的是“言”之一途戏法师的“替身术”! 肖公给他准备的“学问书”中,都是些实用性很强的能力,他下午收拾行囊的时候翻查过了。 每页能力,都搭配有肖公给的解读。 虽然郑悬舟还没时间通篇了解,但也大致了解了一下。 “替身术”可以帮助他躲过关键的致命一击! 而后,他可以通过‘速遁符箓’迅速闪出数百米之遥,与对方拉开距离…… 不行! 屋里还有棉花和煊儿,院子里如果有声音,他们也许会惊醒,我得带他们一起走。 只有棉花活着,他和肖公之间的关系才有效! 可我怎么带着两个孩子一起逃呢这太困难了! 就算是使用“镜界连通”把他们传送走,也是需要时间的啊! 郑悬舟心急如焚。 院外的杀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动手,他必须尽快想个万全之策。 他缓缓睁开眼睛,不动声色的伸了个懒腰。 从座椅上跳下。 状似无意的自言自语道:“唉,明天就要离开了,得给弟弟们留个念想吧,省的他们在这里待得孤单。” “给他们留下些什么好呢” 郑悬舟掏出储物袋,将里面的很多东西一样样的掏出来,符箓、丹药、纸笔,却并没拿出“学问书”。 “嗯……符箓丹药这些还是算了,他们现在也用不上。” 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宣纸上。 “既然是留个念想,倒不如给他们折纸来玩。” 说动就动,他拿出一把小刀,在宣纸上开始裁剪、折纸。 折出几个纸船、纸青蛙、千纸鹤类的小物件。 然后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还缺点什么呢再折点别的吧……” 全过程中,他都没有抬头看过外面。 就好像真的只是很自然的在折纸。 很快,桌子上就堆满了折纸作品。两个小纸人安静的躺在其中…… 忙完了折纸,他收拾好自己摆出来的东西。 很沉稳,很淡定。 可忙活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能想到三个人一起逃跑的方法。 符箓只有他才能用,需要以真元做激发。 棉花就算体内有真元,也未必会用,煊儿就更别提了。 到底该怎么做 突然! 长明令再次受到触动。 背后,一道黑影猛然电射出一道利刃。 耳边传来迅疾的破风声! 嗖—— 来了! 这位杀手果然还是坐不住了,要下杀他! 而几乎与此同时,一本牛皮封皮的线缝书被郑悬舟取了出来、瞬间展开。 一页写有“替身术”三字的纸页毫无征兆的燃烧起来。 转瞬化成飞灰。 被他攥在手心里的一张纸人,也同时燃烧殆尽。 噗嗤—— 流光璀璨,散逸如波。 电光直接贯穿了郑悬舟的身体,却无半点鲜血飞溅而出。 紧接着,郑悬舟的身体被撕碎,化作寸寸碎波,消失在原地。 黑影站立院墙上,看到这一幕,眼神瞬间一凝,朝着屋内看去。 替身术! 居然是替身术…… 这小子果然不简单! 他居然早有防备 他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黑影一阵心念电转,脚下动作飞快,一闪身、身携巨力,直接撞入屋门之内。 快的带出数道残影。 咔嚓—— 一进门,黑影便看到,郑悬舟两边腋下各夹着一个孩子,直接跳窗而逃。 他眼神一寒,周围的空气仿佛在此刻停滞! 在月影下,他的身体在空中缩小、变长、裹挟着无形的气势,刺穿屋墙,直直的朝着郑悬舟背后刺了过去。 屋墙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穿透孔洞。 太快了! 快的完全不像人! 郑悬舟没有回头,从跳窗开始,就在亡命狂奔,甚至压根顾不上怀里两个朦朦胧胧惊醒的孩子。 周身的所有真元,全部落在脚下和双腿间。 可他还是感受到,背后无比凛冽的气劲激射而来,几乎透体而出! 这速度太夸张了! 就算他使用速遁符,逃出数百米,也不顶事儿,估计会被立刻抓住! 这一击,下了死手、挡不住了! 他眉头皱紧。 难道,我就要这么简单的死在这里了吗! 弹指间,杀机已至! 后心凛冽生疼! 正此时,郑悬舟的耳边传来十分不和谐的一声低嚎。 那声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就像是一头山中饿诡见到美餐一样。 随即,他的左腋一空。 原本被他紧紧抱着的棉花居然一缩身,跳了出去。 “棉……” 他一面惊叫,一面猛地回过头来。 咔咔咔—— 一连串细密的空气炸裂声传来,似是两柄利刃在转瞬间交击了数百下。 巨大的气浪爆炸快来! 地面,随之寸寸龟裂。 两侧房屋墙体也随着起来出现了连绵的裂纹。 噼里啪啦—— 狂暴的气浪,卷着郑悬舟直接飞了出去。 他护着郑亦煊,撞在一面墙上。 撞得七荤八素。 怎么回事 刚刚,是棉花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可是……肖公不是压制住棉花的力量了嘛这些日子棉花从来没有爆发过力量啊! 怎么回事 棉花不会出事吧 他不由定睛看去…… 第九十一章 :以身饲诡?! 郑悬舟定睛看去。 眼睛猛地瞪大。 因为他看见棉花正枯坐在地上,而一道足有接近两米五高的黑色诡影正在与那杀手不断交战! 这道诡影,肉眼是根本看不到的,需要以真元凝聚在双眼才能看到。 准确的说,是棉花的“空壳”坐在原地。 此刻的棉花,从额头中心、一直到双腿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整个人也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变成了一张被蜕去的人皮。 这情景,就有点像昆虫蜕壳。 棉花本来的身体就只是一层普通的外壳,在战斗开始时,内里的力量会撕裂肉身、站出来搏杀。 砰砰砰—— 噗—— 啪啪—— 空气中爆发一连串的细密炸响声。 但非常奇怪的是,声音似乎都被装上了消音器,传出来的声音非常轻微。 同时,郑悬舟还发现,两道黑影战斗在一起的气息初时非常爆炸,但随着散逸开来,居然转瞬间就会消失。 “这是那个出身‘修史者’组织的杀手搞得吧他在尽可能地降低影响避免这里的动静被人发现可是刚刚拿气机对撞不仅对周围的房屋造成了伤害,而且很快就会引来其他常驻弘安镇的朝廷修士吧” “不过,这未必是好事,这杀手的实力一定相当不俗。一般的朝廷修士过来、全都是白给。” “大哥,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呀”郑亦煊懵懵懂懂的询问。 郑悬舟将他放到地上,认真叮嘱道:“煊儿,你先站在这里,不要胡乱走动。” “好的大哥!” 头脑简单就是好对付。 郑亦煊甚至没问为啥,立刻点点头。 郑悬舟则三两步跑上前,一把将地上的棉花“皮囊”给抱了起来,随后招呼郑亦煊,“快跑!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着,他还没忘了打量棉花的空壳。 从裂口中,能看到其内的骨骼结构和皮肉,但奇怪的是没有五脏六腑、没有任何器官和血肉组织…… 棉花这是在“以身饲诡”还是说……那两米多的高大诡影,其实才是棉花的本体 这尼玛也太惊悚了! 不过他猜测,事后、诡影还会钻回到身体里,所以护住躯壳才是最重要的。 他来不及多看背后的战斗了,眼下是最好的逃跑时间! 背后。 高大诡影与神秘杀手相互对撞。 诡影的身躯极其诡异,似是影子,似是诡异,身体隐隐能够辨认出是一具扭曲的人形,但他的四肢、以及身体的各个结构,都能以极为夸张的角度扭转、扭曲,并且爆发力量。 缠斗起来,简直是在折磨人,让人防不胜防。 你击退他的手臂,本以为会成为一时空挡,但没想到在刹那之后、他被击退的手臂就反向一扭,泄去冲劲,再度杀向你。 其他的肢体同样如此,这让人怎么防 令人如同陷入泥沼中,不可自拔,所有的力量都打在棉花上。 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破绽! 神秘杀手的手段同样很奇怪。 他的身体就像是没有骨头的流体,能够在瞬息间千变万化,手指、四肢、乃至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能化作如金铁一般的质感,幻化成重重兵刃。 或刀、或剑、或枪、或戟、或盾、或矛! 或长或短、或进或退! 一个,是肢体任意角度扭曲、战斗意识疯狂的高大诡影。 一个,是身体任意幻化兵刃、组合成无数种杀招的神秘杀手。 战斗极具观赏性…… 相当花里胡哨。 但可惜,郑悬舟现在确实没眼看…… 二者的战斗,并不是停在原地,而是不断地在朝着郑悬舟的方向接近。 诡影且战且退。 杀手且战且进。 隐隐能够看出,神秘杀手压在诡影之上一头! 双方的距离,正在不断靠近! 不论郑悬舟如何快速的逃跑,都无济于事…… 一百五十丈……一百丈……五十丈……二十丈! 距离迅速拉近! 神秘杀手身上透出的凛冽杀机,不断刺向郑悬舟的后背。 看似已然胜券在握,气势惊人。但实际上,此刻的神秘杀手内心是无比震惊和崩溃的。 他本以为这就是个新手级的任务,他只是过来清除一下突然冒出来的麻烦、做善后而已……简简单单挥挥手,就解决了。 可没想到,目标不仅有着“学问书”这种一流的触发式法宝,而且居然还有个手段莫测的护卫突然杀出。 防不胜防! 此刻的他,就如架在火炉上炙烤,进退两难。 本来,遇到棘手的麻烦就应该及时撤退,不能缠斗。 可眼下的情况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意识到棘手时已然和高大诡影缠斗在一起,退也很难退。 最佳的方法,就是硬着头皮迅速杀掉目标,然后以最快的手段遁逃,否则此次硬碰硬完全是得不偿失。 他饶是经验十足,仍旧觉得头大。 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个麻烦 这个诡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从战斗方式与其形体结构来看,是‘搏杀诡’! 属于诡物中极为难缠的一种,其战斗方式令人捉摸不透。 身体各个部位的奇特角度偏转、能够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战斗力。 “搏杀诡”在近战搏杀之时,是几乎找不到突破口和破绽的,越是境界高的“搏杀诡”,就越是难缠。 唯一的破绽,就是“搏杀诡”身为诡物,本身不具有自我意识,只拥有疯狂的杀戮感。 能运用这一点来反杀。 可眼下这个诡影,情况又有所不同! 这是一头拥有极强战斗意识的“搏杀诡”,根本无法用常规战法欺骗,就好像是诡物活过来一样,令人匪夷所思! 从一个孩子身上裂体而出,拥有极强的战斗意识与近乎疯狂地战斗欲望,简直是堪称完美的体术战斗机器…… 到底是他娘的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啊! 神秘杀手现在就只能凭借着境界上的优势,以及自身战斗经验方面的长处来克制对方,并向目标靠拢,争取杀掉目标! 看似层层逼近,气势威压。 但其实在不断的近身搏杀中,屡屡吃亏,身体多处都受了伤。 可对手、这道诡影,却依然精力无穷无尽的缠着他,仿佛根本不会受伤、根本不知道疼痛。 可给他恶心坏了! 眼看着目标近在咫尺,双方距离之间不超过五丈,神秘杀手猛然暴起浑身力量,双手化作坚硬的战锤,裹挟着疯狂的巨力、灌注潮水般的真元,骤然锤在高大诡影的胸膛! 将高大诡影锤的倒飞了出去! 轰隆—— 咔嚓咔嚓—— 猛地一声巨响,烟尘四起,土石纷飞。 一连排房屋立时倒塌,挡住了郑悬舟的去路。 神秘杀手隐藏于阴影下的眼神,无比凶戾、暴躁。 锤飞对手,他的双手合并于一起,呈现“v”字形。瞬间融化成为一柄血肉长剑,直直的劈砍向郑悬舟。 这次总归没人能拦着我了吧!!! 在猛然逼近的杀机之中,郑悬舟抱着弟弟,回过头来。 脸上十分冷静、平淡。 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飞速杀来的神秘杀手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在笑什么 但箭在弦上,他也不可能收手了。 刚刚在逃窜的过程中,郑悬舟两只手要抱着郑亦煊和棉花的躯壳,根本没有空闲拿学问书,所以早就将学问书放进了储物袋。 这时,已全无屏障! 神秘杀手眼神森寒,血肉长剑刺在郑悬舟胸膛,想要直接刺穿、顺势直接逃窜。 可没想到…… 当长剑与郑悬舟胸膛接触到一起的刹那,神秘杀手感受到巨大的抵抗反力,无论他如何用力、灌注多少真元,都无法再将长剑刺入半分! 虚无的空气中,一面虚无的镜面缓缓呈现,与郑悬舟的身体融合在一起。 此刻,血肉长剑正被抵挡与镜面之外。 无数碎裂的镜面碎片,将血肉长剑的尖端包裹,抵住。 神秘杀手这一全力杀招,造成的伤害高达“0”点。 郑悬舟笑的更轻松了,一只手还捂在弟弟的眼睛上,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 一道由无数碎镜包裹、融合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身材高大、一身黑袍包裹,根本看不到任何一点皮肤。 正是肖公! 还好! 肖公来得及时…… 就在方才,在棉花分裂诡影即将撞入联排房屋造成无辜百姓伤亡的短短瞬间,郑悬舟感觉到周围的世界瞬间安静了。 似乎自身所在的世界、与现实世界完全剥离开! 切割者的能力! 棉花撞碎的是切割后世界的房屋,而无辜百姓所在世界的房屋却完好无损。 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行”之一途,真是个奇特的路径。 郑悬舟不由自主的再次感慨。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肖公到了! 一颗悬着的心就彻底落回肚子里,所以,他才会有回过头露出微笑的举动。 有大腿抱就是不一样呀! 肖公现身,神秘杀手立刻如临大敌。 长剑重新融化为双臂,而他的双腿却在同时融化,化作两道滚轮,飞速于空中翻转,如携火光。 速度极快,闪电而退。 肖公阴影下的眼神一凝,立刻分辨出——“兵”之一途的高手、至少也有五境的实力! 眼前世界,于此刻寸寸化作镜面世界。 镜面人核心能力,“镜界”,骤然爆发。 一路延伸开去,追逐着疯狂逃窜的神秘杀手而去,肖公也与此同时在镜界中飞速穿梭,直逼杀手。 情况,瞬间逆转! 第九十二章 :竟然是他! 转瞬间,肖公与神秘杀手双双消失不见。 镜面顺延开去。 郑悬舟在观察着肖公的操作,发现这“镜界”的能力变化性很强,可以瞬间铺天盖地的蔓延整个世界,也可以以各种形状蔓延开去。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郑悬舟居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超人系的果实觉醒可以对触碰到的外物产生影响。 而那个神秘杀手的能力,就更让郑悬舟惊叹了。 血肉与骨骼就像是流体,能够融化成为不同的兵刃武器,实现战斗方式的千变万化,对十八般兵刃都能达到如臂使指的作用。 这尼玛简直就是……古代版的t1000啊。 如果真的可以变化成为任意形状,是不是理论上来说、只要灌入火药的话,也能够显现出枪炮的效果 另外,这种对身体组织近乎完全地掌控力,是不是代表着,对方可以变换任意一张面孔 变换任意的身高、体型 甚至实现性转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路径,看起来很牛逼、很离谱的样子…… 收回脑袋里奇奇怪怪的一些念头,郑悬舟心神微松。 这杀手也得亏是今晚出手。 肖公白天说了今晚来,所以郑悬舟才能肯定、只要自己拖一会儿时间,肖公就会赶来支援。 这要放在平时,估计现在的郑悬舟已经凉了半截。 可问题是,被这样的杀手盯上,以后没有肖公在的时候可咋办 总不能一直逃吧 这次对方刺杀失利,也从某种程度上暴露了我本身是存在威胁的……后续杀手会不会再卷土重来甚至会不会有更多出身于“修史者”的杀手排着队来 这可太操蛋了。 郑悬舟思索着问题,安抚了一下弟弟。 哦,弟弟完全不用安抚,一点受到惊吓的反应都没有,就是傻兮兮的乐……那没事儿了。 他走近坍塌的屋舍前。 自从肖公到来后,刚刚一直和杀手缠斗的棉花诡影就倒在一片废墟中完全没动静。 一眼看去……他就看到了那道诡影。 原来不是没动静,而是诡影的周身被层层镜面限制住了。 诡影试图挣扎,试图摆脱困境,可惜全都无济于事。 但其还在不断地挣扎着,姿态略显疯狂。 ——这是一种介乎于人和诡物之间的存在,有人的一些意识,也有诡物的疯狂暴躁感。难道这才是“食诡”道的路径方向吞食诡物残躯、在体内集聚诡气、饲养诡物,或者说,本身已然修炼成如诡物一般…… 这似乎和诡修有很大差距,诡修的确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操纵诡物,诡修的气息也对诡物有所吸引,但想要完全掌握、使用某种诡物的能力,甚至变身成诡物,好像也做不到…… 这确实是一种非常独特的路径。 