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魏》 楔子 始皇末年,秋,酉初一刻 晚霞悬在天边,映着渐渐下落的夕阳,这秦时的云梦山显得特别美。 在山腰一处僻静之处,有两人正在对弈,一人白发苍苍,是位老者,一人青丝尚在,正值中年。 随着最后一颗棋子落盘,此局也分出了胜负,由棋局来看,是持黑子的中年男子略胜一筹,他的黑子已然占据了棋盘的大半江山。 “子房,这才多久,你的棋艺可是大涨啊!”明明输的一方是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可是此时的他却笑得比谁都开心,一张老脸洋溢着喜意。 “师父,见笑了,不过是险胜,险胜而已。”被称之为子房的中年谦虚地作揖回道,态度甚是恭敬。 老者知道他这是谦虚,轻轻拍了拍他作揖的手臂,摇着头笑道:“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荀子这番话还是有道理的,你强于为师,为师高兴!” 中年男子听完老者的话,却没有接着老者的话说下去,只是低头,含笑不语。 片刻,老者的脸上喜悦的神色渐渐淡去,他凝视着面前端坐的弟子,缓声道:“还记得为师临别时对你说的话吗?” 中年男子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几乎是接着老者的话一字一句将那话复述了出来:“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谷城山下黄石即我矣……” 没错,此中年男子正是秦汉之际独一无二的子房——张良,张子房,此老者则是他的老师,赐予他《太公兵法》的黄石公——圯上老人。 “原本为师以为真的能在那与你相见,可如今来看,子房你到时看到的可能真的只有黄石而已……” “师父!你……你突然出现找到徒儿就是为了说这个么?”一向稳重的张良听到他的师父这般话后,神情忽的大变,而他说的话也几乎是吼出来的,由此可见他心中的激动之情。 毕竟饶是他张子房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是算不到他的师父会在这里和他说这些。他没想到,当他与多年未见的师父再次相见,得到的却是这种消息。对于他师父的恩情,他一直记着,他忘不了他自己的这一身本领都是面前这位圯上老人教的,没曾想还没来得及功成名就,他的师父就要仙去。 张良关切地看着师父,眼神中满是忧色,他希望他的师父待会能告诉他,刚才的话不过只是开玩笑的,可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师父在这个节骨眼找到他,把他带到这来,肯定不是为了开这样一个玩笑…… “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了,此次只是为师的大限提前了一些而已,而且也是为师失约了……” 圯上老人一只手搭上张良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继续说道:“知道你盼着功成名就,盼着能好好报答为师,为师想要的东西还是和当年一样,只要你能断了这秦祚,就算是报答了为师的恩情。” 堂堂汉初三杰之一的张子房在他师父的三言两语之下,竟哭成了泪人,早已泣不成声的他,听了师父的吩咐,神态立马郑重起来。只见他双膝弯曲,俯身跪倒在地上,带着一丝还未散尽的哭腔,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地回道:“诺!徒儿定覆灭秦祚!” “还有几样重要的事,为师也要说与你听。” “师父请讲。” 张良不愧是一世英杰,见师父有其他重要的事要讲,便立马调整了情绪,缓缓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躬身候着师父说话。 “为师此次特地将你唤到这里来,除了告诉你刚才那事,最重要的便是让你回这,认祖归宗,并将我鬼谷一脉的其他绝学传授给你。” “云梦山……鬼谷……莫非师父您是鬼谷子的弟子?”张良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有着清晰泪痕,可与他脸上的疑惑相比,他的疑惑显得更加清晰。 “徒儿对于这云梦山鬼谷子的事略有耳闻,其所有的弟子之名几乎都闻名天下,徒儿只听说鬼谷子其弟子张仪、苏秦、范雎的名讳,可从未曾听说过师父,不知……”说到这,张良知趣的止住了嘴,对于师父的名讳,特别是师父的来历,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也曾好奇过,可是他知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直到如今师父主动提出来。 “张仪、苏秦那是你的师叔祖,而范雎……”圯上老人此时像是陷入了一种回忆的状态,看着周遭云梦山的风景,他的眼神中闪着异样的光,沉声道:“而范雎则是你的师伯……我的大师兄范雎、师弟孙云,我……张安!” 第一章 空间穿越 某平行世界,周郝王二十年,秋,八月初六,辰初二刻 “张安,起来了!待会师父要授业了!” 熟睡的张安在这声呼唤中醒了过来,当他睁开迷糊的双眼时,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他醒来的地方并不是他熟悉的监狱,而是一个简陋的小木屋。他的身子也好似不是自己的,而是一具充满着陌生感的身躯。 他也不知道如何定义自己如今已变了模样的陌生身躯,特别是这副身躯的年龄。从身高和肢体长度来看,这具身躯应该属于一位正在发育的八九岁左右的小孩,可这身体上结实的腰腹和臂膀,以及从它们当中散发出来的力量感,却让他感觉这根本不是一个小孩应有的躯体。 当他准备起身继续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时,一个古灵精怪的小男孩从他的右边蹿了出来。 “二师兄,你看什么呢?” 张安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和身影吓了一跳,飞快地撑起身子,朝床的边沿靠去,惊魂未定地说道:“你谁呀?” “那你是谁呀?”那个孩童非但没有回答张安的问题,还嘻嘻哈哈地反问张安。 “张安。” “二师兄,游戏就开始了吗?” “啊?什么游戏”张安半张着嘴,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模样。 那个孩童听了张安的回答,一脸好奇地回道:“就是你昨天说的游戏呀,你说今天要和我玩个游戏,而且游戏开始就从二师兄你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开始,然后今天一天你都会扮演一个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哪,反正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傻瓜!” 说到这,那个小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口里不住地念叨道:“二师兄是个大傻瓜!二师兄是个大傻瓜!二师兄是个大傻瓜……” 在这个小孩的这番提示下,张安终于想起了自己现在在哪,而自己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灵魂里附带的记忆慢慢的开始闪过这具陌生身体的脑海。 他,张安,一位来自二零一六年的青年人,穿越到了古代,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和他同名同姓的小孩身上,但这并不是彻底穿越,而是一种在某些特定条件达成的情况下,在原本的世界和这个世界之间往返穿越。准确地说,是让张安的灵魂在这两个世界来回穿梭。 当然,这些都只不过是他的猜测,因为他的灵魂不过才第二次来到了这个身体上,但可以肯定的是,目前他的灵魂和意识,已经再次穿越到了古代,在一位和他同名同姓的小孩身上苏醒过来。 不管他的猜测是不是对的,至少这几天,他确实是在古代与未来之间,在两具身体之上,穿越了两回! 而这一切都要追溯到五天前,他还在二零一六年的时候。 当时的他是一位还有几年刑期的犯人,在监狱放风时间,有几个私下里早就看不顺眼的人起了冲突,尽管挑事的人并不是他,而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躲在角落,等着狱警平息事件的良好“狱民”。 可就是这样,尽力避开这场风波的他,还是很无辜地被卷入了这场冲突当中,不仅如此,他还被打空了的拳脚,一下子闷倒在地。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古代,来到这座被称之为云梦山的深山之中,成了在这山上同样叫做张安的八岁小男孩,成了鬼谷子王禅的弟子。 可穿越了的他却不知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伤心,因为他对中国古代的历史只能算作是一知半解,根本不能通过这点消息判断他所处的环境,更别说在这个世界好好的生存下去。 唯一可以值得庆幸的便是此时的他,提前从狱中释放,提早几年恢复了人身自由。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接下来发生的事又再度使他失去了刚刚获得的自由。 由于初来乍到的他,是彻彻底底的霸占了别人的躯体,而且还是那种根本不知道如今身份任何信息的穿越。 这也使得不过刚来这个世界半天的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什么年代,身处什么地方,就因为不知道如何行礼,而使他的严师生气,并将他关了禁闭。 当时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做错了,于是不停地为自己辩解。可在这种情况下,通常都是话越多,错越多,他所谓的辩解后,他不但没有得到他的严师谅解,反而被当成了失心病。 当他认为自己又会再度失去自由之时,在这个世界待了两天的他又回到了他熟悉的监房,回到了他熟悉的床上。 这也让回到现代的他,理所当让地认为自己不过是脑子被人敲晕了,然后在床上做了个很奇怪的梦而已。可这趟短暂的穿越之旅却并没有如同他所想的那样,是一个梦,他的穿越之旅并没有真正地结束! 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他就如同之前那样,在暂且只有他一人的双人监房内,平平淡淡地继续着他的监狱生涯。可刚在监狱里度过了两天的光阴,他,张安又回到了古代!他又重新穿越回了那个地方! “如今来看,还真有可能是两天一轮回?”沉默了半晌,一直在沉思的张安自言自语道。 “二师兄,你在说什么呢?开始玩游戏吧!” “啊哈哈……”看着面前这古灵精怪的小孩,张安尴尬的笑了几声,他也没想到昨日这个“计策”会这么成功,“我……二师兄刚才在想事,马上就开始哈!” “二师兄你是不是忘了怎么玩了?”见张安还不开始这个游戏,小孩兴奋地表情上掺杂着些着急,似乎是怕张安不陪他玩。 “没有没有,二师兄自己提出的,怎么会忘呢?”张安回道。 这个小孩口中提到的游戏,不是其他,是张安为保护自己的“计策”。 第二次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他,并没有在第一次离开这个世界时身处的禁闭地点醒来,而是回到了第一次苏醒时身处的小木屋内。他是怎么结束禁闭的,他不知道,在他的脑海中找也不到这段记忆,而且这也不是他最应该关心的点,他必须要重视的只有一点:他不能再像上次那样! 在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局势的情况下,他必须学会先在这个世界好好保护自己。 于是他找到了和他同为鬼谷子弟子,且看上去最好骗的小师弟,同样也是一位看上去只有几岁大的孩子,并与他玩了这么个游戏:张安会“装作”对身边的事什么都在不知道,变成一个傻瓜,然后他作为游戏的参与者,要告诉张安所想要知道的身边事物。 一个贪玩的孩子是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好玩的游戏的,特别是有人会陪他玩上一天的时候,他更是不会拒绝的。 脑子早已不再迷糊的张安,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脑子现在很清晰,他知道,虽然现在有着面前这位小师弟的帮忙,能够充当他在这个世界的说明书,但是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这小师弟的年龄实在太小,容不得他一丝一毫的大意。 他一向不喜欢小孩子,但此时为了能够尽快弄清楚情况,不得不挤出一个笑脸,陪这个熊孩子“玩”了起来:“那既然游戏开始了,作为游戏的一部分,你今天是不是也得一直陪着师兄,然后帮师兄回忆呀?” 第二章 从前有个熊孩子 “对对对!”张安面前的小男孩,异常兴奋地回答道,看起来他确实是特别喜欢张安的这个游戏,回答时整个人也是手舞足蹈。 “我一天都跟着大傻瓜二师兄,帮大傻瓜二师兄回忆呀!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大傻瓜!”这小孩话刚说完,便咧着嘴,继续开怀大笑起来。 在这小孩的一番嘲讽下,嬉笑下,本就不喜欢孩子的张安此时的内心早已有千万只***奔腾,可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喜,挤着一副笑脸说道:“那既然游戏开始了,那我问你了,你是谁?叫什么?多大了呀?” “我叫孙云,是你的师弟,我……”说到这,小孙云停了下来,伸出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数道:“一、二、三……四,大傻瓜二师兄!我今年三岁啦!” “那我多大了呢?”张安在小孩的话音刚落,便又继续追问道。 “二师兄你真傻!你今年八岁了呀!刚好比云儿打五岁,你忘了吗?大傻瓜!哈哈哈哈!” “那师父叫什么呢?” “王禅呀!哈哈哈……二师兄真成傻瓜了!” 小孙云说完便又开始笑起来,他几乎是每回答张安一个问题就笑,还是不知疲倦的笑。 不得不说,这张安想出来的法子太适合了,特别对于孙云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只要提前说好这个做游戏的前提,不管张安提出任何问题,他都会回答,甚至可以当做遇到其他人时的掩饰,他都可以统一的回答:“我在陪孙云玩游戏!” 不过这付出的代价,却是需要现在这位张安承受的,几乎每次问完,他就会被孙云嘲讽一番。这滋味可不好受,可张安却一直忍着内心的冲动。 原本的他就是因为冲动,发生口角后,由于自己本来那个身子力气又大,下手又没轻重,不小心将人打成重伤,这才被判刑入狱的。被判了九年的他,虽然只在狱中待了一年,可是却改变了很多,至少,他学会了尽量控制自己内心的冲动。不然,面对这个黄口小儿的嘲讽,他也不可能这样好声好气的说话。 当然,尽管张安嘴上没办法说出来,但他心里可是没闲着,此时的他正不住地在心里骂咧道:“笑吧笑吧,笑死你个熊孩子,待会笑歪你的嘴!” 他不喜欢孩子,尤其是不喜欢这种熊孩子。 他之所以进监狱,就是因为他被一位小区内的一位熊孩子烦到了,想让熊孩子的父母教育一下自己的孩子,岂料最后发生了口角,升级成了冲突。 他原本想着监狱里没有孩子,更别提熊孩子了,怎想,刚入狱一年的他,却发生了这等奇妙的事情,不仅来到了古代,成为了古人,还遇见了一位比他早出生不知道多少年的古代熊孩子。不仅如此,他还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为了解这个世界,他今天还必须被这上古先秦的熊孩子孙云烦上整整一天! 想到这,他不禁在心里苦笑一声,也许他命犯孤煞“熊孩子星”,不然他也不会这样,不管怎么躲都躲不掉熊孩子。 正当张安分神遐想之时,小孙云突然止住了笑声,像是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紧张地大喊道:“不对!师父要授业了,二师兄你快下床。” 张安虽然不知道这“授业”是什么,可从孙云这戛然而止的笑声以及他紧张的模样判断,这授业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然后他再度开始行使起他的疑问权,不解地朝孙云问道;“授业?授业……是讲什么的?” 孙云此时早已慌了神,根本没有理会张安的问题,而是将小手伸向张安,催着张安快些下床:“快走啦!快走啦!待会大师兄可顶不了那么久,到时又要挨罚!” “大师兄?大师兄叫什么呀!”没等张安说完,他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小师弟拉下了床 就这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张安被这个三岁的小男孩连拖带拽的拉出了木屋,然后一路向木屋外的一条小路走去。 “哎哟!”走到半路的张安由于是被孙云拉着走的,步伐乱的很,结果踩到了还未束好的腰带。 由于不懂得如何穿戴此时的衣物,为了省去麻烦,张安昨晚睡觉时并没有脱去衣物,所以他起身时衣服是穿着的,可他这身深衣的束衣腰带却是半解的,有长长的一段托在地上,对这个身躯的步伐控制本就生疏的张安,在慌乱之中也恰好将这腰带踩了个正着。 这深衣拿今天的话来说大致就是汉服,在战国时期是当时人们的基本服饰。 按照《礼记》记载,当时的衣服有一大特点就是“续衽钩边”,也就是说“这种服式的共同特点是都有一幅向后交掩的曲裾。”,所以也可将其称之为曲裾。这时的衣物裳计有十二幅,皆宽头在下,狭头在上,通称为衽,接续其衽而钩其旁边者为“曲裾”,曲裾之意由此得来,但是不管叫什么,它的下半部分都近乎完全落在地上,与当今的服饰极为不同。 “大傻瓜二师兄,你怎么摔了?快起来!”小孙云站在张安面前,紧张地说道。 人若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这句话说得就是此时的张安,不过摔了一跤,张安却扭伤了自己的脚。 尽管很不情愿,可是这种情况站不起身的张安,还是将心中请求孙云帮忙的话说了出来:“孙云,师兄扭到脚了,你……” 可他刚刚抬起头,却发现他的小师弟早就没影了,在地上暂时动弹不得的张安,刚想呼唤孙云,一声童稚之音的叫唤便传到了张安的耳中:“大傻瓜二师兄,我先走了!你待会自己一直向上走,到……” “到哪?”张安用手撑直了身子,扯着嗓子喊道。 可早已远去的孙云却并没有回话。看样子他早已走远,根本听不到张安的喊声。 “什么鬼?我怎么摊上这个熊孩子,这一会功夫怎么就没影了……”没听到回话声的张安终于忍不住,张着嘴便开始骂咧道:“他脑子一定是给大铁门夹坏了,不然就是吸多了雾霾!”来自未来的张安,并不知道此时他身处的云梦山并没有雾霾这种东西。 他一直骂一直骂,像是在发泄刚才被孙云嘲弄时受的气,直到骂道自己顺心了才停下来。如今张安的脾气确实比一年前好多了,放在以前,虽说他不会欺负小孩子,但他也会挥舞下拳头,吓吓他们,而如今张安更多时候是选择忍着。 他确实能够暂时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这本事也不过刚刚开始练习,他也不可能做到喜怒不喜于言表,这种暗地里发泄的事,对于他来说是必须的。 发泄完了的张安,也冷静了下来,不再想孙云的事,而是一本正经地关心起他的脚。 前世喜欢运动的张安,对于一般的脚伤还是可以看出个大概的,一番观察和试探之后,他觉得这脚伤应该是一般的软组织挫伤。 这伤在刚开始确实会有些疼,可一般情况下休息几天就会痊愈,也算不上什么要紧的伤。于是,张安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毕竟他不能一直在这里坐着,他需要去找他在这个世界的“金手指”——他的小师弟孙云。没有他的帮助,张安根本没办法了解他现在身处的世界。 在这个身躯强壮的臂膀力量之下,张安将自己撑了起来,单手扶着傍边的树木,站了起身。 “现在去哪呢?”张安一只手扶在身旁的一棵树上,小声嘀咕道:“虽然那个熊孩子刚才每说具体在哪,但是我记得他说过,是一直向上走……” 没有片刻迟疑,张安慢慢瘸着脚,一步一步的沿着他走的这条山间小路,一直往山上走去。 “我就知道……” 刚走出没几步,张安便看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向左,一条路向右。 “我该走哪边好呢?”站在分岔路口的张安,似乎有些踌躇。 第三章 林中老者 “向左吧!”说着张安便毫不犹豫地朝左边走去,张安倒不是瞎蒙,因为他脑子中依稀记得一些中国古代的东西,当中就包括古人以左为贵这一条。他想,这授课的地方,肯定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理当是往左边走。 倘若张安听力再好一点的话,听到刚才孙云说的话,肯定不会选择走左边,因为刚才张安没听到的喊话中,有孙云强调的一句‘千万别去左边’,可阴差阳错之间,张安却偏偏选了最不该选的左边。 张安在左边这条小路上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一座横在一条山间小溪之上的小桥,以及对岸一条直通密林深处的小路。 “应该就是桥对岸了。” “古代人重要的地方一般都是藏在林子里的,错不了!”在这个想法的影响下,张安更加确信他刚才的判断是正确的。 没几步路,张安便通过了小桥,踏上了那条林中小路。由于腿脚不便,张安在这条小路上走了十多分钟才到小路的尽头,看到了一座和他今早醒来时的木屋一样风格的屋子。 张安扫了一眼这座屋子的外围,并没有发现孙云的影子,这时他有些紧张了:“我进去该说什么……” 原本他还想着让孙云当做自己的挡箭牌,在这个世界平安无事的过上一天,没曾想今天只不过刚刚开始,就出了这档子事,让张安失去了孙云这个挡箭牌。看着这木屋关着的门,张安有些迟疑,不敢立即推门而入。 “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大不了就朝那熊孩子使个颜色,看看他能不能帮我开脱开脱。”张安说着,便一把推开了木屋的门。 “吱!” 门是虚掩着的,张安只不过轻轻一推,木屋的门便彻底打开了。 “没人?”此时张安的两只腿刚踏进去,刚好可以把屋内看个大概。 刚才张安在屋外一直纠结于怎么解释,压根就没注意到这屋内安静得很,此时见屋内根本没人时,他怎能不惊讶。 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他身边传出:“你……是谁?” “妈呀!鬼呀!”这声音刚刚响起,张安就好似脚上装了弹簧,向后一蹦跶,摔坐在地上。这一下,他那原本就扭伤的腿又扭了一回,使它伤的更重了。 随着他这一声叫唤,原本空荡荡的门口,一个面部上留着一道鲜红疤痕的人,犹如鬼魅般出现了。 “我去!又一只!”瘫坐在地上的张安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惊魂未定之余就又被这疤痕男吓了一跳。张安原本的身子力气确实大,如今的身子也是人小力大,可力气大却并不意味着他不怕鬼。 这个疤痕男鬼伯的出现,似乎引起了刚才吓着张安的那个声音主人的不满,他用着带着一丝责问的语气说道;“鬼伯,这没人叫你,他喊一句‘鬼呀’,怎么把你给喊过来了?不是让你在外面候着吗?” 站在门口被称之为鬼伯的人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板着面孔朝木屋内一侧作了一揖,什么都没说便向木屋外退下了,而鬼伯的这一揖刚好把这声音主人的位置告诉了张安:一个穿着白色深衣的老者正盘腿坐在木屋角落处一团白布旁。 这团白布也是让张安进来一小会都没发现老者的原因。由于这老者毛发花白,全身上下也都是纯白之色,再加上他坐在角落,又有这团白布的影响,张安一开门就能从中发现老者才是怪事。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惊魂未定的张安,对着那个盘腿坐着的老者问道。 他其实是想站起来直接就跑的,但是他的脚又伤了一次,已经很难起身逃跑了,再加上刚才那两吓,饶是他胆子再大,此时也把他的腿都吓麻了,让他坐在地上动弹不得。