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二蛋的邪魅人生》 前言一 邪魅之人与其邪魅之路 波光粼粼的湖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着蓝天白云与远山近景,灵动着亭台楼阁与屋宇长廊,白花花地闪着一片亮堂堂的光。有几只脑满肠肥的水鸟勾着头眯着眼正在那片光里闲适自如地打盹小睡,偶然有小鱼小虾游出水面,那打盹的水鸟便猛地睁开眼睛,箭一样地飞了过去……。 岸边弱柳扶风,杂草丛生。 在一处树荫下坐着一个满头华发,身着军装的老人,他脸上的皱纹沟沟壑壑深浅不一,从树枝间洒下来的阳光就在那沟壑间纵情地流淌,闪着灼人的光芒。他身上的军装干净整洁,纤尘不染,胸前佩戴着花花绿绿数百枚勋章,每一枚都是历史和岁月在他生命中的积淀,或雄壮,或悲凉,或沉郁,或激愤。他脚上的黑皮鞋闪着黑金似的光,那光咣咣啷啷地抽打在周边枯黄的杂草上,草丛里便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细雨淋浇一般柔柔曼曼。 这老头看起来有百岁年纪,但筋骨强健,身强体壮,他坐在那里像半截铁塔似的,凛然肃穆,不怒自威,头上的丝丝华发如根根铁丝一样锃光瓦亮地挺立着、倔强着,风吹不倒,雨浇不灭,一如他体内那根根铮铮铁骨。 老头手里紧紧地握着鱼竿。鱼已上钩,在水面上扑腾扑腾地拍打着水花,但老头却歪着头睡着了,厚重的鼾声自他鼻孔山呼海啸般地此起彼伏,一道涎水自他嘴角大河决堤般地漫流而下,在太阳下闪着亮晶晶的光。 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穿军装的小伙子,在他身后是一辆藏绿色的吉普车。小伙子静静地看着湖边酣睡的老头,眼神里闪着奇怪的光芒,他将头探前,看到鱼早已脱钩逃跑了,觉得有点可惜,再看老头鼻涕和涎水哗啦哗啦地飞流直下的时候,他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心想:“铁老啊铁老,你平时凛若冰霜,脸皮冷得像铁板一样,没想到也有这可爱之处,今儿可让我给瞧见了,我可以和战友吹一个月的牛皮了”,转而又一想:“他这一生经历过那么多曲折离奇之事,面对过多少生离死别,在无数次的枪林弹雨中直挺挺地走了出来,在无数次的波诡云谲深流暗涌中探得了光明。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像他那样光彩一生、传奇一生、霸气一生、邪魅一生”。 湖边的老头名叫铁二蛋,不远处那个小伙子是他的司机邢志国。铁二蛋是前国家特种兵十二人核心成员之一,无论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团队协作,都位于十二人之首。全球最强五十位特种兵中排名第十二,因而国际上又称他为‘铁十二’,他曾经被恐怖组织列为头号猎杀目标,然而杀他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他是黑暗中的一把光明之剑,斩尽邪恶,屠光罪恶,击败凶恶,铲除刁恶。 铁二蛋今年八十五岁,本来应该像这个年纪的人一样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眼花耳鸣,反应迟钝,然而这些迹象在铁二蛋身上一点也无,他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一餐饭能吃下十五个包子、十五个花卷、两只烧鸡、五碗稀饭,外加四两青菜。他力气用足了依然可以拔起一棵树或推到一堵墙,他可以轻松地打倒二十个经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大气都不喘一口,被他打倒的人通常一边摸伤口一边说:“铁老简直不是人,他是野狼,他是猛虎,他是雄狮,他是什么都行,总之他不是人!” 就在十天前,他执行完最后一个任务后,他退役了。退役后,他在国家军事学院做教员,铁二蛋觉得简直无聊透顶,还不如出来钓鱼,结果没等到鱼上钩,他就先睡着了。 邢志国当然也是十天前才跟的铁二蛋,他是军事学院派给铁二蛋的专职司机,他在很早以前就听过铁二蛋的壮举。能够做铁老的专职司机,他既忐忑又兴奋,忐忑是因为他害怕如果有什么事情办不好,铁老会不会一拳打死他?兴奋是因为他终于可以见到自己心中的偶像,心中的大英雄了。 这十天来,铁二蛋统共跟他说过两句话。第一句是他刚来那会,铁二蛋问:“你叫什么名字?”,邢志国不仅说了自己的名字,还说了年龄、籍贯、喜好……,甚至还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他祖宗十八代的事,然而铁二蛋在听完他叫什么以后就睡着了。第二句是今天一早突然对他说的,“小邢,我要去钓鱼,你开车送我去”,邢志国实在想不到一个刚从火线上退下来的叱咤风云的人竟然要去干钓鱼这种修身养性考验耐心的事情,就像是看到张飞哭着喊着要去绣花一样不可思议。 果不其然,来了不到一刻钟,他就睡着了。 邢志国见铁二蛋睡个没完没了,怕老头着凉,就从车里拿了一件外套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忽然,远处一阵嘹亮的冲锋号声响起,就见铁二蛋猛地睁开双眼,手臂上的青筋像条条小蛇一样来回窜动,他那终日暗黑的脸蓦然间有了红润的血色,他全身的每一处关节都像得了营养一样开始暴胀。他‘霍’的一下就站起了身子。 邢志国刚走到他身边,见他突然铁塔一样立了起来,吓得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了身子。 铁二蛋问:“这是什么声音?” 邢志国答道:“是郊区外军事演习的号声” 铁二蛋这才将目光从远处收回,重又坐下,傻愣愣地在发呆。 下午去了烈士陵园。 看着那一块块冰冷的墓碑以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铁二蛋就坐在偏西的日头下,回忆着那一场场刻骨铭心的战役,嘴里喃喃自语地述说着对每一位死去战友的思念。管理陵园的老董知道铁二蛋每周五下午都会来一次,无论刮风还是下雨。老董是军区退休的老干部,他理解革命的友情是一辈子的事,是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的情谊。每次从陵园出来,差不多都已经暮色苍茫,老董都看到铁二蛋脸上未干的泪痕,心想他肯定又是哭了一场,况且他还听说铁二蛋对每位死去战友的家属都有资助,这份有情有义的情感就令老董非常敬佩,所以每次铁二蛋来老董都会炒两个小菜,二人喝上三五盅…… 老董在陵园门口等着他,待他走近了,老董就看见他脸上厚了一层苍苍茫茫的暮色,他背着手,走的极慢,老董说:“走吧,去我家,我媳妇回来了,让她炒几个好菜,我们好好喝几杯” 铁二蛋摇了摇头,说:“不了,我明天要回一趟孟西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董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忽而就理解了“美人迟暮,英雄老去”的那种落寞。 前言二 邪魅之人与其邪魅之路 车子在颠簸不平的山路上行使着,邢志国通过前排的反光镜看到坐在后排的铁二蛋眯着眼睛似乎又睡着了,他摇着头笑了笑,心想:“铁老的觉怎么这么多?”。 孟西村相应国家号召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旧貌换新颜。道路变得宽敞了,家家盖起了小楼,田野里活跃着现代大型播种机,周围青山绿水,堪比世外桃源。 有几个老人坐在自家的门前晒暖,见有军队的车子来,齐都颤颤巍巍地晃了过来,趴在车窗上往里瞧。铁二蛋一下车就认出了这几个老头,分别是他儿时的玩伴张雷、杨铁头、阿牛和福蛋,每个人都老的不成模样,身子弯得就像是一张弓,脸皮皱的就像是核桃皮。 铁二蛋一一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张雷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然后老眼里终于闪出了亮光,说:“你是二蛋哥?”,他满嘴牙掉的所剩无几,说话漏风。 铁二蛋说:“是呀”,然后老哥儿几个抱头就是一顿痛哭,浑浊的老泪层层叠叠流下来,将脚下的日光打的跌跌撞撞。 福蛋摸了一把泪,说:“自从你那年当兵走了以后就再无音信,有的人说你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有的人还说你加入了国外什么雇佣兵组织,给老祖宗丢脸了。你这些年到底在哪儿?兄弟们日日盼你能早日回来,终于在入土之前将你盼回来了,呜呜”,福蛋竟然又落下泪来。 邢志国在旁边插嘴说:“铁老的事迹如果讲出来,恐怕得让你们无地自容!” 铁二蛋山呼海啸地骂道:“闭嘴!在我们兄弟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邢志国委屈地撇了撇嘴,退到了后面。 铁二蛋只好简短了讲了讲他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末了,才说:“我并没有给老祖宗丢脸,也没有给孟西村丢脸!” 阿牛说:“二蛋哥,你是扬我国威啊” 铁二蛋像忽然记起什么似的,目光在他们几个脸上一一扫过,问:“李小云呢?怎么没看到他?” 张雷叹了口气,说:“哎,他因为去警署告你的刁状,回来后被我们数落了一顿,心里愧疚。有一天晚上喝了点酒,摩托车骑的飞快,就掉在沟里摔死了”(具体参见《铁二蛋的邪魅人生之宁城旧事》) 又聊了一些其他别后的事情,张雷就领着铁二蛋到了后山。 后山是一大片坟墓,就像是雨后长出的蘑菇一样。 铁二蛋找到了爹娘的坟墓,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声泪俱下。想起父亲因为常年劳累致死,而母亲是被自己的不懂事活活气死的,于是悲从中来,无边无际。(具体参见《铁二蛋的邪魅人生之宁城旧事》) 紧靠他爹娘坟墓的是他哥哥铁蛋的坟。他哥哥是在金山角死的,死后尸首无存,这实际上是一处衣冠冢。他永远都忘不了他们兄弟二人持枪对立的那一幕。 铁蛋说:“二蛋,我们可是亲兄弟,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铁二蛋说:“我们的信仰不同,立场不同,你是大毒枭,我是天朝人民武装特警,为了国家,我有义务将你缉拿归案” 铁蛋无言地苦笑,说:“铁二蛋,为了你所谓的正义,你会痛苦一辈子的” 一颗榴弹飞来,铁蛋把铁二蛋推开,自己葬身在一片火海之中。 至今他都记得哥哥铁蛋临死前的那抹惨烈、凄楚的笑。(具体参见《铁二蛋的邪魅人生之卧底任务》) 接着又去了林巧儿的坟前,林巧儿是她的初恋,后来嫁给了同村的孟青峰,郁郁寡欢,三十六岁得了一场病便去世了。铁二蛋在林巧儿的坟前久久伫立,往事历历在目,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恐怕就是林巧儿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具体参见《铁二蛋的邪魅人生之宁城旧事》) 朱小妞坟上的青松已有一人多高,蓬蓬勃勃撒着浓密的绿意。朱小妞是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替他挡了丁老大一刀死的,在死前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在死后下葬的时候才发现流出来的死胎儿。铁二蛋在想:“十八岁对于一个女孩该是多么美好的年龄啊,而她十八岁美丽的花朵却因为我而凋谢了”,他突然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了上来……(具体参见《铁二蛋的邪魅人生之宁城旧事》) 李小云的墓上长满了杂草,坟头插着两根柳棍,旁边放着一个海碗,积了半碗雨水。铁二蛋喃喃自语道:“云弟,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是我对你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欢朱小妞,如果知道……我……”,却是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具体参见《铁二蛋的邪魅人生之宁城旧事》) 又祭奠了几位叔叔伯伯的坟,铁二蛋第二天就去了灵蛇之山,因为那里埋葬着他十一位特战队队友。执行完任务归来经过灵蛇之山时,他小时候的那个梦应验了,一条巨大的红蛇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具体参见《铁二蛋的邪魅人生之灵蛇之山》) 铁二蛋最后去的是中俄边界的一处大峡谷,那里埋葬者俄罗斯美女上尉伊利索瓦,她与他有着浪漫凄美的故事……。(具体参见《铁二蛋的邪魅人生之毒蛇刺杀》) 该办的事已经办了,该见的人已经见了。铁二蛋觉得头颅内那枚芯片开始产生副作用了,每天他脑袋都疼的要命。某一天他向军区医学院申请等他死后将头颅内的那枚芯片捐给国家,军区医学院领导经过讨论后同意了他的申请。 某一天早上,铁二蛋没有再醒来,他安详地躺在床上彻底地与这个世间告别了。 他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一支笔,纸上写着两个字:邪魅。 后来有人猜测可能是铁二蛋用这两个字总结了他的人生。 2015年4月8号,也就是他退役后的一个月,铁二蛋离开了这个世间。 由于铁二蛋退役才一个月,所以军区经过商议给他追加了烈士的殊荣。 烈士陵园里又多了一块碑,在阳光下闪着冷硬而坚实的光。 陵园管理员老董坐在苍苍茫茫的暮色下,仿佛看到铁二蛋又慢慢地走了过来…… 第一章 迁徙 一头壮硕的大黑牛拉着一辆笨重的车子缓慢地行使在山间的小道上,天气虽然有些炎热,但山间凉风舒爽,鸟声啁啾,混合着漫山遍野丛花烂漫的芬芳香味,让人不禁心情舒畅精神抖擞。 车头坐着一位戴着灰白色毡帽脸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帽檐拉的极低,只能看到他脸上稀疏的胡渣子以及发干皲裂的嘴唇,他一手牵着缰绳,另一手提着烟袋,烟斗里燃着的烟丝徐徐冒着青烟,转瞬间消释在这山里清爽的空气里。车上大小箱子粗布麻袋零星物件堆得像座小山似的,就在这小山的中央一处凹陷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穿碎格子衬衣,头发上扎着一朵白色的雪莲花的中年女人,虽然皮肤还算白净面目还算清秀,但依然可以看出经年累月的疲惫与劳苦在她脸上的印痕。她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粗布衣服包裹着他圆咕噜噜的小身体,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尚自在玩手里的一对木偶。 “爹,还有多远呀?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新的地方好不好玩呀?”,小男孩把手里的木偶收起,以稚嫩的语气问车头的男人。 车头黝黑的男人抽了一口烟,脸上露出慈爱的神色:“穿过前面的一片荒漠就到了” 小男孩骨碌碌地转动着大眼睛:“什么是荒漠呀?” 车上的中年女人看了车头男人一眼,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抚摸着怀里小男孩的头:“荒漠就是不长草木的地方呀” 小男孩抬眼望着中年女人,问:“娘,那为什么不长草木呢?” 男人和女人被男孩儿的问题逗乐了,相视一笑,男人对女人说:“你说咱家铁蛋咋这么多问题?” 女人目视着前方,抬手拢了拢耳边凌乱的发丝,神情和缓,言语温柔:“咱家铁蛋以后一定有出息!” 男人不说话了,只顾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想想自己这大半辈子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贫苦、窝囊、没出息,害的老婆孩子跟着自己东迁西徙,飘零不定,每每想到这心里总是不痛快,他猛地吸一口烟,由于太急,呛的连咳了好几声。 女人的脸上又露出温柔的神色:“孩子他爹,你就少抽一口吧……”。 小男孩也学着母亲的声调:“孩子他爹,你就少抽一口吧……”,直引得女人捂嘴浅笑。 男人返头冲妻子孩子憨厚一笑,回身在车檐上将烟袋里的烟丝敲掉,日光刺眼,他将帽檐又往下掩了掩…… 车头的男人名叫铁根柱,车上是他的老婆许雪莲和儿子铁蛋,他们这是要举家迁往孟西村,前几年在他们住的莲花村有几个女孩嫁到了孟西村,她们回娘家省亲时说那里土地肥沃,物产丰盈,村里人的生活很是滋润。 铁根柱是八年前搬到莲花村的,当时是因为一村之霸---村主任觊觎许雪莲的姿容,经常趁醉酒前来滋扰,铁根柱不敢得罪村主任,因为在那个村子基本上一半以上都是村主任的亲戚,得罪了村主任基本上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村子,铁根柱一再容忍,但是村主任变本加厉,不但羞辱许雪莲,而且找人殴打铁根柱。铁根柱整日看着老婆以泪洗面,觉得自己简直窝囊极了,可是让他想办法的时候,他又一点主意也没有,只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觉得这就是命。许雪莲对他失望透了,或者说对人生失望透了,有几次不堪凌辱想要去寻死,当时铁蛋才两岁,又忍不下心来,原本以为命运就这样一直将磨难降临在他们家的时候,有一天村里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悄悄地告诉铁根柱,离此十里地有一莲花村,民风淳朴,人不欺人,铁根柱像忽然看到了生活中的曙光一样,感激涕零。老人修书一份让铁根柱交于莲花村的村长,并悄悄告诉铁根柱莲花村的村长是他的外甥,可以对他额外照顾。铁根柱当时跪拜如朝圣,老人含笑扬长而去。 当晚铁根柱一家整理妥当连夜搬家,并于两天后顺利到达莲花村,当将信件交于莲花村村长之后,村长阅后神情凝重当即焚之,铁根柱感到很诧异,但也不便多问什么。当天铁根柱一家便被安排了栖身之所,再后来,房屋葺修,上山开荒,一晃已八年之久……,后来村长和他闲聊的时候告诉他,他远方有个舅舅,死了差不多十来年了,铁根柱感到背脊一阵发冷,但也没多问什么。 出了山涧,四面变得开阔起来,铁根柱紧了紧手里的缰绳,返头看老婆孩子早已蜷缩在车里睡着了,他的思绪继续对往昔追忆……。 在莲花村这八年的时间里,虽然日子过得还是穷苦,但总算不再受人欺负,在山上开辟了几亩荒田,春种秋收,朝朝暮暮,时间过得就跟流水似的,原本以为会在莲花村一直待下去,但是这几年一直干旱频发,最严重的一年颗粒无收,有许多人开始向其他村镇迁移。许雪莲认识几个嫁到孟西村的本村女孩,在回家探亲时说起了那边有水田、自由田,村民的日子要比莲花村好上几十倍,当时许雪莲就有些心动,和铁根柱商量,他却并不动容,生怕不如现在,许雪莲见他畏首畏尾,后来也就不再提这事儿。可恰当今儿莲花村一年不如一年,有老一点会占卜预测天意的人说莲花村风水不好,四面环山,困坐围城,遮天蔽日,密不透风。 眼看铁蛋越长越大,日子却过得紧绷绷的没有任何起色,而且大有一年不如一年之势,铁根柱想起许雪莲当初对他说的话,细一思量,心想“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大不了就像现在这样罢”,当他和许雪莲再度商量时,许雪莲点点头说早就该这样了……。 这些往事一幕幕在铁根柱脑子里闪过的时候,就如同发生在昨天一样,铁根柱暗自笑了笑,觉得人生世事难料,过去的已经过去,那未来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以前他害怕未来,因为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而现在他期待未来,因为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第二章 铁蛋莫名其妙丢了! 车子转眼间进入了一片荒漠,漫天黄沙混合着呜咽的风声听起来异常的凄凉,铁蛋吓得钻进了母亲的怀抱,许雪莲紧紧抱着铁蛋,脸上也有恐惧之意,拉车的大黑牛也明显放慢了前行的脚步,铁根柱为了减轻老婆孩子内心的恐惧,安慰道:“这个地方几年前我来过一回,那个时候风比现在还要大沙比现在还要密,听乡亲说一年四季都是漫天的风沙” 许雪莲说:“没有其他的路了吗?只能从这儿走吗?” 铁根柱说:“这是去孟西村的必经之路” 许雪莲把眼睛闭上,听着耳畔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呜咽声,像是古老的诅咒,大人听了都难免头皮发麻,她把铁蛋深深地藏进自己的怀里。 可是铁蛋并不害怕,他把头从母亲怀里探出来,睁着圆咕噜噜的大眼睛,举着胖嘟嘟的手,指着车后兴奋地说:“花……花……红花……像火!”。 许雪莲并没有听清儿子在说什么,铁蛋有些着急,嘴里只重复着:“红花……像火”。 车子行到一处颠簸的路面,铁蛋忽然从车上跳下来,拼命地向车后跑去……。 风沙渐大,转眼间已将铁蛋矮小的身体吞噬,当铁根柱和许雪莲意识到铁蛋跳下车的时候,风沙中早已没了铁蛋的身影,许雪莲从车上跳下,向着铁蛋消失的方向追去,铁根柱停下车也跟了去…… 就这样跑啊跑,他们夫妇俩一直跑到了这片荒漠的起始地,但------铁蛋像是凭空消失了。 铁蛋丢了! 许雪莲像是丢了魂似的,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喊着:“铁蛋,我的铁蛋……”。 这突然的意外让铁根柱也手足无措,他沿路又小跑着回去,一无所获,又跑回来……,前前后后数十次之后,他绝望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望着这片要命的荒漠。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铁根柱和许雪莲像是无所察觉一样,互相搀扶着仍旧一处一处地找着,空旷的荒漠中寥落的星辰下只回荡着:“铁蛋……铁蛋……” 又是一天一夜,许雪莲已丧失了理智,变得有点神志不清,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黄沙,铁根柱搀扶着她坐在车上,她又跳下,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着,嘴里喃喃自语:“我要等铁蛋回来,我要等铁蛋回来” 铁根柱虽然也痛苦,但心智还算清醒,他想着如果继续这样找的话,别说找不到铁蛋,他们二人可能也会丧命于此,最好的办法是先回孟西村安顿下来,找一些熟悉这里环境的人一块来找,但转念一想,这荒郊野外的,如果铁蛋尚且还活着,那时候估计也饿死了,铁根柱的心底有两个矛盾的声音在争吵。 这揪心的痛啊!他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现在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双膝跪在这黄土上,眼望苍穹,希望上天给他选择一条路! 就在这时,许雪莲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吵嚷着:“赶快回去,我要回去给铁蛋做饭”,说着自己驾着车向前驶去,铁根柱一路小跑着追去…… 铁根柱知道许雪莲这下疯了,铁蛋就是她的命、她的魂、她的一切。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现” 铁根柱往烟袋里添了点烟丝,擦亮一根火柴,‘呲’的一声,昏黄的火光照亮了他黑漆漆的脸,他颤抖着手点燃烟丝,抽了一口,忍不住抬眼问坐在炕边的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这说的是啥意思?” “彼岸花”,老者不紧不慢地说道。 “彼岸花?”铁根柱不明白彼岸花又是什么花,难道铁蛋消失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的‘红花……像火’就是彼岸花? “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生生相错”,老者又不紧不慢地说道。 “荒漠中怎么会有彼岸花?”铁根柱又有些不明白。 “五年前有过一例,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老者颤抖着嘴唇欲言又止,昏黄的油灯照着他浑浊的老眼,只见他缓了缓继续说道:“总之那是一种特别美丽的花,美丽的像朝阳,美丽的像少女……”,言语之中充满了向往与迷恋。 铁根柱问:“您的意思是铁蛋根本就找不回来了?” 老者说:“被彼岸花召唤去的人都是受过上帝恩泽的,铁蛋是幸福的” 铁根柱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但愿铁蛋是幸福的!” 老者是孟西村年龄最大的老人,大约有一百二十多岁,他自己也不记得了,虽然枯瘦如柴皮包骨头,但精神矍铄,行走如风,他自称已窥破三界的奥秘,经常与仙人对话,境界已达到羽化的状态,每年一次闭门冥想,不饮不食不语不作达一月之久,于是村里人称他为“半仙人”,他又是村里祭祀的主持者。 铁根柱用一根羊腿换得与半仙人咨询半天的机会,最后得到的答案是“铁蛋是幸福的”,他忽而觉得心里一下子敞亮了许多,连走路都一扫往日低迷颓废心事重重的衰样儿,离开半仙人的家,他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了家。 刚进门就看到许雪莲提着食篮从外面萎靡不振地往回走,铁根柱知道,她这又是到那片荒漠去祭奠铁蛋去了,几乎每个月去一次,自从铁蛋丢了后,许雪莲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而且记性出奇的不好,有几次差点走丢了。 铁根柱摇了摇头,心里想:“这样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许雪莲像是没有看到铁根柱一样,径直走向里屋,打开食盒往里面装熟食,整理完毕后,又急冲冲地往外走,铁根柱一把拉住她,抢下她手里的食篮,许雪莲像小孩子一样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铁根柱觉得本来挺好的心情一下子被许雪莲搅乱了,他提了烟袋到门外的石砚台上抽烟去了。 日暮西斜,晚风和畅。墙外白杨树的叶子无风自坠,飘零如浮萍,村里慢慢升起了炊烟,各家各户都在准备晚饭了,偶尔有一两声犬吠,但声音越来越远。屋里的许雪莲也不哭了,之后是长时间的宁静,宁静的仿佛连空气都要凝固了,铁根柱害怕这样的宁静,因为越是这样他就越能够真真实实地想到以前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每当自己晚上回来的时候,总是趴在腿上问一些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那时候的生活是有色彩的,虽然日子仍旧穷苦,但是有盼头,盼着铁蛋身体结结实实茁壮成长健康快乐,可是现在铁根柱觉得每一天都在煎熬,每一天都很绝望,绝望到令人窒息。 第三章 再造一个? 铁根柱又想起了白天和半仙人的对话…… 铁根柱问:“铁蛋丢了,我找了半年了,是不是永远就找不到了?” 半仙人答:“被彼岸花招去的人只能活在记忆里” 铁根柱问:“彼岸花为什么不招其他人,偏偏是我家铁蛋,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半仙人笑而答曰:“你错了,能够看到彼岸花并被招去的人都是幸福的” 铁根柱又问:“可是没了铁蛋我的生活就没有了希望” 半仙人微眯着眼睛,仿佛已臻仙境,良久之后动了动嘴唇,一字一句很费力地说道:“希望是创造出来的!” 铁根柱有些迷惑继续问:“怎么创造?” 半仙人答:“再生一个!” 铁根柱笑了,笑的有些勉强,不好意思地问:“我都这个年龄了,还有这个能力吗?” 这回半仙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笑而不语,铁根柱心里没底,也跟着傻笑,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他从来也没想过这事。 半仙人看出了他的囧态,沉吟着道:“这也是目前能解决你的问题唯一的法子” 铁根柱像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年轻的小伙子一样,脸上热辣辣的,“那我回去试试罢” 夜色已落下帷幕,晚饭草草吃了点就睡下,许雪莲睡得较沉,铁根柱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看着沉沉的屋顶梁柱,心里像有一块重铅压着,让他呼吸困难。 日子总是像流水一般流逝,没有波澜,铁根柱见村里人养猪生猪仔,然后到县里去卖,能挣不少钱,于是他也养了一头,除了想挣点钱,也算是生活中的另外一种乐趣吧。 就这样一直过了半年,某一天的午后,许雪莲哇哇吐个不停,铁根柱以为她吃什么吃坏肚子了,但是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到了医院经医生诊断说许雪莲怀孕了,铁根柱如在梦中,他狠狠地在自己胳膊上咬了一口,确定并不是在梦中,铁根柱问医生会不会是误诊,医生白了他一眼,把他带到一个仪器的旁边指着一团黑乎乎蠕动的东西说“高科技是不会骗人的,你自己看看” 铁根柱就傻了吧唧地趴到了机器上。 铁根柱左瞧瞧右瞧瞧,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和孩子联系到一块儿,他记得许雪莲怀铁蛋时只是去乡卫生所检查了一下,然后那个医生就对铁根柱说:“回去等待儿子出生吧!”,接下来的日子他就看着许雪莲的肚子越来越大,于某一天的夜里,许雪莲肚子撕心裂肺的痛,铁根柱就把村里的接生婆叫来,然后铁蛋就出生了,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 铁根柱指着仪器问医生:“能不能看出来是男娃还是女娃?” 医生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从外太空来的傻帽一样,不耐烦地说:“只能看出是个孩子,男孩女孩不确定” 铁根柱用力地拍打着仪器:“这高科技连男娃女娃都看不出来?” 那个医生怕他把仪器拍坏,急忙拉住了他:“回去等好消息去吧,现在男孩女孩都一样” 回到家,许雪莲的脸上也有了难得的笑容。铁根柱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整天休息,什么也不用做,等待我们孩子的出生” 许雪莲又回到了怀铁蛋时被娇宠的日子,铁根柱每天和颜悦色毕恭毕敬,事事顺着她,她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可是过了两个月,她的肚子一点起色也没有,有一天,铁根柱摸着她的肚子说:“好像没反应呢!” 许雪莲也有些奇怪,就说:“怀铁蛋的那会儿,每天都觉得他在我肚子里闹腾” 铁根柱把耳朵贴在她肚上听了听,许雪莲一把推开他:“我都感觉不到,你能听出个啥?” 铁根柱说:“要不明天再去医院检查检查?” 许雪莲有些心疼地说:“还是再等等吧,去一次挺贵的”,末了,她以极低的声音怯怯地说:“我感觉好像没怀上……”,说完有些悲伤。 铁根柱也早有预感,长叹了一口气,安慰着老婆:“没怀上就没怀上吧,可能铁家在我一代真的就绝后了” 许雪莲听出了他对命运的无奈,眼睛里湿湿的,感觉对不起整个铁家。 这件事就暂时不被列入日程,许雪莲又回到了以往忙碌的日子,也许就是穷苦人的命,她喜欢忙碌,每天坐着反而觉得浑身不舒服。 又过了一个月,某一天夜里睡觉之前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起来许雪莲的肚子大的像一个球一样,她先是有点害怕,不论是自己经历还是听别人说,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怀孩子的方式,但是她又有些喜悦,她终于对得起老铁家了。 从经历希望---失望----希望,铁根柱的内心经历了冰火两重天,但是他也没有见过婴儿一夜之间突然能长这么大,他虽然心里不踏实,但还是满心欢喜,因为毕竟是他铁家的后代。 这之后的日子许雪莲可就难受了,不像其他婴儿安安稳稳的母亲的肚子里吃了睡睡了吃,许雪莲肚子的家伙每天除了吃和睡还要做剧烈的运动,许雪莲老是感觉这个家伙随时都会从她的嘴巴里飞出来,有时,她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明明觉得马上就要生了,接生婆都随时待命了,可过一会儿又烟消云散了,如此反复数次把许雪莲折腾个半死。 许雪莲每次都被折磨的满头大汗,她指着自己的肚子问铁根柱:“这到底是一个什么玩意儿,好像是想要我的命!” 铁根柱了解她的痛楚,只有不断安慰。 第四章 铁二蛋来了! 连续折腾了一个多月,许雪莲终于要生了。 她斩钉截铁地告诉铁根柱:“一定是个男娃!”,女人在这方面的感觉是准确的,铁根柱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想,“如果是个男娃,该叫什么名字?”,由于文化水平有限,他实在想不出来。晚上他在茅坑里拉屎的时候,伴随着刺鼻的异味,忽然灵光一现“就叫铁二蛋!”,他兴冲冲地手提着裤子跑回家告诉许雪莲这一重大消息…… 第二天,铁二蛋就出生了! 铁二蛋出生的时候没有什么瑞气笼罩神光充盈产房巨蛇盘于梁柱等等之类奇异的现象,平凡的连一丝风一丝雨都没有,所以纵观历史,铁二蛋绝对和伟人沾不上任何的边,他出生的时候,恰好猪圈里的老母猪正好也在临盆,二蛋呱呱坠地的十分钟后,老母猪憋足最后一口气,一连生下七八个小猪仔,所以二蛋的爹刚刚忙完家里的,就慌不迭地跑到猪圈帮老母猪接生。 铁二蛋刚出生的时候,并不像其他小孩一样‘哇’的一声哭出来,而是咧着嘴在轻蔑地笑,仿佛在嘲笑这个世界,二蛋的爹妈吓的好几天吃不下饭,但是又不敢问村里人,生怕大家说铁根柱家生下一个怪物,但是铁二蛋在襁褓里成长的时候也并未表现出“怪物”的特性,除了吃就是睡,但就是从来都不哭,铁根柱和许雪莲有些担心,那有刚出生的小孩不哭的? 铁二蛋就是不哭,不论是半夜饿醒或者是屎尿一裤裆,他的嘴角永远上扬,仿佛根本不把这些当回事儿,他感兴趣的是铁根柱的烟袋和墙角打猎用的弓弩,因为他看这两样的眼神会散发出小小的亮光,铁根柱心里想:“这孩子就这点出息吗?”,他眉头皱了皱把烟袋和弓弩都收起来,然后铁二蛋就不吃不喝玩绝食,铁根柱又把眉头皱了皱,只好把收起的烟袋和弓弩又拿出来。 由于生活贫苦,许雪莲奶水并不能够满足对铁二蛋的供给,铁二蛋消耗极大,许雪莲有些人形憔悴的样子,铁根柱提着弓弩到后山打几只野鸡回来给她炖汤喝,没想到许雪莲还没有喝,铁二蛋细嫩的小手端起汤就喝,铁根柱和许雪莲一时傻了眼。 许雪莲摇着头笑了笑说:“跟铁蛋完全不一样,铁二蛋像只小狼一样” 这只“小狼”在襁褓中时就不安分,经常观察着外面的世间并作出一些奇怪的反应,当窗外的光线透过窗纸照在他那双微眯成一条线的眼睛时,他的嘴角上扬,用胖嘟嘟的小手指着院里的老母鸡,然后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嘴唇,许雪莲不明所以,以为铁二蛋对动物很感兴趣,指着院落里蹦蹦跳跳的老母鸡对铁二蛋说:“这是鸡,人类的好朋友!”,铁二蛋把头别过去,不再看她。 铁二蛋小狼的本性在一岁的时候就表露无遗----狂野而贪婪,冒险而刺激。 铁二蛋一岁的时候就能走路了,能走路没几天就学会了跑,在院落里小跑,小跑着追逐老母鸡,直到把老母鸡追的气喘吁吁嗝屁身亡他才停下来,当晚他就喝到了美味的鸡汤吃到香碰碰的鸡肉,他的眼睛又眯成一条线,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铁根柱想了想对许雪莲说:“你说,好端端的一只鸡,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许雪莲挠着头想了想,“解剖的时候发现鸡的心脏都炸了,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可怕的东西?”铁根柱睁大了眼睛 “没错”许雪莲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 “你说,鸡能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铁根柱疑惑着问 许雪莲白了他一眼,“这谁能知道呀?你问死去的老母鸡去”,然后又去忙别的了,也没再理会他。 铁根柱又把铁二蛋吃剩的鸡爪咀嚼了半天,怕他啃不干净将部分肉残留在上面,他把骨头都嚼碎了,心里在想:“会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而这时,铁二蛋早已“酒足饭饱”呼呼而睡了,他虽然现在还不能说话,但绝对能听得懂人话,自从那只老母鸡被自己追死以后,整个上午他就听到铁根柱和许雪莲在讨论鸡的死因,说实话,他都快烦死了,如果能说话,他一定告诉他们:“鸡是被我搞死的,怎么样?死因明确了吧,可以吃了吗?” 铁二蛋在大半年前就盯上了这只老母鸡,通过观察它经常性的行动基本上掌握了它的生活规律,每天上午在阳光最好的时候出窝象征性的溜达两圈然后就又回到窝里休息了,下午除了出来吃一次食槽里的稻米基本上就待在窝里,铁二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脑容量很小,其他更高级的东西他也分析不出来,当掌握了老母鸡基本的行动轨迹之后,铁二蛋就在谋划着一场行动,这一行动原本计划在两岁或者三岁的时候执行,没想到自己一岁的时候就能够小跑了,这对于铁二蛋来说简直是欣喜若狂的事情,于是,在某一风和丽日的下午,吃饱喝足又睡了一觉,当一切准备妥当以后他就等老母鸡出来吃东西,当老母鸡终于迈着慵慵懒懒的步伐走出来的时候,铁二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鸡窝给堵上,老母鸡返头瞥了他一眼以为这小兔崽子要干什么不要脸的事,只见铁二蛋在咧着嘴笑,笑的有些阴险奸诈,老母鸡见他没有更大的动作,心安理得的去享受食槽里的稻米,它一边吃一边盯着蹲在鸡窝边的傻逼铁二蛋,它觉得那是一种享受,那是一种鸡类难以名状的喜悦,那天它吃的那个饱啊,后来感觉双腿都难以支撑整个身子,它抬头看了一眼日光,觉得是那么的眩晕,就在它迷迷糊糊的时候,它感觉那个傻逼铁二蛋在一步一步地冲自己走来,嘴上依旧是阴险冷漠的微笑,它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于是撒开腿拼命的跑啊跑,跑啊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那个阴险的傻逼一直阴魂不散地追着,它感觉它的心脏在迅速的膨胀---膨胀---膨胀,这种膨胀是它无法控制的,某一刻,它感觉到心脏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了,后来再也没有力气了,一头栽倒在地上,那天的日光是那么的浓那么的烈那么的烫,日光下面那个阴险的家伙手叉着腰在哈哈大笑,老母鸡到死都没有搞清楚那个傻逼疯了似的追死自己究竟要干嘛。 第五章 铁二蛋的耻辱! 后半夜,铁二蛋感觉被子里shi漉漉的,他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不想睁眼睛不想起来不想换ku子,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一个气流冲破他的喉咙而出,环绕着整个屋子,“爹,我尿炕了……尿炕了” 铁根柱mo索着点上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只见铁二蛋睡得正酣,揭开被子,温热的尿骚气扑面而至,铁根柱并不关心这些,铁二蛋尿炕那是家常便饭,最重要的是他刚才分明听到有人喊他“爹”。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亲切的呼唤! 铁根柱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二蛋会说话了”,他惊喜交集,也不去管铁二蛋屁.股下面shi漉漉的被褥,他捏了捏二蛋rou嘟嘟的小脸蛋,二蛋shen.出舌头舔了舔zui唇,翻了个身以作为回应,眼睛都没睁,又继续呼呼而睡。 铁根柱心情高兴,又用手轻轻地捏了捏铁二蛋的小屁.股,没想到‘噗’的一声,一股莫名的气体自二蛋圆鼓鼓的小屁.股里如yuanzidan爆炸般迸射而出,铁根柱面带微笑的脸庞完全在其攻击范围之内,那一刻,铁根柱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经过袭击后的鼻孔仿佛完全没有了知觉,只有扎心似的反胃,转而一想,晚上的整只鸡几乎都被二蛋吃了,理所应当这样。 第二天醒来,铁二蛋还是不会说话,铁根柱有点急了,“昨晚明明听到二蛋喊我爹来着”,许雪莲白了他一眼,“你不记得啦,铁蛋当时几岁说的话?” 铁根柱抽了一袋烟,“铁蛋说话早,一岁半吧,我记得” 许雪莲“嗯”了一声,又想起铁蛋来,她用手比划了下,“如果铁蛋还在的话,应该有这么高了吧”,说完眼角有泪珠沁出。 铁根柱没有答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答。 铁二蛋怔怔地坐在炕上,用奇怪的眼神看看铁根柱又看看许雪莲,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苦于上天还没有给他说话的能力,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屋顶,许雪莲问铁根柱:“你说二蛋想干啥?” 铁根柱说:“他说他想上天” 铁二蛋摇了摇头,不想再和他们比划了,所有的一切还是等自己会说话后再干吧,他心里这样想着。 对于铁根柱和许雪莲的对话,他完全听得懂,他也知道在他来到这个家之前有一位叫铁蛋的存在过,后来为什么不在了,他不知道,从此,在他的心里“铁蛋”这个名字像生根发芽一样,他发誓他一定要找到这个名叫“铁蛋”的孩子,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铁二蛋在三岁的时候终于能说话了,他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是:“哈哈哈,能说话真他么好,憋死老子了!”,在同龄人当中,铁二蛋属于说话比较晚的了,不能说话给他带来最大的苦恼就是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他玩,尽管铁二蛋低声下气地试图去讨好村里和自己差不多大经常一块玩的那几个小朋友,但是人家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他,最让铁二蛋闹心的是他们竟然当着二蛋的面解开ku子拉出小豆荚朝他尿尿,五个小孩围成一圈将铁二蛋围在中间,其中有一个块头明显比其他四个孩子大一圈的边尿边说:“真他么傻逼,这么大了竟然不会说话,外来户都是傻子!” “对,都是傻子!”一个上身穿着白色上衣,在五个人中还算干净的小孩呼应着,他叫李小云,长得比较羸弱,但是个子比铁二蛋要高。 “傻子!”另外三个小朋友齐声说,一个剃着光头,叫杨铁头,一个长着一双sanjiao眼的叫福蛋,另一个手里拿着一条草绳的叫阿牛。 最先说话的是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叫张雷的小孩,大家都叫他“雷哥”,无疑,他是这几个小朋友中的老大,张雷的脸黑乎乎的,手脏兮兮的,鼻涕流到zui里他随手一抹,然后在他旁边的另一个小朋友的上衣上擦了擦,嬉皮笑脸地说“帮大哥擦一下”,那个小朋友正欢天喜地手握着小豆荚准备对铁二蛋实施下一轮的进攻,没想到早上刚穿的白色上衣上面居然多了一块巴掌大的黑渍,他的进攻信心彻底熄灭了,蹲下身子小声抽泣,边抽泣边看看张雷。 张雷像张飞似的哈哈大笑,一把拉起他,“你晚上来我家,让我爹帮你洗!” 李小云点了点头,不哭了,又站起来想找回刚才的雄风,可是由于刚才的抽泣,憋了好久的一泡尿硬生生的撒在自己的ku裆里了,李小云又不高兴了,zuiba一瘪想要哭出来。 福蛋sanjiao眼一翻,有些不耐烦,“你到后面观战吧,一点用都没有” 李小云手提着shi漉漉的ku子,蹦蹦跳跳地退后,坐在一小土堆上眼睛巴巴地看着眼前的战斗场面。 杨铁头看着铁二蛋,“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能说话的话,就不要怪我们机枪不长眼了”,然后他们几个就哈哈大笑。 铁二蛋就那么定定的站在那里,听着他们对自己的嘲讽,他紧紧地咬着zui唇,小小的眼睛里充满怒火,他慢慢地把拳头攥紧,抬起头,头顶上好像有万千魔鬼一起对着他大笑,他的头昏沉沉的,最后他的眼里只有眩晕的日光,模糊,再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他们都走了,只留下这个偌大的世界和孤单的他,他的上身shishi的,脸上及zuiba上沾的都是泥土,铁二蛋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站起身,又咬紧了zui唇,直到zui边有鲜血流出。 他暗暗地发誓,一定要打败这几个狂妄的家伙! 铁二蛋受欺负的事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他只是默默的记在心里,任由它溃烂腐臭,几个月后在同样的地方,铁二蛋孤独地站在夕阳下,落日的余晖将他瘦弱的身影拉的很长,他望着远山最后的那点绯hong,举起右拳,用力地击在脚下的一块石头上,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疼痛马上由他的手关节传遍全身,他紧紧地咬着zui唇,坚定地看着远方。 第六章 发誓要报仇 远山的绯红终于下去,只剩下他手指尖的殷红,黑暗慢慢将他的身体吞没,旷野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铁二蛋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他希望自己快点能说话,快点长大,最好能长得比张雷还大。 那段时间,铁二蛋是孤独的,爹妈忙,没时间关心他的成长,他只有一个人来面对所有的孤独,于是他学会了爬树,爬整个村子里最高的树;捅马蜂窝,村子里只要发现的马蜂窝几乎都被他给端掉了,当然马蜂也不是好惹的,他经常头上、身上、脚上都是被蛰的大包、中包、小包,整个人像个小怪物一般,然而他并不在乎这些,还是义无反顾地与马蜂为敌,与孤独为敌。 铁二蛋终于能说话了,他觉得这件事情挺突然的,昨天夜里吃完晚饭他憋足一口气,试着将气流通过喉咙再通过嘴唇转变成人能听懂的话语,然而他憋得那口气最终却从身体下面转变成一个屁跑了,二蛋有些苦恼,可是没想到今天早上一股暖暖的气流直冲咽喉就要破口而出,二蛋怕这股气流把自己嘴巴撞坏,赶紧张开嘴,于是就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他环顾四周,当确定那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后,他欣喜异常,紧接着就又来了一句“哈哈哈,能说话真他么好,憋死老子了!”,这是铁二蛋说的第一句完整的人话,他闭着眼睛回味了一遍,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好听了,不像张雷破锣似的嗓音,阿牛像野牛般的嚎叫,李小云像女人在讲话…… 铁二蛋仔细的回味完自己动听的声音,就想到了李小云,他要从李小云身上找突破口,这是他早就想好的策略,李小云胆小怕事窝囊废的性格铁二蛋已经关注很久了,只是苦于自己不能和他交流,要打入张雷的团队,恐怕李小云就是那块最短的板,铁二蛋的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从蒸笼里拿了一根煮熟的玉米,看着金黄的玉米粒,他真想咬一口,可是他忍住了,他快步走出门去。 李小云家的前面有一道沟渠,每当下完雨的时候,沟渠里聚集着好多的雨水,李小云最开心的事就是拿着瓶瓶罐罐去沟渠里装满水,然后跑到墙后的土堆旁和泥捏泥人,李小云撅着小屁股吭哧吭哧干的热火朝天,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调,他捏了五个泥人并排放着,左瞧瞧右瞧瞧,然后偷偷地傻笑,浑然不觉铁二蛋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了。 铁二蛋故意咳嗽了一声,李小云回头一看,吓了一跳,继而眯着眼,“傻逼,你怎么在这里?” 铁二蛋没理他,坐在他面前的土堆上,用手指着自己,“老子是有名字的,老子叫铁二蛋!” 李小云又吃了一惊,用脏兮兮的手擦了一下鼻子,顿时小小的鼻梁爬满了泥垢,然而他眼里闪着光,“你会说话了?” 铁二蛋点点头,把手深入了鼓囊囊的怀里,李小云眼睛很尖,当发现铁二蛋这一细小的动作后,往后挪了挪身子,站起来,像兔子似的撒腿就跑,铁二蛋见状,不由分说拔腿便追,只三五个起落,李小云便被铁二蛋摁在身下。 “上次那个事都是他们干的,我都没参与,你也看到了”,李小云快要哭出来了 “老子知道你没参与”,铁二蛋还是死死地摁着李小云 “那你想干什么?”,李小云一边挣扎一边说 铁二蛋放开李小云,站起身,从怀里掏出玉米,“我本来想给你吃这个……” 李小云看着铁二蛋手中的玉米,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把目光从玉米上移开,拍了拍身上的土,“你怎么这么好心?” 铁二蛋知道他想吃了,只是不确定吃了玉米需要他干什么,所以一直在犹疑。 “我也喜欢捏泥人”,铁二蛋知道这是他拉近与李小云距离的最好方式。 果然,李小云笑的很开心,他张嘴的时候,铁二蛋能清楚地看到他嘴里的牙都没长全,李小云主动过来拉铁二蛋的手,“走,我们一起捏泥人去” 两个人在泥潭里嘻嘻哈哈很开心。 “你捏的那五个泥人是谁?”,铁二蛋问李小云 “张雷大哥,杨铁头,福蛋,阿牛和我”,李小云回答道 “能不能把我也加进去?”,铁二蛋又问 李小云摇了摇头,“这事我拿不了主意,得问张雷哥” 铁二蛋狠狠地将拳头打在泥浆上,心里想,“又是这个张雷,不把张雷搞定,这帮小兄弟根本不会接纳自己” 铁二蛋想了想,又问李小云,“那张雷大哥平时喜欢什么呀?” 李小云用手挠着头想了一会儿,“张雷大哥说他喜欢女人和钱,他说他以后想要好多好多女人和好多好多钱” 然后李小云把嘴贴在铁二蛋的耳边,悄声说:“张雷大哥说他搞过女人……” 铁二蛋仔细琢磨了下,虽然张雷喜欢女人和钱,但这两样他又没有,所以他放弃了用这两样东西去讨好张雷。 “那他有什么害怕的吗?”,铁二蛋打算另辟蹊径 “蛇”,李小云脱口而出 “蛇?”,铁二蛋睁大了眼睛,表示不解 李小云大口大口地啃着铁二蛋给他的玉米,满嘴都是玉米粒,他想说但说不了话,他勉强吞下最后一口,打着饱嗝,擦了擦嘴,放了一个响亮的臭屁,这才对铁二蛋说:“对呀,你不知道吗?他在两岁的时候,有一回中午睡午觉,你猜怎么了?”,说完李小云自己捂着嘴在笑。 “怎么了?”,铁二蛋问 “有一条毒蛇钻进了他的被窝……”,李小云边说边用手指比划着蛇的窜动 听到这,铁二蛋也吓了一跳,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但瞬间恢复常态,因为他更好奇毒蛇钻进张雷的被窝后的事。 “后来呢?”,铁二蛋忍不住问 “后来那条蛇在他的被窝里睡着啦,他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李小云说完哈哈大笑 这结局与铁二蛋期待的完全不一样,在他看来,那条蛇不应该睡着,应该狠狠地咬张雷几口。 李小云继续说,“但是却把张雷吓了个半死,他醒来后哇哇大哭,最后把那条蛇给吓跑了” 铁二蛋表示不信,“张雷那么坏,那条蛇就没咬他一口?” 李小云毕竟吃了铁二蛋的东西,见他说张雷的坏话,也不反驳,只是说,“张雷哥也就有那么一点点坏,也不是很坏” 铁二蛋又攥紧了拳头,朝空中挥了挥,“我一定能打败张雷!” 李小云这才意识到透露了天机,只见他紧紧地拽着铁二蛋的衣角用哀求的语气说:“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张雷大哥会打死我的” 铁二蛋给了他一个神秘的微笑,扬长而去。 第七章 一条小红蛇 铁二蛋回到家就在考虑蛇的来源,他要战胜张雷,只有从“蛇”这方面入手,论力量论个头,他都不是张雷的对手,每次想到张雷蔑视自己的那种眼神,他都恨不得双手带钩cha入张雷的身体将他撕个粉碎,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午后,被张雷及其他小坏蛋尿在脸上的那种耻辱,这种耻辱在他幼小的心里成为挥之不去的yin影,wuye经常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张雷他们yin险的笑容,所以铁二蛋意志坚定地要对张雷进行“复仇”。 铁二蛋见过蛇,他自己都害怕,那是铁根柱在田里打死的,带回来给铁二蛋玩,铁二蛋吓得一把丢在地上,小手抖了好几天,从此铁二蛋再也没有碰过一次蛇,即使听到关于蛇的事他都觉得异常的恶心。 铁二蛋小小年纪第一次觉得人生真可笑,为了复仇,他甚至觉得蛇其实一点都不恶心,恶心的是人,是那些欺负别人的人,他在骨子里憎恨这些人! 但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难题是:去哪里弄蛇去?如果去捉的话万一被咬了怎么办?铁二蛋听过村里一个青年壮小伙在割草的时候被蛇在手指头上咬了一个小口,当时只觉得指头又麻又痒的,但是不疼,他也就没在意,晚上回去喝了点酒,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身体已僵硬……,当然这些都是铁根柱回来说的,当时二蛋听了觉得蛇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傍晚,趁铁根柱饭后乘凉抽烟的时候,二蛋缠着他讲了许多民间关于捕蛇的方法,他把每种方法在脑子里进行比对,然后选择适合自己的,铁根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问“二蛋,你不是最害怕蛇吗?打听这些干什么?” 铁二蛋zui角一扬,笑的有些勉强,“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蛇啦” 翌日,他很早起来,背了个竹筐就到了后山,听村里人说这一带蛇最多,晨间的露水还没有完全tui.去,骄阳已火辣辣地炙烤着这片土地,铁二蛋选了一片比较空旷的沙石之路,路两旁是茂密的草丛,他取下背上的竹筐,从兜里摸出两只活的小青蛙,然后用细线将青蛙拴在竹筐里,竹筐只露一个通风的口,而这个通风的口上又系着另外的一个细线,这条细线直通不远处密密的草丛,草丛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竹筐,铁二蛋蜷伏在草丛里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竹筐里的动静,两只小青蛙在竹筐里挣扎乱跳企图挣脱束缚,“呱呱”之声听来令人可怜。 太阳当空,地面有些发烫,在这样的天气里,整个后山空无人影,只有草丛里不知名的昆虫发出寥落疲惫的叫声,天地之间一切生物都进入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 然而,这正是一天之中蛇出没的最佳时机!铁二蛋感觉自己眼皮异常沉重,只要一闭上定能睡三天三夜,他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的咬了一口,顿觉头脑里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竹筐以及周围的动静,然而,偶然有一两只蝴蝶停在竹筐的边缘处逗留片刻,然后煽动着翅膀飞向远处的浓荫,之后就再无一点儿动静! 炎热的中午已经过去,别说是蛇,连只蚂蚁他都没看到,铁二蛋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想法……。 竹筐里的两只小青蛙奄奄一息,动都不愿再动一下,铁二蛋手里的细线也慢慢松了下来,眼看着日已西斜,草丛中已有冷风吹动,铁二蛋整整一天保持着同一种蜷伏的姿势,他太困了,他太累了,他感觉到脸皮都有些灼灼生疼,他放弃了今天的任务,然而,就在他准备收线的时候,他突然看到长久未有动静的竹筐里突然有了响动,两只快要死掉的小青蛙不知那来的力气拼命的跳动,带动整个竹筐左右晃动,铁二蛋觉得很有意思,他就蹲在那里继续看。 远处,不知从何方向吹来的风将密密的草丛吹成一道波浪,就在这道波浪刚下去的时候,在草丛边上两块石头的中间窜出一条小红蛇,身体只有半尺多长,头上有一个大rou瘤,身上长着红色的鳞纹,非常耀目,两颗突出头颅的眼睛滑溜溜地盯着前方的竹筐,竹筐里的小青蛙感受到大敌临近,拼了命的在挣扎,小红蛇窜到竹筐的通风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铁二蛋的心也咯噔一下,难道它发现这是个圈套?然而,鲜美的食物就在眼前,谁能抵得了这样的youhuo?终于整个蛇身钻进了竹筐,原本以为可以享受到口的美味,然而随着铁二蛋的手一抖,竹筐的通风口已完全封闭,这回在竹筐里挣扎的不是小青蛙,而是小红蛇。 铁二蛋兴冲冲地跑到竹筐边,透过竹筐的缝隙他清楚的看到小红蛇惊恐的眼神,来回一阵挣扎无济于事,小红蛇发出像小孩哭声一样的声音,凄楚悲凉,恍惚之间,铁二蛋心里觉得很难过,他好想抓破自己的喉咙,撕碎自己的每一寸皮肤,一阵清风吹过耳畔,他神志渐清,心里在想,“如果把这条蛇放在张雷的ku裆里,会不会把他的小**当成小青蛙咬掉,嘻嘻”他忍不住偷偷地捂着zui在笑。 铁二蛋背着竹筐回家,满载而归,内心狂喜,他可以想象到张雷被吓得屁.股尿流,趴在地上就像一条小狗一样,如果有机会,他也想在张雷的脸上尿一泡,让他也尝尝被羞辱是什么滋味。铁二蛋透过竹筐细密的缝隙往里看了一眼,小红蛇把两只小青蛙吃了以后稍微安稳了些,盘曲成一团似乎睡着了。 傍晚的风柔和的像母亲般的呵护,铁二蛋大大地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他觉得简直惬意极了,远处村子里已点起了灯,点点灯光,比屋连甍,已然一片万家灯火,铁二蛋从来没有在晚上仔细看过孟西村,现在看来,地上的灯光与远处的星光交相辉映,也不知是灯光还是星光绵延无qun尽。 第八章 竟然抓着一大活宝贝 夜路黑暗,地面崎岖,走了许久,似乎没有尽头,铁二蛋有些慌了,毕竟他才只有四岁,一个小孩子孤身一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里行走,如果没有一定的胆量是绝难办到的,铁二蛋是有胆量的,他现在虽然有点慌,但并没有乱,他目视着前方,发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实,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他刚才走过的地方,因为旁边的两个佝偻的老树是这条路上非常显明的标志,他已经两次经过这两颗老树,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原地打转。 山里的冷风拂过面颊,他的心在发冷,但额头上却直冒冷汗,夜间出没的蝙蝠突然扑棱棱地从头顶飞过,铁二蛋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鼻子里满是腐臭的味道,他有点恶心,迎着风大口大口在呕吐。 铁二蛋从来没有害怕过,即使面对张雷等人的羞辱,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现在,他真的怕了,因为他不知道潜藏在黑暗深处的到底是什么,正是这种未知的东西让他异常恐惧。铁二蛋心里想:“这下估计完蛋了,我才四岁啊,连个媳妇都没娶,难道小命就要丢在这里吗?” 铁二蛋不断地在问自己:“我究竟干了什么亏心的事?”,仔细想了半天,没想出来,突然想到铁根柱和许雪莲,“难道是爹娘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惩罚落在我的头上了?”,越想越乱,越乱头就越疼,他觉得他小小的头颅里好像有万千蚂蚁在奔跑在乱窜在纵横交错在排兵布阵,夜色逐渐模糊,他的意识也在逐渐模糊,他感觉他的身体在急速的坠落……坠落。 前后左右都是无尽的黑暗,他绝望了,他不知道一个四岁的孩子该用一种怎样的姿态来面对绝望,他想要大喊,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嘴巴就那样一直张着,希望有一个行夜路的人能看到自己的无助,过来救救自己,此时的他像大海中的浮萍像风雨中的弱草。 正当他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的时候,眼睛里忽然来了一道红色的光,那么突兀,那么阳光,好像是刺破冰封黑暗的一把利剑,然后二蛋看到一片一片碎裂的东西在眼前下落,说来也怪,铁二蛋突然就清醒了,眼前的一切如初,远处的星光近处的矮树……,铁二蛋站起身,却听到身后有人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这回对二蛋的惊吓不亚于刚才的迷路绝望,铁二蛋快速返头,什么也没有,他故意沉着声喝道:“谁?我已经看到你了,别藏了,出来吧!”,万籁俱寂,无人应答,铁二蛋感到背脊发冷,就在这时,又是一个重重的喷嚏,铁二蛋耳朵灵,这回听清楚了,这声音是来自自己背后的竹筐,难道是小红蛇?他解下竹筐,却发现了一片红光。 铁二蛋既惊讶又诧异,整个竹筐内一片通红,这红光将地面的路照的清晰无比,铁二蛋仿佛于万丈黑暗中看到了希望之光,他死灰似的心又充满了勇气与渴望,同时他也觉得这条小红蛇的神奇,他像是得了宝贝似的惊喜与惊奇,手里提着竹筐向着前方的黑暗走去,像提着一盏灯笼照耀着前方的路,说来也怪,这回没有再走重复的路,穿过一片茂密的庄稼,经过一条碎石子路,铁二蛋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村边贺老五家的灯,灯光将窗纸照的惨白,灯下影影绰绰两个人影在指手画脚,铁二蛋虽然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知道贺老五又在和老婆在吵架,贺老五的老爹是富甲一方的地主,一生兢兢业业积累了无数的财宝,死的时候将所有家产留给了贺老五,可是贺老五却是一心一意的败家,无所事事,无恶不作,无酒不欢,虽然娶了个媳妇,但其实他媳妇早就不想跟他过了,闹了好机会都跑回了娘家,贺老五只好求爷爷告奶奶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去媳妇的娘家写了保证书,自二蛋听说的就已经写过三回保证书了,铁二蛋经过贺老五的门口就要回自己的家,这时只听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贺老五慌不迭地从屋里跑出来,身后一个酒瓶破空飞来,正好砸在了贺老五的后脑勺上,贺老五‘哎呀’一声,破口大骂:“臭老娘们,你想砸死你大爷呀”,屋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也回骂道:“砸死你才好呢,这样我就省心了”,贺老五估计是又喝酒了,在哪里又胡咧咧了几句,铁二蛋终究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件让他触目惊心的事,只见竹筐里的红光像一道波浪一样向着他的脑门飞来,他吓得丢下了竹筐,这些红光却并未消散,在他额头前停留数秒后忽然齐刷刷地钻进他的大脑,铁二蛋吓得蹲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他摸了摸脑门,发觉并无异样,额头上凝聚的两粒汗珠顺着鼻梁流进了他的嘴里,二蛋舔了舔嘴唇,咸咸的有些发涩,再看竹筐里,已是漆黑一片,二蛋不确定这些红光是否会对他的大脑造成伤害,但是他害怕,他竟有些瑟瑟发抖,坐了一会儿,渐渐镇定下来,他将大脑飞速的运转了一周,觉得没什么变化,这才放下心来,提着竹筐回了家。 铁二蛋消失了整整一天,铁根柱和许雪莲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把铁二蛋抚养这么大,别再重蹈铁蛋之覆辙,无疑,铁蛋的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孟西村有百十来户人家,铁根柱挨家挨户问了个遍,都说这天根本没见过铁二蛋,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铁二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破门而入,手里提着个竹筐,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铁根柱和许雪莲自然喜出望外,许雪莲紧紧地抱着铁二蛋,在他脸上连亲了几口,喃喃自语,“命根儿……宝贝儿,跑哪里去了,担心死娘了”。 第九章 灵蛇的传说 铁二蛋被她抱着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把推开许雪莲,在昏暗的灯光下低头往竹筐缝隙里瞄了一眼,故作神秘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铁根柱和许雪莲皆瞪大眼睛先是瞧着铁二蛋,然后又把眼神投向那“神秘”的竹筐,铁二蛋压低声音说道:“今儿抓到一大宝贝,简直神秘难测”,许雪莲这才将灯移向竹筐,灯光将竹筐内照的分为清晰,当许雪莲看清那是一条盘曲的蛇时,吓得‘哇’的一声,手里的灯掉在地上,火苗熄灭,铁根柱划了根火柴重新点上灯,他用力睁大眼睛想看看这条蛇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灯光照耀下,小红蛇通体上下一片一片的红鳞散发着奇异的光彩,铁根柱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时,却发现那蛇也在看着他,头顶上一硕大的肉瘤衬托着两颗圆咕噜噜的大眼睛发出了像小孩子哭闹的声音,铁根柱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心里想,“一定是怪物!一定是怪物!”,铁二蛋笑了笑,说道:“是不是一大活宝贝?” 铁根柱脸色有些凝重,沉思不语。 小红蛇喜欢吃青蛙,于是铁二蛋本来无聊的日子里又多了一活儿-----去河里捉青蛙,后来但凡是青蛙见了铁二蛋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恨不得钻到地缝里,附近河里的青蛙捉完了他就到更远的地方……,小红蛇也越长越大,竹筐里小小的空间似乎都容不下它飞速增长的身体,它也越来越喜欢并依赖铁二蛋,每次饱食后都会发出小孩子似的欢笑声,期间有三次,铁二蛋清楚的记得,小红蛇身体里散发出鲜艳无比的红光,这些红光尽数进入铁二蛋的身体,铁二蛋躲都躲不过,逃都逃不掉,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福是祸。 十余天过后,附近的住户都知道铁二蛋捉到了一条奇怪的蛇,纷纷前来参观,不论男女老少都对铁二蛋有一种崇拜之情,铁二蛋也显得神气十足,小红蛇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前来参观它的人,然后就像小孩似的开怀大笑,在竹筐里欢欣鼓舞,凌空翻身跳跃。 张雷带着他的几个小兄弟远远地在铁二蛋的大门口徘徊,他们想一睹铁二蛋小红蛇的容颜,但又碍于之前对铁二蛋的无礼过分欺凌之处,所以只是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铁二蛋早就瞧见了,此时他的嘴角弯成一条弧线,上扬着下巴,鼻孔里发出冷冷的笑声,但转瞬间,他就远远地朝张雷等人招手示意让他们过来,张雷受宠若惊,扭捏地迈着步子缓缓走来,他后面紧跟着杨铁头、福蛋、阿牛和李小云,铁二蛋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能记住仇恨的人,之前虽然对张雷等人恨得咬牙切齿,但随着时光的推移,这种‘恨’竟然也风淡云轻,铁二蛋第一次隐隐约约觉得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张雷开始有些胆怯,因为他本来就害怕蛇,但是又听说铁二蛋捉到的是一条非常奇特的蛇,所以最终被好奇心驱使,想亲眼看看有何奇特之处,但是他始终不敢靠近竹筐,只是远远地瞅着。 “张雷哥”,铁二蛋喊道 张雷一回头,发现是铁二蛋的声音,一时五味杂陈,但心里还是暖暖的,铁二蛋过来拉着他的手到竹筐前,“你不用害怕,小红蛇在竹筐里,不会出来的”,张雷半信半疑地跟着他到了竹筐前,低下头往竹筐里瞧时,小红蛇瞪大眼睛也在看着他,并发出‘咦’的一声,张雷吓得后退了几步,铁二蛋笑了笑说:“这条蛇会说话”,一来二去,几个小朋友熟识起来,蹲在一起,二蛋添油加醋地给他们讲了如何在后山冒着重重凶险抓蛇的故事,已然把自己刻画成一个小英雄的形象,李小云听得眼冒金星,心驰神往,鼻涕流到嘴里都不知道,到后来也不知是口水还是鼻涕,顺着下巴流下来,杨铁头就蹲在李小云旁边,见他形象如此大煞气氛,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李小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口里鼻里全是土,李小云恼了,站起来像猴子似的骑在了杨铁头的身上,杨铁头毕竟比他强壮,一翻身,李小云又摔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和杨铁头接着干,二人扭打在一块……。 铁二蛋的思路被打断了,不知道往下该怎么胡说八道了。 “然后呢,二蛋哥”张雷眼睛巴巴地看着他,想听他继续吹下去,全然不管杨铁头和李小云的扭打撕扯。 “对呀,之后怎么样了,二蛋哥”,福蛋手托着腮帮子认真地听二蛋讲故事,阿牛傻不愣登的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草绳认真地看着杨铁头和李小云在打架。 铁二蛋简直热泪盈眶,从之前不受待见到现在有人唤他‘二蛋哥’,他的身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铁二蛋简直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本来被杨铁头和李小云搞乱的思绪忽然有了新的灵感,他继续在胡扯…… “蛇妈妈生了七条红蛇,其中六条都死了,就剩下第七条,也是当中最小的一条,有一天,蛇妈妈出去觅食,就剩下小红蛇独自在家,它实在饿极了,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妈妈回来,就偷偷地把头探出了洞口,没想到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两只活蹦乱跳的小青蛙,那可是它最爱吃的……” 杨铁头和李小云打了一会,但是又怕错过好听的故事,双双停手,灰头土脸地蹲在二蛋身边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然后呢?”福蛋问 “然后就被我抓住带回来了”铁二蛋说 “你就不怕它咬你?听说被蛇咬了就活不了了”张雷又问 “不怕,我的身体里有特殊的东西,蛇根本不敢咬我”,铁二蛋继续在吹,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可是张雷他们几个却信了。 于是铁二蛋在他们心里树立起少年英雄的形象,二蛋觉得爽极了。 第十章 蝗虫灾害 那一年,春忙刚结束,禾苗刚刚从松软的土地里冒出个尖儿,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样子,也不知忽然从什么地方刮来一阵风,这风里带有虎啸龙吟之声,其势之大,遮天蔽日,紧接着就是漫天密密麻麻的蝗虫飞袭而来,一时间,田野山村都是成群结队的蝗虫,村民无暇顾及田里的新苗,纷纷关门闭窗以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蝗虫的攻势丝毫未减,除了肆无忌惮地啃噬庄稼,就连村庄附近的草根都洗劫一空,有偷偷溜进农户的蝗虫将老人小孩咬伤,将农畜咬死,所过之处,无一完好,其破坏性之大,为孟西村历史上第一次。据亲眼目睹这次浩劫的老人讲,每一只蝗虫足有小鸡那么大,个个尖牙利齿,身敷坚甲,眼神血红,手段残忍至极。 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事,一时间人心惶惶,不知该如何面对,灾难的阴云集聚在孟西村的上空,仿佛要将孟西村彻底毁灭,没有人知道这场灾难要持续多久,没有人知道下一刻将要面临什么,他们只知道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已然如笼中之鸟,瓮中之鳖般束手无策,有胆大的从门缝中偶然抓到几只蝗虫,扯断触角,丢入火堆中,顿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蝗虫挣扎一下便没了声息,于是有人想到了用火来对付蝗虫,一传十,十传百,人尽皆知,开始的时候,点燃一些草料秸秆,浓烟密布,火光冲天,的确能够吓走一批蝗虫,但是村里蝗虫分布零散,只靠这种办法远远不够,有一天,村里榨油专业户张天宝的老婆慌急慌了地找正在捕捉蝗虫的张天宝,说有成千上万只蝗虫在他们的油坊偷油喝,张天宝手上的青筋条条绽出,提了根扁担就冲向油坊,到了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傻了眼,密密麻麻的蝗虫布满了整个油坊,其中刚榨出来满满十大缸油已见底,张天宝挥动着扁担一顿乱打,可失去的油永远回不来了,后来终于没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可是他一年来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炼出来的油,以此养家糊口,如今却被可恶的蝗虫付之一炬,张天宝哪能不伤心?等村民们赶来帮他将油坊里的蝗虫或者打死或者打跑,那些死了的蝗虫尸体铺在地上足足有一个茶杯那样厚,张天宝眼睛血红,将地上死了的蝗虫尸体放在嘴里咔嚓咔嚓咬碎,又狠狠地唾在地上,他老婆以为他发疯,过来拉住了他。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村里的蝗虫越来越少了,但是田野里的还是很多,每天有人去自家的田里去捉蝗虫,可哪能捉得完呢? 村民们欲哭无泪,想要知道上苍对他们的这场惩罚什么时候结束,于是纷纷去找早已窥破三界奥秘的半仙人,半仙人一年四季都住在一个简陋的草屋里,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大家围坐火炉边闲话家常,半仙人却安然地坐在自己的草屋里,毫发无损,于是大家真的相信半仙人仙风道骨,已臻仙境。 此时,半仙人住的草屋门紧紧地关闭着,这就意味着他一年一度的闭关还没有结束,村长林万和带着一帮村民站在草屋的外边,半仙人没有出关,他们是万万不敢上前打扰的,林万和点了一根卷烟,吧嗒吧嗒地抽着,虽然心急如焚,但他毕竟是一村之长,他要保持足够的镇定。 “村长,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说话的是脸上有一片火红色胎记的中年人,大家都叫他“根叔”,渐渐地也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名字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林万和今天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大家谁都不说话,根叔心直口快,没想到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 “你是村长嘛,不问你问谁?”,根叔不依不饶。 林万和指着半仙人草屋的门,没好气地说:“去,你有种你去问!” 根叔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还想说什么,被后面的人劝住了,于是没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草屋的门终于开了,只见半仙人束发盘髻,戴一顶扁平的混元帽,顶髻用木簪别着,身着青蓝色道袍,婉然一副修道士的装束,他光着脚走出来,脸上带着不悦的神色,林万和一时慌了神,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半仙……半仙您……” “什么事这么吵?这不是还没到每年的祭祀日么,你们来干什么?”,半仙人显然是对他们此次前来表示不满。 林万和结巴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下,最后补了一句,“这件事只有您老出动才能拯救全村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 半仙人眯着眼睛,沉思不语,继而喃喃自语,“这么大的事情……” 林万和悄无声息地靠近他,故意压低声音,“您这次的酬劳和平时祭祀的一样” 半仙人眯着的眼睛缓缓张开,摊开枯瘦如柴的手,大拇指迅速地点击在其他手指的关节处,最后停在无名指的第二个关节处,面色大变,同时额头上有黄豆粒大小的汗珠落下,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在剧烈地颤抖,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众人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变化,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倒下去的时候,他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态恢复如初。 “怎么样?”林万和急切地问 “异灵入侵,凶险凶险”半仙人不徐不疾地说 “异灵?”林万和面目怅然,众人面面相觑。 “这种奇怪的动物自从进了我们村,就将我们村风水的磁场改变,进而招来大批蝗虫的进犯”,半仙人说的又仔细了点。 提到‘奇怪的动物’,大家仍旧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半仙人仰首望了望天,斩钉截铁地说:“不会错的,我已经看见这个怪物了,身长一尺……”。 经半仙人这么一说,人群中忽然有个人跳出来,只见他额头上有一肉瘤,背上扛着锄头,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经仙人这么一说,我倒突然想起一物来……” 第十一章 斩蛇行动(上) 林万和在他屁股蛋上踢了一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人身子有些踉跄,待站稳了,才接着说:“铁根柱的儿子铁二蛋前些天从后山带回来一条奇怪的蛇”,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那条蛇浑身长满红鳞,邪的很” 半仙人点了点头,“这就是了,这就是了,罪魁祸首就是那条蛇!” 林万和手里的卷烟都烧到手指了,他也不舍得扔,又吸了两口,发现嘴上烫起两个水泡,他有些懊悔,半仙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林万和一边摸着嘴上的水泡,一边嘴里骂道:“奶奶的个胸!”,等骂够了,这才转向半仙人,问道:“那条蛇是什么蛇?真的有那么邪乎吗?” 半仙人目视着远方,悠悠说道:“不知你们听说过灵蛇没有?” 众人的头摇的就像拨浪鼓似的,显然是没听说过。 “灵蛇?”林万和张大了眼睛 半仙人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依旧目视着远方的苍穹,仿佛在回忆着一件极为古老的事一样,过了良久,只听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应该是烛九阴(详细见章末注释1)的子嗣!” 林万和也点了点头,附和道:“烛九阴应该是很厉害的一个人!” 半仙人眼睛里满是恐惧的神色,“烛九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很有邪力的蛇,它有两只眼睛,一只本眼,一只是阴眼,烛九阴的阴眼连接着地狱,被它看上一眼便会恶鬼缠身,久而久之则会变成人头蛇身的怪物,它在极怒或极喜的情况下,身体会散发出红光,这种红光会找宿主,长期寄生在宿主体内” 大家听的越来越着迷,根叔忍不住问:“这对于宿主来说是福是祸呢?” 半仙人咳嗽了一声,“那要看烛九阴是在发怒时散发的红光还是高兴时散发的红光,如果是发怒时散发出红光,那红光就集聚邪恶、恶毒、怨恨于一体,伤人于无形之间;如果是高兴散发的红光,宿主一旦吸收继承了这种红光,就会产生异能力……”,半仙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说:“不过烛九阴极少有高兴的时候,大概一万年会有一次” 深邃的夜空,星光灿烂,旷野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风吹起半仙人的道袍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身体,但他还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仿佛一根杆子。 “烛九阴每次出现的时候,必会给人间带来灾难与不幸”,半仙人叹了口气 “那铁二蛋抓到的那条呢?”林万和问 “应该是烛九阴的第几万代,邪力明显不强,不过也会带来灾难,譬如说这次的蝗虫灾害” “那应该怎么办呢?”林万和又问 “杀之!!!”半仙人冷冷地说道。 当天晚上,铁根柱一家正在吃晚饭,忽然从门口进来十来个人将他们一家三口五花大绑,之后押解到村部的关押室里,他们三人的嘴被破布堵着,说不出话来,铁根柱嗓眼里一直在‘哼哼’,他想要争辩,黑暗中不知谁从脚上脱下一只袜子也塞到他的嘴里,铁根柱有苦说不出,只是怒睁着圆眼。 在孟西村西南有一块宽阔的土地,土地中间有一大大的方形祭坛,用石头堆砌而成,足有一人多高,祭坛上面有一神鼎,其上雕琢着两条巨大的长龙,昂首向天,作吞云吐雾状。 这里是孟西村一年一度祭祀的地方,除了祭祀,一般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因为怕亵渎神迹,当时修建的时候经风水专家测算,这里是集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最好的方位,离神灵最近,能够给整个孟西村带来福祉。 