难怪肖公看的眼热,想要强转食诡道。 他将棉花的皮囊搬到诡影旁边,以便于诡影失去力量后、可以随时钻到皮囊里。 而后便在旁边,和弟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 不多时。 肖公出现于郑悬舟的身侧。 “肖公。”郑悬舟微施一礼,却被肖公扶住。 肖公并没开口,径直走到诡影面前。 诡影还在不断地以各种诡异角度扭动,胡乱挣扎。 肖公抬起头,点在诡影的眉心。 无形的力量散逸而出。 紧接着,郑悬舟就看到身高足有两米五的诡影,不断地缩小、最终化作一道黑漆漆的流光、涌入到旁侧的皮囊中。 裂口复原。 棉花又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脖子一仰,直接昏睡过去。 “回去再说。”肖公低声道。 周边景象随之迅速发生变化。 恍惚间,郑悬舟几人已然出现在江家老宅。 郑亦煊看棉花睡得很香,也不由的困意上涌,呼呼呼的睡了过去。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庭院里。 郑悬舟和肖公面对而坐。 肖公将一团东西放到桌案上。 郑悬舟眉头一挑。 那是一团肉球,说不出的圆润。 像是人体的血肉组织。 其血肉组织从身体上分离开后,居然会自动定型成一团圆润的圆球不会流血、也没有撕裂的感觉。 果然和寻常的血肉组织有很大差距。 看着郑悬舟新奇打量的眼神,肖公就大致明白了他的想法,开口解释道:“这是‘兵’之一途的能力。如果将九大道修行难度做个排名的话,‘行’途是第一难,‘兵’途是第二难,‘民’途是第三难。” “‘兵’途的核心修炼方向,就是你方才看到的那样,对身体的极佳掌控力以及对种种兵刃的奇特使用,其‘兵’之名自是由此而来。当然,这种身体掌控与‘民’途对身体的掌控有很大区别。” “二者可以说是两种不同的修炼方向,‘民’途的血肉再生能力极强,所以不怕受伤、关键时刻甚至可以填补战力空缺、随时可以拼杀在最前方;” “而‘兵’途却很怕受伤,出手讲究一个出其不意,不擅缠斗,更擅长短期爆发与且战且闪的‘游斗’,很难缠,是最适合行暗中杀伐之事的路径修士。” “很怕受伤”郑悬舟捕捉到关键字眼。 肖公似乎对他的接受能力与理解能力也很满意,所以不吝惜多提点几句,何况郑悬舟马上要入江湖,多了解一些其他路径的能力并无坏处: “对,‘民’修可以肆意挥洒血肉,战斗中受伤、被人切断身体,再正常不过。而与‘兵’修的战斗,极难见血,一旦见血……” 肖公指了指桌上的肉球。“就必是重伤。” “擅行暗中行刺者,逃跑能力均是一流,我没能留下他,只能重伤他。不过他此次元气大伤,这等重伤,至少要将养两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帮你调查其身份,避免你再被人盯上。” 虽然肖公并没问郑悬舟牵扯上了什么麻烦,但说这话的意思就等同于在问:“我可以帮你解决麻烦,但你得告诉我具体情况。” ……我要真告诉你具体情况,你也没法相信啊……郑悬舟心里吐槽,斟酌着语句,突然想到白天晋文恕找到肖公说的事,心里一动。 “肖公,可否……” 还没等他说完,肖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挥手间、周围的一切声音随之消弭,世界被分割开。 “嗯……肖公,我想,我现在遇到的麻烦,可能与晋司主遇到的麻烦是一致的。” “嗯”肖公微感诧异。 显然压根没把郑悬舟和晋文恕想到一块去,听到这话颇感意外。 “你……你知道文恕遇到的麻烦是什么” 肖公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算计“翁派”,也不知道迟江川叛国的幕后指使者是谁。 “不算太清楚,但我判断,内在一定是有牵连的。”郑悬舟没有直接说,“修史者”的事情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而且他如果将这消息透露出来,也会让肖公被“修史者”盯上。 肖公本想问点什么,却突然顿住,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道:“其实在方才,我与那‘兵’途杀手交战时,便有一种熟悉感。世间路径不同的修士百花齐放,就算是同种修士的战法、战斗风格也并不完全相同。” “尤其是修为越精深的修士,其战斗之风就越明显。相貌可以改变、但在遇到强敌之下的战斗意识却很难改变,尤其是下意识的举动。” “‘兵’途杀手的战斗之风,我以前一定是见过的,所以会熟悉。” “交手时、那杀手的实力表现也在六境层次,不过似乎在此前就已受了重伤、还未能痊愈,我才能够趁其空隙,将之再次重伤。‘兵’途第六境名为‘千人千面’,能够改变样貌与自身体态。所以,他也许真的是我以前熟悉的某个人。” 这杀手前两天出现于“红娟”家中…… 不久前受了重伤,还未能痊愈…… 肖公的熟悉感,疑似和肖公认识…… 多个线索累加起来,郑悬舟的心里突然产生了大胆的猜测! 而与此同时,他就为这个猜测倒吸一口冷气。 嘶—— 不会吧 不会是“他”吧 耳边就听肖公继续道:“就在方才,你说此事与文恕身上的麻烦一致,我便想到前不久的‘迟江川案’……” “进而,想到了那位‘诛诡剑’。方才那人的战斗之风,隐约间竟与‘诛诡剑’迟江川有些相似,与我战斗时,他拿出了最强的战力,他运用最熟稔、招式也最精妙的兵刃正是‘剑法’。” “还有,他在最后关键逃窜时,选择断尾求生、不惜拼出重伤也要逃走,让我想到了当日追杀‘诛诡剑’时,他也在身份即将暴露时分出一道血影逃生!那道血影,至少分出了他九成的力量,与那杀手之前受过的重伤相吻合。” “他……似乎就是朝廷头号钦犯,‘诛诡剑’迟江川!说这个你可能会也不清楚……就是上次在弘安镇中,你偶然遇到的那场战斗,就是朝廷多位修士在围杀‘诛诡剑’。” 郑悬舟呼吸一紧。 肖公居然和他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他刚刚就在怀疑,这杀手不会就是那位让他和骨兄苦寻已久的盗命者吧 结果下一刻,肖公就提了出来。 真的是他!! 他居然还敢留在帝都附近伺机而动! 之前不是都成功金蝉脱壳了嘛 他特么怎么还在啊 这一手“灯下黑”可玩的太妙了! 要不是出了今天这档子事,谁会相信朝廷头号钦犯居然没跑啊 而且最关键的,这家伙有“盗命而生”的能力。 也许,现在已然又盗了另一个人的命,换了另外一个身份继续隐藏,等待执行下一个绝密任务。 细思极恐! 第九十三章 :饲诡三形态 拥有“盗命而生”的能力,又拥有“千人千面”的特殊能力……盗命者完全可以替代目前梧阳城上下的任何一个人! 以此类推,像前“诛诡剑”迟江川这样的盗命者,帝都内又会有多少呢会不会……根本不止这一个 也许,很多朝中高层,都已经被“修史者”组织给腐化、植入了 “肖公,那‘诛诡剑’从前就是‘兵’之一途吗”郑悬舟斟酌着语句问道。 肖公微微摇头,“从前,他在朝堂中的时是‘民’之一途修士,也许有什么隐藏自身修行路径、伪装成其他修行路径的方法吧。” 居然还能伪装成其他路径 那是真的能够完美实现替代其他人! 这…… 郑悬舟不知道这事儿应该如何来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直觉告诉他……盗命者现在八成还留在梧阳城内! 后续,这位盗命者……到底会做出什么震惊朝野的事情来呢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修史者”藏得太深了,背后的秘密让郑悬舟无从了解、更无从下手。 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后续的追杀! 盗命者现在肯定是盯上他了,这一点,毫无疑问。 当务之急先解决这一点,剩下的……之后再说。 “肖公,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而且背后图谋或许很深,您在京中……日后一定要多加防范。” 肖公缓缓点头,随即道:“既然有所怀疑……既然猜到他可能便是逃脱在外的‘诛诡剑’,我便会想方设法的查到他,也会迅速将此消息上报朝廷,由朝廷展开排查。” “此外,连阴山之行,那杀手背后还隐藏着一个组织,我不想被这个组织盯上、引来无穷无尽的追杀,不知肖公可有办法”郑悬舟又问道。 肖公短暂思索一下,随即突然一招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半透明的皮质结构:“这是以‘千面诡’的诡石与其他若干灵材炼制成的‘五面’,戴上后、你可以将脸变换成任何一个你亲眼看到过的人,一共可以调整五次面容,每次调整面容能用一个月时间。” “你带着‘五面’上路吧。” 郑悬舟顿时一喜,连连道谢着接过“五面”。 路上,他其实可以通过用长明令遮掩气息来达到潜踪匿迹的作用,但长明令也是需要“休息”的,不可能一直运行。 “五面”刚好可以帮助他度过空缺。 至于棉花和煊儿那边,郑悬舟也想好了,这俩人藏是藏不住的,他们可以先分道而行,找人将两个孩子送出一段距离,郑悬舟这边再想办法改换气息、改换身份出城。 毕竟,杀手与“修史者”的主要目标还是他。 而且,这一路上他也会尽可能小心感受长明令的波动,一旦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会立刻用“镜界连通”将他们传送走。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与你说一说‘食诡阁’与棉花的事。在我给你的储物袋中,有一份记录册,记录着棉花与我交流的所有内容,你可以仔细查找其中可能藏有的线索。” “棉花的能力……以及食诡一道的能力,我也曾通过棉花进行了一定的研究,现在我就将所有的研究结果都告诉你。” 说着,肖公侧头看了一眼屋内的方向,这才说到。 “方才,棉花的战斗方式,我想你已然见过了。遭遇战斗时,他会放出体内‘饲养’的诡,或者……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些‘饲养’的诡也是他的另一种本体。” “‘食诡’道,乃是通过不断地吞食诡物残躯、吞食诡气、吞食诡物的力量,进而来‘掠夺’诡物能力的一种路径,在‘掠夺’诡物能力时,修士会慢慢的变成诡物,嗯……这里说的变成,并不是说其意识思想彻底沦陷,而是说战斗方式,会慢慢变成诡物。” “而‘食诡’道的修士,并非只能掠夺一种诡物的能力,每提升一个境界,他们都能够多‘变身’成为一种诡。” “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懂,那我简单的做个比喻……就以棉花本身为例吧,你可以把棉花的身体、皮囊,视作是一个容器,盛放诡物的容器,棉花平时不断地进食诡物残躯,就是在给容器内部的诡物喂食,让这些诡物不断壮大。” “每多提升一个境界,就会多‘住进来’一头不同能力的诡,在真正需要战斗时,不是容器去战斗,而是棉花将这容器里的任意一头诡释放出来,令其本身化作这头诡,来进行战斗。” “以我对棉花的实力观测,棉花目前的实力境界应该已然达到了第五境,所以……其体内应该一共住着五头诡,能力各不相同。” “我目前也只见识过其中三头,为了将其与正常诡物作区分,我将这些养在棉花体内的‘诡’称之为‘饲诡’。见过的那三头,我称其为‘饲诡三形态’。” “第一形态就是今日你见到的,近身搏斗能力极强的‘搏杀诡’;第二形态,是擅长逃窜的、隐匿击杀的‘隐匿诡’;第三形态,则是可以在水中生存、且在水中战力最强的‘水诡’。” “三种形态,都是较为难缠的诡物类型,可以在关键时刻提供一些助力,但当然,棉花本身并不会妥善利用三形态的不同能力,使用随性。有时候可能带来优势,但有时反而引发劣势,你务必要小心应对。” “如果情况不可控时,你可以使用储物袋中的‘静法符箓’,能让诡暂时失去力量,钻回到皮囊中。” “另外……当棉花见到诡物时,他体内的星轨会产生强烈的杀戮冲动,会想将所有目之所及的诡物都杀掉、并吞入腹中。” “而在连阴山那种地方,大量的猎杀诡物而如果处理不当,将会爆发诡灾。所以你可以使用‘诡杀符箓’,能第一时间克制住棉花星轨的杀戮冲动。” “这两种符箓,我都在储物袋中各备了三十张。” 如此起来,棉花的强大战力在多数时候都很难起到正向作用,反而是拖累啊……不过万事有利就有弊。 真遇到结局不了的麻烦,或者是大规模的诡物围困,他可以关门放棉花,直接让棉花大杀特杀就完了。 毕竟棉花可是创造过连阴血祸的人…… 再一想到肖公预先做的这些准备,郑悬舟瞬间就硬气起来了。 他之前换了两张符箓,就直接花费了一百多的功勋,而从肖公这里,符箓居然都是三十张、三十张的给的。 这才是财大气粗啊! 能克制棉花这种实力在第五境的存在,符箓最起码也是四阶的。 在功勋兑换时、四阶符箓的普遍价格在60-80点,而这储物袋里可不光只有符箓,还有很多实用的东西。 总价值到底是多少啊他都有些不会算了…… “谢肖公。” “这本就是我的事情,自然要设法周全。最后,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肖公突然抬起头来,迷雾下的阴影直勾勾的盯着郑悬舟。 “近日里天下不太平,江湖隐有风声传来。这对你来说,或许是莫大的机缘,但也有可能是飞来横祸,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愿意前往连阴山,助我寻找‘食诡阁’踪迹” 郑悬舟甚至都没问到底怎么回事,立刻表明态度,“晚辈愿意。” 既然做了决定,他就肯定会迎难而上。 肖公帮了他很多,又给了他相当多的资源,这个任务他本身就推脱不了了,所以……表现再多的为难也都显得矫情,还不如卖个顺水人情,装作完全不慌的样子。 兴许能刷多一些肖公的“好感度”。 果然,肖公见到他的直率态度,满意地点点头,本就温和的嗓音变得更加温和了一些。 “此次,天下诡动……我会给你的腰牌上下一条到连阴山历练的任务,届时如果情况混乱、爆发诡灾的话,朝廷会驰援连阴山五山宗,你也可以参与到其中,不仅可以在五山宗吃悬赏、同时还能获取朝廷功勋,两边受利。” “这也就是为什么每逢诡灾时,那些江湖散修都会特别高兴,迅速赶去驰援。大灾面前,朝廷与正统宗门都不吝惜于下发资源,很多京城属官想要去都挤不上,算是个肥差。” “当然,如果你运气不好,或是战斗经验不足,那么真正遇到那种规模极为夸张的诡灾时,也非常有可能葬身其中,机遇与风险并存。” 郑悬舟立刻明了。 怪不得肖公格外提了一句,原来是天下诡动。 等等。 这四个字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呢 “肖公,您,您方才是说……‘天下诡动’” 肖公点点头,解释道: “所谓天下诡动,是指天下不同的诡域中、诡物都变得格外活跃。每逢天下诡动,都代表着有强大到足以调动天下诡气的高境诡物诞生了……亦或者是有了实力极为强大的诡修突破高境,属于极为重大的江湖事件。” “不过这一点你不用太过担忧,因为你的层次还不足以与之搭边。整个江湖都在调查天下诡动的缘由,会将背后真正蕴藏的危险扫除。” “如果是高境诡物诞生,那情况还不算太严重。” “可如果是高境诡修诞生了……那江湖或许将引发一场腥风血雨啊。你这一路,要小心。” 郑悬舟点头应是。 心里默默回忆着“一号”的最后四字忠告。 眉头一挑。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难道说,某块升仙牌的效用被激发、从而引发“融之牌”异动了 “融道宗”与朝廷的大战将要爆发了 “一号”上次最后给出这句忠告,是不是已然预料到了一些什么 他抬起头,目送肖公离去。 静静看着深夜天空…… 满天星斗,星罗棋布。 他低低道:这次,真的该走了啊。 第九十四章 :荣辱与共 郑悬舟启程上路。 一身黑袍,遮挡着面容。 同时以长明令遮掩气息。 伪装之下,他简直就像个透明人,一般的大修都很难注意到他,也很难看透他的伪装。 一路上,他低调而行,时刻警惕着四周。 直到彻底离开梧阳城范围以外,确认并没有任何人跟踪,长明令也没有给出任何警醒信息后。 郑悬舟才松了一口气。 “五面”暂时用不上了。 “看来我还是把‘修史者’想的太过神通广大了,总以为他们无所不能。但仔细想的话,如果他们真的无所不能,还会如此束手束脚、遮遮掩掩的行动吗” “还有,那盗走骨兄身份的盗命者,明明已然身负重伤,明明潜藏在梧阳城这种危险的位置伺机而动,却还要顶着彻底暴露的风险,来充当清除杀手……这恰恰也说明了‘修史者’组织‘人丁稀少’,支援能力不足、限制很多。” “远远没有达到长明官组织那种,高层遍布大齐国土上下各地的繁荣强大地步……这么看来,‘修史者’最终能够扳倒‘长明官’、覆灭大齐王朝,居然还是‘以小博大’的战斗,我帮着长明官,是不是也算助纣为虐这种一直延续下来的王朝真的应该存在吗” “感觉我正在一点点朝着‘反派’发展啊……不管了,目前的首要目标还是活命,能活命就好。” 他和被提前送出的棉花与郑亦煊会和后,便按照一开始的计划,直奔连阴山。 