除此之外,那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鬼伯也在外面,就算他腿脚正常,他也没有一定能跑掉的把握,他如今只求这回别惹上什么事,然后又被他的严师关禁闭。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老者抽出一只手,捋着自己的胡须淡淡地说道。 张安并没有回答,准确的说他是不想回答,他巴不得这老人家不知道他的名字。像这种有几率上升成为“惹事”级别的事,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大名说出来,到时候要是又被他师父知道了,指不定又会把他关禁闭,所以张安坚定地撇过自己的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说。 老者却并没有生气,从他脸上洋溢的喜意来看,似乎他很喜欢小孩子。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老者说这话时,一副自信十足的样子。 “庞涓?” “孙膑?” 张安见老人连着猜错两次,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去。他刚才看到这老者这般自信的表情,还以为他真的认识这幅身躯,只是一时忘了名字而已,结果他没想到,他居然连着猜错两次。 “看来老夫还猜错了……”老者摇着脑袋,脸上却挂着笑意,沉声道:“刚才是老夫记性不好,记混了,不算!不算!” 这老者明明刚才自信满满,却连着猜错了两次,不仅如此,还将其怪罪于记性,活脱脱一位耍赖的老顽童。 “范雎?” 张安默然。 “孙云?” 张安依旧是沉默不语。 “张安?” 尽管张安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此时被猜到名字的他,也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他的这副身体还是出卖了他,露出了一点小破绽,脸颊上的一小块肌肉不经意间还是微微颤了一颤。 这点小破绽竟是没能逃过那位老者的眼睛,这一细节被老者仍旧雪亮的眼睛捕捉到后,立马意识到张安是在骗他,哂笑道:“你就叫张安吧?刚才我说你名字的时候,你的反应可和前面几次不同,这一点你骗不了老头我。” “没有!你猜错了,我不叫张安。”见自己的谎言被老者拆穿了,但张安并没有放弃掩饰,想要再试着骗下去。 “你以为我没办法确认你的名字吗?”老者完全没有理会张安的谎言,脸上再次露出了一副自信的模样,而且这次他的表情比刚才的还要自信。 随即,老者对着门外朗声呼唤道:“鬼伯!” 随着他的这一声呼唤落下,鬼伯刚刚消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木屋的门口。 “你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禅儿的弟子张安?” “禅儿?”听到这个陌生称呼的张安心里不禁用上一丝疑惑,“我不是那个叫王禅的弟子吗?怎么成这个‘禅儿’的弟子了?‘禅儿’是这个王禅小名吗?叫这么亲切,莫非……” 这一阵功夫,张安脑子掀起了头脑风暴,一下子迸出了几个问题,而这些疑问也催使张安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次胡乱闯到这里来,他知道回去指不定是要挨骂的,而这个看上去比他的师父鬼谷子还老的老者,或许是他师父的某个长辈,若是这老者能护着他,指不定能帮他说说话,这样就有可能不用受到责骂!于是这一阵猜想思考,使张安产生了讨好老者的打算。 当张安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鬼伯早已进屋,朝屋内走了两步,刚好看清坐在地上的张安,仔细地瞟了两眼,然后朝老者点了点头。 老者捋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满意地笑道:“嘿嘿,小鬼,老头我看你现在怎么狡辩,总不能连你鬼伯都认错了吧!”说到这,老者顿了一顿,然后他脸上的笑意更足了:“你现在是不是想说你不认识这鬼伯呀?” “认……识,认识吧……”张安有些迟疑,毕竟他并不知道他刚才的推测是不是对的,这鬼伯又与他是什么关系,这些他都是一概不知。特别当他有讨好老者打算时,他的回答就更加迟疑了。 老者看着面前说话支支吾吾的张安,苦笑道:“你这小鬼……不会是病糊涂了吧?你还记得你师兄是谁吗?” 张安默然,当他听到这个问题时,心里的滋味不知是喜还是悲,因为这个问题他刚刚问过孙云,可他没来得及回答。他多么想这老者问他现在在哪,因为他知道,亦或者问他多大了也好。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可他却因为上次的禁闭事件,使他对周遭的一切几乎是一无所知,不然他也不会想到利用他的小师弟孙云。 “真病糊涂了?”老者脸上带着疑惑,然后又接着问道:“知道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吗?” 张安依旧默然,他现在真的很后悔刚才醒来时没多问孙云几个问题。 见张安依旧是没有回答,老者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沉声道:“这孩子真的得了失心病了?” 听到失心病三个字时,张安的心里感觉突然凉了一大截,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上一次被关禁闭时,由于自己太过激动,还被当做患了这个失心病,要被一直关下去。想起自己刚才还想着讨好这个老者,可现在又被当做“失心病”,他不禁觉得冒出这个想法的自己真的有些可笑。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这老者最后问道:“那你还记得现在什么时候吗?” “这个我知道!” 听到这个问题,张安情绪不禁一激动,他说的话也几乎是喊出来的。因为他真的畏惧再次被禁闭,他害怕再次失去自由。 上次不知什么原因,再度来到古代的他结束了禁闭,可如果这次要是没能够回去,永远的待在这里呢?还有可能被当做失心病一般留在这个世界。他都不需要去推测,如果这回彻底留在这个世界的话,作为他人眼中失心病病人的他,会迎来多长时间的禁闭。 所以当他听到这个问题之时,他的脸色才会一变,之前的那副窘态才会一扫而空。 因为这个问题他真的知道,再度回到现代的他,特地在监狱里问了他的狱友这鬼谷子是什么时候的人,有几个知道的狱友都告诉他,这鬼谷子是战国时期的人…… 于是张安自信的将他的答案说了出来:“战国!是战国!” 听到张安这个答案的老者像是触电般愣了许久,像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战战……战国?小鬼,你确定?你确定是是战国?” 张安见老者这般反应,紧张地认为自己说错了,赶忙从脑海中思索之前狱友说过的话,他才想起他们在说战国的同时,也有些人改口加了两字,说他是是春秋战国的人,于是张安试探性地缓缓说道:“要不……现在是春秋战国?” “哈哈哈哈……好一个春秋战国,好一个春秋战国呀!”老者听到张安的回答像是着了魔似得,狂笑不止。 老人这着魔的狂笑,让张安不禁感觉到有一丝诡异。 “鬼伯,你先下去吧,离此屋五丈且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老者的命令刚下,这鬼伯就像一个只知道服从的机器一样,与之前一样,依旧是默不作声,只是弯腰作了一揖,便向门口退去,关好屋门后,随即就开始了老者布置给他的警戒任务。 张安咽了口吐沫,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想逃离这里,他认为这老者让鬼伯出去,肯定是让他先封锁现场,然后再对他做些不利的事情,他内心里那种恐惧失去自由的情感,让他变得十分的焦躁不安。 可这毕竟是他在慌乱下产生的逻辑,如果这个老人想要对他不测的话,让鬼伯在里面关上门堵着他不就好了么,干嘛还要封锁这么大的面积,这般的多此一举呢? 张安将自己的眼睛紧紧盯着一直盘腿坐在那的老者,几乎是都没有眨眼,他的大脑也在猜想着,推断着老者下一步要做什么,没想到他等来的却是一句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小鬼,我问你……我大清,亡了么?” 第四章 灵魂交换 “大清……大清亡了?”听完老者的这个问题,就算是对历史一知半解的张安,此时也是立马听出了弦外之音。 大清,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王朝,就算张安对中国历史一知半解,这些他还是清楚的。能说出这些话的人,绝对不是战国时期的人! “你是康熙朝来的还是乾隆朝来的人?”为了保险起见,张安试探性的问道,不过对于清朝他能说得出的也就康乾盛世那点事。 谁知老者老嘴一咧,笑道:“小鬼,你不上网啊!这话你都不知道?” 此时的张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能够说出这话的人,除了和他来自差不多时代的人,又有哪个时代的人能够说出这种话呢? 网络是二十世纪末期开始在人类社会流行的,“大清亡了”是张安来的那个年代网络流行的调侃用语,说出这话的老者真实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你……来自哪一年?” 张安几乎是刚刚将问题问完,老者便激动地应声答道:“公元二零一六年!” “既然和我一样?”听完老者回答的张安也是满脸惊意地回道,他原本想着能够碰到同样是未来的人已经很幸运了,岂料这人竟然是和他同一年穿越过来的。 此时的老者,脸上充满着激动之色,手也不住地颤动着。此时的张安的身躯只不过是八、九岁的小孩模样,可在他眼神中的张安,却像是见到一位多年的老友一般,饱含着一种独特的深情。 “来的那年大洋彼岸的美帝干啥了?” “总统大选!” “当时咱们国家的大妈最爱跳什么?” “广场舞!” 一番问答结束后,老者和张安这一对老少不禁相视而笑,这些都是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话题。 一阵寒暄之后的老者,那张老脸突然间又激动了起来,从角落站起身,走向了瘫坐在地上的张安,半蹲着身子,将双手搭在张安的身上,颤着音说道:“你要再来晚两步,我可就上吊了……看来上天还是舍不得就这样收了我呀!” “啊?上吊?”老者突然说的这一句话,半张着嘴的张安似乎并没有听懂。 原来这老者和张安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人。前世的他,本名叫黄宇,是一位小有名气的青年私家侦探,大概是在一年多前,黄宇在一次车祸当中,意外死亡,使他本来的那个躯体的年龄永远的定格在了二十四岁。 他与张安一样,是一位灵魂穿越者,只不过他比张安来早了一年。他的灵魂和意识,在原有躯体死后,跨越了两千年的时光,来到战国,成为了云梦山上的王诩,成了张安的师祖,成了王禅的父亲。 不过他又与张安不一样,他是彻底的穿越。他在成为王诩之后,就立刻继承了王诩的所有一切,包括他的记忆和身体,他的社会地位和孩子。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黄宇一直很想回去,因为王诩在他脑子里留给他的记忆告诉他:王诩也曾经去过他们所在的那个世界,回去是可行的,而且也未必需要一个正常的身躯,将死之人也是可以。黄宇的这次的灵魂穿越就是一个例子,他就是在死后灵魂偶然穿越,附身在了刚刚死后不久的王诩身上,替代了原来的王诩。 为了再度回到未来,黄宇几乎是把这王诩脑海里所有办法都用了一遍,但这些方法却都以失败告终。在这种近乎绝望的情况下,黄宇第一个想起的是自杀。 倒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而是因为他的穿越之旅与小说和电视剧里的穿越的相比,他的穿越之旅实在是太憋屈了,实在没有让他继续下去的动力。他甚至是认为自己是碰上了“假穿越”。 别人都是成为古代某个王侯或者是名人的后人,再不济,也是一介正常的升斗小民,也都是有时间去慢慢改变自身地位的人物,可他呢?却穿越成了一位已经死过一回百岁老人,这意味着他随时都有可能再次享受死亡!古代的百岁老人本就难寻,又何况医疗落后的战国,特别是这身躯已经出现的各种老年病以及衰老症状,更是让黄宇饱受这穿越后身躯的痛苦。他都不用多想,他相信只要他在这个世界轻微闹腾,就有可能一命呜呼了。 即使他有在这个时代好好闯荡一番的心,可这个随时可能再度死亡的身躯,却告诉着他他一个不容争辩的残酷事实:他根本没有这个时间!更没有这样一个经得起折腾的身体! 别人家的穿越之旅,不管穿越到哪个时代,只要他们想,只要他们有机缘,他们都有机会靠自己的努力,花个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去达成他们在那个世界的目标,可他黄宇连做这些努力的时间都没有! 可就在黄宇想要上吊自杀,还没来得及挂好白布之时,张安闯了进来。 听完黄宇故事的张安,忍不住庆幸了一番,毕竟他的穿越之旅比黄宇好太多了。随后,在黄宇的强烈要求下,张安也把自己的身份和经历向黄宇简单说明了一下,包括他怎么穿越而来的以及他入狱的原因。 当然,在说到自己是因为打伤人才入狱时,张安还不忘说明了自己是力气太大,然后又冲动将人误伤的,毕竟他可不想在黄宇面前留下暴力狂的印象。 当黄宇听到张安有过回到未来的经历之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止住了张安的话语,心中的疑惑也是完完全全地写在了王诩的老脸上。 可黄宇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他的疑问问出来,而是先在自己心里再次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带着不解的语气,皱着眉头朝张安问道:“你暂时就回去过一次吗?” 张安点了点头,肯定道:“是的,暂时就一次。” “确定吗?没有感觉像是梦境的那种穿越记忆吧?” “我确定。至于说梦境的情况也应该不会有,因为我很少做梦,一旦做梦我会有很深的影响。” 黄宇倒不是觉得张安在编经历哄骗他,而是张安这段回到未来的经历,勾起了他脑海里一段属于王诩的记忆,他需要再向张安确定一些东西,以保证自己的判断准确。 “那当你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后,有什么与第一次醒来时不同的情况在你身上发生吗?或者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你感到奇怪?” 张安看着黄宇那张一本正经地脸,知道他肯定是从他刚才述说经历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什么,尽管不清楚具体内容,但是张安还是很配合黄宇,很仔细地在脑海中回忆:“好像有这么一件事比较特别……我记得我第一次从这个世界回去的时候是被师父关禁闭的,但是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时,我却不在那个关我的地方,而是在第一次出现的小木屋里。” “果然……”听了张安的回答,黄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茅塞顿开之意,沉声道:“张安,如果我脑子里的记忆和判断没有错的话,你根本不是穿越了……而是和人交换了灵魂!” “交换灵魂?” 第五章 平行世界 根本弄不清楚情况的张安,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黄宇,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黄宇也没卖关子,只是稍稍的组织了一下语言,便操着嘶哑的老年口音,缓缓地向张安解释起来:“这王诩老儿,曾经写了一部著作,名叫《本经阴符七术》,这部著作分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它的前半部分讲的是修身养性,它的后半部分却记载着一些关于上古时期奇闻异事,当中就包括灵魂交换。” 黄宇说着,捋了捋胡须,这个衰老的身躯支持不了他太久的言语,只能说一阵停一阵,只见他缓了片刻后,又紧接着再道:“当然,为了防止这种力量被其他人获取,王诩只将《本经阴符七术》前半部分写了在了竹简上,但后半部分则是记在了脑中。按他在我这个脑子里留下的这后半部分,曾经世间存在着一种能让两个不同时间的人交换灵魂的方法,在原有的记忆和意识不变的情况下交换灵魂。” 听得甚是仔细的张安,忽的恍然道:“怪不得历史上会出现那些拥有超前思想的人和事……” “嗯……那些人估计都是从后世某个时代过去的,但是方式不仅是灵魂交换,还有一部分像我一样,偶然穿越而来。” 张安点头,略有感悟地回道:“不过他们当中有些人可惜了,拥有超前的知识,却无法改变历史的进程,只不过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颗尘埃……” “不,你这话错了。”黄宇否决了张安这段感悟,淡淡的说道:“他们不是无法改变。” “不是无法改变?那他们只是机缘运气不够,以及不了解历史进程?” 黄宇摇头,说了一句让张安有些费解的话:“没有谁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任何人也不行,即使是身为穿越者他们和我们也不行。” “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和我们有可能并不是来到我们原有世界的从前,而是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简单来说,就是与我们原有世界的相似,但不是一个时间点的平行世界,那些历史上怪异的人拥有超前的思想和举动并不意味着他们是从后世穿越过去,而是从其他世界地其他时间点穿越过来的,这样说你懂了吗……” “平行世界论?”张安瞪大了眼睛,显然黄宇的话他听懂了,也被惊到了,“你怎么确定的……王诩记忆里的吗?” 黄宇点头沉声道:“没错,起初我从他脑子里知晓这些后,也是很吃惊,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我们这些来到古代的人真的在古代做出些什么小的改变,那么按照蝴蝶效应,我们的世界都应该发生改变。确实,有些人小举动兴起的蝴蝶效应还未来得及改变历史,就有可能给止住了。但如果有人成功了,使他们原有世界发生改变,那么他们又会在原有世界出生吗?如果因为这些改变,他们不会出生,那么这些穿越者在古代所拥有的意识又从何而来?” “那我们现在是另一个拥有相同历史轨迹的平行世界的古代时间点?”张安已然认同了黄宇的这番解释,准确的说这与他之前自己对穿越概念的认识不谋而合,沉默了一阵后又问道:“那我的灵魂交换……” “是和这个平行世界的张安交换了,恰好这种交换王诩的脑海中也有相关记忆。” 说到这,黄宇顿了一顿,咽了口吐沫润了润嗓子,然后继续说道:“刚开始的交换,每次只能交换两天,两天后,在第三天的子时到来的那一刻,也就是我们说的晚上十二点,两个交换灵魂的人又会交换回来,回到原来的身体上。根据你刚才说的重新回到未来的描述来看,你不是重新回去,而是和这身体的真正主人交换了,这也是你为什么第二次回来时,又会出现在木屋内的原因。虽然当时我不在场,不过若是我之前没猜错的话,这个张安当时是自己向人解释自己没疯,然后被放出来的。那个解释的人……” “不是我……”张安在黄宇说出来前抢先一步说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话……那我该怎么办?应该要做些什么了吧?”连续问出这两个问题的张安有许些慌张,毕竟这灵魂交换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这回黄宇并没有回答张安的问题,不是他不想答,而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好歹做过几年私家侦探的他,或许能够通过这些浅显的线索,很轻松的就能推断出张安现在的情况,但是却并没有立刻给张安出主意的能力,或者说,他在这一时半会想不出好的应对之策。 再说了,他也不知道这些记载是不是真的,毕竟王诩记忆中回到未来的方法,黄宇可是试了整整一年都没有试成功的,指不定这个也是假的。 虽然黄宇没有给张安一个对策,但他还是没忘安抚一下同为难兄难弟的张安:“你先回去吧!今天既然是你这次交换的第二天,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你过了今天就应该要回去了,到时候再想对策也不迟,你在这几天切忌不要再让人发现异常就好。” 说完话的黄宇,也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胡须和发髻,然后走到木屋门前,一把将木屋的门扉打开,朝外喊道:“鬼伯!你过来!” 在屋外一直警戒的鬼伯也在黄宇的这一声叫唤中,从屋外几丈处赶到了门前,面向着黄宇,恭敬地低头站立着。 此时的黄宇早已恢复了以往王诩行事言语的派头,只见他熟练地用着往日王诩说话的架势一本正经地朝鬼伯吩咐道:“我的小徒孙张安脚受伤了,你亲自带他回去……顺便告诉禅儿,他收的这个徒弟我很喜欢,我希望过两日我还能够在这里看到健健康康的他。” “张安……去吧!你师父不会怪罪你的。”黄宇一边说着,一边朝张安使了个眼色。 张安心领神会,在鬼伯的搀扶下,他站了起身,临近门口时,朝黄宇点了点头,然后便依靠着鬼伯,走出了这间木屋。 伫立在门口的黄宇并没有再送张安一程,只是目送着张安离去的背影,眼神异常的复杂。 其实他还有一件事并没有告诉张安,倒不是他不愿意将这个信息告知张安,而是这个也来自王诩记忆中的信息连黄宇自己都不相信。 这段属于王诩的记忆告诉黄宇,与张安灵魂交换的这个同名同姓的小张安,不是一般的人,他其实是一位早在两百多年前的春秋时期已死的古人转世! 如果张安的灵魂交换是真,那么他其实是与一位这个平行世界转世再生的古人交换了灵魂! 第六章 大师兄 周郝王二十年,秋,八月初九,寅正三刻 本该时睡眠状态的张安,正睁大着眼,盯着的屋顶。 这屋内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包括在他身边,缠着他手臂睡得正香的孙云。他知道,他又从现代穿越回了古代。 “刚好两天……” 趴在床上的张安,吐了口浊气,此时的他没有一丝倦意,只是一直盯着由茅草和几根木头搭起来的屋顶,可眼神却没有一点动静。他在思考,思考这几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这是他第三次灵魂穿越了,更为准确地说,他验证了黄宇所说: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穿越,应该称之为灵魂互换,他和如今这个身躯的真正主人、同样也叫做张安的小男孩,互换了身躯! 其实早在他从黄宇那离开,结束那一天回到现代之时,他就已经知道黄宇所说的是正确的了。因为这一次交换,那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张安在使用他的身体时,留下了太多他很容易察觉到的痕迹。 当他第二次回到监狱时,他看到了狱友眼中从未有过的古怪的眼神,听到了很多从未嘲讽过自己的声音,甚至是连他的牢房内多了新狱友的这段记忆,他都无法在他脑海中获取,因为那段时间他的灵魂和意识正在古代,而另一个张安则在操控着自己的身体。 到第三次再在这个世界睁开双眼时,黄宇所说的交换灵魂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按道理说,他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他拥有着在这两个平行世界之间穿越的能力,可以随时到他所在世界汲取在这个世界没有的信息和知识,来改变他在这个平行世界的处境,甚至是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 尽管如今的他在未来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囚徒,可刑期满后,他可是自由的。