这天,天空阴沉沉的,一块巨大的黑云郁积在半空,好像随时都会砸下来一般,祭坛前聚集着很多人,高矮胖瘦,熙熙攘攘,基本上整个孟西村的人都来到了这里,大家交头接耳,私底下说着悄悄话,一中年女人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站在人群的最后端也想沾沾神灵之气,也不知怎么了婴儿一直哭闹不止,女人以为孩子饿了,给他喂奶,孩子紧紧地闭着嘴巴,以为他要睡,可是他眼睛却睁的大大的,以为他尿裤子了,可是裤裆干干净净,女人气得捂住了孩子的嘴,没想到孩子在她手上咬了一口,鲜血滴滴落在地上,女人疼的‘哎呀’乱叫。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她,因为孟西村的祭祀活动是绝对不允许小孩参加的,因为小孩天性自由,不够虔诚,会破坏神灵的净土。这天,所有的小孩都被大人锁在家里,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阿贵媳妇,你回去罢,这里是神灵存在的地方,那容许你这般胡闹!”,王阿婆圆睁着杏眼,眉毛有些倒竖,嘴巴有些颤抖,很想上去给阿贵媳妇一巴掌。 阿贵媳妇是一年前嫁到孟西村的,虽然听当家的说孟西村的祭祀活动不能带小孩参加,可是她想来,她想见见世面,毕竟长期和一个又聋又哑的婆婆待在一起,阿贵又常年在外,她觉得无聊死了,难得能够见到这许多人,她不愿意把孩子交给婆婆,所以就索性一起带来了。 阿贵媳妇嘴一瘪,喃喃自语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呀”,说完,果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阿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媳妇,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真的让阿贵得好好拾掇拾掇!” 阿贵媳妇并没有走,而是躲在远处一土丘后面静静地观望着这边,说来也怪,自从离开那里,孩子也不哭不闹了,安静地在她怀里睡着了。 注释1:据《山海经》记载,“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引自《山海经.大荒四经》大荒北经。在这一篇章里关于烛九阴的记载很详细,除了同样是呼风唤雨,掌管昼夜,人面蛇身之外,还补充了烛龙浑身赤红,最后直接点名“是烛九阴,是谓烛龙”。此外,《淮南子》中也有记载,“烛龙在雁门北,蔽于委羽之山,不见日;其神人面龙身而无足。”由于史料并无记载烛九阴是神兽还是恶兽,本文取其恶的一面。 第十二章 斩蛇行动(下) 浓黑的云翻卷着、沸腾着,仿佛要将这片土地完全吞噬,远方传来稀疏的犬吠声,听来竟是那么的遥远,远方似乎起雾了,所有山的巍峨都显得有点模糊。 不知什么时候,半仙人披散着头发,穿着道袍,站在了祭坛的前面,他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段经文,然后呼一声‘燔燎(见注释1)以祭天!’,众人齐都跪拜在地。 只见祭坛的四周都点起了松油火把,神鼎里燃着三根荤香(见注释2),火焰燃烧油脂不时发出‘嗤嗤’的声音,袅袅青烟徐徐升空,直达天宇,等三根荤香燃烧完毕,也意味着祭天结束。 半仙人踱步到离祭坛约莫十步的距离正北玄武位(见注释3),站定身形,闭上眼睛,双掌指向地心,过了良久,只听他高呼‘瘗埋(见注释4)以祭地!’,只见跪拜的人群中有五六个大汉应声而起,拿起地上的铁锹在半仙人站定的地方挖了一个纵横七尺的大坑,等挖好以后,又有几个妇女将事先准备好的祭品全都放入坑内,那几个大汉又挥汗如雨般将坑填埋,整个祭地的过程持续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就简短地收了场,因为今天并不是传统祭祀的日子,只不过有一件更为重大的事情要处理,按照孟西村的风俗,必须要先祭祀天地。 半仙人也把散乱的头发扎起,本来肃穆的脸上更加阴晴不定,他缓了缓,提高声音大声说道:“诸位孟西村的父老乡亲们,本来据我们传统的祭祀活动还有些时候,但是最近我们遇上了一场灾难,不用我多说,大家也知道这场灾难带给我们的痛苦,我通过夜观天象,与神人对话,得到了天机,那就是这场灾难是由一物招引所致!” 众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还记得村西铁根柱的儿子铁二蛋前些日子从后山抓到的那条蛇吗?”半仙人在问大家。 有的人点头,说确实见过那条很奇怪的蛇,有的人摇了摇头,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是上古凶蛇烛九阴的后代,每次出现都会给人类带来灾难”,半仙人这么一说,那些点头的人吓了一跳,那些摇头的人由于好奇倒是很想见见这条蛇。 半仙人又说,“幸好这是烛九阴的第几万代,邪力并不是太大,但是引来的这批来路不明的蝗虫也足以摧毁我们整个村子,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条蛇斩杀掉,将所有的灾难都扼杀在根源” 人群中有一个女人忽然说,“那快点去把铁根柱及铁二蛋抓住,免得他们带着蛇跑了” 半仙人神秘一笑,“幂幂之中自有天意,他们跑不了的!” 话音刚落,只见林万和带着村里几个比较壮实的男人将铁根柱一家三人押解而来,林万和手里提着竹筐。 铁根柱,许雪莲以及铁二蛋依旧被堵着嘴巴,看着这么多人,眼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有好奇的群众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凑,眼神直往林万和手里的竹筐瞧,想一睹这“罪魁祸首”的颜容,林万和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对凑前的那几个人嗤之以鼻,抖了抖手里的竹筐,骂道:“想看?来,凑近点儿,让这蛇给你眼睛上挖个大洞”,那几个人一听这话,栗栗危惧,又把凑前的脚步退了回去,林万和‘呸’了一口,嘴里骂道:“一群贱骨头!”。 半仙人心里有些不悦,给了林万和一个眼神,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还有正事要办,林万和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也识趣,手里举着竹筐,大义凛然地说:“乡亲们,这就是给我们孟西村带来蝗虫灾害的那条蛇,其罪恶之大,理应当即诛之!” 铁二蛋想说什么,只恨嘴巴一直被堵着,他看着周围所有人用恶毒的眼神看着他们一家三人,他就不明白为什么会把蝗虫灾害和小红蛇扯在一起,而且还要杀了它。 半仙人看着铁根柱一家三人,“幸亏我及时识破天象,不然指不定还会给孟西村带来其他什么灾难,看来苍天怜我” “杀了它……杀了它!”,人群中呼喊声越来越大。 这是千夫所指的声音,铁根柱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他有些害怕,身子抖得像是筛糠一般,裤管里有尿水流出,许雪莲躲在他的身后,面色惨白,只有铁二蛋并未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他的头依然抬得很高,眼神里满是怨恨地盯着半仙人,半仙人看着他的眼神,心里竟然没来由的一怔,但瞬间恢复常态,他也盯着铁二蛋,“只要你杀了这条蛇,及时认识到错误,大家还和往常一样,左邻右舍,亲密如一家,如果你还执迷不悟,你们全家都是孟西村的敌人,人人皆可唾弃,人人皆可辱骂,人人皆可杀之!”,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带鞘短刀,手一抖,丢在铁二蛋面前,“这是断魂刀,专杀异类怪兽,并使其魂飞魄散,从此不再为祸人间,现在祸是你惹来的,须由你亲自动手,听明白了吗?” 铁二蛋脸上的肌肉在跳动,他摇了摇头表示没听懂。 半仙人摆了摆手,有几个男人手里拿着铁锥以及铁丝,一人用铁锥刺破竹筐牢牢地将小红蛇的身体钉在地面上,小红蛇发出凄厉的叫声,声音在上空徘徊,久久不绝,其他几人用铁丝将小红蛇的上身和尾部固定住,然后将它绑在了一颗粗壮的树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铁二蛋看着这些人折磨小红蛇,他的心痛极了,他恨不得上去将这些人一口一口咬碎,然后把他们的骨头吞到肚子里。 “给你最后十秒的时间来作出选择,杀之,你们还是我们孟西村的人,不杀,你们就是孟西村的敌人!”,言罢,半仙人真的数起数来。 铁二蛋狠狠地盯着半仙人,仿佛要把他吃了一样。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铁二蛋绷直的身子动也未动,就在最后一秒,铁根柱颤颤巍巍地用尽全力拾起了铁二蛋身旁的短刀,林万和立即给他解开了手上绑着的身子,铁根柱抽出短刀,只觉寒光森然,迎面冷气逼人,他慢慢地走向了绑着小红蛇的大树…… 铁二蛋被他爹的这一举动惊着了,他看着铁根柱缓慢地挪动着脚步,心里默念:‘不要啊,爹,求你了!’,然而,铁根柱的脚步并未停下,就在刚才,他心里掂量了下事态的轻重,他不会,也不能成为孟西村的敌人,绝对不能! 铁根柱知道,只要这一刀下去,孟西村全村上百口人就不会与他为敌,他就可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作为一个飘零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说,有一处安身之地对他一家来说是那么的弥足珍贵,同时,他家也是蝗虫的受害者,于情于理,他都有理由亲手斩掉这条为祸不浅的蛇。 小红蛇像小孩子一样哭泣,睁着一双诚惶诚恐的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铁根柱,突然,随着一声 更加凄厉的叫声,小红蛇身上散发出团团红光,这些红光像红色迷雾一般向旁边的那五个精壮的男人袭去,红光像小蛇般迅速钻入他们体内,其中距离最近的两人当场倒地身亡,另外三人疯狂地抓着喉咙,说不出话来。 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了,人群中有两个女人发了疯般地跑过去扶倒在地上的那两个男人,但他们已气绝,两个女人嚎啕大哭,哭声响彻四野。 铁根柱终于出手,‘嗤’的一声,锋利的刀刃将小红蛇的头颅砍下,铁根柱只觉一股鲜血向他飞来,他哆嗦着手,将刀丢在地上,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待他再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左胳膊被鲜血染红了,同时,小红蛇的身体里不断有血水在涌出…… 半仙人惊呆了,整个孟西村的人惊呆了,大家纷纷往后退。 铁二蛋仰面倒在地上,他的心很痛,他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是无论怎样,就是哭不出来,他看着满天的浓云,仿佛看到小红蛇身形敏捷地飞跃到那云端之上,又像小孩似的哈哈大笑。 注释1:燔燎,天高难达,故燔柴以祭,使烟上通于天。《周礼.春官.大宗伯.禋祀》郑玄注:“或有玉帛,燔燎而升烟,所以报阳也。”燔,通“焚”。 注释2:荤香,古代祭天地、神明、祖先的香多为荤香,居家用香则多为素香。祭祀用香会添加动物的脂肪来和香,而家居用香则主要是植物香药。 注释3:正北玄武位,即八卦中的坎位。 注释4:瘗埋,古代祭地的一种方式。《宋史·礼志五》:“今请就北郊为坛,不设燎坛,但瘗埋以祭。”祭地礼仪与祭天大致相近,但不用燔燎而用瘗埋,即祭后挖坎穴将牺牲等祭品埋入土中。祭地用的牺牲取黝黑之色,用玉为黄琮,黄色象土,琮为方形象地。 第十三章 奇怪的梦境 斩掉小红蛇之后,铁根柱在炕上足足躺了十天后方才醒来,醒来之后才发现左臂肌肉骨骼完全收缩,已退化成小孩子的手臂,他叹了口气,默念道:“孽缘啊……孽缘”。 在铁根柱昏迷的那几天,许雪莲每天都以泪洗面,幸好老铁醒过来了,她喜极而泣,但是当看到铁根柱左臂如孩儿般粗细时,她的眼泪又来了,铁根柱并未因此而悲伤,他拉着许雪莲的手,“能保住条命就不错了,那条蛇的确有邪力!”,转而一想,又问:“他们几个怎么样了?” 许雪莲知道他问的‘他们几个’指的是谁,她一边抹泪一边说:“朱三和刘旺财那天倒在地上就再也没起来,死了,前两天埋在了凤凰坡,其他三个人到现在还不能说话,估计这辈子都说不了了,在你昏迷的这阵子,朱三和刘旺财的媳妇带着孩子来咱家闹过一回,当家的死了,非要咱们给个交代,我问她们想要什么交代,她们也只是哭,说不出什么来,等到晌午的时候,孩子说饿了,看你也处在昏迷当中,她俩也就走了” 铁根柱一阵感伤,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前不久还和朱三和刘旺财打过交道,虽然人有些蛮横,但实质并不坏,没想到现在已是阴阳两隔了,铁根柱忽然坐起来:“铁二蛋呢?” 许雪莲指着院子里树荫下的那个小小的背影:“哪儿!” 二蛋正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地斗蛐蛐儿,不时发出‘哈哈’的大笑声,小孩子的悲伤与成人不同,他们不谙世事,不知道人的生命离开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他觉得像朱三和刘旺财等人都是坏人,死不足惜,他的小红蛇才最不应该死,但最后还是被那些坏人害死了,二蛋现在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些坏人的样子。 “铁二蛋你回来!”,铁根柱的声音有些发沉 铁二蛋玩的正兴起,假装没听见。 “回来!”,铁根柱的声音可怕的有些吓人 铁二蛋感觉耳边好像响了一个闷雷,他把蛐蛐收好,慢条斯理地走回屋,见铁根柱的眼睛如牛般盯着自己,铁二蛋从来没见过铁根柱这样,他有些不知所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铁根柱看着铁二蛋,声色俱厉:“跪下!” 铁二蛋老老实实地跪下,铁根柱上身的衣服都没有穿,跳下地,从窗边抽出一根藤条,噼里啪啦地抽在铁二蛋的身上,铁二蛋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扎心似的疼已经遍布全身,许雪莲见铁根柱像是疯了一般,上前拉他,铁根柱挣脱她,对铁二蛋又是一顿猛烈的“毒打”,铁二蛋单薄的外衫上满是血迹,但是他紧紧地咬着牙,脊梁骨挺的直直的,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将他击倒! 晚上,当许雪莲给铁二蛋上药的时候,发现他的脊背皮开肉绽,她一方面怪怨铁根柱下手太重,这可是亲生儿子啊,另一方面她也知道铁根柱矛盾的心里,他觉得朱三和刘旺财的死和铁二蛋有直接的关系,如果铁二蛋不带回那条蛇,好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许雪莲用药水擦拭着铁二蛋的伤口,二蛋嘴里死死地咬着一根棍子,他小小的牙齿深深地嵌入到木质里,可纵然如此,他哼都不哼一声,许雪莲心疼地问:“疼吗?” 铁二蛋摇了摇头。 许雪莲知道他很疼,就是不愿说出来,于是一边抹泪一边上药,晚上,铁二蛋不能躺着睡,只能趴着,他蜷伏着小小的身体,也不知是醒着亦或是睡着,铁根柱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想,“他一定很恨我吧!”,他想抚摸一下二蛋身上的伤口,可是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了, 同时,两行浑浊的泪水流了下来…… 铁二蛋感到背上烧心似的疼,他强忍着,后来也不知忍到什么时候,他觉得他的身体渐渐有些麻木了,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朦胧…… 他发现身体发热,像火一样在烧烤,他猛一抬头,正对着那刺眼的光线,他的眼睛快要瞎了,等晃过神来,才知今天的太阳是那么的烈那么的浓那么的毒,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将要去哪里,他的头顶是壁立万仞的高山,高耸巍峨,仿佛直入云端,他就走啊走,走过绿草葱郁,走过花海馨香,走过虫鸣鸟飞鱼跃,走过遍地金色宛若黄昏,然后发现越走道路越窄,越走竟然越冷,天空阴沉,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刺骨的冷直入骨髓,他想原路返回,他不想再走了,他有点害怕,可是当他翻头的时候,他却蓦然发现,后面的路已没有了,只有无边的黑暗笼罩着死亡的气氛,可怕的鬼雾像毒蛇的芯一样悠忽闪现,他已没有办法,纵然前方是龙潭虎穴,刀山剑海,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大雪深及膝盖,二蛋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他左脚刚刚从雪窟里拔出来,却要深入前方的白雪形成又一个雪窟,他实在走不动了,他已竭尽全力,他重重地倒在厚厚的冰雪上,抬起沉重的眼皮,却发现一群黑色的鸟乌压压地在他的头顶盘旋徘徊,那些掉落的羽毛飘落在他的脸上,最后变成一颗水珠,晶莹剔透,仿佛珍珠般挂在他的睫毛上,经风一吹,轻轻滑落下去。 风吹残雪,呜咽作响,铁二蛋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竟然有点遥远,仿佛在下一个世纪,前方是白雪皑皑,天地间银装素裹,宛若童话般充满无限神奇与魅力,铁二蛋又艰难地踏出一步,再抬腿,已是万般艰辛,他就定定地站在那里,因为就在这时,雪面上忽然传来阵阵美妙的乐声。 铁二蛋虽然并没有听过音乐,但是他确定那种声音非常非常好听,节奏舒缓,韵律优雅,初时从一个方向传来,转而四面八方都是那种声音。 第十四章 那个人面蛇身的女人 铁二蛋听得如痴如醉,他发觉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了,他的力量仿佛瞬间就被掏空了,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被掏空了,隐约间,他看见一个人身蛇尾艳丽风华的女人高高坐在山岗上,二蛋心里在想:“山岗是那么的陡呀,她是怎么上去的?”,然后他就听见了女人的哭声,幽怨哀恸,呕心抽肠,凄入肝脾。 “你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铁二蛋的声音很低,犹如蚊蚋。 没想到那个人身蛇尾的女人却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晰,她抬起头,铁二蛋就看到了她红的犹如鲜血般的眼睛以及美丽的不可方物的面容,那如鲜血般的眼神里满是仇恨,如一根刺一样,在她抬头的瞬间,已闪电般地向铁二蛋刺来,铁二蛋避无可避,那刺已入他的眉心,他仿佛听到脑骨被刺穿的惨烈声,那是一种绝望与悲伤的声音,他永远都不想再听到。 “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不知道么?”,女人终于说话了,但她的语声冰冷,一如这天地间的寒冰冷雪。 铁二蛋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寒冷,似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已冰封。 “我知道?我怎么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铁二蛋辩驳道 “哈哈哈……”,人面蛇身女人虽然在笑,但远比哭还难听,铁二蛋觉得自己脑袋有如无数只蚂蚁在叮咬,马上就要炸了,女人大笑完,神情恢复常态,她的声音出奇地如春水般缓缓流淌,“我育有七子,其中六个在一场火山爆发中死了,唯有第七子安然地活了下来,他调皮可爱,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他是我活着的唯一希望,可是,有一天当我出去觅食的时候,他却耐不住寂寞,偷偷地跑了出去,没想到就掉进了你设的陷阱……”,她越说越伤心,最后语声有些哽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铁二蛋听到这里终于隐隐约约能猜到她是谁了,想到小红蛇可爱的模样,他也有些伤心,虽非他亲手所杀,但其死与他不无关系,二蛋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你把他抓去也就罢了,竟然还杀了他,心狠手辣如斯,你说你该不该去死?”,女人的声音有些激愤,铁二蛋听完身体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 转而她又一笑,诡秘而阴森,“三十年后,你会来这里找死,你会生不如死……生不如死!”,余音很长,当铁二蛋再抬眼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了,他突然觉得心口很痛,痛到快要窒息,然后他就醒了,头上密密麻麻地布满汗珠,周围黑漆漆的,天还没有亮。 铁二蛋从来都没和任何人讲过他的这个梦境,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忘记,可是一切如同发生在昨日,每每想起都觉得像是刻在脑子里一样。 大概是听说铁根柱醒了,朱三和刘旺财的媳妇披麻戴孝地带着各自的孩子来到了铁根柱家,几个小孩也是一身缟素,许雪莲一看这阵仗,犹自躲到了里屋,眼不见心不烦,朱三和刘旺财的媳妇也许事先商量好了,一进门就齐齐跪在地上,一边抹泪一边说:“根柱大哥,你说我们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孩子又小,当家的又死了,你让我们妇道人家该怎么办呀” 铁根柱只好把她们扶起来,一个劲地安慰。 刘旺财的媳妇擦了一把眼泪,“这事你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不能就这么算了” 铁根柱咳嗽了一声,伸出自己的左臂,“你们要啥交代?你们看看我这条胳膊也算彻底废了” 铁根柱的左臂一直藏在袖子里,突然伸出来,有如小孩子手臂般粗细,朱三媳妇和刘旺财媳妇起先吓了一跳,转而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最起码你还活的好好的,可是我们当家的却……”,朱三媳妇说着说着又哭了,她一哭,她的女儿朱小妞也跟着一起哭。 铁根柱的头都快炸了,他平时就老实巴交的,尤其看不了女人和小孩哭,这么一闹,他又没了主意,“那你们说该咋办?” 朱三媳妇不哭了,“其实我们也并不要你怎样,大家都是庄稼人,开春的时候帮我们耕种耕种,秋收的时候帮我们收割收割,就是所有的农活你和雪莲姐都多帮着我们点,虽然说当家的死了,但是日子得照常过呀” 刘旺财媳妇仔细琢磨了下,点点头,“对,就是这样,我们也不要你赔偿金山银山,知道你也没有,平时就是多帮着我们点就很知足了” 铁根柱一听这要求并不过分,就满口答应了,于是朱三媳妇和刘旺财媳妇带着孩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许雪莲见她们走了,从里屋出来,铁根柱把刚才的事和她说了,她用手指点了点铁根柱的额头,“你知道那是多么大的劳动量?朱三家有三十多亩田,刘旺财家单单水田就有二十亩……”。 铁根柱憨厚地一笑,“算了,她们也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我们就多帮着点吧” 许雪莲叹了一口气,“我这辈子嫁给你,福没享到,窝囊气倒是受了不少” 铁根柱又憨厚地笑了笑,突然想到晚上烧火需要柴,他就出去劈柴去了。 许雪莲看着他的背影,摇着头叹了口气。 第十五章 进山 铁根柱除了种地,还经常带着弓弩上山打猎,孟西村北边群山连绵,各种野禽野兔出没其间,在农忙下来的时候,铁根柱就进山了,过上半个多月,他总是身上背着手里拖着能带回一大堆猎物,把这些猎物剥了皮腌制完再晒干,在冬天的时候再拿出来吃,那绝对是一道美味的盛宴! 今年农忙结束的早,与往常一样,铁根柱准备好了帐篷、干粮与水袋,将要进山,铁二蛋闻讯,跃跃欲试,非要跟着父亲一块进山打猎物,铁根柱坚决反对,二蛋还这么小,山里严酷的气候成年人有时候都难以忍受,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孩子,可铁二蛋执意要去,软磨硬泡了好几天,铁根柱反对的势头有些松动,他仔细的想了想,觉得带他出去走一回不仅可以磨练他的意志还能增强他的体质,这对于他的成长来说很重要,于是就同意了,可许雪莲还是有些担心,铁二蛋对她说:“我出去会听爹的话,不用担心,再说了,我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说不定我可以保护爹”,说完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脯,铁根柱和许雪莲都被他逗笑了。 秋末冬初,连续几天阴郁的天空终于放晴,铁根柱领着铁二蛋正走在通往山里的道路上,铁二蛋一路上精力充沛,完全不像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他不但能紧跟着铁根柱的步子,有时还远远超前,他对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不论是远方的群山还是头顶的飞鸟,他总能问出许多连铁根柱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越往北走,秋风越是萧瑟,虽还未入冬,但冷风已凛冽非常,道路上尘土飞扬,黄沙弥漫,每年到这个时候,总有十余天是沙尘暴肆虐,天地间昏黄一片,能见度不足十米。铁根柱紧紧地拉着铁二蛋,他现在有点后悔带他出来了,可是铁二蛋似乎并不害怕这些,兴致仍然极高。 前方风沙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待到近前,才看到是一辆牛车在风中狂奔,车头坐着一位头戴毡帽的小老头儿,铁根柱认得,那是村东葛家的老二葛天柱,早年丧偶,如今一直光棍,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山的那边,他三天两头地去女儿家,他这准是又去了回来却遇上了沙尘暴,铁根柱和铁二蛋闪到了路的一边,葛天柱一看是铁根柱,‘吁……’,他一拉缰绳,车子慢慢停了下来,葛天柱跳下车主动打招呼,“这么大的沙尘暴,又要进山啊?” 铁根柱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这不农忙下来没事干,也没啥其他本事,就进山打点野味” 葛天柱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官厅烟(见注释1),撕开封口,用食指弹出两根,一根递给铁根柱,铁根柱接过烟不由赞叹,“好烟哇!” 葛天柱觉得原本应该听到这样的赞叹,“女婿在煤窑里当会计,别人托他办事送的,他又不抽烟,就给了我” “您这有个好女儿好女婿,余生就是享享清福喽!”,铁根柱边抽烟边说 葛天柱微笑着点了点头,“听说这后山一带有金毛狼,吃人不见骨头,你可得小心……”一句话还没说完,眼前暴起的风沙吹在他脸上,他满嘴都是沙子,葛天柱‘呸’了一口,嘴里骂道,“这鬼天气!”,说完,跳上车,“我不和你说了,我得走了,晚了的话这把老骨头都得埋在这儿”。 葛天柱大喝一声‘驾’,车前老黄牛得令,撒开蹄子狂奔,转眼间,葛天柱连同他的牛车一起消失在风沙之中。 傍晚的时候,风沙渐小,天空有些昏暗,铁根柱在山口搭起了帐篷,为防野兽,他又在帐篷的外面生了一堆火,当晚,他二人就在帐篷里睡了,铁根柱睡得很死,刚一躺下就发出深沉的呼噜声,铁二蛋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他开始有点想念家里温暖的被褥和母亲做的可口的饭菜…… 夜越深越宁静,后半夜,一轮圆月挂在当空,皎洁的月光如同碎银般洒在山间的每一寸土地,铁二蛋走出帐篷,火堆已经熄灭,只留一堆灰烬,远处群山间传来野兽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有些渗人,冷风拂面,他把脖颈最上面的一道扣子系好,用棍子使劲地拍打着灰烬,他在想念小红蛇,他心里想:“要是小红蛇还在的话,那该多好呀”,他可以看着它在竹筐里翻跟头,玩开心了它会发出像小孩一样的笑声,但转念又想到那个奇怪的梦,那一片冰天雪地的寒冷,以及那个人身蛇尾的艳丽女人,他的心里竟然有一点冷,那点冷像一条虫子似的在他心里肆无忌惮地游走,所过之处,留下又空又虚的痕迹,仿佛一场让人捉摸不透的虚无。 铁二蛋琢磨不透这场虚无,他只隐隐约约觉得这种虚无有点可怕,甚至有点恐怖,他也想和别人说,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甚至都不确定这种虚无的存在。 正当铁二蛋被这些远远超出他脑容量的东西困扰的时候,他看见前面有两个黑影像鬼魅般一闪而过,铁二蛋趴在地上,那两个黑影在前面的一处岩石后停下,然后火光明灭,似乎在抽烟,铁二蛋趴着难受,当他换了个姿势再看时,那两个黑影早已无影无踪,铁二蛋以为自己遇见了鬼,赶紧逃回帐篷内,心有余悸。 第二天,铁根柱早早起来就带着铁二蛋进山,他用细铁丝做成一个个金属套子放在灌木丛中野兔经常出没的地方,这叫‘设套’,铁根柱给铁二蛋认真地讲解着如何识别野兔走过的路线,他将地上野兔的屎蛋捡起来放在鼻子前闻一闻再用舌头舔一舔就能轻松地判断出雄兔还是雌兔以及兔子的重量,铁二蛋觉得爹爹此举简直恶心极了,连兔子的屎蛋都吃。 铁根柱知道他小小心里在想什么,于是问他,“你知道为什么要判断雄兔还是雌兔以及它们的重量吗?” 铁二蛋摇摇头。 注释1:官厅烟,70年代非常普遍的一种烟,价格也非常便宜,只要几块钱,就可以买一盒。 第十六章 水里的白鱼 铁根柱笑着说:“如果是雌兔经常走的路线,那很可能它的窝就在附近,如果是雄兔经常走的路线,那附近很有可能存在着水源” 铁二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设完套以后,铁根柱带着铁二蛋离开了这片灌木丛,来到了山里的一片沼泽地,顺着这片沼泽地一直向前,就看到了大大小小几十处天然的水塘,水面清澈,掩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草,铁二蛋很喜欢这里,塘边水草丰美,芦苇丛生,一只青蛙趴在一根芦苇杆上,见有人来,双腿一弹,一跃跳进水里,只剩下芦苇杆来回晃荡,铁二蛋捡了块小石子,朝着青蛙消失的水面扔去,只听‘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铁二蛋哈哈大笑。 铁二蛋一路疯玩,铁根柱却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处开阔的水塘边才停下,这处塘显然与其他的塘不同,不但水草并不茂盛,就连塘面似乎也并不平静,仔细看时,只见水面下‘咕嘟咕嘟’暗流涌动,一股冰寒的气息迎面扑来,很显然,这处塘里的水并非‘死水’,而是由塘地的泉眼生出,深不见底,铁根柱仔细凝视着那喷涌而出的水流,好像那水流里隐藏着什么宝贝一样,果然,那泛白的水流里有白色的物体在移动,再仔细看时,竟然是一条一条白色的鱼,每条足有一尺来长,相互盘绕在喷涌着的水的周围,若非仔细看,当真看不出来,铁根柱解下背上的弓弩,从皮囊里取了一根弩箭出来,然后在弩箭的尾部系上足够长的绳子,装箭入弩,对着那一团缠绕着的白鱼射去,弩箭射中鱼体,只见鱼体里流出白色的液体,其他的鱼仓惶逃离,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铁根柱极其小心地拉着绳子,将那白色的鱼拉到岸上,只见那鱼虽然腹部中箭,但并没有完全死去,一双眼睛咕噜噜地打转,不时张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铁根柱在鱼头上跺了两脚,那鱼方才死去。 铁根柱又带着铁二蛋去侧面的一片树林里打野禽,一下午一无所获,铁二蛋觉得有点扫兴,闷闷不乐,铁根柱对他说:“一无所获是很正常的,爹爹打猎有时十来天什么都打不着,但是我不急躁,我会等待,等待机会的到来” 接着,他给铁二蛋讲述了他有一次追踪一只兔子,兔子钻到了窝里死活不出来,他就在兔子的窝边布下‘天罗地网’,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足足等了五天五夜,那只兔子最后实在待不住了,就跑了出来,正好落在他的圈套里。 通过铁根柱的这个故事,铁二蛋隐隐约约理解了‘等待’的含义,又一天傍晚来临,铁根柱带着铁二蛋来到了一处洞穴,洞口虽小,但洞里空间极大,铁根柱告诉铁二蛋,“这里以前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陵墓,后来被盗墓贼掏空,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洞穴” 铁二蛋藏在了铁根柱的背后,机警地问,“那会不会有鬼?” 铁根柱一笑,“有鬼就好了,这世上最可怕的并不是鬼,而是人!” 当晚,铁根柱生火,将白天捉来的白鱼烤熟给铁二蛋吃,铁二蛋吃的津津有味,铁根柱只将铁二蛋剩下的鱼刺放在嘴里嚼了嚼吞咽了下去。 铁二蛋问铁根柱,“爹爹,你为什么吃鱼刺呀?” 铁根柱回答说,“鱼刺有油性,比鱼肉要好吃的多” 铁二蛋信以为真,“那我们明天继续捉白鱼吃” 铁根柱抹了抹嘴,“这白鱼来自极寒之地,少吃有益,多吃伤身” 铁二蛋朝着铁根柱嘟了嘟嘴,“我就要吃!” 铁根柱抚摸着他的头,一脸慈爱,“好好” 山里晚上风大,洞穴里却很避风,铁根柱将手里的火把插在墙壁的缝隙里,然后在洞穴里一处石棺上铺好了行李被褥,唤铁二蛋上去,铁二蛋死活不上去,他从来都没想过在死人的棺木上睡觉,他觉得爹爹肯定是疯了。 “地上晚上有毒虫,一不留心就会钻进人体,把人咬死都不会出来”,铁根柱也不是吓唬铁二蛋,这地方潮气重,在黑暗处至少潜伏着数十种有毒的虫子。 “我怕……石棺里突然钻出鬼……”,铁二蛋嗫嚅着说 “骨头都化成灰啦,哪里来的鬼?”,铁根柱已经躺下 铁二蛋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向石棺走去,当洞口的一阵风将插在墙壁上的火把吹灭的时候,洞里一片黑暗,铁二蛋感觉四面八方都有鬼影在飘动,他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敢动。 外面山风怒号,铁二蛋能清楚地听到风吹过草尖的呜咽之声,仿佛女人在如泣如诉,他也不明白为何今晚的风这么大,而且外面无星无月,洞口也黑漆漆的。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铁二蛋蹲在那里觉得有些腰酸背痛,正要张开双手舒展一下,就在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两声过后,重归宁静,只有风在呼啸,铁根柱似乎也听到了,他从石棺上爬下来,摸索着点亮了墙壁上的火把,见铁二蛋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洞穴外。 “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铁根柱在问铁二蛋 铁二蛋点点头,“好像是枪声,两声枪响” 铁根柱挠着头想了半天,“不应该是打猎的呀,那有三更半夜出来打猎的”,他举着火把到洞外看了看,天地间黑的像一团墨,火苗被风吹的乱窜,他慌忙跑回来又上了石棺,嘴里喃喃自语:“兴许就是打猎的呢”,然后呼呼地又睡着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铁二蛋嘴馋,硬拉着铁根柱到塘边继续捉白鱼吃,经过了昨夜的大风天气似乎变好了许多,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铁二蛋一路小跑着直奔那个水塘,当到了水塘边的时候,铁二蛋看到了纵横交错好多脚印,他清楚地记得昨天离开的时候只有他们爷俩一大一小两行足迹,现在为什么凭空多了这么些脚印?由于小孩子的心性,他也无心去管这些,他的眼神自然而然落在了塘面上,然后像看到了鬼一样,吓得‘哇’的一声差点背过了气。 第十七章 塘里的死尸 只见塘面上漂浮着两具男人的尸体,头颅被鱼啃咬的只剩下两颗白森森的头骨,身上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被鱼咬的破洞,两具尸体就那样飘着,样子恐怖惊悚,铁二蛋想到昨晚吃的那条白鱼,一阵反胃,大口大口地呕吐,当铁根柱过来看到这一切时,他也觉得既恶心又恐怖,同时,他也看到了不远处石头旁边两颗金灿灿的子弹壳,他走过去,捡起子弹壳,想到昨夜听到的那两声枪响,他知道水里的这两具尸体是昨晚被枪打死的。 山里道路崎岖不平,警车根本开不进去,所以只能停在山口,几个头戴大檐帽的警察挺着圆咕噜噜的肚子兴致高昂地一路小跑着奔向目的地,可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停下来手扶着腰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好不容易赶到了目的地,有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小警察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线,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警察脱下大檐帽拍在了小警察的脸上,“拉个屁警戒线,这里鸟都不愿意来拉屎,赶快打捞尸体”,小警察摸着发疼的半边脸颊,悻悻地收起了警戒线条幅,等年纪稍大一点的警察背过脸时,狠狠地朝他吐了一下舌头。 当尸体被打捞上来后,小警察跑到旁边的空地上,手扶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呕吐,他是刚到县警队的实习生于小伟,这是他出的第一个命案,在警校的刑侦课上老师虽然也展示过一些罪犯极其凶残杀人的图片,但是觉得那只是学习材料,可是当他亲眼目睹打捞上来的那两具尸体以及那白森森的头骨时,他觉得他的整个胃里翻江倒海,他想大哭,他不知道罪犯为何会残忍到如此地步。 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是带他的师父,名叫邝重,现任宁城刑侦大队副队长,这时候过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怎么样?小于同志,现场的感觉如何呀?” “太残忍了,那头骨……简直……残忍到了极点!我真是想不到,会有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将人的头颅挖成这个模样”,说完,于小伟将水倒入嘴里,仰头涮了涮口,又吐在地上。 邝重用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还是太嫩了!真正致命的伤是胸口的枪伤,人死之后被推入塘里,那头骨是被鱼咬后所导致” 于小伟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又呛了出来,“什么鱼这么厉害?” 邝重若有所思,“这种鱼我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却出现了” 这更加勾起了于小伟的好奇心,“师父,您快说说这鱼有什么奇特之处” 邝重看着塘边法医正在进一步鉴定尸体,其他民警在周围取证,他点了一根烟,“这种鱼叫白龙鱼,生长在极严寒的环境里,有很锋利的牙齿,这种鱼生性极恶,你知道它们平时以什么为食吗?” 于小伟睁大眼睛,一脸不知道的样子。 “这种鱼以它们的同类为食,所以一般出现的时候,常常是成群结队,以防止另外的一队突然袭击,如果有一天某一条鱼落单了,那注定会成为同类的美食”,邝重一口气说完,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火焰。 “师父,这不合理呀,在自然界那有同类吃同类的?这不符合食物链原则”,于小伟抛出了他的疑问。 “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地方。不过我还看了些逸闻趣事,据说吃一条白龙鱼会让人力量倍增,吃两条会让人当场死亡”,邝重说 于小伟哆嗦了下身子,“这种鱼太可怕了,我宁愿不要力量也不会去吃!” 邝重拍了一下于小伟的肩膀,“走,过去看看!” 一位眼睛有点小的警察将取证袋递给邝重,“邝队,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这个”,邝重仔细看了看,见是一对做工精细的木偶,以及两袋白色的粉末。 那位眼睛有点小的警察指着白色粉末,“这是两袋半成品海洛因,纯度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毒贩一般不会交易这种” 邝重脸色有些凝重,“在哪里发现的?” “在腿部,这两个人腿部肌肉都很结实,可能事先用刀子割开,然后把毒品藏进去,再用线缝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真正可以掩人耳目,就连缉毒大队的警犬也闻不出来”,小眼睛民警说 邝重狠狠地跺了一脚,“这帮毒贩真是什么招都能想得出来!” 就在这时,只见铁根柱走了过来,直接走到邝重面前,指着他手里的取证袋,“长官,我能看看这个吗?” 邝重笑着说,“大爷,我不是什么长官,我叫邝重,您可以叫我邝警官” 铁根柱见了当官的或者是警察就浑身直哆嗦,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好,邝长官,我发现那对木偶特别熟悉,我能看一下吗?” 邝重指着取证袋,“大爷,这是现场取得的证据,除了我们办案人员,是不能给其他人看的” 铁根柱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两个子弹壳递给邝重,“这是我在现场捡到的,这也应该是证据” “大爷,您怎么不早给我们呢?”,邝重有些埋怨地说 “你没问我,我也不知道这是证据啊”,铁根柱一脸无辜的样子,他说话的时候眼神还是直直地盯着邝重手里取证袋里的那对木偶。 邝重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看他盯着木偶的眼神有点奇怪,“您老认识这对木偶?” 铁根柱只是觉得这对木偶和铁蛋在的时候玩的那对木偶非常相像,当时他是找了一个老木匠专门雕刻的,然后到镇上的油漆店涂了油彩,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铁蛋非常喜欢,从不离手,他当时消失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对木偶。 “你看看每个木偶的背后是否雕刻着一行字?”,铁根柱在做最后的确认 邝重隔着塑料膜看了看,点了点头,“确实有字” 铁根柱浑浊的眼里忽然有了光,仿佛久已熄灭的一盏灯又重新亮了起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是不是这八个字?” 第十八章 刑警队长刘大海 邝重的表情有些诧异,但那对木偶的背上确实歪歪斜斜地刻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个字。 铁根柱见邝重不说话,有些着急:“是不是?” “是,的确是这八个字”,邝重生怕他听不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只见铁根柱忽然像发了疯般地奔向那两具死尸,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喊,“铁蛋,我的铁蛋”,可是他又分不清两具尸体那具是铁蛋的,于是就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旁边的办案警察都傻了眼,于小伟过去扶起他,“大爷,怎么个情况,您认识死者吗?” 铁根柱哽咽着,“是铁蛋,肯定是铁蛋,他在六年前被我弄丢了……”,说完又掩面抽泣起来。 邝重蹲下身子安慰着铁根柱,“大爷,您能告诉我铁蛋丢的时候是几岁吗?” “十二”,铁根柱边哭边说 “那也就是说,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应该是十八岁,对吧”,邝重说 铁根柱点了点头。 只听旁边一个四十来岁,带着白口罩的女人说:“邝队,通过骨龄检测,这两具尸体的年龄至少在三十五岁以上,绝不可能是十八岁!”,她是法医处的李小冉,三年前从鉴证科调到法医处。 铁根柱忽然不哭了,“那你的意思是这两具尸体并不是铁蛋?” 李小冉点了点头,“一切靠科学说话,绝对错不了” 铁根柱还是不相信,“那科学是个啥?万一错了呢” 李小冉有些哭笑不得,她摇着头看了邝重一眼。 “这科学呢,就是人类探索研究感悟宇宙万物变化规律的知识体系……”,他觉得讲这些铁根柱根本听不懂,最后他言简意赅地说,“总之,您相信我们人民警察就对了!” “那既然他们不是铁蛋,为什么铁蛋的东西会在他们的身上呢?”,铁根柱又抛出了疑问,还没等别人说话,他忽然眼睛又一亮,“那是不是说明铁蛋还活着?” 邝重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您放心,我们会查清楚的!” 铁根柱好像又看到了希望一样,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只是那瘦弱黝黑的脸颊难掩对沉重岁月的疲惫以及对经年累月劳苦的麻木。 由于水塘尸体案中又涉及到铁根柱儿子铁蛋的失踪案,所以宁城刑警队队长刘大海决定两件案子并案处理,按照惯例,要找铁根柱了解情况。铁根柱正在自家院子里筛稻谷,一辆警车忽然停在了门口,铁根柱双腿一颤,吓得险些没有站稳,许雪莲从屋里跑出来,脸色苍白,她拉了拉铁根柱衣角,“你犯事了?”,铁根柱瞪了她一眼,“娘们家家的,别瞎说!”。 车里下来两个穿着便衣的警察,其中一个铁根柱认得,正是于小伟,另一个四十来岁,和颜悦色,满面和善,他们二人径直向铁根柱走来。 “铁根柱,今年收成不错吧”,那个四十来岁的警察和颜悦色地问 铁根柱牙关直抖,放下了筛稻谷的筛子,“好,好,还好” “我叫刘大海,是宁城刑警队队长,这位是实习生于小伟”,那个人主动介绍自己。 在农村里,稍微有点事,小道消息比瘟疫传播的都快,一时间大家都听说铁根柱家来警察了,有的人甚至说看到好多警察拿着枪和手榴弹进了铁根柱家,把铁根柱绑起来,要枪毙他,于是不大一会儿功夫,铁根柱的门外就围了一圈人,有的人生怕错过精彩的画面,趴在了墙头上,像侦察兵一样侦查着院落里的一举一动。 于小伟向门外摆了摆手,提高声音说:“没什么事,我们就是了解点情况,大家都散去吧” 门外那些人由于没有看到想看的而略显失望,个个带着失落与意犹未尽的表情离开了,那些趴在墙头上的,跳下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也不情愿地离开了。 许雪莲有些紧张,指着铁根柱问刘大海:“我们家老铁犯什么事了?” “嫂子你别紧张,我们就是找你们家老铁了解点情况,因为前段时间水塘的那个尸体案是他报的案,这其中又涉及到你们儿子铁蛋的失踪,所以我们有必要亲自过来深入了解一下情况”,刘大海一边说一边递给铁根柱一根烟。 许雪莲一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她有些激动,“铁蛋找到了?” 刘大海笑着说,“还没有,不过我相信很快!” 许雪莲稍稍有些失望,进里屋倒茶水去了,铁根柱拍了拍身上的灰,接过刘大海递来的烟,别在耳朵旁,“进屋里坐吧,外面晒的很”。 屋里虽然有些简陋,但一切都井然有序,铁根柱用笤帚扫了扫炕,然后对刘大海和于小伟说,“家里简陋,你们就将就着坐吧”,许雪莲突然跑进来说没热水了,铁根柱就到院里劈柴烧水去了。 刘大海和于小伟刚坐下,就发现在屋里一角昏暗处蹲着一个小孩,正聚精会神地用一根稻草指挥着脚下的战斗,仿佛指挥着千军万马,刘大海好奇,走过去,就见这小孩圆头圆脑的,不停地用稻草驱赶着脚下的两只蛐蛐儿,那两只蛐蛐儿仿佛真听他的话一样,虽然筋疲力尽,但仍拼命厮杀,孩子斗的累了在休息,那两只蛐蛐儿也在休息,也不跑不飞。 但不久刘大海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地上这两只蛐蛐儿也是圆头圆脑的,但就是从来都不叫,在刘大海看来,认识蛐蛐儿都是从其叫声开始的,尤其是在夏天燥热的晚上。 刘大海实在忍不住了:“你这蛐蛐儿怎么不叫?不会叫吗?” 蹲着的小孩漫不经心地说:“我把它们的翅膀折断了,叫的好心烦,影响我的指挥”,说完,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这小孩正是铁二蛋,最近沉迷于斗蛐蛐儿。 “你们是谁呀?”,铁二蛋在盯着他们看,眼里闪着童真的光芒。 于小伟主动打招呼:“你不认识我啦,当时在案发现场我们见过” 第十九章 逃离王阿婆的魔爪 铁二蛋敲了一下小脑袋:“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当时吐得稀里哗啦的小警察” 于小伟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刘大海,有些尴尬:“刘队,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刘大海觉着这小孩有点意思,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铁二蛋!听说我还有个哥哥叫铁蛋,失踪六年了”,铁二蛋侃侃而谈 “铁二蛋,那你今年几岁了?”,刘大海继续问他 铁二蛋微微皱了皱眉头:“别扯我的事啦,你们不去抓犯人,来我家干什么?” 刘大海哈哈大笑:“这小子有点意思!”,于小伟也跟着笑。 “我们来主要是进一步了解一下水塘案的情况以及调查你哥哥铁蛋失踪的事”,刘大海止住笑,郑重其事地回答。 “那我可以和你们聊聊”,铁二蛋说完,从地上将两只蛐蛐儿捏起来,然后塞到自己的屁兜里,语声轻柔地说:“乖宝宝,先好好睡会吧!” 这时,铁根柱已经烧好了水,端着茶壶走进来,见铁二蛋和两位警察有的没的瞎聊。 “二蛋,出去玩去,我们聊正事”,铁根柱说 铁二蛋不情愿地迈着小碎步跑了,可是他给刘大海留下了很深刻的影响,这个小孩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样中规中矩,而是有点不守规矩,甚至有点-----野。 时令虽然是秋末,但阳光还是很毒,铁二蛋好不容易找了一处树荫,他躺下来先小咪了一会儿,起来觉得肚子有点饿,这种感觉一旦有,马上就有燎原之势,铁二蛋觉得自己简直饿极了,他眼睛一转,就想到了王阿婆后院种的那一片绿油油的胡萝卜,王阿婆一生尖钻刻薄犀利圆滑,她老伴唯唯诺诺老实憨厚,二人一生无子,王阿婆说是她老伴的问题,她老伴反过来又说是她的问题,二人争执了十几年,一直相持不下,一晃眼,都快花甲之年了,还要什么孩子,近些年也不听他们再吵了,孟西村一直流传着一句话,“惹谁别惹王阿婆,见了阎王说不清”。 王阿婆就躺在胡萝卜地旁的树荫下纳凉,她手里摇着折扇,眯着眼睛,嘴里哼着京剧《霸王别姬》,“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样子悠闲自得。 铁二蛋隔着墙上的缝隙对现场情形一览无遗,整片胡萝卜都在王阿婆的监督控制之下,他对王阿婆的犀利也早有耳闻,若是被抓住了,重则当场就废了,最轻的话也应该是吃两个大嘴巴子,她自己一生没有孩子,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她就痛恨。 所以铁二蛋必须小心谨慎行事,他想了好长时间也想不出一个好的法子,他觉得自己简直狼狈极了,就在这时,只见墙上一只公猫在追一只母猫,并且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在烈日下听来异常刺耳,但王阿婆没有动,依然闲适自如,这种声音她在年轻的时候听多了,宛然如那些恬不知耻的男人整天追在自己身后想诉尽衷肠……。 可谁知那母猫一不小心碰下了墙上的一块石子,石子掉在墙下一口径颇大的瓷缸里,发出‘叮’的一声响,王阿婆猛然睁开闭着的眼睛,坐起身,见那瓷缸安然无恙,而两只花猫早已逃之夭夭,重又躺下,唱声又起,“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铁二蛋将刚才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然发现机会来了,王阿婆显然是对墙下的瓷缸非常在乎,远远看去,那瓷缸上似乎还有淡蓝色的斑纹,铁二蛋嘴角现出神秘的微笑,他找了一块有棱角的石头,照着瓷缸的方向扔过去,可由于力道太小,那石头掉在地上,离瓷缸还尚有一段距离,第二次,他找了一块更大的石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投掷而出,那石头在空中留下了完美的弧线,只听‘哗啦’一声,那瓷缸瞬时碎成好多片,王阿婆像是被人当头给了一棒,一跃而起,像旋风一样向瓷缸的方向跑去,就在同一时间,铁二蛋像兔子一样溜进了王阿婆的胡萝卜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了两个萝卜撒腿就跑,王阿婆跑到半路,情知有异,刚一反身,就发现萝卜地里有一小小的人影儿,又旋风般地往回跑。 铁二蛋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奔跑,如果被抓着,王阿婆一定不会让自己吃两个大巴掌这么简单,她会想尽招数来折磨自己,铁二蛋只觉身后的石块像子弹一样向自己射来,腿上不幸挨了一下,铁二蛋只好一圈一拐地跑,后来,王阿婆实在跑不动了,开始大骂:“小兔崽子,今天算你命大,改天落在我手上,让你脱三层皮!”。 等到了安全的距离以外,铁二蛋才停下了脚步,不停地揉着受伤的腿,揭开裤腿,一片乌青黑紫,铁二蛋暗骂:“这个死老太婆,下手太狠了!” 稍稍擦了擦胡萝卜上的泥,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仔细回味刚才的那一战,简直险象环生,之前是他低估了王阿婆的战斗力,如果一开始知道是这样的话,他绝对不会冒险! 第二十章 百般刁难 秋末的一段时间天气还好,但一到了冬初,秋天的况味一下子就全没了,空气中的风冷丝丝的,又寒又冰,对每一个人似乎都不怀好意,一觉醒来,阴沉的天空似乎要下雪,果然,晌午之后没多久,空中已有零星的雪花在飘舞。 冬天最是惬意的季节,男人们喜欢烫壶酒,女人们喜欢绣绣花,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一室之内,温暖如春。 铁根柱往碳炉里又加了几块碳,这才将一个古式的酒壶放上去,里面装的是他前两天去城里酒坊倒的烧刀子,他又将腌制的野兔肉切了几片,一切准备就绪,只待酒壶里冒出温暖的热气,他就可以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尽情地享受,许雪莲也坐在碳炉边,在给铁二蛋织一件过年穿的毛衣,铁根柱把酒壶放在她的鼻子前,“闻闻,香吗?” 许雪莲脸红扑扑的,一笑,“我才不喝咧,烧心!” 铁根柱哈哈大笑,声音有些粗狂。 许雪莲突然问,“你去城里警署问了没,铁蛋还没有消息吗?” 铁根柱喝了一口酒,脸顿时像猪肝一样暗红,他叹了一口气,“问了,他们说还没有眉目” “我总觉得我们铁蛋还活着,我昨晚做梦还梦到他咧”,说着,许雪莲眼里泪光泛动。 “整整六年啦”,铁根柱喝了点酒,情绪有些激动,他摸了一把老泪,又往碳炉里加了一块碳。 铁二蛋戴了个破毡帽,拿着一把铲子吭哧吭哧在地上挖坑,他的脸和手冻得通红通红的,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像一个久经风霜的成年人一样,执着决绝地在干着一件事,前几天他的两只蛐蛐儿死了,到现在铁二蛋都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自己不小心压死的还是天气冷冻死的,反正他心里非常难受,他要给这两只死去的蛐蛐儿最高的安葬,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最高的安葬,但他经常听人说‘入土为安’,所以他觉得刨个坑把它们埋了就代表入土为安了,也就代表了最高的安葬。 费了好大劲终于挖开一个坑,铁二蛋摸索着从屁兜里掏出那两具硬邦邦的蛐蛐儿尸体,他先把他们放在土堆上,不急于下葬,他正低着头将那两具蛐蛐儿尸体并排放好,准备行个礼再下葬,没想到面前突然多了一只脚,一只穿着绒布棉鞋的脚,铁二蛋能清楚地看到绒布上的条纹以及条纹上的污渍,他能够感觉到这绝对不是一个爱干净的人,那只脚极其霸道,一脚将铁二蛋摆好的两具蛐蛐儿尸体踩得稀碎。 这只脚的周围还有其他的脚,但只有这只脚霸道至极。 当铁二蛋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张雷的脸,那张脸也就像他的鞋一样霸道,他一脸横肉,在横肉中间露出一双蔑视的眼睛,他的周围是福蛋,杨铁头,李小云和阿牛,他们都面无表情地看着铁二蛋。 “听说你家去警署的人了,是不是你爹犯什么罪了?”,张雷一脸坏笑地说。 铁二蛋站起来和他们差一个脑袋,但他依然理直气壮地说,“没有,我爹没犯罪!” “那公安去你家干啥咧?”,李小云见张雷在,有些狗仗人势。 “就是了解点情况”,铁二蛋不卑不亢地说 “鬼才信呢,为什么不去我家了解情况?”,张雷鼻子里冷漠地哼哼着,一不小心鼻子里流下一滴清亮的鼻涕,不偏不倚就落在他的绒布棉鞋上,他心疼地低头用手擦了又擦,忽然又站起身,指着铁二蛋,“来,给我舔干净!” 不论是个头还是身体的强壮程度,他和张雷都差一大截,铁二蛋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把破毡帽帽檐往低压了压,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几个字,“你这样简直太过分了!” “过分?”,张雷觉得铁二蛋有点可笑,但转而他又想到一个更为确切的词‘愚蠢’,这个词他是和他娘学的,因为他娘在世时经常骂他爹‘愚蠢’,张雷虽然不太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但他觉得用来骂人一定是一个很好的词。 “愚蠢!”,张雷脱口而出,他觉得无论是发音还是腔调都跟他娘很像,所以他觉得他骂的很高明。 在场的人显然都没有听懂,张雷有些洋洋得意,指着铁二蛋挖的坑,“你这挖坑干什么呀?” “埋蛐蛐儿”,铁二蛋说。 “蛐蛐儿呢?”张雷问。 “在你脚下!”,铁二蛋看了一眼张雷的绒布棉鞋。 张雷这才抬起脚,就发现了两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虫子,不过身体已经扁平,五脏六腑都出来了,他低下头,用那胖乎乎的手小心翼翼地捏住虫子的腿,提起来,在铁二蛋的眼前晃悠了几下,“你说要埋这玩意儿?” 铁二蛋点了点头。 张雷狡黠地一笑,“我偏不让你埋!”,说完,仰起头,将那虫子放进自己的嘴里,咔嚓咔嚓咬了几下,眉头一皱就吞到肚子里了。 铁二蛋想呕吐,其他人也想呕吐,张雷却哈哈大笑,他指着铁二蛋,“我是英雄吗?” 铁二蛋摇了摇头。 “你捉了一条害人的蛇,我们不敢,就觉得你是英雄,老子敢吃虫子,你们不敢,老子为什么不是英雄呢?”,张雷有些恼了,眼睛血红,声嘶力竭地在吼。 “吃虫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铁二蛋也不相信自己为什么会平淡地说出这样的话,刚才他还想呕吐,现在满身都是豪气冲天。 张雷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铁二蛋又说了两遍,然后在地上捡起另外一只蛐蛐儿的尸体,放在嘴里,嚼都没嚼,直接吞到肚子里,眉头都没皱一下。 其他人又想呕吐,张雷有点傻了,他虽然心里有点佩服铁二蛋的勇气与胆量,但在面儿上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屈服,他挺了挺胸,没事找事,“你个害人精,害死了朱三大爷和旺财叔”,说着将铁二蛋的破毡帽一把夺过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然后用手掐着铁二蛋的脖子,想要把他掐死,其他人只是在旁边看,张雷没有喊他们动手的时候,他们从来都不会主动出手,况且张雷掐着铁二蛋像农夫掐着一只小鸡似的,他们急不可待地围上来欣赏小鸡的挣扎与无助。 第二十一章 张雷的鼻梁骨断了 铁二蛋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张雷的一只手像铁钳子一样紧紧地掐着他的脖子,铁二蛋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仿佛又看到了冰天雪地当中的那个人面蛇身的女人,她的身体是那样的扭啊扭,腰肢乱颤,笑靥如花……,忽然,他看见一道火光自天而降,打破了冰天雪地,烧毁了一切寒冷,那个人面蛇身的女人不见了,他觉得他的身体内也有一股火,起初只有一点火星,然后越燃越旺,铁二蛋觉得这股火像是一条小蛇一样在他体内来回窜动,最后集聚在他的双臂双拳上。 张雷本来以为铁二蛋手脚冰凉闭着眼睛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忽然睁大眼睛,双拳像烧红的铁锤,硬生生地将他的手掰开,像一只凶猛的野兽一样将他摁倒在地,铁拳如雨般地击在他的脸上鼻上眼睛上,张雷觉得每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都像是一发炮弹击在他的面门上,四面开花,张雷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等其他人将铁二蛋从张雷的身上拉开的时候,张雷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他吐了一口血水,“赶快喊我爹来送我去医院,老子快不行啦”,杨铁头一路小跑着找张雷他爹去了,张雷他爹张八万嘴里含着一根烟,正在和三个女人打麻将,摸了一手好牌,就等着胡牌,杨铁头一进门就大喊大叫:“张雷快不行了,张叔,你快去看看吧!” 张八万就差一个八万就胡了,他摸了几次都没摸到,有些气急败坏,“怎么了?又和人打架了,打死他才好呢”。 杨铁头不善言辞,在张八万面前比划着张雷满脸都是血,快死了,想见你最后一面,张八万猛地一怔,“有这么严重?” 杨铁头拼命地点了点头,张八万将烟头掐灭,牌一推,“不玩了,不玩了,小子出事了,见红了” “八万,赢了钱就不玩了,把钱吐出来再走!”,一个脸上涂满粉的女人愤愤地说 “你今晚给我留着门,我去你家吐点钱”,张八万已经穿了鞋,准备走 “臭不要脸的!”,脸上涂满粉的女人虽然嘴里在骂,但脸上在笑 张八万在杨铁头的带领下,不大会儿功夫就到了事发地,只见张雷躺在地上不知死活,李小云,阿牛和福蛋三人紧紧抱着铁二蛋,张八万见儿子张雷脸上血肉模糊,鼻子都歪到一边去了,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他手忙脚乱地摇了摇张雷的身体,见没反应,以为死了,于是爬在张雷的身体上嚎啕大哭,“可怜的孩子啊,你让我和你娘余生该怎么办呢”,张雷嘴里吐了口血,声音微弱地骂,“压死老子了,还没死呢,嚎啥?”,张八万见儿子又能骂人了,显然没死,心里一喜,站起身来,“是谁把我儿打成这样的,爹帮你出气!”,张雷一把拉住他,“你没看老子都成啥熊样了,等你帮我出完气,估计早就嗝屁了”,张八万心疼地摸了摸张雷歪掉的鼻子,“疼不疼?” 张雷真想上去给他一拳,“赶快送老子去医院,再晚的话,这真就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张八万本来心神有些乱,经儿子这么一说,恍然大悟,抱起张雷迅速地朝贺老五家跑去,因为贺老五前年买了一辆摩托车,经常骑着往返县城,张八万觉得儿子生命关天,须得骑摩托车火速赶往县城…… 张八万三十五岁才有了张雷这根独苗,属于中年得子,自然溺爱有加,别人家的孩子骂爹妈那是大逆不道,但在张八万家孩子骂爹娘那是稀疏平常,村里人都觉得张八万把张雷惯得简直无法无天,迟早要吃苦头,可张八万觉得张家好不容易保留住一粒革命的火种,即使真的无法无天,但只要这粒种子在,其他的就都无所谓。 …… …… …… 张雷在医院里待了两个月,鼻子上缝了五针,舌头上缝了一针,门牙掉了一颗,无法还原,只能等着长新牙,可以说这回损失惨重,狼狈不堪,但他一点儿也不恨铁二蛋,反而觉得铁二蛋很爷们很男人很英雄,当张八万拿着医药单非要到铁根柱家讨个公道时,张雷硬生生地拦住了他,张八万第一回觉得儿子不可理喻,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打人就得赔偿,这是吃遍四海的大道理,难道儿子被打傻了,这都不懂? 张雷指着张八万的鼻尖说:“你要敢去找铁二蛋的麻烦,我就不做你儿子了”。 张八万看着张雷鼻尖上的针眼儿说:“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恨铁二蛋?”。 张雷咧着嘴一笑:“不恨,我倒是有点佩服他” “你佩服他个屁!他有什么好佩服的?”,张八万觉得越来越搞不清张雷在想什么。 “你不懂!”,张雷觉得张八万一点儿都不明白他的想法。 张八万被他气得又去打麻将去了,张雷坐在冬日里暖暖的阳光下,看着屋檐上的冰锥经阳光照射一滴一滴往下落水,心里觉得异常平静。 孟西村的冬天要比其他地方要冷,一月之内有七八天都在飘雪,那飞舞的雪花落在远山上,落在树梢上,落在农家人的屋檐上,落在孩童红扑扑的脸蛋上,像古怪的精灵活跃在冬日的天空,让整个世间银装素裹,妖娆非常。 铁根柱门前有一颗老树,老树上有个喜鹊窝,每天早上当铁二蛋还没醒的时候,喜鹊就临枝高叫,欢快地在树尖跳来蹦去,铁二蛋很是苦恼,一泡尿他能憋一个晚上不醒来,可是这喜鹊的叫声就像村东李寡妇在唱戏文,让人觉得脑袋里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动,浑身难耐,备受摧残。 铁二蛋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将破毡帽往脑勺后边挪了挪,仰着头,透过那树杈上的枯枝看那只喜鹊来回跳跃,喜鹊累了就回窝里躺一会,铁二蛋觉得这只喜鹊简直无聊死了,除了个破窝就是眼前的那几根枯枝,要是自己也能飞,一定会飞到天空的最高处看看,于是他开始幻想自己能飞的场景…… 第二十二章 重归于好 不知什么时候,铁二蛋仰着的脸上忽然投来一团暗影,铁二蛋一侧头,就看到了头上还缠着纱布的张雷,铁二蛋以为他是来复仇的,遂右腿向后挪了半步,双拳藏于背后,做好应战的准备,张雷也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喜鹊窝,然后朝着铁二蛋咧嘴一笑,露出了缺了门牙的牙槽,黑黝黝的,有点难看,“你想不想知道窝里有什么?” 铁二蛋看他并无恶意,一颗戒备的心慢慢松懈下来,见张雷投来真诚的眼神,铁二蛋觉得张雷变了,至少这次就跟以往不同,脸上不再有蛮横,眼里不再有蔑视。 铁二蛋点了点头,张雷又一笑,“这个好办!”,就见他脱了外面的灰白色小棉袄,一把扯下头上缠着的纱布,摊开厚实的手掌,吐了两口唾沫,像只松鼠一样趴着树干往上爬,别看张雷身体偏胖,可爬起树来丝毫不受影响,转眼间他就爬完了粗壮的树干,他抬头望了望搭窝的那个树杈,那是根手指头粗细的枯枝,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折断,更别说张雷这样的死胖子站在上面。 铁二蛋目不转睛地盯着张雷,他有点儿替他担心,“那根树枝很细,你要小心!”,这是自见面后铁二蛋对张雷说的第一句话,只见张雷冲他做了个鬼脸,“你就瞧好吧!”,他刚说完,就见他头顶上一只喜鹊扑棱棱地扇着翅膀从窝里飞出来,当看到窝下边潜伏着死胖子张雷时,既惊又怒,对着他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张雷也对着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铁二蛋在地上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张雷在树上也哈哈大笑,这一笑,二人心中隔着的那层膜终于被捅开,铁二蛋跃跃欲试,也要爬树,“你等着,我上去救你!” 张雷及时地阻止了他,“你可千万别上来,这枯枝细的像手指头,稍稍用力就会断”。 铁二蛋一想觉得也对,于是打消了爬树的想法,就在树下手托着腮帮子呆呆地看着张雷期待他在树上的下一波操作,只见张雷找了一根离喜鹊窝最近的树枝杆,他双手牢牢地抓住,只见那树枝杆晃了几下没断,足见能够承受他的重量,找到这样的借力点后,张雷脚上的用力就会变得很小,他就沿着那根细枝如履平地般地走过去,一只手固定在粗枝上,另一只手去够喜鹊窝,那只喜鹊忽然飞过来在他手上啄了一口,立刻有鲜血流出来,他疼的差点从树上掉下来,他朝着喜鹊‘呸’了一口,喜鹊就飞了,他用舌头舔了舔伤口,忍不住好奇心,踮着双脚,微一用力,就看见了鸟巢里有一颗光溜溜的蛋,白色的蛋皮上有黑色的斑点,他向树下的铁二蛋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缴获了一颗蛋,得知这一好消息,铁二蛋在树下手舞足蹈,欢欣鼓舞,张雷将喜鹊窝顶在头上一路小心翼翼地从树上下来时,浑身都是冷汗,铁二蛋用地上的纱布将张雷受伤的手缠好,二人便兴致勃勃地在阳光下开始研究这颗蛋。 “你说这蛋上为什么有斑点呢?鸡蛋就没有”,张雷用手捏起一颗,对着太阳照,然后他的眼睛就直了,只见在阳光的照射下,蛋里有一黑色的物体在慢慢蠕动,张雷唤铁二蛋过来看,铁二蛋一看,兴奋的不得了,“小喜鹊!”,张雷也兴奋,手稍稍用了一下力,蛋就破了,一个黑色柔软毛茸茸的小生命顺着他的手指掉在地上,扑腾了两下就死了。 张雷对刚才用力过大表示自责,铁二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别难过,经过这一次后,他二人终于坦诚相待,心里上没有了隔阂,成为未来十几年内最好的兄弟。 在孟西村的北部,离祭祀神鼎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很陡的坡,叫‘北坡’,一到冬天,坡上便布满了白雪,再加上阴风怒号,所以这里基本上没有人来,整个坡面背着阳光,阴郁寒冷至极。 此时却有六个少年立于坡顶,日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好长,从坡下向上看时,只觉得那是六个小小圆点,他们不时地讨论着什么,冷风吹在他们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内心火一样的热情,他们每一个人的屁股上都绑着一块木板,随着一声口哨响起,只见坡顶的那六个点像流星般疾速滑下,他们欢呼着,他们呐喊着,当冲到坡底的时候,只见有三人一头扎入雪窟,只留下一双脚在雪面上挣扎,另外三人继续火速向前滑行…… 铁二蛋清楚地看到阿牛,李小云和福蛋像一支箭一样扎入雪窟,他和张雷以及杨铁头虽然没有遭此厄运,但也飞出去很远,骨头像散了架,屁股冻僵了完全没有知觉,但是他们还是迅速站起来,到不远处将另外三人从雪窟里使劲拔出来。 所幸雪厚,他们三人只受了一点皮外伤,阿牛的头上有一片淤青,福蛋的眼睛被石头刮了一下,李小云的屁股蛋被木板划伤,他们坐在一处有阳光的地方各自在休养生息,虽然遍体鳞伤,但是那种刺激让他们永生难忘。 李小云摸了摸屁股上的冰渣子,发现裤子和屁股蛋粘上了,他撕扯了半天都撕扯不开,有点着急了,“你们谁能帮帮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雷眯着眼睛,“你撕扯是撕扯不开的,就算是把屁股撕成两半都没用” 李小云本来就胆小,经张雷这么一说,快哭出来了,“那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没遇到过这种事”,张雷显然也没有办法。 铁二蛋笑了笑,“你把屁股蛋对着太阳,等冰渣子融化了,裤子和屁股自然会分开” 李小云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找了一处阳光浓郁的地方,撅着小屁股,期待所有的热光都降临到他的屁股上,其他人在不远处哈哈大笑,但是他们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因为他们同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在风雪之中,这个人穿着棉袄正走向祭祀的那块空旷的土地。 “除了祭祀,这个地方不是不能进去吗?”,张雷摸了摸脑袋说 “听说常年还有两个人看守着,不允许人进去”,福蛋看了一眼张雷 “就算有人看守,这么冷的天也回家睡觉去了”,铁二蛋目视着那在雪中移动的人影。 “就那个破地方,请我去我都不去,除了那个神鼎,就是一堆破石头”,阿牛觉得喉咙里像火在燃烧,抓了一把雪塞入口中。 铁二蛋良久没有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只见他眼神就像锥子似的,“是半仙人!我看到他的脸了!” “这个老不死的来这里干什么?”,杨铁头看着铁二蛋,在冰冷的手上哈了一口气。 “我们去看看!”,铁二蛋话刚说完,人就离开,其他人只好也跟着去了。 第二十三章 半仙人的秘密(上) 铁二蛋等人极其小心地藏在了距离神鼎最近的地方,屏住呼吸,想一窥半仙人一人到此到底想干什么。阿牛中午红薯吃多了,一不小心连着放了两个响亮的臭屁,半仙人警觉地向这边望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就足以说明半仙人的听觉是何等的灵敏,铁二蛋紧紧地捂着阿牛的嘴,杨铁头紧紧地捂住阿牛的屁股门,直到阿牛用手比划着‘仅此两个屁,再也没有了’的时候,他二人这才松开手,还好半仙人的眼神在这边并未做太多的停留,就径直走向神鼎左边的那块雪地上,掏出随身携带的铲子开始挖,挖了四四方方的一个坑,坑里的东西完好如初地呈现在他的眼前,他的眼里现出了笑容,从裤腰上抽出一个灰色的布袋,将坑里挖出的东西全部装入袋中,又将坑掩埋,上面铺了从其他地方铲来的雪,他抬眼望望,四下无人,这才放心地背着沉甸甸的布袋踩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 半仙人在孟西村一直是一个很神秘的人,预知生死,测度吉凶,往前五百年往后五百年,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还经常闭关与天人对话,与恶鬼大战,早已窥破天地人三界的奥秘……。关于半仙人的这些传说,每一个孟西村的人都深信不疑,觉得他就是降临到孟西村这块土地上的天神,是来拯救他们的,所以每个人都对他崇敬无比。 铁二蛋问张雷,“关于半仙人的那些传说,你信吗?” 张雷摇了摇头,吐了口唾沫,“我不信这个!” 福蛋很兴奋,“我真想看看半仙人是怎么上天和仙人对话的” 李小云搓着手掌,“我倒想看看他是怎么和恶鬼大战的” 六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当即会意,悄没声息地跟在了半仙人后面…… 半仙人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他的茅草屋,轻轻地关上了门,之后再无动静。 张雷摸了一把鼻涕,“这大冬天的,住这么个破草屋,不得冻死吗?” 阿牛问铁二蛋,“我们要进去吗?” 李小云往后退了两步,“这样不太好吧,万一进去正好碰上半仙人,尴尬死了” 张雷白了他一眼,“你如果不想进去就待在外面,我们进去!” 李小云又走前两步,“我又没说我不进去……” 铁二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大家别吵了,我猜半仙人根本不在草屋里” 李小云吃惊地张大了嘴,“不在草屋里,那会在哪里?” 杨铁头一直不说话,他终于说了一句,“那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们慢慢地靠近草屋,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铁二蛋轻轻一推,那门就开了,只见简陋的草屋里空无一人,墙角堆放着几捆小麦的秸秆,地上有几粒老鼠屎蛋,后墙的茅草被风吹开一个口子,于是整个茅屋里风呼呼地响着。 张雷四下里打量着,嘴里喃喃自语,“这死老头子,藏哪儿去了?” 他们来回地在茅屋里走动,一无所获,李小云把头探出后墙的那个被风吹开的口子,“不会从这个口子里跑了吧”,但看看外面雪地里并无任何痕迹,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铁二蛋一边沉思一边不停地用手指敲击着地面,张雷注意到他这个小小的细节,把头凑过来,一脸惊异地问,“你该不会怀疑他钻到地底下了吧?” 铁二蛋没有回答他,眼神落在墙角的一个似壶非壶似罐非罐的容器上,那个容器并不大,在整个茅屋里也并不显眼,就像是普通农家随意摆放的那些瓶瓶罐罐,但是铁二蛋觉得这个普通的容器一点儿也不普通,他慢慢地走过去,伸手一摸,触手冰凉,他想把它搬起来,却发现重俞千斤,铁二蛋简直一筹莫展,他就那样一直盯着那个容器,却蓦然发现在最下端有因常年摩擦而产生的水泥沫,铁二蛋嘴角又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只见他将那个容器向左旋转了一周,见没有反应,他又向右旋转了一周,只见原本完好的地面突然分崩离析,之后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深坑,向下有台阶,坑里黑漆漆深沉沉,俨然一眼望不到底,小伙伴们全都凑了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不知这是干什么用的。 大家的眼神全都落在铁二蛋身上,就等他一声令下,前面纵然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勇往直前,铁二蛋捂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开口说:“半仙人应该就在里面,我们下去看看!”,就等他这句话,只见他刚说完,张雷第一个跳了下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六人手拉着手摸索着向前走,里面很安静,他们甚至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突然,漆黑的洞里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声,那声音仿佛要把人撕成两半,接着又是另外一只猫叫声,如泣如诉,仿佛一个女人在哭,哀怨悲恸,肝肠寸断,随着这两声猫叫之后,一切又恢复宁静,宁静的有点烦躁,宁静的有点可怕。 一种恐怖的气氛笼罩在他们的头顶,李小云的手和腿有些发颤,他犹带哭腔,“我想回家……我害怕……”,张雷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要回你自己回去,我们可不回去,说不定刚才那两只来自地狱的猫就在后面等着你”,李小云被他这么一说,吓得又不敢回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前面隐隐约约有亮光,虽然那只是一点微弱的光,但是在黑暗中是那么的显眼,他们就顺着那光的方向走去,走的近了才发现那光是来自一个人的手上,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打到墙壁上,瞬间大了数倍,看那瘦骨嶙峋的身材,不是半仙人是谁? 只见他左手拖着一盏油灯,灯捻像一条小蛇一样盘曲在灯身上,不时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看来油快干了,再仔细看时,只见他的左右肩膀上分别站着两只猫,一只黑色,一只白色,火红色的眼睛像四把剑一样犀利异常。半仙人正在低头寻找着什么,嘴里不断在嘀嘀咕咕,铁二蛋他们不敢走太近,因为半仙人虽已年老,但听觉很灵敏,他们怕被发现。 第二十四章 半仙人的秘密(下) 只见他神神叨叨地嘀咕完,右手拿起一个黑黑的罐子和一个亮亮的瓶子就往外走,边走边对他肩上的两只猫说:“凄厉阿青,呜咽阿笨,一会儿给你们吃鱼罐头,可是我找了半天,只有一盒,一盒是不够你们吃的,所以一会儿不要打架哦,你们俩一打架,瑶瑶就不高兴,瑶瑶一不高兴,我以后就不给你们吃鱼肉罐头,让你们到外面吃垃圾喝雪水……”。 半仙人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话,没有人能够听得懂,也许他肩上的那两只猫能听得懂,李小云把嘴贴在铁二蛋的耳边,悄声说:“他那两只猫,一只叫凄厉阿青,一只叫呜咽阿笨,你说好笑不好笑?”,说完,他自己在捂着嘴笑,铁二蛋心里却在想着“怎么会有个瑶瑶?瑶瑶又是谁?”。 油灯的火苗有些跳跃,正慢慢变暗,半仙人从墙壁上取下一个黑色的瓶子,加了点油,那火苗立时又燃了起来,斜斜地照着半仙人核桃皮似的半边脸,他把油瓶放回原地,径直走向一个拉着厚厚门帘的小屋,门帘拉起的那一瞬间,只见那个小屋里有更亮的光透出,只一瞬,半仙人又把门帘拉了下来,外面又复黑寂。 门帘里面传来半仙人苍老的声音,“瑶瑶呀瑶瑶,我亲爱的瑶瑶,你看我给你带来你最喜欢的杏仁酥,这可是城里杏花楼的大老板玉蝴蝶亲手做的” 只听一个女孩一边哭一边说:“我不吃你的东西!” 接着传来半仙人的声音,“你不吃我会不高兴的” 女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哭。 铁二蛋他们蹑手蹑脚地潜伏在门帘后面,轻轻地支开一条很小的缝隙,那两只猫像鬼似的眼神迅速地向这边扫了过来,门帘后面的那几双眼睛心里猛地一凛,凄厉阿青凄厉地叫了一声,呜咽阿笨也呜咽似地叫了一声。 只见半仙人用刀将手里的鱼肉罐头铁皮撬开,用刀尖挑出一块鱼肉送到凄厉阿青嘴边,凄厉阿青一张嘴,那肉就掉进它嘴里,半仙人又挑出一块来,送进呜咽阿笨的嘴里。 “我说过的,没什么,你俩总是疑神疑鬼”,半仙人又在喃喃自语。 那两只猫吃饱喝足方才跳下半仙人的肩膀,半仙人这才拿起半块杏仁酥颤颤巍巍地走向最里面的土炕,只见那土炕上躺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手脚被牢牢地捆绑着,她想喊,可是谁又能听到她的声音呢?也许她喊过无数回,可是她等来的终究是绝望。 