天下诡动…… 某块升仙牌被激发,撬动“融之牌”…… 这些都属于朝廷与“融道宗”之间的博弈,和他目前的“主线任务”没太大关系。 只要小心保证不要受到波及就好了! 找到“食诡阁”、磨练自身战力、融更多的道,才是第一要务。 …… 大顺王朝,天永三十二年。 腊月初七。 东南,天门山。 站在高耸入云的山巅上,可以远远地隔着雾海云河,隐约望见被称作无人禁域的“禁海”。 在这里,似乎可以跨域历史长河,一眼望见千年前那个无比庞大、坐拥中州沃土的大齐王朝。 “小凉玉,你真的想好了” 天生柔媚、风情万种的邀枼,看着这位刚收没多久的弟子。 脸色略显沉凝。 公丕玉珏沉吟着点头。 “想好了,既然要选,就选最适合我的路径。” “可……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最适合的是‘帝’之一途呢朝中的‘势’途大修,还有‘言’途大修,都为你测算过,没人能看破你适合的路径是什么,我也不行。”邀枼面露犹豫。 作为一名修士,选择路径是此生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虽然修士界传闻,修行到高境,有一定概率可以强转他道,但想要强转肯定是要经历九死一生的。 所以,最开始的选择就显得尤为重要。 像公丕玉珏这种,无法看出最适合路径的人…… 最适合的是“势”、“言”这种辅助向,修行难度较低的路径更为稳妥。 可没想到公丕玉珏铁了心要修“帝”途。 “师父,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所有大修都无法看破,这件事本身就透露着古怪。能在朝廷范围内遮蔽天机、误导测算的人只有一个……父皇。” “也许,父皇早就看透了我最适合‘帝’途,但因为我命不久矣,而且因为我是一介女流……所以,故意隐藏了此事。就是不愿意让我踏上‘帝’途。” 邀枼叹息一声,微微摇头:“其实我也想过,但既然陛下铁了心不愿意让你修行‘帝’途,你又何苦非要犯禁呢。古往今来,女帝或许有过,但我大顺根本就不像是会培养一位女帝的王朝。” “何况,天永陛下已然准备立储,你确实不适合再修此道。” “凡大顺王朝国土之下,只要你修行‘帝’途,就难免要分割王朝气运……陛下必然会感知到,并阻断你的修为,得不偿失……” 在当日,公丕玉珏前往龙脉禁地与她会面时,两人就已然深入浅出的探讨过未来的发展问题。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以公丕玉珏的“至纯女体”,解掉“齐因血咒”后,必将是整个皇城最靓的仔。 想掩饰都掩饰不住。 何况,公丕玉珏身为皇室,与天永帝一脉同源,只要是在皇家境内,公丕玉珏的实力境界在天永帝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届时……天永帝便会知晓,公丕玉珏成功解毒并修行迅速。 以公丕玉珏对这位父皇的了解,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情,再清楚不过。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没有选择在拿到五叶金兰后第一时间服用,而是先去见过邀枼、再请辞离京的原因。 她在藏拙,也必须藏拙。 否则,在帝都,她是活不下去的。 就算加上邀枼,也活不下去。 常年病重、命不久矣的她,在京中没有任何的根基。 宫里与朝堂上的派系林立、党争,也压根不是她一个脱离朝局十几年的落魄公主能玩得转的。 一旦崛起,没人会保着她。 正因为有这份对朝廷风向的敏感、以及出身温室却内心坚强狠厉的性格,甘于丢弃自身的身份枷锁,愿意万事从头起,才让邀枼同意了做她师父,苦心教导她修行一途。 直到走出天永帝的掌控范围内,她才通过五叶金兰解了毒。 现在,无毒一身轻。 享受到了从生来到现在最为轻松、自在的生活。 她本可以像邀枼说的那样,选一条较为普通、平庸的路径,而不是荆棘丛生、道阻且长的“帝”之一途。 酝酿崛起的机会。 但,有了十修会的经历,亲眼见到那扇古朴石门上悬浮的“帝”字,让她坚定了修行“帝”途的想法。 就连“宗帅阁下”都认为她最适合修行这一道,那么……她就应该坚持到底。 “正因为我知道,想要修行‘帝’之一途,必须要分割国运……以大国气运来作为修行根基,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这里”邀枼眼神一凝。 立于天门山巅,望向渺渺禁海。 “你该不会是说,你不以大顺气运修‘帝’途,而是要以亡国千年的古齐王朝气运来修‘帝’途吧” “小凉玉,你是不是脑袋坏了” 邀枼下意识伸手摸摸公丕玉珏的额头,这孩子,想什么呢 也没发烧啊! 大齐都已亡国千年,其气运自然早已殆尽,怎么可能还能分割出来协助凉玉修行,这不明显痴人说梦吗 公丕玉珏早就猜到,邀枼前辈会是这么个反应。 但她没有太多解释。 毕竟,她尝试在这里开始修行“帝”途,其实也是为了验证她心底的某些猜测。 上次长明会结束后,她就一直在思考。 “宗帅”阁下将跨越千年的两拨人聚拢在一起,目的到底是什么 除了一条信息、资源的交易渠道以外,“宗帅”阁下还有其他的目的吗 进而,公丕玉珏就猜测。 难道……在大齐灭亡后,大齐的整体国土完全崩催,沉入禁海,其实是一层障眼法 在这层障眼法背后,还有某些她暂时无法看破的真相 越想,她就越觉得有可能。 所以她才会有此一试。 早在初次见面时,公丕玉珏就在猜测,宗帅阁下是否会是从历史长河中走出来的强者……诞生于大屠国战之前的历史。 而现在,证明她猜测的时候到了。 “师父,你不必再劝了,我可以先进行尝试,如果对大齐气运毫无感知的话……我再修行别的路径也不迟,您看如何” 邀枼满脸狐疑的打量着公丕玉珏,总觉得这丫头似乎太自信了! 难道她通过某个自己并不知道的渠道,了解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密辛 抿抿嘴唇,她缓缓点头:“那好吧,你放心施为,为师为你护法。” 公丕玉珏立刻点头,缓缓闭上眼睛。 开始尝试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感气。 这,是她踏上修行路径的第一步。 眼前,一张“帝”之一途第一境“制衡师”的星轨图,缓缓悬浮于半空中。 呼…… 她呼出一口浊气。 其实现在的她,远比表面上看上去的她,要紧张。 如果她真的能够感受到大齐的气运、并以大齐气运为桥梁,躲避过天永帝的视野,成功修行“帝”之一途的话……她的猜测就没错了! 八个时辰后…… 在邀枼关切的目光下,公丕玉珏睁开眼睛。 眼神中,精光爆闪。 邀枼颇感诧异,居然……居然真的成功了 她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弟子。 公丕玉珏两只粉嫩白皙的纤纤玉手,微微抬起。 一座无形的天平随之浮现。 裹挟着难以言说的奇伟力量,充斥于天平两端。 “制衡师”的核心能力:“制衡”! 强制让天平两端的修士,以同等境界对阵。 可对大国气运笼罩之下的所有修士使用。 如果是大国气运以外者,则只能对境界低于她的人才能使用,对境界高者有极高失败概率。 属于大国正统继承者的神技、小国弱邦主事人的鸡肋能力。 “你真的成功沟通了古齐王朝的气运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邀枼是真的傻眼了。 难道齐王朝还“活”着 公丕玉珏的眼中如有明悟。 看来……那位“宗帅”阁下,不仅是来自于历史长河中的强者,而且还是来自于古齐王朝的强者! 也许,“宗帅”阁下与“算师”先生,此刻就在禁海以内的无人区域之内! 而从现在开始,她的生死存亡、境界升降,都将与这片禁海之下隐藏的秘密,荣辱与共,彻底绑在一起…… 这也间接的相当于与“宗帅”阁下他们捆绑在一起。 公丕玉珏并不后悔。 因为相比她那道貌岸然、薄情寡义却要装作情深义重的父皇,她更愿意相信救她性命、为她提供一条跨千年沟通渠道的“十修会”与其组织者“宗帅”阁下。 她的觉悟很高。 不论“十修会”隐藏着何等秘密,她都是这个组织的忠诚一员。 ps:本书开书以来的最大伏笔,从这里埋下了。 本章的伏笔,将真正贯穿全书的故事线。 第九十五章 :第一夜 夜。 漆黑如墨。 在一片鹅毛大雪中。 童遮提着裤子从一片暖玉温香里跳出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神清气爽。 但眉眼间,残留着一丝疲倦与一丝看透人世的孤寂。 “真没想到,这深山老林居然还提供这种场所,不愧是千年雪阁,纵然隐世、超然物外,也没忘了让门下弟子时不时地解决一下‘必行律’的问题。如此看……加入千年雪阁,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 前阵子,他闯过雪阁面向世人的“雪阁三关”。 并提出“三问”。 很快就得到了答复。 第一问,他问的是古齐王朝亡国诱因。 雪阁给出了一份较为详备的史料记载,将当时齐王朝灭国前所有能够收集到的讯息,都给了他。 远比他在外面探听到的消息,要更加详备。 他准备好在下一次长明会时将之交给“算师”。 第二问,他问的是长明官。 对于这个问题,号称“无所不知”的千年雪阁给出来的讯息非常之少,总结下来只有那么几句话,可却让他的心灵经受了莫大震撼。 这是为“宗帅”阁下献上的消息。 第三问,问前路。 雪阁给出的答复是:拉拢他入宗,成为宗门子弟。 意味着他的前路就在千年雪阁。 他没多想,也就答应了。 毕竟,千年雪阁可是江湖中数得上号的大隐世宗门,背后据说有千年的底蕴,各种路径的修士修行资源都能得到满足。 这不,就连专门为“恶”修必行律以及为某些正人君子解决生活问题而准备的勾栏场所都有。 他也正式从一位独来独往的散修大盗、变成了有“编制”的修士。 可这过去好几天了,雪阁内部一片平静。 他就在雪阁里住下来混吃等死,每天的三餐都有人送过来。 除此以外,他没有得到任何来自雪阁的教导,甚至没再见过那位当初站出来拉拢他的雪阁长老。 这让他十分费解。 到底怎么回事 雪阁是不是有点大病…… 管吃管喝管住,就像是把他当成个闲人来养着。 可他的活动空间就仅限于他住下的院子,其他的地方,哪里都不许去。 问起送饭来的门人,那人也就说让他耐心等待。 等、等、等,还是等! 到底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达到第三境巅峰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还期盼着加入雪阁以后,能够顺顺利利的突破中境。 之前“宗帅”阁下说的“食肉泉”,他在江湖上下找很久都没找到。 不过,他也并没有怪“宗帅”阁下的信息不准,只觉得是自己寻找的方式出了问题…… 也许,食肉泉是个非常隐秘的地方! 是非常高端的晋升之所! 所以,以我所在的层次……还根本接触不到。 但一直找不到也不是办法,刚巧他撞上了“雪阁三关”的机缘,就干脆退而求其次,选择加入宗门。 背靠大树好乘凉。 可没想到……雪阁对他一直不闻不问,实力压根得不到任何的提升,感觉就像是在浪费时间。 “不行,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我得想办法在雪阁之中混出点名堂来,要不然……在‘十修会’,我当如何立足呢” “不能大家全都在进步,就我一个人停滞不前吧修行一途,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身在“十修会”,他的心理压力其实非常大。 从“制衡师”背后浮现的“帝”字,以及“齐因血咒”,童遮就知道“制衡师”小姐出身大顺皇家,背后拥有的资源是一个王朝的积累,而且本身的天赋定然十分出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一旦“制衡师”小姐解除生死难关,实力必然突飞猛进。 要不了多久就会超过他这个“十修会”目前的“实力担当”…… 而那位充满神奇的“算师”先生,背后又有难以捉摸的古齐王朝途径,来自千年以前。 “算师”能够从这场跨千年的资源交换中,获得极大的利益,别看现在还是个小白,但人家总不可能一直都是小白! 有这两位成员压在头上……童遮就不由自问,他有什么 江湖资源 丰富的盗窃经验 还是一流的舔功 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他在“十修会”内立足,得到“宗帅”阁下信任的关键筹码。 思来想去…… 他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境界始终排在三位成员的第一,保证自己了解到的来自江湖的资源最多,保证能够给所有人带来利益…… 他才不至于被“宗帅”阁下踢出这种聚会。 是的,现在的童遮就像是刚结婚、刚入了洞房一觉醒来的小娘子,非常没有安全感…… 他总觉得自己压根不够资格参加这种聚会,害怕被遗弃! 真的很怕。 这是他此生最重要的机缘。 他一阵摩拳擦掌,脸上疲态一扫而空,迅速回了雪阁。 …… 大齐王朝,开平十五年。 镇灵山,皇陵深处。 “一号”盘坐于一片黑漆的墓室中。 整座空荡荡的墓室,只有一盏莲灯闪烁着微弱的火光。 突然,莲灯的火光剧烈跳动了一下,随即火苗猛涨一寸之高。 光芒变得更加灿烂。 “一号”霍然睁开眼睛,定睛看去,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 今天,是郑悬舟在连阴山的第一夜。 当他们赶到连阴山所在区域时,天光已然隐没。 一路上,郑悬舟都在认真翻看肖公亲手所写的《猎诡心得》,其中对于江湖以及“诡域”、“诡物”都有着极为详细的记录,让他了解到很多闯荡江湖、猎杀诡物的门道。 每个“诡域”,都有宗门监管、立宗。 正因如此,“诡域”的边缘、每隔十几里路,都会有该宗门设立的“诡驿”。 对于凡人,这些“诡驿”就是正常做生意、供路人居住的普通客栈,和其他开在荒野的客栈没什么两样。 可对朝廷修士与江湖修士来说,这就是供他们补充修士资源、改换坐骑、修整实力、出售诡石的交易所和安全点。 郑悬舟来到连阴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家位于连阴山外侧的“诡驿”,租间房。 并且多花些银子,找诡驿内的宗门人,布置了“禁门阵”。 所谓“禁门阵”,基本相当于门锁。 每到晚上,郑悬舟会启动禁门阵,让棉花和郑亦煊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等到早上,他回来再启动,将两人放出来。 不论是《猎诡心得》中的记载,还是当初骨兄说的话,都告诉他,增长战斗经验、培养战斗意识的最快方法就是……在诡域内过夜! 相比白天的诡物,夜晚的诡物具有更高的活跃性和杀伤力。 只有真正熟悉诡域的夜,他才算是一名真正的修士。 但……这个方法很明显不适合棉花和郑亦煊,所以他才出这个法子。 晚上他在诡域中过夜,猎杀,加快培养战斗素养,两个孩子就在诡驿睡大觉。 白天,回到诡驿中修整,租一头“无影兽”当坐骑,再带着郑亦煊和棉花进入诡驿、寻找“食诡阁”的有关线索,晚上再把他们送回来。 以此重复。 当然,随着他们三人探索的深入,中途会更换其他诡驿来居住。 很严密的训练计划。 陪着两个孩子吃了顿饭,叮嘱几句,郑悬舟便启动禁门阵,离开诡驿。 开始深夜训练。 穿过两道五山宗的哨卡,给守卫者看一眼隐修司的腰牌,就一路畅通无阻的走了进来。 正式踏入诡域。 不知道是心里错觉,还是真的……他感受到周围的世界似乎都变得漆黑了一些! 难以见光。 隐隐有黑漆漆的诡气流转其中,遮天蔽日。 “《猎诡心得》里说,寻常的火把,灯笼,在诡域内都会立刻熄灭,凡火不可点亮诡夜,果然是真的……” 咚咚咚—— 郑悬舟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手握向腰间的剑。 剑外表很寻常,但重量比普通的铁剑要重十倍。 内部加了特殊的驱诡材料“正阳砂”,在战斗时,可以对诡物造成更大的杀伤力。 是肖公给他准备的兵刃。 在隐修司内部很常见,属于制式兵刃的一种。 趁不趁手……他还没试过。 但这沉甸甸的重量,是真的很有安全感! 真元凝聚在双眸中,无形的黑色诡气瞬间化作有形,不断地涌现在他的视线内。 耳边,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奇怪的尖啸。 像是有奇怪的东西在嚎叫。 阴风阵阵,吹在身上就犹如刀子,刺得生疼。 在这种环境下,郑悬舟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真元运转速度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 是修士的本能,在帮助他抵御诡气。 这种感觉,就如同冬天时,身体会自动消耗脂肪增加热量一样,属于身体的保护机制。 “难怪都说,诡域内战斗、破境,能事半功倍。” 