可就算是这样,仍旧是有着美中不足的地方,那便是他的如今这个身体的主人,和他交换的人,究竟是谁?他又是怎样的人? “二师兄……二师兄……” 沉思中的张安,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不禁颤了一颤,将头撇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可当他撇过去时,却发现只不过是身旁孙云这个熊孩子说梦话而已,因为他还闭着眼,不禁哂笑道:“原来这小鬼也会说梦话啊!” 张安说着,一把抽离了被孙云抱着的手臂,他想出去走走,想出去透透气。如今第三次来到这个世界的他,经过适应,已经渐渐和这个八岁小儿的身子磨合,所以起身准备动作还算是迅速且安静,并没有惊醒熟睡的孙云 一番准备之后,张安推开了门扉,还没来得及将脚抬出去,一抹皎洁的月色透着乌纱般的夜云,就洒在了他的腿上。经过两天的休息,张安走时弄伤的脚早已恢复好了,此时早已无大碍。 “古代的月色,好美!”一番沉吟赞美之后,张安蹑手蹑脚地扣上了门扉,静悄悄地往屋外的空地走去。 张安刚在这空地上没走几步时,身后的木屋就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随后一个身影从屋内蹿了出来,可来者却并不是孙云。 “张安,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这个身影出了门便朝张安走来,轻声问道。 来者是这个世界张安的大师兄,与他住在同一间木屋,但睡在另一卧榻的范雎,尽管张安刚才发出的声响极小,可范雎还是在睡梦中发现了这一动静。这是张安第三次来到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满打满算,大致也待了四天,可对这位大师兄,张安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其他一切信息几乎是一片空白。 张安还在尽力在脑海中搜寻关于这个大师兄的信息时,范雎,这位天生就长着一张正气十足的脸庞的人,已然微笑着朝他走了过来。 他的面颊偏宽,上下颌骨棱角分明,鼻梁不塌不斜,眼神也是时刻让人觉得透着坚毅之色。这副面容不管怎么看,确实是正气十足,而这充满正气的脸庞也让还未及弱冠的范雎显得十分成熟。 按当时常理,这种情况下,作为师弟的都应该行礼回应,可在现代长大的张安根本没有这个意识,也并不知晓这点,而且对范雎一点都不了解的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只是傻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范雎。 可范雎却丝毫不在意这些,见张安没有任何动静的他,反而依旧是挂着微笑,用一种关切地语气问道:“是有什么心事吗?” 此时的范雎刚好和张安并排站着,尽管他的年岁比张安的大上许多,但身子板看上去却不似张安的身躯这般的强壮,不过身高却比张安高上一截,刚好可以微低着脑袋俯视张安。 张安依旧是没有回话,不过心里却没起初见到范雎时的那么紧张,似乎是这范雎如沐春风般的笑意,消散了一些张安对他的许些警惕之意。 当然张安的这警惕之意倒不是单独针对范雎的,而是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有的,在陌生的环境之中,人总是会有一种不安全感在心中作祟,更何况像张安这种,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认同感和归属感的情况呢? 他也想找个人将心中的苦闷一吐为快,可是有过之前被关禁闭的经历之后,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黄宇能让他说上几句真心话了。可现在正值深夜,他也没办法翻越密林找黄宇说上几句,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子里有多少危险,张安还是心里有数的。 连着两次没得到任何回应的范雎,并没有放弃,但他也没有继续问询张安,而是站在张安身边,仰头望着天上明月,自顾自地说道:“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时,你一直哭,连师父都拿你没办法。当时的我也不知怎么了,不过八岁大而已,却认为自己有能力让你止住哭泣,然后一把把你从师父手上接过来,结果被我抱在怀里的你,真的就慢慢的停止了哭泣……这一晃,我都当了你八年的师兄了……” 张安很听得很认真很仔细,对于关于他这个身体的故事,他都会很细致地去了解,毕竟他或许真的要和这个身体合作很久时间,尽可能的了解关于如今身份的相关信息是必须的。 当他听到范雎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时,很是好奇,将头微微抬起,望向了范雎,岂料范雎此时也在看他。 将脸撇向张安的范雎,此时的眼中满是真切之意,沉声道:“这些年来,大师兄都会帮你向师父解释、开脱、求情,只有这次你被关禁闭,大师兄真的不能帮你说些什么,很抱歉……” 范雎还以为张安没理他是因为禁闭的事,可他哪里知道,此时站他面前却并不是他师弟的人,只是不想乱说话才没搭理,可他却小题大做了一番。 范雎说着,便将身形一侧,正面朝向张安,双手悬于面前,深表歉意地朝张安作揖:“请师弟原谅!” 对此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张安一脸茫然,心中默念道:“什么鬼?没帮人求情而感到愧疚?” 这是张安第一次被人如此正式的作揖行礼,虽然并不理解这礼节动作代表的意思,可综合了刚才范雎话以及此时他脸上浮满的歉意,张安还是稍稍地理解了一些。 原本张安还想着不说话,少在言语当中出点岔子,可现在他若是不说话,指不定他的这位大师兄又做出什么举动,虽然他根本不理解范雎这样做的出发点,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大师兄……多虑了,我怎么可能因这种事我只是在想其他的事而已,并没有想这件事……” 范雎见张安说话了,也是脸色缓和,笑容一展,说道:“师弟能理解就好。” 这事确实不是什么太大事,看起来只不过是这当大师兄的范雎,在他这个“师兄”的身份上增加了太多担子,以至于让他有了这种看法,不然他也不会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在这些年,替他向师父求情。 “大师兄……我又有点困了,我回去接着睡啦!”本就不想在这个时候以这个身份继续交流的张安,回话之后又赶忙找了个借口,想趁着这个功夫溜回木屋。毕竟他已经受过一次教训,已经真切体会到言多必失的道理。 当张安前脚刚准备走,范雎又喊住了他:“师弟,等等……” 第七章 山中有歹人 当张安刚转过身子,正琢磨着用更好的理由赶紧溜走时,却见范雎将右手悬在嘴前,做出禁声的手势,用着细如蚊音的声,朝张安身边迈了一步,贴着张安说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张安刚才心里想的只有赶紧回屋,怎会留意到其他东西,这范雎所说的声音他当然是不知的,只见他瞪大自己茫然的眼睛,不知所云地摇了摇头。 “有人在我们附近的林子里!” “有人?谁会在这大半夜跑去林子里?”对于范雎这话,张安当然是不解的。 从那木屋醒来之时,张安就想直奔黄宇那的,倘若不是考虑到这路途要穿过漆黑的树林,使他放弃这个想法,不然他也不会被范雎在屋外寻到身影。 这云梦山的林子本就是一片不知有多少野兽的深山树林,平日里都在这山上居住的他们都不会随意乱窜,在看不清东西的晚上就更不会穿越当中,在张安的观念里,大晚上在这林中行径无疑是找死。 “我觉得这林子里的人……是山下闯进来的人!”范雎说这句话时,脸色甚是凝重,眉头也挤在了一起。 说完这句话后,范雎也没解释他的推断从何而来,便招呼张安道:“快去屋里躲起来!” 本就想回屋内的张安,没再多问,便准备往屋里走,可范雎话音刚落,张安还来不及执行范雎的话,两个持着长剑的男子就从林中蹿了出来,他们便是范雎所猜的山下闯进的人。 由于这片空地光线暗淡,只能借着透着乌纱月光大致看清来者的轮廓,不能完全看清来人的模样,可即使是这样,张安和范雎两人还是借着这片空地上的微弱月光,感受到了离他们数丈远的林中来者从身子和剑刃当中散发出来的腾腾杀气,特别是他们手中的剑刃,在微弱的月光照射之下显得寒光凌厉。 这持剑的二人只给他们自己留片刻的喘息功夫,在见到张安和范雎两人的那一刻后不久,他们便持着剑朝张安两人的方向跑去。从他们的气势汹汹的架势来看,范雎很清楚,这是要对他和张安两人做不利的事。 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范雎一把将张安揽在了身后,然后轻轻地将张安朝木屋方向一推,示意他赶紧回屋,随后便摆好架势,看他这样子,是准备只身一人,赤手空拳地迎面接下这两人的攻击。 这两位哪有这么傻,看破范雎意图的他们,并不打算依靠人数上的优势,两人只是使了个眼色,便立刻兵分两路,一人缠上看上去大上许多的范雎,另一人则直奔想要跑回屋内的张安,看样子他们这是准备个个击破。 范雎见自己的意图被猜破,赶忙朝身侧跨了一步,想着拦下去追张安的那人,可另一位已经接近了他,与他缠斗起来,一道带着摧枯拉朽般气势的霜刃,划破空气,刷的一声朝他的脸面袭来。 此情此景之下,范雎一个仰身弯腰,抢在剑刃刺入其肌肤之前,完美地避开了锋利的剑刃。从范雎似树根般牢牢地扎在土地上的双脚来看,范雎并不是一个文弱的士子,这一招一式之间透着一副后世练家子的气息。 那人也没打算一招致范雎于死地,他的攻击也不过刚刚开始。只见他持剑的手一抖,这劈空了的铁剑好似他又一只灵活自如的胳膊,在他手上一个灵巧反转,便朝刚避开其一剑的范雎身体上挥砍而去。 不过范雎依旧是不慌不忙,在这第二剑挥砍而来之时,他顺着身体向后倾倒的惯性,将身子彻底向后方的地面倒去,支在地上的双手似有万钧之力,将即将倒在地上的身子原地撑起,而他的双腿则是化作了反击武器,一脚踢向对手持剑的手腕,踢开了他挥砍而来的剑刃,然后又在手臂爆发出的剩余力量下,顺势站了起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无拖沓。 站稳身形的范雎第一反应便是察看张安处境如何,一转身就看到张安已然被另外一人横剑拦下,情况十分危急,正当范雎想帮张安时,那被他踢倒之人又捡起了地上的铁剑,将他缠住。 被拦在回屋路上的张安小心的向后挪着步伐,保持着与这歹人的距离,手心也冒出了汗:“我去,你有种再向前一步?你丫的觉得我看起来还小,好欺负?” 这歹人好像听得到张安内心的独白,张安心里刚这样想,他便朝张安袭来:“小鬼,别跑了,你逃不了的!” “我打死你这就像着欺负小孩的龟孙子!”应声而来的还有张安的一拳。 “哐!” 由于这歹人袭来时,将剑刃反着贴在手臂上,并没有像另一位歹人那样,有取张安性命的意思,所以在张安这拳直击其身体的拳头袭来之前,他下意识的用剑柄挡下了张安的拳头,于是张安这一拳就“哐”的一声打在了剑柄上。 “疼死了!” 收回手的张安捂着手大叫,这身体虽不是他的,但此时拳头与剑柄撞击产生的疼痛感却是独属于他的。 ”你这小鬼还挺大力气的!“ 歹人尽管凭借着由铁制成的剑柄挡下了张安这一拳,但在张安的这一拳之力下,他顺着拳劲向后挪了一步。 由于歹人没有张安那般痛感,挪了一步就站稳身形的他,立马趁着这一间隙,歹人大手一挥,一把制住了张安,空闲的手箍住了张安的胸膛,而另一只手上的铁剑则被其将锋利的刃部横在张安咽喉上毫厘之处,不过一息时间,张安就被歹人挟持在了手上。 “小子,我看你还跑!” 张安一脸的不惬气,眼睛一瞪,心中满是不服:“如果不是我用别人的身子,而且在监狱太长时间没打架了,不然就你丫的三脚猫功夫,还挟持的了我?” 不服归不服,他的身子却是不敢像他的言语一样,诚实的反应他心中的不满,做出些反抗的举动,他相信,只要他有这趋向,他脖子上就会多出一道鲜红的口子。 瞥见张安脸上表情的歹人并没因张安这席话心生恼意,而是饶有兴致的朝被其控制在怀中的张安调笑道:“看样子你这小鬼还不服气?要不我放了你,你再试试你能不能跑掉?” “你放开呀!刚才是我疏忽大意,不然从你这智障手中跑掉简单得很!” “哟哟哟!你这小鬼嘴还挺硬,我才不会放开,若不是再逮住你白费一番心神,小鬼你再试着跑几回也逃不掉”这歹人说话时满脸得意,显然他不觉得张安有逃掉的能力,“话说小鬼,你刚才说的智……智障什么意思?” 闻言,张安不经意间嘴角一斜,随即立马收起即将露出的表情,然后板着一副怒意的面孔叫骂道:“这是我们云梦山的话,是指人很强。” 歹人马上回道:“还想骗我?你明明一脸不服气,还会说我很强?” 张安尽显“恼意”,装腔作势地怒道:“强归强,可是我不服你是另一回事,谁定的就一定要对一个强的人服气?野兽中同为强者的老虎还不服豹子呢!再说了,谁说只有你是智障了,我也……” 正当张安想要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之时,“强者”歹人夺了张安话语权,匿笑道:“你这小鬼,脾气虽倔,道理倒是懂得不少,嘴巴也能说会道,不愧是这云梦山那会哄人鬼谷子的弟子……你是想说你也强,你也是智障是吧!我替你师父给你上一课,有些强者的称呼,只配更强的强者拥有,我比你更强,所以只有我是智障!” “哈哈……蠢人,得了得了,只有你是智障,你还脑残呢!”虽然张安心中早已欢声一片,可是脸上却依旧是不服气的表情,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哼!你是便是,但是我若能逃的话,你也只是个智障而已,却算不上‘脑残’!” “脑残?又是这云梦山的话?” 只见张安将头向上一扬,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继续着他的表演:“我若能凭借智谋逃了,虽不比你强,但是却证明了脑子比你好,脑残者,智谋盖世,若是让我逃了,你也就算是个空有一副力气的智障!” “嘿!你若智谋盖世,还会给我抓着?我告诉你小鬼,只有强者才能拥有一切赞誉,所以只有我才配得上这两个赞誉,只有我是智障,只有我是脑残!”歹人说着,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浑然不知他被张安骗得团团转。 张安此时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若是有灯光的话,照射在他脸上,就会看到一位憋笑憋到脸通红的脸蛋:“不行了,我快忍不住笑出来了!” 正在张安即将爆笑之际,林中再度传来了声响,伴随着这声音,又出现了两个身影,不过这两位并不是这持剑二人的同伙,而是鬼伯以及张安和范雎的师父——鬼谷子王禅! 第八章 挟持 王禅见到自己的徒儿被挟持,两道白眉猝然之间锁在了一起,只见他握紧手中利剑,一对怒目瞪着挟持张安的歹人,怒道:“贼子,还不放开我徒儿!” 此时的王禅已有古稀之年,头上像是顶着一片白云,发髻皓白如雪,可是他此时的模样却不似一位半身入黄土的老人,一脸苍颜却无颓意,在鬼伯手中的火光之照射下,虽是可以找到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但神色间随处可寻的威慑气势,让人有一种王禅正值盛年的错觉。 挟持张安的那人当然不会照着王禅所说的去做,傻傻地把手中的这根救命稻草松开。浑不在意王禅这话的他,满脸奸笑道:“放开也不是不行,等我们下山了,我自然会放开他。” “你们下山之后会把我放了就怪了!”张安闻言,满脸不屑。 “禁声!不然我现在就把你给了结了!”话音刚毕,张安脖子上悬着的那道寒刃又往张安的脖子贴了帖。 自王禅和鬼伯出现以来,歹人的心中就升起一股强烈的紧张不安之感,因为他们正是给王禅赶到这的,在这份紧张感之下,他确实很有可能大手一抖,夺了张安的性命,在他眼中他手中的张安简直小如蝼蚁。 虽然张安最不喜被人要挟,可是脖子上的凉意却提醒着他要保持冷静,即使如今这个身躯不是他的,可是没人能够保证这个身躯逝去生命之后,他的灵魂还能够平安无事的回到他本来的躯体之上,在此番顾忌之下,如今的他只能暂且顺从。 另一位已经不与范雎缠斗的人也靠向了他的伙伴,跟着一起奸笑道:“是呀是呀,你们就好好地护送我俩下山,这小鬼肯定没事。不过嘛……你和你父亲两个老不死的秘密和那件东西的秘密,恐怕也会保不住了!” 这人说完,两人便合着一起,大声喧笑起来,笑声何其的嚣张。 在这两人喧笑之下的鬼伯,不禁涌上了一股怒意,另一只握着石斧的手也是攥得更紧了,看样子他是准备随时给这两个歹人轮上一斧头。可当他将头扭向身旁的王禅,等他下攻击命令时,却见王禅将手拦在他身前,脸上布满着一股阴霾之色。 王禅很在意这两个歹人提到的秘密。 确实,他们说的秘密,是一个很重要的秘密,而且不仅仅对于王禅重要,对他父亲王诩也很重要,甚至是对于他们王禅这一族都很重要! 正如此时云梦山下的人们传的那样,这云梦山上住了个长寿的老者,名曰鬼谷子。 世间都传,这鬼谷子是仙人转世,有数百年寿命,而且他有着神力,不能随意上山打扰,否则会遭报应。可他们并不知道,这鬼谷子不过是一介称号,而这拥有鬼谷子称号的其实是两代人!而这个传说也只不过是用来哄人的幌子! 自从数百年前,王禅与其父王诩的先祖受友人重托,从友人那得到了一样重要的东西,之后就来到了云梦山隐居,等待他友人的后人来取。为了这个承诺,他们的先祖一等就是一辈子,直到死都没等到将东西交出去的那一天。 倒不是他的后人没来,而是来的后人,没有一个能够达到取回那样东西的要求。 为了这个诺言,他们的先祖留下了一个遗愿,让自己的后人一直在云梦山等,直到完成诺言,而作为他的后人也都是为了这个遗愿,留守在云梦山,一边育人,一边候人。王禅这一族,在云梦山上一待就是数百年。 这数百年来,倒是有过一位能够达到标准的人,虽然是经过了一番教导之后才到达了那个高度,但好歹也是可以让他们一族完成先祖遗愿的人,而那人正是王诩的弟子——孙膑,而他们一直保留的东西正是孙武所遗留下来兵法,被王禅一族祖祖辈辈记载脑海中,要教授与孙武后人的十三篇兵法! 只可惜,孙膑还没来得及完全学成,就被他的师兄庞涓诓出了云梦山,自此再也未曾回到过云梦山,而王诩也是差一点就完成了先祖遗愿。 没有最终完成交付的王诩还是选择了继续等下去,毕竟差一点也是没有完全将遗愿完成,可接下来地云梦山却再也不似之前的那般清静了。 几乎是完全学成的孙膑下山之后,凭借着王诩授予他的知识和大半本其先祖的兵法,不仅先后在桂陵、马陵之战中大败不可一世的魏国,还辅佐齐威王,使齐国强盛,这也使他在云梦山学过孙武兵法的历史被挖了出来,然后各路真心求学,亦或者是专为强夺兵法的人便开始陆续上山,这也使得孙武的兵法处于一种不安全的环境当中。 为此,当年的王诩便利用他和他的儿子王禅长相极其相近这一点,再通过各种装神弄鬼的行径,编出了这个鬼谷子仙人转世的传说,以避免歹人来抢。虽然此举也吓走了那些真心求学的,可是王禅还是通过云游收徒的方式,收到了范雎、张安这两位弟子,以及此时正在屋内呼呼大睡,同样作为孙武后人、孙膑之孙的孙云。 其实王禅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更没想到会有人撞见了正和父亲王诩的他。“鬼谷子的寿命”作为这个“自造”传说的核心部分之一,王诩和王禅一向是很小心地去把控的。 当年为了营造返老还童等能得出寿命极其长的假象,他们父子二人还特地轮流在附近各国大的城邑以及都城出现,大摇大摆的以鬼谷子的名号造势,甚至还吸引了魏王的关注,派人上云梦山一探究竟。 结果,在两人合伙的演出之下,就连魏王派来的人都相信了这个传说,这也使得这个传说有了一个更为强力的传散者,让如今的天下各国都深信不疑。 不仅如此,为了保守住这个传说的核心部分,王诩的存在一直是云梦山上的秘密,除了不小心闯入那片禁地的张安,知晓他的师祖王诩还活着的秘密外,就连张安的大师兄范雎,以及他的师叔,在云梦山外的苏秦都不知道他们的师祖还活着。 王禅很清楚这个秘密被公开出去的后果,除了这个花了他们父子二人很多精力的传说不攻自破外,他们很可能还会受到魏王的怒火,因为他们当初欺骗了他,没人喜欢被骗!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向着两人屈服,反而使他脸上的杀意更重了几分。原本他可以像放过之前的几批人那样,放过他们,可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他们,在他眼中已经是一堆枯骨了。 正当王禅想着如何夺了这俩歹人性命之时,站在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范雎发话了:“放开我的师弟,我来当你的质子!” 质子便是人质,虽然被人牢牢地用手扣住张安并不知晓这个名词,可他还是大致猜出了意思,范雎这是要和他交换!他是要将身处险境的自己救出来,然后让自己成为这个身处险境的人。 “雎儿!”见自己的弟子要做这种傻事,王禅不禁大吼一声,想要喊停他的这位傻徒弟,“不要往前走了,快回去!” 第九章 杀念 可王禅这个做师父的,却没能喊停他弟子的步伐。在王禅的呼唤下,范雎只是回头朝王禅看了一眼,又继续走向了那两位歹人。 “范雎!”王禅再度呵道,这次的语气更加的严厉。 对他这个弟子的这个作为,王禅尽管有些吃惊,可深知范雎秉性的他却清楚,范雎这举动是极其符合他处事方式和性格的,王禅知道他的这个大弟子就是这么的感情用事,就是这么的“傻”。 可当初王禅将范雎收为徒弟,又何尝不是因为范雎的这份感情用事、这份傻而将他这个“傻”人破格将其收为弟子的呢? 王禅永远不会忘记,他第一次见到范雎时,当初自己还是一介乞儿的他,将自己讨来的食物递给比他更饿的其他人时的场景,那种从心里涌上来的震撼感,驱使着他将范雎带回了云梦山,成为他第一位弟子。 王禅不吃惊范雎用自己将张安换回来的行径,因为这是范雎与生俱来的本性,先想别人,再想自己,可是现在又哪是容得他这般感情用事的时候? 离那两位歹人还有一丈远的范雎,一心只有换回张安的他没被师父唤停步伐,却被那歹人逼停了前进的步伐。 “你想干什么!”那位挟持着张安的歹人一边大吼,一边警惕的将扣住张安的手又攥紧了一些,身形也随着步子向后退了两步,看来他并不认为这范雎是带着交换的念头靠近他的,而是认为范雎另有企图。 另一位歹人则是抬起了持剑的手,将剑悬在空中,剑锋直指靠来的范雎。他有把握,只要范雎再靠近一些,他的剑刃便有机会直插范雎的胸膛,他已是不想让范雎再靠近一步,只见他持剑大声呵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乘机救他?以你的身手,若是我们真的交换了,你恐怕一下就能逃脱吧!” 他此言确实不假,刚才与范雎打斗之时,几乎是费劲心神和力气,才不过勉强拖住了范雎,给他的同伴充足的时间来挟持张安。 他也能从刚才的打斗中感觉得到,他是彻底地占了下风的,若不是范雎心系张安,范雎早已送他上黄泉路,不然又岂会对那么多夺其性命的机会熟视无睹。他清楚,只是范雎不想杀他而已,面前这一脸正气的男子有多危险,与其交过手的他最有发言权。 “我真的是来交换的!”范雎张大着眼睛,眼神中透着和他说话时的口吻一样的坚定。 听完范雎这话的王禅,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和鬼伯二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确实是为了追赶这俩歹人,在挟持张安之前,这两人已是如同失魂落水狗,只知一个劲的乱窜,局势明显对他有利,只要干掉这二人,这场风波就能过去。可现如今,手中挟持了张安的他们,已让局势转而向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 即使范雎本事不错,可若是被歹人刺伤手脚以致难以动弹,然后这俩歹人又将他和张安两人一起挟持了,那么这局势就会对这俩歹人更加有利,手持两位人质的他们将会反转整个局势,甚至是逼王禅做出大让步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一向稳重的王禅心中更是焦急,再次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大喊道:“为师命令你赶紧回去!不要意气用事!” 范雎依旧没有理会他的师父,这回他连头都没有撇过去看师父一眼,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师弟张安,慢慢的靠近他们,此时他离歹人和张安只有两丈多的距离。 “我警告过你不要过来!”持剑歹人大声厉喝道,手中的剑也攥得更紧了。 