半仙人轻轻地坐在女孩的旁边,将半块杏仁酥送进她的嘴里,她紧紧地闭着嘴,半仙人举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如爆豆,女孩的脸上登时出现五道血红的印子,散乱的头发覆盖在发红的脸上,铁二蛋等人在外面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张雷实在忍受不了,起身就要冲进去,铁二蛋却表现出了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稳,硬生生地将他拉住,张雷低着头,把血脉偾张的手指插在地下的泥土里,嘴里默念:“这个老变态!” 女孩没有哭,只是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半仙人,半仙人看着自己的手掌,惊慌失措,“瑶瑶啊瑶瑶,对不起,对不起”,女孩一直无动于衷,她也许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逆来顺受,她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保住生命,和其他一切比起来,生命毕竟是可贵的,纵使一次次的绝望,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生命。 半仙人在叹息,“瑶瑶啊瑶瑶,要是我再年轻二十岁,我一定……,哎,那时候你还没出生”,说着说着,竟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他掩面擦了一把浑浊的老泪,又在仔细地端详着自己那双苍老的手。 “你就放我回去罢,三年了,我想见见我的爹娘”,女孩一边抽泣一边说,声音有些喑哑。 “放你回去?”,半仙人忽然抬起头看着她,然后哈哈大笑。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等我死的时候,我会先把你掐死,为我陪葬,到了阴间你再好好陪我”,半仙人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其恶毒。 门帘内突然伸进一只手,接着张雷义愤填膺地蹦了进来,他用那肥胖的手指着半仙人,“你还要不要点脸,老不死的!” 半仙人脸上一阵惊异。 听到张雷的声音,女孩好像在绝望中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高呼:“快,救救我……救救我!” 半仙人人老眼不花,他盯着张雷,“咦,这不是张八万的种吗?” 接着,门帘微动,又有五个小孩跳了进来,半仙人本来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大声呵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谁让你们进来的?” 铁二蛋给张雷一个眼神,张雷饿虎扑食般地向半仙人扑去,半仙人瘦弱的身体那经得起张雷这死胖子的折腾,张雷将半仙人摁倒在地,唤其他小朋友将他绑了,这才抬眼看到炕上那赤条条白亮亮的身子,张雷从来没见过女人的身体,竟一时有些痴了。 女孩脸上飞过一片绯红,虽然双眸还尚有泪痕,竟‘噗嗤’一笑:“看什么看,还不快给我拿件衣服来”。 第二十五章 半仙人惨死 张雷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女孩的身上,又为她解开缚在手脚上的绳子,然后一夫当关地挡在女孩面前,故意提高声音对他的同伴说:“女孩子换衣服,男孩子不能看啊!”。 铁二蛋他们只顾着五花大绑半仙人,未曾仔细留意炕上的女孩,经张雷这么一说,他们再去看时,那名叫瑶瑶的女孩已经穿好衣服从张雷身后闪身而出,她把散乱的头发斜斜地盘在脑后,婉然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她看着被绑的像个粽子似的半仙人,过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脸上又飘上了淡淡的忧郁,她捂着嘴,似要哭出来,她语声哽咽地说:“我要亲手宰了这老东西!”。 张雷想给她擦眼泪,被她一把推开了,张雷有点难为情,为缓解尴尬,他说:“女孩子家家的,动什么手,让我们来”,然后他恶狠狠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半仙人。 “你们这群天杀的,会遭报应的!”,半仙人在大喊大叫。 “该遭报应的是你,亏我爹娘那么尊崇你,以为你就是天仙,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坏东西”,瑶瑶神情有些激动地说。 “瑶瑶呀瑶瑶,没想到你也这样看我,我可以带你成仙的,人间有什么意思?”,半仙人边挣扎边说。 瑶瑶照着他的面门‘呸’了一口,“就你还配成仙,你配么?偷偷地将祭祀天地的祭品挖出来,据为己有,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瑶瑶的严厉诘问让半仙人哑然无语。 张雷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内心里是崇拜,是怜爱,是惊异,他自己都说不清,见瑶瑶将目光投向他,他惊慌失措地躲开,指着半仙人,“我看就应该离开宰了他,和这种人废什么话!” 铁二蛋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计上心来,他拽着半仙人的胡子,“你的那把断魂刀呢?” 半仙人以为他要用那把刀杀了自己,一脸惊恐地说:“你真要杀了我?” 铁二蛋猛一用力,拽下一撮胡子,弃在地上,又去摸他嘴上剩余的胡子,半仙人疼的直咧嘴,铁二蛋忽然又松手,将手里的一根胡子伸进了半仙人的鼻孔里,半仙人奇痒难耐,怎奈手脚被缚,他恨不得将自己的鼻子咬掉,他忽然放声大哭,边哭边说:“铁二蛋,你会遭天谴的,你个混球!”,瑶瑶只站在一边捂着嘴在笑。 “哟哟哟,这就受不了了?”,铁二蛋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快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半仙人躺在地上乞求着 “我不会杀了你的!”,铁二蛋斩钉截铁地说 半仙人的眼里忽然现出了希望,像是快要熄灭的灯又加了油一样,那火苗又窜起来了,跳跃,闪烁,迷离。 “我会让你活也活不成,死又死不掉”,铁二蛋又是斩钉截铁地说,不过这次的眼神像利剑一样尖锐犀利。 半仙人在铁二蛋尖锐犀利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他眼里的那最后一点火苗也渐渐暗淡下去,瑶瑶不知从哪里找来那把断魂刀,递到铁二蛋手里,铁二蛋用刀将半仙人身上的衣服割成碎片,露出那瘦骨嶙峋的皮肉来,铁二蛋轻抚着刀锋,不禁叹道:“果然是一把好刀呀!”,忽然想到就是这把刀斩掉了他最心爱的小红蛇,怒从中来,反手一刀一刀地将半仙人的皮肉割开,却见只有殷红的刀口印子,并无鲜血流出,铁二蛋脸上难掩惊异之色。 瑶瑶突然说:“他会调动血液的流动,我曾经见过他将身体所有的血液都聚集在一只手掌上,样子很骇人” 福蛋一直不说话,这时候只见他嘻嘻一笑,把嘴贴到铁二蛋耳边说了几句话,铁二蛋也嘻嘻一笑,就让张雷去寻找半仙人瓶子里剩下的蜂蜜,张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抠着鼻孔,一脸懵然地去找了。 铁二蛋将蜂蜜涂在了半仙人身上的刀口处,然后唤其他人退后等着看戏,除了他和福蛋之外,其他人一脸茫然,不知道他说的看戏是看什么戏。 半仙人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任他们折磨,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他只希望自己快点死去,他真不想看到这些坏小子接下来要玩的花样,会把他活活玩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见洞穴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爬出来很多黑色的虫子,这些虫子移动的速度很快,转眼之间就窜到了半仙人的腿上,那如刀子一般的口器刺入到半仙人的身体以吸取那甘之如饴的糖蜜,半仙人的瞳孔在收缩,脸已经变了形,这些孩子简直太歹毒了,他不得不启用最后的杀手锏。 那是一种玉石俱焚,石破天惊的招式,也是他修道多年,习得的最为歹毒的一招,他从来都没用过,他也从没有想过此生会被逼到非要用这一招的地步,他平时连想都不敢去想,每次一想,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但是,此时,他只想和这几个混小子同归于尽! 只听他高声呼道:“凄厉阿青,呜咽阿笨,天地绝境,惨绝人寰” 瑶瑶脸色一变,失声叫道:“不好,他在启动地府幽灵,那两只猫常年不见天日,可以召唤地府幽灵” 张雷看着她,不解地问:“地府幽灵?你说的是鬼吧?” 瑶瑶脸色变得非常的可怕,只见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颤,“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这个老东西给我讲过几百年前一位修道之人利用灵猫启动地府幽灵的事,死了好多人” 张雷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可以保护你呀!” 瑶瑶白了他一眼,“怕到时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李小云忽然拍了拍屁股,“那我们还等什么呢?快跑吧!” 洞里突然一片漆黑,阴森可怖,到处都充满凄厉声和呜咽声,显然他们已经跑不了了。 第二十六章 与死神擦肩而过 半仙人仰天长啸,其声悲鸣,其音哀绝,在黑暗中,仿佛来自地狱般恐怖,倏忽之间,只见凄厉阿青和呜咽阿笨陡然变大了数十倍,在它们身后有一扇巨大的铁门,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那门徐徐开启,天地之间瞬时一片血红色的氤氲,影影绰绰,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奔腾飞驰蛮力拼杀,那马嘶人叫兵戈相击之声听来竟是那么的真切,真切的似乎可以看见那闪着寒光的刀剑从眼前划过,但又是那么的遥远,遥远的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光点,随时都有可能被无边的黑暗所吞没。战争终于结束了,整个地面哀鸿遍野,秃鹫满天飞,俯视着地面遍野的横尸,阴郁的天空电闪雷鸣,与此同时,地面上忽然燃起了熊熊的烈火,那火烧毁了一切,火光中到处飞舞着孤魂野鬼,哀嚎哭叫之声充斥在天地之间…… 那野鬼忽然就从铁门的缝隙中挤了进来,七窍流血,面目狰狞,飘忽不定,没过多久,从那铁门缝隙中挤进来的野鬼越来越多,越来越丑,越来越大…… 纵是铁二蛋等人胆子再大,见到这等恐怖奇异之事,不免心胆俱寒,汗毛倒竖,李小云本来尿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一下,当看到这些奇怪模样的鬼怪时,他的尿意全无,他以为被他生生憋回去了,一摸裤裆,湿漉漉一片,原来一泡尿全撒在了裤子里了,他心里有苦说不出。那些孤魂野鬼四下里乱窜,显然并没有发现他们,张雷忽然低声说:“我们跑吧,再晚了就来不及了”,其他人在黑暗中点头表示同意,只有铁二蛋默不作声,张雷以为他被吓傻了,用指甲掐了掐他的脊背,又重复了一次:“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铁二蛋异常的镇定,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掷地有声,“不行!我们不能动,一动就会被发现,被发现后必死无疑!”,他似乎在等一个机会,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种机会的渺茫,但是他必须要等。 张雷有点气急败坏,“我们这样一动不动,难道就不是必死无疑吗?” 铁二蛋的声音很沉稳,“我在等一个机会!” 张雷问:“什么机会?” 铁二蛋说:“我也不知道!” 张雷暴跳如雷,“操!我可不想跟着你一块送死”,说完,起身招呼大家:“不想死的跟我来”,其他人站起了身子,准备跟着张雷一起跑路,然而他们还没跑几步就被那些野鬼发现,于是如潮水般蜂拥而来。 铁二蛋大喊:“回来!全都给我回来!”,着急之余,起身就去追他们,在他看来能够追到一人就是救下一人,通过刚才的观察,他发现这些野鬼对静物没有反应,一旦目标移动,任何细小的物体都会落入它们的视线,进而成为它们攻击的对象。 那些野鬼的移动速度极快,个个长着血盆大口,似乎要一举吞并这几个小孩儿,血腥味愈来愈浓,那猩红的舌头如海浪般卷来…… 几个小孩儿,那里见过这等恐怖的情景!他们的腿都软了,他们体内最后的一丝力气似乎都已被抽干,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他们的眼神里是对死亡的恐惧,张雷的眼神如死鱼一般苍灰色,他知道待在原地和逃跑都是死路一条,但是他想赌一把,他不相信待在原地会有奇迹发生,他也不理解铁二蛋所谓的等待的意义,然而,面对眼前的情景,他彻底绝望了,但是内心里却很踏实,因为他已经尝试过了。 张雷斜斜看了一眼他旁边的瑶瑶,她紧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他拉了拉她的手,冷如寒冰,也许刚刚才逃离半仙人的魔爪,却又要葬身于这些孤魂野鬼的血盆大口,她简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何以如此?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啊,未来的人生道路上充满五彩缤纷亮丽的风景,以及无数美好的期许与幸福的时刻。她曾经在八岁的时候对自己的人生做过一个简单的畅想,当时她正在地里用娄草串蚂蚱用火烤着吃,她希望自己的以后不要像蚂蚱一样,身上没有二两油,却总是被人抓来烤着吃,她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也不知道什么叫远大的理想,所以用蚂蚱做比喻,简单而粗略地去刻画,然后在九岁的时候被半仙人骗去地下屋,这个老变态也许年轻的时候失去太多,所以百般的欺负她蹂躏她侮辱她,头一年的日子不好过,她每天想着如何去死,可是手脚被捆着,死也死不成,她想到自己消失后爹妈的着急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放声大哭,大喊大叫,可是这里跟本就不会有人听得到,后来她嗓子哑了,喉咙肿了,眼睛哭得看不见了,几近于奄奄一息,她以为她快要死了,她就要解脱了,可是不知半仙人给她喂了一种什么药,她又直挺挺地活过来了,在那一刻,她觉得还是活着好,后来她就不想去死了,在漫长的岁月中,在痛苦的煎熬下,她学会了忍受,忍受一只苍蝇爬在自己的脸上肆意地来回窜动,忍受着三天三夜吃不着一点东西喝不着一滴水的绝望,忍受着半仙人那又老又臭的舌头在自己身体上游走…… 转眼间,那些野鬼携带着呼啸的鬼哭狼嚎之声如风云一般卷来,天上地下,无处不在,人类在它们的眼中就像是砧板上的鱼一样,只有被宰割的命运,那有生还的希望? 他们已被这风雷涌动之势吓破了胆,一时之间感觉身边都是鬼影重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躺在地上的半仙人忽然站了起来,高呼:“铁二蛋,你过来!” 铁二蛋哪敢相信他的话,半仙人有些着急,又呼道:“要想救你的同伴,你就过来,我绝不害你!” 铁二蛋在想:“这老不死的也没有害我的必要呀,反正大家马上都要死了,就过去看看他还想耍什么花招”,想着想着就走了过去。 张雷他们在铁二蛋身后大声喊道:“不要过去!” 半仙人一副灯油耗竭人之将死的模样,他指着地上的断魂刀对铁二蛋说:“快用这把刀捅在我的胸口上,再晚了就来不及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吃力,仿佛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铁二蛋却听得不明不白,他在想:“刀捅在胸口上,那人不就死了”,尽管他恨半仙人,可是从来都没想过真的杀了他。 第二十七章 都还活着! 半仙人见他傻头傻脑,犹豫不决,“只有我的鲜血才能救你们,快拿起刀,否则真的就来不及了!”,这回半仙人说话很严厉,铁二蛋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他拾起了地上的刀,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半仙人见他迟迟不出手,于是自己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身子向前猛一俯冲,正好撞在铁二蛋手里的刀尖上,刀口处鲜血如花朵绽放般四散开来,形成一层薄薄的血雾,而这层薄薄的血雾像一个巨大的空气罩一样将他们包裹起来,完全将外面的那些野鬼割裂开,这时候,张雷他们也跑了过来,见半仙人胸口插着一把刀,仰面倒在地上,只有幽幽的一口气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血结界……血结界”,当他看到瑶瑶,本想笑笑,可是脸已变形,他努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瑶瑶,对不起……对不……”,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那个字还没有说出,就已气绝。 外面成千上万的野鬼撞击在血结界上,鸮啼鬼啸,如山崩地裂,怒海惊涛,整个地洞都在震动,声音越来越大,如雷霆响彻夜空,如泰山崩于眼前,声势之大,震慑心魂…… 整个地洞内飞沙走石,声势骇人,那血结界大有被撞击破裂之势,洞顶的石块如落雨般坠下,地洞摇晃的越来越厉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发颤,似乎乾坤已倒转,日夜已颠倒。 终于,轰隆一声巨响…… 面对这巨大的变化,铁二蛋目现惊惧,疾声大呼:“快跑!”,怎奈他们的心已寒,胆已破,只是胡乱地四下奔逃,那地洞就在他们的背后一块一块地坍塌…… 当阳光重新照耀这片地方的时候,积雪初融,不温不凉,空气中有丝丝冷风,地面有消融的雪水,湿漉漉潮乎乎的,远方的天空盘旋着一只苍鹰,就像是一个墨点一样点缀在冬日苍灰色的天空画卷中,看来竟是那么的辽阔而悠远。 铁二蛋从土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满嘴满脸都是土,他摸了一把脸,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站起身来,举目四望,周围辽阔寂静,只有他一个活人,他心里有点害怕,心想:“其他人呢?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活着?”,他犹记得地洞坍塌的时候,大家一片惊慌,四下里逃窜,耳边充斥着轰隆隆的巨响,他们不管方向,没有目的,只是拼命地往前跑。 铁二蛋使出浑身力气用手去挖地下的泥土,他心里在想:“我一定要救他们出来,我不要一个人活着!”,也不知挖了多长时间,铁二蛋的一双小手鲜血淋漓,地上渐渐出现一个深坑,他继续用手在挖,忽然,他摸到了一个脑袋,那脑袋光秃秃的,他知道那一定是杨铁头,在杨铁头旁边又发现了阿牛和福蛋,铁二蛋喜极而泣,再往深挖,他就发现了张雷和瑶瑶,张雷弓着身子护着瑶瑶。 看大家都活着,铁二蛋重重地倒在地上,他太累了,他看着大家土头土脸地围在他身边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惜他什么也听不见,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孟西村的冬天特别寒冷,整日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团重铅似的低垂着,空气中冷风呼啸而过,一不小心吹在脸上,仿佛刀子刮过一般,简直苦不堪言,那些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肆意摇曳,仿佛群魔在乱舞,远山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大片的白,看起来明亮而又遥远。 在这样的鬼天气里不在家好好待着,要么就是疯子,要么就是傻子! 此时,铁二蛋却挽起袖子正干的热火朝天,他正在用铲子挖洞,脸冻的有些麻木,也许早已没有了痛感,鼻头发红,额头上却爬满了汗珠,他不时地用手去擦汗,额头上就留下了数道土印,他刚挖完洞就开始在洞边垒石头,小小的石头将洞口围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形成一个封闭的拱形结构,他嘴角一笑,尽显满意的神色,站起身来搓了搓发冷的手,这才抬头,就看见张雷嘴里含了一根稻草,歪着帽子,正在无精打采地望着天空。 铁二蛋知道他为什么无精打采,只可惜什么忙也帮不上,况且张雷拒绝任何人帮忙,铁二蛋摇着头笑了笑,又在低头挖另一个洞,不远处,福蛋,阿牛和杨铁头手里抱着柴火一路小跑而来,当他们看到铁二蛋垒成的那个拱形结构时,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李小云迈着小步一路风风火火而来,肚子鼓鼓的,像一个圆球一样,走近了,他将腰上扎紧的衣服一松,就掉出六个拳头大小的土豆,他一阵得意,“这是我爹明年种地下子用的,被我偷了六个,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三声后,目光所及,就发现张雷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坐着。 “他在干什么呢?”,李小云问道 “在想瑶瑶!”,铁二蛋说完,看了远处张雷一眼 李小云叹了口气,他实在理解不了张雷的感受,但看着张雷难受他也难受,就问:“那瑶瑶还会回来吗?”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自从那天一别后,瑶瑶好像突然又消失了,张雷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问遍了,根本没有瑶瑶这个人。 火已燃起,将拱形结构上面的石子烧的发红,等那火燃烧完后,铁二蛋用铲子一拍,那些烧红的石子都掉进洞里,他们手忙脚乱地将土豆放在充满石子的洞里,然后再用土掩埋。 隔了不大一会儿,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将掩埋的土刨开,土豆的皮被烧的黑乎乎的,散发着阵阵热气,李小云心急,看准一个个头大的,伸手一触,烫了一下,又慌忙把手缩了回来,他找了一根细树枝,看准那个土豆,像剑一样刺了过去,那土豆像冰糖葫芦一样被串在细树枝上,李小云一阵得意,张开口,用牙将那黑乎乎的皮剥掉,一边吹气一边强行将冒着热气的土豆送入口中…… 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寒冬,他们觉得幸福极了,他们开心地大笑着,那笑声如摇响一串银铃,纯真无邪,干净明亮。 突然,远处传来了低沉的‘突突’声,瓮声瓮气,如群蜂在乱鸣,如虎豹在长啸,如深泉湍急的水流,如远山怒吼的风声,这声音打破了冬日里山里的沉寂,像天外之物般撩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大家都伸长脖子等着这个‘怪物’的出现,只有张雷不动神色地舔着土豆皮上残留的土豆泥,他食量大,那个土豆他一口就吞了下去,意犹未尽,只能搜刮皮上残留的点滴,只见他吧唧着嘴巴,一副漠然的样子,“听这声音,一定是贺老五和他的嘉陵本田70!”。 第二十八章 贺老五和他的嘉陵本田 话音刚落,就见那低矮的土墙后面有一个人头在迅速移动,过了土墙,才能看清那个人全身穿着厚厚的棉衣,骑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像一支箭一样穿行在乡间的土路上,摩托车的两个排气筒‘突突’地冒着两股浓浓的黑烟,样子既霸道又威猛。 待行的近了,摩托车停了下来,车上那人右脚在车下随意一踢,就出现了一个支架,摩托车稳稳当当地停在那里,那人一跨步,就从车上跳了下来,铁二蛋他们迅速地围拢了过去。 “贺老五,这大冷天的也没几个人,你又出来显摆你的摩托车?”,张雷擦了一把鼻涕,一把拍在了摩托车的油箱上,那光亮的油箱上面立时出现了几道鼻涕的残痕。 贺老五用袖子擦了擦油箱,“别没大没小的,你爹也得管我叫小舅舅,你凭什么叫我贺老五?” 张雷吸溜了下鼻子,嘿嘿一笑,“我觉着怎么叫顺口就怎么叫,管我爹什么事?” 贺老五在他头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你爹应该好好管教管教你,整天这样成什么体统” 张雷嘴一歪,学着贺老五的口吻,“你爹应该好好管教管教你,整天这样成什么体统”,末了,加了一句:“你爹把你管教好了吗?好吃烂赌,不务正业,你老婆都跟你离了几次婚了?每次还不是你求爷爷告奶奶屁颠屁颠一副改过自新的样子,没过三天,老毛病准犯。你信不信,你这辆摩托车最终会是我的”。 这一番话把贺老五说的目瞪口呆,只见他脸色变得有点铁青,眼中充满怒意,“要不是看你爹的面子,我真想好好揍你一顿!” 张雷也识趣,看贺老五有些恼了,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杨铁头蹲在摩托车的排气筒前细细端详,他用手碰了一下那黑洞洞的排气孔,瞬间手上沾满了黑乎乎粘稠的油,趁贺老五不注意,悄悄地擦在了摩托车的座椅上,然后低头找了一些碎石子就往排气筒里塞。 贺老五看见杨铁头就想起他爹他娘,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全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嘴里就恶狠狠地说:“往我摩托车的屁眼里塞石子,干嘛不塞到你自己的屁眼里?” 杨铁头一怔,提着裤子离开了排气筒。 铁二蛋的眼神在眼前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和贺老五之间来回切换,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似乎在盘算着一件事,他的嘴角有一个不易观察到的小小弧度,虽然表面平静如水,实际上内心暗流涌动。 贺老五觉得这帮小孩儿简直无趣极了,他今天本来心情很好,没想到出来就碰了一鼻子灰,他又一步跨上摩托车,立起身子,右脚使劲一蹬,开始是一阵‘秃噜噜噜噜……’的声音,他一拧油门,就变成了‘突突突突……’持续的低沉声,同时后面的两道排气筒喷出浓浓的黑烟,贺老五在一片黑烟中骑着摩托车疾驰而去…… 铁二蛋望着贺老五消失的背影发呆…… 摩托车是贺老五去年买的,他舅舅在煤窑上工作,见贺老五整日高不成低不就,他老婆对他有一肚子气,于是借给他钱买了一辆嘉陵本田70摩托车,专跑孟西村和县城之间的业务,贺老五开始觉得很新奇,连着跑了两个多月,新奇劲儿一过,就跑一个月休息两个月,挣的钱也全在县里消费了,他老婆一个人在家里种了三亩地以维持生计,前段时间村里传言,贺老五和城里的一个发廊妹不清不白,是杨铁头他爹杨立三去城里买化肥正好碰上的,当时贺老五的摩托车就停在发廊的外边,隔着玻璃,杨立三看见贺老五搂着一个黄头发的女人在亲嘴,贺老五发现杨立三后立即躲在了桌子底下,那个黄头发女人出来一盆水浇在了杨立三的头上,嘴里在骂:“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回家看你老婆去!”。杨立三摸了摸脸上的水,自认倒霉,后悔多看那两眼,他回家后把这事和他老婆说了,没想到他老婆是个大嘴巴,逢人就说“贺老五和城里的一个黄头发女人亲嘴嘴”,这事基本上半村人都知道了,唯独没人告诉贺老五的老婆,一来大家觉得贺老五人虽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但并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有事喊他,还是很乐意帮忙,他老婆万一真知道这事,说不定就真的和他离婚了,二来村里人虽然嘴上在说,但真正并不想管别人家的事,即使贺老五把那个黄头发女人睡了,也与他们没有关系。 唯一关心贺老五事件的是羊倌李大傻,李大傻出生的时候脑子里缺了一根筋,导致他以后疯疯癫癫傻傻咧咧,没事的时候还爱抽风,一抽风,天和地就傻傻分不清楚,三十多岁,光棍一条,生活无着无落,村长林万和为了让他有点事做,就让他当起了孟西村的羊倌,这样也不至于饿死,虽说李大傻有点傻,但当了羊倌后没丢过一只羊,反而把孟西村的羊放的白白胖胖,在孟西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人。 李大傻不知从哪里听来贺老五和黄头发女人亲嘴的事,每次见了贺老五,都把嘴高高撅起,念叨着:“亲嘴嘴……亲嘴嘴”,贺老五感到一阵恶心,回头骂一句:“傻逼!滚蛋!”,不再理他,次数多了以后,贺老五心里有点摸不着底儿,他心想:“这傻逼是不知道什么事?为什么每次见了我后都要亲嘴嘴?”,他对着镜子上下前后左右全方位地端详了遍自己,他基本能确定自己并不是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他怀疑李大傻一定知道什么,于是当李大傻再一次和他说“亲嘴嘴”的时候,贺老五并没有反感,而是和颜悦色地递给了他一根烟。 第二十九章 贺老五的生财之道 李大傻接了烟撒腿就跑,这一举动更让贺老五坚定地相信李大傻一定知道关于自己的一些事,而且这些事是见不得光的,贺老五略一寻思,就见李大傻已经跑远了,他来不及细想,拔腿追去,李大傻空有一副大架子,没跑多远,双腿便有气无力地酸疼,他低头喘了几口气,一抬头就看见贺老五凶神恶煞地站在他的面前,李大傻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想跑,没想到贺老五一把拽住他的上衣领子,李大傻一挣扎,‘嗤啦’一声,就拉开一条很长的口子。 “告诉我,为什么要跑?”,贺老五不依不饶地问 李大傻吓得脸都白了,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贺老五知道他是一根筋,应该开门见山地说,但是他有些说不出口,他摸了一下鼻子,咳嗽了一声,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你为什么每次见我都要亲嘴嘴?” 李大傻摇了摇头:“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贺老五眼里在放光,追着问:“那是谁说的?” 李大傻用手比划着,不紧不慢地说:“我上次去杨婶儿家赶羊,就见她和村东的其他几个女人在说你和黄头发女人亲嘴嘴,然后躺在一个被窝里的事,边说边笑,还说你缺德败行……” 贺老五气得嘴直哆嗦,他平复了下情绪,紧接着问:“还说什么了?” 李大傻说:“她还说这是他男人亲眼看到的,准错不了” 贺老五试图从李大傻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继续问:“还说什么了?” 李大傻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再也想不出什么了,贺老五这才放他走,并且掏出打火机给他把烟点上,李大傻嘴里冒烟,甩开臂膀欢快地走了。 从此,贺老五心中深深地记住了杨立三一家,他要找机会让他们吃点苦头,他回到家七拐八弯地问他老婆是否知道这件事,不过他已把事件的主人公换成了李大傻,他老婆正在喝水,听了他的话,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你说李大傻那个傻子,有那个女人愿意和他亲嘴?”,他老婆摸了摸嘴上的水迹说 贺老五断定自己的老婆并不知道此事,心下略安,呵呵一笑:“我也是不相信此事的!” 铁二蛋还在望着贺老五骑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发呆…… 张雷一脸漠然地说:“贺老五再敢对我无礼,我就告诉他老婆他的那些烂事儿!” 冷风又起,卷起一片残雪,飞荡在天地之间,一切变成了一种琐碎的朦胧,从远方传来阴风的怒号声,直惊得村落里犬声四起,牲畜卧立不安,天渐渐暗了下来,有的人家里已掌起了灯,山里冬天夜晚来得快,没多久,天便完全黑了下来,风势也渐渐变小了。 接连几天,铁二蛋都会出现在贺老五的必经之路上,蹲在那里,自个在玩,一切看似很偶然的样子,其实铁二蛋已经盘算很久了。开始的几次贺老五并没有留意他,这让铁二蛋很懊恼。直到有一次,贺老五的摩托车行至铁二蛋的不远处,忽然‘噗’的一声,后胎爆了,贺老五很是着急,村里没有补胎的,必须要到城里,这么笨重的家伙一个人推着走非常费力,这时候他把目光转向了在一旁玩的铁二蛋…… “铁二蛋,你过来!”,贺老五满脸焦急地在招呼他 铁二蛋正在往身前的一堵破墙上尿尿,凌乱的尿点喷在墙上,瞬间被墙上的青砖吸干净了,铁二蛋觉得好玩极了,猛地听到有人唤他,一时尿意全无,他一翻头提高声音问道:“干什么?” 贺老五在招手,示意让他过去。 铁二蛋只好把冻得发硬的小豆荚收起来,把裤子又系好,这才走了过去。 铁二蛋看着贺老五瘪瘪的后胎,一脸吃惊的样子,贺老五在后胎上拔出一根很长的钉子,嘴里骂道:“他妈的,谁这么缺德?” 铁二蛋在心里暗骂:“尼玛,不把你的轮胎扎破,你理会我吗?”,但脸上表现出替贺老五着急的样子,不禁说道:“这可怎么办呢?”。 看他这样,贺老五很是感动,觉得铁二蛋是一个憨厚善良的小孩,不像张雷他们,每次见了都让他觉得很头疼。 “二蛋,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贺老五问 贺老五对他的称呼明显有变化,铁二蛋能够揣测到他心里状态的变化,铁二蛋连想都没想,就回答:“能” 贺老五很开心,“我要推摩托车去城里修,你帮我搭把手” 铁二蛋回答的很干脆:“好” 山里的道路崎岖不平,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贺老五在前面走,铁二蛋在后面推,两人足足走了五六里的山路才隐隐望见城里那繁华的景象,铁二蛋是第一次进城,他心中充满着激动与渴望,以及稍微有一点胆怯,他想把这点胆怯压下去,却发现随着心跳的加快,起初的那一点胆怯就像水面上的波纹一样,越扩散越大,最后扩散到他的脚上,铁二蛋突然发现自己走不动了,腿上像灌了铅似的,重愈千斤,而且满脸通红,浑身冒汗。 贺老五以为他太累了,就把他放在摩托车的后椅上,道路越来越平整了,推起来也没那么费力,铁二蛋紧紧地并着腿,做贼心虚似的东张西望。 城里的喧嚣声越来越大,铁二蛋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炸了,他的脑子里嗡嗡地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当他看到那么高的楼,那么多的车,那么宽阔的马路,那么拥挤的人,他知道这就是城里,他看着那闹闹嚷嚷的人群,觉得城里每一个人的穿着都很干净整洁,每个人说话都要事先调整语调,甚至每一缕空气都甜丝丝的,他觉得城里真是一个好地方! 贺老五把摩托车推到修理铺,就带着铁二蛋去吃了一碗杂碎面,然后就去了一个叫“潇洒发艺”发廊,他给铁二蛋买了两个烧饼,让他在门口边玩边吃,不论里面发生任何事,都不准他进去。 铁二蛋趁机敲竹竿:“你再给我买两个吧,我怕两个不够吃”。 于是贺老五又给他买了两个,然后就走进那个有着大大落地玻璃的发廊,进去以后就拉上了窗帘,铁二蛋心里隐隐觉得贺老五在干一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大事,他心里有点忐忑,甚至有点害怕,他觉得这是一种好没来由的感觉,但转念一想:“如果他找那个黄头发女人亲嘴……,这也是大事呀,这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呀”,这样想,顿觉心里稍安,咬了一口烧饼,认真地看着对面杂货铺前一条大黑狗和一条大黄狗在交配。 几个烧饼下肚,铁二蛋重重地打了一个饱嗝,看着眼前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有些无聊,他忍不住踮起脚尖向发廊里边望去,窗帘遮的严严实实,就像一团乌云,还好铁二蛋找到了一条缝隙,那条缝隙就像是密密的乌云中透出的一道光,铁二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那一道光,他觉得那光有些乌烟瘴气,有些朦胧,甚至有点见不得人。 只见贺老五和五六个男男女女蹲在一起,其中一个绿头发,耳朵上打着耳钉,鼻孔上串着一个小环,嘴巴像削尖了的钻头一样的瘦弱男子从贺老五手里接过一个透明的塑料小袋,那小袋里装有极少量的白色粉末,男子将塑料袋里的白色粉末倒在了桌角,一个黄头发的女人捂着一只鼻孔靠近那粉末,使劲一吸,那粉末就进入她另一只鼻孔,瞬间她的身体有些摇晃,瞳孔变成了渗人的深蓝色,嘴唇发白,脸上像死人一样的颜色,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分钟后,她才长长地吐出口气,对贺老五说:“好货!”,她刚说完,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去吸,一时间,像恶狗在争食…… 贺老五点了一根烟,看着这些人,他心里在大笑,他知道这些人在其他事情上可能斤斤计较,但是在这件事上绝对出手阔绰,可是他真的不明白这小小的白色粉末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吗?可以让这些人丢掉灵魂,丧失尊严,没有人性。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尝试一下,可是一想到那个黑洞洞,阴森森,只有半张脸的人,他就害怕,甚至有点恐怖,他亲眼见到他在赌场上扭断一个人的手指,然后放在嘴里嚼着吃了,连指甲盖都不吐,就像山里传说中的金毛狼,吃人都不吐骨头。每次想到他,贺老五的背脊都在发冷,那个人的话并不多,但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发布命令一样,让人难以抗拒,贺老五是在赌场上认识他的,准确的说,是他主动找的贺老五。 烟头差点烧到手指,长长的一截烟灰摇摇欲坠,贺老五将烟头丢在地上,踩了一脚,那个绿头发的男子掏出一沓钱,递给贺老五:“五哥,你的老板到底是谁呀?能不能介绍兄弟认识认识?” 贺老五接过钱,点了点,笑着说:“那有什么老板呀,我这也是从别人那买来了,大头落不着,就赚个烟钱” 绿头发男子说:“操!净扯淡,你是怕兄弟抢了你的生意?” 贺老五忽然把嘴凑到绿头发男子的耳边,低声说:“阿绿,你真的想见我的老板?” 阿绿呆滞的眼神里开始冒光:“烦请五哥引荐引荐,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贺老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说,好说,等我通知!”,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另一种盘算。 第三十章 麻三爷子! 接下来,贺老五又去了“一点红歌厅”,铁二蛋同样待在外面,又吃了四个烧饼,他不知道贺老五在gao什么名堂,看着进出歌厅花花绿绿的男女,他有点炫目,有些想呕吐。幸好这次贺老五进去的时间并不长,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贺老五去修理铺取了摩托车,又去加了点油,这才把铁二蛋抱上摩托车,直到这时,铁二蛋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贺老五很喜欢铁二蛋这点,不该问的永远不问,不论是他去发廊还是歌厅,铁二蛋从来都没问过他进去干什么,贺老五摸了摸铁二蛋的头,一脸神秘地说:“我们去见一个人”。 铁二蛋又问:“见谁?” 贺老五说:“麻三爷子!”,说完,他右脚一蹬,摩托车就启动了,贺老五载着铁二蛋在城里宽阔的泊油路飞驰,看着那一辆辆的小汽车渐渐地落在摩托车屁.股后面,铁二蛋开心地大笑,走了一段泊油路,贺老五就拐弯进入一条满是石子小坑的土路,一阵颠簸,铁二蛋感觉身子都要散架了,肚子里咕噜咕噜在响,他对贺老五说:“你把摩托车停下,我要屙泡屎去,要不然就屙在你摩托车上了!” 贺老五一个急刹车,他二人差点向前飞出去,贺老五说:“赶紧去!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 贺老五带着铁二蛋在一间极其普通的砖瓦房门前停下,朱红的大门上有两个碗口大小的铜狮头,狮zui里连着一对铜环,风一吹,铜环撞在狮头上‘叮叮’作响,贺老五上前敲了敲门,只听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来喽……来喽”,不一会儿,那朱红的大门‘吱呀’一声拉开一线,就探出一颗苍老的头颅,一张zui,牙都没有几颗,鼻尖红红的,像是一个小丑。 “请问你们找谁呀?”,那颗苍老的头颅在问 贺老五来过一回,上次开门的是一个差不多八十岁的老妪,老的牙都快没了,可偏偏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像踩着风火轮一般。 “请问麻三爷子在吗?我们是戴老板的人”,贺老五恭恭敬敬地回答 听到“戴老板”三个字,那门就开了,接着走出一位身形佝偻,面容苍老,行动迟缓的老人,他的整张脸除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剩下的就是一张皮,这张皮像是波浪一样不停地在翻滚,铁二蛋看到这张面孔有些害怕,吓得躲在了贺老五的身后。 这张面孔往旁边闪了闪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zui里说道:“麻三爷就在后屋,二位请” 他们二人进了门,一眼望去,都是清一色的红砖瓦房,大大小小有几十间之多,别看都是平房,但占地极大,贺老五来过一回,所以轻车熟路,转了几个弯,就来到了一间明显比其他房子大一圈的房屋前。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只见麻三爷在里面敲了敲玻璃,示意让他们进去。 贺老五带着铁二蛋走进去,就看见一个满脸麻子的人,四十岁左右年纪,个子不高,小眼睛,背后有一条显眼的刀疤,左臂上纹着一条青龙,右臂上纹着一只白虎,他就是麻三爷子,黑道白道通吃,谁见了谁头疼。 据说他曾经单刀赴会,一个人砍伤了二十几人,就因为那一战,他声名鹊起,监狱九进九出,无所畏惧。近年来,随着年龄的增加,开始休养生息,听说这一带要拆迁,他就在这疯狂地圈地盖房子。 沙发上躺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妙龄女孩,身上无遮无掩,正看着贺老五和铁二蛋,既不脸红也不害羞,贺老五把铁二蛋的脸别过去,不让他看。 麻三爷扔了一件衣服给她,zui里责怪道:“快穿上,成什么样子” 那女孩嘟了一下zui,勉强把衣服穿上,麻三爷端起在茶几上泡好的方便面,声如巨雷地吸溜着面条,那声音像虎啸山林,一会儿,他擦了一把汗,仰头又把面汤喝干净,这才问贺老五:“戴老板最近可好?” 贺老五说:“很好很好” 麻三爷扔给贺老五一根雪茄,“来一根?俄罗斯的雪茄,上个礼拜托人从俄罗斯空运回来的” 贺老五把雪茄还给麻三爷,摇了摇头说:“真的来不了这个,味道太淡!” 只见麻三爷点燃一根雪茄,大大地吸了一口,一张zui就吐出五个大小一样的烟圈,他笑笑,说:“这次戴老板要你来找我什么事?” 贺老五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有五粒红色的小丸,红如鲜血,他递给麻三爷,“戴老板说这是新货,先让您看看,看以后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麻三爷接过塑料袋,倒出一粒,用舌头舔了舔,“虽然纯度只有百分之九十左右,但在这种地方能有这种货,也是相当不错了” 他又试探着问:“你们戴老板是哪里人?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贺老五知道麻三爷是一只老狐狸,不把对方的底细探清楚是绝对不会相信你的,贺老五感觉很头疼,只含含糊糊地说:“戴老板是一个很神秘的人,关于他太多的信息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有稳定的货源,想利用您的关系开拓周边的业务,大家有钱一起赚” 麻三爷干咳了一声,笑道:“现在道上早已没有麻三爷这号人物,都是年轻人的天下,年纪大了,我只想过颐养天年的生活,种种花,钓钓鱼,要多自在有多自在,不用整天都把脑袋别在ku腰上,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贺老五阅历太浅,他都不知道怎么接麻三爷的话,只含笑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麻三爷乜眼看着他,眼神中不自然地有精光窜出,又问:“你和戴老板平时是怎么联系的?” 贺老五的脑门上有黄豆粒大小的一颗冷汗流下,顺着他的眼眶,滑过脸颊,最后掉在他的手背上,幸好麻三爷的眼神一直看着窗外,并没有发现他的这一细节。 贺老五笑道:“一直都是戴老板有事找我,不论我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我就是一个小人物” 麻三爷见贺老五不肯透露更多的信息,继续追问:“你刚才不是说戴老板是一个很神秘的人嘛,那你说说,他的神秘之处在哪儿,让我这把老骨头也开开眼界” 麻三爷皮笑rou不笑地看着他,贺老五迎面看着麻三爷的脸,忽然想起数月前看到那黑洞洞,yin森森,深邃难测的半张脸,他当时就在想一个人怎么只有半张脸,这半张脸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黑如墨色,贺老五记得当时他在赌坊输了钱,冯大和冯二把他摁在赌桌上就要砍他的头,贺老五就像一只小鸡一样被摁在那,眼睛死死地盯着冯二手里的那把砍刀,刀背很厚,刀刃很薄,冯二曾经拿着这把刀砍死过一头野猪,贺老五吓得ku裆里屎尿直流,冯大的一只手摁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摁着他的脚,冯二就在灯光下举起了那把刀…… 贺老五闭上了眼睛,耳里听到有一些人围了上来,闹哄哄的,像是菜市场一样,他想:“这辈子笃定是完了,下辈子一定好好做人”。不知什么时候,耳里的吵闹声忽然没了,周围很安静,贺老五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想睁开眼睛看看yin曹地府到底什么样,常听人说起,还没去过,可是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就看见那刺眼的灯光,刺眼的灯光下站着一个全身黑漆漆的人,这个人只有半张脸,却是黑洞洞,yin森森的吓人,这个人的一只手缩在宽大的黑色披风里,另一只手牢牢地抓着冯二握刀的手腕,冯二平时气力如牛,但被这只手抓着,就如被铁箍锁着一般,冯二将身体重心略微向后移了移,手上使劲,想挣脱那铁箍一样的手,没想到那铁箍忽然松开,冯二一个踉跄,屁.股就坐在地上。 黑衣人忽然从身后掏出一沓崭新的票子拍在桌上,声音犹如来自地狱一般寒冷:“他的赌债我来还,这些够不够?” 冯大松开贺老五,像见了亲娘似的抓起那沓钱,眯着眼在灯下照了照,zui里回应道:“够了够了!”,然后他拉起地上的冯二,一溜烟似的跑了。 贺老五从桌上爬起来,眼白转了转,对黑衣人说道:“谁用你替我还债,我自己能还” 黑衣人的声音还是那样冰冷,只听他说道:“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贺老五不再争辩了,因为黑衣人说的一点都没错,要是他再晚出现一分钟,冯二的那把刀估计就砍在他的脖颈上了。 黑衣人顿了顿,又说:“从现在起,你的命就是我的,我就是你的老板,我姓戴,你以后就叫我戴老板!” 说完,他就消失在夜色中,贺老五追到门口,大声问道:“我怎么找你?” 夜色中,那声音忽远忽近:“你不用找我,有事我会找你!” 第三十一章 无面鬼 贺老五看着麻三爷,笑了笑说道:“三爷您说笑了,不怕您笑话,算上这次,我一共和戴老板只见过两次面” 麻三爷吸了一口雪茄,他也知道贺老五虽然看起来有些憨厚老实,脑袋却精的像鬼,从他嘴里决计问不出什么,只见他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银白色的盒子,递给贺老五,说道:“这是未开封的雪茄,戴老板兴许喜欢,替我送给他!” 贺老五接过盒子,沉甸甸的,笑道:“好,我一定送到!”,他抬头看看窗外,觉得天色不早了,就说:“该带的货我已带到,天色不早了,就不再打扰三爷了,告辞了!” 麻三爷站起身,略略舒展了下身子,笑道:“好,希望不久的将来我们还可以见面!” 贺老五带着铁二蛋出了麻三爷的大门,就看见那个脸上只有一张皮的老人还站在那里,呆呆的,似乎一步都没有离开过,佝偻着身子,像一个鬼,一个随时都可能被风吹散的老鬼,然而他定定地立在那里,又好像十辆卡车都拉不动他,贺老五心里在想:“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麻三爷一直看着贺老五的背影消失,这才对身边的那个妙龄女子说道:“通知刀片和锤子,通过这个贺老五一定要查清戴老板的底细!” 那妙龄女子一收刚才的妩媚妖娆,眼神如刀子一般:“三爷,要不要我亲自去?” 麻三爷摇了摇头,又拿起桌上那红色的小丸,若有所思,他忽然说道:“楚乔,你去把无面鬼叫来” 女子推门出去,不一会那脸上只有一张皮的老人就来了,麻三爷似乎对他极为恭敬,低头伸双手去搀扶他,无面鬼推开他的手,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塑料袋里的红色小丸,还没等麻三爷开口,他就说话了:“麻三儿,你是不是心又痒痒了?” 麻三爷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小孩一样,只见他挠挠头,脸上露出滑稽的表情,嘴里说道:“没有,这货来路不明,我不敢!” 无面鬼脸皮没动,嘴里却在冷笑:“你知道就好!人不能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如果太贪,总会有恶报的” 麻三爷嘴角的肌肉忽然跳动了一下,同时觉得背后的刀疤隐隐生疼,虽然用钢线已缝合,但伤及骨头太深,每当阴雨天的时候,他就感到伤口处锥心似的疼,至今他都能记起那是一个雨夜,和所有下雨的夜晚并没什么两样,麻三爷撑了一把黑色的伞从‘野玫瑰’夜总会到停车场取车,哗哗的雨帘子将灯光打的模糊不清,忽然在他背后不知从哪里窜出一辆摩托车,一路呼啸,速度极快,麻三爷正寻思着:“下这么大的雨,骑这么快是着急投胎吗?”,那辆摩托车在距麻三爷十步远的时候,摩托车上的人忽然从背后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刀,举在手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麻三爷砍来,那一刀来的太突然,麻三爷当时觉得整个脊背都被砍下来了,他重重地倒在雨水中,在溅起的水花中,他看清楚那是一个戴着红色头盔骑着红色摩托车的人,返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那一刀差点要了麻三爷的命! 麻三爷认为是他的仇家在向他寻仇,他仔细地想了一遍他的仇家,每一个似乎都可能,每一个又似乎都不可能,麻三爷暗中查了城里一切与红色摩托车和红色头盔有关的线索,一无所获,麻三爷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受,被人砍了一刀,竟然不知道砍人的是谁?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就派人扩大范围继续寻找,但是因为掌握的线索太少,最终什么也没找到。 就在麻三爷一筹莫展的时候,无面鬼来找他,告诉他那是雷一公的女儿雷笑笑,是来为她父亲复仇的,当时麻三爷的手里拿着一杯酒,听到这话后,那杯酒就掉在了地上,碎裂的玻璃片散在他的脚边,他迟疑了大概十分钟,然后问无面鬼:“您怎么能确定一定是她?” “不瞒你说,我见过这个女孩”,无面鬼说 麻三爷非常吃惊,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问道:“在那见过?” 无面鬼脸皮动了一下,淡淡地说:“在雷一公的葬礼上!” 夜色凝重,麻三爷又倒了一杯酒,无面鬼看出他心里有点紧张,于是不紧不慢地说:“那天,来为雷一公送行的人很多,当然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我特意留意了下,在人群外围处有一个骑着红色摩托车,戴着红色头盔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正当我走过去问她要不要来上一炷香的时候,她忽然发动摩托车,转眼间消失在人群中,临走返头看了我一眼,我太熟悉那个眼神了,她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后来去国外读书,一走就杳无音讯” 麻三爷认真地听他说完每一个字,然后喃喃自语:“难道她真的回来了?” 无面鬼点了点头,说:“有八成的可能!”,然后他就走了。 麻三爷一把捏碎手里的酒杯,心想:“回来又如何?我就不信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掀起多大波澜,还不是像他爹一样死在我的手里!”,但转而他就想起了那一刀,那一刀是那么的狠准快,让他几无还手之力,这是自他出道以来受的最重的一次伤,虽然之前也大伤小伤不断,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那一刀震碎了他的骨头,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他竟然对他曾经热爱无比的江湖有点害怕,尤其是在晚上。于是在某一天,他突然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他把‘野玫瑰’夜总会交给他的侄子打理,他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夜总会里最漂亮的女孩楚乔以及他非常信任的无面鬼,然后他们就在这个城市的荒郊开出了一片土地,盖了许多普通的房子,准备过寻常人的生活。 然而三年过去了,那辆红色的摩托车以及那个头戴红色头盔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麻三爷不再相信那就是雷一公的女儿雷笑笑,他宁愿相信那就是一个普通的贼,本想伤人劫财,但那晚他身无分文……,三年的时光让他紧绷的肌肉变得松弛,警惕之心逐渐松懈。 无面鬼用两根手指捏起桌上的一颗红色小丸,盯着看了好久好久,就像是看着他的老相好一样,然后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眉目却没来由地跳了一下,他把那颗红色小丸放在桌上,眼里现出了复杂的神色,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说:“这是一种新型的冰毒,要经过一百多道工序才能合成,现在的状态只完成了七十多道,要合成这种冰毒,需要在完全不见光的条件下,而且会产生大量的污染……” 麻三爷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无面鬼,他知道无面鬼曾经跟着雷一公鉴别过无数种毒品,对大多数他都了如指掌,只要给他看一眼闻一下尝一口,他就能知道这种毒品的生产工艺,这也是麻三爷一直敬重他的原因。 无面鬼站起来来回踱步,麻三爷知道他每当有想不清楚的事时就会来回踱步,于是问道:“您是想不通这种新型的毒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对吗?” 无面鬼停下来,点点头,这些年来,他和麻三爷虽然名为主仆,但实际上情同父子,二人已有了很深的默契。 无面鬼问:“我们住在这里,连你的侄子都不知道,那个戴老板是怎么知道的?”,还没等麻三爷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关键是现在我们对这个戴老板一无所知” 麻三爷说:“我应经派刀片和棍子去跟踪贺老五了,希望通过贺老五能掌握更多关于戴老板的信息” 无面鬼叹息了一声,才说:“那就是两个吃屎的货,你派他们俩去干吗?除了事情办不成,还可能打草惊蛇” 刀片和棍子一直跟着麻三爷,虽然没干过一件漂亮的事,但是对麻三爷绝对是忠心耿耿,麻三爷也一直把他俩当兄弟看。无面鬼这样说,麻三爷心里有一丝不悦,但嘴上说:“也得找机会让他俩出去锻炼锻炼,不能白吃饭!” 无面鬼又坐在沙发上,似乎在想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他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在咕噜噜地转着。 空气一时像凝固了,麻三爷终于忍不住问:“您觉得贺老五知道多少?” 无面鬼说:“他就是一个跑腿的,跑腿的能知道多少” 麻三爷又问:“那您觉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个戴老板手里看来有不少货” 无面鬼冷冷一笑说:“这个戴老板看来野心不小,我倒真想会会他了,不过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麻三爷笑了笑,说:“可能是您老多心了,我觉得这个戴老板没什么问题。按照正常的逻辑,他要在这块土地上销货,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了,所以他找到了我” 无面鬼忽然站起来,说:“希望你那两个没用的兄弟能探到有用的消息!”,说完他就推开门走了。 麻三爷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第三十二章 刀片和锤子 铁二蛋坐在贺老五的背后,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贺老五如风驰电掣般地骑着摩托车,在城里回乡下的土路上掀起阵阵尘土,落日刚刚下去,远处的青山有些暗淡,一道晚霞平铺在天际,仿佛于那暗淡的青山上平添一抹妙彩,顿时,那暗淡的青山亮了,似乎有了生命。 贺老五打开了摩托车的探照灯,将前方的路照的明明亮亮,当他们到了孟西村村口的时候,已是完全黑暗,贺老五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铁二蛋脑袋还算清醒,他拍了拍贺老五的肩膀提醒他:“这条路不是回村的方向,你这是去哪里呀?” 贺老五返头悄悄地和他说:“我们后面有条尾巴,我要把他们引到其他地方去”,说完神秘一笑。 铁二蛋返头看时,果然看见不远处也有一辆摩托车,闪着大灯,正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贺老五咳嗽了一声,说:“妈的,跟了我们一路了,一定是麻三爷的人!” 铁二蛋好奇地问:“我们要把他引到哪里去呀?” 贺老五笑的有些诡异,说:“一个神秘的地方!” 在黑暗中,贺老五七拐八弯,驾轻就熟,最后驶入一小巷。这个小巷里只有一扇门,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风一吹,灯笼就晃,灯光就跟着摇曳,忽明忽暗,仿佛有魔鬼在背后捏着那光。 大门是敞开着的,里面黑洞洞的一片,也望不到底。贺老五火都没灭,直接骑着摩托车闯了进去,进去之后,他又拐了五个弯,这才看见一间占地极大的房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人头攒动,闹哄哄的,贺老五将摩托车停好,拉着铁二蛋,挤进了这闹闹嚷嚷的人群。 这里是一个赌场,聚集着各种各样的赌徒,只见冯大和冯二赤着上身站在灯下,满脸油浸浸的,像是刚从油锅里捞出来一样。他俩后面还站着几人,所有人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一位留有山羊胡子中年人瘦如干柴的手,那只手在空中晃了几晃,就听见那个山羊胡子的人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在喊:“买定离手,输赢天定!” “大……” “小……” 等大家在‘大’和‘小’的位置上放好了赌注,那个山羊胡子的人一松手,手里的骰子就落入海八碗里,筛子一阵碰撞乱滚…… “大……” “小……” 大家都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喊,在筛子最终没有停下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有的人甚至拍着桌子……。 在这一片乱哄哄中,贺老五带着铁二蛋躲在了一处最不起眼的地方,他们死死地盯着门口,他们要知道跟踪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赌场里依然吆五喝六,乌烟瘴气,在这种地方,混迹着各色人物,他们每个人心里想着怎样从别人手里赢更多的钱,其他的任何事,他们绝不关心。 就在这一片乌烟瘴气中,突然走进两个人来,其中一个身材矮小,头很大,瘦弱如柴,穿着一件马甲,活像是马戏团里表演的猴子,唯有那一双眼睛犹如刀片一样锋利,这人一进门就四下打量,那刀片一样的眼睛里闪着光,眼神‘刷刷刷刷’地如刀子一样从每个人身上刮过。另一个人体态有些臃肿,偏偏头很小,腿又很细,远远看去,就像一把锤子立在哪儿,锤子似乎很不喜欢这里的吵闹声,一进门就把耳朵捂上。 刀片似乎觉得个子太矮,并不能一揽全局,他拍了拍锤子的肩膀,锤子就低下了头,刀片一跳,就跳到了锤子的肩膀上,在灯光下,那样子活脱脱的一只猴子站在了一把锤子上,样子既滑稽又可爱。 贺老五和铁二蛋将这两个人的容貌举止看了个一清二楚,铁二蛋忍不住在笑,贺老五也在笑,他在笑的时候,眼白翻了翻,他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来收拾这两个蠢蛋,只见他在一个坐在椅上剥着桔子打扮的妖孽鬼魅的女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女人先是捂着嘴在笑,然后才把目光投向仍在观望的刀片和锤子身上,然后她起身,将手里的最后一瓣橘子塞到了贺老五的嘴里,这才莲步款款地走向刀片和锤子…… 锤子首先在汗臭脚臭口臭混合着其他异味里闻到了一阵奇香,这香像一条虫子一样钻进他的鼻孔,游弋在他的全身,最后融化在他的血液里,锤子感觉全身都酥了,他肩膀一软,刀片就掉了下来,一张脸重重地拍在了地上,当他正要破口大骂锤子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一双绣着虎头的红鞋出现在他面前,红色的鞋帮,金色的虎头,淡黄色的鞋底儿,这双红鞋里露出白皙的脚踝,刀片在这白皙的脚踝上看到了一根浅蓝色的血管,他顺着这根血管继续往上看…… ‘啪’的一声,他感觉他的脸上被人扇了一巴掌,这巴掌直扇的他脸颊火辣辣地疼,他猛一抬头就发现他趴在一个女人的脚下,那女人穿着碎花格子连衣裙,脸上扑着粉,嘴上涂着红,短发,鸭蛋脸,描着浅浅的眉,她双手叉着腰,正嬉皮笑脸地看着刀片。 刀片摸着半边发疼的脸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刚才女人的那一巴掌的力道太大,他只感觉像是一道风,直到现在,他都能听到耳边风声呼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位小哥哥,你看人家的脚干嘛呀”,女人似笑非笑地说 刀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新来的吧,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们”,女人又说 “对对对,我们哥俩手痒痒,想来赌一把”,锤子嬉皮笑脸地回答 女人摸着锤子的肩膀,一脸温存,言语绵绵:“两位哥哥是哪里人呀?” 锤子的眼睛色眯眯的,一只手不老实地摸在女人的手背上,笑的有些不正经,女人忽然翻手在他手背上‘啪’地拍了一下,锤子赶紧把手缩回,笑着说:“姐姐好大的手劲!” 女人半娇半嗔:“你们这些男人呀,没一个是好东西!” 锤子嘿嘿的笑,眼睛里浪的都能冒出泡沫:“每个男人要都是好东西的话,那这个世间岂不是无趣的很?” 女人拖着腮想了半天,眼睛一眨一眨,像明亮的星辰,她忽然一拍锤子的肩膀:“你说的对!我喜欢你!” 锤子的心里乐开了花,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女人说过喜欢他,他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刀片,但刀片觉得他恶心极了,把头别了过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女人如梦呓般的声音像一道清流一样流进锤子的心里,锤子有点意乱神迷,他正要说:“麻……”,就在这时,刀片忽然跳起来扇了他一个耳光,锤子捂着脸颊,怒火中烧,但瞬间脑子就清醒了,结结巴巴地说:“孟西……村,我们是孟西村的” “孟西村有个唐老蔫,是我表舅,人平时疯疯癫癫的,老没个正形儿,去年我去看过他一回,非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他媳妇,哈哈哈哈”,女人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锤子也跟着笑,然后说:“你说的这个唐老蔫就住在我的隔壁,人特别有意思,还乐于助人……” 女人止住了笑声,摆了摆手说:“好了,我们不说他了。二位哥哥想试试手气的话,还是跟我到后屋吧,前屋都是些小零小头,赢也赢不了多少,输也输不成几个,而且这些人身上还很臭”,说完她就捏住了鼻子。 刀片心里在想:“这前屋大大小小看了个遍,并没发现那两人的踪迹,兴许他们就在后屋,去看看也无妨”,他给锤子递了个眼色,锤子会错了意,拍了拍腰包,意思是说:“咱有钱,你怕个球!赌一把就赌一把” 后屋是个小屋,较前屋安静了不少,女人轻轻地一推门,门就开了,透出来一道光,正照在刀片和锤子的脸上,灯光耀眼,看不清屋里有什么,女人当先走了进去,于是刀片和锤子也跟了进去。 当他们进去,门‘咣当’一声就关上了,发出了沉重的声音,自从进了这个门,刀片就觉得心口突突跳个不停,他首先看到炕上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人,穿着棉袄,脸黝黑黝黑的,他旁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盘花生和一瓶酒,那男人盘腿坐在桌前,一边剥花生一边喝酒,刀片和锤子进来这么长时间,他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女人进门就坐在男人的对面,从盘里捏了一颗花生,剥了壳,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说:“这两个人从来都没见过,有点可疑,带过来,盘问盘问” 锤子气得心都快炸了,麻三爷曾经告诉过他:“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轻信女人”,锤子一直不以为然,这么些年来,他至少有十次栽在女人手里,每一次他都暗暗发誓一定不再上女人的当! 男人鼻子里‘嗯’了一声,将盘里的花生都剥了壳,没有吃,就光溜溜地放在盘里,然后他才坐正了身子,看着刀片和锤子。 第三十三章 葛老虎和麻三的恩怨 那人正面坐过来,刀片和锤子才看清楚,除了脸色黝黑外,还有两道浓密的胡须,就像从未修剪过的乱草一样,鼻尖红红的,眼神像鹰眼一样尖利,当刀片看到这样的眼神时,心里竟然没来由地慌了一下。只见他从盘里抓了一把花生,放在zui里‘咔嚓咔嚓’地嚼着,同时操着浓重的口音问:“你们俩是干什么的?我不喜欢藏着掖着,喜欢光溜溜的感觉!” 锤子的身体有点发抖,他看着男人对面的女人,说:“我不是已经和这位姐姐说过了嘛,我们是孟西村的!” 没想到女人‘呸’了一口,说:“放屁!鬼才相信你们是孟西村的。根本就没有唐老蔫这个人,我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你竟然说住在你的隔壁,你说不是放屁是什么?” 锤子知道事已败露,他看着刀片,希望他能拿个主意,但是刀片也是一筹莫展。 见他俩不说话,那男人又说:“如果有人想在我葛老虎的赌场里耍花样,我一定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锤子吓得脸上冷汗直冒,他忍不住shen手擦了一把汗,回应道:“不敢不敢!” 葛老虎忽然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问:“那你们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刀片和锤子都缄口无言,他们说什么也不能透漏此行的目的,因为临走的时候麻三爷告诉过他们一定要“秘密查询”,绝不可泄露一点风声,一旦泄露,就会打草惊蛇。 女人吃了一颗花生,笑道:“虎哥,看来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真以为你是吃素的” 葛老虎点了点头,双手轻轻一拍,门口就出现了一个黑衣服的年轻人,左手拖着一只鹰,右手提着一个灰布袋子,那袋子里有东西在微微蠕动,年轻人一抬左手,那鹰扑扇着翅膀就飞到了葛老虎的肩膀上,年轻人把门窗都关严,一抖右手的灰布袋子,里面立刻窜出几十条大小不一的蛇来,颜色各异,形态古怪,在地上窜来窜去。 刀片和锤子跟着麻三爷走南闯北,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善良的,凶恶的,丑陋的,伪善的,但是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古怪的蛇,就连一向冷面的刀片不免也有些头疼,锤子更是身体抖得像是筛糠一般。 葛老虎说:“这些蛇都含有剧毒,颜色越深,毒性越大,我的鹰吃的都是毒性最强的蛇!”。 刀片和锤子本想跑,但门口除了那个黑衣年轻人外,有四条花白的蛇已经窜上了门栓,窗户上也都爬满了蛇,他俩打消了逃跑的念想,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条黄颜色的蛇顺着锤子的ku管钻进他的ku裆里,锤子吓得‘爹呀娘呀’乱喊乱叫,葛老虎忽然跳下地,一只手shen.进了锤子的ku裆,锤子感觉那只手特别凉,也特别糙,但是仿佛长着眼睛一样一下就抓到了蛇头,那只手从他的ku裆里shen.出来的时候,锤子看到那条蛇狰狞的面孔,以及挂在zui边一滴毒液,他吓得魂都没了,软软地倒在地上。葛老虎左手用力,咔嚓一声就拧断了蛇头,他一抛蛇身,那鹰飞起来接住,三两口就吞了下去,同样有一条蛇钻进了刀片的袖管,葛老虎一把抓出来,三下五除二地拧断了蛇头,刀片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他瘫软地坐在了地上,他从来没见过像葛老虎这样的人,这样的手段。 转眼间,葛老虎将地上,墙上,窗户上,门上的蛇一一拧断脑袋,抛在地上,那鹰将地上的蛇一一吞了下去,只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只剩下几十个蛇的脑袋,刀片和锤子在想:“他会不会像拧蛇头一样把我俩的头也拧下来?”。 葛老虎洗了洗手,这才转向刀片和锤子,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点了一根烟,那烟雾瞬间就在他黝黑的面上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大大的晕圈,他咳嗽了一声,微眯着眼睛,声音沉重地问:“说吧,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刀片说:“我们是来找一个人” 葛老虎皱了皱眉,问:“找谁?” 刀片说:“贺老五!” 葛老虎又问:“谁让你们来的?” 刀片沉吟了片刻,终于说道:“是麻三爷!” 听到麻三爷的名字,葛老虎zui边肌rouchoudong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zui里喃喃自语道:“麻三爷……麻三爷!” 听到麻三爷,女人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他看着葛老虎的脸,神情有些异样:“虎哥,怎么会是他?” 葛老虎的脸色有些凝重,他不停地抽着烟,烟卷上留有长长的一截烟灰,他的拳头攥的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他在想:“是不是我们终于要见面了?”,他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当年麻三离开村子时指着他的鼻子说:“下次见面时,必须倒下一个!”,这么多年来,这句话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里,让他寝食难安,他看了一眼他的女人,却发现她眼里有淡淡的泪光…… 葛老虎记得,他,麻三,苗阿凤,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尤其是他和麻三,是穿过一条ku子的好兄弟,而苗阿凤像一个小跟屁虫一样整天跟在他俩后面,开始的时候,他俩嫌她烦,不带她玩,她就哭,他俩心一软,就带着她一起玩,时间长了,倒觉得她ting可爱,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先给她吃。随着时间的推移,苗阿凤一天一个样,越长越好看,十六岁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宛如小仙女,葛老虎和麻三同时爱上了她,这让她很纠结,迟迟拿不定主意,有一天,麻三把葛老虎约到沟边,对他说:“如果你死了,阿凤就是我一个人的了!”,趁葛老虎不留意,他一把将他推入沟中,原本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被沟下一颗老树的藤条缠住了脚,葛老虎侥幸活了过来,他从沟底爬了十天终于爬上来了,这时他正好看见麻三的爹带着人要去苗阿凤家提亲,葛老虎赶在他们之前见到了苗阿凤,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番,苗阿凤既吃惊又诧异,她爹摇了摇头说:“麻三这孩子心术不正啊!”。 当麻三的爹抬着东西充满期待地来敲门时,就被拒之于门外,还被苗阿凤的爹数落了半天,这事自然就黄了。后来苗阿凤就和葛老虎好上了,当麻三得知这一情况后,xiong口气血翻涌,他想:“老子得不到的女人,任何人都休想得到!”,再加上苗阿凤她爹侮辱自己的爹,麻三马上就想到了一个法子,趁夜深人静,他悄悄地搬了许多易燃的木材放在了苗阿凤家的周围,那天正好有风,他就点了一把火,那把火直烧到天亮,麻三就躲在不远处面含冷笑地看着,他怕从屋里逃走任何人,原本以为这一切做的天衣无缝,不料那天他的这一切被酒鬼幺叔看的一清二楚,幺叔深夜喝酒归来,一步轻一步重,一步大一步小,后来脚下一软,就栽倒在苗阿凤她家前面的草垛里,迷迷糊糊睡着了,睡着睡着他就觉的身上越来越热,并且耳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时候他的酒已清醒了一半,他就探出头向外瞧,这一瞧可不得了,他差点吓个半死,只见眼前火光一片,熊熊烈火像个大火球一样,他正要扯开喉咙喊人救火,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面上露着狰狞的笑,不时地往那大火中扔石块,zui里喃喃自语:“让你们瞧不起我……让你们羞辱我爹!”,幺叔揉了揉眼,看清了那人的面,心想:“这不是麻三嘛,他在这里干什么?”。 第二天,当人们发现时,苗阿凤一家已烧为焦炭,房屋倒塌,只留下黑乎乎的一片,所幸苗阿凤昨天夜里背着爹娘和葛老虎在村口的草垛里亲了一夜的zui,才幸免于难,当她看到眼前这一切时,当场就晕了过去,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五天之后,她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葛老虎,葛老虎告诉她:“那把火是麻三放的!”,苗阿凤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葛老虎说是幺叔那夜喝完酒回家亲眼看到的。听完这话,苗阿凤又晕了过去。 幺叔本想一直藏着这个秘密,可是一喝点酒他就管不住自己的zui,见人就说,后来大家都知道那把火是麻三放的,觉得简直丧尽天良,没有人性。幺叔后来掉下山崖死了,有人说是他喝醉酒不慎掉下去的,也有人说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才掉下山崖的,那这个打一棒的人自然就怀疑到了麻三的头上,后来大家商议后就把麻三和他爹赶出了村子,他爹忍受不了这种屈辱,自己服了老鼠药就嗝屁了。 当葛老虎再看到麻三时,他就像一条流浪狗,头发卷卷的,脸都不洗,全身上下邋遢的就像是个乞丐,葛老虎抓着他卷曲的头发问:“你为什么要害死苗叔一家?” 第三十四章 竟然去喂猪? 麻三翻着怪眼说:“你凭什么说是我害死的,你有证据吗?” 葛老虎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口里骂道:“你他妈就是个人畜不如的东西!” 麻三摸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笑道:“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知道我麻三的厉害” 葛老虎说:“希望你以后滚的远远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麻三紧紧地握着拳,面含讥诮地说:“下次见面时,必须倒下一个!”,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葛老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内心无比难受,他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啊,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十年前听说他杀了黑道上头号人物雷一公,取而代之成为了黑道上新的头领,杀人,放火,贩毒,无恶不作,没有人敢惹他,听说他在市里有保护伞,警署的人也不敢随便动他,每次进去,关不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苗阿凤担心麻三会报复他们,后来就和葛老虎搬到这里,开了一家赌场,平日里由苗阿凤打理着,葛老虎经常进山捉鹰隼,转手卖给那些收鹰的,虽然是危险营生,却也赚的不少,只是近年来纯种的鹰隼越来越少,葛老虎就和朋友进藏寻找,听说那里的鹰隼不但纯种而且个头较大,每次都能捉到三五只,这次他刚刚从西藏回来,打算休息十天半个月再去。 葛老虎指着刀片和锤子说:“你们俩跟着麻三干的那些好事都够枪毙你们十回!希望以后你们好自为之!” 刀片和锤子低头不语。 葛老虎又说:“你们找的人并不在我这里,你们走吧!” 苗阿凤突然站出来,说:“那可不行!虽说虎哥放过你们了,我这关你们还没过,我‘凤来赌场’岂是你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之地?” 刀片和锤子异口同声地问:“你想怎样?” 苗阿凤看着他俩,鬼魅般地咯咯一笑,用食指敲了敲额头,道:“让我好好想想得让你们从身上掉点什么好呢?” 刀片和锤子浑身一抖,觉得有些头疼,他俩仔细地看着身上的零件,不论掉那一件都撕心裂肺地疼。 苗阿凤绕着他俩走来走去,忽然说:“这个院子的后面我养了十头猪,你俩就在这喂一个月的猪吧,一个月之后,不论你们去哪,我都不管!” 刀片和锤子心里叫苦,他们跟着麻三爷虽说也吃了不少苦,可是从来都没喂过猪,他俩觉得这次出来简直窝囊死了,现在恨不得有个地缝就钻进去! 贺老五一看见赌桌,心就痒痒,就像瘾君子看见了毒品一样,那两个人被苗阿凤带走之后就再也没出来,估计是被拴住了,他相信苗阿凤的实力和手段。 贺老五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赌桌,搓了搓手,问铁二蛋:“要不要赌一把?” 只见铁二蛋的小眼睛里闪着光,拍着手说:“好呀好呀” 铁二蛋的反应让贺老五觉得很吃惊,一个从没沾过赌桌的人,竟然也有这么大的瘾?但转而一想,可能是因为好奇心的缘故吧,他掏出了十块钱递给铁二蛋,说:“去赌吧!第一次玩,记得赌注下的小一点!”。 铁二蛋接过钱就奔向了闹哄哄的赌桌,没过十秒就一脸丧气地跑了回来,贺老五看着他问道:“输了?” 铁二蛋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贺老五说:“我不是让你赌注下的小一点吗?” 铁二蛋紧紧地咬着牙,说:“我想一把赢光他们的钱,赌注小一点有什么意思?” 贺老五觉得铁二蛋这小子不光有好奇心,还有野心,简直野心勃勃,贺老五又给了他十块钱说:“希望你能把他们的钱都赢光!”。 这回铁二蛋又输了! 贺老五摇了摇头,又给了他十块钱…… 这一晚上铁二蛋总共输了十回,他有些气馁,贺老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赌桌如人生,输是常态,赢是运气,就和人生苦多甜少是一个道理……”,他话还没说完,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黑洞洞冷飕飕的,依旧是穿着黑色的披风,只有半张脸,那半张脸在人群中只一闪就消失了,像鬼魅一般,贺老五出了赌场,就看到在黑暗中立着一个黑影,像一根杆子似的,要是平常,他肯定会吓个半死,但是见识过戴老板的各种神秘之后,这些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一趟走的怎么样?”,黑衣人当先开口,声音依然冷的像来自地狱 “麻三爷还是不相信我们!”,贺老五叹了口气说 黑衣人冷冷一笑,说:“不相信就对了,如果相信那就麻烦了” 贺老五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挠着头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就问:“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想取得他的信任吗?” 