郑悬舟握紧长剑,眼神不断地环顾四周。 光秃秃的山石沙土、光秃秃的树林,不见任何一点生机。 ……这尼玛加上点背景音乐,都能拍恐怖片了。 正腹诽间,眼前,一道黑影突然掠过。 长明令也随着传来触动。 十米外,有一头诡! 来了……我连阴山之行的第一头诡,就拿你当开门红吧! 回忆着《猎诡心得》的知识,郑悬舟迅速分辨出那是一头“饿诡”,战斗能力极其单一,最强大的地方是它的一口牙。 普遍实力水准在第一境、甚至很多的都不入境。 小菜! 踏踏踏—— 郑悬舟脚下助跑,真元贯彻于剑刃之上,在饿诡那青惨面容注意到他、想要朝他扑过来的同时…… 一剑挥下。 噗嗤—— 血肉撕裂的声音随之传来。 青黑色的血液溅他一脸。 一头“饿诡”,就直接被从中劈成了两半! 郑悬舟以最快的速度剜出诡石收入储物袋,随即在其残躯上撒了一把红色粉末。 刺啦刺啦—— 诡物残躯迅速的燃烧起来,一转眼的功夫就烧成了渣子。 在诡域内,处理诡物残躯,点火肯定不够方便,反而容易聚集来更多的危险,引起瞩目。 郑悬舟刚刚拿出的红色粉末,就是在诡域内非常常见的“燃杀粉”。 效果和点火一致,都是用来毁尸灭迹的。 轻飘飘的解决掉第一个对手,郑悬舟随手拿衣角擦擦剑,收剑入鞘。 正准备寻觅下一个目标,长明令再度传来触动。 这一次的触动,比之前剧烈一些。 他立刻一闪身,钻入到一棵枯槁的树干后,朝远处张望。 只见另一侧的小型山丘边缘,密密麻麻、成片的饿诡在无意识的走来走去。 那一张张青惨惨的面庞、外翻的獠牙,还有隐隐传来的恶臭,令郑悬舟一阵皱眉。 数量,至少也有几百。 “看来刚刚那个是走散的……这才是大部队啊” 第九十六章 :了却前尘入仙宗 郑悬舟将大半个身子藏在树后。 一边回忆着《猎诡心得》的内容,一边打量着围聚在一起的饿诡。 “遇到这种大规模的诡物团体,除非实力境界远超对方、能达到碾压的效果,否则……就必须绕道、或是分而击之。” 简单思考一下,他选择后者。 “饿诡”已然是诡物中最普遍也最弱鸡的一种诡了,是当下最适合他“刷怪练级”、熟悉与诡物战斗方式的诡物。 若是能将这一大群饿诡全都解决掉,他融“言”途的境界虚浮问题就能解决掉。 迅速巩固境界。 更何况……他也不是一般的修士,他可是诡修! 就算是一个不小心、被一大片诡物缠上,他也有“替生”能力,对这种境界普遍低于他的诡物,屡试不爽。 能迅速脱离战场。 念头一动,他在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玉瓶。 这是“诡修之血”,专门用来“拉怪”。 对于饿诡,根本不需要放出来,只要打开瓶塞释放气息,就足以吸引一部分饿诡的注意。 从而实现分散击破。 无形的气息散逸而出。 果不其然…… 距离他最近的几头饿诡,迅速将青惨惨的面容,转向了他所在方向。 咯咯咯—— 咯咯咯—— 外凸的獠牙在黑漆漆的诡气内闪烁着寒光,无意识的摩擦在一起,传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就像是有人在拿指甲剐蹭黑板…… 没有任何情感的冰冷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郑悬舟迅速回忆着《猎诡心得》,小心谨慎的和诡物群体拉开距离,确保只有寥寥几头饿诡能够感知气息。 不断拉扯…… 时走时停,终于将六头饿诡引到一片无人区域。 收起小玉瓶,他双手握剑,眼神一厉。 体内真元蓬勃而出,剑气如龙! 果断挥洒而出。 噗嗤—— 噗噗噗—— 连续的诡物身躯撕裂声音、与血肉飞溅的声音,自这片区域涌现而出。 郑悬舟以极为果决的手段,轻松解决掉六头饿诡的包围。 剜出诡石,毁尸灭迹。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甚至连迟江川教的体术招式,都没有过度使用。 “不够啊,十头以下的饿诡都不足以成为我的对手。难怪‘诡物’位于战力链的最低端,而‘诡修’位于战力链的最顶端……这种没有战斗意识的诡物也太容易对付了……” 他并因此掉以轻心。 在诡域内、小心驶得万年船。 继续! 郑悬舟再度动作轻快的返回山丘,饿诡的数量依旧密密麻麻。 不过有了方才的经验,这次郑悬舟壮大胆子,一次拉拢了十头饿诡,再次拉扯着前往方才那片无人区域。 疯狂砍杀、收割诡石。 剑光闪烁间,总能伴随着诡物的身躯被撕裂,无数的青黑鲜血泼在身上如同落汤鸡一般…… 虽然很恶心,还伴随有恶臭的气味,但这只能催发他的战意。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他始终持续着这一过程。 吸引、拉扯、拼杀。 被他吸引来的饿诡数量,越来越多。 从一开始的六头,到后来乌泱泱的一大片。 两个时辰过后,他储物袋中的饿诡诡石已经可以堆成一座小山。 再一剑,郑悬舟将场中最后一头饿诡一剑两半后。 呼—— 长出一口气。 这是他第八次拉怪,这次拉到的怪数量足有四十头。 还是被他灵活的走位、拉扯与每日修行的体术解决掉。 虽然中间也吃了一些亏,身上有细密的伤口在淌血,但对他的修行与战力认知起到了极大作用。 身上黏黏糊糊的,青黑血液与血汗搅在一起,格外的黏糊。 不怎么舒服。 但那种砍菜切瓜的酣畅淋漓感,又让他有几分刺激感。 不为别的。 就喜欢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他甚至有些迷恋在这种“新手区刷怪”的感觉,不太想深入了…… 往里走,很危险。 是真的很危险。 从《猎诡心得》的内容上,有很清晰的展现。 他绝不会因为自己轻松砍杀饿诡,就觉得自己在诡域可以横着走了。 要知道,他进入诡域不过七八里路,这还处在诡域的最外围。 在来之前,他就给自己制定了计划,保一百五,争三百。 终极目标,是向诡域内部挺进三百里! 这才刚刚开始。 不过第一天,熟悉氛围最重要。 所以今晚的小目标……就是将这里的整个饿诡部队,全部解决掉。 打扫战场后。 郑悬舟没有再返回那座山丘,而是先找了个隐秘的地方。 在身周撒上一圈白色粉末,制造暂时的安全区。 这是诡物最厌恶的“灀结花”的粉末,其味道可以有效避免被诡物盯上,但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杀伤力。 当然……如果真的被诡物锁定目标,这粉末就一点卵用都没有了。 效果就类似于,不喜欢吃香菜的人闻到香菜味道的那种感觉。 对诡物这种没有自我思考能力的半死物,作用还不错。 搞定一切。 郑悬舟盘膝坐在圈内,以长明令遮盖自身气息,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幽光闪烁的“灵石”,开始吐纳恢复真元,巩固境界。 自然界并不存在能供给人类修行的矿物质,倒是有一些能够打制法宝、具有一定灵性的矿物,但对修行裨益不大。 天下灵石,都是自诡物的“诡石”净化。 并经历流程较为复杂的加工而来。 造价成本不菲,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但作用非常广泛。 可以用来辅助修炼、布阵、辅助炼丹炼器等。 刚才的一通打杀,体内真元已然消耗的七七八八,以灵石辅佐能恢复的更快,加快刷怪效率。 一炷香后,他睁开眼睛。 正准备继续刷怪…… 突然,感受到长明令的触动。 嗯 不会吧,在这么边缘的位置都能遇到令长明令忌惮的怪物 他下意识环顾左右,将部分意识涌入长明令。 眉头随之一皱。 他想错了,长明令的触动并非警醒,而是有人通过长明圣坛试图联系他。 正是“一号”。 “有急事,速回。” 郑悬舟心里疑惑。 这家伙不是说过,以后能提供的帮助越来越少……要少见面的吗 这才过去几天啊,就又主动联系 打脸都没这么快的吧! 意识一沉,他的身影在“长明圣坛”内具现而出。 与早早等候的“一号”面对而坐。 “一号”神情肃穆。 “就在方才,我感受到外界有股力量试图分割王朝国运!” “外界”郑悬舟反复琢磨着这个字眼,之前的一些猜测得到印证。 果然,齐王朝正处于一种自成一界的状态。 外界对应的应该就是一千多年后的大顺王朝。 大顺王朝有人察觉到“齐王朝灭亡但并未完全灭亡”的状态,所以试图从外界将齐王朝的国运分割走 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一千年来,不是一直都相安无事的嘛 郑悬舟下意识挠挠鼻,不会是……和我有关系吧 难道根本原因在“十修会” 很有可能! 郑悬舟眼帘低垂,下意识问道:“那这事,是好是坏” 直觉上,他认为这是坏事儿,但总觉得“一号”的态度并没太糟糕。 …… 铜壶仙宗。 八仙山有八十一峰。 其中,高度位列第二的玉始峰上,无比热络。 大家都在传,丹墨仙子出了趟仙门,又拐回来一个漂亮可爱的无知少女当徒弟。 丹墨仙择徒的水准一直在的。 甭管资质怎么样,颜值绝对一顶一的高。 宗门内的男性弟子,对之无不趋之若鹜。 毕竟,在拜师前,他们还能见到美人真容……在真正拜师后,所有丹墨仙一门的亲传弟子都是要面罩薄纱的。 想看都未必能看到 每逢玉始峰上筹备收徒礼时,就是全宗上下一等一的盛事。 即便最近天下诡动,“铜壶诡域”内部的诡物格外不安分,派出去大量的弟子,但留守宗门中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围上玉始峰来。 场面相当热闹。 “听说这位新入门的师妹,选的是‘封忆修行’,对自己特别狠呢!” “唉,我这些年就是记挂山下的生活太多,一直没狠下心来‘封忆修行’,导致境界一直难以攀上,可惜呀。” “你可别自以为是了,你什么资质心里没点数吗就算‘封忆’也就是砍柴的料!” 场中议论纷纷之际。 玉始峰顶传来剧动…… 隆…… 隆…… 隆…… 玉始钟响三声,礼成! 大殿内。 一身华贵白裙、如天仙下凡的女孩,睁开眸子。 眸子中满是懵懂。 薄薄轻纱拢于面上,不仅无法遮盖住她绝美的容颜,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朦胧与神秘的美感。 她双手并拢放于腰间,恭敬施礼喊道:“师父。” 声音清脆动人,如鸣佩环。 面容无法看清的丹墨仙子施施一笑:“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门下第二十位弟子,宁安。” “宁安师妹!” “小师妹” “师妹。” 各位漂亮小姐姐围了上来,热情的揽着小师妹,打招呼。 甚至每个小姐姐都还准备了一份见面礼,将小师妹肆意打扮成她们喜欢的形状。 女孩柔情似水的双眸波光流转,有点像受惊的小鹿。 腼腆,不解,陌生,迷茫。 “我,我是宁安” 一行人走出大殿,宁安面容冷峻。 莫名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那般陌生。 她看着殿外碧空如洗、水天一线的美景,不由自主的望向东北方向。 不解的拉住身边的师姐。 “十五师姐,那边是哪里啊” 她总觉得,目光所及的方向,有什么东西在牵动着她的内心。 “那边是中州方向,有全天下最繁华的齐王朝帝都梧阳城,离我们很远的” 第九十七章 :一朝两脉 “好坏参半吧,目前来看是好事……但按长远计,却是坏事。” “一号”郑重其事的道。 郑悬舟一挑眉,完全没明白,“详细说说,这个能说吧” “可以……外界有人试图分割大齐的气运并且还成功了,似乎是修行了‘帝’之一途,这代表着外界之人承认‘齐王朝还未灭亡’,会令历史伟力与天道认定大齐还有延续的气运。” “进而……国运都随之得以拔升,复国的难度由此降低!历史伟力恢复历史的力量会减弱。日后,我与你就可以更多次的见面、更多次的交换信息。” 啥 还有这种操作 当外界所有人都认为大齐灭亡时,那齐王朝的国运就是摇摇欲坠、风烛残年;可当有人坚定地认为大齐未亡、而且还分割出了一部分气运成功修行“帝”之一途,就会令国运得到天道加持。 这就好像郑悬舟前世民间传闻的“讨封”一样,某些动物修炼成人之前,都会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找个路人询问:“你看我像人吗” 只有得到肯定的答复,才能顺利幻化成人。 但如果未曾得到,就只能重新修炼、重新来过。 有人分割大齐气运,就意味着有人相信大齐未亡,还有人认可此事,这对当下的大齐来说,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郑悬舟从来没有想到,事态居然会朝着这种方向发展…… “既然这是好事,那你为什么觉得还会有坏处” “嗯……坏就坏在,这分割气运之人选择的是‘帝’之一途,你也许并不知晓‘帝’之一途的特殊,一国之内,仅能有一条最正统的‘帝’途传承,就是皇家一脉,也唯有皇家一脉才能分割本国气运用以修行。” “但眼下大齐极为特殊,你已有所了解,在这种情况下,才能衍生出眼下这种‘一朝两脉’之事。” “一号”简单和他讲了一些有关‘帝’之一途的特殊之处。 郑悬舟立刻明白此中关键。 正常来说……有他人想要在大齐王朝修行“帝”之一途,那么开平帝以及大齐皇家正统一脉就会有所察觉,并且阻止其修行下去。 皇家确实有这种能力。 除非王朝面临像东周列国那样,正派皇室羸弱、列国分割气运的情况,否则在王朝以内,皇家就拥有着独霸王朝气运的绝对权柄。 可眼下,大齐王朝与皇家正处于一种“薛定谔的大齐”状态,在灭亡与存活的两种状态间反复横跳。 所以,皇家对于王朝国运的把握并不明确……才会被一个外人钻了空子,分割出去一脉。 如果事态演变下去…… 未来,大齐王朝复国,外界的这位“帝”修,与开平帝所在的大齐皇家,就都会被天道视作大齐的正统传承。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这意味着……即便大齐成功复国以后,也将面临着分裂的巨大风险,会有一场事关齐王朝正统“帝”途的生死之争! 没来由的,郑悬舟想起“制衡师”小姐背后的“帝”字。 总不会这么巧吧…… 这个分割大齐气运的外人,是“制衡师”小姐 不应该吧! “制衡师”似乎出自那个大顺王朝的皇家,就算修行“帝”途分割的也应该是大顺气运、不可能是大齐吧 难不成有朝一日,大齐皇家还会和“制衡师”小姐以及大顺王朝,爆发一场血拼 一想到这里,郑悬舟就一阵头大。 怎么这“局”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他夹在其中的地位显得越来越混乱。 他眼前的选项,似乎变得越来越多了…… 在长明令与皇陵投影的立场上,他可以站长明官与大齐皇室主脉一方的,协助复国; 而站在生死存亡与未来的方向,他也可以选择站在“修史者”一方,以求在大齐灭亡之时活命; 现在,站在“十修会”的立场上,他又似乎可以支持“制衡师”小姐和大齐皇室正统为敌…… 郑悬舟思考着,脑袋里渐渐勾勒出一条十分完整的计划。 一,在以后的“十修会”中,要判断清楚“制衡师”小姐的想法,确认此事是否是“制衡师”小姐做的。 顺便看看“制衡师”小姐对“十修会”有没有足够的归属感。 二,如果为了求生,到最后他不得不救活齐王朝这个“越看越像反派”的一方……那“制衡师”小姐就将成为他的一条退路! 届时如果大齐皇室不值得救,没有坐拥天下沃土的能力…… 那就算帮助复国,他也可以选择扶“制衡师”小姐上位,推翻大齐皇室的治理啊! 嗯,很完善的计划。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一号”不管咋看,都是站皇家一脉的,对这个新生一脉存在着一定的敌意。 “所以,你打算如何应对” “无法应对。”“一号”很淡定的道。“我们是历史的见证者、旁观者。” 他再度重复了一遍他的身份。 “我是专门来提醒一下,未来……你的身上,任重道远。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并非找到了亡国之因、成功复国,便是结束。复国以后你肩上的担子只会更重。” “复国后,这就不是我的担子了吧”郑悬舟一挑眉。 复国后,他就不用为身在局中的生死危机而操心了……那他还真未必会管大齐未来的发展。 他本身就是身不由己的上了这条船的。 “一号”并没直言,只是看似随意的道:“未发生之事,谁说的准呢。”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正准备结束这场对谈。 郑悬舟却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说道:“你知道北宗域翁帅和开平帝做的交易吗” “一号”思索了一下,随即道:“知道,但并不详细,史书上未曾留下任何痕迹,开平帝将有关此事的内容全盘抹去,我也是从宫廷秘录中才得知一二的,更具体的,秘卷库中也没有。” “你是觉得,这桩交易有什么问题吗” 郑悬舟思忖一下,随即问道:“你能告诉我在原定历史中,晋文恕的最终结局是什么吗” “一号”没问这事儿怎么又扯到晋文恕了,抬起头略作回忆,很快说道:“晋文恕牺牲于朝廷和融道宗的‘灭宗之战’中。” “也死了啊……” 晋文恕好像说过,他是世上硕果仅存的“翁派”了,就连他也没能免于一死,这很可能说明“翁派”本身是有问题的。 但牺牲在“灭宗之战”似乎又挺合理的,挑不出什么刺来。 “一号”之前也说过,“灭宗之战”,朝廷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你想到什么了吗”“一号”问道。 郑悬舟点点头,“我觉得……之前调查‘迟江川’的方向比较片面,你们在调查时,可以将目光落在整个‘翁派’内,也许会有什么发现。此外,玄龙这条线索也值得深查,别忘了。” …… 幽邃、满是诡气缭绕的诡域之内。 郑悬舟睁开眼睛。 咔咔咔…… 他抓掉身上黏黏糊糊的血痂,再次开始特训。 这一次,他来到山丘以外,掏出“诡修之血”的小玉瓶准备再次拉怪。 但看着场中密密麻麻的饿诡数量,他眼神略略一定。 脑中回忆着迟江川的体术教学,突然一咬牙,收起小玉瓶。 噌啷—— 一声锐响,郑悬舟手持长剑,直接从饿诡大部队的一角,冲杀而入。 犹如黑夜下的一柄利刃。 直插而过。 一阵剑影星铄! 杀意顿起…… …… 清晨。 天光大亮。 一身青黑的人影,走出五山宗布置的层层哨卡,在纷乱的人群中就像是最靓的仔。 回头率奇高。 每当他靠近,路边行人都会果断地捂住口鼻躲远。 郑悬舟吸了吸鼻子,嗅觉几乎失灵了。 完全闻不到身上是个什么味道。 一处山涧内…… 他一个猛子扎入冰凉的山水中,感觉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激荡着雀跃感。 《猎诡心得》上说:诡域内的水源不可靠近,不可清洗,不可饮用,否则将有“魇诡”缠身。 “魇诡”属于诡物中极为难缠的一种。 普遍实力在第三境。 能潜伏到人的身体深处、甚至是侵入脑海,杀人于无形。 即便是中境修士,一个不慎、也有可能被魇诡缠身,一觉醒来发现尸体栩栩如生。 所以在诡域内很难清洗,即便在驻扎诡域内部的诡驿,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热水供给洗澡。 在诡域内,净水还挺金贵。 储物袋里也不可能装太多的水用来洗澡。 只有出了诡域,才能享受这种清爽。 扑通—— 郑悬舟从清水中钻出来,双手捧着清水在脸上和头发上搓洗。 还顺手把黏在身上的衣物撕烂,随手拍在岸上。 坚实、紧致,但却伤痕累累的身子显露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 仔仔细细的一番搓洗后。 郑悬舟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张“结界符”,将周围方圆十五米范围包裹在内。 站立在清澈流淌的山水中,他掏出死气丹。 第三颗死气丹。 经过昨晚的一夜拼杀,他的境界不仅完全巩固,就连体术都得到了极大的进步,将迟江川之前教过的体术战斗方式全部融会贯通。 收获极大。 可以继续尝试破境了! 第九十八章 :看起来很好吃! 长明令效用全开。 “星空墓室”中,“算师”的星轨图推上星空,放大展示。 郑悬舟一口吞下死气丹。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充沛浓郁的药效,涌入全身上下。 而拥有着前两次经验的他,很快发现这第三颗的药力,要远远弱于第二颗。 甚至还不如第一颗。 这让他有些疑惑。 第二颗比第一颗强,这让他以为死气丹的药效是循序渐进的…… 可没想到第三颗的药效反而弱了。 当然,这有助于他的药效吸收。 随着境界稳定,他本来吸收药力的能力就得到了提升。 眼下药力又没有第二颗那么狂暴,所以他的吸收速度、与吸收效果都要超过前两次药效吸收。 但……还是很奇怪。 为什么这颗死气丹,药效反而弱了 两个时辰后。 水潭内猛然炸开波涛,无形的气息还没散逸而出,就被长明令抹除掉。 郑悬舟睁开眼睛,眼中精光爆闪。 前两次的药力消化与境界提升……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也非常囫囵的过程。 他处在濒临危亡的状态,很难详细感受药力的运转、作用。 但这次,他对药力的吸收,有更为明显的感受。 一退出破境状态,他就神清气爽。 这颗丹药,他足足吸收了将近五成! 成功将“算师”星轨图的九颗星辰全部串联,达到“算师”巅峰圆满境界。 本身“极炼师”的境界实力虽已圆满,但随着第一条融合路径的完美修行,自身的基础能力也得到了提升。 实力水涨船高。 “替生”和“灵念诱导”这两种能力,都得到了增强。 而且,脑海中的灵念丝线数量居然达到了15根。 他能感受到,在动用灵念丝线时,隐隐可以将所有的丝线捻成一股绳,以达到更强的“诱导”效果。 下次再修行,就可以直接开始极炼、融第二条路径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喜色更多了几分。 跳出水潭,从储物袋中取出一身衣服穿好,他往诡驿所在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他在想两个事情。 一个是……药效减弱的原因。 仔细一想,他也就明白了此种关节,这死气丹的药效,应该是取决于所收集画面的境界层面的…… 凝聚第二颗死气丹时,不论是“玄龙符血泥”还是“玄龙教崩碎”,这两幅画面的层次都很高。 而第三颗死气丹收集的画面,都是一些比较小意思的画面,没有什么大灾大祸…… 正因如此,死气丹的药效就随之降低。 这就像一场“收集任务”,死气丹是收集完成给出的奖励。 收集的画面越牛逼,药效才越强…… 要是这样说的话,我还非得要卷入一些比较夸张的事情内,才能加快境界提升 算了…… 他本就是柯南体质,就算他不去找事儿,事儿也会主动来找他。 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大问题。 出来连阴山历练的这段日子,他可以继续利用空闲时间摆摊给人测算。 在诡域内,每天都会发生死亡。 积累死气丹的效率能大大提升。 至于这第二件事情…… 他是在消化“算师”星轨带来的力量。 “算师”境界提供的能力一共有三种。 第一,“测算”。 算修拥有学习天机命理测算之法的能力。 是的,学习能力,而并非直接掌握。 就和望气师、丹师、医师等境界是一样的,并不是突破境界后天然就会望气、炼丹等等,也是需要学的。 只不过相比其他的修士,“算师”对测算之法天然具有学习天赋。 学习时能事半功倍。 第二,“解卦”。 具有更加独到的解卦眼光,能够敏锐的读懂卦象。 不过这也是需要学习对应的“解卦之法”的,世间解卦之法千奇百怪,但最后殊途同归。 这两种能力都属于“主动技能”,需要激发使用出来的,并且还要搭配配套的“教材”进行海量的学习。 目前郑悬舟手上并没有此类的典籍进行学习,所以,作用效果基本等于零…… 而且他有图书馆在,也暂时用不上测算与解卦。 第三,“命理预判”。 属于“被动技能”,会时时发挥作用。 面对即将出现在身上的危险具有一定的“直觉”预判能力,可以或多或少的感受到危机。 但在低境时,这种能力的作用效果并不明显,往往在即将遇到危险时会有轻微的悸动感,或是身体出现某种不太舒适的变化,很容易被忽略,也很容易被其他境界高强的人克制。 远远不如长明令的预警来的准确、稳定。 需要提升到中境,才能初见该能力的可怕之处。 等到了高境,“命理预判”就将成为其他路径修士都很羡慕的保命手段,很难被人有预谋的杀掉…… 是一个发展潜力极强的能力。 此外……“命理预判”并不只有对自己才能用,可以用在其他人身上。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遇到命理不凡、大富大贵、或是天生神异的人,“命理预判”都会产生一些反应。 如果你在大街上被一位“算师”拉住,且这位“算师”告诉你:“你好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未来必定不同凡响,跟我走、一起修炼吧。” 不要怀疑,这是真的。 因为这是“命理预判”发挥的作用。 但“命理预判”对其他人的效果比较随缘。 有时擦肩而过未必感受到;但有时候隔着几十步远却能感受到。 在达到高境以前,这种能力都是无法直接受自己掌控的。 相当随心的能力。 综合来看,三种能力都无法带来实力上的提高,没办法帮助他猎鬼。 当初郑悬舟之所以选择“言”途做第一条融道路径,其实纯粹是因为,他的体质适合“言”途,这也是最稳妥的路径。 毕竟是出自融道,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而已。 后续再融道,肯定不可避免的要弥补战力方面的不足…… 只能靠体术的修士,未免还是落了下乘。 …… 回到诡驿。 郑悬舟带上两个孩子,租了坐骑、装点行囊,就朝着诡域而去。 昨天他对诡域内部情况了解一片空白,就算有《猎诡心得》,也要先观察一番。 不敢带着两个孩子以身犯险。 但有了一夜的奋战,郑悬舟大概了解了诡域内部的情况。 且观察了诡域外围的地形地貌。 诡域内部,每隔一段距离也都设有诡驿。 但这种位于诡域内的诡驿,安全系数都非常低、时常遭遇诡物的袭击,并不能完全保证安全。 而且一家诡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诡物击破、时常转移阵地,在其中只能提供最最基础的水食以及诡石的流通。 但这并不是说,诡域内就没有安全地带了——诡镇,在诡域内部经历几百几千年发展、衍生出的人类修士聚集地,也称“营地”。 有大规模的宗门修士、散修和朝廷历练修士驻扎。 这才是郑悬舟放心让两个孩子深夜留宿的安全点。 但诡镇的数量非常稀少,而且越向诡域深处深入,诡镇的数量就越少、规模就越小。 他得观察好周边的地理位置,探清楚安全与否,才敢转移阵地。 从昨天入住的诡驿,往诡域内走十五里,有一处诡镇,名为‘水南镇’。 在昨夜杀穿饿诡以后,郑悬舟去探过路,路上较为安全,偶尔有几头诡物,但不论是境界还是数量,都不用担心。 笃笃笃—— 胯下无影兽速度飞快,通体长着黑漆漆的毛发。 外貌看起来有些像放大版的狼、矮小版的马。 郑悬舟本以为这玩意儿骑起来会非常不稳,免不了一路奔波,但没想到一路上不仅速度奇快、而且稳如老狗。 不愧是诡域内数量最多、也最便捷的坐骑。 自从靠近诡域开始,棉花的状态看起来就显得格外兴奋。 无论郑悬舟如何试图控制,他都有一种“跃跃欲试”的跳脱感。 似乎只要看到诡物……就根本不会受到控制。 郑悬舟还真有点怕这家伙化身脱缰的野狗……手上时刻捏着一张“诡杀符”,一旦不受控,他就会立刻触发符箓。 至于郑亦煊的状态,没有太大的异常之处。 似乎是与棉花感同身受,也蛮兴奋的。 郑悬舟觉得小弟的状态更像是见到新鲜事物的新奇,和棉花的兴奋应该不是同种类型。 随着无影兽在诡域内部疾驰。 咚咚咚—— 郑悬舟的心跳声,也在加重。 注意力时刻落在棉花的头上。 突然…… 郑悬舟神态一紧,在西侧不远处,一头周身黑漆、面目狰狞的“吊死诡”,甩着长长的舌头。 泛白的双眼、扭曲的四肢,尽显疯狂可怖。 朝着无影兽这边怒冲而来。 他的双手立刻按住棉花,手中的“诡杀符”随风而动。 但…… 想象中棉花的跳脱而出,并未出现。 在“吊死诡”出现时,棉花确实显露出几分嗜血、宛如见到了憧憬已久的猎物。 甚至还有黏糊糊的口水洒出来,但当吊死诡迅速逼近后,他脸上反而显得兴趣缺缺。 噌啷—— 噗嗤——! 郑悬舟抽出腰间长剑,一剑将实力在第一境中期的“吊死诡”,劈成两段,同时收勒无影兽的缰绳。 准备毁尸灭迹。 但没想到郑亦煊兴致盎然的当先跳下去,拉着他的衣角。 蹦蹦跳跳的。 “大哥!那个……看起来很好吃!” 郑亦煊一脸憨笑,指着断成两截的“吊死诡”。 眼泪都快从嘴巴里流出来了…… 啥 郑悬舟愣了愣。 第一个念头是:煊儿没有真元,为啥能看到诡物 第二个念头是:就算能看到诡物,你也好歹表现出正常孩子应有的害怕模样吧流哈喇子是啥意思 第九十九章 :踪迹【本周五上架,求支持】 第三个念头是:肖公真的预测对了煊儿的体质难道就真的很适合“食诡”路径 诡物残躯,时刻散发着异味…… 腥臭的血液,黏糊糊恶心至极的状态…… 不论从哪个正常的角度来看,也绝对说不出“看起来很好吃”这样的话啊! 但偏偏,无论是棉花、还是郑亦煊,都表现出了这汇总奇怪的状态,就好像是诡物残躯天然就对他们存在一定的吸引力啊。 难道……棉花真的是因为这种同样的喜好,才会和煊儿交好的 郑悬舟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诡物残躯,一手拉着棉花、一手拉着郑亦煊,阻止他们上前。 咕咚—— 他吞咽一口唾沫,蹲在郑亦煊面前,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煊儿,你……你真的觉得那玩意看起来好吃吗你不觉得可怕吗” “可怕”郑亦煊眨巴着大眼睛,满眼写着的都是不解、狐疑、奇怪,“可怕为什么会可怕” 他吸了吸小鼻子,“很香啊……” “香” “肉嘿嘿,看起来就很好吃的肉!”郑亦煊的表情看起来,比见到大鱼大肉时还要激动…… 棉花似乎早就吃过境界更高的诡物,所以对这种不入流的小诡物残躯显示出来的兴趣不怎么大,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棉花很馋诡物。 这就像是,有人喜欢吃香菜、有人喜欢吃臭豆腐,恨不得天天吃,可那些不爱吃的人就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有这样恐怖的癖好。 可香菜、臭豆腐、榴莲、豆汁这些有人极其钟爱、但有人极其厌恶的食物,郑悬舟还能理解……但,喜欢吃诡物残躯,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强忍着心里的抵触,回忆着肖公之前劝慰他的话。 从地上的诡物残躯上撕下一大块肉,捧起来、递到郑亦煊面前。 一股腥臭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让郑悬舟下意识以真元屏住呼吸……不太愿意直视。 郑亦煊却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哈喇子不断地往出流,伸手就要抓一把…… 郑悬舟缩回手去,躲开他的狗爪子。 可这一躲,却刚好将这块肉递到了棉花的手边,棉花立刻张开血盆大口,咬下去一大块,放在嘴里咀嚼。 咯吱吱—— 咯吱吱—— 吃的很香,口水飞溅。 郑悬舟一拍脑袋,这俩家伙的食欲是真好啊! 有点难办…… …… 一个半时辰后。 滋滋滋—— 滋滋滋—— 火架上,一大块“吊死诡”肋排正被烤制。 滋滋冒油。 肉质之内的青黑色与诡气,随着火焰的炙烤,一点点变得暗淡。 肉质似乎恢复了其本来面貌。 去除掉青黑色,这肉看起来就有点像牛肉了,而且还是品质相当不错的牛肉,看起来就很劲道、很有嚼劲。 要是切成片涮火锅的话…… 郑悬舟把脑袋里越来越诡异的念头抛弃掉,认真的烤制肋排,时不时的撒一把作料。 作为一名从干净卫生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现代青年,郑悬舟很清楚香料的重要性,所以随身都会带着一些食盐以及各种各样市面上普遍能买到的香料,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在野外要吃饭的情况。 但……很遗憾的是,虽然这肋排烤的看起来非常吸引人,烤熟之后也没了那层腥臭的味道,反而散发着淡淡的肉香,可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去尝试的。 只要一想到诡物平日里的状态,他就瞬间失去了食欲。 而他之所以要把肉烤制一下……是他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后下的决心,与其眼睁睁的看着棉花和煊儿要生吃诡物残躯,郑悬舟还是决定要将诡物残躯烤熟、经历一些简单的处理与烹制,才能稍微放心的让两个孩子吃下去。 在大吃货帝国的时候,吃什么奇怪东西的人他都见过。 也不差这一样。 至少是熟的! 既然煊儿的体质真的适合“食诡路径”,与棉花本身的一些属性相贴合,他就算想阻拦也是阻拦不住的。 那还不如顺着来,取一个让双方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 比如……烹制一下再吃。 这就是郑悬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在下决定之前,他还通过传音镜特意联络了一次肖公,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肖公的笔记里,有记录人类吞食诡物残躯可能会带来的一系列变化。 而在肖公的研究与设想中,棉花和郑亦煊这种体质,天然就有吸收诡物残躯之中营养的能力。 不会带来坏处,反而大有裨益。 另一边,郑亦煊和棉花出奇乖巧地坐在一边,眼巴巴的瞅着烧烤架流口水,但却并没急吼吼的凑上来。 等待着烤熟出炉的那一刻。 四周,郑悬舟布置了结界禁制,同时还以长明令压制了气息,不会吸引任何诡物的注意。 