范雎根本没有听,而是继续迈着他的步伐,朝他们靠近。 “唰!” “雎儿!” 行径中的范雎终于停了下来,但让他停下来的既是他自己,也是持剑歹人手中的利剑。在范雎逐渐靠近的情况下,那把利剑在那歹人的手上如他刚才所想,毫不客气的朝范雎破风挥砍。 不知识因为刚才打斗中范雎在他心底里留的映象作祟,让其收了几分力道和准度以防备范雎的反击,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这剑却并没有以刺穿范雎胸膛为目标,而是略显随意地朝范雎的臂膀挥去,像是只想把范雎逼停。 这一剑挥砍得虽是不重,挥舞地也很随便,但还是划伤了毫无避闪之意范雎,穿透过他的衣裳,在他的右手胳膊上留下了一道几乎横贯他整个右臂的长长伤口。 “你还真的不躲啊!”歹人没想到,自己这随意一击竟是能伤到刚才怎么也伤不着的范雎,心中那份对范雎才兴起不久的怯意也瞬间被其信心所替代。 在这份疼痛感下,范雎暂时停下了往歹人靠近的脚步,左手捂着开始渗出鲜血的伤口,可他依旧是没有放弃过交换的念头,依旧是用那种坚定地口吻说道:“现在我受伤了,这样总不容易逃了吧?现在可以把我师弟换回来了吧!” 一直被扣住不敢轻易动弹的张安,真的被感触到了。他一直想说些什么,可刚才歹人不仅扣住了他的身子,还将剑刃抵在他的咽喉之上,只要他想张口,他相信这剑刃就会往他咽喉的肌肤上再往里抵上几分,这让他根本不敢说话。 可是嘴上不能言语,但他心里的感动之情却是能够写在脸上。虽谈不上热泪盈眶,但他此时还是发自肺腑的被范雎感动到了。 刚才那一剑,他是亲眼看着歹人挥过去的,虽然力量不是很大,而且没有直奔要害,可是自剑有挥过去的趋势开始,到彻彻底底划伤范雎的胳膊,范雎都是没有任何躲避动作甚至是倾向的,自始至终范雎的眼睛都只关注着被挟持的他。 张安没有经历过死亡,可在这个小身躯里,实际上却有着二十多年人生阅历的他知道,人在面对危险、面对可能的死亡威胁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或躲闪、或逃避,而范雎在面对这未知的一剑时所表现的不躲避、不躲闪,只能说明一点,在刚才那一刻,张安的生命安全在范雎心里更加的重要。 这是张安在这个陌生世界待的第五天的伊始,也是张安被这个陌生世界感动到、开始认同接受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的伊始。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这个小身躯里躁动的细胞,还有不知何时暴起来的血管当中,流淌着的力量。 兴许,在黑夜里看不清这具只有八岁的身躯有多么健壮,毕竟不仔细察看辨别,是很难区分将衣裳撑起来的到底是肌肉还是肥肉,但是作为这具身躯的现在的主人,张安是清楚的,特别是当他的眼睛看到横在他咽喉间铁剑的剑柄时,他对这副躯体的认识也是又加深了一步。 这剑柄在他刚才的那一拳之力下,被打出了一个不小凹槽!这歹人未曾察觉,但离剑柄不过几寸远的张安却察觉到了,他相信,能在一把金属武器上打出一个凹槽的力量,绝对不简单,尽管这个身躯真实年岁不过垂发龆年! 刚才被挟持时的他,是不敢轻举妄动,可现在不同了。他平生最恨被人瞧不起,更恨那些伤害在他心里占据重要地位的人,将心比心,一心只想着保护他的范雎,如今就是在他心里拥有重要地位的人! 人敬三尺,还礼三丈;人若相逼,取其狗命! 冲动起来的张安,逻辑就是这么简单。他张安,想杀人了! 第十章 首杀(加更求读者建议~) 张安的拳此时已拧成了一团,眼神也闪着凌厉的杀气,由于束缚张安的歹人并不认为张安能够逃脱,心神没有完全集中在张安身上,且范雎的举动又将其大半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此时正是张安冲开歹人束缚,一举反击的大好时机。 歹人对于张安的神色变动当然也是毫不知情,更何况此时周遭光线暗淡,即使是注意力完全都在张安身上的范雎,都未曾察觉他师弟身上,这股突然涌上来的杀气。 “就是现在!” “小鬼!” 挟持住张安的那人在没有一丝准备的情况下,被张安一把推开已不再贴合他咽喉的剑刃,并迅速挣脱了扣住他咽喉的手。本就没重视张安的歹人一脸惊恐,因为他在张安完全挣脱前,还是在手上使了劲的,可这完全无用! 在歹人惊恐的神色露出来的下一息时间里,还未缓过神的他,在下意识想要再度捉拿张安的动作出来前,又被张安似磐石般坚硬的脑袋,狠狠地撞了下面门,而他可怜的鼻梁也在这撞击之下涌出了殷红的鲜血。几乎是一瞬间,原本这歹人本以为牢牢控制在手上的小屁孩,就在张安连环快速的反击下,挣脱了他的束缚。 可这只不过是他噩梦的开始。 当他的同伴不过刚听到他的声响,还没来得及转身观察他发生了什么状况之时,仍旧捂着面门难受的他又被张安一记重拳打在毫无遮挡防御的胸膛。 这一记拳的力道不亚于刚才张安将剑柄击出凹槽的那一拳,拳劲似风,拳重如山。 这人还想着张安不过是想逃跑而已,没想到天真的不过是他自己,这股从胸膛上传来的疼痛感也使他难受的瘫倒在地上,没有一丝动弹,不知是死是活。 只有一击,张安只用了一拳便把比他大上好些岁数的盛年歹人撂倒在地! “你!你这小鬼!”亲眼见证自己的同伴被张安打倒的另一人,虽然心中满是惊讶,可是他的第一反应仍旧是想着杀死张安,他的剑也是随着他的这声吼叫声,朝张安的身子挥砍过去。 此刻在他歇斯底里的状态下,张安已不是单纯救命稻草。他想一剑要了张安的性命,早已失去理智的他,脑子里已经没了挟持张安的念头,只有干掉这个张安的想法,因为躺在地上不知情况如何的人,不仅是他的同伙,更是他的亲哥哥! 在他眼里,张安不过是个小孩子,他的同伙也不过是没注意然后被张安放倒了而已,并不是因为张安有多强,有多厉害,所以他这一剑几乎是没给自己留出转手挥砍出第二剑的空间和力道,几乎是用上了他持剑手的所有力气。 离这持剑之人不远的范雎当然不会坐视他的师弟出事,即使手上有伤,他还是不管不顾的朝那人奔去,他只要再向前两丈,他就能纵身一跃,将那人一把拽到。当然驰往此处的并不止他一人,王禅和鬼伯也是在局势出现这一变动的那一刹那,朝那俩歹人方向奔去。 岂料,张安根本不需要他们的帮忙。 在那人的剑挥砍过来时,张安竟是毫不畏惧这能将他头颅削成两半的剑刃,在只有鬼伯一人手中的火光照射下,甚至能依稀看到张安无所畏惧的脸庞,在剑刃即将划过他的咽喉之时,他用着比这剑更快的速度,快速闪躲了这一道寒光,而根本没想过张安能避开这一剑的歹人,也是一脸惊奇,但没有给自己留出反手再斩的他,只能尽可能卸下这记挥砍惯性。 可就是这一弹指的短暂时间,张安的身子和手便漫上了他持剑的手臂,似有万钧之力的拳头,犹如陨石般撞击般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嘎啦!” 张安拳打来的方向刚好和歹人挥砍的方向相反,又是打在歹人手臂相对脆弱的地方,在两个力道的碰撞之下,这歹人挨上张安这拳的手臂竟然生生地被张安打断了!而它断裂之时发出的这声清脆的断骨之音,恐怕这歹人永远都忘不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位八岁小孩打断骨头的声音,但这位刚被他小觑的孩子要的并不只有这些,张安要的,是他的命! 此刻,不需要张安去想伤人又如何,他不需要控制自己心里的野性。当初,他打伤人是因为家人,如今他再次大大出手也是如此,不惜一切的去保护他张安的范雎就是他家人,真心对待他张安的范雎就是他张安的家人! “让你伤我师兄!让你伤我师兄!” 一句句掺杂着童稚声的嘶吼从八岁的张安口中喊了出来,震住了还未来得及看手上伤势的歹人,此时的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不是一般的小孩,至少张安脸上让他感到胆寒的杀气绝不是一个普通小孩子能够拥有的。 还没来得及贴上歹人的范雎也怔住了,刚迈开步子的他,由于怕扑倒歹人时,误将张安一块扑倒的他已经放弃了之前的想法,还想着距离够了后飞身抱住他,让张安赶紧跑,可现在的张安却哪似一位需要他救助帮忙的人? 仍旧在慢慢接近歹人的他,看到张安的挥出来的拳头后,竟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他这个朝夕暮处的师弟了。张安的拳速在他眼中,就好似迅速降落的倾盆雨滴,迅猛的落在歹人的胸膛,无情地击打着已然被其打蒙的歹人身上,一拳又一拳…… 原本打算营救自己徒儿的王禅,此时离张安还有一定距离,可即使是这么远的距离,他也在身边鬼伯火光照射下感受到了他徒儿身上异动的杀气,他的老眼远比在场的所有人更加尖锐。 他是想将这俩歹人的命留在云梦山上,可出于某种目的,他并不想在此时就让他们逝为山中孤魂,见张安此状的他急忙喊道:“安儿,勿要伤他!留下活口!” 可是一切都完了,早已收不住收的张安根本没有把他师父的话听进去,他的拳还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歹人的胸膛,随着拳起拳落,在他的身上发出肌体和骨骼之间碰撞的沉闷之音。 “砰!” 张安注满力道的右拳打在了那歹人的胸口。 “砰!” 张安不过刚刚才把右手从歹人的胸口抽离,他的左拳又紧接着落在了右拳在胸口上击打的同一个地方,发出的声响也不亚于刚才那拳,张安的整个过程几乎是毫无迟缓之意,杀意盎然。 行走中的范雎不过眨了两眼,张安便已重击了歹人三拳,每一拳都打在胸口同一个地方,他的每一拳都只有一个目标:直击心脏。 从前有过不少打架经历的张安懂一些医学知识,他也很清楚,他打的这个地方正是歹人的心脏。在心脏这个地方连续的击打,理论上只要力道足够,这连续的攻击对他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而他要的正是致他于死地。 原本他也是怀疑这个身体究竟有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可自他一拳打倒一人,一拳打断手臂后,他便有了试一试的底气,不仅仅是他想击倒这人,更是想试试这副年仅八岁的身体,究竟有着多么恐怖的力气。 张安很专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歹人身上,并没有发现在他身后逐渐靠近的范雎,而这歹人也在张安的连续拳击所带来的强劲力道之下向后移动,撞上了在他身后他的范雎,自那歹人仰面靠在范雎身上之后,毫无准备的范雎也是一个踉跄,随着这歹人的身子一起扑倒在了地上。 “张安你……你为何不听为师之言!”已然赶来的王禅,迎面便是破口大骂,随即转向那歹人倒下的地方:“雎儿你也是!你们二人……” 言罢,王禅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朝鬼伯言语道:“鬼伯,快去服范雎起身,我来看看这贼子如何了。” “不用了,师父……”范雎单手将歹人一把撑开,将身子立了起来,“他恐怕已经死了……”说完,范雎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向在一旁逐渐褪去杀气的张安。 范雎几乎都不用将手放置歹人的鼻口处,或再仔细地查探一番,便知道这人即使没死也离死亡不远了,因为刚才范雎已经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没了任何动静,这歹人若是没死也离阴曹地府不远了。 那歹人确实死了,也不知张安的这一拳有多大力,反正他就是在张安这连续的击打下死了,如果此时有专业的法医能对这人做个尸检的话,或许他能得到一个更为详细的死亡报告:死于心脏骤停。 闻言,张安自己都不相信,他如今竟靠着这具身体做到了,瞥了一眼那歹人死气沉沉的身体后,张安一脸震惊地再度审视起如今属于自己的这副双手:“我真的……做到了?” 第十一章 何错之有? 周郝王十九年,秋,八月初九,巳初一刻 昨晚那场在云梦山上闹腾了半个晚上的风波已经暂时解决了。两位深夜闯云梦山的歹人,一死一伤,死者已经被鬼伯找了个地埋了,而伤者则被关押了起来,看样子这场风波确确实实过去了,可这只是外部的风波,发生在内部的不过刚刚开始。 被歹人砍了一剑的范雎,在一番伤口外部的处理下已无大碍,不过在这伤口好之前,范雎怕是难以用他的右手干什么重活。此时右手缠着厚厚白布的他,正和张安两人在他们歇息的木屋内,听师父的训话。 自张安、范雎和他们的师父王禅进这屋子开始,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刻光阴,可这段时间内,木屋里除了三人的呼吸声,便再无任何声响,简直静得掷针可闻,以致屋内凭空生出一股死寂之感。 范雎、张安已在王禅前规规矩矩地正坐了一刻钟,而作为师父的王禅则坐在张安和孙云往日睡觉的卧榻上,由于这场谈话与孙云并无关系,他也被暂时喊了出去。只见在这卧榻之上王禅挺着腰,板着一副严肃的面孔,一张老脸满满地都是怨气,像是随时都要爆发的火山,而这幅模样他也整整保持了一刻之久。 “说吧!你们做错了什么?”一直沉寂着的王禅首先发话了,自打他将张安、范雎领入这间木屋,便让他们一直跪在那里,整整一刻一句话都没说,像是在让这两人先行反思。 听了王禅这句话的张安简直气不打一出来,昨晚他以为自己杀了那上山的歹人,怎么着也能得到师父的表扬,可事与愿违,他的严师根本没有这个打算、自从他跟范雎进了这屋,这怪老头就没给过他们好脸色,先是让他们莫名其妙的跪了好久,现在又是让他们认错,他怎么也想不通了,他凭自己的本事帮忙撂倒了上山的歹人,哪来的过错?不仅如此,他的大师兄范雎也是拼死拼活、不顾一切地保护他,难道救人也有错吗? 正在张安按捺不住内心的怨气,自顾自地在心中不住地抱怨时,他的大师兄范雎却认错了。只见想要认错的范雎像是忘了自己手上的伤口,俯身将上半身压在冰凉的地上,手和头颅也几乎是贴着地面,诚恳地说道:“昨晚徒儿范雎处事鲁莽,不计后果,徒儿已经知错,还请师父责罚!” 一旁瞪大了眼看着范雎的张安像是被范雎这句话怔住了,用一种极为惊讶的眼神往俯身在地的范雎撇去,不可思议的打量着趴在地上的范雎,心里一阵惊呼:“不是吧?我的大师兄,救人还真的有错了?这什么世道啊!” 张安不理解王禅因何而生气,因何而怪罪,可范雎却心里如明镜似地,清楚得很,自昨晚师父唤他未理时,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刻,但若是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如今的认错也确有一丝应付的成分。 只见他规规矩矩地趴在地上,缓缓地朝师父王禅认起错来:“徒儿不应该任性妄为,在没分析清楚情况时就下了决断。当时,徒儿真的是只一心只想到师弟的安危,并没有从大局出发,请师父原谅!” 坐在榻上的王禅听了范雎的话后,脸色也缓和下来:“为师也知道你是担忧安儿的安危,可是在那种情况下,那两个歹人明显是打算挟持质子,想要以此要挟我们安全下山,在这情形下,你若想以自己为质子和他们交换,很可能你想要的交换还没完成就将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要是让他们挟持你们两人,他们就会愈加的嚣张……为师希望以后你遇事能深思再三思!” 王禅这话不仅是说给范雎听的,也是说给范雎身边的张安听的。作为他王禅的徒弟,作为迟早要出这云梦山,为山下列国诸侯大臣服务的士子,对局势清晰判断和一个冷静的头脑是必须的,所以王禅每次只要遇上能够在这些方面说教的机会,就不会吝啬自己的言语。 早已习惯王禅这种说教方式的范雎,听完这席话的他当然是领悟了师父深意,况且刚才那阵跪立时间,他也想到了这些,所以对于师父这话他并没有什么理解的障碍。可刚开始适应这个身份的张安却不如此,他并没有领悟到王禅话中的意思,反而是在脸上摆出一脸不屑的态度,看起来他依旧与刚才一样,对这所谓的认错非常的不满。 这王禅在他心里的形象本就不好,他俩第一次见面就闹了不愉快,张安还被王禅关了禁闭。在张安心里,王禅就是一个没事找事的怪老头,不仅喜欢刻意找自己弟子的礼节问题,还满嘴挂满头头是道的说教。刚才范雎所说的认错之言在他看来,不过是迫于王禅可能的责罚而说出来的,在他眼里,能够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救人的人何错之有? 王禅的往日说教和责罚他们的理由,确实有些严苛,可这是他一贯的严师作风,只要弟子有了过错,他就会说教责罚,但对于礼节,这点张安却并没什么可以抱怨的,只能怪他自己不了解罢了。 对古代历史本就是一知半解的他,根本不知道此时的战国是多么的注重人际交往的礼节,特别是士子之间,上层贵族之间,对礼节就更是重视,周王室建立起的那一套礼乐制度确实已经崩坏,可这不意味着原本人与人之间应该遵守的礼节就荡然无存了,相反,它依旧在接下来的历史中保持着其应有的地位。出生于现代,对此时作揖之礼等不了解的他当然会因这些问题被王禅责罚,并被其关了禁闭。 张安脸上的不满,榻上的王禅当然是一览无余,但他并没有立刻将其点出来,而是依旧是板着一副严肃的面孔朝张安问道:“张安,你说说,你昨晚错在哪了?” “切!我们何错之有?”早已心生不满的张安不屑道,“我没错!不仅我没错,师兄也没错!” “张安!” 听了张安这话的范雎急了,趴在地上的他不禁微抬身躯,手也是扯了扯张安的衣角,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他没想到他的这个师弟,竟敢这样顶撞王禅。 王禅对张安的这席话,像是早有准备,并没显得多惊讶,反而是沉着老脸,喝止了一旁打圆场的范雎:“让他说完!我倒要看看这孽徒能说出些什么,哼!” 张安也是不依不挠:“我想说的可多了。先不说我干掉了那个歹人,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抛开这个不谈,师兄保护我又怎么错了?” 张安越说越激动,激动地甚至站了起来,范雎的手拉都拉不住,而站起来的张安眼神也刚好和坐在榻上已然脸色铁青的王禅平齐:“师兄为了救我,不仅受了伤,还几乎连命都不要了,难道救人还有错吗?” 第十二章 云梦山的秘密 与张安对视良久,将这张安这一切看在眼中的王禅终于坐不住了,满脸充斥着怒色,两道白眉也随着其气得颤动的身躯飞舞着,只见他双手一拍床榻,应声便起身下榻来到张安面前,站稳身形的片刻,双手便贴上了张安的双臂。 张安当然是警惕向一旁闪躲,他怎能不知王禅这是想制住他,想再次将其关禁闭! 可此时的张安可不是第一回来这个世界的愣头青,第一次他对这个身躯的力量并不了解,也对王禅的束缚之法没有一丝防备和了解,当时便被他轻易地拿下。可张安已是第三次来到这个世界,且经过昨晚的事,他也深知这个身躯力量不凡,又岂会束手就擒?一个侧身闪躲,便避开了王禅的双臂。 可第一次失手的王禅并未放弃,立马再次尝试的他,证明了姜还是老的辣,他的双手就像一条盘蛇般缠住了张安想要逃脱的双手。 此情此景下,张安竟想要对他的王禅动粗,反正在他心里只不过是从那人继承而来的挂名师父而已,心里打好主意的张安便在双手使上了蛮力,企图靠着手上爆发出的力气,一举挣脱想要束缚住他的王禅。 “师父!张安!你们……”跪立在地上的范雎,不知所措的看着两人,这两边他帮谁都不行,只能眼巴巴地在原地看着他俩。 王禅也是看出了张安的意图,可他哪能遂张安心愿,在他下榻之时,他心里早已对张安的反应猜了个大概,面对随时可能暴起的张安,他不慌不忙地接着贴近张安,双手也扣住了张安双臂的发力部位,一个转身便扣死了张安的双臂,并来到他的背部,随即在张安腿部某个部位踢了一脚,这位昨晚还能一人对付两位歹人的八岁小力士便如同王禅手中蚂蚱般乖乖跪在王禅身前。 张安也想再度暴起发力,可王禅时机和动作都把握得太好了,每一个他想发力的节点都被王禅在他想发力的那个节骨眼死死地扣住了,且张安没有任何合适的借力点来暴起。王禅,这位看上去瘦削的古稀老人,凭借着巧劲和技巧竟是将张安治得服服帖帖的。 之前那次也是这样,王禅也是这般巧妙地制服了张安,将想要逃脱的张安关了禁闭,张安没想到这一次他还是在同一处地方栽了跟头,而这也是为什么张安起初不相信这身体有很大力量的原因。因为王禅制服他的过程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连他自己也怀疑这身体传递给他的力量感是不是假的。 如今,尽管张安再次被制服了,可他至少知晓了并不是他力量太弱,而是王禅懂得如何借用技巧封住他的力量。 被王禅制住的张安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那颗想与王禅对抗的心却仍旧为曾熄灭,跪立的他嘴上依旧是不依不挠:“放开我!你这怪老头!有种放开我呀!” 王禅没有理会张安的话,他的脸还是一副严肃的面孔,奇怪的是他脸上应有的怒意却并没有影响他的语气,只听得到他冷冷的字句:“你这孽徒不知错在哪,那么现在……为师现在告诉你!” 王禅说着,便在扣住张安的双手上使出一股不小的力气,想要将手中已经被他控制住的张安头颅按在地上,朗声道:“第一罪,不听师言。磕头!” 张安被其制住不假,可这并不意味着张安是其手中玩偶,于是乎念出“磕头”一词的王禅尴尬了,因为张安的脑袋他根本按不下去,可他还是继续着他的说教之词。 “为师当时让你住手,不要取他性命,你偏不听。你可知留下此人性命,为师问话时能省去多少功夫吗?至少能将二人所言之语对比,知晓他们二人所言是否是真。这还是小事,为师刚才不过是想让你行事之前先思考,不懂时能听他人之言,可下一件……” 解释到这,王禅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想要再试着让张安的头磕下去,可依旧无果,只好无奈地继续厉声道:“第二罪:不尊师长!” “不仅出言顶撞,还想对为师动手,你眼里还有为师吗?” 心里极不情愿的张安,想要挣脱却又无果的情况下,竟是激动得甚至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可就是这样,他还是毫不屈服地大声回道:“我没罪!没罪!” “你……” 正在此时,在范雎没办法帮任意一边,张安和王禅又谁都不服谁的时候,控制着王诩身体的黄宇出现了:“都别闹了,别闹了!” “禅儿……张安……” “禅儿放开手吧……从外面就听到声响了,你这也太过严苛了,也别太过指责你的徒儿了……”说完,又将头撇向另一边,再道:“你也是,我的小徒孙,禅儿放手之后,你也别再起什么风波了,算是给老夫一个面子,老夫还希望等会和你回去畅谈呢……” 黄宇的话像是有魔力似得,只不过叫唤了几句,王禅便松开了扣住张安的双手,而张安也是咬紧牙关地忍住了与王禅继续一决高下的打算,只是握紧着双拳,一声不吭地站了起身。 他听得出黄宇话中的意思,给他面子不单单是给表面上身为师祖的他一个面子,更是给他这个同为穿越者的人一个面子,特别是他言语中的“畅谈”,很明显黄宇等会有重要的事要与他说。 “若不是黄宇,你这老头……哼!”张安在心中恶狠狠地默念道。 至于王禅则是因为要听从父命,所以松手也是未曾迟疑。尊重长辈,是他刚刚教训张安的理由,要求自己徒弟遵从礼节的他,当然也是一位践行这些礼节的人,对于老父亲的命令也是尽可能的遵从。 一时间,原本闹腾起来的师徒二人便平息了下来,张安站起身后就开始自顾自地扭动有些发酸的手脚,而王禅也没再管张安,而是去搀扶他的父亲王诩。 看出王禅意图的黄宇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来了。原来他已有人搀扶,搀扶他的人不是他人,而是与鬼伯拥有着一样身份的鬼叔,只见他在鬼叔的搀扶下,缓缓往刚才王禅坐着的那个卧榻走着:“你在那待着吧,我有鬼叔搀着就好。” 王禅听完,也是没再固执,而是轻轻弯腰,朝黄宇作了一揖,以示恭迎之意。 这鬼叔和鬼伯在云梦山上的身份都一样,都是负责着在这云梦山上居住的王诩、王禅以及张安等人的安全,除此之外还能帮王诩、王禅处理一些杂事,甚至是监督张安等人的学业完成情况。 除鬼叔、鬼伯之外其实还有两位,名曰:鬼仲、鬼季,他们四人都是王禅当年云游四方时从北地匈奴那解救出来的奴隶,由于他们早已家破人亡,王禅见他们力气都很大,又任劳任怨,所以便领着他们来到了云梦山。来到云梦山的他们也取了新名字,以鬼为氏,按伯仲叔季的顺序排列,合称云梦四鬼。 不过由于四人都不是华夏族人,且喉咙都受过伤,本就不是母语的汉语便更加难以正确的发音,所以只能听懂汉语难以正确言语的他们,对于这云梦山上的人来说,基本都是丧失说话能力的“汉语哑巴”。不过由于四人能可以通过一些手势的比划等方式来进行简单的交流,就像上次黄宇让鬼伯告知王禅那样,所以四人也不算是真正的哑巴,只不过很少说话罢了。 “还有我还有我!”黄宇刚说完自己有人搀着时,一个弱小的身躯也应声从黄宇另一侧冒了出来:“云儿也在扶这个老爷爷!” 原来是一直在屋外待着,没去别处的孙云,只见他有模有样地学着鬼叔,小心翼翼地扶着黄宇。 听闻孙云话后的王禅,语气有些不满:“孙云!