黑衣人吸了一口气,说:“麻三永远都不会相信任何人!” 贺老五问:“为什么?” 黑衣人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他不是人!” 听到这话,贺老五忽然感到迎面似乎吹来一股冷气,这冷气将他身上的温热全都吸走,转化为他额头上的几滴冷汗,他伸手一摸,冷冰冰的,像已结了冰。 “到现在为止,除了你叫戴老板,我……对你一无所知”,贺老五结结巴巴地说 “这就足够了,知道的越多对你越没好处!”,黑衣人将脸背了过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贺老五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就说:“我回来的时候,有两个人跟着我,估计是麻三爷的人,都被我打发了” 他原本以为黑衣人会大加赞赏他两句,没想到只听到他鼻子里‘嗯’了一声,声音淡的如风在低语:“我知道!” 贺老五脸上一阵鄂然,问:“你知道?” 黑衣人没有马上回答他,只见他从那宽大的披风里拿出一个银色的酒壶,仰起头将酒倒入口中,然后收起酒壶,抹了抹嘴,这才说:“我还知道你从我这拿走十五粒冰毒两包白粉,却只给了麻三五粒,也就是说剩下的十粒以及两包白粉你自己吞了……” 这回贺老五不仅额头上有冷汗,而且全身都在冒冷汗,他的衣服都湿透了,他的手在颤抖,腿在颤抖,心也在颤抖,他不知道黑衣人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这一切原本并不会有人知道,难道他真的是鬼? 黑衣人一边冷笑一边从身后掏出一把黑黝黝的手枪,然后慢慢地走向贺老五…… 贺老五向后挪了挪脚,想趁机溜走,却发现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重愈千斤,他心里默叹:“这回真的完了!”。 终于,他双脚一软,跪在了地上,闭上眼睛,喊道:“没错,是我吞了!我也想赚点小钱,让别人瞧得起我,我觉得把这么多都给了麻三简直就是浪费!” 临了,他大喝一声:“你打死我吧!” 黑衣人站在了他的面前,用手枪顶着他的额头,他能够闻到黑衣人手上的冷气以及手枪上铁器的气味,他甚至能想象到从手枪里出来的子弹射入他脑袋的惨烈,他在等待那一颗子弹出膛。 黑衣人并没有扣动扳机,他仰天大笑数声后,收起了手枪,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你起来吧,我不会杀你!” 贺老五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过了良久,他说:“我有贪欲,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黑衣人说:“世人都有贪欲,一个人有贪欲罪不至死!” “那什么样的人才该死呢?”,贺老五知道自己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但是他真的想知道在黑衣人的眼里什么样的人该死。 “背叛的人,每一个背叛的人都该死!”,黑衣人说完,忽然捂着嘴咳嗽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但有的背叛也是有苦衷的,不能一概而论” 贺老五点了点头,假装听明白了,事实上,他觉得黑衣人的话简直矛盾极了,每一个背叛的人都该死,那如果每一个背叛的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就不该死吗? 他虽然看不清此时黑衣人脸上的表情,但隐隐觉得他一定经历过什么,他那隐藏着的半边脸的后面究竟藏匿着怎样的故事?他为什么总是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他的眼睛为什么黑洞洞冷飕飕?这一系列的问题在贺老五的脑子里打转,拧结,缠绕,最后化为一个模糊的晕圈…… “你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谁对麻三的威胁最大?”,黑衣人的问话打断了贺老五的思绪 贺老五连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城北的丁老大!” 黑衣人说:“你明天要跑一趟丁老大那里!” 贺老五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闪着光,说:“你要同时出货给麻三和丁老大?”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凝望着黑色的苍穹发呆。 贺老五见黑衣人没有说话,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眼里不仅闪着光,还冒着星,继续问:“你是想利用麻三和丁老大抬高货物的价格?” 黑衣人忽然将眼神从黑暗的苍穹中拉回来,盯着贺老五,一字一句说:“你不觉得你说的太多了吗?” 贺老五赶紧捂上了嘴巴。 第三十五章 丁老大和他的十条狼狗 丁老大是一个低调的人,低调的有时候你会在人群中都认不出他来,但是一看到他屁股后面跟着的那十条雄壮,威武,霸气的狼狗,你就知道这人一定就是丁老大! 在城北,没有人不知道丁老大,但真正见过丁老大的人并不多,因为他总是深居简出,他的夜总会全部交由三个儿子打理,他平时就在家浇浇花,喝喝茶,遛遛狗,颐养天年,但是如果遇到重大的决定,最终还得丁老大来拍板。 丁老大早年的时候也就像他的十条狼狗一样-----雄壮,威武,霸气,一对八节钢鞭令人闻风丧胆,这对八节钢鞭据说是他太爷爷传下来的,加上丁老大本来力大超群,这钢鞭使起来,简直无人能敌,就因为这样,他才在当时叱咤凶悍,勇猛无双的雷一公的手里抢了一半土地,在城北站住了脚,开了城北最大的娱乐场所‘四季红’夜总会,与城南雷一公的‘野玫瑰’夜总会遥相呼应,这是全城规模最大的两家夜总会,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在黑道上素有‘南雷北丁’的说法。 除了夜总会的生意,雷一公和丁老大还涉足毒品交易,因为毒品交易虽然风险大,但利润高,他们都有各自的交易网络,再加上在本城官员中上下打点,警署和缉毒局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雷一公和丁老大虽然明面上相互礼让,客客气气,但背地里各自使劲,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谁。 后来听说雷一公死了,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天去参加他的葬礼,天下着大雨,道路泥泞,他从城北一直走到城南,没有打伞,也没有坐车,他一路上仔细回忆了与雷一公较劲的这大半辈子,让他的生命五彩缤纷,随着雷一公的离开,他突然觉得生活的某些部分已变得灰白,身体内的激情与力量已静如止水,他也许再也拿不动那八节钢鞭,再也不会威风凛凛,勇猛无敌了。在葬礼上,他看见了那个叫麻三的人殷勤地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人,他看着这个人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尤其是那双眼睛。 再后来,雷一公的生意都由这个叫麻三的人接管了,丁老大越来越无意于江湖,就索性把生意交给三个儿子来看管,而他,游山玩水养狗种花,倒也清闲自在不少。 贺老五第一次见到丁老大的时候,丁老大正在他的别墅后院里满头大汗吭哧吭哧地刨土,他脖子上横着一条毛巾,那天也许是太阳很毒,也许是他汗太多,他不停地用毛巾擦着额头,而有十条毛色差不多的狗就蹲在他的旁边,认真而心无旁骛地看着他在刨土,贺老五也蹲在旁边看着这个穿着跨栏背心,灰头灰脸的人有节奏地重复着同一动作,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貌不惊人身材甚至有点佝偻的老人会是令北城地动山摇的丁老大。 很久很久,丁老大终于刨完最后一块土,他舀了一瓢水,仰起头,咕噜咕噜如饮牛般饮下,一抹嘴,这才对蹲在一旁的贺老五说:“听说你找我?” 直到这时,贺老五才看清丁老大的面,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浓眉大脸,小眼睛小鼻子,嘴巴下面有一颗瘊子,瘊子上长满了黑绒绒的毛,这是一张最为普通不过的脸,放在人群中绝不起眼,但是你若知道他的名字,就会立刻变得肃然起敬。 贺老五点了点头,笑着说:“能见着丁老板,真是荣幸的很!” 丁老大一笑,说:“什么丁老板?我就是个土头老百姓” 贺老五说:“您丁老板跺一跺脚,北城就得抖几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丁老大忽然哈哈大笑,说:“你就别恭维我啦,我这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给我戴高帽子,哈哈哈哈” 贺老五也跟着笑,他觉得丁老大是一个很平易近人的人,而且没有架子。 丁老大说:“有什么话到客厅了说吧,这里土太大,哈哈哈哈” 丁老大一走,那十条狗就一字排开跟着他,就像是随身携带的保镖一样,贺老五在心里暗笑,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养狗能养十条,而且随身都带着。 别墅的客厅里装饰的富丽堂皇,贺老五那见过这样的豪华,他连步子都迈不开,只是极其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他的心慌急了,丁老大进去一屁股坐在了真皮沙发上,那十条狗也随即跳上了沙发,丁老大见贺老五藏头缩尾,畏手畏脚,就说:“你随便坐,我这里没什么规矩”,贺老五坐下了,却发现心跳的有点快,那十条狗睁着狗眼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他,他一边尽量装作很自在的样子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他妈的,你慌个球!你就连条狗都不如吗?” 丁老大摸了摸他身边一只狗的狗头,问贺老五:“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贺老五说:“是我们戴老板找您,我就是一个传话的” 丁老大摸完狗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头,一脸疑惑地问:“戴老板?” 贺老五一脸神秘地说:“戴老板手上有最好的货……” 丁老大摸了一下鼻子,说:“什么最好的货?白菜还是大米?” 贺老五说:“如果是白菜和大米的话,就不会找您了,免得让您笑话。戴老板手里有最新型的冰毒,致幻效果至少是普通冰毒的十几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丁老大搓了搓手指,笑道:“我已经一只脚踏入棺材了,剩下的日子我只想干点自己喜欢的事,什么冰毒不冰毒的,我要那玩意儿干啥?” 贺老五眼白一转,又说:“城南的麻三已经和戴老板预定了一批,不日就可出货,到时候等麻三把货销出去,那到手的可是大量的真金白银!” 贺老五见丁老大沉默不语,又说:“到时候麻三趁机扩大地盘,把势力延伸至北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闭嘴!”,丁老大突然大发雷霆,整个别墅仿佛都震了一下。 贺老五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他情知失语,悬心吊胆,压低声音说:“我是说有这种可能,麻三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 丁老大声音一沉,说:“他麻三算什么东西!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贺老五说:“正因为他是小人,所以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丁老大忽然像明白了什么,看着贺老五说:“你们这个戴老板真是城府极深啊,切准了我和麻三的命脉,想两头吃” 贺老五浑身一凛,但转而恢复如常,笑着说:“大家有钱一起赚嘛,谁还和钱过不去呢?” 丁老大摸着一只狗的下巴,那狗就静静地看着他,水灵灵的眼睛里清澈干净。 丁老大沉默了许久,才说:“小伙子,有些钱能赚,有些钱不能赚啊,我和毒品打了二十几年交道,害苦了许多人,现在每天都深知罪孽深重” 贺老五知道他这是客套话,如果他真是这样想的,就不会是今天的丁老大了,他嘴角一笑,想给丁老大一个台阶下,就说:“换一个角度思考,正是因为这些毒品,才使许多人麻木苍白的生活有了色彩,不然的话,这漫长无聊的人生该如何过呢?” 丁老大看着他,说:“你脑子转的很快,如果走正道的话,兴许能有一番作为……” 贺老五挠了挠头,说:“正道多难呐,尽是沧桑,最后还可能落个不名一文,默默无闻地死去,谁也不会在意你,谁也不会记住你,就像一只苍蝇,任何人都可以一掌拍死你,但是你如果选择做雄鹰……”,贺老五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自己都有些激动,以前他对生活充满绝望,他的生命可以一眼望到头,每天漫无目的地活着,活一天算一天,自从在赌场里遇到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后,他的生命似乎一下子就改变了。 丁老大冷笑了一声,说:“每个人都渴望做英雄,做最了不起的人,甚至想主宰别人的命运,当你有一天成功了,你会发现你之前付出的代价要远远大于成功给你带来的喜悦,你们年轻人,总是心浮气躁!” 贺老五不以为然,他在想各种理由来反驳丁老大,但想来想去,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转而一想:“我今天来并不是和丁老大论道来了,怎可如此沉不住气?”,这样一想,他就从身上掏出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有五粒红色的小丸,红如鲜血,他把塑料袋递给丁老大,说:“这是戴老板让我给您的,先看看货,其他的一切都好商量” 丁老大和毒品打了半辈子交道,只一眼他就看出这绝对是新品,在这样的小地方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货,他愈发感到这个戴老板的神秘了。 丁老大接过塑料袋,隔着塑料,用手一撮,一粒红色小丸就碎了,他看着那红色的粉末,说:“的确是好货!这种货要经过复杂的工艺方能制成,虽然目前的纯度只有九成,但是已是难能可贵了,在五年前,我在柬铺寨见过这种货,但是纯度却只有六成……” 贺老五通过丁老大细微的表情看出他已有了兴趣,他怕言多必失,遂起身告辞,说:“货已带到,就不打搅您了,告辞!”,说完,他真就走了,而且头也没回,昂首挺胸地走出了丁老大这富丽堂皇的客厅。 丁老大坐在那里还在用手搓着那红色的粉末…… 第三十六章 朱三媳妇 铁二蛋八岁的时候发现自己长上了喉结,zui边也冒出了稀稀疏疏的胡子,说话的声音也变粗了。早上起来被子里shi漉漉的一片,他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很流氓,简直龌龊不堪。 看到猪圈里老母猪带着七八个小猪仔在冲着他‘哼哼’乱叫,铁二蛋结束了对自己梦里流氓行为的深度思考,提起墙边的竹筐,他要到地里割些猪草,外面的阳光很浓,晒得他脸上汗浸浸的,后背的衣衫已经shi透了,在一片茂密的高粱地里,他看到了一大蓬癞蛤蟆草,弯腰便割,却听到不远处似有人碰触高粱叶子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循着声音过去,就看见朱三的媳妇上身裹着一条红色的丝巾,蓬松的头发向后一扎,正弯着腰在割猪草,她额前飘下几缕散发,几滴汗珠便悄悄爬了上去,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朱三的媳妇杨曼曼在孟西村尚有几分姿色,朱三活着的时候黑干精瘦,像一根棍子,而且还有哮喘病,自从生下女儿朱小妞后,朱三在那方面似乎越来越不行了。于是村里有些男人开始觊觎杨曼曼绝美的容姿,觉得朱三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面对有些男人的言语轻浮,每次杨曼曼都嗤之以鼻,像骂狗一样喝骂他们,那些男人只好悻悻地走开。朱三死后,那些男人开始变本加厉,杨曼曼只好把自己八十多岁老母接来同住,又在院子里养了一条又大又壮的黑狗,一到晚上,她就把黑狗放开,倒也吓跑了不少人。 杨曼曼抬起头摸了一把汗,就听见身后的高粱叶子下面一个稚嫩的声音说:“娘,我饿了……”,只见朱小妞在一片高粱叶子的浓荫下刚刚睡醒,只睁开半边眼,一只手在揉着另一只眼睛。杨曼曼把手里的一把猪草装进袋子里,这才走到朱小妞面前,用手擦了擦她睡觉时脸上沾着的泥土。 让铁二蛋影响最深的就是杨曼曼上身系着的那条红色丝巾,他忽然又想起了他的梦境,他的脸又红又热,红的像一团团的火焰,热的像刚刚沸腾的水。他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慌不迭抓了脚下的一株癞蛤蟆草,一把就扯断了根,这时耳边传来风沙沙地吹过高粱叶子的声音,他摸摸脸,感觉没那么红,那么热了。 一片摇曳中,他看见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像贼一样地盯着杨曼曼的上身在看,眼神中透露出不怀好意,而杨曼曼全无察觉。铁二蛋zui角一笑,计上心来,从地上找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块,照着那双眼睛掷去…… 只听‘哎呀’一声,那人捂着眼睛就跑了,铁二蛋提着竹筐也一溜烟似的跑了,杨曼曼听到声音,慌急披了外套,跑出来瞧,那还有人影儿?她一脸疑惑地看着风吹过高粱地,高粱叶哗啦啦地像是一qun小丑一样在她面前扭动乱舞。 在回来的路上,铁二蛋一直在想刚才那双眼睛,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又完全没有印象,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心想:“那应该也是觊觎杨曼曼身体的众多眼睛中的一双吧!”,他忽而又想起朱小妞来,在甜美ru汁的灌溉下,白白胖胖,经常扎着两个小辫,小辫上绑着六瓣淡粉色的小花,就像年画中的福娃娃,虽然没了爹,但是有很多人争着想当她的爹,朱小妞喜欢吃城里的大白兔奶糖,铁二蛋记得贺老五曾经给过他五颗这样的糖,朱小妞就整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软磨硬泡,好说歹说,可铁二蛋那吃这一套?就上了房顶,坐在烟囱上,剥开糖纸,将糖塞入zui里,并且大声地吧唧着zuiba,朱小妞胆子小不敢上房,就站在房下,抬着头看,铁二蛋吃完了糖,又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糖汁,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这时候朱小妞就特别恨铁二蛋,真希望他突然从房顶上掉下来。 第三十七章 小魔女朱小妞! 朱小妞见铁二蛋还是纹丝不动地坐在烟囱上,嘟着小嘴,就说:“铁二蛋,你敢不敢下来?我绝不要你的糖,我就想看看大白兔长什么样” 铁二蛋根本不理她,又掏出了第二颗糖…… 朱小妞舔了舔嘴唇,又说:“你要是给我尝一口的话,我长大就给你做老婆,绝不骗你!” 那时候铁二蛋还不知道老婆是干啥用的,就问:“老婆用来干啥?” 朱小妞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她边笑边说:“你个大傻子,竟然不知道老婆用来干啥” 铁二蛋斜着眼,抖着一只脚,问:“你知道?” 朱小妞说:“我当然知道。老婆是给你做饭,洗衣服,生娃用的!” 铁二蛋点点头,又在嘴里放了一颗糖,说:“那有个老婆还是挺好的!” 朱小妞气急败坏,在房下直跺脚,气道:“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铁二蛋摇了摇头,说:“不明白!” 朱小妞又嘟了嘟嘴,气得快要哭出来,只见她从地上拾起半块转,照着铁二蛋的脸上扔去,铁二蛋没有躲闪,他觉得像朱小妞那样的小身材,能搬动一块砖就不错了,要说能够扔一块砖,鬼才相信。 当他发现轻敌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半块砖没有砸到他的脸,却砸在他的脚背上,铁二蛋‘哎呀’一声抬起了发痛的脚,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就从房顶上滚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鼻青脸肿的,朱小妞见铁二蛋半天爬不起来,跑过来问:“呀,你怎么了呀?” 铁二蛋的嘴里都是土,他感觉骨头都快涣散了,朱小妞张开口,吹了吹铁二蛋脸上的土,就说:“让你下来你偏不下来,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铁二蛋真是有苦说不出,朱小妞趁机从他兜里将剩余的一颗糖摸走,连糖纸都没剥开就塞入嘴里,边吃边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老婆了!” 铁二蛋歪着半边脸,说:“我俩毛都没长齐,什么老婆不老婆的,我不同意!” 朱小妞吃完糖,一脸得意,就说:“我不管,反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老婆。你要记得以后有糖啊什么的,要与你的老婆一起分享,绝不可以一个人偷偷地吃……” 铁二蛋的脸上一片青,一片紫,他疼的脸都变了形,朱小妞还在滔滔不绝地说,她自己觉得说的很精彩,就问铁二蛋:“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铁二蛋觉得自己简直遇见一个小魔女,喋喋不休,没完没了,他觉得再多待一刻,就会疯掉,他用尽全力站起了身子,他要回家…… 朱小妞一把将他摁下,问:“你这是干什么去?” 被她这一摁,铁二蛋感觉自己的伤势又加重了一成,他有些不耐烦了,说:“你能不能不要再烦我了,我伤的这么重,我要回家!” 朱小妞嘻嘻一笑,伸出了一只手掌,兴奋地说:“我可以给你疗伤!” 铁二蛋眉头紧锁,不知道朱小妞又要怎么折磨自己,只恨自己现在伤势严重跑不了,不然的话,就算有十个朱小妞也休想抓到他,铁二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只见朱小妞在她的手掌上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掌放在铁二蛋的腿上,晃动了几下,就说:“伤好了,不信的话,你站起来试试!” 铁二蛋站起来,觉得和刚才没什么差别,心里叹道:“好个屁!”,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又倒在了地上,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希望----再也不要见到朱小妞!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躺在了村里的兽医站,整个屋子一股刺鼻的药水味,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摸了摸他的屁股蛋,用手拍了两下,然后将一个带着塑料管的针头扎了进去,但马上又拔了出来,说道:“不好意思,扎偏了!”,铁二蛋杀猪似的大喊大叫,就听旁边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说道:“你能不能小声点,吵死个人啦!”。 铁二蛋一看又是朱小妞,心就凉了半截,那穿白大褂的人又瞄了半天,他手里的针头有些颤抖,说实话,他在兽医站工作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给人打针,再加上铁二蛋那颜色不是很分明的屁股蛋,他确实认不太准血管,再加上铁二蛋杀猪似的喊叫,他的大脑里乱乱的,手上一用劲,心想:“干脆扎到哪里算哪里吧,反正也扎不死人”,没想到又顺着原来的针眼扎了进去,铁二蛋一声惨叫,又晕了过去…… 那次之后,铁二蛋感觉整个屁股都废掉了,整整两个月上茅房蹲不下去,一想到朱小妞的模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铁二蛋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想,一边笑一边感叹:“朱小妞这个小魔女!”,不觉间就走到了村东的那条河边,清澈的水面,绿树掩映,飞鸟低徊。铁二蛋的眼神落在河边一个洗衣服女孩的身上,从看第一眼起,他的眼睛就直了。 第三十八章 河边浣洗衣裳的女孩 清清的河水,碧绿如洗,河面掩映着蓝天白云绿树,有风吹过,像是一幅动态的水墨画,这水不知从何处来,又流向何处,只是绿汪汪的一片,像是九天散落在人间的一块翡翠,但水深不知几许,前几年有一头牛在河边饮水,一不小心掉入河里,等打捞上来时,已是一头死牛,所以村里人绝不允许小孩子来这里玩,失足溺水,必死无疑。 就在这绿水河畔,却有一个身穿白格子裙子,挽着蓬松头发的女孩在洗衣服,她左边放着一个大木盆,盆里放满了衣服,她每次拿出一件衣服先是抖一抖,然后沾上水放在面前的石头上,再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肥皂,在湿了的衣服上涂上一小块才开始用力地揉搓,她一直低着头,偶尔有散发飘在额前,她就抬起湿了的手只一拢,那散发就被拢到耳后,她仍旧低头搓洗着衣服…… 铁二蛋在不远处一直盯着她在看,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轮廓分明,犹如被工匠雕琢过一般,等到她起身晾衣服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铁二蛋当时心里的第一感觉是那肯定是一张画,是经过大师精心描摹后的杰作,在看到这张脸时让他禁不住自惭形秽,他低着头匆匆地跑了。 那张脸一直留在铁二蛋的脑海里,就像是一阵舒爽的风,一股清亮的泉,直将他体内‘杨曼曼那光亮的背’的影子冲淡,当他再想起她胸前的那一丝红巾时,内心已不再那么狂热,脸也不会火辣辣地烧。他渴望见到那个穿白格子裙子的女孩,他也渴望再看到那张脸。 第二天,铁二蛋又到了哪里,却发现河边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起岸边的柳在水面投下了斑驳的倒影,他觉得很失落,内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一点儿知觉,仿佛吸气与呼气之间远隔着万水重山,他就静静地看着那水面,心想:“她真的不会再来了吗?”。 第三天,铁二蛋如期而至,他在想:“她今天应该会来吧”,可是他在那等了一天,始终不见女孩身影,他觉得有点失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都是苦涩。 第四天,女孩还是没有出现,铁二蛋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点绝望,那绝望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就像一片黑云遮在头顶,就像是孟西村冬天那绵延无尽的雪,让人忍不住窒息,这种感觉来的很突兀,让他几乎有点措手不及,他脑海里的那张清丽的脸慢慢被撕扯,撕扯成万千碎片,随风飘散,他想伸手抓住一片,却是那样的吃力,他在想:“散了就散了吧,省的我这样的煎熬!” 第五天,那女孩却端着木盆来了,那青青的河水映着她白白的面孔,她就静静地看着水中自己的那张脸,眼圈黑黑的,有些憔悴的模样,她自幼体虚,时常靠中药调理,昨晚熬药又熬到大半夜,快天亮的时候才到床边打了个盹儿,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 她捡起了水里一块磨得光滑的石子,圆乎乎的,像是一个小脑袋,再仔细一看,那些斑驳的点正好构成一个人脸的模样,她就笑,然后托着腮看着河对岸的牛在吃草,其实她今天并不是来洗衣服的,她就是一个人待在家里觉得有点闷,她想出来走走。自从娘去世之后,爹很少和她说话,她就觉得这种沉闷正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她的灵魂,每次来到河边,看着那绿汪汪的水,她就觉得心情很好,她忍不住轻声念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首《蒹葭》是孟青峰教她的,在她的印象里,孟青峰虽然比她大不了几岁,但是似乎读过很多书,每次去他家抓药,总是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在摇头晃脑地朗读,他爹是老中医,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就去他家开药,每次见了她,他似乎都很欢喜,总会放下手里的书和她说话,每次她走后,就会偷偷地望着她的背影发呆。有一次,孟青峰说:“我教你一首诗吧,当你思念某个人的时候,就可以念出来”,说完,他边念边唱,虽然她不懂诗句的含义,但是觉得那韵律非常好听,学了两遍就学会了。后来孟青峰去城里读书,临走的时候问她:“你会不会想我?”,她默默不语,他看着她的脸,说:“当你想我的时候,就念那首《蒹葭》,我就会出现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思念孟青峰还是喜欢那诗的韵律,在清清河水之畔轻声吟唱,但是在那宽阔的河面,孟青峰并没有出现,她有点失望,她那明亮的眸子里似乎有一颗眼泪在滚动,就在那一滴眼泪滚下她的睫毛,划过她的脸颊,流进她嘴里的时候,蓦然-----她看到水面上探出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在冲着她笑,但转瞬间那脑袋又钻入水里,她以为孟青峰回来了,既惊又喜,站起身子,向那脑袋消失的方向瞧,可是水面上静悄悄的,她大声喊道:“孟青峰,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刚喊完,就见水面上冒上几个水泡,她脸上一笑,就将手里的那块圆乎乎的石子扔向了水泡的方向,只见有个脑袋忽然就从水面钻出来,嘴里喷出一股水,正色眯眯地冲着她在笑,她一阵惊慌,脚下没站稳,‘噗通’一声就掉入水里,那个脑袋正是铁二蛋,铁二蛋见朝思暮想的女孩掉入水里,也是一阵惊慌,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花,又钻入水里。 阳光斜斜地照在河边的青草滩上,只见铁二蛋像一只落水狗一样看着躺在地上的浑身湿透的女孩,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脸色煞白煞白,铁二蛋知道她喝水喝的太多了,当务之急是必须做人工呼吸,他按了按她的胸口,想给她的嘴里吹口气,却怎么也下不了嘴,他左思右想都觉得这是种流氓的行为,碰人家的胸也就算了,还要亲人家的嘴?铁二蛋在心里严厉地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这么干!你亲了人家,让人家以后怎么嫁人?”,但是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后果:“一口气不疏通,她可能会死掉”,想到这,铁二蛋吓了一跳,他稍微总结了下,形成了一个简单的逻辑关系:“亲一下则会救她一命,自己可能沦为流氓;不亲,弃之不顾,她可能会死掉,自己身上就背负着一条人命”,这样一想,他果断地张开了嘴,吸足一口气,慢慢靠近女孩的唇…… 四瓣唇相碰,铁二蛋觉得心跳的很厉害,他刚吹了一口气,就听到女孩的喉咙里有洪流巨浪的声音传来,铁二蛋还没有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女孩忽然张开口,一口水完完全全地吐在了铁二蛋的脸上,于是他闻到了满脸的草药味,女孩咳嗽了几声忽然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一张挂满水珠的脸离她是那么近的时候,她不知那来的力气,抬起右手就给了那张满是水珠的脸一巴掌,水珠还在飞扬,那张脸已扭曲变形。 铁二蛋只觉正面像有一只锅盖飞来,他避无可避,那锅盖就结结实实地击在他的面门上,顿时,他觉得眼里,耳里,嘴里都是酸水。 那女孩又吐了几口水,坐起来,看着铁二蛋扭曲的脸,问:“你是谁?” 铁二蛋摸着发疼的脸蛋,说:“我叫铁二蛋!” 女孩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你刚才是不亲我了?” 铁二蛋本来想说:“是想亲你来着,但是你嘴里忽然吐出滔天巨浪,没亲成!”,转念一想:“这样说岂不是直接暴露我的流氓行为吗?”,于是简洁了当地说:“没有!” 女孩摸了摸唇,指着铁二蛋说:“你骗人!” 铁二蛋说:“要不是我给你嘴里吹了一口气,你现在早就死翘翘了” 女孩忽然掩面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就算是死翘翘了,也不要给你亲!” 铁二蛋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圆乎乎的石头,那石头上的斑点就像是人的一张脸,他把石头递给女孩,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刚才在水里瞧见女孩看着这块石头微笑的样子,他知道她一定很喜欢这块石头,所以在她抛入水面的时候,他就用力地接住了。 女孩忽然不哭了,她看着这块圆乎乎的石头,又看看那个越走越远的圆乎乎的脑袋,她忽然笑了,几滴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在太阳下发出灿烂的光,她在嘴里默默地念着:“铁二蛋……铁二蛋”。 第三十九章 雷一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麻三爷喝了一口水,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他从茶几下面的一个银色的盒子里抽出一根雪茄,用火燃着,吸了一口,看着跪在地上的刀片和锤子。 他俩土头土脸,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的两只土耗子,刀片一边抹泪一边说:“没有完成三爷交代的任务,愿受责罚!” 锤子伸出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满心委屈,他说:“我们每天除了搬猪食,就是铲猪粪,打扫猪舍,日子过得跟猪没什么差别,三爷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呐!” 麻三还是没有说话,心里似乎在想着其他的事。 刀片和锤子摸不透麻三爷的心思,面面相觑,屋子里一时安静的可怕,只有麻三爷嘴里吐出的烟圈像是魔鬼在乱舞,过了良久,只听他咳嗽了一声,低沉着声音问:“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锤子说:“男的叫葛老虎,女的叫苗阿凤!” 听到这两个名字,麻三爷眼部的肌肉跳动了一下,嘴里重复着:“葛老虎……苗阿凤”,心里忽然有一股酸水在上涌,许多往事都浮现在眼前,他想到了他爹临死前的绝望,那双空洞的眼神看着他说:“麻三啊,我们家祖上世代为农,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如今却要被赶出这片土地,真是奇耻大辱,我想我再无脸面活下去了!”,说完,身体就开始不停地颤抖,眼神变得更加空洞,麻三说:“走就走,我就不信这天地之大,还没有我爷俩的容身之处”,他爹吃力地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叹息着说:“你不懂……你不……”,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头软软地垂了下来,身体开始变硬,他爹死了。 后来麻三才知道,他爹已提前服了老鼠药,他一边痛心一边觉得他爹真傻,为了那一点一文不值的颜面,竟然连生命都不要。自从他爹死后,他在这个世间上再没有亲人,他必须要坚强地活下去。然而,在最初的那几年,他却像一条狗一样地活着,他在城里靠捡破烂,乞讨为生,有时,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他就和流浪狗抢食,后来那些流浪狗大都认识他,知道他是狠角色,见了他就跑。 要说彻底改变他命运的时刻,还是在二十年前那个冬天的夜晚,当时天空飘着雪花,纷纷扬扬,因为刚过腊八,所以那几天的天气特别寒冷,麻三早上从垃圾堆里捡到一条棉被,他简直高兴坏了,因为他晚上睡在桥洞里面,但是桥洞漏风,他衣服又单薄,常常还没有睡着就被冻醒了,那天他的运气也不错,在一家酒店讨到了半盘猪耳朵,六个馒头和半瓶老白干酒,他觉得很满足。 晚上,他蜷缩在桥洞里,把早上捡来的那条棉被紧紧地裹在身上,然后用手捏了一块油腻腻的猪耳朵放在嘴里,又拧开瓶盖喝了几口白酒,他觉得身体慢慢暖和了,他靠在桥洞水泥壁上,啃着一个冷馒头,耳里传来外边扑簌簌的落雪声,他知道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可能要下一晚上,他又开始担心明天食物的来源……。 后半夜,他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在吵,他心里想:“这深更半夜的,什么人会来这里?”,他没有理会,继续睡觉。后来吵闹声没了,就听见有人在向这边跑,脚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跑到桥上,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麻三似乎感到整个桥面都颤了一下,那人刚摔倒在地,后面有五六双脚就追到了……。 麻三感到很好奇,就把头探出了桥洞,只见月光下,五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大汉围着一个身穿呢子大衣的人,其中一个黑衣人手里持着一尺来长的钢刀,那钢刀在月光下发出森寒的光芒,那个身穿呢子大衣的人倒在雪地上,手扶着腿,估计是刚才摔倒把腿崴着了,虽然被五个人围着,但他脸上依然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神色,他的眼神如刀子一般盯着面前的五个人,当麻三看到那眼神时,觉得比那五把钢刀还要锋利。 其中一人用刀背拍了拍地上那人的脸,有些结巴地说:“你……你到底……赔不赔钱?不赔……不赔钱……信不信……信不……我弄死你?” 地上那人冷冷一笑,说:“我干嘛要赔你们钱?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阿虎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 另一个黑衣人说:“怎么就跟你没关系?阿虎死在工地上,全是因为你给他吸的那些毒品!” 那个结巴的黑衣人也跟着说:“要是……要是……你不给……给他毒品,他……他怎么……怎么会死?” 地上那人坐在雪上,腿又麻又冷,他刚想要站起身子,那黑衣人以为他要跑,刀尖刺入他的大腿,鲜血顺着他的裤管流下来,那人冷哼一声,又摔倒在雪地上,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桥下麻三的那双眼睛,麻三赶紧把头缩了回去,心里祈祷:“你个倒霉蛋,可千万别把我扯进去,我虽然日子过得苦些,但是还不想死”。 那人只看了他一眼,就挪动着身子向桥面的另一端移动,仿佛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那五个黑衣人就跟在他的身后,他挪一步,他们就跟进一步,那个手持钢刀的黑衣人忽然提高声音大声问道:“我最……后……最后再……再问你一句,到……到底赔……不赔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人边挪动着身子边说:“不赔!” 黑衣人抖了抖手中的钢刀,说:“那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一扬手中的刀,就向那人脚踝上的脚筋砍去,鲜血立时浸湿了他的裤腿,灌满了他的鞋子,那人脸色惨白,紧紧地咬着嘴唇,强忍着这撕心裂肺的痛,沉声说道:“你今天不弄死我,我他日一定弄死你!”,那黑衣人一挥刀又将他另一条腿的脚筋砍断,那人把嘴唇都咬出了血,愣是没吭一声,黑衣人收起了刀,说:“雷一公,我敬……敬你……是……是条汉子,关……关于我兄弟……兄弟阿虎的……死……到……到此为止,你……你若日后想……想报仇,就来阮家庄……找……找我……阮氏……阮氏五兄弟”,他一句话大半天才说完,雷一公早已昏死了过去,地上的鲜血已结了冰。 阮氏五兄弟走了,雪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万籁俱静,只有那雪花沙沙的飘落之声,麻三又回到了桥洞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忍不住又回到了桥面上,就见那人紧紧地闭着双眼,雪花就飘在他的脸上,麻三心想:“不会是死了吧?”,这样一想,他扭头就要溜,忽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救救我……救救我!”,麻三回过头,见那人睁着眼睛看着他,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身子,那人又道:“你不用害怕,我还没死,我叫雷一公!”,麻三见他两条腿的脚筋都断了,还能这么气定神闲地说话,心里有点佩服他,就说:“你说吧,我怎么帮你?” 雷一公说:“你现在背我到城南‘霍家医馆’找霍二奶奶,或许我的脚筋还能接得上” 麻三二话没说就背起他,直奔城南,这一路上,雪又大又厚,他摔了无数个跟头,快天明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城南‘霍家医馆’。 霍二奶奶用极细的针把他缩回去的脚筋挑出来,又用针线把断处缝上,雷一公疼的额头上的冷汗如落雨,他自始至终哼都没哼一声,麻三心里想:“这真是条硬汉!” 雷一公伤好以后,就对麻三说:“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你以后跟着我吧!” 麻三心里想:“反正我也走投无路,就跟着你吧”,嘴里就说:“好!” 雷一公拍了拍他的肩,说:“我喜欢你的爽快!” 后来雷一公逐渐将毒品交易网络扩大,再加上他本人非常凶悍无比,很快就在城南站住了脚,随着势力越来越大,他很快成为黑道上的头号人物,与后来崛起的丁老大并称‘南雷北丁’。 麻三见证了雷一公如何从一个黑道上的小混混浴血奋战成为城南首屈一指的人物,他对雷一公的性格,刀法了如指掌,他一直梦想成为雷一公那样的人。 雷一公是一个有仇必报,有恩不报的人,麻三亲眼见过他当着阮氏五兄弟老母亲的面将他五人的手筋脚筋都挑断,面对鲜血淋漓的场面,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阮氏兄弟的母亲看着雷一公说:“你一定不得好死!”,雷一公说:“我是一个有仇必报,有恩不报的人,谁要让我不爽,我就要他死的难看!”,当时麻三就在他身后,听到这句话,他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他突然觉得雷一公非常可怕,从那时起,他有意和雷一公保持距离,他要保护自己。 第四十章 从丁老大手里挖人的事 麻三对于葛老虎抢走他最心爱的女人一直耿耿于怀,他碰到过无数好看妩媚的女人,但是没有一个让他拥有年少时对苗阿凤的那般痴迷,他一直相信一个男人一生只会对一个女人动情,而他在刚动情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死了,那情也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任其变质,腐烂,臭不可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葛老虎的出现,在他最需要爱情的时候,葛老虎总是yin魂不散地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他曾经发誓当他二人再见面时,必先倒下去一个,这笔账今生一定要算! 锤子说:“当他们听到麻三爷您的名字时,才决定让我们喂猪的” 刀片推了他一把,意思是说:“不该说的别瞎说!” 锤子知道他的意思,又说:“我就是要实话实说,我觉得他们就是有意针对三爷您的!” 刀片看着麻三爷,心里惴惴不安,原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语气平和地说:“你们俩先起来吧!” 锤子问:“您不惩罚我们俩了?” 麻三爷往沙发上靠了靠,一脸慵懒的表情,说:“我没有怪你们,干嘛要惩罚你们?” 刀片和锤子脸上一笑,就从地上站起来,麻三爷看起来有点累,就说:“没事的话,你俩先出去吧” 等刀片和锤子走了以后,无面鬼从里间走了出来,说:“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两个废物,你偏偏不信,竟然给人家喂了一个月的猪,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哈”,说完他就纵声大笑。 麻三zui角的肌rou动了一下,眼里有凶光闪现,但瞬间恢复如初,就说:“您说得对,我没料到会这样” 无面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听我的,准没错的,你还太年轻……”,说完他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麻三眼里的凶光越燃越旺,就像是一堆火一样,他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他一直在压制着心里的那股火,他知道决不能让那股火烧起来,因为后果他自己都无法预料。 麻三时刻感到有一张无形的网在笼罩着自己,让他呼吸困难,浑身不畅,曾经他也试图想挣脱这张网,但是他知道,一旦离开这张网,外面就是刀山火海,他可能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一拳击在那玻璃茶几上,那jianying的玻璃哗啦啦就碎了,他手背上鲜血滴滴落下,就落在那碎裂的玻璃上,就像凋谢的野玫瑰。 野玫瑰夜总会位于城南最繁华的地段,也是城南最大的娱乐场所,这里不但是白领休闲放松之地,也是官员富商的消遣场所,整个大楼前停放的都是高档名车,那闪烁着炫目的灯光背后就是这个城市夜晚纸醉金迷的生活,“野玫瑰夜总会”六个闪着红色光芒的大字彻夜不眠,似乎在无声述说着人类内心深处的渴望与堕落。 刀片和锤子在旋转玻璃门前抽着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并偷眼瞄着进出的花花绿绿的男女,锤子眼尖,看到墙角蹲在一个浑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过去将烟头弹到那人身上,大声喝道:“这种地方也是你这种人待的吗?快滚!” 那乞丐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指了指天空,说:“马上就要下雨了,我没有去处,来这里躲躲雨,等雨停了就走” 锤子在他脸上踢了一脚,说:“爱到哪躲到哪躲去,这里不是你躲雨的地方!” 那乞丐说:“一会儿就走,不碍你们做生意” 锤子说:“你再不走,我就喊保安了,把你骨头打碎” 听了这话,再瞅瞅不远处站着的那几个五大三粗,手里拿着长长的heigun子的保安,那乞丐像看到了狼一样,二话没说,灰溜溜地就跑了,显然,他在这几个保安身上吃过苦头。 锤子‘呸’了一口,说:“贱骨头!真想好好揍你一顿”,刀片拉了他一把,说:“行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呢,别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话刚说完,就见一辆暗灰色的五菱宏光停在了‘野玫瑰’的门口,刀片和锤子急忙跑过去,车门拉开,走出一个油头粉面,梳着中分,穿着粉红衬衫的年轻人,他zui里叼着一根烟,见了刀片和锤子,脸上一笑,主动打招呼:“刀片哥,锤子哥,别来无恙啊” 刀片也笑着说:“皮条蛇,看你小子油头粉面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皮条蛇啧啧了半天,说:“二位哥哥快别折煞小弟了,你俩跟着麻三爷吃香的喝辣的,跟你们相比,我的日子简直是水深火.热” 锤子掏出一根烟,递给皮条蛇,说:“你见了谁都是一副哭穷的模样,好像全世间的人都过得比你好似的” 皮条蛇把烟别在耳朵后,说:“穷人的世间你不懂!”,刚说完,就指着黑乎乎的车玻璃神秘地说:“这三位佳丽可是‘四季红’里一等一的头牌,兄弟我是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帮二位哥哥排难解忧”,说完,他拉开车后门,就走出三个fengqing万种,绝代姿容的女孩,她们都穿着旗袍,高高的领子,高高的身段,既妩媚动人,又高冷绝艳。 锤子仰着头,一时看的有点痴了,皮条蛇嬉皮笑脸地推了他一把,说:“怎么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锤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zui里说:“不错,不错”,眼睛还在那三个女孩身上转。 刀片把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塑料袋递给皮条蛇,说:“这里有三万块钱,是你的劳务费” 皮条蛇没有去接,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说:“之前不是说好的五万吗?那有你们这么办事的?要是让丁老大知道了,我得掉脑袋,难道我的脑袋连五万块都不值吗?” 刀片zui角冷冷一笑,抖了抖手中的塑料袋,说:“要不要?不要的话,这三万块也没了啊” 皮条蛇接过塑料袋,点了点钱,这才上车,开着车快速地离开了‘野玫瑰夜总会’。 刀片将兜里另外两万块钱掏出来,递给锤子一万,看着皮条蛇消失的方向,冷冷地道:“你他妈脑袋值五万吗?三万都不值!” 夜风冷冷地吹着,刀片和锤子搂着三个女孩进入了‘野玫瑰夜总会’的大楼。 五天后,野玫瑰夜总会十楼总经理办公室。 麻三爷,无面鬼,楚乔,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穿着西装的年轻人。 麻三爷和无面鬼坐着,楚乔站在麻三爷的后面,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站在无面鬼的面前,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他不时地抬眼向麻三爷这边瞧,可麻三爷微微闭着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 无面鬼忽然站起来,本来佝偻的身子突然一下子就直了,他shen.出手掌,一巴掌扇在那个年轻人的脸上,清脆的一声响,那年轻人的脸上就多了五根手指印,那年轻人捂着脸,忍着痛,再次将眼神看向了麻三爷,麻三爷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置若未闻,仍旧闭着眼。 无面鬼shen.出另一只手,又在年轻人的另一张脸上扇了一巴掌,又是一声清脆的响,那年轻人另一张脸上也是五根手指印,他双手抱着脸,觉得火辣辣的疼。 无面鬼喘着粗气说:“谁让你去丁老大哪抢小姐了?你以为丁老大是好惹的吗?” 年轻人强忍着痛,说:“我错了,是我的责任!” 无面鬼说:“你以为认个错就完了吗?在二十年前,我们和丁老大就有约在先,城南和城北,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你这样做,无疑是在破坏规矩!” 年轻人正是麻三的侄子,‘野玫瑰夜总会’的总经理麻晟楠,此时他的腿在发抖,他万没料到事态会如此严重,他只是和刀片锤子随口说了句:“最近我们夜总会姑娘的质量好像一般,没有特别突出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刀片和锤子就把丁老大‘四季红夜总会’里的头牌挖了过来,这件事他也是前天才知道的,他隐隐觉得捅了大篓子。果然,这事很快就传入麻三爷,无面鬼的耳朵里,今天一早,他们就来兴师问罪来了。 麻三爷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仿佛在想别的事。 无面鬼忽然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把刀,扔到麻晟楠面前,一颗一颗的冷汗慢慢爬上了麻晟楠的额头,他看着麻三,zui里说:“三叔,我……”,但麻三像是已经睡着了,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 麻晟楠的眼里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像是清水里的一滴墨,瞬间蔓延到他的脸上,手上,最后到了他那细长的腿上,他腿一软,就跪在了无面鬼的面前,声音嘶哑地说:“求求您,放过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愚蠢的事了!” 直到这时,无面鬼才侧眼看了麻三一眼,见他仍旧无动于衷,心里冷冷一笑,在想:“我要让你知道在‘野玫瑰夜总会’,甚至整个城南不守规矩的下场!” 第四十一章 皮条蛇被抓 无面鬼看着麻晟楠,说:“砍掉你一根手指头,明天把这根手指和那三个姑娘都送回给丁老大!” 麻晟楠看着面前的那把刀,又看看自己的手指,他紧紧地咬着牙关,脸色惨白如纸,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一声声的撞击如惊涛拍岸,如野马狂奔。 终于,他站了起来,捡起那把刀,只一挥手,他左手的小指已齐根断去,那根小指带着血迹落 在地板上,麻晟楠丢下刀,晕了过去…… 无面鬼突然站起来,说:“赶紧给他包扎!” 楚乔从抽屉里拿出药酒和纱布把麻晟楠断指的那只手消了毒,包扎起来,并把他送回房间休息。 办公室里只剩下麻三和无面鬼。 无面鬼叹了口气,说:“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麻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慢慢地说:“你处理的很好,我确实没有什么要说的” 无面鬼点点头,说:“那就好”,话音刚落,他又接着说:“刚才……你如果替他求情的话,我可能饶了他这一次” 麻三嘴角现出一丝难以觉察的讥诮的笑,他知道无面鬼心里在想什么,他不会让他轻易握住把柄,捏住软肋,刚才麻晟楠砍掉手指的时候,他心里很痛,就像是被针扎一样,可是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他都能控制的很好。 “做了这么愚蠢的事,给他点教训也好”,麻三说 无面鬼哈哈大笑,但那脸上仍旧无一点表情。 在一个破旧的车库里,丁老大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人,那个人双手双脚被绑,整个人被高高吊起,正面色狰狞地看着丁老大。 丁老大的面前蹲着十条凶猛的狼狗,个个严阵以待,就像战士一样等候作战指令的下达,车库里到处都充斥着潮湿的霉味,一缕光线从窗户的缝隙里照进来,那飞动的尘埃便无处遁形,飘飘摇摇,如烟如雾般在扩散。 那个被绑着的人穿着粉红色的衬衫,脸上一块青,一块紫,嘴角还有淡淡的血迹,他面色惊恐地看着那虎视眈眈的十条狗,就像是看着这个世间上最可怕最凶恶的动物一般。 丁老大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开始低头剪指甲,指甲刀剪断指甲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在他听来,就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他自己也知道,一旦落入丁老大的手里,骨头迟早都会断裂,他虽然还没见识过丁老大的手段,但是他听人说过,丁老大是一个血腥残暴的人,他不会把人直接弄死,但是被他修理过的人要不成了植物人,要不终身残疾,无一幸免。 丁老大用小挫挫了挫修好的指甲,这才开口说道:“这指甲长了,浑身就不舒服,修理修理果然大不一样!” 被绑着的人正是皮条蛇,他听了这话,只感觉头皮发麻,浑身发怵,他真后悔为了那三万块钱而冒这样的风险,他明知道丁老大不好惹,但他只想赌一把,如果侥幸成功了,就少受一年的罪,要知道他辛辛苦苦干一年也挣不到三万块钱,要是失败了,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刀片和锤子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一破酒馆里喝酒,他老婆嫌他没出息,跟了一个厨师跑了,他觉得生不如死,生活一点盼头都没有,每天都要到这酒馆里喝酒喝到天亮。酒馆四面的老房子都被拆了,一片废墟,只有这酒馆孤零零地立在这一片废墟之中,任凭雨打风吹,饱受人言可畏,据说政府和酒馆老板尤大强由于价格谈不拢,曾经一度要强拆,尤大强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汽油桶往拆迁的人身上浇汽油,然后再往自己身上浇,作出一副“谁要敢动老子的房子,老子就和他同归于尽”的视死如归的姿态,拆迁队的人一看尤大强是个硬茬儿,搞不好还真敢跟你拼命,后来也就没人敢来拆他的房子了。皮条蛇每当酒到微醺的时候,总会竖着大拇指说:“老尤,你牛逼!因为二百六十块钱不肯让步”,尤大强摸着后脑勺在擦酒杯,听了这话,就说:“政府给的钱其实不少,大部分被下面的承包方克扣了,我不是真的图那二百六十块钱,我是恨那些人……”,尤大强看看皮条蛇,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后半夜的时候,皮条蛇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耳朵,他刚感觉到疼的时候,那人用力捏着他的耳朵,将他的头提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眼前坐着两人,一个瘦的像刀片,一个胖的像锤子,他之前从没见过这两个人,开口就问:“你们是人是鬼?找老子什么事?” 那个瘦一点的像刀片一样的人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皮条蛇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酒也醒了一大半,他摸着半边发疼的脸颊,又问:“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那个瘦一点的人说:“我叫刀片,他叫锤子,我们是城南麻三爷的人”,听到麻三爷的名字,皮条蛇就想跑,锤子抓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拽回,皮条蛇欲哭无泪,乞求到:“我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怎配得上听到麻三爷的名字?你们还是让我走吧” 刀片说:“麻三爷让你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后给你五万” 当听到能拿这么多钱的时候,皮条蛇的眼睛都直了,他正襟危坐,就问:“麻三爷要我做什么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刀片把嘴贴近他的耳朵说了具体的事后,皮条蛇忽然站起来,说:“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会闹出人命的!” 刀片说:“你难道没听说过‘富贵险中求’这句话吗?想要多挣钱,就得敢赌!你就是因为胆小,不敢赌,才落得今天这个局面。你老婆跟人跑了,亲戚朋友都瞧不上你……” 皮条蛇忽然抱着头在痛哭,刀片的话字字戳在他的心上,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这辈子白活了,不如死了算了,可是他又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活一天算一天。 皮条蛇擦干眼泪,像下了最后的决心一样,问:“那我具体该怎么做?” 刀片说:“你小舅子不是在‘四季红’里上班吗?你可以让他帮你” 皮条蛇说:“那个白眼狼不一定会帮我,见了我总是绕着道走” 刀片说:“你不试怎么知道呢?你明天就去找他” 然后刀片和锤子就走了,走之前,把他今晚的酒钱结了,又给他点了一瓶茅台,说:“以后喝这个,别再喝那些勾兑的烈酒了!” 皮条蛇小抿了一口茅台,口感确实不一样,他摸了摸嘴,在想这件事该如何向他小舅子启口…… 当他把这件事和他小舅子说了以后,和他预料的一样,他小舅子看着他的表情就像是看着一个吃了雷的人,说:“皮条蛇,你疯了吧,你这不是害我吗?” 皮条蛇说:“事成之后,我给你两万块钱。况且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无论如何也不会走漏风声的” 他小舅子思忖了半天,才说:“这事我只能试试,不过说好了,如果败露,跟我可没半点关系” 皮条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就放心吧,如果真出了事,我一个人兜着,绝不出卖你!” 他小舅子这才放心而去。 皮条蛇到现在也想不通,丁老大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是他干的,就算是他知道‘四季红夜总会’有三名女孩离开了,也断然和他联系不到一块,难道是那三名女孩出卖了自己?他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那三名女孩根本不认识自己,又怎么可能到丁老大面前告他的状?况且她们去告他的状对她们自己也没什么好处,皮条蛇实在想不通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差错。 丁老大摸了摸他身边一只狗的狗头,问:“这事是谁让你干的?你自己绝对没有这个胆子” 皮条蛇叹了口气,说:“是城南的麻三爷!” 丁老大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模样,好像这和他预料的一样,他又问:“在‘四季红’里谁是你的内应?这件事你一个人是办不成的” 皮条蛇心里想:“就算是死,我也不能出卖小舅子,他肯帮忙已经非常够意思了”,这样想,嘴里就说:“这事是我一个人干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丁老大鼻孔里哼哼冷笑,说:“你一个人干的?那你说说,你一个人是怎么干的” 皮条蛇想都没想,就说:“城南‘野玫瑰’的生意最近不太好,麻三爷就让我帮着找一些高端的姑娘,不然会杀了我。我就想,在这个城市里,好姑娘要不就在‘野玫瑰’,要么就在‘四季红’,既然‘野玫瑰’缺好姑娘,那应该去‘四季红’挖呀,通过在‘四季红’的一段时间的胡吃海喝,我认识了蓝姬,粉蝶和黄莺,我就跟她们说如果去‘野玫瑰’可以拿到双倍的工资和其他的一些福利,她们考虑了一下说愿意去。后来我才知道她们三人原来是‘四季红’的三大头牌,说实话,我当时不知道,如果知道,绝不敢动您的头牌……” 丁老大突然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冷冷的,说道:“一派胡言!” 第四十二章 平衡两大势力的牺牲品 丁老大说:“你在编故事?” 皮条蛇说:“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如果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丁老大抖了抖眉毛,说:“一个人可以做错事,但绝不能谎话连篇,我最讨厌说谎的人!”,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可以坦诚相待,或许我可以饶了你这一次” 皮条蛇的眼神有一点漂移,他的心里有些犹豫,丁老大的话像带着鱼饵的鱼钩一样在他内心的河流里摆呀摆,晃呀晃,他要作为一只理性的鱼,绝不能出卖自己的小舅子,绝不能咬钩。虽然他小舅子从来都没拿正眼看过他,但皮条蛇并不怪他,小舅子人品并不坏,只是染了太多这可恶世道滋生出来的世俗之气,仔细想想,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突然觉得胸口堵得发慌,身体内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捏住他的喉管,让他呼吸困难。 丁老大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慢慢地抬起眼睛看着他,说:“还是不说,是吗?” 皮条蛇还是很坚决,他咬了咬嘴唇,坚定地说:“这事就是我一个人干的,跟其他人绝无关系!” 丁老大嘴角微微一笑,只见他轻轻拍了拍手,就见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盯着被绑着的皮条蛇,脸上满是怨毒的笑意,当皮条蛇看清这个人时,感到非常吃惊和讶异,他想不到此时此刻他小舅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丁老大对皮条蛇说:“这个人已把一切都和我说了。刚才我给过你说实话的机会,可是你没抓住” 皮条蛇的心已凉了半截,他突然觉得嘴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这种苦涩像是一把大锁一样,牢牢地锁住了他的嘴巴,让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丁老大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皮条蛇垂下头,说:“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丁老大又问那个年轻人:“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 那年轻人看着皮条蛇,就像是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徒一样,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说:“像这种垃圾人,早就应该去阎王爷那报道了,我实在想不到他留在这个世间上还有什么用。原本当你跟我说了你的计划时,我就想向丁老板报告,但又怕你耍赖不认账,索性就按你说的去做,现在一切都坐实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皮条蛇朝他吐了一口唾沫,气得肺都快炸了,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同时他为他小舅子感到悲哀,年纪轻轻,心肠却如此狠毒,简直比最毒的蛇都毒,这种人活着只会害更多的人,他恨不得上去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但是他知道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丁老大脸上带着笑意,这是一种自信的笑,他的眼里通常揉不进一粒沙子,每一粒试图进入他眼睛的沙子都会被他敲烂,捏碎,化为灰尘,飞舞在阳光下,消匿在灰暗中。 丁老大笑的时候就像是有一条虫子在他脸上乱窜,或在额头,或在下颏,悠忽之间又跳到眉间,当他看到一个人的时候,那条虫子忽然就不见了,好像一下子就钻到丁老大的皮肉里。 那人仿佛是踩着阳光进来的,虽然也是满脸的清秀,但他的步子坚定有力,每走一步都带起脚下的灰尘,那灰尘就在他背后飞扬,他一只手的小指上裹着纱布,另一只手端着一个方形的木盒,走近丁老大,他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自报家门:“我叫麻晟楠,是‘野玫瑰’夜总会的总经理,前几天因为手下对我话的误解,他们背着我找到皮条蛇,进而挖了‘四季红’的三名姑娘,当我得知此事后,知道坏了多年的规矩,不但对手下做了严惩,而且自断一指以示惩戒,那三名姑娘已安然无恙送回‘四季红’,希望丁老板不要再追究此事”,说完,麻晟楠将那个木盒递在丁老大手里,丁老大知道这是麻三的意思,麻晟楠只不过是一个传话的。 虽然到‘四季红’挖人这件事让丁老大很生气,但是他对麻三的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很舒服,说实话,他也并不敢和麻三真刀真枪挑明了实干,他也有忌惮。现在麻三给他台阶下,他当然乐意,但是这件事要想了结,必须要有一个结果,这个结果既不损害丁老大的面子,又给足了麻三面子,同时又能起到威慑的作用,丁老大在思忖着合适的解决方法。 丁老大把目光投到皮条蛇身上,对麻晟楠说:“其实都是皮条蛇这个人在从中作祟,破坏我们的关系,在你没来之前,我就已经查清”,说完,他一挥手,那十条狗如狼一般出击,个个眼神血红,如逢大敌,在皮条蛇眼里刚刚闪现过一丝惊恐之色的时候,他的两只脚已被两张狗嘴咬住,那尖利的牙齿立刻穿透脚背,鲜血滴滴落下,有一条身形明显较大的狗猛地跳起,足有一人多高,一口咬断缚在皮条蛇手腕上的绳子,皮条蛇整个身子跌落在地面上,群狗围了上去,场面既血腥又残暴…… 麻晟楠和皮条蛇的小舅子不禁后退了几步,吓得脸色苍白,浑身直冒冷汗,他们那见过这样的场面?丁老大面带微笑,无动于衷,仿佛在欣赏着一场战役,整个车库里弥散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麻晟楠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扶着墙,弯下腰,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丁老大睥睨而视,嘴角有难以觉察的冷笑,他在想:“这就是我丁老大的威慑力,相信如果麻三在,他也一定不会不动容”。 转眼之间,皮条蛇只剩下一堆白骨,那十条狗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嘴角的血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麻晟楠听说过丁老大的凶残,今日见了,觉得远比传说中的要可怕十倍,刚才他还看见皮条蛇是一个活脱脱的人,谁曾想转眼之间就是一堆白骨,他觉得胸口很闷,长长地叹了口气。 皮条蛇的小舅子看着那堆白骨,满脸嘲弄,讥诮一笑,说道:“这样的人就该死!他活着当真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丁老大哈哈大笑,满屋的灰尘在他的笑声中震颤,危栗,心怀恐惧,不知所措。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像是琴弦突然断裂,猝不及防,然后他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地落在皮条蛇小舅子的脸上,问:“那你呢?” 迎着那如刀子一样的眼神,年轻人忽然有些局促不安,结巴着说:“我……我……永远……对您忠诚!” 丁老大说:“连自己亲姐夫都出卖的人,还有什么人是你不能出卖的?说不定哪天你把我也卖了” 年轻人说:“我发誓,我对您永远忠诚!” 丁老大笑了笑,说:“我觉得你姐夫比你有骨气,不论我怎样诱导,他都没有出卖你” 年轻人的额头上忽然爬上了一颗黄豆粒大小的冷汗,他伸手一摸,结巴着说:“丁老板,我……” 丁老大轻描淡写地说:“你这种人才最应该去死,如果让你活着,真不知会祸害多少人!” 那年轻人额头上的冷汗越积越多,他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丁老大面前,道:“丁老板,求求您,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死” 丁老大说:“你今天必须死!整个事件是皮条蛇和你为了谋财而串通好来我‘四季红’挖人的,只有你们姐夫小舅子的死才能让整个事件了结……” 丁老大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年轻人突然站起来,撒腿就跑,与此同时,那十条饿狼般的狗像箭一样追了过去,明晃晃的阳光照在那年轻人的身上,他脸上抖落的汗水消散在他背后的灰尘里,他拼命地跑呀跑,然而,还没有跑出车库的大门,一条狗已咬住了他的脚踝,他的身体重重地倒在那一堆灰尘里,其他的狗蜂拥而至,随着一声惨叫,顷刻间,就已撕下他的一张皮,他的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几不可闻…… 看着两堆白骨,丁老大问麻晟楠:“你对这样的结果满意吗?” 麻晟楠不置可否,他只觉得胃里还没有东西吐干净,他扶着墙,又在呕吐,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他就在那干呕。 两天之后,人们在下水道里发现两具白骨,并及时的报了案,公安人员将白骨带回警局,由于没有死者更具体的信息,只能在失踪人口里查,可是近日来并无人报失踪人口,所以排查起来难度非常大,在发现白骨附近的地方进行走访,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这一度成为一个悬而未决的案子。 至今想起,麻晟楠都觉得心有余悸,从丁老大那里回来,他就大病一场,梦里经常出现那个破旧车库的场景,以及那十条令人胆战心惊的狗,丁老大告诉过他那十条狗并不是普通的狗,而是藏獒和野狼配种的结果,一条狗可以对付五个成年男人,也就是说他身边常备五十个成年男人的战斗力,他知道丁老大告诉他这些的意图,就是任何人都不能侵犯他! 第四十三章 铁二蛋和林巧儿 粼粼的河面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清澈明净,无风的时候,水波不兴,有风吹过的时候,河面就会泛起层层涟漪,并且不断地向远处扩散,直至消失在更为广阔的水面上。河岸上,弱柳无力地摆动着枝条,慵慵懒懒仿佛一个刚睡醒的少女,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上,一头大黄牛悠闲地啃着青草,不时地挥动长尾驱赶着身边的蚊虫。 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女孩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拖着腮看着河里游过的一qun鸭子发呆,那鸭子黄橙橙,毛茸茸,闪着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样子。女孩手边的木盆里堆满脏衣服,她一件也没有洗,只是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鸭子游过水面…… 铁二蛋坐在河的对岸,低着头在清浅的水里捡石子,他不时地抬眼瞧对岸的女孩,可女孩并没有看他,他有一些失落,他并无心捡石子,捡起来的又放回到水里……,心里在想:“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呀?” 那一qun鸭子越游越远,女孩拢了拢额前的秀发,低低地轻叹了一声:“哎……”,这一声轻叹铁二蛋听得分外清晰,就像是一枚石子投入到他的心湖,他的心境再也不能保持平静,他觉得他的心里有点乱,就像是一团乱麻,胡乱地chanrao在一起,甚至------有点慌,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只知道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很煎熬。 女孩悄悄地掏出那枚圆形的石头,看到上面那个圆乎乎脑袋的图案,又看看对岸的铁二蛋,忍不住低头在笑,她笑的时候,一只手捂着zui,另一只手在拨弄着裙角的褶皱,仿佛那褶皱里隐藏着什么秘密,她又偷偷地看了一眼铁二蛋,只见他像一个木偶似的蹲在那,低着头在水里捞石子,仿佛那石子就是另外一个五彩缤纷的世间。 女孩撅了撅zui,低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见她突然捡起一枚石子就向水面投去,‘噗通’一声,那石子就落在铁二蛋眼前的水面上,水花四溅,铁二蛋脸上,身上都是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双明亮如星辰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那光彩如雨后彩虹般绚丽多姿,又如冬日里的冰雪一样晶莹剔透,他一时竟看的有些痴了…… “喂,你为什么一直在盯着我看?”,女孩薄嗔地说道 铁二蛋想都没想,就说:“因为你好看!”,这几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将心里话说的这么干脆,直接,无遮无掩。 女孩的两腮飞上了难以觉察的红晕,同时脸上有点发烫,她用手摸了摸脸,放低声音问:“真的吗?” 铁二蛋说:“千真万确” 女孩笑了,如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溢着满足的愉悦,她故意提高声音说:“我叫林巧儿,你呢?” 当听到‘林巧儿’这三个字的时候,铁二蛋就知道她的爹是村长林万和,因为整个孟西村只有一家林姓的,想到林万和的那张zui脸,他就有些恶心,他真想不到眼前这个如白兰花般的女孩会是他的女儿。 铁二蛋说:“我叫铁二蛋” 林巧儿听完他的名字,捂着zui在笑,边笑边说:“你怎么起这样的名字?听着有些俗气” 铁二蛋挠了挠头,说:“这个名字也是我爹想了很久很久才想出来的” 林巧儿一笑,招招手,说:“你过来罢,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铁二蛋有些激动,感觉一颗小心脏在扑通扑通乱跳,他一头扎入水里,等游到对岸的时候,浑身都已shi透,他挨着林巧儿坐下,就闻到了她发丝间淡淡的香味。 林巧儿看着幽幽的河面,说:“我很久都没有说这么多话了。我娘在我出生时难产去世了,我爹一直以为是我把娘给害死了,虽然将我养育这么大,却一直很少和我说话,我有时候很压抑,觉得四面都是墙,将我牢牢地围在中间,连气都出不上来”,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微微地喘了喘气,叹息一声,又接着说:“前几天也不知被谁扔了一块石头,正好就砸在他的眼睛上,回到家的时候,那只眼睛就一个劲地在冒血,当时我都吓傻了,他用布条缠住,然后就往城里的医院跑,你说那个扔石头的人缺不缺德……” 铁二蛋听得心惊rou跳,他忽而又想起在那火红火红的高粱地里,杨曼曼那白亮亮的后背以及xiong前的那丝红巾,她一把扯下红巾,就露出了丰满的上身……,同时,他又想起躲在暗处的那一双鬼魅般的眼睛,那一掷,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瞄都没瞄准,他只想将那双眼睛赶跑,没想到分毫不差,一击即中。 这么想来,躲在高粱地里的那双眼睛十有八九是林万和! 铁二蛋不敢看林巧儿,幸好林巧儿并未在这件事上作太多的停留,她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只听她又说道:“我自出生后身子就很虚,要靠中药来调理,当我去抓草药的时候,我就认识了孟青峰,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会背好多的诗,去年冬天约我去滑雪,他还没有站稳,就从山坡上滚下去了……”,她边说边咯咯地笑了起来,像风中摇响的银铃,铁二蛋侧眼看她,就见她脸上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铁二蛋心里想:“看来这孟青峰是我的情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林巧儿见铁二蛋不说话,就问:“喂,你心里在想什么呀?” 铁二蛋摇了摇头。 林巧儿脸上又飞上一朵红云,低着头一边拨弄着裙角,一边说:“上次不小心掉入水里的事,真是谢谢你!”,只见她眼睛一转,看着铁二蛋,又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铁二蛋问:“什么事?” 林巧儿咬了咬zui唇,不知如何启口,她想了想,说:“你不能……不能把……亲我……的事说出去,就当是……没发生过,好吗?” 铁二蛋点了点头。 林巧儿高兴地一笑,一眼瞥见旁边木盆里的脏衣服,就像是在稻米里发现了老鼠屎,她叹了口气,说:“哎,本来是来洗衣服的,结果和你说了这么多……”,说完,她就将那脏衣服泡在水里,涂上肥皂,在石头上不停揉搓。 铁二蛋在旁边看着她,看着那清秀的脸庞,看着那洁白的裙子,看着细密的汗珠子慢慢地爬上她的额头,脸颊,鼻尖,一颗颗像明亮的珠子。 林巧儿看着眼前明亮的油灯,又想起铁二蛋刚从水里钻出来那个圆乎乎,shi漉漉的脑袋,她看了看手里那块石头上的图案,在昏黄的的灯光下,那图案好像动了起来,只见他抖了抖头上shi淋淋的水珠,就坐在河边捞石子……。 