又挑选的是四下无人的荒芜之地,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的。 看到郑悬舟烤制诡物残躯、还要喂给弟弟们吃,不论是修士还是诡物看到这一幕,都可能带来麻烦…… 放眼修士历史,“食诡”这种路径还从未过,一旦被其他修士发现、了解,必将引起格外复杂的轩然大波。 所以,还是隐藏为好。 等进了诡镇后,他会给棉花做好伪装,避免棉花“孽胎诡修”的样貌被人发现。 一切以小心为上。 “烤好了。” 郑悬舟看看肋排表面光滑靓丽、带点焦黄色的美妙色泽,最后又抹了一遍蜂蜜,这才撕下两大块,分别递给棉花和郑亦煊。 说实话…… 这个时候的诡物残躯,和正常的食物看起来没啥分别。 就挺诱人的。 他也是连着吞咽好几口唾沫,才抑制住吃下的冲动。 “吃吧。”郑悬舟咬咬牙,短暂犹豫一下,还是同意郑亦煊吃。 肖公这种对各大路径了如指掌,对“食诡”路径也有所研究的大佬都说了没问题,他选择相信。 郑亦煊立刻双手抱起肉,狼吞虎咽的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吃的满手满脸都是油。 而另一边,棉花吃的速度就更快了,郑亦煊才刚吃完,棉花已经抱着烤架上的剩余肋排啃了一半了。 两个孩子开始虎口夺食,互相争抢。 郑悬舟观察了一会儿郑亦煊的状态,并没看出任何问题…… 肉吃进肚子里后,小弟的身体里就似乎有某种力量将其分解、消化。 随后,身上都似乎翻出了淡淡的青黑色泽,仿佛诞生了一种无形的力量。 非常奇妙。 直觉上,郑悬舟认为这是好事,对小弟的身体有正向提升。 “呼……”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郑悬舟就放任他们继续抢吃的了,随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饼,放在火前炙烤一下。 一面吃饼,一面拿出舞白瞳他们兑换的体术进阶篇翻看,继续学习更多的体术招式。 时不时地挥手比划一下。 一顿饭而快结束。 郑悬舟再次骑着无影兽,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上路。 不多时,便抵达了水南镇。 水南镇,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在营地的北方有一条跨度足有十几丈的“黑江”横跨而过。 其内危险重重,暗藏种类繁多的水下诡物。 黑江外靠近水南镇一侧,有五山宗高人布置的禁制,还算是安全。 郑悬舟带着伪装后的棉花与煊儿,进入诡镇。 先是找了家店铺安排好路上行囊,补充一些资源,把昨夜的诡石全部换成丹药。 将无影兽送回五山宗的诡驿,退租。 这才独自在诡镇内穿行。 寻找有关“食诡阁”的线索。 肖公的笔记中,有关“食诡阁”的记录,郑悬舟翻看了很多遍,其中有两点……比较值得他的注意。 第一,肖公与棉花相遇时,曾与“和兴镖局”打过交道。 在和兴镖局的一辆镖车上,感受到了棉花的气息。 第二,棉花在吞吃诡物残躯时,偶尔会发出一段“呃呃呀”的音调。 这有可能是食诡阁的一种“饮食习惯”。 在方才吃烤肉的过程中,郑悬舟有意无意的观察过这一点,确实有……而且棉花发出“呃呃呀”的频率,比肖公描述的还要更快。 有种“试图与某些人建立联系”的感觉。 很值得怀疑。 郑悬舟对此的猜测是:每当棉花吞吃诡物残躯时,就会回想起食诡阁的其他同伴,这个“呃呃呀”,也许就是一种特殊的打招呼方式。 就像两只狗子碰面,会互相“汪汪”叫嚣一样。 也有可能是……棉花在通过这种方式,与其他的食诡阁同伴远程交流,但距离太远没有“信号”,而当棉花足够靠近那些同伴时,也许就能通过这种方式找到踪迹! 这是个很关键的细节! ps:本书周五上架,求一波支持。 这书成绩很差,我也属于为爱发电、纯粹想写个故事的状态,如果大家能给首订和订阅的话,还是麻烦给一下吧。 最近真的是吃饭都费劲。 ps2:上架当天会有爆发,后续也会稳定住更新,双更。 上架后最起码三个月的时间,我都会稳定更新吃全勤。 不用担心故事没展开就太监了,我已经穷到了全勤也能吃的很愉快的地步。 至于三个月后,看成绩吧。 如果成绩实在太差,我也会加快一些节奏,给本书一个结局。 晚安。 第一百章 :大江诡动,灾患频生【周五上架,求支持】 穿行于水南镇的街头。 随处可见的是各种修士群体。 街上的店铺,可以补充所需的各种资源。 而郑悬舟的目标,镇西口的石牌坊。 石牌坊上会记录有近期诡域内部的情况,也会有一些悬赏令。 想要探听、了解诡域的内部消息,石牌坊最有用。 相当于公告栏。 一路上,郑悬舟在回忆着肖公笔记内有关江湖的信息。 和兴镖局,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镖局,在天下间有诸多分号。 背后宗门是“天源宗”。 在江湖修士界的影响力,是仅次于“四仙宗”的“十二天宗”之一。 “万流归源,和合大兴”,是其宗门的宗号。 是正统大宗门…… 而当日,肖公在其镖车之上感受到棉花的气息,这极有可能说明,和兴镖局也许曾为棉花提供过帮助。 世间镖局,利益为重,行走在外最忌讳节外生枝。 当时棉花的“连阴血祸”闹得沸沸扬扬的,其本身在江湖之中也有“孽胎诡修”的称呼,和兴镖局不可能不知道,更不会无缘无故的为棉花提供庇护…… 除非,有人花费重金、委托他们庇护棉花;或是镖局背后的“天源宗”与“食诡阁”之中存在某种联系。 否则……无法解释。 可是肖公也曾调查过这件事情,通过朝廷的渠道了解过“天源宗”的情况,最后没有半点进展,根本没办法从天源宗这边查到与食诡阁相关的信息。 想查清楚这件事,难度很高。 最好的办法是“深入虎穴”,想办法混进和兴镖局,寻找线索。 想到这里,郑悬舟抬头仰望石牌坊的“悬赏”板。 其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江湖悬赏,以及来自各家宗门与朝廷的委托。 在纷乱复杂的委托悬赏中,他看到这样一条委托: “急招‘言’途修士、‘势’途修士,跟队上路,为期十日,酬金可谈。” “有意者,九月十六日午时,于水南镇石牌坊相会。” 在这条委托的末尾落款处,标注着“和兴”二字。 和兴镖局的队伍在招募“言”修和“势”修 不过在这种诡镇进行招募,有几分吃力不讨好……“言”修属于战五渣的路径,基本不会单独进入诡域猎诡,肯定是有自己的队伍……既然有队伍,谁还会加入 和兴镖局这是“广撒网”策略 肖公的笔记上曾说过,行走江湖者、尤其是面临危险时,借助“言”修的“命理预判”往往能发挥奇效,逃得一命。 但因为低境的“命理预判”过分随缘,这又是一把双刃剑,时而管用、时而不管用,反而容易成为拖累。 留“言”修在身边、算半个“护身符”。 “就是这个了……” 郑悬舟缓缓点头,明天就是九月十六,他可以试着跟进和兴镖局的队伍中……甚至可以带上郑亦煊和棉花,刚巧可以借助棉花试探一下和兴镖局的情况,来个投石问路! 但,镖局队伍耳目众多,他得完全确保棉花能够受控…… 不能出半点差错。 得仔细思考一下,方案的可行性…… 实在不行,他可以选择把“煊儿”先通过镜界连通送回肖公身边。 反正他已经确定……煊儿的确适合食诡路径,后续的修炼问题,完全可以等找到食诡阁后再谈。 …… 傍晚。 在镇中摆摊算卦,成功收获两张死亡画面的郑悬舟,回到住处。 “诡域内果然杀机四伏,随处都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我就摆了不到两个时辰摊位,居然就收集了两张画面。” “不过,这也说明在诡域中行走,随时可能丢掉性命,尤其最近风头正紧。天下诡动,诡域内的危险数不胜数。” 解开门禁,郑悬舟一眼就看到棉花和郑亦煊,正举动奇怪的趴伏在地上,呼吸剧烈。 有种练蛤蟆功的火云邪神赶脚…… 他眉头一皱,立刻想靠近几步。 却被一股奇怪的力量、隔绝在二人身前数尺之外。 角度奇怪趴伏着的棉花,猛然抬起头来,收住姿态。 小跑几步上前,在郑悬舟面前“呜呜呀呀”的上蹿下跳,似乎在试图和郑悬舟说明某些问题。 但他指手画脚半天,郑悬舟也没看懂。 确实是读不懂“棉语”。 一旁的郑亦煊兀自继续趴在地上,剧烈喘息、浑身上下的肌肉随之起起伏伏。 郑悬舟不由有些担心,怎么回事难道是吃的诡物残躯不太对劲 他正想靠近,棉花又凑过来。 对着郑悬舟的大腿一阵推推搡搡,不愿意让他靠近。 似是害怕他干扰到郑亦煊。 郑悬舟一脸迷茫,却看到棉花再次比比划划起来,用自身扭曲的四肢关节、勉勉强强的摆出一个歪扭的五心朝天姿势。 这下,郑悬舟倒是认出来了,这是在模仿盘膝吐纳的模样。 郑悬舟试探性的问道:“你,你是在说……煊儿正在像我那样进行吐纳哦不……煊儿的体内并没有真元存在,你难道是说……煊儿正在尝试感气” 棉花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连连点头。 可…… 感气就感气,为什么姿势如此奇怪 难道这是“食诡”路径的感气方法 还有个问题在于——感气是要感受到天地之气,并以之进行修炼。 需要尽可能找到天地之气充沛的地方。 可这里是诡域啊! 空气中弥漫着的、不断流淌的,都是抑制不住的诡气。 天地之气十分稀薄,在这样的地方感气,那不是找死吗 郑悬舟看看郑亦煊,又看看棉花,立刻拿出传音镜询问肖公。 传音镜只能传递比较简单的消息,他长话短说。 不多时…… 肖公给了回复,同样很简单:“稍安勿躁。” 郑悬舟心神微松,看来这是正常举动,不会有太大危险。 他搬把椅子,就安安静静坐在门口,看着郑亦煊的奇怪动作与吸气方式,看着棉花在郑亦煊身边围着转。 一转眼,就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终于,郑亦煊一个咕噜跳起来,满脸兴奋。 攥着小拳头说:“我成功啦!我成功啦!我感觉我现在超厉害!!” 他隔空挥了好几下拳头,能明显感觉到他挥拳之间都伴随着某种力量感,耍的虎虎生风。 郑悬舟一闪身窜了过来,一把攥住郑亦煊的胳膊。 “煊儿,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呀大哥!你回来了晚上吃烤肉!” 郑悬舟满头黑线:我特么在说的是晚上吃什么的问题吗 “你方才在干什么” “我……就是……”郑亦煊挠挠头,似乎有点不太好解释,吞吞吐吐的指着棉花说:“就是方才……棉花说,从那边传来一大波气息!让我赶紧吸收,能提升实力的!” “我试了试,真的可以哎!真的能吸收!现在感觉好爽呀!” 那边 郑悬舟顺着郑亦煊手指的方向看去,脑袋里大致回忆一下方位…… 那是“黑江”的方向! 黑江方向传来的一大波气息……难道是诡气 煊儿成功吸收了诡气进行修行、并且体质得到增进 可是,正常的修士怎么可能吸收诡气呢 就算是诡修,也很难直接吸收诡气进行修炼,需要的是在诡气浓度较高的地方进行修行能够事半功倍、突破境界。 煊儿还没能成为修饰,却能直接吸收诡气增强体质,这一点很奇怪…… 这就是“食诡”路径吗 难道煊儿已经跨过了最艰难的“感气”,开辟出了内海成为了一名修士 不可能啊…… 没有用星轨图、没有开辟内海的过程、就能直接吸收诡气增强体质 太奇怪了! 郑悬舟决定,立刻把郑亦煊送走,让肖公仔细研究一下,千万别出现什么问题! 他没有和郑亦煊商量。 眼下情况复杂,还是送走为好。 不管怎么说,煊儿目前还是个生存能力为负数的弱鸡,对他们后续的行动不太有利。 郑悬舟从储物袋中取出学问书,正准备翻出“镜界连通”,将郑亦煊送走,动作却突然一顿。 他想到:“黑江有五山宗高手布置的禁制存在,按理说那边的气息不可能对诡镇这边产生影响啊!可为什么棉花刚刚会感受到、剧烈的气息波动” “黑江禁制,不会出问题了吧!” …… 此刻。 广阔而阴森、黑漆漆不见光芒流淌的黑江之上。 滚滚浪涛正在不断翻搅。 惊涛拍岸。 诡气聚成龙卷、绵绵不绝、遮天蔽日。 其内,有着数量恐怖的水下诡物在兴风作浪。 目标正是要冲破那层金光覆盖的禁制,将潮水逼向水南镇。 将水南镇完全淹没! 时值天下诡动,诡物本就活跃,黑江之内有无数阴诡之物汇聚于一起,诡气汹涌喷薄。 在天下诡动的“加持”下,黑江快要镇压不住了。 覆盖在江面一侧的金光禁制,显得摇摇欲坠,不堪一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裂。 浊浪排空。 带来无穷的恐怖与阴诡。 一场暗潮,正在无声积聚。 而诸如黑江这般不受控制、预要爆发的情景,放眼诡域之内,比比皆是! 毕竟,黑江只是诡域最外围的一处诡物栖居之地。 像这样的栖居之地,内里简直数不胜数。 五山宗同样很快得到消息,闻之风动! 之前的江湖大会共同商讨、后续的向朝廷求援,为的就是避免诡灾,眼下朝廷的增援修士还在陆续赶来的路上。 修士与诡物的战争,近在咫尺。 一场灾难,即将爆发! 第一百零一章 :九大道、江湖【明天中午12点上架,求支持!】 眼前的世界,寸寸化作镜面。 随即、镜面一点点开裂,变成一片由镜面碎片组成的绚烂漩涡。 自漩涡中心,一道光芒浮现。 紧接着…… 郑悬舟就在漩涡的另一侧,看到了一身黑袍的肖公。 肖公正盘膝静坐,朝他微微颔首。 郑悬舟直接将满脸不愿意和大哥分开的郑亦煊塞进了漩涡里,“劳烦肖公代为照顾家弟。” “小事一桩。”肖公嗓音柔和。 接过郑亦煊,手掌轻轻拍拍郑亦煊的大脑袋。 原本还有些躁动不安的郑亦煊,居然直接冷静下来。 十分乖巧的站在肖公一侧。 漩涡并未直接消散,肖公隔空询问道:“可有发现” “我看到和兴镖局招募‘言’修的委托,打算带着棉花一块去,将棉花做个伪装,亲身加入队伍里、详细了解和兴镖局背后可能隐藏的秘密。” “如果一直都没有发现的话,我会试着让棉花外泄一些气息来投石问路,看看能不能钓上什么鱼来,这就是我目前的计划。” 肖公微微颔首,柔和道: “和兴镖局在诡域内部走镖,往往伴随着风险,尤其是近日里天下诡动,形势较为严峻,危险只会更多。” “这种危险不仅来自于诡物,更来自于其镖局内部。江湖之人素以侠义之名着称,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加入镖局队伍后,要时刻保持警惕。第一要了解所有成员的修行路径与其大致能力,并作出预估防范;第二要时刻注意退路;第三,如若镖局走镖任务的难度过重,趁早脱离队伍,不要硬上。” “机会随时都有,命却只有一条。” 郑悬舟心里不由一暖,认真点头。“是。” “此外,你初入江湖,对江湖修士的路径与其能力未必了解。这里有一本各大道路径中下境的境界名称、与其对应能力的记录;和一本对江湖的详细介绍,你仔细阅读。” 隔着漩涡,肖公丢过来两本封皮泛黄的册子。 郑悬舟立刻眼睛一亮,视若珍宝的将其收好。 对付诡物,他有肖公写的《猎诡心得》内的经验; 练习体术,他有从朝廷隐修司兑换的体术进阶篇做参考、有之前骨兄传授的教导、还有肖公撰写的《体术心得》。 本来有这两样,在诡域之内历练、与诡物厮杀,只要不太过深入,基本就都足够了…… 但现在,他要跟进走镖队伍,就必须要对各大路径与江湖修士有足够的了解。 他之前虽然也兑换了《修行史话》、《修行概述》,可其中的内容太过笼统,是对修士界历史的整体描述。 眼下,肖公给的这本就完全不一样了。 肖公在骨兄的口中,可是“最了解不同路径的修士”“隐修司扫地僧”级别的人物,他给出的对各大路径的境界能力记录,肯定作用极大! 这一话题结束,郑悬舟道了句谢,又道: “肖公,我方才通过棉花和煊儿了解到,在连阴诡域外围的黑江,突然传来了极其恐怖的诡气波动,这是否代表着……天下诡动的情况急剧恶化” 肖公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头,解释道: “天下诡动已有接近十日,江湖随之风动,接连召开了两次江湖大会,江湖宗门的顶层,四仙宗、十二天宗、八秘宗、六秽宗、乃至一些隐世家族,都参与进其中,整个天下风声鹤唳。” “中心朝廷以及各地方的朝廷修士,都已在派往驰援的路上,这将是一次朝廷与江湖合力抵抗的危机,你只要不深入进诡域,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诡域外围依然能够起到历练的作用,而且历练的效果将远超从前。” 听肖公这么一说,郑悬舟就镇定下来。 肖公的潜台词就是:别管什么诡气不诡气的、动静大不大的也和你没关系,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这种规模的战争你是很难参与进去的,在外围混着蹭口汤喝喝就行了。 郑悬舟一想也是……他就算是个穿插进历史里、可以深度影响历史进程的异端,但他的实力也还只是第一境。 又不是救世主,能做的太有限了。 诡镇有宗门、江湖散修乃至于是朝廷修士的支撑。 禁制真被破的话,他们也会先顶上去,不会让“诡镇沦陷”这种事情发生的。 如果连诡域最外围的水南镇都能沦陷……就只能说明诡域内部的灾难是真的无法控制了。 眼下的情况,显然还没严峻到那种程度。 切断镜界连通,郑悬舟给棉花投喂了一块烤熟的诡物肉,棉花吃的很愉快。 而他,则开始认真翻看新拿到手的两本书。 书封皮上的名字非常简单粗暴:《江湖》和《九大道》。 第一个翻开的是《九大道》。 一眼看去,郑悬舟顿时眼睛一亮……第一篇写的是“民”之一途。 