别胡闹,这不是什么老爷爷,他是你……” 没等王禅说完,黄宇便一把夺过了王禅的话语权,抢先道:“哎……禅儿,这些等我待会一起说吧!” 王禅也没再继续,微低了下脑袋。这些都被一旁的张安看得一清二楚,包括一脸疑惑地看着黄宇的范雎,由他们的表现来看,他知道他们看起来并不知道黄宇此时所扮演的王诩的身份,而且黄宇也准备在这里将这些东西公布出来。 可他却猜少了一样,也不是他联想、思考能力不够,而是他压根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此时,黄宇已经穿过屋内三人身侧,在王禅刚才所坐的卧榻上正襟坐好,稍稍清了清嗓子的他,扫视了一番此时在这略显拥挤的木屋内端坐好的王禅及张安等人,他发话了:“今天我来这,是想说几个关于我云梦山的秘密的……” “一个关于昨晚发生的事,一个关于张安的……” 听到这,张安不禁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黄宇,闻言后在心中已然有过一番盘算的他,不禁兴起一阵波澜:“关于我的?黄宇你不是要卖队友,提前把我穿越的秘密说出去吧?” 第十三章 庆忌转世(为意见而加更!后附简单解释~) 木屋内,黄宇正在讲述着这云梦山的秘密。由于他所讲的内容在一个时辰前,是王禅提起与他商量好的,为了好好扮演好王诩这个角色的黄宇也是竭尽所能地使言语连贯顺畅,除了润喉的片刻歇停外,几乎少有卡顿。毕竟出了昨晚的事情后,王禅深知有些东西若是再瞒下去,迟早会在这山上再掀起一场风波,与其让不知情的范雎等人瞎猜,不如直接坦白。 黄宇所讲的内容大致包括他如今扮演的王诩的师祖身份、孙武的兵法十三篇以及王禅与他的列祖列宗为何在云梦山授课的原因,基本上与昨晚事件相关的他都说了个大概。不过叙述时还是有省去的部分,便是孙云的身份,身为其师的王禅可不想让孙云从小有一种优越感,到时不易于兵法的教授,从而会影响祖宗遗愿的达成。 这木屋内除了黄宇苍老喑哑的声音外,便再无其他声音,几乎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听黄宇讲话,包括来到云梦山已有十年之久的鬼叔,尽管在云梦山待了十年,但这个秘密他也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也听得很认真。 尽管黄宇说话十分唠叨,原本可以精简成数言的内容,他硬是将言语内容扩充了数倍,再加上其因为身体衰老,而不时慢下来的语调,他的话就更显得拖沓。不过这也是王诩往日的说话方式,好在他说的内容富有吸引力,以致于闻者都不曾被其唠叨的言语影响,唯独一人没有认真听,甚至是分神在想自己的事情,那人便是张安。 两耳不闻身边语的张安,眼睛却是依旧是灵动且充满活力的,只见他的双眸一会儿紧张地盯着述说着云梦山秘密的黄宇,一会儿又将目光沉向地面,显得心事重重。 两天多不见的黄宇,看上去没多大变化,只是换了一身装束,原本纯白的白色长袍,换成了淡灰色的深衣,束衣的带子也换了颜色,变成了鲜艳的赤红。自张安听闻黄宇刚才提到要说关于他的秘密之时,张安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两天前告诉他听的穿越秘密,除此之外他脑海中再无其他消息能够称之为秘密的了,因为那天他们交流的内容也仅限于此。 想到这,张安不禁咽了口吐沫,如果黄宇真的是要把张安灵魂交换的秘密说出来,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若他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张安可是百口难辩,特别是黄宇若是抱着出卖他的主意的话,张安的处境就显得更加尴尬甚至是危险。 黄宇此时可是用着王诩的身份来说这话的,光是权威性这一点就足够把张安判成“异世人”了,再加上如今的这些不知礼数的怪异举动,他张安就算是侥幸没被当成异世之人,也会被当成异类。 即使是张安撕破脸皮,将黄宇也是未来人的秘密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因为黄宇是彻彻底底地灵魂交换,继承了王诩的所有记忆,只要黄宇将这些属于王诩的记忆调取出来,他几乎没有一丝被别人怀疑的可能,而张安撕破脸皮说的话也会被当做狗急跳墙的举动,张安是穿越者的结论也会被彻底的盖棺定论。 至于黄宇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张安虽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但是只要被当做异世之人的他继而肯定会被当成一个异类。他很清楚,在人类这种群居动物的社会中,被当成这种异类意味着什么,极有可能会让张安平白增加了几分在这个社会生存的危险。 如果黄宇只是单纯地想把他穿越的秘密说出来,那么他所求的又是什么?如果不是这个秘密他张安身上又会有什么东西能够当做秘密说出来? 张安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的自己为什么急于把自己的情况说与黄宇听,后悔自己还未了解其品性之前就因为黄宇同为穿越者而相信他,将自己的情况一股脑的说与他听。 张安的心越想越乱,脸上浮满着忧虑与焦急的神色,眼神空洞得只剩下一片漆黑。此时的黄宇差不多要将云梦山的秘密说完了,接下来便是要说他张安的秘密了。 “他要真的这样做,我就立马逃走!遁入这深山老林,熬到换回去的日子就是胜利!” 张安心中这个想法确实可行,因为他此时比任何人更加靠近门,只要情况不对,他逃走的几率确实很大。当他心中已有一番打算之时,殊不知此时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这张绷得紧紧的脸。 “张安?”范雎轻轻推了推陷入沉思的张安,可他这下推搡貌似还是太轻了,根本没有将沉思状态下的张安从他自己的世界拉出来。 在范雎声音之后,又一声呼唤向响了起来,这声呼唤比范雎的音调更高,还带着一丝稚气:“二师兄!二师兄!师祖叫你呢!” 不仅如此,作为这稚气童声主人的孙云还扯着张安的袖口,动静比范雎的大得多。 “啊?怎么了吗?” 看来还是年岁较小的孙云闹腾人比较有法子,他那音调更高的呼唤和配合的动作一下子就把张安从思绪中唤醒。 “师祖在说关于你的秘密呢,他问你是不是那个……是不是庆忌转世……”范雎说到一半,突然顿了顿,倒不是他忘了要说什么,而是也没接受他这个师祖所说的“庆忌转世”,因为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可就成了庆忌的师兄,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庆忌……转世?”张安听了范雎的复述也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他刚才还盘算着如果黄宇真的过河拆桥,将他穿越的秘密说了出来,他该如何逃脱,岂料,他要说的这个秘密竟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还是什么庆忌转世。 带着满脸的疑惑,张安望向了面前在榻上端坐着的王诩,只见他也在用一种很坚定地眼神看着张安:“承认吧!没事的,万事都有我替你解释。” 这一小小插曲看似很正常,但在王禅眼中却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劲。自他的父亲进这屋,说到一个时辰前都未商量过的这个所谓“张安的秘密”时,他就有些感觉不对劲了,可是又说不出为什么,如今察觉到这小插曲时,也是这种感觉,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之意。 他有一种感觉,他的父亲和张安之间或许有些不能被人知晓的东西,从那次张安无恙的从他自己设立的禁地出来伊始,他就感觉到奇怪了,特别是刚才他的老父亲还制止他教育徒儿,一反他从前同样严苛的形象。所以从黄宇开始言语到现在他都是一直扮演着倾听者和旁观者的角色,他想再从一些细节中得到点信息。倒不是他怀疑他的父亲有什么,而是这事关乎他的弟子,他觉得他自己有权知道,也有义务知道。 看着黄宇坚定地眼神,张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说他是庆忌转世,但只要黄宇没有出卖他,将他的穿越秘密暴露出来,其他的他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不过由于刚才地那阵胡思,张安对于黄宇的为人,依旧是个大大的问号。 暂且放缓绷紧神经的张安,还是配合了一番黄宇,他想看看黄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所以一改刚才的神色,摆出一副略显做作的嘴脸,朗声道:“不错,我就是这庆忌转世,怎么着了吧?” 说完这话的张安,虽然表面上显得没什么,可是心里还是紧张地打鼓,感觉有东西卡在他喉咙似地,使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将眼睛瞥向榻上的一副轻松模样的黄宇。 第十四章 这不是玩笑 “看你的了,是老铁还是老赖,就看你怎么解释了,我可是彻底配合你了!”张安在心中默念道,他心底里还是希望黄宇不要做那坏角。 “嗯,安儿……哦不……庆忌公子,你其实不必这么紧张,你的秘密即使是说了出来,我们也会替你保密的,你要相信我们。”见张安回自己的话了,黄宇也是不慌不忙的说道,言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尊敬的语气。 “他这话没听懂啊?不过……好像不是出卖我呀?不管了,那就先配合着!” 虽然黄宇的话他一句都没听懂,但是黄宇的话他却是听进去的,特别是他语气中不难察觉的一丝尊敬的意味。此时,完全没看过黄宇这一出戏剧本的张安,就像是一个专业的演员,一本正经的配合着黄宇瞎说道:“我怎么不紧张,这可是我的秘密。” 张安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从嘴里说出来的,反正就是这么蹦跶出来了,但在任何情况都不知晓的情况下,这话确实他此时最好的回答。 听了张安这回答的黄宇心中也是有些乐呵的,毕竟今天突然上演这出,确实没有提前通知张安,对于张安能否配合好,他心中也是没底的。 “师弟……哦不……庆忌公子,你是如何转生到这的呢?”已然彻底相信王诩和张安所言的范雎,一脸惊讶的看着张安,眼睛闪着激动的神色。 “啊哈哈哈哈……这个嘛。”张安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一个劲的打哈哈,然后用一种求助的眼神望向王诩。 “大师兄!庆忌是谁呀!二师兄怎么叫庆忌了呢?”对于孙云来说,刚才张安等人的谈话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没办法理解,只能问。 “折熊扼虎,斗豹搏貆……”范雎此时也未从他自己的惊讶当中抽离出心神,对于孙云的回答也只简简单单地回答了这八个字而已。 黄宇当然不会让张安来说这个秘密,他这些言语不过是接下来的铺垫而已,于是轻咳了几声,将大伙的注意力再度收了回来:“好了,还是由我把张安的这个秘密说完吧!” 在黄宇接下来的描述中,他完完整整地把这个所谓的张安秘密说完了。 在他的描述中,张安其实是几百年前的吴王僚之公子庆忌投胎转世,由于是一位盖世英雄,在壮志未酬之时被小人要离干掉后,上天不忍英杰早逝,所以准许他再度在几百年后再度投胎做人,并且让他继续拥有和之前一样强壮的身躯,以期盼他为人间造福之类的。 在他的叙述中,每个部分都是环环相扣,衔接得特别好,连心生一丝怀疑的王禅都有些相信了黄宇的话语。 这些张安也都是一点不落的全部听进去了,但真正引起张安兴趣的却只有一点,毕竟这个编出来的故事他怎么会有兴趣呢? 唯一能引起他兴趣的便是黄宇所言当中的一小段内容,就是黄宇所说的那句:“由于前一阵与张安对话时发现了这一秘密,激起了张安脑子里前世的记忆,使张安最近的行动开始受前世记忆影响,感觉怪怪的。” 这句话对张安来说简直就是今天为止,最令他开心的话了。因为只要这个庆忌转世的结论在他的师父和两位师兄弟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了,那么在他适应这个穿越身躯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可以免罪的借口:因为他是庆忌转世,他不懂,所以会显得奇怪! 张安清楚地知道这个故事对他的意义有多么重大!即使他们现在未必全部相信,但只要日后处置得当,未来的他们也一定会相信,这个故事就可能化为真实的事。因为他这躯体确实是如同黄宇所讲,拥有天生神力,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昨晚一人单挑两名歹人,再者在之前那个云梦山秘密和王诩这个师祖身份的影响下,张安几乎想不出他们能够怀疑这个故事的理由。 “简直是天衣无缝的故事,你黄宇当初不写小说真的是屈才了!当什么侦探啊?”张安此时心里已是满满的喜意。 之前张安还好奇黄宇为什么要突然说他是什么庆忌转世,现在在张安来看,黄宇编出这个故事就是为了给他日后被人觉得怪异时多一个解释开脱的绝佳借口。至于张安心中对于黄宇的人品所打的问号,也在转眼之间变成了感叹号,现在黄宇在张安心中就是一个老铁中的老铁,铁中铁! 将这个“秘密”知晓了的众人,当然也如张安所料那样,开始理解起张安这些天来时而奇怪的行动,当中也包括半个王禅,虽然他依旧是将信将疑,对他老父亲所说的保留着一丝怀疑,但是他又不能从黄宇的话语中听不出一丁点错误,所以也只能选择暂时性的相信,并没有立即将心中的疑惑抖出来。 巳正三刻,通往黄宇住处的路上 “你可真能编!还什么庆忌转世,你咋不说我是吕布再生……”此时张安和黄宇正行径在回黄宇住所的路上,从张安的语气和他那张春风满面的脸来看,他现在很开心。 “嘘!小声点,鬼叔还在后面。”黄宇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在嘴前做出了禁声的动作。 张安见了黄宇的动作,也是意识到自己开心过头了,赶忙闭上了自己的嘴,回头望了一眼后面跟着的鬼叔。 这鬼叔虽非华夏族,但与其他“三鬼”一样,对于汉语他们还是能听懂的,就是言语上有困难而已。不过好在鬼叔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看样子并没有听到张安刚才那句调笑的话。 “你以为我刚才是在开玩笑吗?” 黄宇此时说话的音调特别小,小到即使是身边的张安都不过刚好听清而已,但这并不影响他将这语句中那真切的意味表达出来。 “与你灵魂交换的那个张安就是庆忌转世,你如今的身躯就是庆忌当年的身躯,吴国第一勇士的身躯……” 黄宇此时的眼神异常的真诚,说话的语调既平缓,也很平淡,可这话自传进张安的耳里起,就好似一道迅猛的惊雷,瞬息之间就来到他的心房,在他的心中轰的一声,炸了。 第十五章 窃听 “你说真的?”张安的脸上写满着疑惑,语气也是夹杂的不解之意,他的步伐也伴随着他心中的震惊也渐渐地慢了下来,身形已落后黄宇半个身子的距离。 “不然呢?我这两天还跟他谈过话了,感觉他人挺不错的,挺有趣的。”黄宇不过刚提及和庆忌谈话,他的脸色就浮上一股喜意,特别是当他看到张安的时候,这脸上的喜意就更浓了。 也不知那天庆忌与他谈话时施了什么魔咒,让只不过相互对话过一次的黄宇竟对他有了良好的评价,甚至是一提到这次谈话黄宇就喜意浮面,使他的步伐也不知不觉轻快了一些。 一边步伐变慢,一边步伐加快,不过短短的一息时间,就让两人拉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当黄宇正想着和张安说道庆忌为人时,发现原本在身边的张安竟然已到自己的身后去了,黄宇见状,赶忙招呼着手朝身后的张安说道:“你走快些吧!我这老人身体的步伐都比你快……快些跟上来,我和你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当中的张安,并未发觉黄宇已经行至自己身前,赶忙把刚慢下去的步伐又提快了一些,使自己的身形又再度与黄宇的平齐,头依旧是看着前方:“他人怎么样先不说,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黄宇还想着立刻讲当时的场景,奈何张安却不感兴趣,反而是问起其他,于是也只好照着张安的疑问回道:“是王诩的记忆告诉我的。” “又是王诩的记忆,这老头知道的蛮多的嘛。”经过几个弹指时间的调整,张安心情已经缓和了一些,语气也平淡了下来。比起刚刚知晓自己实际上是与人灵魂交换时,张安冷静得更快了。 为了避免出现被身后几丈外跟着的鬼叔听到,黄宇便继续用着只能让张安听到的声音,缓缓述说道:“貌似是之前这转世的庆忌,偶然说了几句吴地的方言,然后王诩又写了几个吴越地区才用的鸟虫篆去试他,王诩才确定他这位从未去过吴地的徒儿应该不是一般人。最终他便找了庆忌谈话,并确认了他的身份,而我前天也是,直接找到了他,不过我总感觉这当中有一段记忆缺失……” 原本黄宇正一本正经的向张安述说着,可不知为何,当他和张安刚好走到那个回黄宇住所必经的小桥边上,黄宇突然停了下来,不仅停住了话语,也停住了脚步。黄宇倒没有停下来发呆,他的眼睛依旧有神,只是不知因何原因,一直盯着约莫六七丈远的桥对岸,一动也不动。 张安疑惑道:“怎么……” 张安话还没说完,黄宇便将手微微抬了起来,示意张安不要出声。 张安也很是知趣,虽然不知道黄宇怎么了,可看到他这神情之后,也是没有任何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黄宇的身旁。 大约过了两个弹指的时间,黄宇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只见他朝身后叫喝道:“鬼叔!我差不多快到了,你就别送了,让鬼伯过来就好!” 与鬼伯一样,鬼叔也是一位对王诩、王禅言听计从的人,服从一切的观念一直贯穿着他们仅存的思维当中。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是鬼叔领命时的动作还是能让远处的张安感受到他对王诩、王禅从未消散过的恭敬。 “终于没人跟着了。”黄宇说这话的音调是正常的,感觉是因为鬼叔的离去。 完全没弄清楚情况的张安见黄宇用正常声音说话了,于是也赶忙张嘴问道:“你……” 可张安还没说完,便又被黄宇止住了言语,手也被黄宇一把牵了起来,张安知道事还没完,便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张安嘴上虽然暂时不能说话,但心里的抱怨却是没断过的:“黄宇这是抽风了吗?发现了什么的话,小声跟我说一声也好呀!”不过抱怨归抱怨,张安还是乖乖地跟着他走过了小桥。 虽然此时的黄宇神色依旧正常,可是言辞表达却是与刚才有了极大的不同,只见他用着往日从未用过的语调,朝着张安说道:“师祖还没说完呢?虽然你现在前世是庆忌,但现在也好歹是我的徒孙。” 被黄宇一直牵着的张安,听闻黄宇这番言论后,当然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从黄宇的话中依稀听出了些端倪。从他突然一转话题,并且用上了他们之间从未用过的“师祖”这一词便可见一斑。于是,感觉到异样的张安也配合着,没有将心中那无关紧要的抱怨抖出来。 他知道,黄宇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虽然他的好奇心驱使着他用言语表露出来,可他不过刚想开口,黄宇便攥紧了他的手,很显然,黄宇并不想他说话。 “我们的相见,可真的是偶然。若不是因为这些偶然的事情,师祖恐怕到死不知道自己的弟子竟然是庆忌转世,首先便是你偶然来到师祖的隐居的地方……”黄宇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张安,不一会便在通往密林深处木屋的小路上越走越远。 在张安和黄宇离开这个密林口大约十个弹指的时间后,一个身影从密林闪出了身形,并以极快的速度,度过了小桥,消失在桥对岸的另一片天地。 “王禅?” 本应该离去的张安并未走,而是躲在密林拐角,微微探出一小半脑袋,细声细语道:“你黄宇,你刚才就是看到他才这样?” 他和黄宇并没有走远,刚才黄宇拉着张安不过刚过这个拐角便在这隐藏了下来。 “是在过桥的时候发现他的?”即使此时亲眼见证,但张安还是很好奇黄宇是怎么知道王禅藏在密林口的。 黄宇轻轻笑了笑:“要谢谢那阵风吧!那阵风刚好吹动了林口的树木,让我觉得当中应该有人,不然纵使我观察力再好,也是难以察觉到他的,不过……没想到真的是他。” “你这不是个百岁老人的躯体吗?眼睛怎么比我还好?” “老人怎么了,这王诩虽然身体机能不行了,除了看近处比较困难外,看远处也还算正常,再说了……你忘了我原本是干什么的吗?” 对于黄宇这番话,张安是相信的,毕竟黄宇的前世可是一位私家侦探,在王诩眼睛观远物的视力不受影响的情况下,他确实能够凭借自身原本就拥有的敏锐观察力,察觉到一些细节性的东西,对于他来说这可是看家本领,但黄宇的这句“真的是他”他却没有理解。 “那你说‘真的是他’的意思是你提早就猜到他会来吗?” “走吧,咱们先回屋,等鬼伯来了,有人在木屋外警戒之时,再好好细说。” 张安当然不会提出异议,出了这档子事,也应当要小心行事了,于是便默默的跟上了黄宇的脚步。 第十六章 小觑 大约过了一刻,鬼伯得了鬼叔的话后,便来到了黄宇的那间木屋,在黄宇的命令下,守在木屋外围,这也让身处当中的张安、黄宇二人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谈话环境。 “说说吧!你怎么猜到是王禅的?”憋了许久的张安终于将心中的疑问吐了出来,刚才在外面时他就有点好奇了,他感觉黄宇像似早就已经猜到王禅会这么做。 黄宇捋了捋自己的白须,淡然道:“你没发现刚才我在那说话的时候,王禅一直沉默不语吗?”自从他成了如今的王诩后,不知是受王诩记忆的影响,还是原本的他就有着说话捋胡须的习惯,现在的他也像原本的王诩一样,说话前总喜欢捋一捋自己的长须。 张安听了黄宇的话,耷拉着脑袋细细回忆了一番:“好像他确实什么话的没说,感觉……跟个闷油瓶似的。” “今天我所讲的内容前半部分是之前和他商讨好的,但是之后的内容是我临时起意增加的,在听的过程中他没有任何打断的意思,这一点还算正常,不过当时我还是瞥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疑虑。可是在我说完之后,他却一改之前的性子,没立刻找我谈话,我就知道他今天应该会晚些找我,如若没有……那么他就有可能对我也有了猜疑!” 对于王禅的表现,黄宇能够分析到这一步,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观察力,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王诩记忆中王禅的形象,以及这一年来自己对他的判断。 虽然对于王禅性子还不算了如指掌,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他清楚地知道王禅平日看上去心思缜密,但只要事关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他的思维和行径就会出现破绽和瑕疵。王禅今天这么急于行动,甚至藏在半路窃听,就是因为这事关乎他两个亲近的人——他的父亲和他的徒弟。 “怀疑?王禅怀疑你?”张安惊讶道,“那岂不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迟早会给他察觉到?” “暂时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不然那我也不会在桥边和你演一出戏……不过以后我们见面时说话什么的要小心一些了,或者少见面也是可以的。” 张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毕竟这个秘密他也不希望被第三个人知道。 倒不是黄宇安慰张安,他说的确实是真话。 在鬼叔走之前,他和张安说话的音量不过是在两人之间才能听清,所以黄宇并不担心之前的话语泄露。为了让藏身在密林口的王禅听清楚他说的话,他刻意让鬼叔提前离开,然后装作能够安心说话的样子,将那些能够让王禅知晓的东西说出来。 据他判断,王禅怀疑他的原因无非是这个庆忌转世事件的真实度,所以他在桥边大声说的话也是关于这个话题的。