突然,窗外一个闷雷响起,林巧儿如梦初醒,她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我在想什么呢?”,油灯的火苗跳动了几下,她起身去关窗户,窗外的风很大,她看到远处的天空有一道耀目的闪电划过,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雷声过后,风中就有细密的雨点飘来,雨滴落在树叶上哗啦啦地响,林巧儿站在窗口,看着远处黑暗的夜雨,心里想:“爹爹怎么还不回来?”,雨滴落在窗台上,积了小小的一滩水,她shen.出手指在那小小的滩水中一滑,水就流到窗台的下面,她轻轻地关上了窗户,坐在窗前,静静地听着外面狂风呼啸,雷雨大作。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到外面有鞋子踏入雨水的声音,沉闷而急促,林巧儿站了起来,她知道准是爹爹回来了,这么大的雨,肯定浑身shi透了吧,她慢慢地走到门边,正要拿起门栓去开门,却忽然听到窗棂上传来‘蹬蹬蹬’的敲击声,声音来的如此突兀,林巧儿的手停在门栓上,屏住了呼吸再仔细听,那声音就没有了,过了一会儿,又传来‘蹬蹬蹬’的声音,林巧儿这回听清楚了,她从门后取出一根棍子举在手里,提高声音问:“谁?” 就听窗外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是我!”,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林巧儿放下手里的棍子,推开窗户,就见铁二蛋shi淋淋地站在窗口,就像一只落水狗。 林巧儿的脸上满是吃惊之色,她问:“怎么是你?” 铁二蛋说:“晚上睡不着,就出来转转” 林巧儿哭笑不得,她从没见过下雨天出来转转的人,这样的人要不就是疯子,要不就是傻子,可铁二蛋一切看起来正常啊,没有一点疯子和傻子的迹象。 林巧儿说:“你进来吧” 铁二蛋从窗户跳进来的时候,浑身都是shi的,林巧儿说:“你这个人,我每次看见你,你身上都是shi淋淋的,你等着!”,说完,就从衣柜里取出一套粗布衣裳,递到铁二蛋手里,说:“这是我爹年轻时的衣裳,现在不穿了,你把shi衣服换下来吧” 铁二蛋觉得脸有些火辣辣的烫,他扭捏着,有点不好意思,林巧儿zui角一笑,把脸背过去,说:“你脱吧,我绝不看你,谁看谁是小狗!” 铁二蛋终于歪歪扭扭地把衣服换好了,就在这时,传来清晰的推门声,他二人吓得脸‘唰’地下就白了,林巧儿悄声说:“一定是我爹回来了,你快走!” 铁二蛋从窗户跳出去的时候,正好林万和也回来了,林巧儿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林万和进来没说话,直接去了后面的厨房。 林巧儿望着窗外铁二蛋消失的背影,脸上一笑,心想:“逃的比狸猫都快!” 第四十四章 彼岸花就是地狱之手 在铁二蛋的记忆中,孟西村除了那次蝗虫灾害之外,再没有发生过大的灾难,可是直到有一天,另一场浩劫悄无声息地逼近孟西村,让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像一只地狱之手一样在黑暗之中掏空人们的内心,瓦解着人的意志力,让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 相比于蝗虫灾害的有形,有质,敌人清晰可见,这场灾难仿佛来自地狱,看不见敌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每个人的心里绷着一根脆弱的弦,那弦随时可断,随时可崩。 事件最初来自于孟西村羊倌李大傻,李大傻喜欢去很远的地方放羊,早晨顶着朝阳出去,在日薄西山时,赶着羊群回来,羊儿肥肥胖胖,李大傻乐乐呵呵。可是有一天,当他赶着羊群经过孟西村和莲花村之间的那处荒漠的时候,在风沙中,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当空响亮地甩着鞭子,以防止羊群在风沙中走散,他对这一带非常熟悉,他的羊儿对这儿也是轻车熟路,所以他只跟在羊群后面赶着那些落群的羊。他抬眼望着天边那红彤彤的晚霞,就觉得很有诗意,可是他肚子里的词儿并不多,唯一能想到的比喻就是:“红的像杀猪盆里的血!”,然后他脑海里闪现的画面就是一个木盆里盛着热气腾腾猪血,猪还没死,扑棱着蹄子,有气无力哼哼地叫着…… 蓦然,他看到那风沙中有大团大团红的娇艳的花在盛开,起初只是一个花蕾,然后次第开放,转眼之间就开出一片灿烂的花来,李大傻看的眼睛又算又麻,但不敢闭上,生怕再睁开眼时眼前的这一切都消失不见。他在草地里,山顶上,溪水边见过花开,却从来没见过在荒漠中会开出如此红艳的花朵,那红艳就像流溢的色彩,忽明忽暗,忽聚忽散,忽浓忽淡,忽虚忽实…… 李大傻的眼睛有点疼,他只眨了一下,再看时,眼前已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落日余晖下漫漫的黄沙,李大傻揉了揉眼睛,他觉得这只是他的幻想,他知道所谓的幻想就是脑子里想的事而在现实中不存在,这个解释是林万和告诉他的,因为李大傻每次看到朱三媳妇杨曼曼时,总是想着和她一起赤条条地躺在炕上,林万和告诉他:“你这是幻想!”,李大傻不明白什么是幻想,林万和就解释说:“所谓的幻想就是脑子里想的事而在现实中不存在!”。 可是,当他清点羊的数目时,却发现少了十五只,这可是非同寻常的大事,他慌了,又数了一遍,确实是少了十五只,他有些惴惴不安,他确定那十五只羊绝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走散,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难道与刚才那盛开的红花有关系?他不敢想,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时候太阳已完全下去了,黑暗悄然袭来,他赶着剩下的羊匆匆回到村里…… 李大傻丢羊的事情是他严重的失职,而且一丢就是十五只,他的解释是:“我在荒漠里看到了大朵大朵的红花,是那些红花将羊吃了!”,他给的这个理由牵强而没有说服力,连四岁的小孩子都不信,朱小妞就当头给了他一瓢冷水,说:“瞎扯淡!”,李大傻觉得自己纵然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因为他说的话他自己都不相信,村里人都怀疑是他将羊藏起来,等事情过后再卖掉,然后得一笔钱娶老婆,所以他很快被关进村部的一个破旧的关押室里等待村委会商议后再做处理。 与此同时,王有宽和夏严松的两头牛在河边喝完水后回到家,暴毙而亡,死后口鼻乌黑,眼睛外翻,样子吓人,本来两头壮实的牛,为什么喝完水就死了呢?他二人将牛开膛破肚大卸八块后没有发现有意义的线索。 又过了几天,有人发现河里飘起了白花花的一片,走近时才看出那是鱼和虾翻着肚子飘在水面,那些最早发现的人就跳进河里将鱼虾捞起,回家大吃一顿,当天夜里吃完,第二天一早就死翘翘了,而且死状极惨,口鼻一片乌黑,眼睛外翻。 自此,没有人再敢动河里的死鱼死虾,本来清粼粼的河水忽然变成死灰色,那些鱼虾在河里腐烂,发出恶臭的味道,苍蝇在水面四处乱飞,发出的嗡嗡声低沉而郁闷。 两天之后,村西又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死了,同样是口鼻乌黑,眼睛外翻,样子非常吓人。 大家都知道肯定是那片水出了问题,但是具体是什么问题,谁也说不清楚,有的说这河里一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作怪,有的说这条河可能遭了诅咒……,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一时间,一层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这么短的时间内死了这么多人,这是自建村以来闻所未闻之事,村长林万和终于报案了,四天以后,警署的人终于来了,两个人骑着摩托车来的,其中一个就是于小伟。 由于天气热,死者的尸体已经腐烂,散发出难闻的臭味,村民们远远地站着,窃窃私语,见警署的人来了,就都不说话了,眼睛齐齐地望着身穿警服,戴白口罩白手套的两个人走近了那几具尸体,他们俯身下去先观察了死者的基本特征,然后取样和拍照,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又走向站在远处的村民,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就说:“死因已经清楚了,尸体可以埋葬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在村部的办公室里,于小伟喝了一口水,看着林万和说:“死者是中毒而亡,具体中了什么毒,我们目前还不清楚” “中毒?”,林万和脸上表现出吃惊的神色,他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那令人作呕的河水,就说:“一定是那河水里的毒!”,他带着于小伟到了那条河边,只见河面上油腻腻,臭烘烘,黏糊糊的,林万和捂着口鼻,说:“前几天这河面上尽是死鱼烂虾,有些村民就捞回去吃,吃完就死了” 于小伟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管子,抽了一管水放到箱子里,说:“回去后我们用仪器检测水的成分,应该能确定是什么毒,进而找到毒的来源” 林万和点了点头。 再回到村部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边哭边喊:“冤枉呐,天大的冤枉,我比窦娥还冤!”,声音抑扬顿挫,既像哭着喊出来的,又像唱着喊出来的。 于小伟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万和苦笑了一下,说:“村里的一个羊倌,人有点傻,前几天出去放羊,丢了十五只羊,就把他关起来了,这几天村里事情多,打算过段时间再收拾他!” 于小伟笑了笑,也就没再多过问此事,可是,李大傻不知从哪儿得知有警署的人来了村子,他觉得这是洗刷他冤屈,还他清白的最好机会,他的双臂陡然生了许多力量,竟然硬生生地将那铁门撞开了,他披头散发,满面污垢地出来,随便拿了根棍子就要找林万和报仇雪恨,林万和正在村委会的办公室和两位警察详细述说这几天孟西村所发生的事,李大傻就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就像天神下凡一般指着林万和,说:“姓林的,你凭什么把老子关起来还不给老子吃的?幸好那里面有一窝老鼠够老子糊口,不然老子就死在那里了,你的心怎么这么黑?” 林万和万没料到他会跑出来,刚吸溜了一口茶,竟然不小心将茶叶梗吸到嗓子里了,他左手捏着嗓子不停地咳嗽着,脸涨得通红,右手伸出两指顺着嗓眼下去,过了好一阵子,他竟然将那根茶叶梗掏出来了,于小伟和另一名年轻的警察直看的头皮发麻,胃里翻涌。 林万和一拍桌子,喝道:“狗日的,你给我出去!” 李大傻非但没出去,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小孩子耍脾气似的,说:“如果我出去,待会警署的人一走,你还不得把我打死,正好现在趁两位警察在,我要申诉冤屈!” 于小伟觉得这个人一点都不傻,就问:“你有什么冤屈?” 李大傻看着他,睁着怪眼,问:“你说话算数吗?” 于小伟一愣,随即笑笑,说:“当然算数!” 李大傻说:“我那天放羊回来正好是傍晚,天边还有红艳艳的晚霞,我当时就想如果我会写诗就好了,就可以将那红彤彤的霞光用诗句表达出来,就在这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林万和听得有点不耐烦了,平时说粗话惯了,脱口而出:“有屁快放!”,但一转眼看见有两位警察在,就改口说:“有什么你就快点说,别打哑谜!” 李大傻的眼睛神秘地转了一下,说:“我就看见在那荒漠里突然有一大片红色的花在盛开,那红色比天边的晚霞更艳,更美,更绝。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花朵在慢慢开放,生怕错过了这美妙的时刻,然而,我的眼睛终究还是乏了,我只闭了一下,再睁开时,那红色的花就消失了,就剩下一片昏黄的沙。我以外那只是幻想,就没多想,但看到零零散散的羊时,我觉得不对劲,仔细一数,才发现少了十五只。你说,那十五只羊能凭空消失吗?肯定是被那红色的花给抓去了” 林万和咽了口唾沫,说:“净胡扯!胡编乱造!我看那十五只羊就被你藏起来了,你想卖了得一笔钱娶老婆,是不是?” 李大傻重重地说:“不是!我没有在编故事,我说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那花像地狱之手一样,一下子就将羊抓没了” 第四十五章 于小伟死于地狱之手 于小伟没有说话,他似在思考,李大傻和林万和还在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争执不下,于小伟突然对李大傻说:“我相信你!” 李大傻忽然从地上跳起来,握着于小伟的手,激动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林万和感到很诧异,他问:“你真的相信这个傻子的话吗?” 于小伟说:“之前铁根柱丢了一个儿子,据说也是在荒漠里看到了什么红色的彼岸花,这次又是红色的花,我想这不是偶然,而是真的存在某种东西,具体是不是花,我不敢确定”,说完,他吩咐旁边的那名警察:“小郭,你把我们取证的东西带回去检验,我要留下来一探这地狱之手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叫小郭的警察有点不情愿地独自骑着摩托车走了。 太阳像蒸笼一样炙烤着大地,无风,燥热的空气像魔鬼一样试图吞并一切有生命的物体,天地之间只有那滚滚的热浪蒸腾着,翻滚着,肆无忌惮地游-走着。时值七月中旬,正是“数伏天”(见注释1),yin气受阳气所迫藏伏在地下,正是地表温度最高的时节。 就在这样的天气里却有两个人在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荒漠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汗水已shi透他们的脊背,脸上还有滚烫的汗珠,他们脚下的黄沙就像正烧着的碳炉,每踏出一步仿佛都会被深深地烫伤。 于小伟把手遮在眉梢上,看着前面的路,问:“还有多远?” 李大傻的脸像猪肝一样暗红,他只感觉热的shuang腿发软,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实在gao不懂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家伙为什么要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出来遭这份罪,等伏天一过,天气自然就转凉了,到那个时候,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可是这年轻的家伙就是一根筋,想好的事立刻就要去干。 李大傻无奈地向前指了指,努力张开发干的zui唇,两眼无神地说:“再往前走……半里就到了”,他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感觉那沙烫的蛋疼,他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骂道:“娘了个x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骂这热死人的鬼天气,亦或是在骂于小伟。 于小伟见他坐下了,走到他身边也坐下,他抬头看着太阳,脑门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流,李大傻看见他脸上有一块太阳的灼伤,铁锈一般。 李大傻苦笑了一声,说:“在城里好好的办公室不坐,非要跑到这里来受这份罪,何苦呢?” 于小伟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远处漠漠的黄沙,说:“铁根柱丢失儿子的案子一直是我在负责,据说当时也是看到荒漠里开出了红色的花,像传说中的彼岸花一样” 李大傻问:“彼岸花是一种什么样的花?” 于小伟说:“地狱之手!” 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李大傻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说:“你真的相信彼岸花的存在吗?” 于小伟搓了搓手上的汗,说:“我不知道!不管存在与否,我都要一探究竟”,他话题一转,又说:“你不是想要清白吗?这正是还你清白的一个好机会” 李大傻默默地低下了头,似要哭出来,他说:“他们都不相信我,只有你相信我!” 于小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们都觉得你傻,可是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傻” 李大傻眼里冒出了光,他激动地说:“真的?” 于小伟微微一笑,说:“真的!” 接下来的路李大傻觉得并没有那么难走了,他的心里流过一股清流,那清流就像是沙漠中的一片绿荫,浪涛中的一段圆木,让他充满自信与力量。他的脸上也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一路说说笑笑,让于小伟觉得他像变了个人似的。 走过数处土丘,李大傻指着前面一处开阔的荒漠说:“就是那里!那红色的花就是在那里出现的!” 极目望去,满眼都是漠漠黄沙,每一处都没有差别,看得久了,眼睛有点涩,有点疼。阳光已经西斜,脚下的沙子也没有那么烫了,李大傻在土丘的后面找了一片yin凉的地方,说:“你去探寻吧,我在这里睡个觉!”,他刚说完就躺下去,一躺下去就传来厚重的呼噜声。 于小伟在李大傻所指的那片区域里一处一处地看,每一粒沙子都看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有时候他会蹲下来想一会儿,然后起来继续查看,有时候他会捏起几粒沙子放在zui里使劲咬…… 太阳已经挂在半山腰上,他一无所获,但他并没有气馁,反而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出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非常的真实,这种感觉在他身体里游-走,有时像一块巨石压在身上那么沉重,有时又像zui里灌满海水那么苦涩。过了很久之后,这感觉终于进入他的脑子里,然后他笑了,因为他终于解读出这特殊感觉的含义了,这特殊的感觉告诉他:“这片荒漠的下面一定有东西!”。 尽管他知道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决不能靠感觉来办案,要讲证据,要用事实来说话。记得他刚来警队时,每当在讨论案情时,他总说“我感觉……”,这时候他师父邝重就用笔杆敲着他的头说:“你小子在警校是怎么毕业的?办案子能靠感觉吗?要讲证据,没有证据靠感觉,都是胡说八道,都是对人民不负责任!”,但他从小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直观的感觉较平常人要强烈些,他有时候就在想是否真的不适合干刑警这一行,转行做平面设计或者当个作家也未尝不可,然而他爷爷和爸爸都是警察,他的高考志愿是他爸爸填的,几乎是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警校,他爸当年在和匪徒的搏斗中一条腿被砍断了,之后从刑警一线退下来,后来被安排到江城警犬队饲养警犬,整天和一qun狗在一起,他每个礼拜去看望他爸爸一次,他们爷俩就坐在夕阳下训练场的石台上,他爸就滔滔不绝地讲述腿被砍断前的英雄事迹,他只是听,一句话也cha不上,他知道他爸一生热爱刑警事业,希望在他身上能够继续将这种事业传承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天边残阳如血,荒漠暮色如金。残阳火红的如此肆意、张扬,似乎在迸发全部的力量,来将这世间的尘嚣涤荡。暮色下的荒漠平铺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那金色如此低调、谦卑,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来将这尘世间的五味道尽。 晚风吹起的时候,在那淡淡的金色中,于小伟看到了一小撮羊毛,那羊毛就像生长在沙子里,直立起来像一株草,于小伟心里想:“沙子里怎么会长出羊毛?” 他仔细地看着这撮羊毛,觉得与寻常的羊毛并无二致,他一shen手,就将这羊毛连根拔起,就见沙面忽然松动了一下,接着就出现了一道极细的缝,细小的沙粒‘沙沙’地流到那缝隙里,于小伟极其诧异地看着这条缝,不明所以,然后这条缝隙里忽然横出一根黑色的骨架,继而,他面前的那片荒漠就迎着他的面开始翻转,转眼间脚下出现了一个又大又黑的洞,而翻起的那一面就像是一堵墙一样倒下来,扬起漫天的沙子。 于小伟还没有gao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堵墙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头上,他就掉进了那个黑乎乎的洞里…… 李大傻在睡意朦胧中被一泡尿憋醒,他慌慌急急地站起身,拉开ku子就要解决,这时候他正好看见那片荒漠从地下翻起,像巨兽张开大口一样将于小伟的身体吞没,他看的有点傻了,一泡尿又生生地憋回去了,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在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疼的他差点掉下眼泪,他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他手提着ku子一路大呼小叫在跑回了村子,逢人就说于小伟被巨兽吃了,看他傻里傻气的样子,哪有人会相信他? 但是于小伟失踪的事不假,李大傻被江城警署的人带走了,在审讯的时候,他的神志几乎错乱了,他手足无措地在描述当时的场景:“太阳快落山了,我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尿憋醒,我就去尿,就看到荒漠里突然飞起一只巨兽,巨兽的口很大,牙齿很长,很凶恶,很恐怖,它一张口就把那名警察的身子吞了下去,我当时害怕到了极点,就赶紧跑回村里”。 在审讯室的灯光下,邝重问:“你看清楚那头巨兽长什么样了吗?” 李大傻眼神有些涣散,说:“没看清,反正是很凶恶,很恐怖!” 邝重又问:“你有没有看清那头巨兽最后去那里了?” 李大傻说:“从荒漠里飞起,最后又消失在荒漠里了” 邝重又问了几个问题,李大傻都答得似是而非,像胡编乱凑的一样。 据李大傻的描述,邝重带人到那片荒漠里勘察了几次,均一无所获,经江城警署党委决定,李大傻虽然说得乱七八糟,语无伦次,但是于小伟失踪一事与他有直接的关联,于是将他关入监狱,以待事情查清楚后再做定夺。 注释1:数伏天,7月中旬至8月中旬,是我国独有的“三伏”节气,“伏”表示yin气受阳气所迫藏伏在地下的意思,每年有三个伏,三伏天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第四十六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林巧儿看着那滩死水,心里涌现出两个字:惆怅。在她成长的过程中,这条河带给她太多的欢喜与愉悦,河面清波荡漾,浟湙潋滟,似乎在与她共享着那份开心,当她难过的时候,河面泛起了迷人的笑脸,似乎要抚平她内心的创伤。她有好多少女的小秘密,无人诉说,她就悄悄地告诉这静静的流水,流水无语,却可以包容一切。 在阳光下,水面不再泛光,而是长出了一团一团绿油油的毛,既丑陋又恶心。不知怎地,她的眼泪就那么活生生,亮闪闪地流了下来,一珠一珠地落在地上…… 近来不但感到体虚,而且还经常出虚汗,上次孟老爷子开的药已经吃完了,林巧儿觉得这些药草她已非常熟悉,用量也能把握,她完全可以自己上山去采集。这样一想,她就将头发向后扎起,换了双轻快的鞋子,背起了竹篓,进入了后山。 铁二蛋独自坐在山岗上,眺望着远方,远方的群山连绵起伏,苍灰色的山峰仿佛与天相接,阳光将山体照成了透明色,山下的农人像黑点一样在劳作着,不知谁家的一头牛脱缰了,在一片绿油油的菜地里疯跑着,后面有两个小孩大呼小叫地穷追不舍…… 林巧儿蓦然看到了铁二蛋,有一点点兴奋,她将双手曲成拱形,放在嘴边,扯着嗓子大喊:“铁二蛋,你过来呀!” 铁二蛋听到有人喊他,四下里探望,当他看到林巧儿那双发亮的眼睛时,他像菜地里那头脱缰的牛一样,撒蹄向这边跑来,林巧儿看着他的模样,咯咯地笑了起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点喜欢这个黑头黑脸长得一点儿都不好看的小子。想到“喜欢”这个词的时候,她的脸颊微微发红,发烫,脑袋有点发晕。 铁二蛋跑到她的面前才收住了脚,一张脸又黑又红,挂满汗珠,他喘了一口气,低头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襟,拍了拍鞋子上的土,扶了扶衣领,这才抬起头,正对上林巧儿那双宛若星辰的眸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特别在意自己在林巧儿面前的形象。想到昨晚梦遗的对象就是林巧儿,他又赶紧把头低下,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感觉自己龌龊的连狗都不如,林巧儿见他拘束的像一条没见过世面的狗一样,用衣袖替他擦了擦汗,铁二蛋就闻到她衣袖上清香的味道,一时如坠雾里。 林巧儿看着他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把她半条袖子都染湿了,嘴一噘,半嗔道:“不理你了!你的脸就像水龙头一样,尽冒水”,说到水龙头,她还是前年去城里姨娘家见过这东西,一打开就冒水,他觉得神奇极了。 林巧儿在前面走着,铁二蛋在后面跟着,有时候她想翻头看一眼他在干什么,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只听到他细碎的脚步声,从脚步声中听出他的脚抬得并不高,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嘶啦’的声音,林巧儿心想:“他这得多费鞋呀”,转而,她又暗暗地责怪自己:“这是你该管的吗?人家费不费鞋与你有什么关系?”,她觉得自己心里矛盾极了。 在铁二蛋心里并没有“爱情”这个概念,他只知道他喜欢林巧儿,是那种一想到心就痒痒,坐立难安的感觉。张雷曾经一边看着公狗和母狗那个一边问铁二蛋:“二蛋哥,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 铁二蛋很奇怪张雷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是林巧儿!” 张雷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对,我觉得爱情就是那个” 铁二蛋说:“不对,我的爱情就是林巧儿!” 张雷知道争不过他,于是不再提这事,而是认真地观察着公狗和母狗那个的全过程,生怕遗漏了某一重要的环节,铁二蛋觉得张雷简直庸俗至极。 看到满山的草木,林巧儿嘴里默念着“灯笼草……灯笼草,萼筒杯状,萼齿三角形,花冠白色,花药黄色,果实红色,近圆形,表面有小疣状突起……”,她就在那一堆草里仔细地搜寻着,因为孟老爷子告诉过她他的所有草药都是从这里采集的,于是林巧儿信心十足。 铁二蛋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只听她一声尖叫,高兴的手舞足蹈,说:“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只见她面前有一片高达两米左右的灌木丛,上面郁郁葱葱地长满绿叶,绿叶中间有红色的小果实,林巧儿将那绿叶一片一片地采摘下来,放入竹蒌里…… 在铁二蛋眼里,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仿佛仙女一般,尽管他并没有见过仙女,只是在年画里看到过,身着白衣,腾云驾雾,他觉得此时林巧儿就是年画里的仙女,年画里的仙女就是林巧儿。 忽然,林巧儿又是一声尖叫,与前一次的兴奋不同,这次却满含着害怕,惊悚,战栗,与恐慌,她的声音刚起,铁二蛋已像箭一样飞了出去,他只一瞬就飞到林巧儿身边。只见她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之意,就见她那洁白如玉的腿上竟然爬着一条蛇,她吓得一动不动,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铁二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铁二蛋未及细想,一步上去就抓住了那蛇,身体里不知那来的勇气与力量,一把就扭断了蛇头,将蛇身抛在树上。尽管如此,那蛇还是在林巧儿的腿上划了一道血印子,林巧儿看着铁二蛋如此神勇,简直难以置信,她的心开始砰砰乱跳,就见铁二蛋把嘴贴在那道血印子上吸吮起来,林巧儿的腿不自主地抖了一下,她的心颤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脸愈发的发热,发烫,像有火在燃烧。 铁二蛋将嘴里的血水吐在地上,这才抬头看着林巧儿,郑重其事地说:“伤口里可能有蛇毒,吸出来就没事了” 林巧儿嘟着嘴,看了看腿上的伤口,一脸懊恼地说:“会不会留下疤痕呀?有疤的话就不能穿裙子了,这可恶的蛇!该死的蛇!” 铁二蛋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牢牢地缠在林巧儿的伤口处,然后摸了摸嘴角残留的血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林巧儿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就像是一汪绿水,那水里荡漾着少女的柔情,她感觉心房里有一头小鹿在乱撞,她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一时沉寂,只有风吹过草尖发出沙沙的声音,那翻滚的草浪像宿醉过后的醉汉一样,左右摇晃,东倒西歪。 铁二蛋看着她的竹蒌,问:“你刚才采的是什么草?” 林巧儿说:“灯笼草” 之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林巧儿眨了眨眼睛,主动说:“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铁二蛋想了一会儿,就说:“灯笼草是用来干什么的?” 林巧儿瞪了他一眼,脸就拉了下来,心里想:“你个呆子呀,你是木头吗?不,你就是一条跟屁虫,我走到那里,你跟到那里”,想到‘跟屁虫’这个精妙的比喻,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意。 铁二蛋对她阴晴不定的变化捉摸不透,一脸惆怅,林巧儿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心里想:“你那里懂得女孩子的心思呀?你就是一根木头!” 林巧儿站起身,说:“今天不采了,我要回去了”,说完,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铁二蛋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突然,他感觉眼前天旋地转,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那么眩晕,那么不真切,这感觉就像洪水一样,来的突然,声势也大,瞬间他就感觉头重脚轻,浑身无力,想呕吐又吐不出来,他心里想:“我这是怎么了?”,踉跄着向前走了一步,眼前一黑,就重重地倒在地上……。 铁二蛋做梦也想不到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会在兽医站,还是那个熟悉的穿着白大褂的人,铁二蛋一想到他就想到屁股上那个大大的针眼,犹心有余悸。 这次只见他拨弄着眼前的一个吊瓶,那吊瓶里装着清粼粼的液体,下面连接着一根细细的软管,那软管盘盘曲曲,最后就到了铁二蛋的手背上,铁二蛋看到那软管里有液体在缓缓流动,他吓了一跳,杀猪似的大喊大叫,就见旁边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摁着他的身体,说:“你叫什么叫,一个大男人挂一瓶水能要了你的命么?” 听到这个声音,铁二蛋就知道又是朱小妞这个小魔女,她的手劲是那么的大,被她摁着就像是胸口压着一块石头,铁二蛋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朱小妞指了指站在她旁边的另一名女孩,说:“你别问我,你问她?” 铁二蛋一看是林巧儿,就问:“你的腿没事吧?” 林巧儿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姑娘一样,低低地道:“我没事” 朱小妞撇了撇嘴,一副鄙夷的神色,说:“哎哟哟,我背着你这么大个人一路从后山跑到这里,你就不问问我有没有事,反而关心起旁人来了,真是让人伤心的很呐” 不等铁二蛋说话,朱小妞又像机关枪一样接着说:“她腿被蛇咬了,你给她把毒吸出来了,她没事,你却中毒了,就倒在山上,没事的那人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把你一人孤零零地留在山上,幸好被我赶上了,不然你就真的死翘翘了……” 林巧儿红着脸,说:“我不是故意的……” 朱小妞也不知那根筋抽了,站起来就伸出她那粉嫩的小手在林巧儿的脸上给了一巴掌,说:“我看你就是有意的!” 林巧儿捂着脸,哭着跑了。 第四十七章 孟青峰回来了 铁二蛋见林巧儿跑了,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追了出去。 朱小妞看着铁二蛋消失的背影,有些茫然,她大声喊道:“我才是你的老婆呀,你追她干什么?”,只可惜铁二蛋已经跑远了,她跺了跺脚,蹲在地上,捂着脸在哭。 穿白大褂的兽医有些懵逼,心里想:“这三人的关系真他么够复杂的”,当他想到刚才朱小妞自称是铁二蛋的老婆时,他就想笑,心想:“屁大点人,懂得个球?”。 朱小妞感觉有人在笑他,一抬头就看见兽医在笑,她脸上犹带泪痕,怪眼一翻,就问:“你在笑什么?很好笑么?” 那兽医见识过她刚才扇林巧儿那一巴掌,简直是雷厉风行,手起刀落,他不敢惹她,就走开了。 在孟青峰的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人,所以,刚刚放暑假,他就提着行李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他受不了城里女孩的那种胭脂庸俗气,在他心里,林巧儿身上的那种自然,恬淡,宁静与美丽让他梦牵魂绕。他做梦都会梦到她亭亭玉立的样子,眼波流动,像是一湾清水,澄澈而又明净,只可惜每次在梦里林巧儿都像是一道烟似的在他面前飘过,他刚要伸手,那烟就飘的无影无踪了,然后他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记得第一次看到林巧儿是在冬天的一个午后,当时正下着鹅毛大雪,阴暗的天空清冷清冷的,他手里握着一卷书,坐在火炉旁,火炉的热气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他刚打了一个盹儿,迷迷糊糊之中就看见一个穿着月白色夹袄,头上戴着一顶绒绒风雪帽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的脸冻得煞白煞白的,嘴唇像樱桃一样红,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屋里看了一圈,然后落在了坐在火炉旁孟青峰身上,然后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启朱唇,语声温柔地问:“请问孟老爷子在吗?” 当时他正在读《诗经·卫风·硕人》,当他看到她时,有几个字陡然闪现在眼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一双眼睛仿佛着了魔,女孩一笑,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又说:“你没事吧?” 孟青峰如梦初醒,自觉失态,用手指了指身后,说:“我爹在……在里屋呢”,然后他就低下了头,觉得脸上像有火在烧,那火烧的他有些窒息。 这就是他第一次看见林巧儿的场景,时隔多年,他永远都记得那个冬天的午后以及那个如雪花般干净纯洁的女孩,后来林巧儿经常来,他们就慢慢地熟稔起来,他经常念诗给她听,她总是在一旁眨着眼睛学着他念诗的模样,既滑稽又可爱,孟青峰是多么希望时间永远都停留在那一刻呀,他甚至幻想着这个世间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为她读诗,而她在旁边为他煮一杯香茶。 后来有一段时间,林巧儿好久都没有来,他的心空落落的,总是心不在焉,读书读不进去,老是发呆,他想去找她,可是到了她家门口,又不敢进去,他痛恨自己的胆怯,只好带着满心的懊恼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他在想:“我是多么的没用呀!” 有一天,林巧儿约他去滑雪,他喜出望外,兴奋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提前练习了好几个比较酷的滑雪动作,他希望能在林巧儿心里树立勇敢男人的形象,可是万万没料到,当他站在坡顶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恐高,他的腿抖呀抖,颤啊颤,但是为了维护在心爱姑娘心中的形象,他还是下去了,不过是滚着下去的,林巧儿在坡顶笑的花枝乱颤,他一边滚一边在想:“妈的,我是真的没用啊!”,后来,林巧儿每次提到这事时总是笑的前仰后合,而他总是囧的满脸通红。 再后来,他要到城里去读书,在临走之前他教了她一首《蒹葭》,以暗暗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当时在想:“或许,她在想我的时候,会独自念这首《蒹葭》吧”。 在城里的这半年,他觉得自己变得比以前更勇敢了,有一回和几个同学去了舞厅,舞池里尽是穿着暴露性感妩媚的舞娘,个个涂着烈焰红唇,喷着撩人香水,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舞姿诱人心魂。他有个同学叫大华,喝了一瓶酒,醉醺醺地说:“青峰,你平时胆子小,哥教你一个练胆的方法” 孟青峰问:“什么方法?” 大华递给他一瓶酒,说:“把这瓶酒喝了我就告诉你” 孟青峰把一瓶酒喝下,感觉脑袋里晕乎乎的,大华指着舞池说:“趁着酒劲,去摸五个女人的屁股” 酒入豪肠,有七分化为胆气,孟青峰晃晃悠悠地朝舞池走去,炫目的灯光刺得他眼睛有点疼,看着舞池里如泥鳅一样扭动的身体,他伸出了手掌,却迟迟下不了手,他一边迟疑一边眼睛瞪得像灯泡似的,有一个舞女过来拉起了他的手,将他拉入舞池,她的手是那么的细,那么的柔,那么的绵,那双手像游蛇一样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间,她的腰也是那么的细,那么的柔,那么的绵。孟青峰顺着她的腰往下一摸,就摸到她的屁股,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那舞女将嘴贴在他耳朵边,一边妩媚地笑一边说:“弟弟,你不老实啊!”,孟青峰像偷了鸡的黄鼠狼似的跑了。回去以后,他一遍又一遍地重温在舞池的场景,感觉既羞愧又享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巧儿再次见到孟青峰,觉得他比以前更高了,也更壮实了。她见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青峰哥,你怎么回来了?”,她并没有表现出见到他时的那种喜悦,这让他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布娃娃,递给她,说:“在城里给你买的礼物”,林巧儿迟疑着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投向了远处……。 在远处,一个少年在田里骑牛,那牛桀骜不驯,瞪着灯泡似的牛眼,撒开四蹄到处撒欢儿,那少年也不老实,在牛屁股后面穷追不舍,有一刻,他拽着鬃毛飞身骑在了牛背上,那牛突然感觉背上多了一物,一扬蹄,就将那少年抛在空中,少年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重重地摔在地上…… 林巧儿知道那不老实,甚至有点野的少年就是铁二蛋,看他刚才被甩飞出去,她的一颗心差点从嗓子里飞出来,她忍不住“啊”了一声,情知失态,随即赶紧把嘴捂上,她侧头看了孟青峰一眼,他正在低头擦他的皮凉鞋。 “我走的这半年,你有没有经常想到我?”,孟青峰羞涩地问 “有……”,林巧儿心不在焉地回答,她的一双眼睛还是盯着远处趴在地上的少年,那少年站起来,满脸都是泥巴,只有一双眼睛在咕噜噜地转,她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这半年有多想你吗?”,孟青峰又在羞涩地问 林巧儿鼻子里发出一个“嗯”字。就见那少年摸了一把脸上的泥巴,又稳稳当当地骑在了牛背上,这回他紧紧地抱着牛脖子,那牛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有将他抛飞,林巧儿在心里暗暗地鼓励那牛:“将他抛飞!将他抛飞!”,那牛后来似乎没了力气,就拖着铁二蛋意兴阑珊地消失在一片高粱地里。 孟青峰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看到,他说:“喜欢我送你的布娃娃吗?” 林巧儿显得有点意兴阑珊,看了一眼布娃娃,说:“还行”。 孟青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起大华曾经告诉过他:“泡妞就像吃饭一样,只有吃到你的嘴里才算是你的,在你没吃到之前,这口饭可能是任何人的”。他仔细想了想,虽然这话说的有点粗俗,但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于是他在想:“我一定要把林巧儿这口饭给吃了!”。这样一想,他的眼睛里就露出色眯眯的神色,他想拉一下她的手,被她警觉地躲开了,他的心里稍稍有些不快,就伸手揽她的腰,她的肩往后一缩,就避开了他的手。 他忽然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忽然,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就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他脸上吃痛,头脑慢慢冷静下来,他松开她,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她一把丢下布娃娃,摸着泪痕跑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呆呆地立在原地。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嘴里骂道:“真他么畜生!”,他在后悔自己的太过于冲动,一阵风吹过,他捡起了地上那个沾满尘土的布娃娃,这是他逛遍了整个城,最后在一家百年老店里买到的,当时他觉得这个布娃娃长得像极了林巧儿,她看到后肯定会非常惊喜,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她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此刻,他的肚子里全是酸水。 第四十八章 孟青峰要搞铁二蛋 夏日的夜晚,没有一丝风。 白昼的余温还没有完全tui.去,夜晚的闷热阵阵袭来,随意在脖子上一摸,就是一团水珠。蝉声聒噪,燠热难当,柳枝无力地摇晃着,在地面投下了斑驳的碎影。随着远传传来声声疲倦的犬吠声,孟西村的夜变得有些迷离。 在一堵土墙上,却有四只小脚丫晃啊晃,摆呀摆,就像水里的鱼儿,自由而随意,闲适而惬意。其中有两只脚穿着塑料凉鞋,那凉鞋上缀有两只醒目的紫色绸缎蝴蝶,栩栩如生,如果不仔细看,随着那脚丫子的摆动,当真以为是两只真实飞舞在花丛中的蝴蝶。另一双脚光着脚丫子,就像是刚从地里拔起的白萝卜,这双脚显得有点调皮和不安分,总是有意或者无意地碰触另一双脚,而另一双脚却全然不觉,当触碰到一块时,那凉鞋就会狠狠地踢一下,那光着的脚丫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就蔫啦。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林巧儿的秀发,铁二蛋闻到了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他觉得好闻极了,林巧儿看着他像狗一样四处乱嗅,忍不住说:“你真的很像一条狗哎” 铁二蛋张开了大口,张牙舞爪,真像一条狗一样向林巧儿扑了过去,林巧儿一边娇笑一边使劲地推开他,并狠狠在他背上捶了几拳。 突然,就听见前面杨曼曼的院子里有狗的叫声,林巧儿吓得紧紧地抓着铁二蛋的胳膊,他们二人屏声静气,就见一条黑影在杨曼曼的墙外往来巡梭,试图要窥探里面的动静,怎奈那墙上嵌有碎玻璃碴子,一拉一手血,这是杨曼曼专门防那些深夜采花贼而设计的。那黑影在墙下思忖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了一双手套,戴在手上,顺着墙往上爬…… 借着微光,铁二蛋看见那个黑影脸的轮廓很像林万和,他悄悄地和林巧儿说:“这个人很像你爹哩” 林巧儿在他xiong口上给了一拳,咬着他的耳朵,嗔道:“你可别胡说八道!” 那黑影刚爬上了墙,大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就见一束强光向他脸上打来,借着强光,那黑影的脸便完全清晰了,林巧儿吃惊地捂上了zuiba,小声说道:“果真是我爹!” 只见墙下杨曼曼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牵着一条黑狗,那黑狗冲着林万和狂吠几声,吓得他差点从墙上掉下来,杨曼曼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问道:“你这大晚上不睡觉,在干嘛呢?” 林万和嗫喏着说:“我刚才……刚才看见一只黄鼠狼从墙上跳了进去,我怕……怕它偷你们家鸡” 杨曼曼说:“那倒有劳村长费心了。有笨笨黑在,别说是黄鼠狼,就是豺狼虎豹也进不来”,说完,她摸了摸她旁边那条大黑狗的脑袋。 林万和尴尬地笑了笑,说:“那就好。那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说完就从墙上跳了下来。 杨曼曼呸了一口,说道:“老不正经的,我还不知道你想干嘛,还黄鼠狼想偷鸡,我看你就是那只黄鼠狼!” 铁二蛋捂着zui在笑,笑的有些fanng形骸之外,林巧儿觉得他的笑有些荒诞,就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扭了一下,铁二蛋疼的暴跳而起。 林巧儿问:“你在笑我爹吗?” 铁二蛋说:“你爹想和朱小妞她妈睡觉” 林巧儿脸上一红,骂道:“你在说什么呢?真是狗zui里吐不出象牙”,她虽然zui上这样说,但也明白她爹的司马昭之心。 铁二蛋摸着鼻子,说:“我觉得你爹有点笨,简直笨到家了” 林巧儿啐了他一口,说:“你爹才笨呢” 铁二蛋咽了口唾沫,抿了抿zui唇,这才说:“你爹他不明白,要想gao定杨曼曼,首先要gao定朱小妞” 林巧儿看着他,问:“为什么?” 铁二蛋一笑,说:“因为朱小妞是杨曼曼的心头rou” 林巧儿接着问:“那怎么样才能gao定朱小妞呢?” 铁二蛋看了她一眼,神秘地一笑,说:“我自有办法帮你爹爹gao定朱小妞,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说完,他就跳下墙跑了。 林巧儿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骂:“你个讨厌鬼,简直讨厌死了!” 他二人嘻嘻哈哈,转瞬间就消失在暗夜里,却不知对面的皂角树下一直有一双眼睛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离开,那个人影才闪身而出,眼里尽是怨毒愤恨的神色,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在想:“难怪林巧儿对我不冷不热,原来是因为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他觉得应该给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不然的话,林巧儿鬼迷心窍,绝不肯回到自己身边。 他在心里盘算了会儿,脸上忽然现出了神秘的微笑,他已计上心来,转身就消失在皂角树后。夜凉如水,周围出奇的安静,只有一轮圆月挂在当空,洒下缕缕幽冷的清辉。 孟青峰请大华、火锅、砖头和黑桃k在“如意大酒店”猛搓了一顿。 大华是孟青峰的同学,火锅、砖头和黑桃k是城里的小混混,是大华的哥们。当孟青峰和大华说他的女人被别人抢跑时,大华正在厕所里抽烟,他听后将烟头弹入坑里,火冒三丈,说:“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我青峰兄弟的女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孟青峰说:“是一个黑不溜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大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事你不用担心,哥哥会替你出气的,到时候让那个家伙付出惨重的代价”,又过了两天,大华找到孟青峰,说:“我帮你找了城里很有名的三个打手,到时候只要他们三人出手,别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是整个村子也能屠了” 孟青峰怕他们把事情gao大了,就说:“只要教训一下那个家伙就行了,用不着屠村”。 一切商量好了之后,孟青峰在“如意大酒店”设下宴席,宴请此次出征的各路英雄,席间他看到了火锅和砖头的纹身,黑桃k的下唇挂着一个小环,他们大口吃rou大口喝酒,一点都不拘小节。孟青峰心想:“他们倒是ting像武侠小说里的江湖打手”,但转念又一想:“这些人出手没轻没重的,万一把人打残了怎么办?”,遂又叮嘱了半天:“千万别把人打残,gao点小伤出来就可以” 火锅zui里啃着一个鸡腿,满zui流油地说:“青峰弟你就放心吧,到时候你坐镇指挥,你说打那我们就打那” 砖头抡起两个猪肘子,左一口,右一口,吃的津津有味,他头上大汗淋漓,他就用那油手一摸,顿时他的脸上就有两道油光,他咧着zui,笑了笑说:“我们会拿捏好分寸的” 黑桃k用牙签剔出了牙里的rou末,然后将那rou末抹到了餐桌上,将牙签含在zui里,大着舌头,说:“绝对……绝对让你满意” 铁二蛋在挥汗如雨地割猪草。 一个月前老母猪生了一窝小猪仔,铁根柱要赶在立秋之前拿到城里去卖,所以这段时间铁二蛋的首要任务是保证小猪仔的饮食问题。一天要两次面糊和两次猪草相搭配,铁根柱说这窝猪卖了就让铁二蛋去城里读个小学,老大不小了,整天瞎晃悠也不是个事。 听到能上学,铁二蛋很兴奋,他渴望像孟青峰那样出口成章,有知识有文化的样子,所以他一定要将这窝猪仔养的白白胖胖,然后卖个好价钱。他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一边割草一边哼着小曲…… 当孟青峰带着火锅、砖头和黑桃k来到孟西村的时候,铁二蛋正在喂猪。 火锅、砖头和黑桃k每个人手里提着一根铁棍子,铁棍子拖着地,发出沙沙的响声。铁二蛋看见孟青峰气势汹汹而来,还带着三个块头不小的陌生人,个个如凶神恶煞般,仿佛要把这个世间吞掉,铁二蛋心里想:“我和孟青峰并无什么过节,他该不是来揍我的吧?”。 孟青峰过来就虎视眈眈地盯着铁二蛋,铁二蛋一脸的懵逼样,那三个陌生人呈sanjiao形状将铁二蛋围在中间,他们将铁棍横在肩膀上,仰着头,乜着眼,一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姿态。 直到此时,铁二蛋才看出来者不善,他搓了搓手心里的冷汗,说:“青峰哥,你这是啥意思?” 孟青峰用力地在地上喷she了一口痰,然后一脚踩在痰上,又用力地一碾,好像碾灭一只害虫,他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你他么做的事,你不知道吗?” 铁二蛋回答的很干脆:“我不知道!” 火锅说:“你抢了青峰的女人了” 砖头说:“一个劲地装傻充愣装逼有劲吗?” 黑桃k看着火锅和砖头,说:“和他费什么话,干……干他!” 孟青峰一把揪住铁二蛋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以后他么离巧儿远一点,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铁二蛋没有说话。 孟青峰更来气,用手拍了拍铁二蛋的脸蛋,说:“你他么是死人听不到老子说话吗?”,铁二蛋zui角肌rou动了动,仍旧没有说话。 第四十九章 孟青峰感受到了超能力 见他仍旧不说话,孟青峰肚子里的无名之火越窜越高,他一把将铁二蛋摁倒在地,将他的脸埋在土里,咬牙切齿地说:“再不说话,老子他么将你埋了” 就在这时,只见张雷带着几个小xiong弟,手里拿着铁锹、木棍等武器急匆匆地赶来,见铁二蛋被摁在土里,大喝一声:“孟青峰,你个狗杂碎,你快把他松开,不然我用锹把你劈了!” 孟青峰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说:“有种你就来劈”,张雷的火气一下子就来了,但是他刚举起铁锹,手就软了,因为火锅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他一下子就感觉虚了,手一松,手里的铁锹就掉在地上。 见张雷受制,其他几个小xiong弟就准备往上冲,砖头和黑桃k突然出手,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全部制服。张雷瘫坐在地上,心里又酸又苦,本是来救人的,却没想到人没救到,反而全军覆没,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废物。 火锅、砖头和黑桃k想不通孟青峰为了对付这qun窝囊废而大费周章地请他们三人出手,他们三人历次出手是必然要见血的,无血不欢。 孟青峰还在羞辱铁二蛋,铁二蛋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过一下,他知道孟青峰也和他一样,深爱着林巧儿,所以不论他怎样对自己,都可以理解,都可以忍受。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爱情的力量真是奇怪,可以让一个人如孟青峰般地发疯、发狂,又可以如他一般在忍受着这种发疯与发狂。 火锅见孟青峰有些喋喋不休,觉得无聊,他看了一眼猪圈,就发现了七个刚长上毛的小猪仔。他就趴在猪圈上看猪吃草,他现在觉得看猪都比看人有意思的多,一不留心,一条小猪窜到他的脚下,在他脚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血一下子就出来了,火锅妈呀爹呀疼的乱喊乱叫,他一发飙,就说:“把这些猪全给我干死,一个不留!” 砖头和黑桃k见火锅被咬成熊样,就跳进猪圈,抡起铁棍,将大小八头猪的脑袋砸的稀巴烂,但见脑浆横飞,鲜血四溅,瞬间,八头活蹦乱跳活生生的猪就变成了八头死猪。砖头和黑桃k的脸上都是猪血,他二人像杀红了眼般,对着死猪又是一顿猛揍,直到手臂没了力气,才蹲下来大口喘着气。 铁二蛋听到猪垂死的嚎叫时,把头从土里拔出来,他的气血有些上涌,他感觉他体内有股神秘的力量忽然像一座火山一样炸了开来,那烧红的岩浆烫的他xiong口有些疼,那翻涌的红色气流直冲脑门。他一下子就挣脱了孟青峰的两条手臂,怒发冲冠地直奔猪圈,火锅还在摸汗,就感觉有一团强大的火光向他身上扑来,烧的他脸有些发烫,然后他闻到全身毛发被烧焦的味道,他只看到他眼前有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 砖头和黑桃k举起铁棍向铁二蛋的头上砸去,他们坚信只要这一铁棍砸下去,铁二蛋一定会像地上躺着的八条死猪一样。然而,他们的铁棍就停在铁二蛋的头顶,像是有某种力量生生地定格在哪里,然后他们就看见铁二蛋整张脸一片赤色,就像是刚从钢炉里捞出的铁块,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现象。当两根铁棍掉在地上的时候,他们架着呆如木鸡的火锅落荒而逃,边跑边说:“超能力,一定是超能力!” 孟青峰看着他们像见了鬼一样狼狈的模样,骂道:“傻逼!什么超能力?简直胡说八道,这个世间就不存在超能力的人”,说完,他准备再去羞辱一下铁二蛋,刚才冷不丁被他挣脱,算他侥幸,他喜欢用脚踩着铁二蛋的头,看他整张脸埋在土里的感觉。 可是,当他抬脚的时候,铁二蛋忽然捡起一根铁棍向他飞掷而来,在空中,他就看到一根针尖向地飞来,他似乎都能听到那针尖划破空气尖锐的呼啸声,然后他的左腿先是一麻,之后锥心似的疼传遍全身,他知道那针尖已刺穿他的左腿。当他低头看的时候,心里一凉,只见一根黑铁棍就cha在他的腿上,血流不止,他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看着眼前凄惨的一切,铁二蛋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一样,他只知道体内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有时候受控制,有时候完全不受控制,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害怕,因为他不知道这神秘的力量会给他带来好运,或者是厄运。 看到这一幕幕,张雷和他的小伙伴们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这梦荒诞离奇,若非他们亲眼所见,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 后来孟青峰左腿的神经末梢无法修复,从此左腿伤残,走起路来一颠一颠,而且在yin天的时候,左腿就出奇的疼。他并没有痛恨铁二蛋,有时候在聊天中,只会感叹:“那小子的手劲真大,像是有超能力!” 小猪仔的死断了铁二蛋上学的梦,他第一次感觉到梦破碎后的绝望,那绝望就像是泛滥的洪水一样,让他有一种沉重的无力感,这无力感压的他xiong口闷闷的,潮潮的,仿佛要发霉一样。 林巧儿喜欢坐在村口的小shan丘上俯视整个孟西村,四周qun山连绵,而孟西村就像是一个髦髦老人一样静卧在哪里,见证着四季春秋,沧山泱水,感受着这个古老村庄的沧桑之变。她喜欢看那鳞次栉比的老房屋以及纵横交错的道路,每一座房屋里都有最普通的烟火人家,她仿佛听到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闻到了柴米油盐的烟火味。清风吹起她的发梢,她就那样仰着头,闭着眼,任那风儿拂过脸颊吹乱她的秀发。 铁二蛋静悄悄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是那么的专注…… 忽然,随着若断若续‘突突突突’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就见贺老五骑着摩托车在村口遛了一个弯,然后一扭油门,身后就喷出一团黑烟,就在这一团黑烟中,他风驰电掣般地在满是颠簸的乡间小路上驶向城里。 林巧儿手托着腮,看着贺老五酷炫的背影,喃喃地说:“贺老五好酷哦,什么时候我能坐坐摩托车就好了” 铁二蛋知道贺老五肯定又是送货去了,或者是给麻三爷,或者是给丁老大,又或者是跑跑城里的发廊歌厅,然后再去‘凤来赌场’把赚的跑腿钱全输掉。贺老五就是这么一个人,手里不能有钱,一有钱他就心痒痒手痒痒浑身难受,等把钱全输掉以后他就变得浑身自在了,你说这个人贱不贱? 前几天贺老五骑摩托车不小心碾死了王阿婆的一只鸡,不巧的是,正好被王阿婆抓个正着,贺老五说:“回去抓只活鸡赔给你” 王阿婆说:“不行,你的鸡怎能和我的鸡相比,我的鸡金贵着呢” 贺老五心里骂了一万句“**”,zui里说:“你想怎么着?” 王阿婆摸着他的摩托车说:“你用摩托车赔我的鸡” 贺老五才知这王阿婆是看上他的摩托车了,不禁怒火中烧,骂道:“你个老x,胃口倒是不小!” 王阿婆紧紧地抓着摩托车车把,不依不饶。 贺老五说:“你松开!” 王阿婆说:“我就不松!” 然后他们两人先是你一拳我一脚试探对方,之后就彻底扭打在一块,在满是泥土的路上,贺老五掐着王阿婆的脖子,问:“服不服?” 王阿婆宁死不屈,说:“不服!” 贺老五抓了一把土塞入她zui里,问:“还要不要我赔?” 王阿婆zui里说不出话,鼻子里发出一个“要”的声音,贺老五又在她的鼻孔里cha了两根草,王阿婆奇痒难耐,终于摇了摇头,表示投降。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铁二蛋看的清清楚楚,在昏黄的土里,贺老五骑在王阿婆的肚子上,就像是他骑在摩托车一样威风凛凛。看这架势,铁二蛋以为贺老五和王阿婆有一腿,心里想:“这光天化日的,你们就一点也不顾及被别人看到”,他悄悄地喊了声“贺叔”以做善意的提醒,表明旁边还有人,你们应该适可而止,然而,当他走近看到那惨烈的场面时,他惊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王阿婆躺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只一个劲地乞求:“不打了,不打了,我认栽了!”,贺老五也好不到那里去,他的脸上被王阿婆划了五道手指印,像是猫抓过的一样,当他从王阿婆的身上起来的时候,一副大获全胜的得意劲儿表露无遗。 看着贺老五骑摩托车绝尘而去,王阿婆吐了一口zui里的泥,骂道:“贺老五你个贱人,和老太婆干仗你都能出手这么狠!你生娃肯定没屁眼”。 想到贺老五的贱模样,铁二蛋忍不住笑了起来,林巧儿推了他一把,说:“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铁二蛋勉强止住了笑声,说:“听到了” 林巧儿知道他在敷衍,她又把目光投向远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哎……,我也就是说说,贺老五才不会给我坐摩托车呢” 第五十章 贺老五被套路 ‘凤来赌场’的生意一年四季都很红火,在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人不知‘凤来赌场’,没有人不认识苗阿凤。打理赌场这么多年,她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早已从当年那个见人就害羞的小姑娘蜕变成一个精明细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里里外外一把手的女汉子。由于她容貌俏丽,又会说话,很多人没事的时候都爱去她那赌两把。 “凤来赌场”白天不营业,只有到了晚上,上了灯,这里才会络绎不绝,人满为患。由于在这里赌的都是些老主顾,因此苗阿凤只请了两个打杂的小伙子,这两个小伙子一晚上就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活要干。 隔离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里屋的一个小房间里,灯光下,苗阿凤在刺绣,只见她左手握着一块用木框固定好的白丝布,那白丝布上画着一个小小的老虎,右手拿着彩色的针线正在一针一针地刺在那个小小的老虎身上,她一边刺一边在想:“把这个小小的虎头做成小孩的鞋帮,那该有多么好看呀”,灯光下她脸上露出了少女的柔情,但只一瞬,她的神情变得黯淡下来。这些年苗阿凤什么也不愁,唯一让她发愁的就是没为葛老虎生个一儿半女。她流产过三次,医生说她以后不能再生了,如果非要生,可能会有性命之忧,虽然葛老虎从来都没有怪怨过她,可是他自己心里觉得不是个滋味。 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只见贺老五赤着上身坐在赌桌上,左手拿着竹筒,右手拿着骰子,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在喊:“赶快下注!赶快下注!”,今晚他在坐庄,早已输的不成模样。在灯光下,他那暗红色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猪油,黏腻腻油亮亮的,眼里有一大片红色的血丝,透着疲惫的光芒,他脸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掉在赌桌上,浑浊而油腻。 他喊了许久,然而并没有人下注,因为庄家的仓已空,他已经没有了让其他人下注的资本,明眼人都看得出贺老五已赌红了眼。 他在骂:“你们一个个狗娘养的,赢了钱就不玩了吗?” 其中一个嘴里叼着烟锅的老头,笑起来满脸皱纹,他吸了一口烟,说:“老五,你赶快回去吧,你今天手气并不好,再赌的话,小心把你老婆都输喽”,他说完,哈哈大笑,露出几颗暗黄的牙齿。 贺老五呸了他一口,说:“耿老头,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仅剩的几颗牙齿都拔了,让你饭都吃不成,每天只能喝水” 耿老头将烟锅里的烟丝敲掉,然后将烟锅装在一个小黑布袋里,别在腰上,说:“我可不管你的闲事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是输是赢,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里了。 “你如果拿你老婆做赌注的话,我就跟你赌一把”,冯大说道 冯大坐在地上,正一把一把地摸着自己的后背,他每摸一把,手上都会有一层污垢,然后他用手一搓,就会形成一截黑色的条子,他将那黑色的条子工工整整地放在手背上,然后用另一只手继续摸后背…… 贺老五跳下桌子就要揍冯大,被赌场那两个小伙计拉住了,后来他就一个人坐在赌桌上生闷气,他觉得冯大就像是一只油耗子,就是把他放在清水里洗一天也洗不出一个人样,他心里想:“冯大他么就是一个人渣!” 夜已深,灯光暗了又亮。在赌场的暗处一直有那么一双眼睛盯着贺老五,从他大张旗鼓地坐庄到他输的一干二净后的灰头灰脸。这双眼睛眯着眼在笑,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所有的赌徒心理都是很脆弱的,就拿刚才贺老五来说,冯大明明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换做平时,只会一笑了之,但是刚才贺老五明显急了,若是没有人拦着,他准会和冯大打一架。 他知道,现在正是贺老五心理最脆弱的时候,他急需要翻本,于是他慢慢地走过去,走到贺老五身边,慢慢地掏出一沓十块一张的钱放在贺老五的眼前,他的动作是那么的闲适而自然,就像是一个农夫闲庭信步地走到自己的田里去拔草一样,然后他说:“我跟你赌!” 贺老五首先看到了一双手,那双手算不上怎么好看,但也绝不丑陋,虽然手指头短短的,但指甲修剪的很漂亮,显然是出自女孩之手。然后贺老五就看到了一张暗黑的脸和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贺老五说:“大晚上的不在家里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人正是铁二蛋,他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这里观察贺老五,无一例外的是他每天都输的一塌糊涂,有时他也会赢,但是并不知足,每次他赢了之后都会加大赌注想赢更多,但是只三五个来回的厮杀,就输的精光,然后他也就知足了,也就心平气和了,也就能安心地回家了。铁二蛋有时看着他就来气,心里想:“你他么赢了都不走,非要输个精光才肯走?” 贺老五伸手就要抓面前的那一沓钱,嘴里说:“快拿来让我赌,你个小屁孩赌什么赌?” 铁二蛋拨开了他的手,将手掌压在那沓钱上,说:“如果你赢了我,这钱自然就是你的” 贺老五把手缩了回去,心里想:“这小子的手气比我都背,我每次给他的钱转眼间就输了,今天我要是让你赢了,我就不姓贺!”,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每次给铁二蛋的钱,铁二蛋并没有真去赌,而是藏了起来,等得就是今天这个决一死战的机会。 贺老五正襟危坐,两眼放光,说:“怎么个赌法?”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准备观赏贺老五和一个小孩的赌博,大家窃窃私语,有的说:“贺老五这不是欺负小孩吗?一个小孩怎能是他一个老油条的对手?”,有的说:“贺老五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冯大嘿嘿笑道:“你们别小看这个小孩,今天他赢定了!” 闲言碎语,闹闹嚷嚷。 第五十一章 贺老五输了 铁二蛋一拍桌子,说:“一把定输赢!” 贺老五大声说:“好” 铁二蛋说:“如果我输了,这些钱都是你的,如果你输了呢?” 贺老五知道自己不会输,就说:“只要我有的,你随便拿!” 铁二蛋嘴角微微一笑,说:“我就要你那辆摩托车!” 贺老五先是一惊,心想:“这小子胃口真不小!”,转而也是一拍桌子,说道:“好,就这么办!” 铁二蛋转首向着围观的人群说:“各位叔叔爷爷们替我做个证,我如果输了,我面前的这些钱都归贺老五。我如果赢了,他的那辆摩托车就是我的”,他说的豪情满怀,铿锵有力,大家都觉得这个小孩很有气魄,纷纷点头表示愿意作证。 贺老五把筛子放入竹筒,虚空摇了一摇,‘啪’的一声就扣在桌上,眼神盯着铁二蛋,像一把刀子似的,问:“大还是小?” 铁二蛋蹙着眉,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那竹筒,有时会把鼻子凑到竹筒上闻一闻,有时会把耳朵贴上去听一听,显出极度为难的样子。看到他这模样,人群中有人捧腹大笑。 贺老五也在笑,他一边笑一边在睥睨着铁二蛋,他看到铁二蛋额头上已有了汗珠,这汗珠在灯光下是那么虚无,像是一层薄薄的水汽,他看得出铁二蛋的心里也在发虚。 铁二蛋仍旧踌躇不定,他嘴里默默念叨着:“是大还是小呢?大还是小?”,大约过了一餐饭的时间,他还是迟疑不决。贺老五闭着眼睛打了一个盹,其他人也是哈欠连天,已经是后半夜了,很多人明天还要下地干活。 铁二蛋忽然一拍桌子,说:“大!” 贺老五慢慢地支开竹筒一线,向里探视,他看见三个火红的太阳在发光,那光照的他眼睛都有些张不开,他知道那是“豹子通吃”,是筛子里最大的点,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暗道:“他么的,一晚上都是小,偏偏这把是大,看来运气真的是坏到了极点” 大家都眼睛巴巴地盯着竹筒看,等贺老五完全揭开的时候,欢呼雀跃,有人高呼:“贺老五又输了,这回亏大了,连坐骑都输了” 贺老五像一滩软泥似的坐在赌桌上,心里糟糕到了极点,有人高呼:“贺老五,你可说话算话呀,把摩托车给人家”,贺老五极不情愿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黑漆漆的钥匙,递给铁二蛋,说:“从此以后,摩托车就是你的了!” 铁二蛋接过钥匙,心里美滋滋的,说实话,他刚才也是赌了一把,他原本想利用身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来窥破竹筒内的点数,然而那力量像是荡然无存一样。虽然是最简单的赌大小,但是他无一丝一毫胜算的把握,所以他只能赌一把。后来贺老五得知铁二蛋赌资的来源时,懊悔不已,逢人就说他被铁二蛋给套路了。 …… …… …… 苗阿凤亲眼目睹了铁二蛋在赌场战胜贺老五的整个过程,她觉得这小子不但有胆量,而且也很有气魄,有一刻,她就那么痴痴的在想:“他要是我儿子,那该多好!”。 铁二蛋大获全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摸着那把黑漆漆的钥匙,心里想:“从此以后,贺老五的摩托车就是我的了”。 但他突然有些困倦,这困倦就像是一团乱麻一样缠绕在他的脑子里,起初只是数根缠绕,后来就密密麻麻,扯不断,捋不清。他感觉脑壳又疼又胀又晕,眼前好像有无数个人围着他吵吵闹闹,争论不休,同时他感到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在冒虚汗,那虚汗窸窸窣窣地就窜出来,湿漉漉地粘在他的皮肤上,他心里嗖的一声冷噤了,直冷到牙关。 他突然就像是一滩泥一样瘫软在地上,眼前光亮亮的灯像是拉上了一层黑布,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 赌场里的人全都围了上来,指手画脚,窃窃私语,就见铁二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整张脸惨白如纸,不知是死是活。 突听苗阿凤一声大喝:“你们快闪开,想害死他吗?” 一听这话,众人齐刷刷地退到两侧,苗阿凤径直走过来,摸了摸铁二蛋的鼻息,微若游丝,但见他脸上布满了米粒大小的汗珠,苗阿凤一眼就看出这是伤寒病,轻则昏迷眩晕,重则有生命之忧,只听她唤道:“阿旺,大力,你俩把窗户都打开!”,那两个小伙计匆匆忙忙地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外面的空气嗖地一下就进来了,冲淡了里面污浊酸臭之味。 苗阿凤用汗巾擦了擦铁二蛋脸上的汗水,一脸心疼的模样,她自己也不知怎会生出这样的情感来,她又唤道:“阿旺,你去取一个垫枕出来,垫在他头部!”,阿旺跑着去了。 苗阿凤嘴不停,又道:“大力,你去把韩老头叫来!” 大力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他看看外面的夜,说:“这三更半夜的,不太好吧” 苗阿凤瞪了他一眼,说:“你就是绑也要把他给我绑来,现在人命关天,顾不了那么多了,欠他的人情,我以后来还” 大力真的拿了手电筒和绳子去了。 就在这时,铁二蛋的脸忽然变得通红,像是火炭一样,他嘴里梦呓般说着一些胡话,苗阿凤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感觉他手一片冰凉,她有些着急,暗道:“都走个把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只见门口飘过一阵风,风声过后,就见大力背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像风一样飘了进来。大力天生一身蛮力,他见韩老头走路都直打颤,干脆将他背起,像旋风一样狂跑,韩老头在他背上胆汁差点颠出来,一身老骨头差点就散架了。 大力将他放在苗阿凤面前,大气都不喘一口。 苗阿凤一脸歉意,她说:“韩叔,若非情况紧急,绝不会这么晚了请您过来” 韩老头手扶着肚子干呕了半天,只吐出几滴酸水,他抹了抹嘴,说:“这么晚了折腾人,过年的时候你要给我一根羊腿”。在灯光下,他满脸的皱纹就像是深深的沟壑,而灯光就在那沟壑间淌过。 苗阿凤一笑,说:“好好好,我给您两根!” 韩老头一转眼就看见地上躺着的铁二蛋,他那浑浊的老眼睛里忽然有了光,他过去掰开铁二蛋的眼睛看了看,又撬开嘴巴瞅了瞅,然后解下腰上的一个灰布袋,从布袋里拿出一个楠木盒子,打开盒子,就看见八根亮闪闪的银针。 第五十二章 铁二蛋认干爹干娘 韩老头将那银针从火上烤了一烤,就分别扎在铁二蛋大椎、商阳、合谷、足三里四处血位上,他的手法纯熟而精准,老练而又细腻。他对人体血位非常熟悉,就像是熟悉自家后院种的那十株辣椒,五株黄瓜和三株茄子,即使老眼昏花,他仍旧能够分毫不差地找到。他也是方圆百里唯一读过《伤寒杂病论》的人,年轻的时候也破解过一些疑难杂症,现在年岁已大,渐渐地被人们所忘却。 不大一会儿,铁二蛋已稳定下来,脸也没那么红了,呼吸也均匀了,韩老头见他基本无大碍了,就说:“休息个三五天就好了,我也该回去睡个回笼觉了”,说完就打了一个哈欠。 铁二蛋连着睡了五天后才醒来,醒来后就发现他躺在炕上,炕上铺着花花绿绿的油布,煞是好看。他身上盖着一席干净的被子,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的他脸又su又痒。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可以确定绝对不是自己的家,他的家里铺的是草席,是那种磨得又光又亮的席子,硬硬的,不能弯曲变形,坐在上面,有时候会有小刺扎在屁.股上。 铁二蛋坐起来,觉得脑壳还有些嗡嗡嘤嘤地响。当他揭开被子时,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明明记得他先前穿的是一件洗的发白的汗衫和一条的确良(见注释1)面料的格子ku子,而现在他穿的是一件花格子衬衫和一条灰白色的ku子,他吃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在想:“一定是有人给我把衣服换了,到底是谁呢?”,他在吃惊之余,竟然有点害羞…… 他把目光投向窗外,就见苗阿凤穿了一件红色的裙子在洗衣服。 日光斜斜地照在她素净的脸庞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亮光,她的zui角绽放着笑,像是一朵花儿在开放一样。有几颗汗珠悄悄地爬在她的鼻尖上,晶莹地闪烁着欢快的光芒,在那晶莹的汗珠上面,几根发丝调皮地在她的额前飞舞轻扬,她将洗好的衣服拧干水,再在空中抖一抖,然后晾在一根悬空的铁丝上…… 那一袭红色像火一样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身体,她一边洗衣服一边在哼着好听的曲儿,那曲儿就像山涧泉水的清幽叮咚,又像是百鸟朝凤般欢快热闹。 铁二蛋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幅画一样。 他和贺老五第一次来的时候见过苗阿凤,当时她画着很浓的妆,铁二蛋觉得她像鬼一样,如果晚上冷不丁遇见她,非得吓个半死,所以苗阿凤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深深地停留在鬼的层面上。 苗阿凤洗好了衣服,端着一个木盆就回来了,她见铁二蛋已经下地,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睁着大眼睛,说:“呀,你醒啦?” 铁二蛋有些木讷地应了一声,他摸了摸后脑勺,心想:“我的衣服肯定是她给换得”,脸上不禁有一片红晕潮潮润润起来,就像是细细毛毛的雨扑在脸上。 “你不知道,你都睡了五天五夜了,我ri盼着你快点醒过来,但是韩老头说你这次伤寒病有点重,总得些时日才能恢复过来”,苗阿凤边说边把木盆放在墙角一隅,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散发,恬静的脸上便现出笑来。 见铁二蛋不说话,她又说:“你想吃什么,娘给你做”,她刚说完,方觉“娘”这个字眼太过突兀,于是改口道:“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铁二蛋竟莫名的有些紧张,眼前的苗阿凤与他印象中‘凤来赌场’的老板判若两人。 现在的她,生活气息更浓,完全就是普通的家庭妇女,沉浸在做饭,洗衣,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琐事中,铁二蛋忽而觉得与她熟稔起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再那么远了,他刚才清清楚楚地听到她说“娘给你做”,眼眶一下子就shi润了,他心想:“如果她也是我娘,那我就有两个娘了,我就是这个世间上最幸福的人”。 铁二蛋真正没想到的是苗阿凤的厨艺,不消一餐饭的功夫,她就做了七八个菜,闻着菜的香味,让人忍不住chuixian三尺。苗阿凤为铁二蛋盛了一碗乌鸡汤,说:“这个鸡汤最补身体,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铁二蛋也没有那么拘谨了,接过汤就喝了。苗阿凤看着他的样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她想说什么,可是话到zui边又吞下去了,她咳嗽了一声,终于说:“我知道你有娘,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干娘?”,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说:“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铁二蛋忽觉得心里有一片阳光照了进来,那光是那么的柔,那么的暖,他低低唤了声:“干娘!” 苗阿凤喜极而泣,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擦了一把眼眶里的泪,给铁二蛋夹了一块牛rou,说:“以后想吃什么,干娘都给你做。待会儿你干爹回来,他看到你一定很开心的!” 葛老虎回来看见苗阿凤和一个孩子一边吃饭一边说说笑笑,心里有些奇怪,但也并不意外,他知道她特别喜欢孩子,可是因为习惯性的流产,总怀不上,这一直是她心里的一道坎。 “虎哥,你快过来,看看咱干儿子”,苗阿凤对葛老虎说 葛老虎见铁二蛋虎头虎脑的,心里也喜欢,两杯酒下肚后,就说:“以后我是大老虎,你是小老虎,我们就是两条老虎!” 注释1:的确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非常时髦的一种面料。 第五十三章 都愿意销货? 宁城处在m省和s省两大经济高速发展大省的交界地段,从高处俯瞰,其状宛如勾担上面吊着两个铁桶,沉甸甸的,湿漉漉的。这两个桶自然就是南城和北城,南城的规模要较北城大一些,南城的发展也要较北城好一些,南城的管理也自然较北城复杂一些。 在改革开放之初,宁城这块小地方属于三不管地带,在这里,只要你有足够的势力,杀人可以不用偿命,欠债可以不用偿还。由于m省和s省的界限并不明确,因而都无权过问这里的事,一时比较混乱。