有“民”途的综述性介绍,还搭配有“民”之一途的各境界名称与其特殊能力的拆分讲解。 低境的前三个境界,甚至还搭配星轨图与其星轨图的解析,能够从本质上深入了解“民”修的优势与弱点。 郑悬舟飞快的整体翻阅一遍,发现在这本书上居然记录着很多九大道路径低境的星轨图……“民”、“恶”、“言”、“势”这四条路径,其低境的三张星轨图全都包括在内。 “信”、“兵”、“侠”、“行”四条路径,有一张或两张不等。 唯有“帝”之一途并没有星轨图记录,但也有对“帝”途较为详细的描述。 看过描述……郑悬舟就将“帝”之一途排除在融道以外了。 要修行“帝”途,需要有大国国祚作为支撑。 只适用于各国皇家血脉之人、或是想要造反自立称帝的人。 第二个排除的是“信”途,“信”之一途的基础修行条件是要有其坚定的信仰,该路径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世间人、即便是封建王朝,对信仰之事也并没有严格要求。 有人信奉儒、道、佛;也会有人信奉“玄龙”、“羽鸟”这种上古之兽;甚至有人信奉历史上的某个人物、信奉飞升上界的某位大能,王朝历史上的某个皇帝等等。 有可能各不相同。 而“信”途修行者最终的上限、实力强弱,都要视其信仰的忠诚于否、以及信仰对象的能力来决定。 “信”途修士的最高成就,无法超越信仰对象。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玄龙教的九老,就是“玄龙”的忠诚信徒。 其实力来源就是对“玄龙”的绝对忠诚,以及对自身路径的修行。 从中境开始,他就能初步借用“玄龙”的某些能力,而到高境,他自身其实就处在一种“玄龙化”的过程中,能够施展“玄龙”更多的能力。 但,即便有朝一日,九老飞升上界,实力破碎虚空,也永远不可能超越历史上玄龙的巅峰时期。 玄龙的上限、决定了九老实力的上限。 即便九老的天赋再过卓绝,也没有用。 这就是“信”途的最大弊端。 但“信”途的优势也非常明显。 首先,门槛很低。是最不看重“合适与否”的路径,兼容性极强; 其次,如果选择的信仰对象强大的无与伦比,那么修士本身也能受到信仰对象的一些福泽与影响; 其三就是信仰对象与信仰者存在相互影响的关系,令双方都能从这份信仰关系中获得反馈。 对于信仰对象来说,其开宗立派、成道列位,得到信徒供奉香火,受万人敬仰,修的是“大伟业”。若香火遍天下,那其修为即便放到仙界也能不朽,是世间修士的最终成就。 而对于信仰者来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前路都被人开拓出来了,踩着脚印走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正因如此,在九大道路径中,“信”途的修行速度是仅次于“恶”途的“第二快”。 但……像郑悬舟这种来自现代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是很难在这样一个世界中有所信仰的。 如果一定要说,他……信仰自己 信仰社会主义 除了这两个路径,其他七条路径,都可以作为他融道的选择。 仔细翻阅一遍,郑悬舟脑海中对于九大道各路径能力有了一个综合性的了解。 最终,将书页落在“恶”途第一境星轨图这一页,做出决定。 “第二条道,就融‘恶’途。” 将《九大道》放到一旁,他正打算打开《江湖》一书进行翻开。 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嘈杂、混乱声。 郑悬舟看看棉花,示意棉花不要发出动静,这才快步走到窗前,将木窗格推起一道缝隙,朝着窗外的街道看去。 街道上,混乱而又存在秩序。 人声鼎沸。 身穿五山宗修士服饰的人,列成一条大部队。 从镇中的各家驿馆中走出。 此外,散修有散修的群体、不同宗门江湖修士有江湖修士所在的群体、朝廷修士也有其群体。 一眼看去、数不清的修士混流在一起。 犹如黑夜下的一条大河,朝着黑江所在的方向、汹涌而去。 密集如织。 “一场战争,就要爆发了……” 郑悬舟扫了一眼黑江的方向,心情居然有些莫名其妙的躁动。 目送着如此多的修士前赴后继的去镇压黑江泛滥的诡物灾患,真的是一种很难言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他关上窗子,却听到屋外也传来纷乱的动静。 他打开门、朝外看了一眼。 只见有一位五山宗的修士正站在楼下大堂,高声招呼着其他修士,“此次抵抗诡灾,是为我五山宗挡灾!宗主吩咐过了,江湖与朝廷志士凡是愿意相帮者,事后、都能按照所杀诡物数量从我五山宗领取资源奖赏!” 郑悬舟眼神一动…… 这意思就是说:只要参与进去,帮着抵御诡灾,那么凡是杀掉诡物的修士都能得到一份奖赏,而所杀诡物取得的诡石、也是归修士自己所有的。 相当于资源得双份。 尤其是郑悬舟这种朝廷修士,拿到的诡石以及参战的成就都能算作功勋,四舍五入就是三份资源。 还挺馋人的。 关上门,仿佛将外界的纷乱隔绝在内。 郑悬舟先是看一眼棉花,棉花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与当时见到“吊死诡”的那种司空见惯不一样,现在的棉花表情上、眼神中洋溢着兴奋。 似乎是感受到诡物的大规模躁动,诡气的汹涌肆虐。 想要去横插一手,大开杀戒! 郑悬舟果断拍出一张“静法符箓”,让棉花安静下来,昏沉沉睡过去。 这才盘膝坐定,闭上眼,吐纳修炼。 看似修炼,实际是在等待子时到来。 又到开会的日子了…… 【明天上架,求支持、求首订!】 【免费字数31w,本章就是公众免费章节的最后一章了,明天中午12点正式上架,有能力支持的,求个正版订阅!就指着这个吃饭呢!】 第一百零二章 :好风凭借力 大顺天永三十二年,腊月初八。 天门山。 漆黑幽邃的暗夜中,公丕玉珏睁开明亮的眸子。 看一眼不远处盘膝入定的师父,邀枼。 今日十修会在即,「宗帅」阁下会通过不明手段将我的意识拉入到聚会之地……会不会被师父发现呢 应该不会,师父的层级应该远远低于「宗帅」阁下。 午夜将近。 无形的气息弥漫开来,公丕玉珏再度合上眸子。 意识消失。 而几乎与此同时,邀枼略有些奇怪的睁开眼睛,看一眼「安睡」着的公丕玉珏,又隔着楼墙遥望一眼「禁海」方向。 嘴唇微微翕动一下,却并未出声。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盘膝入定。 似乎什么都没发现。 千年雪阁。 小院内,栽着一棵腊梅。 在皑皑白雪之中,傲骨盛放,格外醒目。 童遮正安静坐在房门口,看着腊梅静静出神。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储物袋。 「希望‘宗帅"阁下能为我解惑啊……但愿我的猜测,都不是真的!」 他咬牙叹息一声。 脑海中回忆着前段时间从千年雪阁得来的答案…… 等待召唤。 大齐开平,九月 皇陵投影。 长明圣坛。 幽寂深黑的阴冷环境内,白惨惨的焰火摇曳生辉。 咚咚咚—— 三道石门訇然中开。. 三道体态各异的身影,浮现而出。 其中……以「算师」的形貌,最为奇特。 隔着模糊的影子,郑悬舟能够看到,「算师」此刻的情况十分恶劣、痛苦,相比上次聚会见面,此刻的「算师」足足瘦了两大圈。 身上透露着颓败的气息。 很丧。 很惨。 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满脸疲倦。 简直像是一夜十次后的贤者时间。 突然被拉入到这里,「算师」居然还迷茫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看其动作语言似乎是在说:「原来今天都是九月嘛」 「算师」羡王这段日子以来,就别提多惨了。 每天投地的姿态跪倒在升龙大殿之内,但却仿佛与世隔绝。 皇帝哥哥装作看不见他。 每天过来参加朝会的文武群臣,本身就看不到他。 他就仿佛被世界抛弃了。 孤独、可怜。 但他觉得,他的牺牲是值得的! 只要待够,神秘圆牌的资源就到手了、他就能变得更强,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就能想办法「救活」大齐王朝了! 这都过去六天了! 不对,才六天……羡王反应了一下,感觉很蛋疼。 我特么都快死了啊,怎么才过了六天呢! 在座三人都已经非常熟悉,但并没忘了礼节,第一时间都纷纷和「宗帅」阁下见礼。 「拜见‘宗帅"阁下!」 「拜见‘宗帅"阁下!」 郑悬舟微微颔首。 随后,十修会进入「献宝」时间。 一般这都是「暴徒」童遮和「制衡师」公丕玉珏的主场。 果不其然,童遮还是第一个开口的。 「‘宗帅"阁下,有关‘长明官"的消息……我已 有所了解,这便是我掌握的全部信息。」 说着,他以意识具现一张纸页,被郑悬舟挥手拿到手边。 郑悬舟眉头一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道:「在这长明官存活着的时代,绝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长明官"存在的,就连皇帝本人,对于长明官也就只有极为肤浅的了解……」 「‘暴徒"这家伙居然能够了解到有关‘长明官"的信息难道是上次‘暴徒"所说的盗窃古籍与莲灯事件的后续还是说……别的渠道」 虽然心中好奇,他还是一派淡然的将纸页放到一边,淡淡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童遮立刻正襟危坐,认真说道:「近日里……我遇到一桩难缠之事,想请求‘宗帅"阁下帮忙!」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未必能帮。郑悬舟心里腹诽,表面依旧淡然:「你且说来。」 童遮犹豫一下,看看左右二人,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直说,还是申请「私聊」。 郑悬舟看出他的纠结,一挥手,直接将「制衡师」和「算师」的感官全部隔绝。 「说吧。」 「多谢‘宗帅"阁下,其实这也并非什么隐秘之事,但较为棘手。」童遮也没多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虽然这件事说出口,基本上就相当于直接暴露了他的身份,但是……对「宗帅」阁下还有必要那么隐藏吗 更何况,除了「宗帅」阁下,他也确实找不到其他人能帮他。他一生孤苦,「宗帅」阁下是他唯一可以信任、并赖以为金手指的大机缘。 所以,眼看着另两名成员的感官都被隔绝掉了,他就不加任何隐瞒的将自己进入千年雪阁的经历,概括了一遍。 随即说道:「我加入雪阁已有多时,雪阁可以为我解决必行律之事,也为我提供食宿,但除此以外的其他事情从未与我做过交流。」 「而更加奇怪的是,我认为既然雪阁养我如闲人,只会耽误我的时间,那么……我倒不如直接退出,继续江湖生涯也好,总好过待在雪阁什么都不做。」 「但当我提出要退出之时,每日给我送水送饭、换洗衣服的雪阁门人却还是像以往那般,让我静静等候。我完全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我也试过干脆一走了之……但我发现在雪阁外围布置有迷阵,无论我如何出逃最终总会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我的活动范围,就仅限于居住的小院、与深山的一家勾栏。俨然像是被人关押拘禁……」 郑悬舟眉头微皱,这种事儿,让他如何帮忙难不成「暴徒」还想让他直接凭空「降临」,协助其逃生 童遮话音一转,又道:「就在今日白天,我突然有了一些猜测……我发现我脑海中有关于我进入雪阁的很多记忆,都是空白的。」 「在我的记忆中,从我加入到雪阁以后,除了吃喝、必行律以外,就没做过任何事情。但我生性就不是这样闲得住的人……所以我怀疑,我的脑海中存在记忆空缺!」记忆空缺郑悬舟有所明悟。 原来这才是要帮的忙! 「我猜测,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将我脑海中某段我全无了解的经历和记忆清楚掉了……」 「也许,我早就和雪阁的其他人打过交道,也许我白天的时候已然外出过,但因为涉及到雪阁的某些密辛,在我回到小院中后,此前的记忆就被全部抹除了!」 这…… 还有这种情况 郑悬舟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波浪。 细思极恐啊! 按照童遮的说法,童遮每天并不是闲在院子里啥都不干,而是会在雪阁 中做某些秘密事。 但回到院子后,这些记忆又全没了。 脑海中的记忆则自动脑补成了「我啥都没干」。 换位一下,试问,如果郑悬舟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在毫无线索的时候作出这样的判断嘛 也许根本不会、因为真的很难在大脑空白时想到这一层。 这个世界果然很可怕…… 在自身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会落进他人的「陷阱」中。 「暴徒」能够想到,应该也是在江湖游历多年的经验提供的帮助。 「所以……我想请求‘宗帅"阁下,可否为我提前隔绝这种‘记忆清除"的作用,我想看看我的判断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不搞清楚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我也许将永远困死在雪阁内,永远在原地踏步。」这我特么哪会啊郑悬舟正踌躇着语句,想着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合理的拒绝掉这个请求,脑袋里却突然灵光一动。 等等,这情况总有些似曾相识呢…… 我没办法阻断「记忆清除」的能力,但长明令可以啊! 之前附身郑安安的诡修,就能够清除他的记忆,让他莫名其妙的就充当了诡修的工具人。 当时,在「皇陵投影」上身以后,诡修就无法再轻易抹除他的记忆。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长明令拥有的「克制‘言"途、‘势"途特殊能力」的能力。 拥有「反测算」「反望气」等特性。 我……能否将长明令的作用,暂时借用给「暴徒」呢 郑悬舟突发奇想,立刻以意识沟通长明令,很快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可以! ——我居然可以把长明令的某种作用,借用给十修会的其他成员妙啊!又是一波提升逼格的机会。 不过……万事有利就有弊。 他现在实力尚浅,还没办法完全催发长明令的全部作用。 将长明令的力量暂时借给「暴徒」,自身一直被长明令遮蔽的气息就存在暴露的风险。 他得待在确保自身绝对安全的地方时,才能分散长明令的力量给「暴徒」。 「可以,但有时间限制,需要提前与我联系。」 「那……在十修会以外的时间,我该如何联系‘宗帅"阁下呢」 「你与此间的联系已然绑定,你可以随时随地向此间输以请求,我看到了便会回复。」 自从第一次开会以后,三名成员就和长明圣坛绑定在一起了,这也就是为什么郑悬舟每次都能准确拉到他们三个人的原因。 在郑悬舟的判断中,这种绑定关系应该是相互的。 童遮立刻了然。 其实在他的脑海深处,确实有一颗与长明圣坛相连的光点,但是在此之前,未得到请示,他也不敢私自接触这个光点,更不敢轻易与「宗帅」阁下联络。 「算师」和「制衡师」同样也是这样的心理。 「宗帅」阁下与他们之间,就像君与臣。 只有君使臣,哪有臣使君的 现在得到了许可,他自然欣喜若狂。 「既如此……其他时候不敢多劳烦‘宗帅"阁下,就不如在今日辰时,向‘宗帅"阁下借力。」 「可以。」郑悬舟淡淡点头。 早上他没什么事…… 如果童遮这边进展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不会耽误他午时的外出活动。 ------题外话----- - 感谢疯子不予的100点打赏! 拜谢! 求首订,求订阅,求推荐票! 第一百零三章 :名义 与童遮的私聊结束。 「制衡师」公丕玉珏也开口说道:「‘宗帅"阁下,我这里继续整理了有关‘上古之兽"的记载。」 她也以意识具现出几张纸页,毕恭毕敬的递到面前。 郑悬舟挥手收下。 上次有关上古之兽的信息,他都还没仔细翻看。 自从了解到玄龙的「正邪之辩」以后,这些消息对他来说更多的作用是「长知识」,并非当前最紧要的事情。 他微微颔首,看对方有什么需求。 公丕玉珏立刻道:「请求与‘宗帅"阁下单独交流。」好家伙,每个人心里都有这么多不能与外人分享的秘密,但偏偏所有秘密都能跟我说。郑悬舟有种做平台窥见所有隐秘的舒爽感。 隔绝另两名成员的感官后,他看向「制衡师」。 「我想请求‘宗帅"阁下允准,让我借用‘十修会"的名义!」借用名义郑悬舟面色平静,心里却起波澜。 