在这种情况下,听闻这些消息的王禅也会基本相信这个庆忌转世的言论,不然他也不会在张安等人走远后,赶紧离开,从王禅这个行径来看,他十有八九是应该是相信了。 当黄宇把他的判断原原本本地跟张安说了一遍后,张安也觉得在理,毕竟在这种时候他也只能相信黄宇的判断,只不过日后他再和黄宇私底下交流见面得多留个心眼了。 “那你刚才说,你前天找过他,你和他说什么了?”此时的张安已经恢复了平静,一张只有八岁的脸蛋上也浮现出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静之色。 “你这回还算幸运,与你灵魂交换的这位庆忌,人还算不错,挺逗的……” 再度提及庆忌的黄宇,脸上又开始浮现出和刚才一样的神色。虽然张安并不理解黄宇为什么要给庆忌贴上这样的标签,但一心只想听完黄宇话语的他却没有立刻打断,而是让黄宇接着说了下去。 “……在发现与你灵魂交换之后,他在那边尽力让别人不觉得怪异,虽然还是让身边的人发现了一些,但总归没让你在那遇到难题。不仅如此,在我前天找到他时,他首先就问到了你的情况,除此之外他还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反正在我看来,他人挺不错的。” “还有吗?”张安眨着眼问道。 “还有就是……他说他很喜欢如今在未来的生活,唯一不称心的就是不够自由,所以他在那边应该不会惹出事端,他也希望你也不要在这边用一个小孩子的身份惹事……”黄宇话还没说完,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看样子像是在憋笑。 对于黄宇憋笑的举动以及他才说了一半的话,张安并没有留意到,而是反复在嘴边咀嚼起黄宇刚才说的话:“很喜欢?不够自由?还怕我惹事?” 尽管黄宇稍稍转换了一下庆忌的话,但张安还是感受到了庆忌对他的指责之意。张安没想到庆忌竟然喜欢上了在未来的生活,而且还让自己不要给他在这边惹事,听了这话的张安哪能不知庆忌这话就是在指责他,指责他张安在这边用他庆忌的身子胡乱。 至于庆忌说的不够自由,他已当成一句废话,毕竟没有哪家监狱会让一个普普通通的罪犯感受到自由的。 “他还说,让你好好练练身体,不仅仅是他的还有你自己的,他觉得你那个身体太弱了……”说到这,憋了许久的黄宇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的笑纹也跟老年斑挤在了一起。 在黄宇这突如其来的笑声侵袭下,张安也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来,不知所措看着面前大笑的黄宇说道:“你干嘛?笑什么?” 黄宇好不容易忍住了了笑声,回道:“你还记得你之前说你力气大吗?” 张安点了点头,神色中带着点恍然:“是啊,怎么了吗?” “然后……然后也不知他从你哪个狱友那知道的,他问我和他交换身体的是不是现代人当中的伪娘!”说完,黄宇又咧开了嘴,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黄宇刚开始便知道庆忌肯定是用错词了,但他每次想起时就是忍不住笑,这感觉和一个异域之人说本地方言时所带来的感觉一样,就是有一种让黄宇开怀大笑的喜意。也不知是张安的哪个缺德狱友教会了庆忌这词,其实庆忌在这用的“伪娘”一词,只不过是想表达他嫌弃张安原来的那个身体太弱,而这也是黄宇事后问出来的。 可经过黄宇解释过后的张安却是较起真来了,只见他那张略显稚嫩的脸泛着铁青,骂咧道:“我这是给一个死了过一回的千年老不死小瞧了?” 第十七章 健身计划 周郝王十九年,秋,八月廿一,巳正二刻 金风送爽,秋意盎然。正值秋日的云梦山,处处都已挂满了似火的红叶,这些红叶或一片片,像这山间永不散尽的晚霞,或一丛丛,像这天地点缀的红星。 已经立志要为作为现代人的自己挽回颜面的张安,正身处这泛着秋意的云梦山中,在山谷中行径着的他正在山中寻找着一样东西,一样对如今的他很重要的东西——陨石。 自上次听闻黄宇转达的庆忌话语后,张安骨子里那股较真的劲就涌上来了。放在以前他绝对是要和庆忌打一架的,看看谁是伪娘,奈何他和庆忌两人不能在一个世界出现,而且他们两人如今甚至都可以算作一人,所以这个想法也只能作罢。 张安本人却并没有因此作罢的,为了让庆忌收回他之前的话,张安决定让自己本来的身体强起来。可是知晓张安这一行径的庆忌也不知是哪根筋抽了,竟借黄宇的口主动向张安提了一个赌约:如果张安能够在一年内让他庆忌的身躯强上一倍,他就收回他的话。 得知这一消息的张安,一下子就来了劲。在他当时看来,这赌约简直就是不值一提,让庆忌的身躯变强,比他让自己的变强容易多了。毕竟监狱里面既没有专业的健身设施,营养供给也不够,能够保持张安原有的体格已经很不错了;再者,回到监狱的张安拥有的自由度可不是在云梦山时的他可比的。 于是,张安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便爽快的答应下来了,他要运用后世健身知识和强大的运动量让这个身子更加的强壮起来,让庆忌这个土鳖明白,小觑一个异世现代人是多么无脑的事。反正怎么折腾这个身子是他的事,只要能强壮起来,他才不管太过强烈的运动会不会影响这身子的发育。 但在这落后的战国,也是没有现成的健身器材,张安必须自己动手制造,而且所选的材料最好是密度大的,若是重量大和体积大都大的话,庆忌这个只不过八岁的身躯也不好摆弄,毕竟这身躯强的只是力量,身高仍旧是一位八岁孩童的正常高度,而符合这些要求的在这广阔的云梦山里也只能找出一样,一样在王诩记忆中出现过的陨石。 据黄宇所言,在王诩的记忆里,云梦山一处山谷当中曾陨落过一块极其沉重的陨石,而得知这个消息的张安也是在鬼伯的陪同下,起了个大早,在黄宇所说的大致位置寻了起来。 “这东西到底在哪呀?”说这话的张安正站在山谷一处小土堆上,环顾着四周,已在这片地方找了一个时辰之久的他,言语中已经有点不耐烦的意味。 紧跟在张安身后的鬼伯则并没有这么不耐烦,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陨石落在山谷里。” 这是黄宇告诉他的唯一线索,也是王诩记忆中唯一能找到的线索,毕竟距离这件事发生已经大约过去了几十年的光阴,王诩的脑子里还有点印象已经很不错了。 “陨石在山谷里……可是这山谷我来来回回都找了几回了,就差没掘地三尺了。”张安说着,吐了口浊气,有些泄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这地怎么这么硬!”张安屁股刚挨着地面,就感觉给东西硌着了,不知坐到什么硬物的他赶紧站了起身,一边捂着仍旧有些痛感的屁股,一边打量着硌疼他的土地。 鬼伯则像是发现了什么,在张安站起身后,便抬起脚,在这片看上去和附近一样的土地上摩擦着,似乎是在翻这表面上的土。 鬼伯不过才刚在这片土地表面拨弄几下,立马就显露出一块与周围土壤格格不入的暗红色。 见状,不愿随意言语的鬼伯拍了拍站在一旁的张安,用他的喉咙发出提醒张安注意的声响,促使张安更加关注那块暗红之处。 见了这片暗红的张安,怎么不知硌着他的就是那块他千辛万苦寻找的陨石,不禁夸了鬼伯一番:“还是鬼伯厉害……没想到这东西原来埋在这。” 鬼伯闻言,傻傻地笑了一笑,虽然他脸上那块当年在胡地落下的疤痕让他显得面容有些狰狞,但这却不影响他将心中的开心表露出来。 由于下午申时左右王禅要授课,所以为节约时间的张安和鬼伯没有片刻迟疑,赶忙投身到了挖掘陨石工作当中。不过张安来时根本没想到这陨石会埋在土底,所以掘土的工具只有鬼伯手中用来防身打野兽的石斧,好在这块在此处躺了不过几十年的大家伙并没有埋得多深,表面上只有一层浅浅的土。 不过一小会,张安原本站着的那个小土堆便在鬼伯手中石斧的清理之下,摇身一变,表面的土全被被清空,而那块黄宇所说的陨石也显露在张安的面前。 这块陨石约莫有两米多高,折合成战国时期的长度单位,大约一丈有余,宽度也得有六七尺的长度。不过这么大个天外来物,张安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密度和重量。 没有工具的张安朝远离这块陨石的地方走了几步,向着鬼伯说道:“鬼伯,帮我敲一块下来,我试试有多沉。” 鬼伯闻声,立马抄起了手中石斧,二话不说,便朝这块大家伙身上狠狠地砸了一斧子。 “哐!哐!” 鬼伯一斧子砸下去后,竟发出了两声巨响,一声来自陨石,一声来自鬼伯的石斧。鬼伯确实是敲下了这陨石的一部分,但他的石斧也在与陨石的激烈碰撞中,损坏了,看来鬼伯回去必须重新再做一把了。 “鬼伯,没事吧!”张安一脸担心,毕竟人家是为他做事,若是出了事,他心里可过意不去,而且张安也从未因其曾经的奴隶身份而看低鬼伯以及其他三人。 “呃!” 依旧不愿说话的鬼伯咧了下嘴,摇头示意张安自己没事,脸上依旧是一副傻样。 “你这石斧我回去,我给你做一把……” 见鬼伯无恙,张安也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块被砸下来的陨石身上,双手也贴上了这块有他如今胸膛大小的陨石。 “好沉!” 张安才将这陨石抬起一点,就感受到了这陨石的重量。张安根据脑子里还残留的蹩脚物理知识以及手上的感觉分析判断,这东西恐怕比铁的密度还要大上许多,这也让张安脸上浮现出喜意。 作为一个本就体质不差的现代人,且也有过健身经验的张安很清楚,想要快速增加身体的力量,器械、负重训练有多么重要。起初他也只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找这块陨石,他没想到这块陨石,密度竟如此之大。原本他还想着能有一般的陨铁石那般密度重量就差不多了,可如今的结果竟大大超过了他预期。 抬了一小会的张安估摸着自己难以一个人将这小块陨石带回去,赶忙招呼道:“鬼伯,帮我一起把这个抬回去吧!” 在一旁鬼伯闻言,不过小跨了两步,就从张安手中接过了陨石的一半重量,看起来他早就在一边准备着了。鬼伯等昨天没有在现场的其余三鬼,事后都也知晓了张安是庆忌转世的秘密。可对本就是一介奴隶出身,没什么文化的云梦四鬼来说,不管他张安是哪位神人转世,在他们眼里都是恩公的徒弟,都是他们需要保护的小孩子,张安在他们眼里与孙云及范雎二人都是没有区别的。 再者,之前庆忌在灵魂交换前都是刻意藏拙,在张安那晚暴起与歹人对决前,云梦山上都是没人知道他有这般力气的,况且此时张安的这个身躯也不过是位幼童,再怎么天生神力,在这个年岁也都是有个大概的度。所以,对于张安,鬼伯等人的态度与知道这秘密之前一样,从未改变。 张安端详着手中的陨石,在心中有些窃喜:“回去就想办法把这东西弄成训练器械,等用这做好的器械练上一年,庆忌他就等着收回他的话吧!” 张安一边在住所的路上走着,一边在心中不断得意,原本有些难走的道路,在他这份情绪的影响下,也显得不那么难走了,大约三刻的功夫,张安和鬼伯就回到了木屋。 这张安等人歇息的木屋,与前几天相比已变了模样,可变得不是内部的陈设,而是外部。此时,在木屋外原本一大片空荡荡的土地上,多了一处摆放着杂乱物件的空间,这是张安之前收集起来,并在今天早晨放在这的,为的便是及时处理他这会抬回来的陨石。 只见那堆杂物里有绳子、柴刀、甚至是刀剑,看来张安是准备就在这里将这陨石分割了,然后将其造成用于强身的器材。自他打定主意找这陨石开始,张安便开始着手准备了,除了这些分割的工具,他在回到现代时还拖探监的家人从监狱外寄来了关于陨石方面的书籍,以增加对这方面的了解。 如今的张安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当然,除这些外,张安也知道充足的营养是多么的关键,但这个问题他却丝毫不担心。在云梦山下有着属于他们的一大片农田,有云梦四鬼当中的鬼仲和鬼季二人打理,除此之外,自这云梦山仙人传说开始流传后,每个月都会有附近城邑的人甚至是魏王那派来的人,专门上山给神仙鬼谷子进贡食物,再加上平日里山间猎来的野味和溪河里的鱼类,张安每日所需的营养摄取肯定是管够的。 营养问题是解决了,剩下的困难便是训练的方案以及器材。 虽然王禅授课内容每日的量并没有多少,而且也不用占用太多时间,但是张安却是每两天就会从庆忌的身体离开回到他自己的身体当中,这也就意味着张安真正的时间并没有一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而已,他必须制定一个不受这些条件影响的方案。 经过几天的苦思,一个大胆的负重训练便这样诞生了:张安决定在这一年里每天每夜不间断负重训练。当然,这个训练计划也是得到了庆忌的默认,只要张安能做得到不间断负重,他就没意见,但是他只是单纯地负重而已,反正他也没想过张安能够达成这个目标。 “这是你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的,反正我就受个累而已。” 此时,在木屋外再度想起庆忌回话的张安,嘴角浮现出不屑之意。他相信,只要他用这陨石制造出他所需要的东西,一年的时间肯定足够完成赌约。 “庆忌,到时候我会让你把自己的话咽下去的!” 第十八章 山外来客 周郝王二十年,冬,冬月初七,巳初一刻 一场冬雪后的云梦山,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山间无处不是白雪皑皑。原本应该大雪封山,更少有人光临的云梦山,却不像往年那般,此刻在这山下的人竟是比往日更多。 一个月前,魏襄王殁了,其子魏遫继位,史称魏昭王。这魏昭王上位之后,便派了一队人马来这云梦山,名义上是为祈求神仙鬼谷子保佑,实际上是想做一件他父王想了一辈子的事情——请鬼谷子出山。 身为仙人的鬼谷子又岂会答应涉足这凡间俗事,可魏昭王却觉得是自己诚心不够,这一来二去,他派来的人马便在这山下驻扎了下来。整整一个多月,每日都会有人上山,美其名曰是求王禅教诲,其实每次谈到最后,都会将这谈话气氛变了味,然后在变了味的谈话中或多或少的牵扯到让王禅下山的话题。 “二师兄,你说师父为什么不答应呢?” 此刻,孙云正在木屋内燃起的一个小火堆旁取暖,在屋内的还有他的二师兄,全身上下都捆绑着陨石的张安。至于他们的大师兄,则是每日清晨便早起去陪他们的师父一起去应付魏王派来的人,由于孙云年岁太小,又需要有人看着,所以张安和孙云两人便被要求留在木屋内。 只见脖子以下都绑满了暗红色石块的张安,有些笨拙的挪了挪身子,朝孙云说道:“兴许是师父有自己的打算吧!” 看着张安如此笨拙的动作,孙云不禁咧嘴一笑,奶声奶气说道:“嘻嘻!二师兄,你每天绑着这个不累吗?” 张安抬起了没有被陨石块覆盖的手掌,摸了摸与身上衣裳恰好贴合的暗红色陨石,苦笑道:“累也要绑着!” 张安这身装束便是他的负重器械。那块陨石被他带回来后,他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做成他想要的形状——衣服的形状。 可他却高估了他的动手能力,以及如今工具的改造能力。 原本他想着将陨石改造成一套可以穿在身上的“石衣”,结果他不是凿过了头,就是难以将陨石彻底分离开,最后他只能用了折中方案:再去弄点陨石,把他们敲成差不多能贴合身体的几个小块,然后打磨一番,再借用绳子或布带贴着身体的轮廓隔着衣裳固定在身上。 张安倒不是一次性全部往身上放,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往身上加,让身上的负担逐渐增多,经过几个月的时间,他身上的陨石重量甚至已经达到了上百镒,大约有如今的几十千克的重量。 好在庆忌这个身子不愧称之为天生神力,逐渐适应了张安在他身子上递加的重量,而且在张安的计划下,也朝着张安所想的那样不断地增长着力量。 在庆忌本人配合进行负重训练的这两个月里,这个身子的力量进步已经可以说是小有成就了,但毕竟是粗暴的贴合捆绑,关节部分虽是露在外面,没有给完全限制住,但在他移动或转动身子时,还是会影响到身体活动的灵活度。 “为什么呀?”孙云眨着水灵的眼睛,看着张安问道。 张安可是怕极了他的这位师弟的提问,他很清楚,这熊孩子只要问起来就没个头,而且这个问题也是不能说的,于是忙岔开话题:“那个……我要去找师父了,你在屋里好好待着。” 张安说着,便站起了身,他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小祖宗那次抓着他问了一晚上庆忌转世的事,尽管过去了两个月,但这段经历在他脑海里仍旧记忆犹新。 孙云一听,也是跟着张安站了起来:“入冬后师父不是停止授业吗?况且那些家伙没事就上山,莫非……二师兄你是去找师父玩?” 孙云不过刚联想到“玩”,马上就来了劲,脸上也是笑容满面。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二师兄是去找师父商议事情!”见这小祖宗要跟着自己,张安赶忙又找了个借口堵住孙云。 “二师兄你骗人!你每天晚上说梦话都会说师父的坏话,你这么讨厌师父怎么会主动找师父商量事情!” “你别瞎说……二师兄那是说别人,我怎么会说师父!” 比起刚来这个世界那会,如今的张安更加“怂”了,他确实不敢在明面上顶撞王禅。 虽然现在他有着庆忌转世这一借口,但已不想再惹事生非的张安,还是在这两个月里保持着对王禅明面上的尊重,像上次那种事也再也没出现过。如今,只要王禅不要太过分,不要太过限制他的自由,他都不会生起那些反抗的念头,倒不是他怕,而是因为他更加懂得忍耐了。 不过对于这睡着了的事,张安也确实不知道,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也只能这样解释。 “嘻嘻!二师兄你一定是给我猜到了,不然你刚才也不会停顿一下。” 张安白眼一翻,对于这个小机灵鬼孙云,他真的是没办法。这熊孩子尽管年岁没多大,但对一些小细节的捕捉却非常精准,眼神特别的尖。 正当张安想着再用什么更好的理由逃脱时,屋外传来了声响:“这屋子里有声响,进去看看里面是不是也住着仙人!” 这声音很是稚嫩,从声音来看,说这话的人的年龄应该比孙云大不了多少。 孙云的玩心也好似被激起,一听到屋外的动静,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撒开腿就跑了出去:“外面有人!外面有人!” “哎!孙云你……”还在想借口的张安本就处于一种分神状态,再加上身上的陨石,孙云一下子就从他身边溜了过去。 等张安转过身来时,孙云连影都没了,想起王禅让他看住孙云的任务,张安的头都是炸的,不禁骂咧道:“熊孩子……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吗?” “啊!” 张安才刚在屋里走几步,还没来的及走出木屋,门外就响起了孙云的叫声,以及刚才那个稚嫩声音的又一句话语:“这人穿的好破,不像是个仙人呐!他刚才还骗我,说他是仙人鬼谷子的徒弟……” 听了孙云叫唤的张安,生怕孙云出事,急忙迈开了步子,往屋外走去。 “孙云!” 当张安来到屋外时,只见孙云整个人仰着身子倒在地上,而在他面前则站着一位从未见过的华服孩童。 不仅如此,在这华服孩童的身后,还站着一队身着皮甲的铁盔士卒。这队士卒不仅背上挂着的箭矢壶,腰间悬着弓弩,他们的手中也是持着长矛,由此来看这队士卒不仅具有远程打击能力,进程打击能力恐怕也是不俗。 “这队士卒……不简单呐!” 第十九章 躲不掉的麻烦 趴在地上的孙云见了张安,立马起身跑向张安,指着那华服小孩,撅起嘴朝张安哭道:“二师兄,他欺负我!” 只见孙云所指的那个华服小孩并未理会孙云的指认,而是自顾自地将小手举起,伸出食指向张安,紧接着侧着身子,朝着身后那队士卒中为首一人,兴奋地大叫:“石头人!是石头人!” 为首那人竟是完全无视了这位华服小孩的兴奋劲,只是躬着腰,有些无奈的朝华服小孩回道:“公子……夫人说了,不要在这里太过张扬……” 华服孩童却并没有被为首那人的言语吓到,不满道:“哪有张扬,不就是推了一把他吗?吴百将,你也不要总拿母亲压我,若不想我回去向母亲说你坏话,你现在就去把那石头人……” 华服孩童还未说完,孙云就打断了他的话,带着哭腔说道:“这不是什么石头人,这是我二师兄,是来教训你的!” 那华服小孩闻言,像是来了兴致,饶有趣味的朝张安说道:“你是这邋遢鬼的二师兄?” 张安默不作声,他的注意力一直就在这小孩身后的那队军人身上,所以并未理会。 “我看你一身这么奇特的打扮,肯定和这山上仙人鬼谷子有关。” 这华服小孩并没有因为张安未回答他问题而生气,而是将目光从上至下的打量着张安:“你肯定和这骗子不一样,本公子命令你……你过来给本公子摸一下。” “二师兄……”孙云眼睛里带着满满的哀求之意,可怜巴巴的眼神像是在乞求张安替他出气,可张安的注意力却不在此处,他的注意力从刚才到现在,至始至终都一直在那队重甲士卒身上。 这几个月,通过在这个世界的亲身体验和了解,对于这个和处于战国时间点的平行世界,张安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的愣头青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事物,他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仅如此,为了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回到现代世界的张安,尽管是身处监狱,也是竭尽可能的了解关于战国的历史知识。通过狱外家人带来的书籍,张安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可以说是神速。 这队重甲士卒,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并非一般士卒。至少他们的甲衣就不简单:自头部开始,到胸腹,再道腿部都有着甲衣防护,但张安觉得这士卒的甲衣绝非只有一层。 他们在胸腹、腿部等面积较大的地方,是由方形皮块相交重叠而制成的赤色皮札甲覆盖,而在皮札甲之下还垫着一块由完整的一块皮革制成的普通皮甲,不过除去这两件甲衣,张安相信他们里面应该还有一层皮甲。 理由很简单,此时的士卒在身披的甲衣之下定会垫着一件寻常衣物,可能是常服深衣,也可能是冬日御寒的寒衣。这垫在甲衣之下的深衣或寒衣,不仅具有保暖的功能,而且材质相对柔顺的深衣和寒衣也能减缓甲衣对皮肤的摩擦,这对于需要长时间穿着甲衣的士卒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可是张安经过一阵观察,却并没有从这队士卒的任意一人身上找到深衣或寒衣的一角,他们每个人都被甲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而且他们也无一人在外面披着寒衣。 那么就有这么一种可能:他们在这两层皮甲之下还有一层灵活性相对大一些甲衣,而且这甲衣的颜色也与中间这层皮革制成的甲衣颜色相似,所以难以一下子看出。 不过张安也只是猜测,并不是笃定,毕竟这队人马里头穿的深衣或寒衣也有可能与皮甲颜色相近,让张安看走了眼,但从这队士卒穿着的臃肿程度来看,张安对自己的猜测也有着将近八成把握。 三层甲衣……魏国……步兵 通过这些信息,张安能联想到的只有一个曾经大杀四方的兵种,而知晓这队士卒不好惹的张安,也是谨慎了起来。 收回了紧盯着那队军人的目光后,张安瞥了瞥面前一副可怜模样的孙云,说道:“我没打算理他,下次别出来惹事了!走……我们回屋。” “二师兄……” 张安没有任何回应,拉住孙云的手却又提了些力气。已经打好主意的张安,就算是拽也要把孙云拽进屋。他就不信了,进屋后,这帮人还会放火逼他们出来。 惹不起,还是可以躲得起的。毕竟他也不想与这队士卒惹出什么事端,特别是除这队士卒之外,还有一位不知从何处变出来的公子哥,而且还是那种少不更事、喜欢惹事生非的那种公子哥。 一看张安要回屋了,那华服小孩一下子就急了,大声喊道:“本公子和你说话呢!” 张安依旧是没有理会华服小孩,而是拽着有些不情愿的孙云,往木屋走去。 这华服小孩有些恼了,可他还是没放弃努力叫道:“你说说话呀!石头人,停下来!”华服小孩一边叫喊着,一边跑向往屋内走着的张安。 “哎哟!” “公子!” 张安没想到,这华服小孩竟是如此的不依不挠,为了让他停下回屋的步伐,竟是直直的朝他跑来,想要一把抱住他前进的身躯。可是已有六尺高的张安,在后的那只脚抬起时恰好碰着了没头没脑的跑来的华服小孩,使他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这扑倒在地上的华服小孩像是真的撞疼了,才爬起身子,就立马哭起了鼻子:“哇啊……撞疼本公子了!哇啊……本公子没惹事……倒是这石头人撞疼我了!” “你……你这熊孩子。” 在这哭声之下,张安也撇过了脑袋,看着在地上哭泣的华服小孩,满脸的无奈。对于这位公子哥,他有想扶一把冲动,毕竟这公子哥确实是他碰到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可他又怕自己若是搭把手扶了的话,这公子哥趁机拽住他怎么办? “哈哈哈哈!