在改革开放之后,宁城划归到m省管辖,省委下了很大力度整治这里的毒品猖獗和治安混乱,初见成效,但是由于宁城地方政府与黑恶势力的相互勾结,想要彻底根除这里隐藏在黑暗深处的毒瘤,却是难如登天。 贺老五正坐在南城与北城之间的一家小饭馆吃饭,他点了两大碗猪肝炒饭、二十个包子、五瓶啤酒。他一向并不是一个饭量很好的人,最饿的时候也只吃过三碗稀饭,五个花卷和一小碟咸菜。今天贺老五算是彻底饿坏了,当他拖着皮包骨头的身子来到这家饭馆的时候,他摸了一下肚子上松垮下来的皮,就像是一层松木,更让他吃惊的是透过那皮竟然可以摸到后背的脊梁骨,他吓得差点晕过去。 他早上四点从孟西村出发,当时天还没亮,他就摸着黑一直徒步走了十个多小时才到城边,他叫了一辆出租车,没想到那出租车在半路抛锚了,司机把他扔在路边,他就拖着疲软的身子一直走一直走……,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就进了这家小饭店。这时候他就十分怀念他的那辆摩托车,虽然有点费油,但是可以来去自如。想到摩托车,他就又想到铁二蛋,心里就有一股愤愤不平之意,他在想:“我怎么会输给他呢?这小子太贼了,一定是提前就预谋好的!”,他这样想的时候,就已经将那两大碗猪肝炒饭,二十个包子和五瓶啤酒全都灌到肚子里了,他看到其他桌上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看得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贺老五正眯着眼睛看着桌子上两只灰头苍蝇在打架,或者说,他不觉得它们是在打架,而是在调情,嗡嗡嗡嗡像飞机声一样在他面前飞来飞去。突然,有一只苍蝇停在他的手背上,正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无论他怎样恫吓,都不肯飞走。贺老五并没有恼火,而是以极细的眼神细细地打量着这只胆大包天的苍蝇,他从来没见过有苍蝇敢这么有恃无恐地停在他的手背上,然后他就看见那苍蝇的尾部似乎动了一下,接着就有米粒大小的乳白色黏稠体留在他手背上,那苍蝇一振翅就飞走了。贺老五看着那乳白色的黏稠体在他手背上慢慢地散开,针线头大小的白色幼虫爬来爬去……,他刚才吃的饭差点全都吐出来,他想:“连一只苍蝇都敢这样对我,可见我有多么的狼狈糟糕”,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火,自言自语道:“妈了个逼的,敢在老子手上产卵,老子让你的崽死无葬身之地!”,他就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头将那些幼虫全都碾死,然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身心有些疲累。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他一抬头,就看见两个带着墨镜的人站在他的身旁,贺老五一愣,问:“你们找谁?” 其中一个人说:“找你!” 贺老五想站起来跑,他刚动,就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是一块钢铁压在他的肩上,他嗫喏着说:“你们……找……找我干什么?” 那两个人忽然抓着他的胳膊就架起了他,说:“少废话,到了你就知道了!” 贺老五就那样被架着走,像是一只小鸡被人拎着一样,他看到路人指指点点,投来嘲笑的目光,就像是看着动物园里跑掉的一只猴子又生生地被逮回来的样子,贺老五觉得狼狈极了,他闭上了眼睛,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那两个人把他扔到一个地下室就不见了。贺老五闻到了浓重霉味,他看到墙角堆积着大量的空酒瓶和废旧的绳线,满是污渍的墙上多处白灰层层剥离,剥离处就露出褐黄色的泥土,贺老五心想:“妈的,老子又不欠人赌债,为什么要把老子带到这种地方?” 当他还在抱怨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麻三爷。 麻三爷左手牵着一只泰迪,右手夹着一根雪茄,他穿着一件宽松的运动衣,走起路来慢条斯理,像是饭后出来遛狗一样。他低着头在看泰迪一扭一扭地走,像是根本没有看到贺老五,泰迪走到一根水泥柱子旁,小眼睛四下里瞧瞧,然后支起右腿,滴滴答答尿了几点,尿完之后就在那稀稀落落的尿点上左闻右闻。麻三爷显得极有耐心,一直等到泰迪闻完,欢快地奔向那堆废旧的绳线里又撕又咬的时候,这才走向贺老五。 “戴老板最近可好?”,麻三爷吸了一口雪茄在问贺老五 “好好”,贺老五赔笑着答道 麻三爷抖了抖烟灰,气定神闲地说:“今儿这天气真好,我这刚出来溜达了一圈,就感觉全身都在冒汗” 贺老五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就点点头,回应道:“天气是不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麻三爷说:“天气好就万事皆宜。你回去告诉戴老板,我们可以交易一批货,钱不是问题,让他把货准备好,明后天我的手下会去取” 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扔在地上,说:“上面有我的电话,确定了地点后打给我”,他说完,吹了一个口哨,就见被绳线缠得像个毛毛球的泰迪扭着屁股小跑而来,麻三爷把它身上的绳线捏掉,然后用烟头烫它的屁股,就见那泰迪‘哇’的一声像小孩子哭似的跳起来,麻三爷说:“让你不长记性,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 那泰迪满含委屈‘呜呜’地叫了两声,就跟着麻三爷走了。 贺老五又被那两个人架出去了,他大喊道:“老子自己能走,你们快放老子下来!” 那两个人就像是聋子似的听不到他说话。 贺老五又骂道:“你们是死人么?没听到老子的话么?” 那两人这回好像听到了他的说话,突然齐齐停住了脚步,一抬手,就把他扔到一条臭水沟旁边,他骨碌碌滚了两滚才停下身子,一看,不由一惊,他正坐在沟边,他惊魂甫定,骂道:“操,差点掉沟里”,同时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刚才那两人的祖宗十八代。 当他在街面溜达了两圈后准备去找发廊店的阿绿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一个小孩儿在喊:“贺老五……贺老五” 贺老五伫足回头,就见一个穿着脏兮兮跨栏背心的小孩儿,手里拿着一根冰棍儿,他一边用舌头舔着冰棍流下来的水,一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贺老五。 贺老五问:“是你在叫我?” 那小孩眨巴了下眼睛,说:“对呀,不是我在叫你,难道是鬼在叫你?” 贺老五觉得这小孩儿有些晦气,骂了句“操”,扭头就走。 那小孩儿在他身后大声说:“丁老大让你半小时之内去找他,不然放狗咬死你!” 当贺老五再回头时,那小孩儿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贺老五在寻思:“丁老大找我会有什么事呢?” 当他见到丁老大的时候,丁老大正在喂鸟。 只见树枝上挂着一个金丝笼子,里面有两只白色的金丝雀,正对着丁老大唧唧吱吱叫个不停。丁老大手里抓了一把菜子,然后把手伸进笼子里,不消片刻,那些菜子就被吃光。丁老大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残渣,这才说:“你知道这白色的金丝雀最讲究的是什么吗?” 贺老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对鸟类知之甚少。 丁老大见他不言不语,又说:“白色的金丝雀讲究红嘴、红脚、红眼睛,只有这三样与那白色的羽毛搭配,才最名贵” 贺老五问:“如果没有这三样呢?” 丁老大说:“那与家雀无异,一点价值都没有” 贺老五瞥了一眼笼子里那两只金丝雀,果然就见鸟嘴、鸟脚以及鸟眼睛鲜红如血,再配以白色的羽毛,简直好看极了,他心里在想:“这老头不是爱狗如命么,怎么现在又喜欢研究鸟了?” 丁老大又说:“其实人也一样,不论有怎样的皮囊,可终归是一层羽毛,如果没有忠诚、善良与信仰,终究也只是人见人打的家雀,而不会是被挂起来欣赏的金丝雀,你说对不对?” 贺老五觉得丁老大讲的太深奥了,他一时并没有理解其意思。 丁老大突然哈哈大笑,说:“你看,我竟无端地生出些人生感慨来,你不要介意。其实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给戴老板传个话,就说我愿意试着帮他销一批货” 贺老五的心里忽然‘咚’的一声,像是被什么重重的击了一下,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在想麻三爷和丁老大竟然同时愿意销货? 第五十四章 戴老板突然变卦了 树枝间落下细碎的阳光斑点,那两只金丝雀仍旧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贺老五一抬头,差点被那阳光砸晕。一阵风吹过,那墨绿的叶子就哗哗啦啦像流水一样动起来,将那细碎的阳光斑点搅得一片模糊。 丁老大在旁边盆里洗了洗手,说:“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吗?” 贺老五点了点头,说:“听到了,听到了” 丁老大又在准备狗粮,只见他把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拌上小米,分出十份放好,唤了管家过来,叮嘱道:“上次蒸了两分熟没有吃尽,这次蒸一分八熟吧,别忘了每份加三两蛋白液!”,那管家趁丁老大背着脸,微微皱了皱眉,就用一个盒子装了十份狗粮走了。 贺老五心想:“他妈的,丁老大的狗吃的比我都好,下辈子投胎做丁老大的一只狗也不错” 丁老大说:“把货准备好后就送到北城万象胡同进门第三家,张蛮子油铺,货没问题后,你跟张蛮子拿钱,不会少你一分!”,然后丁老大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又说:“你自便吧,我要回去睡一个回笼觉” 从丁老大处出来之后,贺老五喜上眉梢,他没想到这两只狡猾的老狐狸终于愿意交易了,他觉得是他每次登门拜访态度恳挚,举措有适深深地折服了这两只老狐狸,这样想,他心里竟飘过了一丝得意,只是那丝得意马上被一种沉重的焦虑所掩盖,他觉得麻三爷和丁老大一向互不往来,井水不犯河水,更别说互通音信了,那他们为什么在一日之间,几乎是一前一后找他传话,想要与戴老板达成交易呢?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贺老五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就像是有无数只苍蝇在飞。 没想到在街角的拐弯处,贺老五又看见了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只见在太阳光下他高高举着手里的冰棍,冰棍融化,水一滴一滴地落下,那小孩张开嘴,水就落在他的嘴里、鼻子上,他面前的土里有一小滩冰棍水掉下的湿,成百只蚂蚁聚集在那滩湿里汲取着糖精的甜分。 小孩看见了贺老五,笑嘻嘻地说:“你活着出来了?” 贺老五一看见这小孩就来气,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贺老五没好气地说:“我为什么不能活着出来?” 小孩儿没理他,又在吸吮着手里的冰棍。 贺老五又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孩儿狡黠地一笑,说:“在等着看你被丁老大的狗咬完后的衰样儿,一定好看极了,哈哈哈哈” 贺老五骂了一句“操尼玛的!你怎么不去死呢?”,遂转身就走。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么小的孩子,心里竟然如此的阴暗、狠毒、没有人性。 忽然,他听到‘咚’的一声巨响,那声音像是就地一个闷雷般沉重,就见有一个物体迅速地飞到自己前面,重重地摔在地上,一道血光在空中飞荡,像是暴雨一般,砸在他的脸上,接着他就闻到一股黏糊糊的血腥味。他一时吓得没了神,等他缓过神的时候,就见刚才那孩子血淋淋地倒在街面上,他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只未吃完的冰棍。他是被一辆急行的车子横撞了出去,直飞出十米开外,那辆车子一刻也没停,沿着街面一路而去。 贺老五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感到一阵眩晕,他扶着电线杆直呕吐,直到吐出大口大口的酸水,他才勉强能够站稳脚跟。街道两旁的小摊贩仿佛司空见惯一般,只是在看,也没有人去报警,更没有人上去看看那孩子死了没有,还有没有救。 一个卖梨的老妇人递给贺老五一块毛巾,说:“年轻人,你先擦擦脸吧,出门见血总不是什么好事” 贺老五将脸上的血擦净,就问:“你们怎么不报警?” 那老妇人叹了一口气,说:“报警?你知道刚才那辆车子是谁的吗?” 贺老五说:“不管是谁的,撞死人总得偿命” 老妇人一边擦摊位上的梨,一边悄悄地说:“那辆车是丁老大的。在北城,丁老大想让你早上死,你就活不过晌午” 贺老五义愤填膺,说:“就没有一点儿王法了吗?” 老妇人似笑非笑地说:“在这里,丁老大就是王法!” 贺老五突然觉得心口好疼,明明是艳阳高照,他却感到头顶上是密密匝匝的乌云当空,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见过丁老大几次,总感觉那是一个平易近人面慈心善的老人,却怎么也无法将他和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联系到一块儿。 老妇人递给他一个梨,说:“年轻人,回家去吧,睡上一觉,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这年头,谁能知道下一个死的又是谁呢?” 当晚,贺老五就回到了孟西村。他刚躺下,眼睛还没有闭,就听见有指甲敲在窗框上的声音,他知道这是戴老板在召唤他。在他心里戴老板像鬼一样,任何事情都逃不出他的视线,有时候贺老五都在怀疑是不是长期以来他一直在和鬼在打交道。 贺老五坐起身,喝了一口酒,他就推开门走入了这月色融融的夜中。 戴老板就站在一颗槐树下,依旧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背对着贺老五。 贺老五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他知道那是一张比黑夜更深邃、暗黑、阴森的面孔,寒凄凄的只有半边,若是晚上碰到这样的人,当真能吓个半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贺老五说:“麻三爷和丁老大想要和我们交易,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您……” 贺老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戴老板打断了,只听他语气冰冷地说:“谁让你去见麻三和丁老大了?” 贺老五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一脸懵逼地说:“不是我去见他们,是他们找的我” 戴老板忽然翻过身来,伸出手掌就掴了贺老五一巴掌,贺老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鼻子里全是血水。不等他说话,戴老板就从袖管里拿出一根绳子将贺老五双手双脚捆上,然后将他吊在了槐树上。 戴老板的动作是那么的快,等到贺老五完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结结实实地被高高吊起,他挣扎了几下,感觉缚手的绳子越来越紧,他的身体就在那里晃啊晃,像秋千一样。 贺老五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为什么要将我吊在这里?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戴老板没有理他,而是从地上捡起一根槐树枝,将分杈去掉,就剩下一根光溜溜的枝条,他一挥手,那光溜溜的枝条就抽在贺老五的身上,贺老五杀猪似的大喊大叫,他叫的越厉害,那枝条抽他的频率就越快,后来贺老五实在是有气无力叫喊无劲了,他的身子就软悠悠地垂在那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戴老板把他放下来的时候,他就像是一滩泥似的瘫在地上。 戴老板问:“还活着吗?如果死了得话,我就在这刨个坑把你埋了!” 贺老五全身被血水浸透了,他觉得自己糊里糊涂地挨了一顿打,还有可能被人刨个坑就地给埋了,他有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可是他现在又束手无策,于是他在心里暗暗地发誓:“总有一天我要你付出惨重的代价!”。他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我还没死,不要把我埋了”。 戴老板坐在地上,就坐在贺老五的身边,他说:“我们这次不交易,和谁都不交易!” 贺老五点点头,心里想:“你是老大,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戴老板又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次不跟他们交易吗?” 贺老五的声音有些虚弱,他说:“我只按照您的指示办事,其他不该我知道的我不想知道” 戴老板脸上忽然露出难以觉察的微笑,就像是在黑夜里开出的一朵灿烂的小花,但这微笑只一闪,他的脸上就又恢复了那种冷漠的神色,他凝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缓缓地说:“其实在麻三和丁老大这两条老狐狸的背后还有一只更大的狐狸,这次是他们设的局,这只更大的老狐狸想把我给揪出来” 贺老五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他在想麻三和丁老大就已经够可怕了,如果戴老板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背后的这只大狐狸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个人,他简直都不敢想象。夜风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吹,他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恐惧,这恐惧就像是一面光溜溜立陡的悬崖,而他就挂在这面悬崖上,他知道他随时都会掉下去,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贺老五有点后悔淌戴老板这趟浑水,他还是喜欢自己以前的日子,虽然庸庸碌碌无所作为,但是绝对不用考虑随时丢掉性命这样的事,他觉得他现在就是一个在钢丝上行走的小丑,在火坑里玩火的小孩儿。 他想退出,然后和老婆过最普通的日子,几亩地种高粱,几亩地种土豆,后院再种一片菜…… 但是,可能吗? 戴老板的声音就像是黑暗中最毒的诅咒:“这件事你已经参与进来了,就绝对别想毫发无损地退出去,你知道我的手段的,如果你不听话,我会杀掉你,杀掉你的老婆,杀掉与你有关系的任何人!” 贺老五不寒而栗。 第五十五章 铁二蛋的逍遥生活 看着眼前这个笨重的家伙,铁二蛋觉得心满意足。说实话,他从第一眼见到贺老五骑着这家伙八面威风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开始痒痒,痒得就像是猫的爪子在轻轻地挠,于是他想在贺老五身上打主意的想法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着,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他知道他不能偷也不能抢,他要让贺老五心服口服地拱手相让。他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几乎是白日做梦,贺老五不是什么善茬,他凭什么就心服口服地拱手相让呢? 这个机会他等了三年。 直到林巧儿说想坐坐贺老五的摩托车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搞贺老五,因为在他小小的心里,林巧儿已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她的一笑一颦,举手投足,都会牵动着他的心。 终于在那个夜晚,他看到了这样的机会。贺老五像往常一样,输的一塌糊涂,差点把身上本命年的红色裤衩都输掉,最后没有人再愿意和他赌下去,作为一个嗜赌如命的资深赌徒,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铁二蛋当时看到灯光下贺老五的脸蜡黄蜡黄的,颓然不成样子,他似乎也看到他的尊严被撕扯的七零八乱。在那一刻,他终于闻到了机会的味道,在那污浊不堪的环境里像是一缕清新的空气飘入他的鼻端。果不其然,当他站在贺老五面前说愿意和他赌的时候,他看到贺老五的眼里在冒光,但转而就变成一种蔑视与轻敌的高傲。 铁二蛋知道他如果输给贺老五,一点都不丢人,如果赢了,那就赚了。 那一晚,他赢了,赢得很光彩很体面,贺老五终于心服口服地把摩托车拱手相让。 想到过往的点滴,铁二蛋忍不住笑了起来,在阳光下,他就那么咧开嘴笑,笑的有些不着边际。 当他的小兄弟们得知他把贺老五的摩托车赢来时,个个欢欣鼓舞,纷纷表示值得庆祝。李小云就从家里偷来他爹祭拜他爷的半瓶烧酒和半只鸡,张雷带着福蛋、杨铁头和阿牛去王阿婆的地里偷了几个萝卜,他们就在孟西村三里外的一片空旷之地上一口烧酒一口萝卜,直吃的满头冒汗,头脑发晕。 阿牛摸了摸油乎乎的嘴,说:“二蛋哥,你带着我们兜一圈吧,我们还没坐过摩托车哩”,其他人也纷纷说兜一圈吧,看看和骑牛相比那个爽。 铁二蛋一开心,就说:“兜一圈就兜一圈!” 于是,在这片空旷之地上,但见尘土飞扬,震耳欲聋。摩托车上载着六个半大小伙,携着沉重的隆隆声在一片黑烟中像是一个怪兽一样横冲直闯无所顾忌。他们又害怕又兴奋,害怕是因为怕一不小心掉下去摔个半死,兴奋是因为觉得比骑牛过瘾多了,以至于在一片混乱中发出各种奇怪的尖叫声…… 在一个拐弯处,由于载重过大,他们六人被摩托车甩飞出去,但见人仰马翻横七竖八地向各个方向乱飞…… 等他们六人从土里爬出来的时候,个个鼻青眼肿,灰头土脸,就像是从土里钻出来的怪物,张雷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吐着嘴里的泥土,说:“真特么够劲!” 福蛋不小心碰掉了一个门牙,他捂着嘴在满地找牙,最后终于在李小云的屁股下面找到了,他看着那颗断裂的牙,欲哭无泪,说:“真特么够狠!” 铁二蛋爬起来就去看他的摩托车有没有部件损坏,当他重新发动,听到那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时,他拍了拍黑漆漆的油箱,笑着骂道:“真特么够味!” 天朗气清的日子,林巧儿喜欢在院子里洗衣服,然后晾在一排排的铁丝上。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染布坊,红的、蓝的、青的、紫的,五颜六色,煞是壮观。 在她身边卧着一只大花猫,在大热天里慵懒地打着呼噜,五六只黄白相间的鸡在院子里啄着沙子里的稻谷,她光着脚丫子,哼着小曲,低着头在搓手里的衣服。突然,在那晾着的衣服后面传来声声小猫咪的叫声,声音纤细,听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地上卧着的花猫猛地睁开惺忪的眼睛,四下瞅瞅,发现事不关己,然后又闭上眼睛,呼噜声又开始响起…… 林巧儿看那衣服后面好像有动静,擦了擦湿手,蹑手蹑足地走过去,她生怕惊动小猫咪,心里想:“一定是谁家走丢的小猫咪,太可怜了!” 她慢慢地掀开那件微微抖动的格子衬衫,就看见了铁二蛋那张嬉皮笑脸的脸。 那张脸并不算很英俊,笑起来也不是很好看,可是她经常会梦到这张脸,有时候多日不见,她就会想念这张脸,这张脸已在她小小的心里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 林巧儿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哎呀,这是谁家丢的这么大这么黑的一只小猫咪呢?” 铁二蛋捏着嗓子又‘喵喵喵喵’地叫了几声,一脸傻笑地说:“好听吗?” 林巧儿一转身,说:“不理你了,我要去洗衣服了” 铁二蛋就蹲在她旁边看她洗衣服,林巧儿手上沾了手,纤指一弹,就弹得他满脸都是水珠,他用袖口擦了擦脸,说:“媳妇,我带你进趟城吧” 听到“媳妇”这两个字,林巧儿的脸倏忽一下就红了,就像是山里熟透了的李子,她低着头,压低声音,说:“谁是你媳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铁二蛋说:“当然是你,这里又没别人,难不成会是这只花猫吗?” 林巧儿一边笑一边低着头洗衣服,有好一会儿没理他。 他站起来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兴奋的差点跳起来,睁着明亮的眸子,问:“真的呀?” 铁二蛋一副得意的样子,说:“当然是真的” 就在这时,只见林万和从屋里走了出来,拉着一个长脸,像是有人欠他债似的,语气冷漠地说:“巧儿,要洗衣服就好好洗衣服,别整天跟不相干的人扯东扯西”,说完,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然后又用脚尖碾到土里,翻身又回到屋里。 林巧儿冲铁二蛋努努嘴,意思是说,老爷子生气啦,你快走吧。 铁二蛋说:“我要去跟你爹说几句话”,说完他就朝屋里走去。 林巧儿想喊住他,怕他万一和爹弄出个事端来,无论那一头,她都会很难受。可是,她的话刚到嘴边,铁二蛋已经走进了屋子,林巧儿在地上跺了一脚,自言自语道:“哎呀……” 不一会儿,就听到屋里传来林万和大发雷霆的声音:“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林巧儿在心里暗叹一声:“完了,肯定完了!”,之后就没了动静。又过了一会儿,只听林万和心平气和地说:“真的?”,铁二蛋说:“真的,叔,你就相信我吧”。 铁二蛋居然和林万和一块儿出来了,二人说说笑笑,林巧儿感到很诧异,百思不得其解。 林万和说:“巧儿,你俩去城里玩吧,衣服回来再洗,路上当心点” 林巧儿点点头,换了双鞋,就跟着铁二蛋跑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林万和自言自语地说:“你小子要是敢骗我,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摩托车如一阵风似的在大路上飞驰,林巧儿紧紧地抱着铁二蛋的腰,风吹起她的秀发,一路轻扬,她觉得酷极了,她的心似乎也飞起来了,她趴在他的耳边问:“你到底跟爹说了啥, 他才同意我们进城的?” 铁二蛋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巧儿也没再多问,她看着路上一闪而过的村庄、树木、小河,一切都与孟西村完全不同,她觉得很新奇,也很神奇。 从南城逛到北城,她依然乐此不疲,精力无限,铁二蛋搞不明白,一个纤弱的女孩子,哪来的那么多精力?而他,在陪她逛完第五条街的时候就已经筋疲力尽了,酥软的就像是一滩烂泥。 在一家绸缎面料店,林巧儿在店里看着各式的面料,对每一种面料她似乎都非常感兴趣,她用手抚摸着那光滑的缎面与细腻的针脚,眼睛里冒着闪亮的光芒。铁二蛋在店外的树荫下正看着两个红脸老头在无所事事地扳手腕,他们都先憋足了一口气,直憋得满脸通红,七窍生烟,然后将肘支在一块石盘上,道一声“开始”,两只手便开始在那小小的石盘上暗自较劲,猛烈厮杀,其情势绝不压于在战场上奋力拼杀的战士。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有一个老头终因一泡尿憋不住了,只好举手认输,手提着裤子满脸凝重地跑向附近的公共厕所。 林巧儿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一张粉红色的绸缎面上绣着一对胖乎乎的鸳鸯在水里嬉戏,色泽明艳,栩栩如生。她把手轻轻地放上去,似乎能感受到那对鸳鸯拍打翅膀而带起来的朦胧水汽,她在想:“我在出嫁的时候一定要用这个缎面做被子”,她悄悄地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外面的铁二蛋,脸上不禁微微一红。 回去的时候,铁二蛋递给林巧儿一袋大白兔奶糖,说:“你把这个给你爹” 林巧儿晒然一笑,说:“我爹多大个人了,还吃这个?” 铁二蛋说:“不是给你爹吃的” 林巧儿不依不饶地追着问:“那是给谁吃的?” 铁二蛋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说:“是给……,总之你爹会明白的!” 林巧儿总觉得他爹和铁二蛋神秘兮兮的,似乎在谋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五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5月1日到5月5日) 第五十六章 大猫的命令 一个月过去了,贺老五竟然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麻三爷正懒散地蛤坐在沙发上听麻晟南汇报这一个月来‘野玫瑰夜总会’的收入与开支情况。窗外下着瓢泼大雨,雨滴落在玻璃上勾画出道道模糊的雨帘。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已经连着下了十余天了,看情形,一时半会也没有停的意思。 麻三爷眼前放着一杯咖啡,正袅袅冒着热气,他就看着那热气在屋里如烟似的轻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无面鬼就坐在他的对面,正在撕扯手指上一段磨损的老皮,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冷漠的仿佛是地底的寒泉之水。在麻三爷的记忆之中,从来没见他笑过,那张脸就像是贴上去的一层死人的皮。 麻晟南汇报完就出去了,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到雨点吧嗒吧嗒地打在窗户上,就像是有人在踢踢踏踏地跳舞,时而紧凑,时而轻缓,时而错落有致,时而又凌乱不堪,他们就那样静静地听着雨声。 过了良久,只听无面鬼叹了一口气,说:“这一个月来,贺老五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麻三爷看着窗外的雨丝,缓缓说:“莫不是他闻到什么味儿了吧?” 无面鬼沉思了片刻,才道:“他倒没这个能力,就怕是戴老板已察觉到这是个圈套” 麻三爷仰着面,看着暗暗沉沉的天花板,嘴里喃喃自语道:“戴老板……戴老板”,他心里在想:“这个戴老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最初的时候,他确实未将这号人物放在眼里,以为他只不过是想在宁城这块地方站稳脚跟的外来小毒贩,但是通过几个回合的暗中较量后,他发现这个戴老板一点都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犹记的几个月前派出去的三个心思缜密办事老练的兄弟专门去打探这个戴老板的信息,可是十几天之后就有人发现他们已死在一处山坳里,个个眉心中枪,身体没有其他伤痕,可见是一枪毙命。当被发现的时候,他们脑浆流在地上,密密麻麻的蚂蚁窜入脑壳,场面极其惨烈。 麻三爷看着无面鬼,问:“那老板的意思呢?” 无面鬼说:“老板的意思是想法设法的掌握这个戴老板的线索,必要的时候,可以从贺老五身上找突破口” 麻三爷从来都没见过他口里所说的那个“老板”,他只知道别人都叫他“大猫”,是整个宁城只手遮天的人物。大猫只找过他两次,每次都是通过变声器在和他通话,第一次是雷一公死后,大猫对他说:“以后你就是野玫瑰夜总会的老板!”,他当时怕资历浅,难以服众,大猫就对他说:“谁不服,谁就得死!”,他当时听到这话时,在酷热的天里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结果他就顺利地当上了‘野玫瑰’的一把手。第二次通话是一个月前,大猫说:“你们和那个戴老板交易一笔,趁机把他揪出来!”,他每次都像是在下达指令,不容任何人置疑,他每次都是短短的一两句话,每句话的每个字似乎都极有分量。 只有无面鬼见过大猫,但是他从不肯吐露关于大猫的一丁点信息,有时候麻三爷就在想:“他凭什么见过大猫?” 麻三爷终于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然后问:“贺老五有什么至亲的人吗?” 无面鬼说:“他老婆在孟西村” 麻三爷沉思不语。 无面鬼又说:“我的意思是给贺老五点颜色瞧瞧,敲山震虎,从而引出戴老板” 麻三爷说:“你的意思是对贺老五的老婆动手?” 无面鬼面无表情地说:“我就不信我们动他老婆,他还能继续沉得住气隐匿下去,只要他一现身,我们就不难得到戴老板的行踪” 麻三爷点点头,说:“就这样办吧!” 无面鬼咳嗽了一声,又说:“这回最好不要用我们自己的人!” 麻三爷一脸不解地问:“不用我们自己的人,那用谁的人?” 无面鬼嘴里在笑,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他淡淡地说:“让佛爷带着人去吧!看看他的表现!” 听到佛爷的名字,麻三爷突然觉得脸上像是被苍蝇叮了一下。 佛爷长得脑满肥肠,大腹便便。他以前是丁老大的手下,是北城有名的打手,后来因为喝醉酒把丁老大二儿子的老婆睡了,丁老大大发雷霆,但念在他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没有取他性命,只挑断他的一根脚筋,尔后将他逐出了‘四季红’。佛爷怕丁老大的二儿子还放他不过,就欲到南城投靠麻三爷,但麻三爷一直含糊其词,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法。佛爷无奈,只好在南城开了一家屠宰场,生意不好不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等待着麻三爷对他的召唤。 没有人知道佛爷叫什么,仿佛连他自己也忘了本来的名字。 当刀片和锤子去找佛爷的时候,佛爷嘴里含着一根烟,赤着上身,正在洗手。他的脸皮像猪肝一样暗红,胡子拉碴仿佛几年都没有修理,身材臃肿,似乎每挪动一步都极其费劲,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手背上抹了一层肥皂沫,然后认真地在洗他那双胖乎乎的像是熊掌一样的手。 整个屠宰场到处都是动物粪便的臭味,锤子捏着鼻子,指着那个臃肿的人,问刀片:“你觉得他行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刀片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锤子又说:“三爷一向看人很准,这回不会走了眼吧” 刀片没有回答他,而是在盯着佛爷看。 锤子放了一个口香糖在嘴里,又悄声说:“这样的人竟然把丁老大二儿子的老婆睡了,就像是听到有人被恐龙日了,都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事” 刀片瞪了他一眼,锤子就不说话了。 大概过了半顿饭的工夫,佛爷终于洗好了手,只见他用一条花边毛巾擦干了手,然后挪动着笨重的身体进了一个铁栅栏门,他走路一圈一拐,左腿显然使不上力。接着传来一声刺耳的猪叫声,猪叫声刚落,就见佛爷双手提着一头肥硕的大黑猪走了出来。那大黑猪四蹄被绑着,佛爷就像提着一只鸡似的提着猪的四蹄走了出来。他的步子虽慢,但每一步都坚实有力,不慌不忙,他把那头猪放在墙角的磨盘上,然后一跌一跌慢吞吞地走回来,又在盆里洗了洗手,这才提了屠刀走向了那头尚自乱哼哼的猪。 别看他身体臃肿,可出刀的速度极快,只见刀光一闪,就刺在了那头猪脖口的大动脉上,那猪只尖锐地叫了一声,后来声音就越来越弱,等放够了血,磨盘上已然就是一条死猪了。 从头到尾,佛爷只用了一刀! 若是一般人,至少得五六刀。如果没有捅到紧要处,十来刀也杀不死一头猪,而佛爷只用了一刀。 立刻就有几个伙计将那死猪拖到后屋。 佛爷将屠刀擦拭干净后,点了一根烟,这才抬眼看着刀片和锤子,问:“你们俩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了,找我有事吗?” 刀片说:“你可是叫佛爷?” 佛爷点了点头,说:“正是我” 刀片说:“是三爷叫我们来的,找你有事做” 听到是麻三爷,佛爷浑浊的眼神里忽然有了光,他丢掉手里的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他脸上那紧绷的肌肉忽然舒展开了,露出可爱的微笑,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屋里坐吧,外面又脏又乱的” 屋里的光线很暗,墙壁四周油腻腻的,炕上只有一卷黑乎乎的铺盖,地上都是烟头和酒瓶,看来被丁老大赶出来后,佛爷过得并不好。 佛爷给刀片和锤子沏了两杯茶,笑着说:“谢谢三爷还记得我这个废人” 锤子有些好奇地问:“你那个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佛爷依旧笑着,说:“什么事?” 锤子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他又非常想知道,他一边搓手一边说:“就是……就是你……睡丁老大二儿子老婆的那个事” 锤子原本以为佛爷听到这话会火冒三丈,没想到他脸上尽是风淡云轻,他叹了口气说:“是真的又如何呢?是假的又如何呢?有些事情真和假的意义并不是那么重要” 锤子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问再多,佛爷都不会告诉他。换做是他,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也不会告诉其他人,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刀片说:“你稍微准备一下,后天早上带着你的兄弟来野玫瑰,三爷有事让你们去做” 佛爷极其兴奋地说:“好嘞” 刀片在走的时候,回头指着他的脸,说:“把胡子修理一下,乱蓬蓬的像个鸟窝” 佛爷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在刀片和锤子走远时,佛爷的脸又绷得紧紧的,他的眼里忽然迸射出一道奇异的光,同时他的嘴角发出一声讥诮的笑声,那声音极小,仿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清。 五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5月1日到5月5日) 第五十七章 佛爷的肚子像面墙 对于贺老五的失踪,丁老大也是一筹莫展。因为他同样也接到大猫的指令,在他的印象里,大猫是一个神秘而可怕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也只见过大猫一面。虽说是见过,但是他知道那次大猫是戴了人皮面具,那人皮面具做工考究,和真人的脸皮一般无二,但是丁老大还是一眼就辨认出来了。丁老大只能通过他说话的声音约略地判断出大猫是一个四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人,除此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次是大猫主动找的他,当时雷一公在南城气焰很盛,有一举成为整个黑道第一人的野心。大猫问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想不想成为北城的老大?” 当时丁老大年轻的就像是树上的青苹果,青涩中带着一股羞怯,迷茫中带着一丝不安。他当时正在工地上搬砖,每搬一块砖挣一分钱,一天搬五百块,能挣五块钱。除去吃饭和住宿,一天能赚两块钱,尽管这样,工头还是想方设法地在他那两块钱里继续克扣。有时候辛辛苦苦干一年,到头来,两手空空,丁老大常常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直到现在丁老大都不知道大猫当时是怎么找到他的。 毫无疑问,大猫当时的话对他来说有很大的诱惑力,试问天下那个男人不想做英雄,不想做老大?可是他知道他除了一具臭皮囊,一无所有,他试探着问:“我怎样才能做北城的老大?” 大猫说:“只要你听我的话,你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这句话就像是一罐蜜糖,谁能拒绝? 丁老大极其小心翼翼地问:“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大猫说:“对。不过目前北城一片鱼龙混杂,你要自己找寻立足之地” 之后的几年就是他打打杀杀的几年。在北城,各种黑暗小势力林立,有几次,他差点丢了性命。后来他闯出了名号,统一了北城的各种黑暗组织,金钱美人源源不断地向他涌来,再后来他就开了北城最大的娱乐场所‘四季红夜总会’。 整个期间,丁老大总共为大猫销过六次毒品,进过三回监狱,每次进去,第二天就放出来了,他知道大猫有通天之能。他也知道大猫这么多年的扶持他,就是想让北城和南城互为掣肘,以实现他的控制。 前几个月大猫忽然找他,让他和戴老板交易一次,并趁机把他揪出来。他知道在整个宁城大猫才是头号毒枭,决不允许有其他的毒贩掺杂进来。 于是丁老大找了贺老五,然而一个月过去了,贺老五突然就像是人间蒸发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丁老大派人去找过贺老五,然而派出去的人一直都没有回来,估计凶多吉少。他在想:“这个戴老板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在野玫瑰的暗线传回来消息称麻三爷已派人去动贺老五的老婆,引出贺老五,从而得到戴老板的行踪。 于是丁老大也秘密地派出一队人马,临行前交代:“如果戴老板露面,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把他抓回来。如果戴老板没有露面,切不可暴露行踪!” 丁老大从柜子的最底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就从里面捏出几根苦茶,放在茶壶里,用开水沏好。他觉得‘苦’能让人保持头脑清醒,身心清净,不像其他大富大贵的人每天都吃山珍海味,喝红酒洋酒,丁老大一直保持着朴素的生活习惯,他认为最朴素的往往最自然。 他倒了一杯茶,缓缓放在掌心上,透过那清淡淡的水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掌心的纹路。 他在等,等前方传来消息,不论是好的,亦或是不好的。 窗户阳光正浓,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他眯着眼帘,依着京剧《战太平》里老生花云的腔调唱道:“大将难免阵前亡!我主爷洪福齐天降,刘伯温八卦也平常。早知道采石矶被贼抢,早就该差能将前去提防。将身儿来至在法场上,那一旁来了疯婆娘。” 佛爷只带了两个兄弟去了孟西村,他们打扮成农人的式样,一副来孟西村走亲戚的样子,到村口问了一个小孩儿,他们便不费吹灰之力地知道了贺老五家的具体位置。 贺老五的老婆叫王小灵,人虽然长得有些小巧玲珑,但力气不小,经常将贺老五揍的满地跑。这个女人能吃苦耐劳,一个人种了几亩地,春种秋收全是她一个人,贺老五不管不问,就像是一个匆匆的旅客一样。王小灵有好多次要跟他离婚,可是看到贺老五求爷爷告奶奶的可怜的样子,他又有些不忍心,虽说他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可是在她面前一点脾气也没,任她欺负任她蹂躏任她乱发脾气。有时她在想:“贺老五没了我准得饿死,而我没了贺老五,又能去欺负谁呢?谁会让我欺负?”,这样一想,便觉得贺老五也有几分可爱之处。女人一旦觉得男人可爱,她的心就再也硬不起来了。王小灵常常感叹:嫁给贺老五是她这一生的命! 门没关,但佛爷还是很有礼貌地敲了敲。 王小灵正在院子里摘菜,她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胖的像肉球一样的家伙站在门边,满面含笑,像一尊弥勒佛,他后面还站着两个又瘦又高的年轻人,她就问:“你们找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佛爷笑着说:“我们找贺老五” 王小灵没好气地说:“他不在!” 佛爷又问:“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王小灵说:“我也不知道他死哪儿去了,已经好几个月没回来了,兴许真的死了!”,说完,她将摘好的最后一根菜丢到盆子里,起身端起盆就要进屋。她刚站起身,就发现那尊弥勒佛已经到了她的身旁,正含笑看着她,她一惊,手里的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菜落得满地都是。 佛爷弯下腰把撒落在地上的菜一根一根捡起来,放在盆子里,然后又将盆子放到王小灵的手里,笑着说:“我们是贺老五的表亲,这次来找他,主要是他远方的姑妈病重,可能不久于人世,想见他最后一面” 当听到贺老五远方竟然有个姑妈,王小灵心里陡然升起一片疑云来,贺老五的那几个亲戚,她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怎么又突然冒出个姑妈? 王小灵瞥了一眼这几个人,觉得他们来路不正,眼神里透着狡黠,不像普通农人那么纯净透彻。她心念数转,忽然就看到离自己不远处通向后院的那扇小门,后院里种了大片玉蜀黍,绿汪汪的,盖过人的头顶,只要逃到那片玉蜀黍地里藏起来,别说是他们三个人,就是再来三个人也一时半刻寻她不得,到那个时候,她早就逃到其他地方了。 趁弯腰的时候她忽然窜向那扇小门。 她身材小巧玲珑,就像一只小鸟一样飞了过去。她对自己的速度充满自信,他不相信那个胖得像是球一样的人能追上她,她甚至能想象到他们看到她忽然消失后两眼惘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可是,她由于奔行过急,竟一头撞在了那扇门上。 那是一扇榆木做的门,平时开合都显沉重,这一头撞上去,即使脑浆不迸裂,脑袋上也准会长个大血包。王小灵被向后弹出三米远,噗通一声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她的头一点儿也不疼,反而是屁股蛋好像是被地上的石子硌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她的头并没有撞在那榆木门上,而是撞在了佛爷的肚子上。就在她准备窜向那门的时候,佛爷的步子动了,这一动,就像是一道闪电一样迅疾,只一瞬就站在了那扇门的前面,王小灵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肚子上。 王小灵几乎有些目瞪口呆,她定定地盯着眼前的这尊弥勒佛,眼神里透出恐惧的神色,她声音颤抖地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佛爷一直面露微笑,他用那胖乎乎的手揉了揉肚子,说:“你这女人的冲劲儿很大,肚子差点让你搞个洞出来” 王小灵挣扎着爬起来,还没有站立身子,那两个又高又瘦的人就把她双手双脚绑了起来,王小灵‘呸’了一口,唾沫正好吐在一个人的脸上,那人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直打得她眼冒金星,七窍流血。 王小灵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骂道:“你们这帮畜生绑姑奶奶干嘛?有种就放开,看我不撕碎你们的脸” 那人伸出巨大的手掌一把就捏住了王小灵小巧的面庞,目露凶光地说:“告诉我贺老五在哪里,不然我捏碎你的脑袋!” 王小灵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她想朝那手掌咬一口,可是平滑滑的一片,竟无法下口。她的诸多武艺,似乎完全被那只手掌罩了起来,她一时无计可施,情急之下,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那人将手掌移开,在地上拾了块抹布就塞入她的嘴里。 王小灵一时动也动不了,叫也叫不出,只是干瞪着眼。 五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5月1日到5月5日) 第五十八章 贺老五被擒 佛爷说:“你要是以为我的脾气好,你就大错特错了” 王小灵恶狠狠地盯着他,就像是盯着一个魔鬼。 佛爷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停顿了一下,眼光突然变得像刀子一样犀利:“告诉我,贺老五在哪里?” 迎着那刀子一样的目光,王小灵冷飕飕地打了一个寒颤,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佛爷突然仰起头,就看到了头顶上一根小孩儿胳膊粗细光溜溜的枝干,枝头零零落落地挂着几片翠绿的叶子,阳光从上面无遮无掩地洒下来,光亮亮的一大片。 佛爷脸上现出了鬼魅的笑意,他忽然说:“把这个女人挂在这根树枝杆上,不给她饭吃,不给她水喝,让她在这片毒辣辣的阳光下变成一具干尸” 听到这话,王小灵不禁皱了皱眉,脸上的肌肉几乎要痉挛。 这火辣辣的日光,即使是站在荫凉下也难免满身大汗痛苦难熬,这个胖的像是球一样的人竟然说要把她吊在树上让烈日暴晒?她虽口不能言,但在心里骂道:“我日你死胖子奶奶,你这样阴鸷的人一定不得好死!”,同时她也想起这一切都是贺老五这个乌龟王八蛋招惹来的,于是她在心里把贺老五的祖宗十八代也骂了个遍。 那两个又高又瘦的人把她吊到树上后就躲在荫凉处。佛爷进了屋躺在炕上竟然睡着了,不消片刻,就传出震天响的呼噜声,那声音碰触到外面道道耀目的日光又迅速地反弹回去,一时屋里惊雷滚滚,炮火连天。 王小灵有点担心这屋子会不会被这胖子的呼噜声给炸了? 这该死的胖子! 这该死的贺老五! 开始的时候,她还能挣扎几下,后来她的手脚渐渐麻木,体内的血脉似乎停止了运行,她的力气似乎全被那像吸血鬼一样的日光吸走了。 一顿饭的工夫之后,她的嘴唇开始干裂,嗓子里开始冒烟,她想用舌头舔一下发干的嘴唇,可舌头干的像枯草一样。她忽然想到在她还未嫁给贺老五时所经历的那场浩浩荡荡的大荒旱,那高高悬在天空的大太阳直把人的皮肤都烤烂了、烤熟了、烤化了……,在她的记忆里,那段日子时光被烤成灰烬,岁月被炼成焦油。最让她触目惊心的是那皲裂的地面,就像是被天神挥舞大刀肆意乱砍后的杰作,四分五裂,纵横交错。 而此时,她仿佛又在经历着那场荒旱,她的皮肤都快被烤烂了、烤熟了、烤化了,她的嘴唇就像那皲裂的地面,四分五裂,纵横交错,她体内的水分消失殆尽。她在想:“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王小灵就像是一具干尸似的悬空吊在那里,路过的村人啧啧称奇,纷纷惊叹贺老五终于敢收拾自己的老婆了,但看到王小灵的样子,又暗暗责怪贺老五未免出手狠了些毒了些,最终带着满腹的疑惑与不解离开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王小灵悠悠地还有一口气在,她听见有人满院子追着鸡在跑,接着是杀鸡的惨烈烈的声音,最后是锅里炖鸡肉的扑鼻香气,她甚至听到了那几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肉一边在谈论着道上的事,哈哈大笑。她趁还有最后一丝力气,在心里又骂了一遍贺老五:“贺老五啊贺老五,看看你一天净惹些什么人,最后把老娘的命也搭进去了,这回你该满意了吧”。 黑夜终归来临,大地一片宁静。 黑漆漆的夜,无月,有风吹过,冷瘦瘦的凉。天空中零星地散落着几颗星辰,看起来竟是那么的遥远。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在暗夜中听来分为清晰…… 贺老五悄悄地推开门,摸着黑回来了。 屋子里没有掌灯,黑乎乎的一片,他心里有些奇怪,在想:“难道这臭婆娘又回娘家了?不对呀,她出门怎么连门都不锁?”,他蹑手蹑脚地向屋里走去。突然,他听到头顶有声音低低地喊:“贺老五……贺老五”,那声音细若游丝,轻的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地上,但是贺老五却听得很清楚,仿佛那个声音就在他耳边。 贺老五冷不丁地背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墙角摸了一根棍子横在身前,压低声音问:“谁?” 没有任何声音,静悄悄的。他摸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在想:“特么的,在自己家里碰到鬼了吗?”,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起:“贺老五……贺老五”,他一抬头,就看见上面挂着一个人,从身形上判断,不是王小灵还能有谁? 他丢下手中的棍子,说:“不在地上好好待着,怎么挂到树上了?” 那个声音有气无力地说:“你个杀千刀的,快跑!” 他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见院子里突然亮起两个火把,光亮亮地照在他的脸上,手那火把的是两个又瘦又高的人,在他们中间,站着一个肥胖如皮球一样的人,他正在满面含笑地看着贺老五。 贺老五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老婆放下来,转而问那个胖乎乎的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佛爷说:“我们是麻三爷的人!” 贺老五脑袋里嗡的一声,腿一下就软了,好像眼前站着三个厉鬼,是来索他的命。 佛爷又说:“三爷想和你聊聊,可是你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我们只好来你家等你了” 贺老五在看着他的老婆。 佛爷说:“恰巧你今晚回来了,如果明天回来,可能真的就见不到她了。听说你常常被这个女人欺负蹂躏,百般折磨,把她吊在树上也替兄弟你出口气,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女人整天骑在头上吆五喝六,你说对不对,贺老五兄弟?” 贺老五真想上去一拳打烂他的鼻子。 见他不说话,佛爷又说:“把你老婆抬回屋,你跟我们走吧” 贺老五踉踉跄跄地把王小灵抱回屋,喂了水,见她渐渐有了呼吸,这才安心,眼珠一转,正欲侍机逃跑,佛爷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咳嗽了一声道:“你小子最好别耍什么花样,不然我把你脖子扭断” 自从贺老五回来后,黑漆漆的屋顶一直有几双眼睛在注视着他的动静,直到他被佛爷带走,那几双眼睛才哗啦啦地跳下屋顶,消失在黑暗之中。 贺老五被捆着扔进一辆贩猪的三轮车车厢里,车厢里湿漉漉的,尽是猪粪和猪尿,臭气熏天。三轮车哒哒哒哒地在崎岖不平的路上行驶着,偶尔飞起的猪尿点点溅在贺老五的脸上,让他一阵恶心。 他有些后悔没听戴老板的话…… 自从上次他被戴老板痛扁一顿之后,戴老板就在山里给他盖了一间石屋,里面陈设一应俱全,吃喝拉撒睡以及各种所需要的样样周全,而戴老板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在这间石屋里待三个月,每天需要做的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不吃不睡时可以在附近瞎溜达,但是有一条就是绝不能出山。 贺老五觉得这不能叫任务,简直就是人世间最美的享受,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十年他也愿意待,所以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前二十天贺老五很享受,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后吃点东西继续睡,每天就是在吃与睡之间来回切换,他觉得这才叫人过得日子。 后来的某一日某一刻,他突然觉得睡觉很没劲,准确点说,是一个人睡觉很没劲,没日没夜的,于是他就和戴老板提了一个要求:“我需要一个女人!”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戴老板竟然满足了他的要求! 在他提出要求的第三天夜里,当他半夜被一泡尿憋醒,迷迷糊糊推开门解决完事之后,他就看见被窝里躺着一个女人,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女人紧紧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覆盖着眼帘,白皙的脸上有一抹腮红,她穿着一件暗粉色的旗袍就那样平直直地躺在那里,好像已熟睡。 贺老五手提着裤子有点傻眼。他揉了揉眼睛,又在自己的胳膊上咬了一口,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他又仔仔细细地对这个女人端详了一番,心想:“这娘们确实比王小灵那臭娘们好看不少,水灵不少”,王小灵的身体就像是一眼枯井,这些年他确实是受够了,他还没见过有水的井是什么模样。 他开始邪恶地笑,笑的直流口水,贺老五甚至能想象到此时自己的表情就像是一只哈巴狗看到了骨头后垂涎三尺的样子,而且他觉得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里,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想不发生点事都难,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煮熟的鸭子放在嘴边,想不吃都难,难呐!” 就在他深情地想入非非的时候,躺着的女人忽然睁开了眼睛,贺老五吓得往后缩了缩身子,女人惊慌失措地双手护胸,双腿曲起,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样,声音颤抖地问:“这是哪里?” 贺老五上身披了一件发白的灰衬衫,袒胸露乳,胸口上长着绒绒的黑毛,下半身的裤子都没来得及系上,一眼便可看出,贺老五随时都有可能披甲上阵,大杀四方。女人的身体有些瑟瑟发抖,就像是寒风中的弱柳,暴雨中的矮草。 他往前移了一步,女人的身子往后挪一步,他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她一直挪到墙角,退无可退。 五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5月1日到5月5日) 第五十九章 副局长的女人 她蜷缩在墙角,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暗粉色的旗袍变成了暗灰色。贺老五还在步步紧逼,脸上露出荒诞的笑。他像是市井中地痞无赖一样,趿拉着一双黑布鞋,斜睨着眼,大摇大摆,那鞋底沙沙地磨着地面,就像是蛇在草里窜动的声音。 女人感觉他越来越近…… 就在他离她还有两尺远的时候,她忽然提高声音,吼道:“停!” 贺老五正沉浸在“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搞点事,天理不容”的无尽幻想之中,听到这声吼,竟然吓了一跳,脚步不自然地停了下来。 贺老五也吼道:“你吼什么?吓死老子了” 女人的嘴角现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她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贺老五的嘴角也现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他说:“我管你是谁,反正此时此刻只有我们两个人” 女人说:“我是宁城警署副局长董书年的老婆程莹莹,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你信不信我把你送进监狱,蹲个十年八载的,然后再枪毙” 听她说完,贺老五在心里真是佩服戴老板的能耐,竟然把宁城警署副局长的老婆抓来让他搞,且不说他是怎么抓来的,单是这份胆量就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戴老板这不是在坑他吗?如果他把持不住,真把这个程莹莹给睡了,只能落得一时爽,日后程莹莹想报复他,甚至搞死他,以她男人在宁城的实力,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除非爽完就把她给杀了,抛尸荒野,无人知晓。贺老五想:“戴老板既然把程莹莹抓来,也可能希望我爽完杀了她,这样的话,我就有更多的把柄落在他手里”,他决不能授人以柄,说实话,贺老五并不想和戴老板走的太近,更不想与他同乘一条船,他总觉得这个人除了恐怖之外,还有些变态,让人切齿痛恨的一种变态。 贺老五的身体忽然就软了,他身上地痞无赖的那股流氓劲儿也消失了,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把裤子系好,把衣服穿好,把鞋后跟撩起,然后坐在她的对面,点了一根烟。 程莹莹为她刚才的话感到得意,在整个宁城,没人敢动警署副局长的老婆。但是她又感到不解,自己是怎么半夜三更来到这里的? 她记得老董(董书年)中午提溜回两瓶红酒,说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晚上在家里吃。她简直高兴坏了,难得老董记着这事,她整整忙了一个下午,做了一桌子饭菜。晚上回来,老董特意买了一束玫瑰花,她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谈恋爱时的感觉,她精心地化了个妆,最后补了点腮红,然后穿着那件暗粉色的旗袍出现在老董面前,她记得当时老董的眼睛都直了…… 他们就那样面对面地坐着,静静地享受着烛光晚餐,在柔和的烛光中,她的一张脸颊印上了淡淡的绯红,仿佛初恋少女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爱人,她想听老董赞扬她几句,哪怕是客气的话也好,然而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她的心里有一丝不悦。 忽然,他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面色凝重地走了。 她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眼前蜡烛流下滚烫的热泪,她的眼泪终于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忽然拿起桌上的那两瓶红酒和一瓶白酒一口气饮了下去,她只觉得脑子里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此时,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这种自我折磨的感觉,然后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抱她的腰,她心里想:“老董啊老董,你怎么又回来了,外边好你只管待在外边好了,回来干啥?”,然而,她的身体不诚实,软软地就被那双手抱了起来…… 程莹莹看着贺老五在抽烟,就说:“给我也来一支” 贺老五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问:“你说什么?” 程莹莹大声说:“我说给我也来一支!” 贺老五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点着后递给她,她刚抽了两口就咳嗽起来,显然并不会抽烟。她把弓起的腿伸直,靠着墙坐在那里,手里夹着一支烟,一边抽一边咳嗽。 贺老五看着她旗袍里露出的半截小腿,笑着说:“你就不怕我真的非礼你?” 程莹莹眯着眼睛笑了笑,在一片烟雾缭绕中说:“你有那个心,却没那个胆!” 贺老五笑了,他点点头,说:“你说的对,我的确没那个胆!” 程莹莹问:“我记得晚上喝的很醉,是你把我抱来的吗?” 贺老五说:“肯定不是。这大老远的把你抱来,我早就累成死人了” 程莹莹咯咯地笑起来,说:“我猜也不是你” 他们就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不觉间,东方已泛出了鱼肚白,黑暗的大地微微有了些亮光,然后那光越来越亮,就像是潮水来了一样,一下子就将黑暗吞没了。 贺老五看着亮光说:“天亮了!” 程莹莹看着贺老五,说:“是天亮了!” 贺老五看着亮光,又说:“你走吧,我绝不为难你” 程莹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门,就走了出去,连头都没回。 贺老五骂道:“操!婊子!连句告别的话都不说!” 贺老五觉得戴老板交给他的任务基本上完成不了。他不是那种意志特别坚定的人,如果非要他“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那他的精神就彻底崩溃了。所以,当天黑的时候,他就悄悄地摸回了孟西村。多日不见王小灵,他竟然有点想她,尽管每次见到她,她不是打他就是在骂他,让他觉得很不爽,但是如果生命里真的缺了她,那往后的余生就有点无滋无味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贺老五摸着黑就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他家的门,没想到进去没多久就被佛爷抓了个正着,他一点都不后悔,因为如果他不回来的话,可能王小灵就活活被他们整死了。 贺老五在颠簸的车厢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操!操!操!”。 麻三爷坐在幽暗的灯光下,表情有些凝重。 他手里搓着两颗光滑透亮的核桃,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就像是一条一条的小蚯蚓在慢慢爬动。他仰着头,微微地闭着目,那暗淡的灯光在他背后投下一个重重的黑影。 当麻晟南进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之后,他的眼睛忽然睁开,说:“把他带进来吧!” 贺老五进来的时候,首先就觉得那灯光怪怪的,让他浑身不舒服,就像是那昏暗中隐藏着妖魔鬼怪一样,他四下里看了一眼,然后才嬉皮笑脸地说:“三爷您别来无恙” 麻三爷背对着他,声音有些粗重地说:“知道我平生最恨什么样的人吗?” 贺老五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麻三爷一字一句道:“不讲信用的小人!”,然后他把脸转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夹核桃用的小钳子,他把那两个看似坚硬无比的核桃放在小钳子的卡槽里,稍一用力,就听‘咔嚓’一声,就像是在山石里突然爆开的炸药,核桃皮核桃仁像乱石一样四下纷飞。 贺老五仿佛听到自己的骨头也‘咔嚓’一声响,四下纷飞。 麻三爷在地上捡起了碎了的核桃仁,然后放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主意,而是戴老板让你这么做的,你还没有那个胆” 贺老五强作镇定,说:“没错,确实是戴老板让我这么做的” 麻三爷怪眼一翻,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戴老板为什么要你这样做?” 贺老五摇了摇头,说:“他做的事我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 麻三爷说:“那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干什么吗?” 贺老五笑了笑,说:“三爷您做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麻三爷慢慢地站起身,将那些核桃皮和核桃仁踩在脚下,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说:“我要给戴老板送一件大礼,希望你来转达” 贺老五说:“愿意为您效劳,请问是什么大礼?” 麻三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盯着他,说:“这份大礼就是你!” 贺老五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强颜欢笑地说:“三爷您就别取笑我了,我浑身没二两精肉,能算什么大礼?” 麻三爷说:“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最适合这份大礼!” 贺老五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知道麻三爷阴险毒辣,但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来对付他,他的头上开始冒冷汗,就像是落雨一般。 麻三爷拍了拍手,就见门外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提着一根铁棍子和一个铁锤走了进来。 贺老五感觉头皮发麻。 麻三爷说:“我要用小钳子拔掉你五颗牙,用铁棍子打断你三根肋骨,再用铁锤打碎你的膝盖骨,然后把你作为礼物送给戴老板,我想他一定会喜欢!” 贺老五吓得脸色苍白如纸,一泡尿就流在了裤裆里,顺着裤管点点落在地上。 五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5月1日到5月5日) 第六十章 林万和的出场机会 在岁月滚滚车轮的前行中,时间总是悄无声息地溜走。转眼间,朱小妞已经十二岁了,按常理讲,十二岁已经进入一个懂事的年纪,可是朱小妞除了懂事地不再吃奶了(其实是杨曼曼没奶水了),其他的事什么都不懂,依旧骄横跋扈,野蛮任性,我行我素,基本具备了一个地痞女流氓的所有特征。 林万和有几次到她们家墙外想与杨曼曼搭讪,都遭到了朱小妞板砖的无情招呼,每次林万和都感到砖头就是擦着头皮飞过去的,他觉得总有一天朱小妞会要了他的命。 林万和觉得杨曼曼身边有那条大黑狗和朱小妞镇守,他这辈子估计是没啥希望了。但是铁 二蛋那个混小子告诉过他:“朱小妞最喜欢吃大白兔奶糖”。 林万和觉得这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就像是听到张三喜欢吃饭,李四喜欢拉屎一样稀疏平常。铁二蛋见这句话勾不起他的兴趣,又说:“你就不想知道朱小妞喜欢吃大白兔奶糖喜欢到什么程度?”,林万和觉得无论是她喜欢吃大白兔奶糖喜欢到什么程度,都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铁二蛋眼珠子一转,就说出了一句价值连城的话:“她喜欢吃大白兔奶糖喜欢到可以放弃她娘杨曼曼”,他故意在“杨曼曼”三个字上加重了腔调,以引起林万和的足够注意。 林万和并不是一个很笨的人。果然,就见他眼神里闪烁着亮亮的一层光,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觉得铁二蛋告诉他这一讯息简直是剥开头顶的乌云见到了天光。 铁二蛋怕他把事情搞砸,又问了一遍:“你真的领会啦?” 林万和说:“领会啦,领会啦” 铁二蛋点点头,心里想:“我必须把这件事给促成了,只有你个老光棍吃好了,才不会破坏我和巧儿的好事”,虽然他没办法全程参与林万和的行动,但是在必要的时候暗中可以提供援助,譬如说他让林巧儿将一把大白兔奶糖交给她爹的时候,林万和感动的眼泪和鼻涕齐下,林巧儿从来都没见过她爹爹这么失态。 当她把她爹失态的事告诉铁二蛋后,铁二蛋只是微微一笑,说:“男人的失态还不都是女人给闹的”。 林巧儿白了他一眼。 朱小妞看见别人吃糖总是馋的不行。 她自己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像是牙缝里住着一条喜欢甜汁的虫子,而这条虫子无甜不欢,无甜不爽,无甜就要大吵大闹。 而此时她就在看着一个比她高一头的女孩子在吃糖,那个女孩名叫翟鱼鱼,糖是她叔叔从城里买给她的。翟鱼鱼坐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把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块糖,轻轻地剥开糖纸,将那一条细长暗黄色的糖塞入嘴里,又用舌头绕着嘴边舔了一圈,这才拿起那块糖纸,眯着一只眼,对着太阳在照。 糖纸是一层薄薄的塑料纸,上面印着两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翟鱼鱼鼻孔里发出傻呵呵的一声笑,嘴里就掉下一滴口水,正好落在她的手背上,她一低头,就发现那糖纸下多了一张脸,那张脸也在挤眉弄眼地看看糖纸,又看看翟鱼鱼的嘴巴。翟鱼鱼瞥了那张脸一眼,就将糖纸整整齐齐地叠好,视若珍宝地放回兜里。 朱小妞觉得很扫兴,就站了起来,问:“翟鱼鱼,还有糖吗?” 翟鱼鱼语气有些冰冷地说:“有也不给你吃,气死你!” 朱小妞心里的火气蹭地一下就窜了起来,二话不说,上去就在翟鱼鱼的裤兜里一通乱摸,像是土匪一样上。翟鱼鱼一边躲避她一边喊道:“你要干什么?” 朱小妞什么也没摸到,就说:“你骗我,你分明没有糖了” 翟鱼鱼站起身,仗着她身高马大,叉了叉腰,说:“我身上是没有了,但是我嘴里有呀,你有本事来抢呀”,说完,她张开嘴,用牙齿咬着嘴里那块还没融完的糖,挤了挤眼睛。 朱小妞觉得这是一种嘲弄和挑衅。 她不能接受翟鱼鱼对她的这种嘲弄与挑衅,仿佛是在她本已窜起的火苗上又加了几滴油,她觉得如果不给翟鱼鱼点颜色瞧瞧,她都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翟鱼鱼有些得意忘形地看了一眼比她小一号的朱小妞,心想:“你要是敢对我动手,我保证一把掐死你,再把你压成肉饼喂蚂蚁!” 朱小妞看出了她依仗着体格大的优势而得意,嘴角绽出一丝冷笑,心想:“你以为你很强壮呀,其实那是虚胖,浑身虚嘟嘟的就像是刚蒸熟的馒头,我一把就可以将你这个虚馒头捏爆,等着瞧吧!” 她们俩对峙了半分钟后,朱小妞忽然像一只狸猫一样窜到了翟鱼鱼的身后,等翟鱼鱼反应过来的时候,朱小妞已经搂住了她的脖子,翟鱼鱼感觉喉咙就像是被钳子掐住一样,浑身使不上劲。朱小妞趁机将膝盖顶到她的腰上,稍稍向前一用力,翟鱼鱼就软软地倒在地上。朱小妞骂了句“软蛋”,然后把翟鱼鱼的嘴撬开,将那块还未融完的糖抠出来,扔在地上,上去狠狠地踩了几脚,方觉解气。 翟鱼鱼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不一会儿,翟鱼鱼的娘李大脑门就来了,翟鱼鱼见了李大脑门哭的更加厉害,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上气不接下气,中间还夹杂着一连串气嗝儿,她指了指朱小妞,软弱无力地说:“娘,快帮我打死她,她差点把你女儿的嘴巴都撕烂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大脑门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揍朱小妞一顿。她知道她的女儿平时有些娇气,一粒米的事能说成一个西瓜大,她擦了擦翟鱼鱼嘴角的泥土,说:“妞妞妹妹为什么要撕你的嘴呀?” 翟鱼鱼气得说不出话来。朱小妞就说:“她嘴里含着一块糖在不断地嘲弄和挑衅我!” 翟鱼鱼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语声哽咽地说:“我……我……我没有……没有嘲弄……和挑衅她” 这时候杨曼曼也从田地里赶了过来,见朱小妞又在惹是生非,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小时候倒是乖巧可爱,越长大越变成一个女魔头了,有时候杨曼曼都觉得朱小妞很头疼。 杨曼曼揪着朱小妞的耳朵,说:“不是让你在家喂鸡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跑这儿了?你说说你,一天天得不是在这儿闯祸就是在哪儿惹事,就不能让人省点儿心吗?” 李大脑门见杨曼曼训斥朱小妞,就笑着说:“也没多大点儿事,你就别说小妞了” 听到这话,朱小妞觉得自己很委屈,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着:“我就知道,自从爹爹不在以后,我就变成一个天不管地不收的孩子,事事招人嫌,处处惹人厌,就连自己的亲娘都看我不惯。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对于杨曼曼来说,朱小妞这句话字字诛心,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敲在她的心坎上,有两滴眼泪在她眼眶里不受控制地就颠出来了。她假装去拭眼角的灰尘,就将那两滴泪轻巧巧地抹掉了。 翟鱼鱼缓过了气劲儿,瞪着泪巴巴眼睛,冲着朱小妞说:“你还我的糖!” 朱小妞蹲在地上只是哭,不说话。 杨曼曼说:“等姨改天买了还你一把,好吗?” 翟鱼鱼仿佛小牛犊般瞪着圆咕噜噜的眼睛,义正辞严地说:“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杨曼曼觉得有些尴尬,不停地搓着掌心,心想:“该怎么办才好呢?” 李大脑门在翟鱼鱼的背后戳点了几下,然而翟鱼鱼就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岿然不动。 一时间,情况陷入了僵局。 在阳光下,那丝丝缕缕的空气仿佛骤然间就凝固了,一切安静得只能听到每个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这原本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却突然间被这种僵硬的尴尬无限放大,杨曼曼等着李大脑门劝说几句翟鱼鱼,然而李大脑门并没有,像是诚心看她热闹似的。她心里暗骂:“这个贱人!去年你家没米下锅,一家人饿得眼睛蓝莹莹的,还不是我送了你二斗米渡过难关,到现在两眼一抹黑,不记得别人给你的好处了。现在的人,心都让狼给叼走了么?” 林万和一直在远处瞧着,他觉得现在应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尽管他一直质疑铁二蛋那个混小子给他出的这一招是不是真的有效,但是他还是想试一下,因为这么多年来杨曼曼让他颜面扫地的次数太多了,他不在乎再多一次。 只见他走过来,问清事情的原委后,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放在翟鱼鱼的手里,问:“这些够吗?” 翟鱼鱼点了点头,内心充满喜悦。因为她虽然丢了一颗糖,但是现在却得到一把糖,这笔账她还是能算清的,她脸上溢出的难掩的笑将她那胖乎乎的小脸蛋涨得又大了一圈。 然后林万和又开始教训李大脑门:“不就是因为一颗糖嘛,你就纵容着孩子不依不饶,如果丢上一头牛,她能把整个村子都掀起来,你也不管不顾吗?” 李大脑门觉得自己做的确实不对,点了点头,说:“村长您说得对”,然后扯着翟鱼鱼就走了。 见他们走远了,林万和又从兜里掏出两大把糖放在朱小妞手里,温和地说:“以后想吃糖就和林叔叔说,别抢别人的”,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朱小妞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甩着两条辫子就跑了。 于是,只剩下杨曼曼和林万和立在那里,气氛有些尴尬。 杨曼曼低着头,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今天的事多亏你了,谢谢” 林万和心里美滋滋的,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听到的最美丽,最动人的一句话,他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保持着足够的镇定,说:“你也别总是打骂孩子,她这个年龄正是调皮的时候,往后自会文静些” 杨曼曼“嗯”了一声就走了。 五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5月1日到5月5日) 第六十一章 霍家医馆 由于常年形成的劳疾,每到晚上,铁根柱总是感到骨头里奇痛难当,像是有无数针刺一样,于是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有几次夜半喉头甜甜的,吐一口尽是血,铁根柱披了衣服悄悄地把血迹擦拭干净,他怕许雪莲担心。 白天的劳累加上晚上的痛楚,让铁根柱很快人形憔悴,皮包骨头,瘦的像是一根稻草杆一样。许雪莲让他去城里医院检查检查,铁根柱坚决不去,他觉得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而且城里医院的医生明明没事都能给你看出一身的病来,药价更是狮子大开口。许雪莲无奈,只好唤铁二蛋进城去给他爹买些止痛药来缓解疼痛。 铁二蛋在城里给铁根柱买完止痛药后,不忘骑着摩托车从北城一路呼啸到南城。他喜欢在疾行中感受风像刀子一样擦刮在脸上,他也喜欢猛拧油门儿让摩托车后面冒出滚滚的黑烟,引得道路两旁的行人纷纷伫足观望,而他,早已在那片黑烟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绕过一条巷子,在拐弯处,铁二蛋看到有一大片流浪狗在围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在汪汪叫。少说也有二十来只狗,个个顶着一身肮脏的狗毛,竖着刚强的狗头,睁着糊满眼屎的狗眼,试图通过这强大的阵势将那个蓬头垢面的人吓走。 那个人背上披了一件破旧的被子正卧在墙角睡觉,在一片狗的汪汪叫中清晰地听到他鼻子里发出的呼噜声,他似乎完全没有将这一片狗放在眼里。 