「暴徒」和「制衡师」这俩家伙,一个想借力、一个想借名,这开会真是被他俩给玩明白了,懂得利用优势。 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这一看都是能干大事儿的人啊。 借名义这种事儿,就很简单了,因为根本不需要他去操作,更不需要他费什么力气……他自然是可以答应的。 不过,他要知道理由。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很平静的看着「制衡师」。 「我想以‘十修会"的名义,在大顺王朝境内开道立教,宣扬振兴。」 嗯 居然有这种宿世宏愿 「制衡师」小姐这是要干什么啊 郑悬舟脸色有些迷茫,刚刚了解过「信」之一途修士的修行之路后,他倒是听说修士可以靠着民间信仰者的信仰力量来修「大伟业」…… 据说大伟业若成,即便这信仰对象已然飞升成仙,也可尊天上金仙,位列仙班。 「大伟业」,和之前「一号」等人提起的「历史伟力」有些相似,都是几乎与天道站在同一水平线的力量。 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获得的…… 民间凡人与修士也不是大傻子,不可能逮着什么信仰就信什么,必须要有足够的个人底蕴与广开立道的大德行、大能力。 古之圣贤,确有未成仙人便开宗立教的大修士,但那些修士无不是在民间广泛流传的真英雄、大豪杰。 饶是如此……在其未飞升、尚在凡间的阶段,也无法收获太多的信徒与信仰伟力。 这是很扯淡的事情,有种沽名钓誉的赶脚。 「十修会」本就是他为了交换修炼资源与心得而设立的一场会议,怎么就演变成要「立教」的地步了 即便他渐渐习惯了装高人,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今天这次十修会要接受的信息量比以往还要多…… 这可能是因为三位成员都渐渐熟悉了这个会议,慢慢在挖掘这场会议背后更多可利用的优势。 好在「制衡师」小姐颇守礼节,一直都是低着头、从不敢与他平视,所以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你为何会有此等想法」郑悬舟斟酌着语句,还是决定深入了解。 「制衡师」公丕玉珏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将自己在天门山巅、尝试借助大齐王朝国祚气运修行「帝」之一途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 ——真的是她!「一号」之前提到「一朝两脉」的始作俑者,真的就是「制衡师」小姐!而事态之所以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正是「十修会」的诞生产生的影响。 无形中,他居然已成为了推动历史大势滚滚发展的推手,这感觉……真t妙。 在「制衡师」介绍的过程中,郑悬舟一直在观察着她的态度。 能够看出她十分坦诚,举手投足间传递出来的信号都充满尊敬。 不论一开始她选择加入十修会,是不是出于恐惧……但起码现在,她是真的对十修会有了比较深刻的归属感。 之前的很多猜测与设想,都能借此实现。 「制衡师」小姐在此以后,将成为郑悬舟的一条退路。 讲述完已经做过的事儿,公丕玉珏又开始讲述她接下来的发展计划,一个让郑悬舟目瞪口呆的计划…… 「从我成功修行‘帝"途开始,我就将与齐王朝的命运完全绑定在一起,生死荣辱皆同身,正因如此……我注定要将我身上肩负的大齐气运在大顺天下发扬光大。」 「这也是摆在我眼前的,唯一的选择。」 提到这个话题,公丕玉珏的嗓音有些低沉,但也倍显坚定。 显然,在此之前,她的心理也曾挣扎过、最终坚定了决心。 她要与大顺站在对立面! 不说彻底推翻大顺,至少也要达到与大顺分庭抗礼的地步……只有这样,她才有足够的在父皇面前指点江山的底气。 「不瞒阁下您说,我出身大顺皇庭,从小荣宠备至、很得父皇宠爱,但那都是因为我身负‘齐因血咒",命不久矣。」 「以我的出身来说,我不想与大顺为敌、更不想与父皇为敌,但我心里很清楚,只要我活在这世上,多活一刻,就将成为父皇与那些兄长的眼中钉。」 「即便我没有修行‘帝"途,也同样如此。修行其他的路径,会招致手足的忌惮警示;修‘帝"途会招致全面忌惮……所以,我选择另辟蹊径!」 「而今,我成功分割大齐气运踏上修行路,未来若能以‘十修会"的名义开道立教,就可以避开父皇与其他兄长的目光,以十修会教派作为,逐步撬动大顺王朝国运、发展大齐国运。」 「明修栈道、而暗度陈仓,待十修会大势已成、信徒云集、甚至获封大顺国教之时……我便已成功在无形中分去一半的大顺气运,势不可挡。届时,我便有了堂堂正正以皇公主之身活下去的资格。」 这可不仅仅是以皇公主之身活下去了……这尼玛真要到了她说的这个「十修会受封国教」的程度,身负大齐国运的她……哪怕是要在大顺境内登基称帝、画地而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因为大顺皇家并不知道「大齐将亡未亡」这件事,所以大顺根本不可能察觉到隐情……如果不计算成功难度的话,这,几乎是一个无懈可击的计划! 郑悬舟突然有种抽出七匹狼的冲动……往小了说这是父女之争、往大了说这就是家国天下的谋划。 恢弘大气,听来就让人觉得振奋。 而且,这个计划成功实施带来的优势,可不仅仅是让公丕玉珏彻底「站起来」,还有后续的很多种正向延伸。 就比如说,可以帮助郑悬舟解决掉最棘手的麻烦。 也就是大齐复国的后续麻烦。 随着对大齐上层的了解越加加深,郑悬舟对这个「表面太平」的朝局高层越来越难以认同。 要是公丕玉珏能接过齐王朝旗帜,绝对要比开平天下更加美好…… 见郑悬舟并未表态,公丕玉珏又是恭敬地道:「‘十修会",绝非我之‘十修会",而是‘宗帅"阁下带领我等的十修会 !我只会是‘宗帅"阁下最最忠实的信徒,是‘宗帅"阁下在大顺王朝的使者。」 「待来日,‘宗帅"阁下降临大顺,便是十修会子民眼中的信仰、仙君!」..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表忠心了。 将她的话简单翻译一下就是: 来日,十修会成就国教加封,成大伟业,「宗帅」阁下您就是万千子民唯一的信仰,能享受天地大伟业的生生造化与无尽香火信仰加身。 而我,只不过是您麾下的一个马前卒。 我是人,您是仙。 我若为帝,您便是天! 自古以来,一朝皇帝便有「天子」之称,是「天的孩子」。 其忠诚恭谨之意,尽显无疑。 郑悬舟确实很心动,但他也不会因为公丕玉珏画出大饼就飘飘欲仙。 他很清楚,想把一个在民间没有任何影响力、在历史上更是影响力为零的十修会,推上天下大舞台、推上大顺国教之位,得到民间的绝对信仰、香火加身。 困难程度无异于飞升为仙! 这事儿必须一步一步来。 急不得。 他斟酌着语句,淡淡道:「我可以将‘十修会"之名交予你手。」 公丕玉珏顿时喜形于色。 郑悬舟话音一转:「但是……开道立教之事,并非儿戏。」 潜台词就是:你不能给我空口说白话,你得做出点实际成绩来,懂吗 「请‘宗帅"阁下放心,下次会议之时,我会给‘宗帅"阁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郑悬舟微微颔首。 ——看来「制衡师」小姐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啊,靠谱。这样的队友给我多来几百个! 他手一挥,「算师」和「暴徒」恢复。 「算师」刚才的状态还有些浑浑噩噩,但现在看起来已经「睡醒了」,正有些好奇的打量另两个成员。 「暴徒」也在猜测,「制衡师」小姐与「宗帅」阁下单独交流这么久,到底在说什么事儿……看「制衡师」面上的喜色,应该是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吧 郑悬舟顿了顿,还是道:「你三人日后可以私下联络此间,诉诸请求。」 他给了三位成员在正式「十修会」以外,和他私聊汇报情况的权利。 「献宝」环节结束,下面就是自由交流的环节。 童遮和公丕玉珏几乎同时看向了羡王,那眼神……就像是很久没吃肉的狼。 羡王脸上的肉一哆嗦,怎么感觉浑身上下一阵凉意袭来呢 ------题外话------ 第三更在晚上。 感谢书友的100点打赏。 拜谢! 第一百零四章 :众生石珠 接下来的「自由交流」环节,「暴徒」和「制衡师」的意图也很明显,一直都在向「算师」这边打听千年前的风土人情与各类资源。 话里话外的意图,其实非常明显了,就是想要找到对于「算师」来说平平无奇的资源、但对他们作用极大的资源。 三人之间互相攀交情,迅速拉近关系。 「算师」羡王是憔悴,不是傻,他听得出这两人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他顺坡而下,顺势询问了二人一些有关千年后世事变动的影响,以及一些千年前并不存在的资源。 双方很快作出协定,在下次十修会之前,互相拟定一份能够提供资源的清单,方便届时在十修会上互相交易。 「算师」羡王还要继续在升龙大殿中待九天,留给他整理清单的实际时间只有一天,时间比较紧迫,而且他手上能够提供的资源也大多和修行无关……这让他有些头疼。 不知该如何将自身的优势,利用到最佳。 羡王心中暗暗盘算着……我要不要直接和二哥摊牌算了二哥平时禁止我了解修行界的一切消息,这背后可能是有意义的吧,我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直接询问更好一些 只要保证不透露有关「神秘圆牌」与十修会的隐秘,应该问题不大……我必须要想办法从二哥手边敲出一部分资源来,再不济也得有自己的资源来源,否则我会很快被「暴徒」老兄和「制衡师」小姐甩在后面的。 良性竞争,能够创造极佳的良性循环。 眼看着另两位成员都在尽可能利用自己手中的资源与十修会的资源,撬动更多的资源,「算师」当然也得支棱起来。 总之,十修会内部的发展,一派欣欣向荣。 一番简单的交流后,三人对于两个不同时代的了解,都加深了很多。 郑悬舟从一旁听着,也暗暗点头。 但他身为领袖,有些事情不太好插口,必须要想个办法、换个与他们平等的身份才能更加深入的参与进这场资源交易中。 否则……总是做个高高在上的局外者,他也将被飞速成长的他们给甩在脑后。别到时候他的成员一个个都成为大佬了,他这个做领袖的,还只能杀杀鸡。 在十修会内部搞个小号 可是……通过什么办法来搞呢 郑悬舟陷入了沉思,场中三人的讨论很快进入到下一个话题。 方才探讨的是两个时代不同的风土人情,与修士界格局的不同之处。虽然有所异同,但大体来说没有过分的出入。 肖公大胆预测的「食诡」道成为第十大道的事情,并未出现。 在千年以后,修士界也并没什么和「食诡」道类似的路径。 这很可能代表着,「食诡」路径与「食诡阁」还没能兴起,就随着大齐王朝的覆灭而毁灭了…… 第二个议论的话题,与其是说话题,倒不如说是交易。 童遮同样一马当先的开口说:「二位,我这里有一件比较邪门的法宝想要交易,不知道二位是否有意图。」 说着,童遮毕恭毕敬的朝郑悬舟示意。 郑悬舟立刻明白,袍袖一抖,被收纳入惨白焰火中,属于童遮的法宝,就飘飞而出…… 其中,一颗闪烁着紫色光华、内里仿佛映照着星空颜色的圆球,被童遮的意念控制着,悬浮在身前。 「这件法宝是我在一次……」童遮把「顺手牵羊」几个字咽下去,转而说道,「一次江湖游历时偶然得到的,当时持有这法宝的人正被追杀,同时有好几拨人都想要得到。」 「后来,在几方混战时,那位法宝的原持有者丧命 ,我找了个机会将这法宝拿到手中,但拿了这个……麻烦也随之而来。」 「这法宝之上设有‘牵连"法阵,拿在手中,就会被‘掩宗"察觉到大致方位,我是将其放置在设有禁制的宝盒中保存,才能避免被‘掩宗"发现。但一直藏下去也不是事儿,不能使用放在手上也是鸡肋,所以……」 童遮手边没有解决掉法阵的能力,也不可能在十修会以外的人面前展示出这颗宝珠,那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他一直自己藏在手里。 现在是瞅准机会,觉得可以出手给另两名成员。 「所以你想找个能解除‘牵连"法阵的人出手或者,直接将这法宝卖到‘掩宗"无法找到的地方」「制衡师」公丕玉珏顺势说道。 前者,指的是她,她师父邀枼的确有办法解决掉「牵连」法阵。 后者,指的是「算师」,毕竟「算师」可是来自于千年前的「历史人」,就算齐王朝在「禁海」之内自成一界,但只要跨过禁海,「牵连法阵」一定会失效。 公丕玉珏看向羡王,意思是让羡王先做决定。 「你这宝珠是件法宝不知……是什么功用的法宝」 童遮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但还是很坦然的说:「自从我拿到以后,为避免身份暴露惹来围杀,我就直接将其锁在宝盒里。」 「具体功用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你如若感兴趣的话,可以拿过去仔细研究,价值可以由你研究过后再行商议。」 羡王迟疑了一下,他其实还挺感兴趣的。 能被一大堆人争相抢夺的法宝绝对不简单,他买过来就极可能是捡到宝了…… 而且看「暴徒」比较急于出手的意思,价格也不会开的太高。 但这得让他先解决掉修士资源来源的问题,才能再去想。 要不然,他还真拿不出值得支付的资源来,万一一不小心得罪了「暴徒」,甚至是得罪了「宗帅」阁下,可就得不偿失了。 公丕玉珏作回忆状,突然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询问道:「这该不会是‘众生渡命师"的‘众生石珠"吧月宴派与四十党人争夺多年未果,最终失落,没想到……居然在你手里」 「‘众生石珠"」童遮略显迷茫。 这个名词,他游历江湖多年却从未听说过。 但「月宴派」和「四十党人」这两个名词,他倒是听说过。 相传是八十年前,大顺晋普江王起兵谋反,以号为‘晋",修帝途,分国运,险些就改换了江山。 不过后来被大顺朝剿灭。 再然后,‘晋"朝残军十之八九都被剿灭,却还有一些比较难缠的修士逃脱掉、并迅速分裂成了两个派别,衍生成了江湖门派。 都不用大顺朝继续斩草除根了,这两派自己就开始内斗起来,也是够奇葩的。 非要争出个谁先谁后来。 这便是「月宴派」和「四十党人」的由来。 原来当初互相争夺这枚宝珠的就是这两派晋军余孽 当时那群人个个都裹的像粽子一样,他还真没看出来。 可为什么宝珠又会和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掩宗」扯上关系呢这里面似乎涉及到一些不能在江湖广为流传的隐秘。 公丕玉珏似乎是在衡量着什么,又道:「‘众生石珠"对‘帝"之一途修士较为有用,不过我也没见过实物,需要提前确认一下,如果这真是‘众生石珠",还请‘暴徒"兄 忍痛割爱、‘算师"兄高抬贵手。」 自从离开帝都以后,一路上公丕玉珏都在和邀枼学习,不仅学习修行之事,更在学习天下隐秘与江湖秘事。 邀枼在朝廷内为官多年,曾是朝中鼎鼎大名的女官,亲身参与大顺皇家的很多隐秘之事。 公丕玉珏就从这位女官师父口中,得知了很多密辛,这「众生石珠」就是其中之一…… 一看她有这个意图,本就有些犹豫的羡王当然愿意顺水推舟。 童遮隔空一推,便将宝珠公丕玉珏的手上。 他也并不怕先把货给出去、公丕玉珏会欠账不还,有「宗帅」阁下在上见证,对方肯定不会的。 将这宝珠交出去,对他来说是好事,算是「祸水东引」,少了一件后顾之忧。 其实第一次开会时他就打算出手的,但当时这宝珠并没有贴身放着,以至于进入长明圣坛后并没被带进来。 「‘制衡师"小姐,可否说一说这‘众生石珠"是何物」 「嗯……」公丕玉珏顿了顿,随即道,「也无不可,不过其实我知道的也不算太过详细,‘帝"之一途的第七境叫做‘众生渡命师",这‘众生石珠"便是其破境时的‘伴生灵物"。」 「其中蕴藏着其修行一路的很多记忆,若能详细解析,或许能从其中得到‘帝"之一途其他境界的星轨图与一些修行之法。」 「众所周知,大屠国战后三百年不见高境,所以这‘众生石珠"肯定是来自于三百年前、有人猜测其极有可能来自于大屠嫡系一脉、甚至出自大屠帝本身。」 「正因如此,‘晋军"才会将其视作一种权柄的代表,似乎只要拿着这颗‘众生石珠",便有角逐天下、与大顺争一争的底气,这显然是痴人说梦。」 虽说只是一种象征物,不具有太夸张的力量,但……童遮眼皮一跳。 没想到这珠子居然涉及如此一桩密辛,他也算赶巧了,正赶上两派相争的关键时候顺路给捡走……得亏他足够谨慎,拿到后从来没有张扬过,一直隐藏的很好。 要不然,不仅会引来‘晋军余孽"的一番追杀,甚至还会引起朝廷的敌视,万一被朝廷当做他有反心,那可就太了。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捡到宝了。 交给公丕玉珏这个皇家之人,绝对是物尽其用! 公丕玉珏的眼睛也亮了……因为,看着这颗宝珠,她想到了以「十修会」之名发展的第一步。 ------题外话------ 感谢珊瑚海的600点打赏! 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