二师兄干得好!”一旁仍旧在哭的孙云,见这华服小孩也摔哭了,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明显是在幸灾乐祸。 哐! 随着一声长矛低端落地声响起,张安刚才一直盯着的那队军人动了! 嗖! 为首那位被称之为吴百将的人,虽是穿着几层甲衣,可是动作却是极其的快,张安不过刚开始犹豫,那人就已经冲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华服小孩一把抱了回去。 “好快的速度!”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张安不禁在心中惊道。 根据他的判断,这些人身上甲衣的重量虽是比不上他身上这十几块陨石,可是对身体的束缚却是不亚于张安这“碎石衣”的,但这身披数甲的吴百将,行动却仍是与常人无异。 “快打倒他!他弄疼本公子了!” 听闻这小孩的言语后,张安脸上早已是满满的厌恶。他张安讨厌的人不多,除了特别讨厌熊孩子外,便是讨厌那些仗势欺人的“贵人”,如今这小孩不仅属于前者,更属于后者,这怎能不惹他心生厌恶。 将这华服小孩抱回来的吴百将也是一脸无奈,很明显他确实不想惹出什么事,更不想他保护的这位公子哥出事,可是他保护的这位公子哥又偏偏是个惹事的主,若是就这样放过张安,他确实没办法回去跟那位夫人交差。 只见他恭恭敬敬地放下了怀中抱着的华服小孩,面朝着张安站直了身子,大喊道:“武卒……列阵!” 第二十章 又是个大人物! “武卒,果然是魏武卒……”听到这个名字的张安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脸上仍有难以掩盖的震惊。 经过这段时间对战国历史的了解,对各国最为精锐的军队名称,他早已铭记于心。 秦之锐士、韩之材士、赵之百金、齐之技击、以及面前的魏之武卒,这些都是当时各具特色的强力军队。在此之前,张安都是在冰冷的文字中知晓他们,从未亲眼见证。 当这个名字从文字变成眼前的事物时,他的脑海当中跃然闪出书本当中的一段话:“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恍惚之间,看着这队在他眼前欲图包围他的魏武卒,张安竟是只记得在嘴边呢喃:“这可是战国时期最强的兵种之一的魏武卒,就在我眼前!” 孙云则是被魏武卒的架势吓着了,在这队魏武卒开始行动之后,感受到危险的他赶忙躲在张安身后,扶着张安的身子,探出半个脑袋,颤声道:“二师兄,他们好像是要攻击我们……” 在孙云的叫唤下,张安也是缓过神来,撇过脑袋朝身边的孙云说道:“你回屋就好,这里交给二师兄就行了。” 孙云抬着他的小脑袋,一脸的茫然:“二师兄……” “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好。” 孙云点了点头,也没再犹豫,走进了木屋,但却没彻底进去,而是露出半个身子,在房门旁往外张看。 “关了门,别趴在门口看!”张安身后像是长了眼睛似得,没有转身,竟是猜到了孙云趴在门口。 “二师兄……” “快点!” 见张安态度这么坚决,孙云也没再做坚持,乖乖地关上了门。 见孙云回到屋内关了门,张安也是稍稍放心了一些。他确实不喜欢小孩子,只是因为他觉得小孩子麻烦且烦人,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致孙云于不顾。保护需要他保护弱者,这是张安自诩为强者后所拥有的良知,让他一个大老爷们置一个小孩子于不顾,他张安,做不到! 正在此时,那一队魏武卒已是肩并肩,一人接着一人,以木屋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方形的包围阵,将张安及他住的木屋团团围住,而下达这命令的吴百将,则陪着华服小孩站在这方阵之外。 “小子……若是不想受伤,就主动向公子道歉吧!兴许公子会原谅你……”站在华服小孩身边的吴百将,望着方阵内的张安说道。 站他身边的华服小孩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听了这人话后,不满道:“原谅什么?本公子要你亲自把他擒来!” 被这般拂去脸面的吴百将一脸尴尬,可他们之间身份地位的悬殊,却使他只能赔罪道:“公子赎罪,末将这就亲自擒了他。” 吴百将朝华服小孩一番说道过后,二话没说,便从这魏武卒摆出的包围方阵外钻起了进去,站在包围圈的他刚定身形,便朗声道:“小子,虽然不知道你和这仙人鬼谷子什么关系,但多有得罪了!” “慢……” 张安刚想喊停,可吴百将却早已贴上他的身子。 “哐!” 吴百将这第一波攻击十分简单,赤手空拳的他并没有傻到往全身绑满陨石的身上出拳出脚,而是直接靠着奔跑冲击的惯性将张安一举撞倒。看样子,还未交手之前的他,就早已对张安的实力有了评估,猜到在身上绑着碎陨石的张安行动定然迟缓。 第一次出手就将张安扑倒在地的吴百将,没有任何的得意,而是用一种极为冷峻的语气问询道:“你刚才让我慢……怎么?怕了么?” 张安默然,皱着眉头的脸也是瞥向一旁,身体与碎陨石撞击擦碰产生的轻微疼痛感,让他根本没兴趣回这吴百将的话,只是在心中骂咧道:“可恶,若是你慢一下,让我脱了这身累赘……” 见吴百将一下子就把张安扑到了,华服小孩一脸喜意,也从包围圈外蹦跳着跑了过来,笑着称赞道:“吴百将神勇!这么快就擒住了!” 跑到张安身边的华服小孩一脸得意,环绕着张安,左瞧瞧右看看,时不时的还朝张安身上踢上两脚,一边踢还一边得意地叫唤:“你这石头人!你这石头人!” “公子,这人不过给我给我压住了而已,你……” 吴百将还没说完,华服小孩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嬉笑道:“压住了就不能动了嘛,不能动就好,你就在这压着,我在这好好看看这石头人。” “咳咳……”被吴百将压着的张安似乎是有些透不过气,忍不住咳了咳。 在张安的这咳声下,原本还在打量张安身上散乱陨石块的华服小孩,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促使着他蹲在张安的脑袋旁,嬉皮笑脸道:“怎么,难受了么?” 张安侧了侧脑袋,将脸转向那华服小孩,一改刚才的略显难受神色,诡异的笑道:“你猜……” 从张安神色当中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吴百将脸颊的肌肉微微一颤,一只手往地上奋力一撑,另一只手则准备把蹲在张安身边的华服小孩拉起来。 “晚了!” 在吴百将还未拉起华服小孩时,张安抢先一步,伸出一只手将小孩的腿拽住,而另一只手则抓着一堆破碎的陨石,往吴百将脸上砸去,身子也是猛地发力,欲图将身子翻滚,然后彻底从吴百将身下抽出身躯。 “可恶!” 尽管反应过来,但吴百将还是遭了张安的算计,在张安手上飞来的一堆陨石影响下,还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向一旁闪开,而张安也是接着这一空隙,顺利的完成翻滚,将身子抽离了出来,并且还成功逮住了华服小孩,将其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上。 张安装了这么久的孙子,就是为了把那华服小孩吸引过来。原本张安想让吴百将慢下来等一等,是为了卸去身上碍事的陨石,可当张安被扑倒后,发现身上捆绑固定陨石的东西已经全部散开,转念一想,一个计谋便浮上心头:装孙子,将那小孩引过来。 擒贼先擒王。柿子要挑软的捏。 这华服小孩既是“贼王”又是“软柿子”,本就不占优势的张安,最好的出路就是逮住这个软柿子。之前张安是没有想到,可想到这一点的张安绝不会错过这一举扭转局势的机会,毕竟他可没把握能够一个人干掉这么多名震战国的魏武卒。 原本张安还担心这小孩不过来,想着若是这小孩没过来,就先和这吴百将斗上一斗。没想到这小孩这么容易吸引,于是便在地上任华服小孩踢,就是为了让这小孩再放松点警惕,以便其出其不意的攻击。 “放开公子!”缓过神的吴百将,见华服小孩已在张安手中,没有片刻迟疑,立马抽出了腰间悬挂的铁剑。 见吴百将拔出了武器,将这木屋团团围住的魏武卒也是毫不犹豫的抽出了武器。只见比较靠近张安的人,将手中的长矛举了起来,将尖锐的一头朝向张安,相对远一些的人则是取箭搭弩,箭矢直指张安。 一时间,剑拔弩张,空气中也弥漫着浓浓的紧张气息。 现在的吴百将真的很后悔,后悔刚才自己没有直接拔剑了解了张安,而是顺从公子的意思,生擒张安。这回倒好,非但没有生擒立功,反而让张安制住了他的公子。 “你放开我!”即使被张安拽着一条腿并悬在空中,可华服少年语气中仍旧带着嚣张,“你快点把我放下,不然我父王知道了,你就完了!” 对于华服小孩的话,张安浑不在意,不以为然道:“父王?你还想骗我?大王何时派公子来了?” 张安这话是实话,尽管他在这屋内待了这么久,但魏王派来的使者有谁他还是心中有数的,他觉得这小子顶多就是使者的公子哥。 可一旁吴百将则是另外一副表情,只见他铁青着脸,接着张安的话说道:“派了……你手上的便是当今大王之子,我魏国的公子,公子无忌!” “我去!又是个大人物!” 第二十一章 与魏无忌的初次见面 张安一脸茫然,撇过头看向被他抓住腿部,正悬在空中的华服小孩,用一种极其疑惑的语气低声呢喃道:“我去,这熊孩子是公子无忌?信陵君魏无忌?” 准确的说,如今的他还不能称之为信陵君,因为他还未分封至信陵,只能称之为公子无忌。 不过之后被封于信陵的他,可是在战国历史上留下了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仅名震一方,还与楚国的春申君黄歇、齐国的孟尝君田文、赵国的平原君赵胜被后世之人并称为战国四君子。 这个称号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特别是这个信陵君魏无忌,他所在的年代正处于魏国走向衰落之时,不甘心祖宗基业就此没落的他不仅效仿孟尝君田文、平原君赵胜的辅政策略,延揽食客,养士数千人,甚至是在魏国自成一方势力。在魏国身处于存亡之秋时,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在军事上两度击败西边的强秦,还顺带挽救了同样身处危机当中的赵国。 由于他的这份实力,以致于当时竟在各国之间流传出“只知魏有信陵君,不知魏王何许人”之类的话语。对于这等战国强人,张安脑海里的映象当然是记忆犹新,可是他却怎么也难以将手中的这个小屁孩跟这样一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划上等号。 悬挂在空中的小无忌瞧见了张安茫然的脸色,还以为张安是怕了,满脸得意道:“怎么样?怕了吧!还不放我下来!” “谁说我怕了!”张安随即矢口否认,转而向吴百将威胁道:“若是不想让你的公子受伤的话,快让你的人都给我散开!” “你先把公子放下来!”对于张安的要求,吴百将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是讨价还价,“某只在乎公子的安危,你快把公子放下来!” 张安当然不会与他讨价还价,厉声道:“我不想惹事,也不想伤害公子,但是你刚才也看到了,是他没头没脑到处乱窜,弄哭我师弟不说,还想着继续胡闹……你担心公子的安危,可我也担心我放下他之后,我和我师弟的安危!” 对于张安的话,吴百将确实没办法辩解,小无忌如今被张安制住,也是他自己任性妄为的结果,怪不得张安。可这些明眼人看得出来的东西,吴百将即使是知道,也是只能由着小无忌错下去,谁让他只是臣子,而小无忌是主子呢? “不要管本公子,吴百将你快把这个人打倒!”可被张安拽在手中的小无忌可不是这样想的,他依旧是不依不挠,长期被娇生惯养的他咽不下这口气,“你快让这贼子知道你的厉害!” “啪!” “你这熊孩子还闹!” 对付这种熊孩子,张安的方法很简单:打!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顺着他意思。 “我可是在打战国四君子的屁股呀!这滋味……别人想体验都体验不到!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他好,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怎么成为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信陵君,说不定到时候这熊孩子还会谢谢我!”张安在心里美美的幻想着,抬起来的手又落在了小无忌的屁股上,他这哪是在单纯的教训,他就是在出气! “啪!” “让你还闹!让你还闹!” 刚说完话的小无忌没想到,张安竟然会打他,还是打他的屁股,悬在空中的他一下子竟嚎啕大哭起来:“哇啊……你竟然打我!连母亲都没打过我!哇啊……” 见自己保护的公子哭了起来,吴百将怒了,脸色也是再无刚才那股冷峻之色,双拳攥得很紧,张嘴骂道:“你小子找死!这是魏王之子,是公子!” “公子又如何?公子就能随便欺负人了吗?”张安丝毫不惧,张开的巴掌紧接着又往小无忌的屁股上拍打了两下,与小无忌的华丽的寒衣发出沉闷的拍打声响,“就是因为是公子,所以就得给他点教训,让他明白这世间不是只有他最大!” 张安可不管是手中的魏无忌是什么公子,惹急了他,天王老子他都敢打,更何况只不过是一国公子。本来他是不会对小孩子动手的,可是这魏无忌哪像个小孩子,刚才那嚣张嘚瑟的样子,明显是找打! “哇啊……” 小无忌在张安的拍打下,哭得更激烈了,被张安悬在空中的身子也是不断地晃动,眼泪则顺着地心引力哗哗的朝白花花的雪地上滴落着。 其实张安打得并不是特别重,再者魏无忌还穿着厚厚的寒衣,哪能会有多少痛感,只不过这小无忌从小就是娇生惯养,何曾给人如此的欺负过,在魏宫之中,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这份第一次挨打的屈辱感才是他哭得如此激烈的最重要的原因。 “公子!公子呢?” 正当张安还在教训小无忌时,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出现在了魏武卒的包围圈之外。 “呀!公子……这是……”显然这侍女被眼前惊呆了。 这侍女年龄并不大,看起来也就金钗之年,虽身着朴素的深衣常服,但却并未影响她小小年纪便拥有的惊人美貌。只见这侍女有着一双透着水灵的清澈眼眸,两腮泛着淡红,丹唇皓齿,满脸单纯,没有任何浓妆厚抹的痕迹,却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美感。 “采薇?”见了这侍女的吴百将,神色忽的变得紧张起来,“怎么?你来这是夫人找公子么?” “是……”采薇仍旧有些恍惚,眨着她那双水灵的大眼,将目光在吴百将和张安之间来回切换,断断续续的说道:“还有那位仙人鬼谷子的两位弟子……” “找我?” “啊?你便是鬼谷子的徒弟么,那仙徒你这是……”闻言的采薇将目光完全定格在张安身上,缓声道,语气中淡淡的惊讶之意仍未散去,毕竟来之前的她,可从未料想到这仙人鬼谷子另外的弟子竟是一位稚气未脱的少年儿。 “公子不知礼数,在下也逼不得已!” 张安知道她是在为他教训魏无忌一事而惊讶,所以紧接着就将他这样做的缘由以及整件事的经过说了出来。 即使此时的他已经得知手中孩童的真实身份,他张安也没打算为这魏无忌刚才所做之事所遮掩。他可清楚的记得刚才这吴百将提醒过小无忌不要惹事,而且这还是她母亲的嘱咐,反正他已经得罪了这小祖宗,不如再得罪一下,将其刚才惹事的“罪行”公布一下。 “仙徒先将公子放下来吧……”听完张安言语的采薇柔声道,“我保证不会有人加害与你。” 张安等的就是这句保证,虽然仍旧有些将信将疑,但不想再生出事端的他还是将手中的小无忌缓缓放下,使其平缓的落在柔软的雪层之上。 小无忌不过刚落在地上,担心小无忌状况的采薇便赶忙向前一步,将小无忌抱了起来,而一直紧盯着张安的吴百将也是动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擒拿他! “糟了!这女的骗我!” 张安刚在心中大叫不好,想着迎击,采薇便急忙喊停道:“吴百将住手!” 暂缓了行动的吴百将,只是略微撇过脑袋,看样子他那颗擒拿张安的心并没有歇停过:“这人冒犯了公子!我必须要拿下他!” 采薇知道他这是怕回去被夫人怪罪,可此时的她却必须制止他,只能柔声解释道:“此事先暂缓一番,采薇此次前来是正是受夫人委派,前来寻这位仙徒,等此事完了再问询夫人也不迟,毕竟夫人、大夫和仙人都在洞内候着……” 第二十二章 算计 巳正二刻,云梦山洞 这个往日里用于王禅讲学授业的平凡山洞,已无往日平凡之感,里里外外都站着守卫警戒的士卒,就是因为里面有着一位从大梁来的重要人物——魏无忌之母,芒夫人。 除了芒夫人外,还有这一个月来一直在云梦山下领军驻扎的中大夫须贾,当采薇领着张安一行人来到山洞口外第一道守卫面前时,正巧碰上须贾向洞内端坐着的王禅问策。 尽管此时的张安距离洞内还有一段距离,但由于山洞里能产生回音,所以他也清楚的听到了洞内须贾的言语:“鬼谷仙人,大王刚得了个消息,想托鄙人向仙人问上一句。” “只要不涉及收徒一事,老夫知无不言。” “赵国今年占领了中山国,半月前投降的中山王又因与楼烦欲图谋反而被赵主父所杀,魏王担心赵国会趁军威正盛,威胁我魏国,不知仙人有何见解……” 此时张安等人已经过在通报之后进了山洞,不过由于须贾正在讲话,所以他只是站在门口,并未通报。不过被张安刚打了一顿的小无忌却没闲着,一进山洞就朝洞内芒夫人所在方向奔去,然后将小手指向张安,一刻也没歇停地向母亲抱怨张安刚才的行径。 当然,由于张安的注意力并不在这,所以未曾留意到芒夫人已然有些厌恶的眼光。 至于孙云,作为一个合格的“问题少年”,他是不会漏过任何一个向张安提问的机会的,听闻须贾问题后便立马撇过头朝张安问道:“二师兄,赵国真的有可能打魏国吗?” 对于孙云的提问,张安很清楚这回答的方式一定要简洁,所以没给任何解释,直截了当道:“没可能。” “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没可能!”第二次回答的张安有些不耐烦,一不留神,声调也是大了许多。 当张安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过大时,却发现洞内所有都已朝他望来。原来刚才须贾问完问题之后,王禅并没有回答,所以洞内是相对安静的,可想着尽快了结孙云这个烦人问题的张安却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这位是……”刚向王禅发问的须贾首先朝张安发声道,“刚才鄙人听闻你说‘不可能’,不知是否是说赵国不可能动我魏国动武呢?” 这须贾言语中虽是称自己为鄙人,可眉宇之间却有着十足的傲气,再加上其天生的一副尖嘴猴腮的精明模样,使张安被他不过看了一眼,就有一种得罪了他要被他事后算计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在下张安,王……鬼谷仙人王禅之徒。”由于是第一次这样当着外人的面用仙人称呼王禅,所以言语时的张安差点说漏了嘴,一时间也忘记了这尖嘴猴腮之人还问了他一个问题。 这一停顿,一旁的孙云还以为张安说完了,便接着像张安一样介绍起自己:“在下孙云,也是鬼谷仙人王禅之徒。” 这时的孙云比刚才乖巧了许多,张安也是有一种肃然的感觉,因为他们的严师已然望向了他们,从他们师父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们刚才的行径让王禅很不满。 对于张安的回答,须贾是不满意的,他更想听的是张安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可打定主意想再问一遍的他还未开口,端坐着的王禅说话了:“这两人便是老夫另外的两位劣徒,加上旁边这位……”王禅说着,朝身边一直陪着自己的范雎一指,“一共三位。” 王禅说完又朝芒夫人方向作了一揖,一脸难色地说道:“芒夫人,公子聪慧,可老夫如今徒儿实在是太多,抽不出手脚,也没办法收公子无忌为徒了。” “怪不得……原来这小信陵君千里迢迢来到云梦山是为了拜师呀!”一直平视前方目不斜视的张安此刻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刚才还在好奇王禅为什么要提到收徒,更好奇为什么幼年的信陵君会出现在这,王禅这席话说出之后,一下子就解决了他所有的疑问。 “仙人莫怪,这个问题能否稍后再议呢?” 王禅将目光一斜,移向了说这话的须贾。他还想以收徒过多为借口立马打消这新晋魏王提出来的新想法,岂料人家却是使上了拖字诀。 相比于须贾,王禅看得出这少有言语的芒夫人更好对付,可他每次提问,须贾却总是会替芒夫人回答,使他自始至终都没占到便宜,这也使他的眉头不自觉的越挤越深。 对于这新晋魏王,王禅真的是没有太多办法,除了不停地辞谢,便再无它法,毕竟一直受人恩惠,总不能闭门不见。原本想着像对待上一位魏王那样,坚持不出山就好了,没曾想,这回魏王派来的使者竟是一根筋,不仅不顾寒冬腊月带来的严寒天,还在这冰天雪地的云梦山下驻扎了整整一个多月,一副不达目标势不罢休的模样,着实让王禅感到头疼。 对于王禅有些不满的表情,须贾像是没看到似的,而是若无其事的将目光移向了张安,满脸笑意的问道:“鄙人乃魏国中大夫须贾,刚才问的第二个问题你还没答呢!仙徒还记得我刚才问了什么吗?” 他打断王禅的话语不仅是想用拖字诀,更是想接着这个机会将刚才张安没回答的问题再问一遍,或者更直白的说,他就是想给张安和王禅挖坑,因为今天来时,芒夫人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了:今天他的儿子必须成为鬼谷子的弟子。 芒夫人这样做的理由也很简单,她想给她的儿子增加夺嫡的筹码,她想让她的成为下一任魏王! “啊?”被须贾目光再次“盯”上的张安仍旧是有一些不自在感,犹豫道:“是关于那件赵国是否会动武之事吗?我觉得,赵国应该……应该不可能向我魏国动武吧?” 须贾听了张安的回复,表情甚是满意,接着说道:“刚才你师父还来不及回答,你既是鬼谷仙人的弟子,想必一定得了鬼谷仙人的真传……不知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赵国不可能动我魏国呢?” 须贾言罢,脸上不经意浮现出一丝奸邪的笑意。 他的这个问题不可谓不精妙,甚至可以称得上阴险。 “刚才你师父还来不及回答,你既是鬼谷仙人的弟子,想必一定得了鬼谷仙人的真传……”这句话看上去很正常,但却是在给王禅和张安下套。 刚才王禅并不是来不及回答,而是只回了简单的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以示自己的高深莫测,没曾想他的徒弟张安竟是唱了反调,给了准确的答案,回答了不可能! 此时王禅就是站出来接着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也是无用的,毕竟他问的是张安,说出来反而会显得掉价而且多此一举。 再者,他一句“得了鬼谷仙人真传”,已是把张安和王禅捆绑了起来,联系起刚才王禅的那句“天机不可泄露”和张安的“不可能”,甚至有一种王禅刻意摆架子不愿说的感觉。 不仅如此,作为鬼谷仙人的真传弟子,张安接下来的解释无论好坏都会让王禅难以下台或是自打耳光。 若是解释得好,那么须贾完全可以否决王禅那个徒儿过多难以教好的借口,因为王禅确实有能力,多教一位弟子应该不成问题;若是解释得不好,那么王禅这个仙人的位置就难做了,一个仙人连弟子都教不好,往小了说,王禅和王诩父子两代积累起来的神秘感就会消减,往大了说,这很可能引起这新晋魏王的不满!毕竟这么多年王禅和王诩都是自诩仙人,连这种简单的事都做成这样,算什么仙人? “这人好算计!”王禅看着须贾脸上这满满的笑容,在心中惊叹道。 在王禅的眼中,须贾的这满脸笑意当中,好似藏着一把锋利的长刀,还是一把悬在空中随时准备朝他砍来的长刀! 第二十三章 山洞辩论 已将须贾的算计想清楚的王禅,看上去没有任何表情,面如止水,可心里却已是忐忑不安,心潮澎湃。【零↑九△小↓說△網】对于这个徒弟能够解释成什么样,他没有一丝把握。 自他上次在密林口“窃听”了他父亲与张安的谈话后,他也是基本相信了张安是庆忌转世这一说法,特别是这两个月来,他也没发现在他间断性的“窃听”中有什么特别的言论。当然,这些窃听都是他自认为的窃听,王禅根本不知道这是张安和黄宇两人刻意而为的。 对于这个庆忌转世的徒弟能力,已经当了他八年师父的王禅都是心里没底,特别是这几个月,他甚至有一种刚认识张安的感觉。如今,他这做师父的,最了解张安的地方竟只有张安的力气。 不仅王禅有些紧张,范雎内心也是激动的,他心中的情感更倾向于兴奋。