那些狗叫的狗毛乱飞,声嘶力竭,但那个人仍酣然入睡,无动于衷。正午的阳光下,巷子里传出垃圾腐烂变质的恶臭,那些狗‘哦呜’一声,乱混混的散开,一溜烟似的全都跑了。 铁二蛋觉得那个人要不就是个聋子,要不就是个傻子,不然的话,怎么能够在一片狗的叫声中不恼不怒呢?他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脚步不由自主地就移了过去。 就见那人乱糟糟的头发遮着整个脸面,他背上披着一件满是污渍的被子,腰上缠满了绳子,一条腿弯曲着,另一条腿平放在地上,在膝盖处绑着一块木板。他身边苍蝇像赶集似的嗡嗡嘤嘤乱飞,而他,似乎正在做着一个美梦,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没有关系。 铁二蛋捏着鼻子仔细地端详着那人,总觉得有几分熟稔,却偏偏想不起他是谁。那人仍旧闭着双眼,仿佛已与这个世间完全隔绝。 铁二蛋扭头就要走,那人忽然张开了沉睡的眼帘,低低地叫了一声:“铁二蛋!” 铁二蛋一愣,返头一看,惊呼一声:“是你?” 那人正是被麻三爷拔掉五颗牙齿,打断三根肋骨,打碎膝盖骨的贺老五。 铁二蛋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狐疑地问:“尼玛,你怎么混成这个鬼样子了?” 贺老五扶着墙壁正了正身子,满脸沧桑地说:“让人给打了,这回估计是彻底废掉了”,他说话的时候嘴里漏风,以至于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风里飘着一般。他张开嘴,铁二蛋就看见那黑乎乎的牙槽,像是一口枯井。 铁二蛋问:“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贺老五一脸无奈地说:“别问了” 铁二蛋继续问:“到底是谁?” 贺老五忽然有些像是生气了,提高声音说:“我说了别问了,你烦不烦?”,过了一会儿,他冷静下来,又缓缓地说:“都是我们惹不起的人物,还是不知道的好” 即使他不说,铁二蛋也能隐约地猜到打他的人是谁。 贺老五张开嘴,指着自己空洞洞的口,说:“他用一个小钳子将我的牙一颗一颗地拔出来,牙上带着血丝……,那个时候我真希望他在我胸口上来上一刀,把我杀了算了” 铁二蛋感到愤愤不平,满腔的怒意就像是火山岩浆一样喷涌而出,他紧紧地攥紧了左拳,一拳击在了坚硬的水泥墙上。 贺老五解开身上绑着的绳子,就见有三根肋骨露在皮肉外边,周围已经发脓,淡黄色的脓水从脓包上滴滴沁出,有几只苍蝇嗡嗡地落在脓包上,贺老五也没管。他又把腿上的那块木板拿开,就见他的膝盖骨凹下去一块,颜色暗红暗红的,样子很是渗人。 贺老五有气无力地说:“你走吧,我估计活不了几天了。死了倒也清净了,活着真鸡巴累” 无论怎样,铁二蛋都不能撇下他不管。如果这件事他没遇上,那贺老五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可这事偏偏被他碰上了,他就绝不能袖手旁观。 他把贺老五抱上摩托车,说:“你坐好了” 贺老五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铁二蛋一边发动摩托车,一边说:“我也不知道” 贺老五叹了口气,说:“你把我送到南城‘霍家医馆’的霍二奶奶哪里,兴许还有救。如果不幸死在半路上,你就随便刨个坑把我埋了吧” 铁二蛋没理他,一拧踩油门箭也似得就向南城的‘霍家医馆’飞驰而去。 铁根柱卧在炕头上,蜷缩着身体。 大热天的竟然感到浑身发冷,身上的每一块骨头就像是针扎一样疼,晌午的时候又吐了两回血,铁根柱觉得身体内的血管好像破裂了一样,血就汩汩地往外流。去年的时候,他就感到经常出虚汗,身体乏力,体内的骨骼隐隐作痛,他就在田间地头抽上一袋烟,等疼痛感稍稍缓解之后,就又一头扑在田地里劳作。半年前,他晚上开始吐血,开始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吐,他以为自己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就没当回事。可是最近这几天,他一天要吐好机会。直到这个时候,铁根柱才隐隐觉得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开始担心了。他觉得他的生命就像是那风中的枯叶,随时都会随风飘散。 他在炕上疼的全身痉挛,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下来…… 此时,他多么希望有一片止痛药啊,就那么白白的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只要吞下去,身上的痛就会消失。他低低地呼唤着:“二蛋,你怎么还不回来?” 他趴在炕沿上,一口鲜血又吐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呼吸着。 第六十二章 霍二奶奶 霍二奶奶正在浇花。 院落里有五盆紫罗兰,三盆月季,两盆米兰花。 正是花开的季节。那五颜六色的花朵朵娇艳,正迎着阳光尽情地绽放,水珠在花瓣上像珍珠一样璀璨。蜜蜂和蝴蝶穿梭其中,丝丝缕缕的花香便在院落里弥散开来。浇完花,霍二奶奶就在树下的一把藤椅上躺了下来,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小眯一会儿,养精蓄锐。 可是,今天她刚躺下不久,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那厚重的门板被拍的‘啪啪’震天响,霍二奶奶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从藤椅上爬起来,从左手边摸到了那根色泽光鲜的红栗木拐杖,上面雕着龙附着凤,做工十分考究。 “谁呀?”,霍二奶奶在院里懒散地问道 院落外没有人应答,但那门板一直在‘啪啪’地响,从一开始就没停过。 霍二奶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向门边,拉开门栓,就见一个半大小子立在门边,地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头发乱糟糟的,不知是死是活。 霍二奶奶说:“今天已经关门了,明天再来吧”,说着就要关门。 那半大小子把手搭在门上,眼神坚毅地盯着她,说:“他可能都活不到明天,所以今天您老一定要救救他”,说完,眼里似乎有泪水涌出。 霍二奶奶说:“活不到明天那是他的命,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半大小子说:“你若今天不救他,我就放一把火把你这院子全烧了” 霍二奶奶将拐杖重重地点在地上,鼻子里冷哼一声,说:“土匪强盗见了我都得叫一声姑奶奶,你这毛头小子口出狂言,你烧一个试试?” 那半大小子一腔怒火,睁着圆眼,说:“烧就烧,我还能怕你不成?” 就在这时,只听地上躺着那个衣衫褴褛的人声音微弱地说:“铁二蛋你个傻逼,横什么横,你是盼着我早点见阎王么?”,缓了缓他又说:“不论是白道还是黑道,见了霍二奶奶都恭恭敬敬的,你特么是武二郎么,动不动就烧人家院子” 铁二蛋从来没见过霍二奶奶,听贺老五这么一说,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他双膝咚地就跪在地上,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说:“刚才有些冒失,希望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如果您老今天不救他,估计我也活不成” 霍二奶奶的气已消了一半,听他这么说,就问:“为什么?” 铁二蛋说:“我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霍二奶奶出神地看着远处,在心底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那浑浊的老眼里忽然有一滴泪要蹦出来,但还是被她硬生生地收住了。 “抬进来吧”,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到了屋里。 铁二蛋大喜过望,他站起来,抱起贺老五说:“你有救了” 贺老五眼睛潮潮润润的,他说:“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铁二蛋没理他,抱着他就走了进去。 ——————我是分割线—————————————————————————————— 铁二蛋拿着止痛药兴高采烈地回来的时候,屋子里暗沉沉的,静悄悄的。许雪莲就坐在炕沿边上,两眼空洞地望着窗外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她的双颊上有泪痕,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的嗓子哑了。 地上有一大滩血迹,炕上铁根柱的身体已经僵硬,他那僵硬的身体上尽是被自己挠破的指痕,可见他死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难忍。他的身体还是蜷伏着的,单薄瘦弱的就像是一只狸猫蜷伏在炕上。 许雪莲就那样定定地坐在那儿四个时辰了,对于铁根柱的死她没有哭的悲痛欲绝,死去活来,她觉得死可能对他是一种解脱。老实窝囊了大半辈子,谁都敢欺负他使唤他,他活得就像是山野中的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任风吹打,任雨浇淋,等秋风一扫就枯黄衰败,消逝了自己的生命。铁根柱这辈子都没和她生过一回气,说过一句重话,有时她就在想:“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的没有脾气,任劳任怨?”,后来她慢慢想通了,他把所有这个世间强加给他的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她又想:“人的心就那么大丁点儿,那么多的苦痛承受得了吗?” 铁二蛋做梦也没想到铁根柱会突然地就死了,之前几乎是毫无任何的征兆,他就觉得脑袋里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塌下来一般。他只知道爹爹每天叫着骨头疼,但他那想到骨头疼会死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是静默地立在哪儿,呆呆地,愣愣地,傻傻地,不知所措。 那晚,他们娘俩就那样呆呆地坐了一个晚上。 等到黎明雄鸡第一声啼叫的时候,铁二蛋就骑着摩托车走了。 清晨,清冷的风吹着他血红的眼睛,有丝丝的痛,但更多的痛是在心里。他想着未能最后见爹爹一面都是因为贺老五这颗扫把星,如果当时没有遇见他,或者不管他的生死,他及时地为爹爹递上一颗止痛药,或许爹爹就不会死。 “贺老五,我日你大爷!如果不是救你条狗命,我爹怎么可能会死?”,铁二蛋狠狠地骂了一句 贺老五的伤口刚刚包扎好,铁二蛋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扯着他胸口的衣襟就是一顿猛揍,直到把他打得奄奄一息,方才住手。他的火气似乎还未消,赤红着眼睛又一拳击在霍二奶奶院落里的一张楠木方桌上,那厚实的楠木竟然被他生生地击出一个洞来,然后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贺老五躺在地上幽幽地出着半口气,刚包扎好的伤口又生生地迸裂开。他心里想:“这个小王八蛋一会儿要救我,一会又要打死我,唱的究竟是哪一出戏?” 霍二奶奶看着院落里楠木方桌上那个明晃晃的洞,又望着铁二蛋消失的方向,那浑浊的老眼里忽然放出了光,她感叹道:“好大的手劲儿,像是用刀劈开的!”。她活了这么大,什么人没见过?但是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神力她还是头一次见。 她在心里不禁问:“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贺老五在屋里疼的哼哼叫,一边叫一边说:“他就是一个愣货,山里泥巴糊出来的愣货!” 霍二奶奶若有所思地说:“我看不见得。我总觉得这小子身上有一股亦正亦邪的劲儿,日后如果走上正道,必然大有一番可为,如果不幸沦入邪道,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贺老五问:“你说的是真的?” 第六十三章 注定不同凡响 霍二奶奶叹了口气,说:“但愿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哎,近年来眼神越来越不好啦,想我年轻的时候,看人那叫一个准……”,她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一下就想到她年轻时候的那段短暂而隐痛的恋爱史。她在十六岁的时候爱上了本村的一个年轻的后生,那后生长得俊俏极了,脸白白净净的,身材修长修长的,生着天然的亚麻色卷发,经风一吹,一卷一卷的好像麦浪涌动。那个后生也喜欢她,可是他的家人并不待见她,因为她的祖上是富农出生,与他们家的阶级立场不同。后来他们俩就私逃了,在外地拼死拼活地工作只为能够早日结婚,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后生在一夜之间将他俩共同积攒的钱财和一些有价值的东西风卷残云般地卷走,从此下落不明。她只能感叹是自己瞎了眼睛,知人知面不知心,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找过男人,一直都是一个人过。 霍二奶奶给贺老五洗完伤口,就问:“刚才那个小子叫什么名字?” 贺老五说:“铁二蛋” 霍二奶奶说:“等着瞧吧,这个名字在宁城一定会变得不同凡响!” 贺老五不置可否。他心里想:“凭什么是铁二蛋的名字在宁城会变得不同凡响,而不是我贺老五的名字?” 按照风俗,守灵七日后就该出葬。 铁根柱生前也没啥亲戚,葬礼一切从简,只叫了吹鼓手打闹了半天,趁天黑之前就将他埋在了凤凰坡的一处凹谷里,坟头朝着东方,占的是‘紫气东来’的说法。 小小的坟头上插着一根一人高的树枝,在暗黑色的夜下,那树枝的顶头仿佛已开始冒绿,若干年后定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许雪莲就定定地立在坟头,呆呆地看着那一丝绿,她就在想:“如果那绿意布满坟头,就表明老铁在那边一切都安顿好了罢”。忽然,一只昏鸦扑棱着翅膀就落在了坟头的树枝上,它睁着黑亮的眼睛盯着许雪莲看。这时候,不知怎么地就从坟上升起一个小旋风,那小旋风一直绕着许雪莲的身子在转,枝头的昏鸦忽然‘呀’的一声惊叫就振翅飞远了,随即那小旋风也散去了。 黑暗终于像潮水般地涌来,许雪莲就心甘情愿地淹没在那片黑暗的潮水之中。 铁二蛋又去揍了贺老五一回,直到半夜才来坟头搀扶着母亲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铁根柱的坟地,从此她要一个人飘零在那无尽的寂寞之中,她忽然就害怕起来,害怕往后的日子该如何度日如年。 随着铁根柱的去世,许雪莲整日以泪洗面,铁根柱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从那种阴影里走出来,而铁二蛋好像一下子懂事了许多,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地浪了,而是主动承担起一份男人的责任。他知道这个家需要他来撑起来,如果他再像以前那样自由散漫,这个家就彻底垮了。 时间总是在记忆与遗忘的交替中过去。荏苒五年,弹指而过,这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铁二蛋变得又黑又壮,一顿饭能吃七个玉米面饼子,五碗稀饭和三个高粱米团团,在田里,他像一头黑牛一样不知疲倦,丝毫不比铁根柱在世的时候差。 许雪莲在铁二蛋身上仿佛又看到了铁根柱的影子,她一下子好像又看到了希望,她的眉不皱了,脸也舒展了许多。她在想:“二蛋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应该给他说一门亲事,把家成了。以他现在的能力也能立起一个家了,谁家的姑娘合适呢?” 铁二蛋在田垄间拔草,他戴着一顶草帽,卷着裤脚,弯着腰。刚下过一场雨,那嫩绿的禾苗周围就长出了一圈杂草,铁二蛋就在一根一根地拔那些杂草。猛然间听见田头有人唤他的名字,他立起腰,把手遮在眉梢上挡着日光,就见朱小妞提着个篮子走了过来。 他们俩在田头的树荫里坐下。 朱小妞递过一块毛巾,铁二蛋擦了擦脸上的汗,说:“你怎么来了?” 朱小妞揭开篮子上的一块白布,说:“我自己包了玉米窝窝,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就拿来给你尝尝,倒腾了一上午,刚出笼,还冒着热气呢”,说完,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朱小妞今年十六岁,宛然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皮肤白净,身体匀称,最关键的是她说话不再吆五喝六,做事不再雷厉风行了,变得既成熟又稳重。她也将之前满头的小辫子都剪了,现在留着一头短发,看起来精神不少。 现在的朱小妞与从前的那个她简直判若两人。 铁二蛋捏起一个玉米窝窝放在嘴里吃了,点点头,说:“味道真好!” 朱小妞眼里闪出耀眼的光芒,兴奋地说:“真的?” 铁二蛋又点了点头。 一时静默,他们俩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那树枝间的鸟声在啁啁啾啾,叫个不停,正午的阳光铺天盖地洒下来,地面开始滚烫起来,让人忍不住恹恹欲睡。 过了良久,铁二蛋突然问:“林叔对你好吗?” 朱小妞笑了笑,说:“挺好的,没什么不好。我现在发现我娘的笑容比以前多了,精神也比以前更好了,每天开开心心的,我也就知足了”。 她接着又说:“你也知道,自从我爹走了以后,家里大大小小那么多事,的确需要一个男人,我娘一个人太累了” 林万和三年前和杨曼曼好了以后,去年盖了新房,结了婚,他们两个人就住在新房里。朱小妞和她八十多岁的外婆还住在老房子里,隔三岔五地杨曼曼会回来给她们做饭。 林巧儿当然也是一个人住,不过她现在养了一群鹅,每天很开心地照料那群鹅,日子也算踏实。 铁二蛋看着朱小妞,说:“你真是懂事不少!” 朱小妞嘻嘻一笑,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喽”,然后她抱着腿,看着远方天空悠悠的白云,又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成长,你不也是吗?” 铁二蛋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我们都应该成长” 第六十四章 张雷无所事事的烦 朱小妞突然说:“我看到你娘去李大脑门家给你提亲哩” 铁二蛋心里猛地一震,满脸疑惑地问:“提亲?” 朱小妞的脸上闪过一丝惆怅,说:“对呀,就是要给你娶媳妇了” 铁二蛋怔了怔,又问:“娶谁?” 朱小妞被他这一问给逗笑了,推了他一把,就说:“当然是娶翟鱼鱼了,难不成你要娶李大脑门么?” 铁二蛋想了想,说:“我娘就是胡闹,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朱小妞低着头,咬着唇,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碰他,说:“要不……要不你……你和你娘说说……把我……把我娶回家吧”,她一句话结结巴巴终于说完了,觉得脸烫的要命。 铁二蛋像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笑的前俯后仰,他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问:“你刚才说什么?” 看到他的笑,朱小妞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一颗滚烫的心也慢慢冷却。她望着远方,说:“没什么,我是跟你闹着玩的,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她!”,树梢上忽然吹来一阵风,就将她眼里即将要掉落的泪滴吹干了。 早上起来张八万就发现嘴上起了一圈水泡,他照着镜子用细针将那水泡一一挑破,挑完之后,觉得嘴皮子火辣辣地疼。 他知道他近来体内虚火旺盛,烧的他头脑发昏,走路发飘,食欲不振,夜不能寐,打麻将总是稀里糊涂地打错牌,下地劳动时总是神经兮兮地跑到别人的地里。 张八万知道自己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他一向身体没啥毛病,心态又好,能吃能喝,能拉能睡,怎么会突然病了呢? 张雷是他发病的主要原因。他觉得他还是把张雷给惯坏了,以前有人跟他这样说,他还不相信,以为这颗独苗长大了自然会懂事,自然会想法谋生,自然不会去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然而他错了,错的让他有些胆寒和害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张雷就只懂得吃了睡,睡了吃,整天不出门,从未下过地,还经常抱怨吃的不好。从那个时候起,张八万的心里开始有了火,火苗小小的,发着萤火虫般的光芒。 张雷好吃懒做,有一回去偷人家的鸡,回来后,毛还没拔干净,就被人撵了进来,他矢口否认是偷得,就被人扯着嘴巴毒打了一顿,还抱走了他家一头羊作为赔偿。从此,张雷就有了个偷鸡摸狗的坏名声。张八万非常气愤,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家的鸡窝里明明有鸡,要杀要剐都随张雷,他为什么还要去偷?这时候张八万心里的萤火之光像是忽然加了一滴油,变成了火柴燃着的光芒了。 最为可气的是张雷吃饱了并不安心睡觉,他觉得他的身体蠢蠢欲动,他需要一个女人。他扯着张八万的衣领说:“给老子娶个媳妇,立刻要,马上要,迟一分钟就打死你!”,张八万说:“你这个样子,谁家的姑娘能看上你?”,张雷在他胸口狠狠地给了一拳,说:“那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去”。张八万只觉得胸腔里那火柴的光芒忽然就变成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他看着厨房里的菜刀,一个念头陡然升起……,然而,他终于压制下了那股可怕的怒火。 有时候,他就在想:“是不是我把张雷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知道,长此以往的话,他和张雷父子俩必须要倒下去一个。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就一切都晚了,所以他给葛天柱送了一头羊,希望他托他的女婿在煤窑里能给张雷寻一个营生,葛天柱爽快地就答应了,不久后便传来话说煤窑新发现了一批矿,需要井下作业人员,张雷可以去试试。 张八万和张雷说这事儿的时候极其小心翼翼,几乎用尽了他肚子里埋藏着的各种词语和精彩的句子,原以为张雷死活都不肯去,没想到他答应的很痛快,这多少有点出乎张八万的意料之外。 这事定了以后,张八万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想各种对付张雷的办法,顿时觉得脑子里清醒了许多,就连打麻将手气都变得出奇的好。 张雷去煤窑的时候正是晌午,远远地就看见一堆堆黑漆漆的煤炭在太阳下散发着黝黑的光芒,他细细地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几堆,不时有笨重的大卡车在昏黄的尘土中进进出出,声势浩浩荡荡,周围方圆五里之内没有人烟,只有那高远的天空和茫茫飞扬的尘土。 张雷对这样的工作环境有些失望,他嘴里骂了一句:“张八万,我操你妈个蛋,这叫什么营生?这不是坑老子么?”,他扭头就要走,但转念一想:“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瞧瞧,如果实在不行,再走也不迟”,这样一想,他就走进了那片煤场。 在那片黑漆漆的煤的后面搭建着十来间简陋的房子。 有两个刚从井下上来浑身黑的像炭一样的男人正在拧开水龙头哗哗地在洗脸,见有生人来,其中一个只洗了一半脸的人走过来,问:“你找哪个?” 张雷说:“我找你们会计” 另一个洗完脸的人正在水龙头下抽烟,他问:“你找我们会计啥子事儿?” 张雷说:“做营生” 那两个人没有听懂张雷在说什么,显然不是本地人。 那个抽烟的人把烟含在嘴里,站起来,说:“我带你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人走在前面,张雷跟在后面,穿过几间房屋,但见那房屋四壁都抹着白灰,密不透风,门上挂着刷满绿漆的大锁,也不知里面放着什么。 那人在一间有窗户的房子前停下,指着一个坐在桌前,握着笔在纸上沙沙地写字的秃子,说:“那个就是我们的徐会计”,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雷敲了敲那敞开着的铁皮门,那秃子抬起头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你找谁?” 张雷说:“我叫张雷,是来这儿做营生的” 那秃子又抬起头‘哦’了一声,说:“你们村葛天柱是我的老丈人,前两天他跟我说有个叫张雷的人要来,想必就是你吧” 张雷点点头,说:“就是我,就是我” 秃子说:“是这样的,我们这里不需要人。但是最近在北圭沟发现了一批新的煤矿,那边需要十来个下井作业人员,你需要到那边”。 张雷嗯了一声。 然后那秃子就不说话了,低下头,在纸上乱写乱画,张雷瞥了一眼,看不清他在画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秃子又说:“还有四个人没来,等他们来了一块送你们去北圭沟”,他收起笔,向张雷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张雷不知他要干什么,就走了过去。 那秃子满脸冒着油光,嘴两边溢着唾沫星子,兴奋地指着桌上的那张纸,说:“看看怎么样,你以一个外行的角度评价一下” 张雷将目光投在那张白纸上,就见是用极简单的粗线条勾勒了一个人物的雏形,眉眼齐全,留着长发,没穿衣服,胸前的两个奶子画的极大,就像是两座山峰似的,张雷在想:“这世间上有这么大奶的女人么?”,再往下看,就见画上那女人竹竿似的两腿中间黑绒绒一片,就像是风吹过的小树林似的,乱糟糟的。张雷皱了皱眉,心想:“尼玛,这画的啥呀?这和村口那面白墙上小男孩儿用黑炭画的想象中女人的模样别无二致,幼稚无聊到了极点” 张雷眉头紧锁,说:“不好说” 那秃子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脸上的油光里荡着一层兴奋,问:“怎么说?” 张雷手托着下巴,说:“很抽象,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这么抽象地画画”,但他在心里马上又说:“傻逼,这那是抽象的画呀,这就是随手的涂鸦” 那秃子哈哈大笑,说:“没想到在这里遇上知音”,说着,他给张雷倒了一杯茶,又说:“我学画画五年了,喜欢画一些比较抽象的,耐人寻味的,我应该是属于……抽象派” 张雷咳嗽了一声,差点笑出来,心想:“尼玛,就你这水平还学画画,好好的一个女人都被你画成啥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喝了一口茶,说:“对,抽象派,抽象的不能再抽象了” 那秃子忽然神秘地一笑,说:“你知道我画的是谁吗?” 张雷原本以为他是瞎画的,听他这么说,不禁在想,难道在生活中还有原型?他的兴趣一下子就提了上来,他很想知道是谁家的女人被这个秃子“糟蹋”成这番模样。 张雷眼睛一转,问:“是谁?” 秃子四下里看看,压低声音说:“是我们老板儿子的媳妇,前几年被她舅舅卖给我们老板的儿子,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张雷说:“还有这种事?” 秃子咂砸嘴,说:“那姑娘长得那叫个好看哟,水灵灵的,哎,可惜了……” 张雷喝了一口茶,心里想:“人家娶个漂亮媳妇你可惜啥,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秃子又说:“听说这个姑娘够可怜的,十二岁被一个道人骗到地下屋囚禁了三年,好不容易活命出来了,又碰上她那贪财的舅舅,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张雷的心像猛然被什么撞了一下,他忍不住问:“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秃子摸着光瓢瓢的头,说:“具体叫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回我听到老板的儿子唤她瑶瑶” 瑶瑶? 张雷感到浑身的血气都快沸腾了。 瑶瑶,梦牵魂绕的瑶瑶,难怪这些年一直寻你不得,原来你在这里。 第六十五章 北圭沟的煤窑 秃子感觉张雷神色有异,就问:“你没事吧?” 张雷竭力保持镇定,笑了笑,说:“没事” 秃子看看外面的天色,又看看墙上挂着的老式石英钟表,说:“他妈的,这都下午四点了,还不来,一帮狗日的!” 张雷心里惦记着瑶瑶,就又问:“那这个瑶瑶现在在哪?” 秃子忽然狡黠地一笑,用手指着张雷的鼻子,满面坏笑地说:“你小子打听这么多干么?莫非是想打瑶瑶的主意?” 张雷说:“我哪敢?” 秃子说:“那就好。如果让老板知道你想打他儿媳妇的主意,你就死定了!”,说完,他就将桌上那张纸撕成碎片扔在抽屉里。 隔了一会儿,秃子说:“北圭沟的煤窑主要由老板的儿子负责,到时候你说不定就能看见他那可爱漂亮的小媳妇了” 张雷有些心潮涌动,坐立不安,他恨不得长了翅膀马上飞到北圭沟去。 不一会儿,外面就走来四个衣着普通,满面风霜的男人,个个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 秃子说:“现在你们都到齐了,我马上送你们去北圭沟,说不定能赶上夜里最后一趟班” 北圭沟是一个小村子,零星地分布着几十户人家,周围群山环绕,那人家就建在山下的平缓处。这里仅有少量可耕种的土地,所以健壮的男人都到外面打工去了,村里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的人常年在守护着那一亩三分地,这里的人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与外界隔绝,自给自足。 新发现的煤矿就在北圭沟一处小山的下面,那里杂草重生,怪石嶙峋,荒萋萋的并不起眼,平时连小孩子都不愿意去那里玩。可是有一天,北圭沟的老人们发现村里忽然来了七八个陌生人,这些人开着绿皮汽车就像是猛兽一样地闯进了村子,他们头上戴着军绿色的安全帽就像是士兵钢盔似的。有老人就说:“莫不是日本鬼子进村了?”,其中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就说:“胡嚼!日本鬼子都被赶跑多少年了,还敢来?”,他沉吟了一会儿,又说:“如果真是日本鬼子,我一拐杖敲碎狗日的头!”,他说着扬了扬手里那根黑漆漆的手杖。这老头名叫印天雷,曾经参加过华北抗日战争,亲手杀过鬼子,后因负伤退到炊事班,一直干到新中国成立。印天雷在北圭沟是很有威望的一个人。 印天雷招呼大家看看这群狗日的到底想干什么。 接下来几天,他们发现这些人整天都在各个山头转悠,这里放一炮那里再放一炮,整个山头搞得乌烟瘴气的。他们晚上就在山上睡,从不滋扰这里的村民。 印天雷说:“就是一群开山炸石的,让他们炸吧,过一段时间就走了”,于是北圭沟的人们该干啥继续干啥,默默地等待着这些人的离开。 可是好几个月过去了,这些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在那山脚下盖起了十来间房子,好像是要打算长期住下去。这里每天都有各种车辆出入,小孩子们没见过汽车,就站在路的两边在一片尘土中斜着眼看来来往往的车辆,有时候车里会丢出来没喝完的矿泉水瓶子,等车辆过去,孩子拾起瓶子,看着上面花花绿绿的图案以及里面清粼粼的水,拧开瓶盖舔一口,觉得甜丝丝的。在这条道路上,人们经常可以捡到各种不同的宝贝,譬如带过滤嘴的烟蒂、过期的金枪鱼罐头、邓丽君的磁带、避孕套以及废旧的打火机。 有一天,一个上山的人回来说:“他们从山里挖出了煤,在太阳下黑闪黑闪的,就像是一堆堆乌金似的” 印天雷咳嗽了一声,说:“狗日的,山里竟能挖出煤?我们在这小山沟沟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连煤炭个屁都没闻着,被这帮狗日的放了两炮就给炸出来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心里有气。按理说,这煤炭应该属于北圭沟的村民,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寸土都属于他们,是他们的公共财产。 而今,被一帮外来的人捷足先登了,你说气不气? 印天雷将手杖重重地击在地上,吼道:“他们就是一群强盗!” 煤窑的周围用铁丝网拦着,上面都是刺。 印天雷带着全村的人就站在铁丝网的外面,没有人敢爬进去,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根本没有人,他们就往里面扔石头,力气用尽了,就一个个地爬回了家。印天雷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的过去了,他骨子里抗日的那股血气还在,既然不能正面打击敌人,就暗中搞破坏,他们在木板上钉了钉子,放在进村的路面上,那些进进出出的汽车无一例外全部瘫痪,司机一下车,脚上都能扎上钉子。 看到这一幕,印天雷心里欢喜,心想:“狗日的,再嚣张一个让你爷爷瞧瞧!” 后来煤窑的管事者识得是北圭沟的村民在憋足了劲儿的使坏。终于有一天,一个黑瘦黑瘦的年轻人开着一辆绿皮大卡车进了村子,车上满载着白面和大米,车前两个人在清理着路面,大卡车晃晃悠悠地向前开。 大卡车并没有去煤窑,而是停在了印天雷的门口。 印天雷当门而立,满面含威,神气十足。 那个黑干精瘦的年轻人跳下车,带着笑,说:“印老,早就听说过您是抗日英雄,还亲手杀过鬼子,现如今每一寸和平的土地上都有您的功劳” 印天雷心里想:“这话倒是不假”,严肃的面皮慢慢松懈下来。 年轻人指了指车上的米和面,说:“这是我们老板的一点小意思,您就给村民分了吧” 村里人那见过这白花花的面粉和大米,一时都知足了,这事也就过去了,没有人再去为难那进进出出的拉煤车。 秃子把车子坏在了半路了。 他打开引擎盖查看了半天,最后说:“线路板烧坏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好在剩下的路不远了,我步行带你们去吧” 有一个穿着白布衫的人刚刚在车里睡着了,听了这话,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骂骂咧咧:“这叫什么jiba事?” 秃子两手一摊,说:“车子坏了,我也没办法” 张雷倒是觉得下车走走挺好的,他从小到大没出过孟西村,现在外面的每一片天、每一寸地、每一颗树、每一株草,对于他来说都是新的。 他每走一步,都感觉在步入一个新的世间。 张雷没想到在北圭沟认识的第一个人叫大狗。 大狗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 当你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你就觉得他是一个很邋遢的小孩,他的脸好像有许多年都没有洗过,头发卷卷的,鼻孔下面淌着两道黄灿灿的亮鼻涕。他全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干净的,有的地方糊满泥巴,有的地方沾满菜汤,手指甲里还积了很厚的污垢。 大狗穿着一条藏灰色的开裆裤,走起路来挺着胸仰着头,腿间的小鸡和灯笼摇来晃去,就像墙上的钟摆一样。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大狗竟然还抽烟,每当大车的窗户里扔下一个烟头,大狗像是一条狗一样飞速跑过去,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个烟头,然后把嘴巴凑上去吸一口,烟头一下就烧到手指头了,他只好把烧尽的烟头扔在地上。那一口烟在他嘴里憋好久他都不舍得吐出去,直憋得脸红耳赤,那烟才从他的鼻孔里冒出来。 张雷刚走过来,大狗就开始盯着他手里那鼓鼓囊囊的包,趁他不注意,大狗忽然飞跑过去,一把抢下他手里的包,像一只兔子似的仓惶逃去。 当张雷意识到包被抢时,大狗已经逃出十米开外了。 张雷一看是一个屁大点的孩子抢了自己的东西,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要是不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王八蛋,还真以为无法无天了。于是,张雷奋力地追了过去。 别看大狗人小,跑得却一点也不慢,张雷发现自己不论怎样加速,永远跟这个小东西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最可气的是大狗不时地返头冲他做鬼脸。 在一间破旧的房屋前,大狗忽然停下脚步,一头钻了进去。 张雷过去把窗户口都堵上,心想:“你个小东西,我看你往哪里跑?”,他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屋里有些昏暗,有三根柱子撑着屋顶,柱子上结满了蛛网。大狗正盘腿坐在炕上,冲着他在笑。 张雷心里气氛,沉声说:“你个小王八蛋,快把包还我!” 大狗撇了一下嘴,一脸不屑地说:“谁稀罕你的包”,说完就将那包斜斜地朝张雷扔了过来,张雷伸手接住,检查了下,发现并没丢任何东西。 大狗的手指噔噔地敲在炕沿上,说:“我要是真想要你的包,十个你也追不上我” 张雷心里的气已消了一半,他真搞不清这个屁大点的孩子究竟要干什么。 大狗的眼睛在屋里四下里扫了一眼,说:“这就是我的家!” 张雷说:“这里四壁漏风,破败不堪,连猪窝都不如” 大狗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天上的星星,他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然后他又说:“其实我找你有事!” 第六十六章 大狗这个小王八蛋 张雷说:“你找我能有什么事?” 大狗忽然从炕上跳到地上,走到张雷的面前,小眼睛一转,就问:“你是不是要去那个煤窑上做营生?” 张雷一惊,说:“你个小屁孩怎么知道?” 大狗咧了咧嘴,说:“你别小屁孩小屁孩的叫我了,我有名字,我叫大狗!” 大狗?张雷忍不住就要笑,天下还有叫这名字的? 大狗绕着他的身子转了一圈后,说:“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叫这名字?对不?” 张雷心想:“你叫什么名字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狗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说:“那年地震,房子都塌了,我娘怀着我就躲到了狗窝里,然后我就在狗窝里出生了,所以我娘给我取名字叫大狗!” 张雷觉得这个小孩子叽叽歪歪,喋喋不休,说话有些不着边际,白白地浪费掉他许多时间,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尽快进煤窑的事,第一天来就迟到,他觉得这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张雷扭头就走,边走边说:“在这屁孩子这儿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我怕是要迟到了”,出了外面,就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张雷骂了句“操!”,摸着黑慢慢地向前走去。 大狗的声音在背后远远地传来:“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就是了。不过,我想,你一会儿还会回来的” 张雷自言自语地说:“操,我为什么要回来?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摸着黑,一直走到山脚下,就发现周围拦着一人高的铁丝网,上面全是倒刺,不小心用手一触,就会扎一个血洞出来。 张雷看见里面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就在铁丝网外大喊大叫:“喂,你们快打开这铁丝网,我是今天那一批来做营生的,在半道走丢了,现在才赶过来”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破锣似的嗓音回荡在山间,惊起了一只夜鸟,呼啦啦地在他头顶上飞了过去,一根羽毛掉在他的脸上,潮湿温热。 又喊了一回,里面还是静悄悄的。 于是,张雷从地上捡起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力地砸向那铁丝网,就像是触到海面一样,那扔出去的石头被反弹回来,差点弹到他的脑门上。 这回却有一道手电筒的强光向他照了过来,张雷隐隐约约觉得有一个人向他走了过了,他听到了脚底摩擦地面的沙沙的声音,一个黑影儿像是鬼魅般出现在他的面前,隔着铁丝网,声音冰冷地说:“大半夜的鬼叫什么?再叫把你的牙打掉”,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那根黑色的铁棍。 张雷像是突然看到救星一样,满眼闪光,就说:“我是来煤窑做营生的,但在半道被一个小屁孩耽搁了,你能开一下铁丝网吗?” 那个人打了一个哈欠,说:“我们已经招满了,不再要人了,你快走吧!” 张雷感到不可理解,就晚了这么一会儿就不再要人了?他想:“可能是僧多粥少吧,想必这个营生是很不错的” 这样一想,他就软言软语地说:“您就通融一下,我认识你们的徐会计”,他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了一下,又说:“是个秃子,头上没一根毛,光亮光亮的” 那个人有些不耐烦了,说:“什么秃子不秃子的?不认识,你赶紧走!” 张雷还想说什么,那个人已经迈开大步走了。 黑暗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漫无边际。天空中只寥落地挂着几颗星辰,散发着幽微的光芒,空气中偏偏一丝风也没有,闷热闷热的。张雷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潮又湿,有几滴汗珠顺着脊梁柱滑了下来,就像蚯蚓在蠕蠕爬动,他浑身一哆嗦,那几滴汗珠就在他的腰上胜利会师,形成一圈潮腻腻的汗迹。 “大狗这个小王八蛋。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碰到这么个王八蛋,害人精!”,张雷一个人嘟囔着。他又看了看铁丝网里面,那十来间房子黑压压地挡着里面的光,他想:“里面的人一定干得热火朝天吧” 当他又回到那个破屋时,大狗正躺在炕上。 他翘着二郎腿,嘴里含着一根干毛草,正斜着眼在看狼狈不堪的张雷。 大狗把嘴里的那根干毛草用舌头抵到嘴的一侧,说:“我说过你还会回来的,你还不信?” 张雷真想上去揍他一顿,但是念及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终于还是下不了手,他气得手在颤抖,唇在颤抖,心在颤抖。 大狗又说:“我知道你还会回来,所以做饭的时候就多做了一份,在锅里,你饿的话就吃吧”,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不饿,也不要糟蹋东西,还是留给我明天做早点吧,我一般早上懒得做饭”,他说完就眯上了眼,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震天的呼噜声从他的鼻孔里发出来。 张雷看着酣睡如死猪的大狗,他摇着头叹了口气,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欠揍的小孩。 当他揭开锅时,就看到冒着热气的水里飘着一个掉了漆的铁茶缸,铁茶缸里盛着白花花的高粱面糊糊,表面撒着几片葱花。张雷忍不住返头看了一眼大狗,心想:“这小鬼头真能捣鼓,我都做不了这高粱面糊糊” 他用手指在那高粱面糊糊上点戳了一下,然后放在嘴里一尝,觉得味道还不错,于是他端起那茶缸用手指不停地往嘴里扒拉着那面糊糊,直吃到茶缸见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什么时候大狗已经醒了,他看着张雷的吃相,说:“你吃东西的样子像一头猪!” 张雷感觉嗓子里忽然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有些难受。 他时时刻刻都觉得大狗欠揍。 大狗又说:“我知道你很想揍我,已经忍我很久了。可是你要知道,我阻止你进煤窑实际上是救了你一条命,你应该感谢我,而不应该想着怎么揍我” “你救了我一条命?”,张雷觉得简直可笑到了极点,若不是这个小王八蛋的耽搁,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见到了瑶瑶。 大狗忽然睁大眼睛,样子显得极为恐惧,他说:“那个煤窑里有鬼,你信不信?” 张雷说:“我不信!” 大狗撇一下嘴,说:“我就知道你不信,换做我是你,我也不信。不过我一定会让你相信我说的绝对千真万确” 张雷看着茫茫的夜色,说:“你把我害惨了,你知不知道?” 大狗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周身,说:“也没见你身上少什么零件,我还赔了一茶缸高粱面糊糊,我哪里把你害惨了?做人要讲良心” 张雷说:“我进煤窑其实是想见一个人” 大狗眨巴着眼睛,问:“男人还是女人?” 张雷说:“女人” 大狗好像突然来了兴趣,又问:“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张雷说:“一个我朝思暮想的女人!” 大狗点了点头,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后,说:“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并不是受苦的好手,皮肤白白净净的,原来是为了一个女人” 张雷说:“你现在总该明白你确实把我害惨了吧?” 大狗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非但样子不好看,还流口水,他伸出脏乎乎的手擦了一把嘴边的口水,说:“对于我来说,这都不是什么难事,我一定会让你见到你想见的人” 张雷认为大狗在吹牛逼,在他的感觉里,这个孩子不但长得丑,邋遢,而且做事也不太靠谱,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只道他是说着玩的。 大狗知道他不相信,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说:“我后半夜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说完,他就躺在炕上又睡着了。 夜的冷气四面八方的袭来,从门缝里、窗缝里,甚至墙缝里,冷风就像是魔鬼一样笼罩着整个屋子。 张雷感到身上冰凉阵阵,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山里昼夜温差比较大,白天出奇地热,晚上诡异的冷,张雷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大狗,他的身上脸上全是汗,嘴里有一道涎水流出,就挂在嘴边,飘飘摇摇,闪着奇异的亮。 后来张雷竟然在这四壁漏风的房子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他一睁眼,就看见大狗正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他背上背着一个筐,手里拿着一个火把。 大狗嬉皮笑脸地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张雷脑子里有沉沉的睡意,他打了一个哈欠,说:“这大半夜的,去什么鬼地方?” 大狗说:“你这个人就是废话多,去了不就知道了么”,说着他就把炕上的席子卷起来,那席子下面赫然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洞,黑咕隆咚的,深不见底。 大狗见张雷脸上纵横交错地写满了吃惊与疑问,他嘴角牵出一丝笑意,点亮火把,当先跳进了洞里,那洞起初仅容一人通过,没想到越走越宽敞,火光照着墙壁,只见周围大大小小的都是洞穴。大狗轻车熟路地在前面走着,边走边说:“这里边大大小小有上百个洞穴,你要跟紧我,一旦走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张雷咽了一口唾沫,紧紧地跟着大狗。 第六十七章 大狗的偷煤计划 在火光的照耀下,只见地上有密密麻麻的脚印。 同一双脚的脚印,大狗的脚印。看来他经常出没在这个洞穴里。 大狗说:“这是抗日战争时期挖的地道,当鬼子突然进村扫荡时,村民们就从这条地道逃到后山。后来鬼子被赶跑后,村里人就渐渐的不记得这条地道了,我经常一个人来这里玩” 在那一瞬间,张雷瞥见大狗的眉宇间有深深的孤独的印痕,这种孤独绝不应该在一个孩子的脸上出现。张雷忍不住问:“你的爹娘呢?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 “都死了。我出生时我娘因为难产就死了,在我三岁的时候,我爹上山采一种什么药材,不慎踩空山顶的一块石头,整个人就滚了下去,当时就没气了。后来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摔的面目全非了。再后来我就帮着各家做点杂事,只为混口吃的,不至于饿死”,大狗说的时候一脸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张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撞了一下,沉沉的痛。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三岁就失去爹娘的孩子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可能之前他很讨厌大狗,可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对他肃然起敬了。 大狗擦了擦眼睛里荡进的灰烬,脸上一笑,说:“你说你是为了喜欢的女人才进煤窑,其实我也有喜欢的女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溢着一层淡淡的幸福。 张雷笑了笑,说:“你还没开始发育,就有喜欢的女人了?” 大狗没理他,自顾自地说:“她叫小花,今年五岁,像我一样,头发也是卷卷的,但是她的皮肤很白,白的就像是奶油雪糕,眼睛很亮,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我第一次看见她就已经喜欢上她了,下决心这辈子非她不娶!” 火把的光忽然暗了下来,大狗加了几滴油,火又嗖嗖地燃了起来。 大狗忽然嘎嘎地笑了起来,一口唾沫呛在了嗓子眼里,他咳嗽了半天,才说:“有一回,隔了老远她就冲着我笑,我看到她眼睛里色眯眯的……”,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又笑了起来。 张雷见他笑的有些得意忘形,不忘善意的提醒一句:“狗哥,注意点儿脚下的路!” 大狗忽然止住笑,说:“到了!”,他把火把熄灭,洞里顿时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大狗又说:“你跟紧我!”,张雷就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生怕在这鬼地方迷了路。 又走了十来步远,只见大狗伸手摊开一堆枯草,就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大狗当先跳了出去。张雷挤了半天才挤出去,出来灰头土脸的,他吐了口嘴里的泥土,说:“这他么是什么鬼地方?” 大狗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悄声说:“这里就是你梦寐以求的煤窑,你小点儿声,万一惊动了他们,我们俩就完了” 听说这里就是煤窑,张雷忍不住就想要找管事的理论理论,凭什么他迟到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被拒之于门外呢? 大狗一把拉住他,说:“你不要命啦,这里的人个个都是魔鬼,你去找他们就相当于去鬼门关找阎王” 这话听着有点儿渗人,张雷打了一个冷颤,他有点儿犹豫了。 大狗说:“你跟我来!” 黑压压的一排房子里只有一间透出灯光。光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在地上照出一道白花花的亮柱。他们俩蹑手蹑脚地靠近门边,通过那缝隙就看到屋里有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围着一张桌子在打牌,他们旁边的另外一张桌上一片狼藉,上面凌乱地放着吃完的花生壳、瓜子皮、火腿肠以及几个空啤酒瓶,地上到处都是烟头。 就听一个粗哑的声音说:“豹哥,你今天的手气不错,已经连赢了五把了” 那个被称为‘豹哥’的人正中坐着,三角眼,颧骨很高,鼻子如钩,下颏长着稀疏的胡子。他眯着眼笑了笑,点了一根烟,说:“自从把家里那两颗扫把星干死以后,我发现我的运气好多了,哈哈哈哈” 大狗把嘴贴在张雷的耳边悄声说:“这个豹哥冷酷残忍,他老婆和他弟弟偷情正好被他撞见了,他就把他的老婆和弟弟都杀了,你说这样的人残忍不残忍?简直就该天打五雷劈!” 其他几个人附和道:“豹哥的运气会越来越好的,等发达了,千万别忘了兄弟几个” 豹哥笑着说:“好说,好说” 大狗拉了一把张雷,说:“这里总共有六个魔鬼,这是其中四个,我再带你见见另外两个” 他们俩又悄悄地伏在一堆隆起的土堆后面。 在他们的前面不远处架着两盏高压灯,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将煤窑口到煤炭堆中间的那段路照的亮同白昼。有两个人手里拿着黑色的胶皮棍子就坐在那条路的中间,嘴里含着烟,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荤笑话,讲到精彩处,两个人脸上一齐露出猥琐的笑。 就在这时,从煤窑口钻出一个浑身漆黑如墨,背上背着一筐煤炭的人,他走起路来腿都在打颤,就那么一小段的路,他走了半个时辰竟然都没走一半的路。 那两个人斜着眼,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体,气就不打一处来。其中一个人把烟头扔在地上,跺了一脚,嘴里骂了一句“什么鸡巴玩意儿!”,走过去不由分说照着那人的头上就是一胶皮棍子,那人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动都没再动一下,他背上筐里的煤炭滚了一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个手里拿胶皮棍子的人上去踢了一脚,地上那人还是没有动弹,他低头仔细看时,脸上微微一愕,只见那人身体发硬,已经死了。他抬起头,提高声音对另一个人说:“鳄鱼哥,这个人死了!” 那个被称为‘鳄鱼哥’的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司空见惯一般,他说:“没事,去跟豹哥说一声”。 那人就跑去找豹哥去了。 不一会儿,豹哥就领着其他几个人过来了。豹哥看着地上躺着的死人,打了一个哈欠,说:“这招来的都什么鸡巴玩意?干不了两天就死翘翘了,妈的!” 鳄鱼哥说:“豹哥,前几天死的那两个人就扔在煤窑里,大家吵吵着说后半夜闹鬼,今天这个怎么处理?你拿个主意” 豹哥摸着脑门,想了想,说:“这样吧,把他拖到石头后面,等拉煤的车来了,趁装煤的功夫把他扔到拉煤车上!”,于是,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那具尸体拖到了一块岩石后面。 张雷在土堆后面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心有余悸,他在想:“我幸好没进去,如果进去,会不会也像那个人好端端地当头挨了一棍就死了?”,想到这,他向旁边的大狗投去感激的一瞥,恰好大狗也正好看着他,眼神如星辰般明亮。 张雷气愤地说:“这些人真是没有人性!” 大狗说:“一会儿拉煤车就来了,等装了煤走了,我们就开始干点正事了” 张雷一惊,问:“狗哥,我们要干什么正事?” 大狗若无其事地说:“偷煤!” 张雷又一惊,说:“偷煤?” 大狗看着他,说:“对呀,不然我背着个筐干嘛”,说着他拍了拍背上的那个大筐,一副得意的神色。 张雷仍旧大惑不解,他尽量保持语气平和,又问:“可是我们偷煤干什么呀?又没有卖的地方?” 大狗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一样,他也尽量保持语气平和,说:“谁说我偷煤是为了卖掉?” 张雷说:“那你要干什么?” 大狗吸了一口这深寒的夜气,缓缓地说:“你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冬天有多冷,我去年冬天就差点冻死。我偷点煤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冬天暖和一些。有机会的话,给我媳妇小花家也送一筐,她家的条件也不行”,每当提到小花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神采奕奕。而张雷的脸上一副鄙夷的神色,他心里想:“狗哥啊狗哥,你也就是单相思,人家小花喜不喜欢你还是另外一回事呢”,他忽然又想到了瑶瑶,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颤,心想:“我是那么的喜欢瑶瑶,可人家喜不喜欢我还不一定呢,我这岂不是也是单相思?”,他又看了一眼大狗,眼神由鄙夷转化为同病相怜。 不消一刻,拉煤车就来了。 趁着他们装煤,张雷和大狗在土堆后面美美地睡了一觉。 听着拉煤车拉着长笛渐行渐远,他们二人跳到那剩下的一堆零碎的煤炭后面迅速地把筐装满,然后迅速地逃回那个洞穴。 别看大狗身材矮小,他背着那样一筐沉重的煤炭竟然大气都不喘一口,一路上还和张雷谈笑风生,有好几次张雷想替他背负,都被大狗婉言拒绝了。 又回到那个破屋的时候,天已拂晓。 漆黑的大地有了淡淡的一抹亮色,清冷的风呼呼地吹在窗牖上,上面裱糊的麻纸噗噗地直响,似乎要被冷风吹出一个洞来。 大狗跳上炕,倒头就睡。 第六十八章 能否救出瑶瑶? 张雷和大狗总共待了五天。 在这五天的时间里,他们只做三件事:吃饭,睡觉,偷煤。 煤老板的儿子一直没有来煤窑,张雷也一直没有见到瑶瑶,他有点灰心,甚至有点失望,他在想是否真的和瑶瑶此生无缘,如果是那样,他往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呢? 夕阳透过窗户的缝隙将金黄色的光撒在他的脸上,他就那样一个人坐在一块木头上胡思乱想。大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出去溜达一圈,到傍晚时,会带回一把山里采的野花和一身清爽的风,然后他会把花插在院子里的泥土里,他说他要把这荒芜的院子变得像花园一样漂亮。 大狗在院子里插的那些花非但没枯萎,有几株竟然还开出了小小的花朵。 大狗永远对生活充满热情与乐观。尽管他现在过着连猪狗都不如的生活,尽管他对以后的人生充满未知,尽管他不知道小花是不是也喜欢他。 在大狗的身上,张雷看到一缕阳光,这缕阳光正慢慢地融进他的生命里。 张雷的心境忽然就清澈了,那些纷乱的思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就看见大狗急匆匆地回来了。 他今天没有去山里采花,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 他回来以后趴在水缸上喝了一肚子的冷水后,用手擦了擦嘴边的水迹,对张雷说:“你猜我今天看到什么了?” 大狗是一个精灵古怪的人,他所想所做之事与常人迥异,张雷当然猜不着,他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大狗郑重其事地说:“我看到有一辆小汽车开进了煤窑,纯白色的,像雪花一样”,说完,他眉头一皱,像在思考着什么。 张雷大大咧咧地说:“狗哥你也太敏感了,一辆小汽车开进了煤窑,有什么……”,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搓了搓手掌心里的汗,就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的眼神里无可掩饰地露着欢喜。 “你说,会不会是……”,张雷看着大狗那糊满眼屎的眸子在问 “会!”,大狗斩钉截铁地回答 张雷一愣。又问:“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吗?” 大狗没有直接回答他。他咧开嘴一笑,笑的就有些荒诞不经,笑过之后,才说:“可能是这个煤窑的负责人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你的桃花铁定也来了” 张雷本来心里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经大狗这么一说,他的身体竟有些微微的颤抖,兴奋中带着点忐忑,期待中带着些许胆怯。 如果真是瑶瑶,他又该如何面对呢? 大狗邪魅地一笑,说:“今晚不但要救出你的女人,我还看上那辆车了,所以我们得好好计划一下” 张雷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满脸惊异地问:“你要偷车?” 大狗摸了摸后脑勺,说:“我还没想好。关键是这玩意儿太沉了,抱又抱不走,背又背不动” 张雷说:“你又不会开车,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大狗嘻嘻一笑,说:“我就喜欢那色儿,雪白雪白的” 张雷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狗蹲下身子,手里捏着一根棍子,在地上不停地写写画画,有时候低头蹙眉深思,有时候站起身来踱几步,他嘴里念念有词,手上比比划划。 张雷知道大狗在认真地计划着今晚的行动。 大狗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他有很强的个人主见,他能快速地将事情理出头绪,然后分清主次,各个击破。 这是张雷这么些天来对大狗细微观察后的概括。 张雷想:“这也许是他这么些年来一个人面对生活所形成的习惯吧” 张雷看着他,觉得在这方面简直自愧弗如。 大狗很快就理出了头绪,他用手将地上的痕迹擦拭干净,就开始做饭。 出发的时候,大狗只带了一把铲子和一个灰布袋子。那是一把很锋利的铲子,磨得精光锃亮,灰布袋子里顶儿郎当的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 一路上,他只说了一句话:“一会儿你去救你的女人,我去偷我的车,完事以后在洞里集合!”,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平和,神态自然,就像是去别人家串门一样稀疏平常。 张雷也只简洁地回答了一个“好”字。 从洞口出来以后,他们俩就分开行事了。 月色朦胧得像一层薄薄的轻纱,就那么软飘飘地覆盖在这一片四野俱寂,星辰寥落的土地上。偶尔从草间传来一两声低沉的虫鸣声,那朦胧的月色就显得有些躁动不安,幽幽清辉就在草间翻腾着,跳跃着,嬉闹着…… 张雷跟着大狗来过五六次,所以对这里的地形并不陌生。 他很轻易地躲到了那间经常亮着灯的房子门后的草丛里,他小心翼翼地把一只眼睛贴在了门缝上,然后他就发现那四个五大三粗的人不见了,屋子里不再凌乱不堪乱糟糟的像个猪窝,而是被打扫的纤尘不染,墙壁好像也粉刷过了,一层炫目的白,上面挂着一串色彩鲜艳的气球,墙角摆着一张床,上面铺着虚绒绒的床被,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背对着门盘腿坐在床上正用力地拍打着墙上的气球。 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曲着腿坐在地上的矮凳上,脚上的皮鞋在灯下发着黑闪闪的亮光,他的头发也像他的皮鞋一样黑闪闪的亮,似乎是喷了发胶一类的东西。他那圆鼓鼓的腮帮上长着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这双小眼睛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射雕英雄传》,看到精彩处,手就会在大腿上重重地拍几下,每当此时,床上坐着的女人都会投来冷冷的一瞥,那男人仍旧自顾自地乐乐呵呵。女人突然返手把一个玻璃杯重重地摔在地上,‘啪嚓’一声,玻璃渣子就四处飞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地上那男人把书收起来,抬起头,瞪着眼睛,说:“是不给你脸不要脸了,小贱人!” 女人翻头呸了一口。 就在她翻头的那一瞬间,张雷看的清清楚楚,她就是瑶瑶。 他有些气血上涌。 那男人跳在床上,照着瑶瑶的脸上掴了一巴掌,嘴里骂道:“你呸什么呸,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老子花钱买来的,连猪狗都不如。你如果敢再横,老子就把你卖到窑子里,让万千男人糟蹋你!” 瑶瑶不做声了,只是嘤嘤的哭。 瞧见瑶瑶在受委屈,张雷的心隐隐作痛,他摩拳擦掌恨不得进去将那个男人大卸八块,要是在三年前,他铁定会这么做,可是现在他不会了,因为他知道除了这个男人外还有其他六个魔鬼样的人,他如果靠一时血气之勇莽撞地冲进去救瑶瑶,非但救不了她,反而可能会害了她,他必须要想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 动脑子这种事情对于张雷来说一直是一件很头疼的事。 他对自己的头脑一直充满怀疑,他觉得这是张八万基因不好的问题,完全赖不着他,因为张八万的脑袋也不灵光,什么样的种子就应该长什么样的苗。这样一想,他心下略宽。 他摸了摸自己宽大的脑门,除了摸到几滴汗之外,就摸到一个刚冒起的粉刺,他一指就戳破了,伴随着满脸的疼痛感,他就看到那个名叫鳄鱼的人急匆匆地赶来。 张雷把头藏入草丛中,鳄鱼并没有看到他。 鳄鱼推门进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大,一个煤洞里发现了大量的瓦斯气体,我们正在试图往外引流,您过去看看吧” 那人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说:“没有危险吧?” 鳄鱼说:“没有,我们禁止了所有的明火。主要是那个煤洞里藏煤的量非常巨大,我们必须要把瓦斯气体引流出去” 那人半信半疑地跟着鳄鱼走了。 张雷发现他的机会来了。 等他们走远了,他才从草丛里钻出来,推开门悄悄地进去了。 瑶瑶爬在床上还在哭。张雷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瑶瑶反手就给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当她看清是张雷时,她一时愕住了。 泪痕犹挂在她的脸颊上,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张雷,张雷也呆呆地看着她。 过了很久,瑶瑶突然别过头不再看他,嘴里说:“怎么是你?” “是我”,张雷答非所问 瑶瑶伸出手指在眼眶上点了一下,问:“你来干什么?” 张雷说:“我来救你出去。我们快走吧,要不然他们就回来了”,说着他就去拉瑶瑶的胳膊。 没想到瑶瑶一把甩开他,满脸冰冷地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是我什么人?” 张雷的心忽地一沉,就像是被人当头给了一棒,他呐呐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瑶瑶说:“你走吧,就当从来都没见过我!” 张雷脸如死灰般难看,他从来没想到他梦牵魂绕的瑶瑶会如此的绝情,他忽然觉得从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瑶瑶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儿。 张雷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简直有点傻得要命。 他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这时,大狗突然出现在门口,只见他灰头灰脸的,他看着张雷,说:“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张雷说:“这个我知道,不消你说” 大狗说:“你一点儿都不懂女人的心,还老想着泡妞,你说你是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张雷一下子就愣住了。 第六十九章 那一声惊天的爆炸声 大狗指着瑶瑶说:“她一条腿的脚筋断了,基本上是半个废人了,她只是不想连累你,才对你说那些话,其实她心里也有你” 听大狗这么说,瑶瑶掩着面只是哭。 张雷跑过去看瑶瑶的脚,只见脚踝处被生生割断,不过已经结疤了。 看着那一处疤痕,张雷泪如泉涌,他紧紧地抓着瑶瑶的手,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照顾你一辈子” 瑶瑶含着泪说:“真的?” 张雷也含着泪,说:“当然是真的!” 大狗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看了看门外,说:“你们俩就别在这儿磨磨叽叽哭哭啼啼了,等出去了,有的是互诉衷肠的时间。现在最紧要的事是先撤” 张雷终于抱起了瑶瑶。 大狗不忘提醒他一句:“把她放在洞里后过来帮我一把,你的事办完了,我的事还没办呢” 张雷兴奋的像个鬼一样,连连说“好!” 大狗正在那辆白色的小汽车旁边挖坑。 他撅着小屁股正一铲子一铲子地掘土,朦胧的月光下,就像是一只黄鼠狼在刨土。 当张雷安顿好瑶瑶赶过来的时候,大狗已经大大小小地挖了七八个坑了,他正坐在一个坑边哈赤哈赤地喘气。 他不知道大狗挖坑要干什么,大狗的做事方式总是令人很费解。 好在他还没问,大狗就开始解释:“我想来想去,这辆车我是无论如何都搬不走,所以我想把它拆了,然后把拆掉的部分埋在这些坑里,之后每天来搬一两件,慢慢地就把整辆车都搬出去了” 张雷啼笑皆非,问:“如果你真的全搬出去了,一辆汽车这么多零件,你会组装吗?如果不会组装,还不是一堆废铜烂铁,一点儿用都没有” 大狗吸溜了下鼻子,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一会儿你来挖坑,我去拆车,在拆的过程中,我会记住每一个零件的位置,到时候重新组装并不是什么难事” 张雷觉得大狗是在吹牛逼,吹得简直有点不着边际。 大狗说:“我们别磨叽了,时间不多了!” 于是,张雷带着满腹疑问去刨坑去了,大狗解开那个灰布袋子倒出各种工具开始拆车…… 一块流云遮住了月光,那月色变得更加朦胧起来。 令张雷意想不到的是他第二个坑还没挖好,大狗就把整辆车给拆卸了,大大小小分了十来堆,正在一堆一堆地掩埋。 “尼玛,狗哥真是天才呀!”,张雷在心里默默地感叹 当他俩把一切都处理好后,体力已基本透支,但心情很爽,尤其是大狗,他觉得他完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他们悄悄地摸回到洞里,就看到瑶瑶在焦急地等着他们。 他俩刚进洞就倒在地上睡着了,那一觉直睡到大地有了微微的亮色,洞口照进了微弱的光线,照在他们疲惫不堪的脸上,身上以及光鲜的生命里。 看来天快亮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们互相搀扶着沿着狭长黑暗的洞穴摸索着回去。这一晚,所有的力气都没有白费,所有的汗水都有了回馈。张雷看着黑暗中瑶瑶的脸庞,她的脸上带着疲惫后的笑意,那是一种满足也是一种释然。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同样也是他,将她从半仙人的魔爪中救了出来。他内心忽然生出无限的感慨来,感叹命运的曲折离奇,同时又感谢命运又将瑶瑶送到他的身边,这回他一定要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绝不再松开。 大狗一张土脸上也带着笑意。他也许在想着将那拆卸掉的汽车零件搬运出来组装出一辆新的汽车后的喜悦,或许他在想着他的女人小花对他那色眯眯的笑…… 就在他们各自想着自己内心中那难以言说的开心时,只听一声轰隆的巨响,那声音要比打雷更震撼人心,仿佛要将整个地皮完全掀起,只见洞顶的虚土都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然后整个地面都在震颤,接着外面又传来几声轰隆的巨响。 大狗脸上一惊,说:“不好,肯定是煤窑的瓦斯爆炸了!” 早上的太阳只露出一线光亮,就见煤窑上忽然升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光耀万丈,接着便是震天的一声响,那小山瞬间就变成一堆焦土,半空的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接着整个北圭沟都在震颤,那房屋像是纸糊得般哗啦啦地就倒塌了,村民还在睡梦中就被压在了那一片废墟的下面。 这是一场浩劫! 大狗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他在风中哭了。 张雷第一次见大狗哭,他哭的稀里哗啦,他哭的泣不成声。他就那样站在风中,小小的身子像一根小小的稻草一般,一边抹泪,一边在颤抖。 他的家没了,他的村子没了,所有人都被压在那一片废墟的下面。大狗像疯了一样搬开每一块砖石,刨开了每一寸塌陷的泥土,十天十夜,不食不休,他挖出了十八具尸体。 唯一令大狗欣慰的是小花并没有被压在废墟下面。 半夜的时候,她偷吃了两个生地瓜,后半夜就一直闹肚子,在听到那一声巨响的时候,她正在茅房里蹲着,她以为又有人在山上放炮,就没太在意。可是不久之后,她就感到整个地面都在晃,晃得她有点头晕,差点把她晃到茅坑里,然后她就看见房屋哗啦啦地倒塌了,她的爷爷奶奶和弟弟都被压在了房屋的下面。 她就手提着裤子站在风中哭。 整个北圭沟都被毁了,只剩下大狗和小花两个人。 大狗不哭了,小花也不哭了,他拉着她的手在阳光下一边整理着那些废墟,一边等待着在外边打工的北圭沟的年轻人的归来。 张雷和瑶瑶走的时候和大狗简单地告了别,大狗突然问张雷:“你叫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咧” 张雷说:“我叫张雷!” 大狗说:“好名字!” 张雷说:“狗哥,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再见!” 大狗咧开嘴笑了笑,说:“再见!” 张八万再次看见张雷的时候,气就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托人找了正经营生,没干十天就跑回来了,能不让他生气吗?最显眼的是他身边还带着一个瘸腿姑娘,张八万在想:“这又是把谁家的姑娘拐来了?这孩子一天净不干好事儿,总不能让人省心” 张八万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他声音冰冷地说:“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什么也干不成” 看到张八万,张雷也是满肚子的气无处撒,古人云:“虎毒不食子”,但张雷觉得张八万就是把他往火坑里推,若不是大狗的及时出现,他的这条小命估计就报销了,他在想:“天下怎么会有坑害自己儿子的老子?” 张雷也是没好气地说:“你是想害死你老子么?张八万呀张八万,我一直敬重你是我爹,我也一直相信我是你亲生的,可是你干的这个事让人寒心!” 这话把张八万听迷糊了。他睁大了迷糊的双眼,指着张雷说:“你小子今天把话说清楚,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我怎么坑害你了?” 张雷说:“你说,你干的那是人干的事么?” 张八万气愤地说:“我干的怎么就不是人干的事了?我问心无愧” 张雷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抖着手,结巴着说:“张八万,你……” 瑶瑶细细地听完他父子二人的争吵,初步发现他们争吵的落脚点不同,逻辑有些混乱,她在想这其中可能存在着误会,她拉了张雷一把,张雷就退后不做声了。 瑶瑶看着张八万,问:“叔叔,我想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您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张八万也觉得刚才火气太大,他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说:“前些日子这小子在家每天跟我闹腾,也不出去干活,天天在家呆着,吃了睡,睡了吃,无所事事。我看他老大不小了,一直这么待下去也不是个事,连个媳妇都娶不上,我就寻思着给他找点事做,刚好村里孟天柱的女婿在煤窑当会计,我就送了人家一只羊希冀帮你谋个营生”,他说完,摊了摊手,又说:“就这么回事儿,我当老子的做错了吗?” 听张八万这么一说,张雷的火也消了一大半,他语声平和地说:“可是你知道么,那个煤窑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你一旦进去就日夜不停地干活,一直干到死为止,他们会把你的尸体扔进深井中……” 张八万越听越害怕,他的手心里都在冒汗。 张雷又说:“最后那个煤窑瓦斯爆炸了,整个煤窑以及一个村子的人都被炸死了,我能侥幸不死,真是上天的恩赐” 张八万嘴唇颤抖着,说:“我……我误会你了。从今天开始,爹哪儿都不会让你去了,你就踏踏实实留在爹身边就好” 瑶瑶一笑,说:“叔叔,从今天开始,您就把他交给我吧,我来管他。我和雷子在回来的路上都想好了,多种几亩田,就守在您的身边,为您养老送终” 张八万早已听得老泪纵横。 第七十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铁二蛋戴着草帽,卷着裤管,扛着锄头正走在从田里回家的路上。他腿部肌肉结实,走起路来步履稳健,坚实有力。自从铁根柱去世以后,他就撑起了这个家,他逐渐变得少言寡语,不苟言笑,沉重的岁月似乎已在他年轻的脸庞上种下了烦恼的种子。 天空飘着微雨,地上很潮湿,空气里潮潮润润的。细雨像针线头一样飘飘洒洒,落在远处的青山上、农田里,飘在近处的农舍上,洒在低垂的柳枝头,更融进农人‘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闲散自在的脚步中。 村中有一口大碾盘,路过的人闲来无事总会停下脚步抽一袋烟歇歇脚,聊聊国际国内形势,叙叙家常,从基辛格访华一直能聊到**南巡,又从猪肉价格的飞涨聊到城里某个官员包养二奶……,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发表着自己的高谈阔论。 这里是孟西村信息最流通的地方。 天南地北,五湖四海,母鸡下蛋,公牛配种……,在这里都可以由不同人的嘴里流出来,然后再流进其他人的耳朵里,或引发争议,或啧啧称奇,或拍手称快,或哈哈大笑,不同的情态要根据信息的广度和深度而论。在这里,人们可以暂时抛开枯燥无味的生活尽情地东扯西扯以展示着自己的才情,胡乱地吹着牛逼以打发无聊的人生。 铁二蛋一直觉得这些人很无聊,所以他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都绕着走,他不想看到那些在烟雾缭绕中满嘴喷唾沫星子的人,他也不想听到那些胡乱扯淡不切实际的声音。 可是今天他远远地就听见他们在谈论‘来凤赌场’的事,表情严肃,神态庄重,绝无往日半点嬉皮笑脸,胡侃乱吹的样子。 铁二蛋慢慢地走近,想听听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 走近了,就发现五个人斜坐在碾盘上,有村西的张阿鱼,王铁牛,村东的孟天柱,李大脑门和杨立三的老婆,他们个个都蹙着眉,紧绷着面皮,脸上凝着一层疑云,像是在讨论着一件极为悬疑的事。 孟天柱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窝窝囊囊的烟,抽出两根,递给张阿鱼和王铁牛,点了火,吸了一口,才说:“想那葛老虎和苗阿凤也算老实本分,做事也磊落光明,怎么就……,哎,这世道好人总是不长命!” 王铁牛弹了弹烟灰,说:“听说警署的人去了也只是从一堆灰烬里刨出九具黑炭似的尸体,经人辨认,一具是葛老虎的,一具是苗阿凤的,另两具是两个打杂的,剩下的五具是当晚在哪里赌博的人” 铁二蛋在暗处听得气血上涌,自从他爹去世之后,他有一阵子没去‘来凤赌场’了,他正打算过两天去看看干爹和干娘,没想到现在已经阴阳两隔了。他突然觉得心口很痛很痛,痛的有点窒息。他刚一抬头,就感觉天旋地转,耳晕目眩,他的身子慢慢地就瘫在地上…… 他的脑海里闪现出葛老虎和苗阿凤那醇厚的笑容来,待他视如己出。每逢过年的时候,苗阿凤总把他打扮的就像是阔家公子哥,平时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给他留着。有一回绣了一双虎头小鞋,就笑着说:“留着给二蛋的儿子穿”,铁二蛋就嘎嘎地笑:“老婆都没有,哪来的儿子?”,苗阿凤就瞪他一眼,说:“你和巧儿不是早晚的事么”。 葛老虎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带一大堆土特产给他,铁二蛋总会吃得肚皮胀胀的,眼神呆呆的,表情傻傻的。葛老虎爱喝酒,铁二蛋也每次必和干爹喝两盅,一老一小的笑声很快就融进了那温热的酒气里,喝醉了两个人就躺在炕上呼呼而睡。 往日的恩情,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杨立三的老婆有些好奇,她一边用手扇着脸前弥漫的烟雾一边说:“会不会是谁无意丢了个烟头啥的,引起的失火?纯属是一场意外?” 李大脑门说:“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当家的回来说前天晚上有目击证人,是谋杀,不是意外,那个目击证人现在还在警署呢” 杨立三的老婆觉得这事有意思了,瞪大眼睛,说:“还有目击证人?” 李大脑门说:“当然有” 其他人也一齐竖着耳朵等着李大脑门说出最新的进展以及更多的细节部分。 李大脑门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今天的这个话题无疑她是核心,是消息的控制者。她清了清嗓子,说:“这个目击证人就住在村口,当晚和老婆吵架,被老婆赶了出来,就睡在了牛槽里。半夜的时候,他就听到有那么十几辆摩托车轰隆隆地开进了村子,然后熄了火,停在村口,从摩托车上下来十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村子。那个目击证人很好奇,就一路跟随,最后发现那些人竟进了‘来凤赌场’” 杨立三的老婆是个急性子,见李大脑门不说了,有点着急,遂拍着李大脑门的腿,说:“后来怎么样?你倒是快点儿说呀” 李大脑门摸了摸她那宽大的脑门,在地上吐了一口痰,用脚尖碾在土里,然后眼睛里冒着光,继续说道:“见那些人进去之后,他就悄悄地躲在不远处观望,起先是里面传出了叽哩哇啦的呼喊声,他也听不清呼喊什么,模模糊糊的,好像嘴被人给封着似的。紧接着就见那黑灯瞎火的赌场里忽然跑出一个小孩,那小孩跑出来后不辨方向仓惶地就逃到一条更加深邃黑暗的巷子里,接着就有四个人追了出来,四下张望,可那小孩儿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之后那些人就放了一把火,将‘来凤赌场’烧的片瓦不剩,之后就逃之夭夭了”,她一口气说完,嗓子有些喑哑,干咳了半天什么也没咳出什么来。 杨立三的老婆眨巴了下眼睛,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所在,只听她说:“那么这个逃跑的小孩就是最关键的线索,他肯定知道事情的原委,也知道那些行凶者是谁” 孟天柱吐了一口烟,说:“可不是嘛,也算是捡了一条命” 一直不说话的张阿鱼突然抖了抖裤脚上泥巴,说:“既然这个小孩儿是关键,那这个小孩儿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定是躲躲藏藏以逃避那些人的追杀” 李大脑门眼里泛出同情的神色,喃喃自语道:“那这个孩子也怪可怜的” 又坐了一会儿,天空慢慢地在放晴,他们就各忙各的,散去了。 微雨过后,天边挂着一道绚丽的彩虹。 铁二蛋就那样定定地看着那一道彩虹,他知道那道彩虹之下山巅之后就是干爹干娘的‘来凤赌场’,他有多少次骑着摩托车轻巧巧地就翻过了那座山,轻车熟路地拐几个弯就看到了苗阿凤在阳光下的笑容以及她背后那四个亮闪闪的大字‘来凤赌场’。 但是现在他发现那彩虹却远在千里万里,密密的云层遮挡着他的视线,他的眼里是一层或近或远的虚无,那虚无起初只是一个点,然后就像蜘蛛织网一样越织越大,大到可以罩住整个天空,无边无际。 他身上绵软无力,连站都站不稳,有好几次刚站起来,就一个跟头又翻到在地,他的心里一直在想着李大脑门所提及的那个小孩儿。那小孩儿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看清了那群坏人的真面目。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个小孩儿,查出凶手,为干爹干娘报仇。 他就那样一直爬到了‘来凤赌场’,手指上都是血,腿上脚上都是水泡磨破后的撕心裂肺的剧痛感。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渗人的焦黑,到处都是破壁残垣,萧条破败的景象,满目荒芜,其中一处倒塌的横梁上挂着一块熏黑的白色丝布,上面绣着一只小小的老虎头,在风中那白色丝布被吹得哗啦啦地响,那只小老虎头也仿佛活了,奔腾飞跃,虎啸长林。 铁二蛋仿佛又看到了苗阿凤坐在炕沿上,左手拿着一块固定在木框里的丝布,右手捏着一根穿着五彩丝线的针头,正一针一针地刺在那小小的虎头上,脸上带着少女的温情…… 蓦然,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停在他的面前,正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风吹乱了它脖颈上的羽毛,它抖了抖身子,‘呀’的一声,扑棱棱地振翅飞走了,只留下一片清冷的风从铁二蛋面颊上擦过。 九具尸体已被警署的人带走。 警署已对此案进行立案侦查,根据目击证人的交代,初步定为谋杀。 由于目击证人当时距事发地点较远,并没有看清嫌疑人的面部特征,因而此案的关键是那个逃跑了的小孩儿。但是公安人员通过对附近的走访调查,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孩子,只好继续加大调查的范围。 关于目击证人的更多信息并没有公开,铁二蛋通过明暗两条线多方打听,终于得知这个人就是栾赖东。 栾赖东今年五十多岁,戴一顶黑色的前进帽,嘴边留着一小撇胡子,走起路来弯着腰背着手眯着眼,就像一只虾米,因而村里人都叫他‘栾虾米’。 第七十一章 栾虾米的不速之客 当铁二蛋到达栾虾米家的时候,他的老婆正在院子里的菜园里浇菜,她弯着腰,披散着头发,把着水管,铁二蛋走到院子里她都没有听到。 铁二蛋唤了几声“栾婶”,那女人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铁二蛋,问:“你唤我做啥?” 铁二蛋说:“我是来找虾米叔的!” 一听是来找栾虾米的,虾米老婆又低下头在浇菜,不再搭理他。 铁二蛋就在院子里大声地喊:“虾米叔,虾米叔” 虾米老婆听得烦了,站起身,叉着腰,说:“你别喊了,他不在!” 铁二蛋问:“他去哪儿了?” 虾米老婆说:“公安局的人找去问话,一直没回来” 铁二蛋知道虾米老婆在骗他,昨天明明有人看见虾米鬼鬼祟祟地回家拿了东西又鬼鬼祟祟地离开,好像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铁二蛋知道栾虾米一定是躲藏起来了,而他的老婆是绝对不会泄露他的行踪的,问再多也没用。他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于是说:“啊,原来是这样,那我改日再来吧”,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刚刚擦黑,铁二蛋就悄悄地猫在栾虾米门口的那颗大树后面,准备守株待兔。 风吹着头顶上的树叶哗啦啦地直响,铁二蛋觉得有些冷,不禁紧了紧领口。 虾米的老婆有夜盲症,天一黑就不敢出门,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所以,自从铁二蛋潜伏在这里后,就没发现虾米的老婆出来过。 铁二蛋看到她一个人在灯影下吃了饭,然后熄了灯,就睡觉了。 万籁俱静,夜风在黑漆漆的夜里冷飕飕地吹着,直吹得人头皮发麻,心惊胆寒。远处有一颗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像一朵小花开在浩瀚无际的夜空中,铁二蛋就看着那一点星光,仿佛在看着躲在某处的栾虾米悄悄地探出了脑袋。他在想:“不论你藏在哪里,我一定要等到你!” 约摸后半夜的时候,月亮终于出来了。 月光清凉地照在地上,空气里冷丝丝的。铁二蛋刚准备要打个盹儿,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声音极轻,就像是一片树叶轻轻地落在地上,但是铁二蛋听得很清楚,他把身子藏在树后,听到那声音越来越近。 突然,在月光下就出现了一条人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就像是一个大粽子。铁二蛋一眼看出那就是栾虾米无疑,因为他那虾米似的腰是无论如何都包裹不住的。 栾虾米在外面一刻都没多停留,进了院,在窗棂上‘噔噔噔’地敲了三下,只见屋里慢慢地点起了灯,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你咋不死在外面呢?这大半夜的净折腾人” 栾虾米又敲了敲窗棂,说:“你快点儿,磨磨蹭蹭的,冻死我了” 他老婆开了门,他就闪身进去。 铁二蛋悄悄地趴在窗户下,只听得栾虾米在四处找吃的,嘴里嘟嘟囔囔,不时地碰到锅碗瓢盆,发出清脆的响。他一不小心踢翻了地上一个油罐子,他老婆就开始骂骂咧咧。 栾虾米见他老婆骂个没完没了,就说:“我都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你再骂,我就缝上你的嘴!” 此话一出,他老婆果然消停了不少,于是从针线包里拿出针和线在灯下纳鞋底儿。 风吹打在窗户上,灯影幢幢,人影晃晃。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埋怨:“那葛老虎和苗阿凤被烧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非要冒出头说你看见了啥,逢人就说。幸好你在公安局里没乱说什么,不然,那帮人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你吗?” 栾虾米咕嘟咕嘟喝了一肚子冷水,说:“我他妈真恨自己这张嘴,真应该把我这张嘴给缝上!” 虾米老婆将针头在头皮上磨了磨,笑着说:“你过来,我现在就给你缝上,免得总生出许多事端来” 栾虾米忽然警惕地问:“白天有没有人来?” 虾米老婆说:“没有”,她想了想,又说:“不过,铁二蛋来找过你一回” 栾虾米说:“铁二蛋?” 虾米老婆说:“我说你不在,就把他打发走了,他找你能有什么紧要事?”,说完她用牙咬断针线头,将针线包收好,就又躺下了睡了。 栾虾米也终于吹熄了灯,一头钻进他老婆的被窝里,一顿操作猛如虎…… 窗外的风呼呼地刮着,吹得窗纸噗噗直响。 就在栾虾米大汗淋漓,不住喘息的空当儿,他清晰地听到窗棂上‘噔噔噔’地敲击了三下,声音冷脆,就回荡在屋子里。 栾虾米的身体一下子就凉了,他屏声静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他讪讪地从他老婆的身体上滑下来,他老婆在被窝里踢了他一脚,悄声说:“也许是野猫不小心碰到窗棂,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栾虾米点了一根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的窗户竟‘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冷风猛地灌了进来,栾虾米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然后他就看见窗外有一个黑影仿若天人般地从窗户跳了进来,背着月光,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栾虾米缩在被窝里的脚忽然就开始抽筋。 栾虾米和他老婆就那样像着了魔似的定定地看着那个黑影在屋里划了根火柴,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栾虾米一看是铁二蛋,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说:“原来是二蛋,吓死你虾米叔了,这大半夜的不走正门,怎么从窗户跳进来了?” 铁二蛋冷冷地说:“我怕你跑了!” 栾虾米爬起来准备穿衣服。没想到铁二蛋比他更快,像一道影子似的窜过去一把抓起他的衣服就扔到了窗外。 栾虾米光着膀子光着屁股怔怔地看着他,眼里露出了怒意,说:“铁二蛋,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你爹在世时都得管我叫一声哥,你怎么能这样子对我?” 铁二蛋的语声还是很冰冷:“我问你几件事,你须老老实实回答,如果敢骗我,我就把你也扔出窗外,这后半夜的冷气足可以冻死你” 栾虾米叹了口气,说:“你爹在世时……” 铁二蛋知道他又要讲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于是说:“你闭嘴!” 栾虾米就闭上了嘴巴。 铁二蛋说:“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清了吗?” 栾虾米点了点头。 铁二蛋正襟危坐,说:“说说那天晚上的情况吧” 栾虾米和他老婆对望了一眼,还没等他开口,他老婆当先就说:“你在公安局是怎么说得就怎么说,不知道别瞎说” 栾虾米看着铁二蛋,说:“想不到你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铁二蛋说:“葛老虎是我干爹,苗阿凤是我干娘,你说这事跟我有没有关系?” 栾虾米一愣,缓了缓就说:“那天夜里牛要生犊子,我就在牛槽坐了一晚上,等着接生,可是迟迟无动静。后半夜的时候,我觉得一时三刻生不了,抽了一袋烟准备回去睡觉。突然就听见村口有摩托车的隆隆声,大概有五六辆,也不开灯,就停在村口,然后摩托车上下来十来个人进了村。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三更半夜的这些人进村干什么?我就悄悄地跟着他们,一直跟到‘来凤赌场’,他们一溜烟似的就进去了,我以为是一群赌鬼,转身就要回家睡觉。就在这时突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在夜里听来异常凄厉,我就悄没声息地爬到窗户上看,那天赌场里并没什么人,只有五个常年赌博的老赌鬼围着一张桌子在推牌九,声音是从里屋传来的,那五个赌鬼手里提了凳子砖头虎头虎脑吵吵嚷嚷就冲了进去,没一刻就被那十来个黑衣人制住了,就没了声息。然后那十来个人就从里屋把葛老虎、苗阿凤、两个年轻的后生以及那五个老赌鬼像拎小鸡似的拎了出来,扔在外面的地上,然后他们就在整个赌场里倒了汽油。就在这时,突听墙角有一个小孩‘啊’地叫了一声,窜出门就跑了,我想那孩子一定是认出了黑衣人中的一个或某几个才会发出那一声的叫,当场有四个人追了出去,可那小孩早跑得无影无踪了,我怕被他们发现,也悄悄地跑了。等到我跑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整个‘来凤赌场’处在一片火海之中,那火燃得极旺,把半边天都烧红了”,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捂着嘴咳嗽了一声,缓慢地点了一根烟,在被窝里抽了几口就被他老婆一把夺了过来扔在地上,嘴里不无责怪地说:“这是新褥子,你非要掉个火星烫个洞出来么?” 铁二蛋说:“你看清那些人的长相了吗?” 栾虾米摇了摇头,说:“我当时离他们有点远,再加上我害怕,根本没看清楚他们长什么样子” 铁二蛋又问:“那他们是几个人?” 栾虾米比划着手指头,想了想,说:“十一个!” 铁二蛋问:“那后来他们从哪里走了?” 栾虾米说:“跑回家我就钻进被窝里了,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根本不知道他们从哪里走了” 铁二蛋问:“那个跑了的小孩子有什么特征吗?” 栾虾米说:“我只看到他头上有一个小辫子,其他的什么也没看到” 铁二蛋点点头,说:“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说吗?” 栾虾米说:“没了,就这些。我在公安局也是这么说的” 第七十二章 大牛脸上的疮疤 铁二蛋跳出窗户把栾虾米的衣服取了回来,又赔了不是,然后又跳出窗户就走了。 栾虾米眼望着他走远了,叹了口气,说:“这小子瞎蹚什么浑水呀,我们平头老百姓是惹不起那帮人的,哎”,说完,他又长叹了口气,看看窗外,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一抹曙色透过厚重的黑暗在尚自沉睡的大地上照出一方光亮,窗纸上逐渐映上了一片白花花的亮。 栾虾米匆匆穿了衣服,跳下地,说:“我该走了” 虾米老婆只‘哎’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就看见栾虾米像逃荒似的逃走了。 ‘来凤赌场’事件过去已两月之久,那一片焦黑的废墟依然保留着当初的面貌,村民们知道这起案件还没有水落石出,警署的人随时都可能复查现场,所以他们每次经过这里都绕着走,生怕留下一丁点儿与这个案件有关系的痕迹,从而为自身惹上麻烦。 冷风吹过,除了那三三两两的红眼乌鸦不避嫌疑地落在焦黑的横木上四处张望,偶尔有一两个调皮的小孩跳进那废墟里捡了炭黑在石头上乱写乱花。 宁城警署庄严肃穆的大门不时有警车进进出出,阳光照在主楼上悬挂的那枚庞大的国徽上熠熠生辉,鲜红的五星红旗在警局的上空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刑警队队长刘大海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后就一直绷着脸皱着眉,额头上还挂着两滴冷汗,一副极度疲惫苦不堪言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挨局长的训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蓝皮文件夹,里面是他对‘来凤赌场’这起案件的具体分析。他认为这起案件的主要啊线索就是栾赖东口里所说的那个头上有辫子的小孩,只要找到这个小孩,这起案件就可以不攻自破,然而在附近几个村子的调查结果表明并不存在这样的一个小孩。 局长拍着桌子说:“刘大海啊刘大海,这可是九条人命啊,你让我怎么向宁城的一百万父老乡亲交代啊,你当时可是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一个礼拜之内一定破案,我也在市委常委会夸下海口一个礼拜之内一定抓到凶手,你让我这张老脸往那搁啊” 刘大海无言以对。他知道局长再有几个月就要退休了,在这节骨眼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然而市委对这起案件相当重视,责令限期破案。 局长的口腔溃疡又犯了,嘴里长了几个水泡,他一边捂着嘴一边说:“大海啊,你这是要我晚节不保啊!” 刘大海说:“局长您先别急,让我回去再捋一捋,可能之前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局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刘大海一度怀疑栾赖东是在说谎,可是栾赖东在这两个月里似乎也失踪了,民警去过他家五次,他都不在家。他老婆一口咬定栾赖东死了,态度很坚决。村民们也说这两个月里跟本没看见过栾赖东。 刘大海知道他一定藏起来了,这越发加深了对他的怀疑。 如果没有嫌疑,为什么要躲藏呢? 刘大海回到队长办公室,刚坐下,就见邝重门都没敲就走了进来,同样是愁眉苦脸,一筹莫展。他最近在负责一个强奸案,报案的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女,放学回家被一地痞流氓尾随,行至一处密林,就把她拖到林内强奸了。少女梳着两条辫子,背着双肩背包大大咧咧地走进警署,说:“我被人强奸了,我要报案”,当着众人的面,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说完她详细地描述了嫌疑犯的身高、长相、衣着,最后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条花边内裤,上面斑斑点点,她说:“这是他犯罪的证据,我希望你们快点把这个王八蛋抓住,然后枪毙!” 邝重依着少女的描述带了人很快就将嫌疑人逮捕归案,嫌疑人名叫大牛,满脸疮疤,样子难看至极。在审讯的过程中,大牛对他强奸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邝重叹了口气,对刘大海说:“你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你绝对想不到” 刘大海说:“别跟我打马虎眼儿,快说!” 邝重说:“谁知这个少女今早和她父亲来警署说要撤回这个案件,不告了,还说这里头有误会。你说,这叫什么事?她把我们警署当什么了?”,说完,他有些来气,手用力地拍了一下大腿。 刘大海问:“那这个大牛呢?现在在哪?” 邝重两手一摊,说:“放了罢,还能怎么着?”,接着,他又说:“不过这个大牛的一脸疮疤可真恶心,据他交代,是在前几个月的一场大火中烧伤的……” 刘大海似乎在思索什么,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问:“你刚才说什么?” 邝重说:“大牛的脸是前几个月在一场大火中烧伤的” 刘大海忽然站起身来,拿了椅子上的一件外套,说:“我们得尽快把这个大牛给找回来!” 邝重被他的举动搞得莫名所以,跟着刘大海走了出来,忍不住问:“找这个大牛干什么?” 刘大海说:“他可能跟另一起案件有关!” 大牛住在丽苑小区的201,丽苑小区是这个城市的老式小区,不仅房屋老旧,监控设备也较陈旧,再加上住户很杂,因而这里一直存在安全隐患。但是好多人贪图这里的房子价格便宜,有不少人还是选择住在这里。 据保安交代,大牛回去以后就再也没出来。 当刘大海和邝重赶到的时候,大牛已经死了,胸口被人捅了五刀,鲜血流了一地,屋子里乱糟糟的,由于窗户紧闭不通风,屋子里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奇怪味道。 刘大海打开窗户通了风,随即打电话通知法医部的人前来取证,他和邝重在屋子里仔细翻动着杂乱的物什以取得有价值的线索,然而除了发现几盘黄色光碟,几盒避孕套以及一堆用过的注射器之外,其他的就是一些杂乱的衣物,上面斑斑点点全是霉迹。 邝重在床上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套女人的睡衣,他说:“这小子有女人,我们可以从他女人身上找突破口” 刘大海看着那一堆用过的注射器,说:“他还吸毒!”,他站在窗口,点了一根烟开始陷入了思考。他在想大牛刚刚被放出来就遭到了杀害,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呢?大牛所说的脸上的疮疤是因为几个月前的一场大火而烧伤的,那么他所说的这场大火与‘来凤赌场’的那场火是不是同一场火呢?如果是,那么大牛就是‘来凤赌场’一案的参与者,可惜他现在死了,死无对证。那个被强奸的少女为什么突然撤案了呢?是受到什么人的威胁了吗? 这一系列问题像一团乱麻似的在刘大海的脑中缠绕,他感觉自己胸口憋着一口气,这口气就像是一颗毒瘤一样牢牢地生长在哪里,让他呼吸不畅,心里发堵。 法医部的人很快就来了,刘大海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和邝重离开现场去找小区的保安了。 保安说:“这个小区前几年装了一批摄像头,后来被某些住户用石头给砸烂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装过” 邝重问:“住户为什么要用石头砸摄像头?” 保安一脸无奈地说:“他们说这是物业想窥探他们的隐私。简直莫名其妙,又不是在他们家里安装摄像头,能窥探到什么隐私?再说了,谁稀罕窥探他们的隐私?” 邝重也觉得可笑至极。 刘大海掏了一根烟递给保安,问:“这个大牛平时的社会关系怎样?” 保安接了烟,点上,吸了一口,这才说:“这个大牛平时经常与社会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吆五喝六,咋咋呼呼,不是什么善茬。有一回,他们七八个人大晚上喝的醉醺醺的,一进小区就东砸西砸,我实在看不下去,就上前和他们理论了几句,没想到遭了一顿毒打,遍体鳞伤的,我在床上躺了个把月才能下地走路。依我说这种人就该死,老天爷为什么就不睁睁眼把他给收了呢?”,他越说越激愤,后来就一拳打在了墙壁上,手指关节处出了血。 刘大海说:“他死了!” 一听这话,保安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他拍着手说:“好极了,好极了,这个狗杂碎终于死了!” 刘大海又问:“大牛平时有和异性来往吗?” 保安说:“有”,然后他把嘴贴在刘大海的耳边,悄悄地说:“好像还是个坐台的小姐” 刘大海说:“这里没别人,你不用这么小声说” 保安咳嗽了一声,说:“有几回我看见他晚上带着一个打扮的极其妖艳的女人回家,那女人简直就像个妖精,细长的身段,妩媚的脸庞,浓艳的嘴唇,穿着极其暴露,我看了她一眼,魂儿差点没被她勾了去” 刘大海问:“那你知道这个女人的具体住所吗?” 保安挠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具体住所我那知道?不过她们一般工作不外乎就那几个地方,你们可以去碰碰运气”,说完他指了指远处的舞厅与夜总会。 端午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25日到6月27日) 第七十三章 大牛的情人 保安最后说:“对了,那个女人就杨丽梅。有一次在门口登记的时候,我看见她歪歪斜斜地写了杨丽梅三个字” 刘大海和邝重出了丽苑小区就直奔前面的那片灯红酒绿的闹市区。 邝重看着闹哄哄的街头上二十来家娱乐场所,说:“怎么办?我们是一家一家的找吗?” 刘大海说:“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一家一家的找了” 忙乎了整整一个下午,一无所获。 娱乐场所的老板刁钻的很,一看你不是来消费而是来打听人的,眼神里就自带三分不想搭理你的表情,别说真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傍晚,整条街道都亮起了灯,璀璨璨的一片,将街面照的亮堂堂的。街道两旁一爿爿商店的音响里放着震天响的音乐声,店的门面上挂着炫目的小彩灯,店主在门口大声地招揽着来来往往的顾客。街面上一辆疾行的三轮车由于没及时刹住车而刮伤了一位小摊贩的腰,那小摊贩手扶着腰不依不饶地拽住三轮车的司机要求赔偿……。这一切将即将来临的夜晚搞得七零八乱,喧嚣吵闹。 刘大海和邝重在一家馆子里吃了两碗猪肝面,喝了两瓶啤酒,正坐在馆子的玻璃窗前抽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邝重说:“他妈的,大晚上不在家里睡觉满大街的瞎晃悠,能晃悠出根鸡毛来?” 刘大海没搭他的话,似乎在想着其他的事。 邝重含着烟头,看着刘大海一眼,说:“老刘,我跟你说话呢,你倒是搭一句啊” 刘大海突然说:“咱俩得捯饬一下,捯饬到那种看起来很不正经的样子” 邝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斜着眼问:“捯饬成不正经的样子干嘛?” 刘大海淡淡地说:“去找这个杨丽梅!” 邝重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用意。 于是他二人摆出了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一番模样,嘴里叼着烟,双手插着兜,像是街头的小混混。 这回果然有了效果,通过在一家‘酷炫人’的舞厅终于打探到杨丽梅平时在‘碧水望天’夜总会上班。 ‘碧水望天’是一家小型的夜总会,仅有两层楼营业,刘大海和邝重进去坐了好长时间都没看到几个人,更别说看到有小姐坐台。刘大海主动和前台的一个小姑娘聊起了天,刘大海问:“你们这里怎么看不到几个人?是没到午夜场的时间吗?” 小姑娘悄声说:“不是不是,我们这里以前很好,就在前几个月被‘野玫瑰’挖走了大量姿色还不错的姑娘,所以客人也就跟着流失了。哎,这年头,谁有钱谁就吃肉,别人连汤都喝不到一口”,说完,她就低头在整理一堆文件夹。 刘大海又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杨丽梅的姑娘?” 小姑娘说:“对呀,梅姐以前的确是在这里上班,不过由于这里经营状况不好,她两个月前就走了” 刘大海问:“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小姑娘撅了撅嘴,说:“这就不知道了”,她忽然眼睛一亮,又说:“不过我知道她以前住的地方,至于她现在有没有搬家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可以去试试”,说着,他就将一个小纸条交到刘大海手里。 展开小纸条,上面写着:幸福胡同从里数第三家。 幸福胡同是一条很窄的小胡同,道路本来就窄,再加上刚下过雨,胡同里积了很多水,要想进去,必须得蹚着水走过去。 邝重说:“这叫什么地方?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刘大海没说话,脱了鞋,光着脚蹚着水就走了进去,邝重苦笑了一声,也只好脱了鞋,跟了进去。 从里数第三家是一扇铁皮小门,上面涂着暗红色的油漆,边缘有卷曲的油漆剥落的痕迹,门环上用彩线挂着一块木头牌子,上面用黑炭写着两个字:有客。 门口的洋灰台上有一个泥泞的脚印,脚印宽大,一看就是男人的。 邝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卖的果然是卖的!在家里和在外边简直两不耽误” 刘大海敲了敲门,那铁皮就跟着嗡嗡地响,门檐上就簌簌地落下灰尘,掉了他一鼻子的灰。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里面问:“谁呀?” 刘大海和邝重都静默无声,没有回话。 接着就听到门后有抽动插销的声音,然后那铁门就支开一线,钻出一颗浓妆艳抹的头颅,那头颅上下打量了刘大海和邝重一眼,撅着嘴巴指了指门环上的木牌,意思是说今天有客了,你俩眼睛瞎吗? 刘大海亮了一下证件,说:“我们是警署的,想找你了解一点事情” 那颗浓妆艳抹的头颅一听是警署的人,迅速把头缩了回去,就要关门。哪知刘大海早将手掌抵在门上,一用力就将那门轻轻巧巧地推开了,然后就看见一个有着窈窕身段的女人在门后惊慌失措,瑟瑟发抖。 刘大海问:“你叫杨丽梅吗?” 那女人点点头,说:“是,我叫杨丽梅”,刚说完,牙关就开始咯咯作响,涂粉的脸上一片惨白。 刘大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看了一眼屋里拉着的窗帘,说:“我们不关心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想向你打听一些别人的事情” 杨丽梅舒了一口气,就引着他俩在院子里的圆桌前坐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大海开门见山地问:“你认识一个叫大牛的人吗?” 杨丽梅说:“有过几面之缘,谈不上认识” 刘大海问:“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杨丽梅说:“只睡过几觉而已,大家逢场作戏,谈不上有什么关系” 刘大海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接,但是感到她对她和大牛的关系依然遮遮掩掩,不肯说实话,于是又问:“在大牛家的床上发现了你的内衣,你怎么解释?”,原本他并不知道那套女人内衣一定就是杨丽梅的,毕竟像大牛那样的人女人可能不止一个,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杨丽梅。 “这个……我……可能是落在他那儿的”,杨丽梅说的有些吞吞吐吐,犹豫不决。 刘大海又问:“那在他的钱包里发现了你的照片,这有如何解释?” 这当然也是刘大海在诈杨丽梅。 “我……”,杨丽梅终于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了。 她掏出一个很精致的烟盒,然后从里面抽出一根细长细长的烟,点上,抽了几口,说:“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谈个恋爱难道犯法吗?” “大牛死了!”,刘大海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杨丽梅的脸部肌肉在抽搐,她把刚抽了几口的烟丢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问:“他……他是怎么死的?前天还好好的,怎么会……” 刘大海说:“他就死在他的屋里,被人捅了五刀,鲜血流的满地都是” 杨丽梅突然趴在桌上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只见从旁边的柴房里走出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全身没穿一件衣服,头上身上沾满了柴火,行动迟缓,眼神呆滞,边走边唱:“爸爸的鸡鸡有多长?爸爸的鸡鸡像擀面杖,擀面杖硬邦邦,趴在妈的肚皮上……”,杨丽梅站起身,过去把他推进柴房里,把门锁上。只听那孩子在柴房里大喊大叫:“擀面杖硬邦邦……” 杨丽梅脸上苦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刘大海说:“你儿子?” 杨丽梅无奈地点点头,说:“他叫小雷,生下来后就患上了脑瘫,他爸爸死活不要,可我舍不得啊,毕竟是我的骨肉,后来我们就离婚了,小雷由我带着。这几年我拼命挣钱,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小雷的脑瘫治好” 就在这时,只见屋里的窗帘‘哗啦’一声就拉开了,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光着上身在大喊:“臭婊子,能不能快点儿?老子都洗了两回澡了” 杨丽梅说:“今天我身体有点儿不舒服,这单生意不做了,你请回吧” 那个男人暴跳如雷地从屋里冲出来,不管刘大海和邝重在场,照着杨丽梅的脸上就是两巴掌,嘴里骂道:“操你妈个臭婊子!玩老子是吧?” 邝重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说:“请你说话放尊重点儿!” 那男人看了看刘大海,又看了看邝重,然后把目光钉在杨丽梅的脸上,说:“嗬,原来是有了新主顾了,你一口能吃下两个?” 邝重亮了亮证件,说:“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把你抓回警署?” 那男人看见邝重亮出警署的证件,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提着上衣灰溜溜地就跑了。 杨丽梅的脸上有五道暗红色的手指印,没过一刻,半边脸便肿胀起来。 邝重问:“你没事吧?” 杨丽梅干笑了一声,说:“没事,都习惯了” 刘大海和邝重从一开始对她的鄙视变为现在的同情。作为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任何委屈都能咽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端午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25日到6月27日) 第七十四章 杨丽梅 刘大海说:“大牛可能和另一个案子有关,我怀疑他可能说了不该说的,从而被杀人灭口,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你,所以你必须把大牛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我们才能想办法保护你,以及保护小雷” 杨丽梅吓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语无伦次地说:“大牛……大牛牵涉到什么案子了?他怎么会牵涉到案子呢?” 刘大海说:“前段时间一家赌场被烧了,死了九个人,我们怀疑大牛就是纵火者之一,你仔细回忆一下,大牛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杨丽梅望着院墙外黑压压的天空,想了想,说:“别人都说小雷是个怪胎,只有大牛不嫌弃我们娘俩,我接客他也能理解是为了小雷。本来我们商量好等今年过完我们就去外地开一家小餐厅,共同抚养小雷成人。可谁知我上个月看到他时,他满脸的疮疤,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你别管了,这事跟你没关系,在我再三的追问下,他终于说出和兄弟几个放火烧了一个赌场,还烧死了几个人,我当时一下就惊呆了,竟然烧死了人?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啊,我就叫他去自首,他说你女人家家懂得什么,进去以后可能就出不来了,我一想,他说的也是,就问他那该怎么办,他说这事你别管了,然后他就叫我辞了‘碧水望天’夜总会的工作带着小雷到乡下我四姨家躲一段时间,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大海问:“那大牛的那些兄弟你认识吗?” 就在这时,突听门外有咚咚咚咚的敲门声,节奏很急促,似乎有紧要的事。 杨丽梅赶去开门了,她打开门,就见一个毛头小子手里提着一盒点心,盒子上打着很好看的花结,杨丽梅一眼就认出那是‘蓬莱糕点屋’做的点心,也是她最爱吃的甜点。 那毛头小子擦了一把鼻涕,说:“你可是叫杨丽梅?” 杨丽梅点点头,说:“对,我就叫杨丽梅” 毛头小子把点心递给她,说:“这是有人送给你的点心,你且收好” 杨丽梅接了点心盒子。 那毛头小子在门口的浑水里蹦蹦跳跳,一直到胡同口,他回头望了杨丽梅一眼,然后就像是一阵风似的就消失了。 杨丽梅兴高采烈地提着点心盒回来,脸上犹带着笑意。她把盒子放在桌上,解开花结,就看见那一块块小巧玲珑色泽明艳的点心,她馋的几乎都流下了口水。 杨丽梅笑着说:“也不知道是那个好心人知道我好这一口,竟送上门来,真是千言万语都言不尽的感谢”,说完,她用手指捏了一块放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嗯,好吃,还是那个味儿!”,然后她示意刘大海和邝重也尝尝。 刘大海笑着说:“我吃不了甜食!” 邝重说:“我不喜欢吃甜食!” 杨丽梅鼻孔里哼哼了两声,意思是说你们这些没品位的人啊,真是一点儿品位都没有。 刘大海言归正传,说:“我刚才问你大牛的那些兄弟……” 就在这时,突见杨丽梅的双手有些颤抖,一块点心在手里拿捏不稳竟掉在了地上,她的眼珠子向外翻出白,一张脸变成了惨绿色,然后她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口里直吐白沫。 这一突然变化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刘大海和邝重简直惊呆了,当他们上前查看杨丽梅是否有事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她死了! 邝重剁了一下脚,骂道:“操,好毒的心肠,好厉害的手段!” 刘大海感到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紧紧地掐着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来。 邝重拿起盒子一看,说:“这是‘蓬莱糕点屋’做的点心” 刘大海使劲拍了一下脑袋,说:“刚才我为什么没看一眼那个送点心的小孩儿呢?就这么粗心大意地让他跑了” 邝重说:“你也别太自责了,就算找到那个小孩儿,估计他也一无所知” 刘大海看着杨丽梅的已经僵硬的尸体,捶胸顿足,几乎失声痛哭,他说:“我连提供线索的人都保护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被害死,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 邝重看着小雷一个人坐在柴房里的稻草上,一边用一根木棍瞎比划,一边傻呵呵地笑,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哎……” 大牛死了,杨丽梅死了。 刘大海忽然有点害怕,他害怕这个案子查的越深死的人就越多。这么多年来,无论多么穷凶极恶丧尽天良的罪犯,他都能将之绳之以法,无论多么波谲云诡扑朔迷离的案件,他都能拨开层层迷雾找到真相。在整个警队里,再复杂的案件他都处理过,他就是刑警队的一把尖刀利刃,准备随时刺入罪犯的心脏,让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多一片安宁。 然而,他现在害怕了。按理说,他不应该有这种感觉,他一直站在打击犯罪的第一线,如果连他都害怕,那么宁城的这片天空只会越来越黑。 刘大海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有无数的蛆虫黑压压得如潮水般地向他涌来,既恶心又恐惧。邝重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老刘,你没事吧?” 刘大海如梦初醒,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刚才仿佛是做了一个久远的梦,梦里各种情感千丝百结,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让他几近于崩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邝重戴着白手套,拿起点心仔细看了看,说:“看杨丽梅的死状,应该是罪犯在这精致的点心里放了毒药” 刘大海说:“你通知警队的人过来保护现场,我俩去趟‘蓬莱糕点屋’” 蓬莱糕点屋的老板叫包天地。 包天地的脑袋像个包子,肚子像个水桶,偏偏两条腿像两根竹竿,这样的人走在街上,大家一定觉得他是个奇葩是个怪物,大人可能会对他嗤之以鼻,小孩儿可能会向他扔石头。然而,当包天地坐在蓬莱糕点屋的时候,大家会亲切地称他为包老板,因为不可否认的是在本城当中包天地做的糕点绝对一流,常常引得外地的人不远千里万里匆匆赶来只为求得那一口松软、滑腻、爽口、舒心的点心。 当刘大海和邝重赶到蓬莱糕点屋的时候,包天地正在气定神闲地指挥着两个徒弟在和面,糕点屋外面排了一长溜的队,都在眼睛巴巴地看着包天地在指手画脚。 刘大海敲了敲桌子,示意让他过来。 包天地头都没抬,嘴里说:“吵什么吵?急什么急?赶着去投胎吗?” 刘大海说:“你过来一下” 包天地这才抬起了他的包子头,看了刘大海和邝重一眼,说:“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吗?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邝重说:“我们是警署的,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一听是警署的人,包天地就摆着水桶似的肚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嬉皮笑脸地说:“原来是政府在找我,那政府找我什么事?” 邝重看到他那副样子就有点讨厌,说:“少嬉皮笑脸的,严肃点儿!” 包天地立刻收住了笑,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说:“一定严肃,一定严肃,我了解政府的规矩!” 邝重把点心盒子拿出来,说:“你看看这个!” 包天地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里面的点心,说:“盒子是我家的,点心却并不是我们做的” 邝重说:“有什么说法吗?” 包天地说:“这还不简单吗?我们做的点心上面一般会用独特的手艺戳上‘蓬莱’两个红字,活生生的就像是长进去一样。你再看你们这个点心,明显是用朱砂刷上去的‘蓬莱’二字。不过,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刘大海一听这话,就觉得这事情变得复杂了,似乎有人想嫁祸给‘蓬莱糕点屋’的老板包天地,然而却是做工出了破绽。 刘大海说:“刚才有人吃了这盒点心,死了,我怀疑这盒点心里有毒” 包天地吓得后退了一步,嘴里说:“这是谁要砸我老包的牌子?” 刘大海说:“你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说记恨你的人?” 包天地说:“我那有仇人呀,再说了我做的是小本买卖,一年撞破头也挣不了几个钱,不像那些富商巨贾们,整天有人惦记”,说到后来,他脸上犹带哭腔:“政府,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早日抓住坑害我的坏蛋” 从‘蓬莱糕点屋’出来后,刘大海和邝重一头雾水,线索又断了,他俩只好回到局里。 刚进警局,迎面正碰上资料室的老王。刘大海平时和老王的关系不错,有一次,老王的爱人住院,交不起医疗费,刘大海亲自跑到医院帮他把医疗费交了,因此,老王一直对刘大海感恩戴德。 老王看见是刘大海,说:“刘队啊,这两天你跑哪儿去了?” 刘大海见他的神情有些异样,问:“咋了?发生什么事了?” 老王一脸无奈地说:“哎呀,你别问我了,你一会儿去局长的办公室就知道了,不过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说完,老王就走了。 刘大海简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着老王消失的背影,笑着说:“这老王,一天净神神叨叨的,能有什么事儿?” 第七十五章 刘大海被停职 刘大海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就见局长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说:“刘大海,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刘大海有点懵,也有点傻愣,他从没见过局长这副表情,心想:“难道上面又在催案子了?”,这样一想,脸上就掠过一丝无言的微笑,他知道局长再有几个月就退休了,这个案子关系到他是否能够风风光光地离开这个他挥洒了一辈子血与汗的地方。然而,案子的线索又断了,还死了两个人。他在想着如何向局长说明大牛和杨丽梅的死因以及隐藏在黑暗处的那双眼睛。 局长的脸拉的很长,眉头皱得仿佛是耕牛耕出的田地,一双眼睛冒着奇怪的光,他的身板直直地站在办公桌前,双手背在身后。 自从他进去以后,局长就一直瞪着他,就像是瞪着一名穷凶极恶的歹徒一样。 刘大海心里竟然有些害怕。 为了缓解气氛,刘大海笑着说:“局长您这是怎么啦?看我就像是看着一名罪犯一样” 局长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平平地扔到他面前,言语冰冷地说:“你自己看看吧!” 刘大海打开牛皮纸袋,就见里面只有一张纸,但那纸上的每一个字就像是刀子一样足可以刺瞎他的眼睛: “经群众举报,宁城刑警队队长刘大海私藏毒品,通过对其住宅地的搜查,发现高纯度海洛因三百克,摇头丸,大麻等毒品三百克,证据确凿,情节恶略,严重败坏了党纪党风,损害了公安的荣誉。经宁城公安党委的决定,现对刘大海同志做停职处理,待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再做正式处理” 刘大海像是当头挨了一棒,直有些头晕目眩,他看着那些字就又仿佛看到了潮潮涌涌的蛆虫,恶心得让他咬牙切齿,拍案而起。 “局长,这还不明白吗?明显是有人要陷害我啊,我是什么人,您还不了解吗?”,刘大海说 “我了解有什么用?人家的举报电话直接打到纪委了,当时在你家搜出毒品的时候,纪委的人也在场”,局长说 刘大海心里有苦说不出,他气急败坏,提高嗓门说:“怎么可能在我家搜出毒品?这简直荒唐至极” 局长说:“你先别吵吵,纪委会派人去查,在结果出来之前,暂停你刑警队队长一职,队里的事务由邝重暂时代理,正好趁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休息。把证件和配枪交出来,你就回家吧” 刘大海觉得自己简直冤枉死了,他不情愿地掏出证件和配枪,慢慢地放在局长的面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警察局。 外面的阳光很浓郁,也许是无官一身轻的缘故,刘大海觉得浑身痒痒酥酥的,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在街面上漫无目的地瞎溜达,街上还是那样的又脏又臭,又吵又闹,将那浓郁的阳光搅得七零八乱,支离破碎。他知道这就是市井生活,普通老百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样的生活,他从警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宁城刑警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每天都在警局,他从未体验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他摸了摸鼻子上荡上的灰尘,心想:“停职就停职吧,有什么了不起的,寻常老百姓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这样一想,顿觉刚从警局出来那一刻心口塞满的阴云消散了不少。 他本想回家好好地睡一觉,却不料信步就走到了‘蓬莱糕点屋’的外面,门口依然是排了很长的队,包天地依然四平八稳地端坐在那里指点着几个徒弟,头上冒着光流着汗,嘴里不时地嘟嘟囔囔…… 刘大海刚要准备走,却发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其实这一路上他就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隐在人群中在盯着他,每次当他翻头去寻找时,那双眼睛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那是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有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他正岔开腿坐在一家杂货店的门口,两腿之间卧着一只大花猫,他的小鸡鸡就耷拉在大花猫的头上。只见他从手边的一个盒子里捏出一块糕点搓成碎末撒在他双腿间大花猫的背上,他一边搓一边看着刘大海,看都不看他腿间的花猫一眼。 刘大海心头猛然想起给杨丽梅送糕点的那个小男孩,虽说他现在已没有了职务,但是职业的敏感性告诉他:这个小孩子一定有问题! 当刘大海朝这个小男孩走过去的时候,这个小男孩也站起了身,他在脚下的大花猫身上踢了一脚,那花猫‘喵呜’叫了一声,抖了抖身上的糕点碎末,摇晃着肉嘟嘟的身体就跑了。大花猫刚跑,那小男孩就溜进了一条窄窄的胡同,胡同的两面是高高的水泥墙壁,那墙壁上用红漆歪歪斜斜地写着“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必须坚持一百年不动摇”,红漆大字下面不知谁用黑炭写着“不娶老婆不生育,争做时代先锋”。 那小男孩在胡同尽头的拐角处在等着刘大海,他把头从墙后探出来,瞄一眼,然后又缩回去,好像生怕刘大海跟丢了他。当刘大海知晓他的用意之后,脚步故意放慢了。果然,那小男孩跑远的脚步又折了回来,当看到刘大海跟上来的身影时,又匆匆地向前跑去,他就像是一个小肉球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刘大海知道这个小家伙一定是想把他往某处引,从而实现某种目的,但是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小家伙会把他引到什么地方。 出了胡同就是一段土路,土路两旁是绿油油的树,小男孩在前面跑,刘大海在后面跟。他本可以快跑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他问问到底要引他到什么地方,然而他没有,他喜欢看着这个肉得像个小皮球一样的小男孩挥汗如雨地奔跑。在土路上跑了一段时间,那小男孩脚步一折就爬上了一个小小的土丘,然后骨碌碌地滚了下去,正好滚到土丘下一处废弃的炼油厂里,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这个炼油厂已废弃了好多年,周围已长起了密密的杂草,刚才那个小男孩就滚到这片杂草里不见了,刘大海想:“这小兔崽子十有八九是躲在炼油厂里面了!” 他拨拉开一腿高的杂草就走进了那四面被熏得黑漆的厂房里,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四根洋灰柱子孤零零地支撑着厚重的房顶,墙角有一堆瓦蓝色的废砖,有几只蝙蝠就在那暗黑的空间里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飞乱撞。刘大海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踏在地上那松软的土上,他侧耳听听,四下里并无声音,他在想:“这小屁孩究竟藏在哪儿呢?”,他故意提高声音说:“我已经看见你了,你就出来吧”。 厂房里一时回荡着他沉闷的声音,在那沉闷的声音里,他分明听到小孩子的笑声,那笑声仿佛是来自地底,也仿佛是来自天外,虽然那笑声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刘大海觉得浑身凛然,就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他身上乱爬乱咬,极其的不自在。就在这时,他的脸上忽然飞来一股冷气,伴随着那股冷气,一只黑蝙蝠睁着血红的眼睛直向他的面门飞来,刘大海闻到一股黏糊糊的腥臭味。他下意识地一抬手,那蝙蝠就飞到他的手掌里,在他掌心戳了一个深深的血洞,他五指一用力竟然把那蝙蝠捏死了,那蝙蝠至死都牢牢地咬着他手掌的一块肉,他用劲一扯,就撕下自己的一块血淋淋的肉来,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滴滴落在地上,他疼的龇牙咧嘴。突然,他听到一阵小孩的哭声,凄惶哀绝,如丧考妣,那小孩一边哭一边骂刘大海:“你个狗娘养的,竟然捏死了我的吸血蝙蝠?你身上血那么多,就算被我的蝙蝠吸点儿又怎么了,能死了你么?” 刘大海听完气得差点吐血,觉得这小孩简直蛮不讲理,于是说:“你有种就出来,藏在暗处算什么英雄?”,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那个胖嘟嘟的小孩手里抱着一只大花猫站在炼油厂的门口,嘟着小嘴,皱着眉头,嘴里说:“我算不得什么英雄,我出来了,你想把我怎么着?” 刘大海总算是见到这个小屁孩了,他在语气里加了几分怒意:“你把我引到此处到底要干嘛?” 那小孩用手摸了摸大花猫的头,语气里也有了几分怒意:“我想揍你一顿,不可以吗?” 刘大海冷笑一声,说:“就凭你?你信不信我一把捏碎你的蛋黄?” 小男孩扶着肚子在哈哈大笑,笑完之后,才说:“刘大海啊刘大海,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蛋蛋割下来喂猫?” 刘大海一怔,心想:“这小屁孩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还如此的口出狂言?”,于是说:“我好像并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割我的……”,那两个字他还是说不出口。 小男孩说:“因为你爱管闲事呀。你想想,你在警局里混吃等死不是很好么?非要查什么‘赌场失火’案,那是你该碰的么?” 听完这小屁孩的一席话,刘大海惊得目瞪口呆,说:“原来是你!” 第七十六章 三太子的整人手段(1) 那小男孩嬉皮笑脸地问:“什么是我?” 刘大海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孩子不简单,他的不简单一定是来自于他背后的某种力量,不然的话,一个小屁孩那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刘大海问:“‘来凤赌场’的纵火案是不是你干的?” 小男孩撇撇嘴说:“不是,你看我像是那种能干出杀人放火的人吗?” 刘大海又问:“那给杨丽梅送毒糕点的那个小孩一定是你?” 小男孩说:“什么杨丽梅李丽梅的,我平时的爱好就是撸撸猫,养养吸血蝙蝠,这两样就够我忙乎得了,那有多余的时间去给别人送糕点,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刘大海说:“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查‘赌场失火’一案?” 小男孩忽然神秘地说:“因为有人不希望你继续查下去” 刘大海步步紧逼,问:“到底是什么人不希望我继续查下去?” 小男孩吐了口唾沫在地上,说:“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你在审犯人么?你以为你还是刑警队队长么?凭什么你问什么我就一定答什么?” 刘大海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他活动了下筋骨,就朝小男孩走去,准备生擒之,然后再给他点颜色瞧瞧,省得他小小年纪嘴皮子就这么硬。 小男孩朝着他在讥诮地笑,仿佛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的眼神里满是嘲弄的意思,他的一只手在猫背上滑来滑去。面对刘大海强大的攻势,他小小的脚步都未曾挪动半分,他就在炼油厂的门口定定地站着,日光将他的影子投到他的面前,一团暗黑色仿佛是一个小皮球定在那里。 近了,近了。刘大海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将他生擒,然而他忽然看到小男孩脸上闪过一抹天真的笑,随后他的背后跳出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他们个个满脸横肉,虎背熊腰,犹如铜浇铁铸一般。他们就像是四座铁塔一样立在小男孩的身后,威武霸气,沉稳有力。 刘大海伸出去的手就尴尬地停在那里,因为他仿佛是看到四头壮硕的牛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要他稍有举动,就会遭到泰山压顶般的袭击。 小男孩嬉皮笑脸地看着刘大海,说:“你是不是想要欺负我?一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刘大海干咳一声,略显窘迫地说:“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小男孩说:“可是我却并不想和你交朋友,我只想好好揍你一顿!”,他刚说完,那四个人面无表情地就把刘大海围了起来,刘大海见状,心想:“老子好歹也在警校里学过格斗擒拿之术,以一敌四,虽然未必有取胜的把握,但也不至于败的一塌糊涂”,随即挽起了衣袖,压了压腿,握起了拳头,他要取得先发优势,所以他不等那四个人有所准备就猛然发起一击,一拳打在一个人的肚子上,只听‘嘭’的一声,就像是石头击在皮革上,那个人纹丝没动,他却感到虎口热辣辣地发痛。 第七十七章 三太子的整人手段(2) 他原本准备再次发起攻击,然而那四个人几乎同时出手,分拿他双手双脚,只一瞬,他就被生生制住。刘大海觉得他的双手双腿上似乎被四把钢钳牢牢地锁着,动弹不得。 小男孩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说:“我突然改变想法了,我不想随随便便揍你一顿就完了。我刚才想到一百种整你的法子,每一种都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不信?” 刘大海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他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已经不是坐在杂货店门前撸猫的那个小屁孩儿了,他分明已变成一个小魔王。 刘大海说:“我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什么要整死我?” 小男孩笑着说:“因为我今天高兴,我高兴的时候通常就喜欢整人” 刘大海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谁在背后给你撑腰才让你有这么大的胆子?” 小男孩淡淡地说:“没有人为我撑腰,我的天下是我一个人打出来的” 刘大海说:“你就不怕我官复原职后将你抓进监狱?” 小男孩说:“我不怕,即使你把我抓紧去,过不了一天你还得乖乖地把我放出来。再说了你根本抓不住我”,他眨巴了下眼睛,又说:“因为我有一万个假身,你永远都找不到我的真身在哪里” 刘大海说:“你还有这个本事?” 小男孩一笑,就在脸上随意一抓,抓下一张人皮面具,他的脸顿时变了一个模样,只有那双眼睛一直保持笑嘻嘻的样子。 刘大海看得眼睛都直了,他简直难以置信。 小男孩看着他,又笑了笑,说:“傻了吧,你以为我现在的脸就是我真实的脸么?绝对不是,没有人见过我真实的脸,所以你永远都抓不到我” 刘大海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说:“我叫三太子” 刘大海见他回答的这么爽快,于是又问:“这个城里有多少个叫三太子的小孩?” 三太子想了想,说:“没有一百个估计也有七十个吧,因为三太子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刘大海想继续拖延时间,就胡乱地找些话和他聊,三太子知道他在胡搅蛮缠,就说:“我平时都很少说话的,今天和你聊得最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大海说:“为什么?” 三太子说:“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就是单纯地想多和你说会儿话” 刘大海叹了一口气,说:“我能不能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三太子说:“你问吧” 刘大海说:“到底是什么人不想让我把‘来凤赌场’失火一案继续查下去?” 三太子说:“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我今天告诉你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今天你能活着走出去的话,还是你自己去查吧”,说完,他就让那四个大汉将刘大海绑在洋灰柱子上,然后将他的衣服剥的一丝不挂。 刘大海虽然不知道三太子具体要干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一脸惊恐地问:“你个小魔头,你要干什么?” 第七十八章 三太子的整人手段(3) 只听三太子吹了一声口哨,立刻有五只蝙蝠飞到他的肩膀上,那蝙蝠个个呲着白森森的牙,睁着血红的眼睛,头顶的毛根根竖立着。三太子笑眯眯地说:“只要你让我这五只蝙蝠吸血吸到饱,如果你还没死,我就绝不再为难你。如果你死了,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的鲜血太少了” 见刘大海恶狠狠地盯着他,三太子又说:“最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这可真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刘大海只说了一句话:“你个狗娘养的!” 三太子说:“狗娘养的怎么了?说实话,我还真希望我是狗娘养的”,说完,他自己就嘿嘿地笑了起来,但转瞬间,他的脸色就变得冷漠,又一声口哨响起的时候,他肩膀上的五只蝙蝠带着尖锐刺耳的叫声像恶鹰扑食般地向刘大海的身上扑去。刘大海起先觉得只是飘来一股恶臭的风,然后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肉都被蝙蝠尖利的牙齿撕开,他清楚地听到血液流进蝙蝠咽喉的汩汩声,就像是老鼠偷喝油的声音,他的四肢渐渐发软,眼前开始模糊,意识开始变得朦胧,他想今天铁定完蛋了,没想到命会丧在一个连奶毛都没褪的小孩手里,刘大海啊刘大海,你这一辈子光明磊落,最后死在一个孩子手里,你甘心么? 隐隐约约觉得有一只蝙蝠爬到了他的嘴边,他的牙齿还算好,竟然一口咬断了那只蝙蝠的脖颈,蝙蝠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另一只蝙蝠有爬了上了,刘大海如法炮制,又将另一只蝙蝠的头咬了下来…… 五只蝙蝠血淋淋地倒在地上。 刘大海浑身上下也是血淋淋的,他只觉得每一寸肌肤都碎裂了,就像是一张被撕碎的纸,就像是三太子搓碎的糕点碎末,就像是六月天空漫无边际的雨滴……,然后一切突然就变得静悄悄的,没了声响,他在想:“那些蝙蝠为什么突然停止攻击了呢?”,他想睁开眼睛,可是眼帘被血水粘住,就像是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然后他就听见三太子趴在地上哇哇地大哭,像死了爹娘一样,悲痛欲绝,边哭边骂:“刘大海啊刘大海,你这是干什么呀?不就是喝你点血嘛,我赔给你就是了,你至于做的这么绝吗?” 刘大海声声听在耳里,他莫名所以,心想:“这个小恶魔又想搞什么鬼?” 只见三太子忽然止住了哭声,摸了摸眼角,从地上捡起那五只血淋淋的蝙蝠丢给了一旁的那只大花猫,嘴里说:“阿华,就给你当夜宵了,记着悠着点吃,别一顿就吃完了,有上顿没下顿的”,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又说:“刘大海,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我的蝙蝠学艺不精才遭了你的毒手,我说过不再为难你就断然不会再找你麻烦,你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吧,我走了” 三太子真的就走了。 远方忽然有轰隆隆的闷雷响起,直震得地面都在颤动,风吹在炼油厂的门口呜咽作响,没过一刻,就听到外面传来沙沙的落雨声……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到外面的雨中跑来一人,那人把伞立在门口,然后在昏暗中看清刘大海的方向就走了过来,他鞋里灌进了雨水,走起路来嘎吱嘎吱的响,他把刘大海放下来,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血,刘大海看得清清楚楚,这是杂货店的于掌柜。 于掌柜一脸惊讶地说:“刘队,怎么是你?” 刘大海也是一脸惊讶地说:“老于,你怎么来了?” 于掌柜说:“刚才有一个小孩跑到我的店里跟我说废弃的炼油厂里有个人受伤了,动弹不得,让我速速来救,怎么是你呀?” 刘大海知道那个小孩一定是三太子,他想这小子虽然坏事做尽,但总算还有点人性。 刘大海一脸狼狈地说:“我被那小子算计了” 于掌柜一脸惊愕地说:“我没听错吧,你堂堂刑警队队长竟然被一个连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儿给算计了?” 刘大海苦笑一声,说:“事实就是如此” 刘大海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身上的伤总算是好了。同时他接到局里的电话,他的事情查清楚了,是他以前办的一个小毒贩把毒品藏在他家里,然后给警察局打电话,栽赃陷害他。 刘大海官复原职,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第七十九章 小辫子老头(1) 这几个月来铁二蛋喜欢发呆。 他就坐在‘来凤赌场’那条被烧焦的横木上,静静地听风声从耳边不留痕迹地刮过,就像是有人在低低絮语,或快或慢,或喜或愁。 阳光在他面前一马平川地铺开,就像是一层金色的锦缎,紧紧地包裹着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农舍。瓦蓝瓦蓝的天空白云悠悠,一只苍鹰就翱翔在那云端,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副淡蓝色的油彩画里一滴灵动的墨点,将那画作点缀的高远而又空灵。 铁二蛋正呆呆地看着天空那一滴灵动的墨点,思绪却乱的就像是那团团的云絮,无着无落。他在周围几十个村子都找遍了,并没有发现栾虾米口里所说的那个小辫子的孩子,他一度怀疑这个小辫子的孩子是栾虾米胡编乱造出来的,他本想再找栾虾米问一问,却发现栾虾米失踪了。 栾虾米搬家了,没有人知道他搬到哪里了。 当铁二蛋再去找他时,就见门上挂着一把大锁。他翻墙进院,又从窗户跳进屋,发现屋里的东西已经搬空了,昏暗的屋里弥散着大团大团的灰尘。 一只老鼠在墙角睁着灰溜溜的眼睛看着铁二蛋,吱吱地叫,仿佛是埋怨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它清净的生活,铁二蛋脱了一只鞋就扔了过去,那老鼠仓惶地逃回洞里。 铁二蛋对着鼠洞骂了一句:“栾虾米啊栾虾米,你就像这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的,我就不信你会永远不出来” 一阵风吹过,将地上的尘土高高地吹起,扬在了铁二蛋的眼里。他眨巴了下眼睛,就发现不远处多了一人,那人身材矮小,却长着一副苍老的面容,头顶上像蛇一样盘着一圈头发,他的眼睛极小,像绿豆似的,鼻子却很大,像一个秤砣,圆圆的嘴巴就像是被人在脸上生生地挖出的一个洞。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五官都极其的不协调。 那身材矮小的老头一个劲地向铁二蛋这边张望,仿佛铁二蛋的身上突然长出了一朵花一样。 铁二蛋原本不想理他,但被那绿豆似的眼睛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于是他站了起来,朝着那个小老头走了过去。 那小老头见他走来,扭头就走,匆忙之中,他头上盘了一圈的头发就散了下来,铁二蛋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条一尺来长的小辫子,在小老头的脑勺后晃来晃去。 原来是他!留着小辫子的小老头! 铁二蛋感到莫名的兴奋,他抒了一口积郁在胸的生生作疼的闷气,感到心里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找留着小辫子的小孩,苦寻不得,原来他是一个身材像小孩样的老头,他心想:“苍天真是有眼啊,他竟跑到我的眼皮子底下” 那小老头仿佛腿下生风,跑得极快,铁二蛋在后面大步流星地追,一时半刻却难以追上,铁二蛋暗叹一声:“果然是跑得快,难怪那天没被那些人给逮住”,跑出一里多地后,那小老头的步子渐渐缓了下来,现出疲惫的样子,见铁二蛋仍旧穷追不舍,他有些焦急,一边跑一边翻头大骂:“老子又没干什么坏事,你追老子作甚?” 第八十章 小辫子老头(2) 铁二蛋也提高声音骂道:“你如果心里没鬼,老子才懒得追你” 小老头说:“我心里有什么鬼?” 铁二蛋说:“你如果心里没鬼,你跑啥?” 小老头翻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追的这么紧,谁知道你要干啥?” 铁二蛋说:“我就是想问你几句话” 听到这话,小老头疾行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他手扶着腰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咙里发出哈赤哈赤的声音,就像是大热天里狗在喘息。 铁二蛋追了上来,脸不红心不跳,嘴边带着微笑,说:“怎么不跑啦?这才跑多远,就喘成这副狗样子?” 小老头喘息了半晌,总算缓了过来,他仰头指着铁二蛋的鼻尖,说:“你要问啥就快问,老子还有许多事呢” 铁二蛋看到他秤砣似的鼻子此时就像是一烧红的铁块,红的发烫,那身后那条小辫子上滴滴落着汗珠,他浑身都在发颤,仿佛站都站不稳。铁二蛋知道这个小老头一定是累坏了,他心里在暗笑,心想:“尼玛,有本事你再跑呀,有本事你不要停下来呀” 见小老头再无多大能耐,铁二蛋干脆坐了下来。 铁二蛋斜着眼问:“你刚才在‘来凤赌场’周围看啥?” 小老头说:“看天,看地,看物是人非,不行吗?” 铁二蛋忽然盯着他,用阴森森的语调说:“那晚逃出去后,你是不是心里一直很害怕?” 小老头的眉毛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他强作镇定地说:“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铁二蛋咬了咬牙,说:“你就是‘来凤赌场’唯一的幸存者,那晚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小老头浑身抖了一下,眼神有些涣散,他说:“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铁二蛋一把将他摁倒在地,说:“那九条人命死不瞑目,你就不怕那些冤魂晚上去找你么?” 小老头忽然抱头痛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待他情绪稍稍稳定之后,铁二蛋意味深长地说:“这些日子你心里一直不踏实,所以你总是或隐或明地想知道‘来凤赌场’一案的嫌疑人是否被抓,但是你又不敢公开露面,因为你知道栾虾米供出了你,公安局和那帮人势必都会找你,因此你极其的小心翼翼……。我说的对不对?” 小老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哎,你说的没错,我是极其的小心翼翼,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做噩梦,我就在想这煎熬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铁二蛋说:“那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小老头翻了一下眼白,看着他,说:“你又不是公安局的人,为什么要盘问我?” 铁二蛋知道他心存疑虑,就说:“不瞒你说,葛老虎和苗阿凤是我干爹和干娘,我们的感情很好,他们这样突然不明不白地死去,我这个干儿子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他这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真情流露,听来无不让人动容。 第八十一章 小辫子老头(3) 小老头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他捂着嘴咳嗽了一声,接着说:“我这个人喜欢喝酒,那天就在‘来凤赌场’里喝多了,就在墙角的一堆废纸箱里睡着了。那天赌场里的人也不多,大概后半夜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吵吵闹闹,以为又有赌客来了,也就没管,继续在睡。谁知后来就闻到了浓重的汽油味,我就寻思赌场里怎么会有汽油味?我隔着纸箱的缝隙向外看,就看到葛老虎、苗阿凤、阿旺、大力以及早些来的那五个老赌鬼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四周有七八个大汉围着,另外三个大汉手拿着汽油桶在四处倒汽油。我当时就觉得他们是要烧掉赌场,我得赶紧想法子逃跑,出去喊人,抓住这帮坏蛋。然而,就在此时,我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是我外甥大牛,另一个是同村的阿鬼,他们两个都游手好闲不学好,在城里当小混混,我当时在想这两个败类不学无术也就罢了,怎么能干这种勾当?我还未来得及多想,就见一个人已准备点燃倒在地上的汽油,我想我如果再不跑的话恐怕就真的没有机会了,于是我就跑了,后来有两个人追出来,可是我早就折进一条黑暗的巷子,他们怎么可能追得上我?” 铁二蛋深深地记着大牛和阿鬼这两个人。 隔了一会儿,只听小老头又说:“我前几天听说大牛被人给杀了,哎,我想这就是报应”,说完,他掏出了一个扁扁的酒壶仰着头灌了几口酒,慢慢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边走边喝,边喝边说:“这就是报应啊,报应啊!” 看着他小小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铁二蛋知道他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找到阿鬼。 贺老五的伤刚刚好了一点就马不停蹄地和韩二奶奶吹牛逼侃大山,聊国际形势,论国内发展,韩儿奶奶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吹牛逼,只笑而不语。 韩二奶奶给贺老五刻了一副假牙,比真牙更加通亮剔透,因而贺老五说话的时候,满嘴闪亮闪亮的,就像是含了一嘴银子。 韩二奶奶用针尖挑了挑手指上的老皮,说:“我这次把你从阎王爷的手里拉回来,你说说,我得挣你多少钱?” 贺老五说:“等我的伤彻底好利落了,我出去就能赚钱,到时候拿大把大把的钱回来孝敬您” 韩二奶奶笑了笑,知道他又在吹牛逼。 接下来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日头慢慢地偏西,听风声像流水一样在小院里缓缓地流淌。墙外梧桐树上飘下几片黄叶,看来夏天将尽,秋天就要来了。 韩二奶奶忽然问:“我一直没问你,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搞的?” 贺老五苦笑了一声,眼神看着墙外的那颗梧桐树,淡淡地说:“我想不起来了” 韩二奶奶说:“是不愿意想起,还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贺老五说:“有差别吗?” 良久之后,韩二奶奶说:“没差别!” 就在这时候,铁二蛋走了进来,他没敲门,一推门就进来了。 不知怎么的,贺老五看见铁二蛋就感觉很头疼,他扶着脑袋就进了屋。 第八十二章 一不小心掉进贼的手里(1) 铁二蛋一脸愁容地走进来,脚上还带着风声。他一屁股坐在贺老五先前的位置上,大声叫道:“贺老五,你给我出来!” 贺老五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满脸倦容,他打了一个哈欠,说:“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能不能别直呼我的名字?别以为你救了我一命就可以对我没大没小的” 铁二蛋一把将他摁在板凳上,说:“你的见识比我广,我向你打听个人” 贺老五说:“打听谁?” 铁二蛋一字字地说:“阿鬼” 贺老五想了半天,才说:“这个人好像是个小混混,几年前我见过一次,模样长得挺蛮横的,染着一头黄头发,耳朵上还打着两个耳钉。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找他?” 铁二蛋愤愤地说:“这个货放火把我干爹干娘烧死了,我要找他算账” 贺老五点点头,说:“这笔账确实该算” 铁二蛋愁容满脸地说:“可是这个家伙失踪了,我根本就找不到他” 贺老五说:“你都找不到的人,我哪能找得到?” 铁二蛋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微笑着说:“谁不知道贺叔您的本事,找个人还不是区区小事一件嘛” 贺老五被说的身上痒痒酥酥的。 他瞪了铁二蛋一眼,说:“你小子就是属狗的,揍我的时候毫不客气不留情面,求我办事的时候马上就换了一副嘴脸” 铁二蛋笑的就像是一只哈巴狗一样。 贺老五说:“你先回去吧,三天后再来找我,事成或者不成我都会给你一个答复” 于是铁二蛋又双脚带风似的走了。 韩二奶奶一直在浇花,铁二蛋和贺老五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她轻轻地拾起地上昨夜风雨过后凋谢的花瓣,吹了吹灰尘,然后夹在一本褐黄色的包着牛皮纸的日记本里。 见铁二蛋走远了,贺老五对韩二奶奶说:“铁二蛋这小子简直他妈的有神经病!” 韩二奶奶笑着说:“我倒觉得他很可爱” “可爱?”,贺老五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二奶奶又说:“我很喜欢这小子” 贺老五竟无言以对。 **************************************************************************** 第三天,天还没亮,铁二蛋便如约而至。 他咚咚咚咚的敲门声生生地将韩二奶奶和贺老五从睡梦中惊醒,也将沉睡的夜从朦胧中一把撕开,有两只夜鸟站在门框上睁着奇怪的眼睛看着他深黑的眼圈,似乎在说:“咦,这黑眼圈真他妈的黑,就像是抹了两道炭黑” 贺老五一瘸一拐地开了门,把一张纸条和一张照片递给他,满脸厌烦地说:“赶紧滚,滚的越远越好!” 铁二蛋脸上却现出为难之色,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不识字” 贺老五强忍着心里的无名之火,尽量保持心平气和,他知道一个人早上不能生气,会影响一天的心情,他只希望快点将铁二蛋打发走,他好回去睡个回笼觉,于是他说:“阿鬼就藏在s省运河上的一条破旧的货轮里,为了方便你找他,照片我都给你了,至于你能不能找得到他就看你的造化了,听明白了吗?” 第八十三章 一不小心掉进贼的手里(2)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铁二蛋的邪魅人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铁二蛋的邪魅人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八十四章 雷霆一怒震山倒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铁二蛋的邪魅人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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