自打他知道他师弟是庆忌转世之后,便总觉得他师弟很厉害,如今有了一闻当年吴国第一勇士言论的机会他怎会不激动。 “二师兄,快说吧!”此时的孙云倒是没什么其他想法,还是跟刚才一样,只想着张安回答他的问题,丝毫不知自己给他的师兄和师父带来了多大麻烦。 半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张安只说出了一句话:“因为赵国内部会出现争斗,所以暂时不可能威胁到魏国。” “哦?这个内部争斗能不能解释得仔细点呢?”对于张安的这个含糊的回答,须贾显然是不会满意的,他挖了那么大个坑,岂能让张安只跨进去一只脚? 闻言后的张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紧盯着须贾。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此时的须贾恐怕已经死了好几回了。张安并不是不想仔细的回答,而是不敢,因为如今的他对接下来的历史走势再清楚不过了! 如今的张安可是在监狱里通过各种方式恶补了几个月的战国历史,别的他不敢说,接下来几十年的历史大致走势他是清楚的,这即将发生在赵国内部的沙丘之乱,他又能不知? “看样子,这人是非逼得我将此事说仔细了。”在心中思虑一番的张安默想道,“若真的要说,那我也不怕,大不了想办法把话说得尽可能少些疑点……”想到这,张安的眼神闪过一丝坚定。 见张安没有立刻回答,须贾还以为张安是不知如何继续解释了,一股嚣张的气焰也是从眉宇间燃了起来,咄咄逼人道:“我只听闻赵主父热衷军事,如今赵王也是兢兢业业,不知这父子一心、同治一国的赵地又会有什么内乱?” 张安闻言,神色忽的一改,脸面上扬起一抹自信,朝须贾标准地作了一揖,朗声道:“大夫!在我解释此言之前,容我先说个题外话。” 张安说着,扫视了一番四周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的人,大有一副辩者的模样:“身为男子、身为大丈夫都想着建功立业对吧?正值壮年的男子都不会放过建功立业的机会对吧?” 听着张安言语的范雎、孙云等人都是点了点头,须贾也不假思索道:“正是。” 对于这个模样看上去不及黄口的张安,须贾找不到任何重视他话语的理由,而且在他的观念里赵国哪会出什么内乱,他可不相信这小娃娃能分析解释出什么,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正视过张安。 听到须贾肯定答案的张安将脸转向须贾后,又问道:“世人皆知赵主父热衷军事,其军事能力应是这几代赵地君主当中数一数二的吧?其开疆扩土的本领也是当今赵王不能比的吧?” 面对张安连着的两个问题,须贾依旧给予了肯定的答案:“没错。” “敢问大夫,当今赵主父年岁几何?” 这个问题须贾稍微顿了一顿,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番,再道:“四十有余。” 听了须贾这个答案,张安嘴角一斜,挂着一抹淡笑,笑道:“刚才大夫也承认了正值壮年的男子都想着建功立业,都不会放过建功立业的机会,同样也承认了赵主父军事能力、其开疆扩土及建功立业的能力……那么,大夫能够告诉我,赵主父在有着这份成事的能力和欲望的前提下,他为什么要继续放权于当今赵王呢?” 须贾此时才知张安给他下了个连环套,心中不免直呼大意,竟然如此不小心,中了一个小娃娃的圈套,忙解释道:“兴许赵主父的报复就是做个建功立业的武王,而并非治国的文王,况且你怎么知道赵主父就一定会收回权力?既然未必一定收回权力,那么怎么会引起内乱?” 须贾说着说着也是渐入辩驳佳境,一下子就找到了张安言语当中的假设前提,并以此为切入口,反驳张安。 张安听闻,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其实他也没打算一次就能驳倒须贾,因为这不过是他抛的砖而已,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我可没说就是赵主父一定会把权力收回到自己手中……请问赵主父嫡长子是谁?” 此时在这洞中只听得到张安和须贾二人一问一答的声音,至于其他人都是屏气凝神,静静地看着进入辩驳状态的二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连一贯吵闹的孙云,也是乖巧的很,也不知他是真的被这二人吸引了,还是受他严师的影响。 须贾这回谨慎了许些,沉思了片刻,缓声回道:“安阳君,公子章。” “可身为嫡长子的公子章却并未继赵主父之位,反倒是吴娃所生的庶子成了当今赵王,大夫可知齐之桓公和燕之子之?” 张安的话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把这赵国内乱根源的权力之争给引出来。在他的观念里,赵国之所以在国力上升时期爆发沙丘之乱,根源就是赵国的最高权力的归属问题。 这权力之争,不仅有放权后的赵主父仍贪恋权力的影响,也有着当年赵主父不顾嫡长子继承制立庶子继位的原因,所以张安便将这些原因引了出来,并列举了当年齐桓公无嫡子可立而导致五子竞相为君的事例,还有前些年燕王不遵制度想让位给他人而引起的乱子。 须贾刚才的片刻沉思间已料到张安会以此为切入口立论,心中早已有了一番说辞,所以张安言毕,他便马上答道:“贤者自有人支持,当年尧舜之事不是这样吗?若当今的赵王足够贤明,不是嫡长子又何妨?” 须贾说完,眼神不经意间往芒夫人那瞟了瞟,见芒夫人也是一脸满意的看着自己,心中也是一喜。他说的这些话不仅仅是为了反驳张安,更是为了向芒夫人示好。 虽然此时的他不过弱冠之年,未及而立,但已有了一些政客所具备的敏锐嗅觉。此次魏王将公子派来,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师从名师,能够有聪慧的头脑,可问题是,这魏王派的竟不是自己的嫡长子,而是庶子,这一点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捕捉到这一细节的须贾当然不会错过任何可能的政治契机,身为此次出使的主要负责人,在获悉了这一细节奇迹之后,他私底下已经和芒夫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如今的他说的这句“不是嫡长子又何妨”,更多的是在含沙射影,是说给芒夫人听的。 对于须贾的这些小动作和小算盘,张安当然是不知晓的,他心中只有驳倒须贾的想法:“大夫此言差矣!当年尧舜之事距今已有千百年,岂能混为一谈。再者,刚才之所以提到公子章并非只有这一层意思,而是多层!” 第二十四章 预言 “多层?”须贾眉头一皱,从张安的表情来看,恐怕他还是小觑这黄口小儿了。 “其一,赵主父未让嫡长子继位,对身为嫡长子的安阳君有愧意。前些年从赵地传出来的消息,赵主父对当时尚为公子的安阳君有愧意,想要将赵国一分为二给两位公子,这便是根据。不过后来被大臣劝谏,只好作罢,改封其为安阳君,封于代地。” “这……” 须贾刚想反驳,张安立马接话道:“大夫,小子还没说完。”张安说完便朝须贾作了一揖,表示自己的歉意,须贾也没办法,毕竟他要保持自己一个士大夫应有的风度,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其二,未彻底将权力转交的赵主父,使赵国有着三股势力:安阳君、赵王、赵主父。赵主父长期把持着赵国的军事;安阳君被分封到代地后,在其相田不礼的辅佐下也是有一定的实力;再者便是当今赵王,但由于其年幼,国事几乎都是由国相肥义处理……” 张安说着,慢慢的将语速刻意降了下来,然后话锋一转,沉声道:“国主年幼,少不更事,在外又有着父兄两股不受自己控制的势力,不仅如此自赵主父改革以来,赵国上层一直有着不满自己权益受到影响的声音……大夫认为,这样的赵国是乱,还是不乱呢?” 此时的须贾已不敢再将面前的张安再看作一般小儿,张安的这席话,几乎已经把赵国朝政内部潜伏的矛盾和危机分析出来了,不管张安所言对错与否,至少现在能证明,身为鬼谷子徒弟的张安有才能,能说出这些话的张安也不是等闲之辈! “好好好!不愧是鬼谷仙人的徒儿。” 待张安说完之后,须贾竟是举手鼓掌,不再辩驳。不管张安的推测对不对,他的目的如今已经达到了,毕竟他问张安的目的并不是想着驳倒他,所以脸面上的称赞的表情也是真切而没有恼意。 见须贾不再继续,张安也是弯腰躬身,朝须贾作了一揖,随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零↑九△小↓說△網】 此情此景之下,一直忍住没说话的孙云也是不禁将身子贴向张安,小声夸赞道:“二师兄,你可真厉害!” 其实不仅是孙云,张安的大师兄范雎也是在远处用着一种夸赞的目光,看着张安,但对于这一切,张安却像是未曾察觉,因为他还未缓过神来。 此时的他,脸上虽仍然是一副谦逊且又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心里却是真怕须贾接着让他继续解释下去。他能将一件本来知晓的事以推导的方式叙述成这样,已实属不易,若再让他接着解释下去,恐怕也只能胡诌了,毕竟对一件未来的事叙述得太详细总归是会让人生疑。 没等张安缓过神,一番鼓掌喝彩之后的须贾,又朝王禅作揖发话了:“鬼谷仙人,请仙人不要责怪!我之所以这般问询仙徒,只是抱着单纯的考究态度,并没有其他意思”须贾说着,又朝王禅作了一揖。 张安闻言,竟是一下子缓过了神,还在心中吐槽道:“考究?你这是考究?都把我问到这种程度了,还说是考究?你的语文是你体育老师教的吧?” 至于一直旁观着的王禅见须贾这副姿态,怎能不知须贾这是要引他入网了,可他又不能继续摆着架子不搭理,只好谦虚道:“无妨,中大夫多虑了,老夫怎会在意?不过劣徒而已,再说了他这也是推测,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王禅这句话倒有些道理,毕竟张安这只是推测,只要大致知晓一些信息,且言语的逻辑合理,换个人或许也能这般推测一番,很明显,王禅还在推辞,做最后的挣扎。 看出王禅这一心思的须贾,也是在心中暗笑道:“事到如今,竟然还不死心呐!行,我就再费些功夫,在这烧起来的火上再加捆柴!” 论谋略,须贾兴许比不上王禅,但论心机,他须贾还未曾遇到过对手! 既然这坑已经挖好,这引着目标掉坑里的办法他怎么能单单只准备了一招,只见须贾不慌不忙,朗声再道:“既然如此,那就问些不是推测的事,问些其他的如何?” “中大夫……” 王禅刚想再言语一番,洞中忽的响起一个娇媚的声音,一直沉默不语的芒夫人发话了:“鬼谷仙人就不要再谦虚了,此番大王派妾身来前,一直夸赞仙人之才,今日仙人抱恙不想言语,可否让弟子代为回答,好让妾身在今日就开开眼?回去妾身也好向大王再夸耀一番!” 这芒夫人不愧是和须贾是一伙的,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拿魏王来压他,这让王禅怎么好立即拒绝,可芒夫人的话还未问完:“妾身还想看看仙人替我魏国教授的人才成长得如何了,若是仙徒回答得好,兴许鬼谷仙人还能提前完成与先王的约定呢!” 王禅闻言,脸色唰的一下闪过一抹难看的神色,虽然这表情是转瞬即逝,但他刚才确实是被芒夫人这席话触动了他的神经,因为他没想到这魏襄王死去之后,还会有人这般执着这个约定。 “这王禅老儿怎么了?刚才的脸色这么难看?”一旁静候事情进展的张安,眼光一直落在王禅脸上,所以也是捕捉到了这一点默想道,“看这王禅的样子,像是不想我继续回答,可是他怎么不直接回绝呢?” 张安当然不知道,不仅他不知道,这事就连原来的王诩都不知道,因为这个约定是王禅私自和魏王定下的。 当年,王禅为了打发掉请他下山的魏襄王来使,在使者回去请示过的情况下,瞒着王诩,与魏襄王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他鬼谷仙人的下一批弟子,只能入仕魏国! 正是由于这个约定,当时的魏王才会这么照顾在云梦山上的王禅等人,不仅每隔一阵子就进贡东西,还为王禅在这云梦山上的教学提供了各种便利。这云梦山少有人来往可不仅仅是因为王禅和王诩的自造的那个传说,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魏襄王对周遭无关人等的肃清。 这看上去好似一昏招,将自己的第一批弟子与有些走下坡路的魏国捆绑起来,但那时的士子可没有那么深的忠诚概念,在各国“跳槽”是常有的事,从这云梦山走出来的苏秦和张仪便是如此,只要他的弟子不想在魏国继续下去,到时犯些小错,自行“跳槽”也不是不行。 自魏襄王死后,这新任魏王派的使者上山以来,也不曾提到过这约定,王禅还以为他们早已忘了这个约定,没想到他们并没有忘记,还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提了出来。 “鬼谷仙人意下如何?”见王禅没有回话,芒夫人追问道。 若是芒夫人此言只有话语中表面上的意思,不过是她单纯的想听听,那还没什么。 可王禅深知芒夫人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这个约定,肯定没这么简单,往严重了说,突然说话的芒夫人,很可能就是在传达这位新任魏王的意思,芒夫人很有可能是在替魏王提醒王禅,他们之间可还有个约定。 王禅从来都是善治国与行军的谋略兵法,不善人心之间的争斗,此番已经知晓自己难逃芒夫人和须贾算计的他,只能无奈的说道:“若是这样的话,你们便问吧!” 王禅说着,又将目光瞥向了伫立在洞穴中央的张安,沉声道:“安儿,你也是,一定要尽力回答中大夫的问题,不必瞻前顾后。” 尽管完全没弄清楚王禅为什么在有些不情愿的情况下,仍旧没有回绝,但闻言的张安还是抬手作揖,答应了王禅的话语,毕竟这种时候他可没有多少话语权。除非他想趁此机会让王禅下不了台,但已经不想惹事的张安并没有这样做。 王禅知道,其实不管张安在接下来的问询中回答的怎么样,事后的他肯定要在收魏无忌为徒与出山辅佐之间做出抉择。 张安回答的好,魏无忌成为他弟子的事几乎铁板钉钉;张安回答的不好,芒夫人和须贾二人肯定会以他教不好弟子为由,逼迫他下山。当然,他也可以在张安回答的不好时,选择收魏无忌为徒,因为他明显的感受得到,芒夫人更倾向于让她的儿子拜他为师。 至于芒夫人这般想让儿子成为他弟子的缘由,王禅也大致猜到了一些。这么想让魏无忌拜他为师,无非是想借着他仙人的名头,为他只是庶子的儿子贴金,这样他的儿子进可夺嫡,退可扬名。 见多了风雨的王禅,对于这种简单的算计,他还是能够完全看清的,也正是因为他看得清,他才不想收魏无忌为徒。 因为不管是谁,只要成了他的徒弟,他王禅都会竭尽所能的将知识传授给他们,然后费劲心思的为他的弟子做打算,尽管他王禅看上去是那么的严苛,但他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让未来成为他弟子的魏无忌,成为那个站在魏国政治漩涡中心的人。年轻时在各国闯荡过的王禅很清楚,芒夫人若是真的将魏无忌引上了夺嫡之路,这条路会让魏无忌走得多么艰辛! 见王禅没有异议了,须贾也是片刻没有迟疑,朝张安问询道:“刚才仙徒的回答都是推测之语,过去的事也不好体现出仙徒的水平,不如问些当下的事?” 张安恭敬的回道:“大夫请问,小子知无不言。” 须贾并没有着急说下去,而是顿了一顿,负着手沉思了片刻,像是在想问题。 正当他还未想出问题之时,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在洞中响起:“母亲,我不要他当我师父,我要他来当!” 张安顺着话音望去,不过刚转过头,就见到一只小手正悬在空中,伸着一根手指,指向着自己! 张安做梦都没想到,这魏无忌要竟然要让拜他为师! 第二十五章 停止的交换 周郝王二十年,冬,冬月初九,辰正三刻 冬日的清晨是寒冷的,可是刚从梦中苏醒的人,睡眼是惺忪的,可木屋内的不过刚睁开眼的张安却好似异常的清醒,此时的他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周遭的环境。【零↑九△小↓說△網】 片刻之后,宁静的冬日木屋传出张安的一声惊呼:“灵魂交换……停止了?!” 他记得很清楚,今天是他在这个世界待的第三天,昨天晚上也理应是他回去的日子,他也应该在这往日休息的卧榻上结束了这次的交换穿越之旅,可是如今的事实却并不如此! 张安理应回去的灵魂并没有回到他在监狱的那个身躯,而是留在了这个世界的战国时间点,他与庆忌的灵魂交换停止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张安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周遭熟悉的陈设告诉他,他仍在战国,仍在云梦山上! “前天见到了魏武卒、信陵君,昨天给那烦人的小信陵君折腾了一天,一共两天的记忆我记得很清楚,今天是第三天,我应该在二零一六年!我我……我一定是在做梦!” 不愿相信自己仍旧身处战国的张安,认为自己铁定是在做梦,二话没说,一阵慌张的呢喃之后便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零↑九△小↓說△網】 “好疼!” 张安没轻没重的咬了自己手臂一口后,一阵强烈的疼痛感袭上了他的大脑。 “有感觉……有感觉……我真的留在了古代了吗?那岂不是庆忌收不回那句‘伪娘’了?” 张安抬起了已经看了无数遍的双手,用着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再度打量起这副如今的躯体:我真的成了张安?真的成了庆忌了?还是说只是暂时性的留在这?” “不行,我得去问下黄宇!”没办法从自己的脑海中得到答案的张安,此时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一番准备后,张安往木屋外踏出了第一步。 “师父!” “二师兄!” “搞什么?一出门就遇上这两个熊孩子。”张安心里烦躁的很,呢喃自语间的言辞也是充斥着不耐烦的气息。 “师师……父,那个待会吴百将……来了你可千万别说我们在这!”一阵疯跑的魏无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急急忙忙地对张安说道。 自两天前,小魏无忌当众说要拜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张安为师后,他对张安的称呼就成了“师父”。【零↑九△小↓說△網】尽管承认这一点的人只有他自己,连张安自己都不承认,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这样称呼张安。 当时的他在那种情况下,异想天开地提出让张安当自己的师父,本是抱着张安成为他师父之后,能够拥有更多的接近机会,去制造一些冠冕堂皇的报复理由来出一口张安打他屁股的恶气,毕竟这种傍上别人再慢慢报复的事,小无忌在宫中也没少做。 不过他这如意算盘却未达成,除了在当时把须贾的算计稍稍搅和了一下,让王禅成为他师父的事延后了一些,他对张安的报复计划可谓是没有一丝进展,而且随着他这几日在云梦山疯玩,他当初想报复张安的计划也是一下子抛在了脑后,像是完全忘了个精光,只记得以“师父”来称呼张安。 一旁的孙云也是喘着大气附和道:“没错……二……二师兄你待会千万别说我们在这!” 如今,这一对初次见面就发生不愉快的活宝,经过两天,竟是玩到了一块,关系也一下子就好得像亲兄弟似得。这也多亏他们两位的直接监护者这两天光顾着就拜师之事勾心斗角,以致于没时间照看二人,给了他们在山上一起肆意玩耍的机会,而尚为小孩子的他们也是在这玩耍中一下子就熟络了起来。 不过这两人关系的改善过程中也有张安的一份功劳,作为孙云的暂时监护员,为了照顾孙云,张安这两天可少陪着这俩活宝疯玩。兴许,这也是魏无忌如今忘却报复张安的缘由,尽管促使他观念改变的时间很短,但疯玩过后的小孩就是这样,如今的他只记得张安和孙云是他的玩伴,仅此而已。 张安看着这两个喘着大气的两个活宝,不用猜便知道这两人肯定又是惹了什么事了,一脸不愿道:“怎么了?你们可别给我惹什么事,我还有事呢!” 自从前日这两个熊孩子打成一片开始,不到两天时间,张安就因他们俩而累得够呛,如今的他可是怕极了这两个活宝。 “连着两天陪你们在这山上玩,玩物也给你们做了,你们也给我歇停一天吧?” 张安提到的玩物,是他唯一能制住这两个活宝的东西,也就是他通过本来的记忆,还原出的后世玩具,例如这两日张安做的高跷和蹴鞠,就是属于这玩物。 “你那两个玩物早玩腻了,赶紧在做新的,再说了……” 正当魏无忌还想解释些什么时,一声呼唤从这两人跑来的方向传来,从声音上来看,来者正是那吴百将:“公子!快回来公子!” “呀!那蠢人寻来了,快躲起来!” 嬉笑间,这俩熊孩子一下子就窜进了屋内。 张安瞥了一眼这俩熊孩子进屋的身影,嘀咕道:“我今天可没功夫陪你们,你们就自求多福吧!”说着,便准备前往黄宇所在的密林,如今的张安关心的只有灵魂交换的事。 张安刚走几步,就见着了紧随那俩熊孩子步伐而来的吴百将:“小子!你看到公子了吗?” 本就心有急事的张安,哪会认真搭理吴百将,步伐也没停,只是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不知道,你自己找去!” “你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看来吴百将今天的火气也不小,见张安这般回复,态度也是爱理不理,也有些恼了,竟是猛地抬起手来,想要把从他身边走过的张安拽回来。 张安根本没料到吴百将会把这样他拽回来,于是在吴百将的拉扯间,他差点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所以站稳了身子后的他也是转身面向吴百将骂咧道:“你一大清早的想干嘛?想打架啊?” “打就打,某会怕你?”吴百将说着,一记飞拳就朝着张安的面门而来。 第二十六章 打斗(上) 吴百将火气这般大确实是有原因的。上次魏无忌被打屁股后,听了爱子告状的芒夫人虽是心中有些不满,但她总归识得大体,知道身为王禅弟子的张安不是随意就能动的,但这口气她也是要出的,于是便找来看护魏无忌的吴百将骂了一通。 这几日也是,由于吴百将承担着保护魏无忌的任务,虽然没有陪着魏无忌玩,但随着魏无忌漫山遍野的跑也是十分的枯燥厌烦。让他上阵杀敌没问题,这是他作为职业军人的使命,可让他干这种近乎带孩子的任务,他可干不来,连着上次芒夫人的那顿臭骂,他心中早已满是不快,此时的他又怎会火气不大? 呼! 拳风呼啸,背后的这阵动静刚刚响起,张安就下意识的一个侧身闪躲,在张安的这盲闪之下,吴百将的这记飞拳终究还是打空了。 从它在空中划破空气的声音来看,打出这拳的吴百将看样子是来真的了,毕竟在吴百将的观念里,他落得如今这个地步,有一半是拜张安所赐,至少芒夫人那顿臭骂是和张安脱不了关系的,所以这一拳掺杂了吴百将不少怨念的力气。 “你来真的啊!” 张安虽是闪过了吴百将刚才那一拳,但是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原以为这一拳无非是吴百将的下马威,没曾想这拳的劲道竟如此之足,以至于带起了一阵拳风。【零↑九△小↓說△網】 “真的又如何!”吴百将说着,又是一记飞踢。 由于今日的吴百将既没有穿武卒专用的重甲,也没有带长矛弓弩等兵器,只是在腰间挂了把铁剑,此时的他可谓是轻装上阵,所以本就手脚反应速度的他变得更快了,脑子里不过刚想起飞踢的动作,他的脚就已经离目标不远了。 呼! 已有所准备且警惕起来的张安再度避开了这一脚,大声喝道:“别以为我不会出手啊!我有事,不想与你纠缠!” 打空一拳一脚的吴百将已经停不下来了,这两天他过得实在憋屈了,太需要发泄一下心中的烦闷之气了,也正因为是发泄之拳,所以他的拳脚力道虽足,可准度则是大打折扣,不然张安也难以避开。 在来这之前,吴百将每日可以在军中和战友聊会天,互相之间扯扯荤段子,亦或者吹嘘一下当年往事,一消散心中的烦闷。可在这他除了休息,便是“带孩子”,自己又是临时抽调的,身边一个熟识的人都没有,过得可谓是烦闷至极,如今的他需要发泄! “等你能伤着某再说吧!”吴百将话音刚落,又是抬起腿部朝张安一记飞踢。 张安恼了,这回他没接着躲,而是将双手一伸,欲图将吴百将踢来的腿一举缠住,然后顺势将其翻到。 吴百将好歹是魏武卒当中一员“百将”,肉搏技击的本事都是从沙场上慢慢磨练的,又岂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他飞踢起来的脚,抬落的速度都特别快,而且也没抬多高,即使张安比吴百将矮了一截,也没能抓住他快且低的飞踢。 吴百将冷哼一声,不屑道:“还想抓住我?” “抓不住也照样伤着你!”张安同样是一脸不屑,这回该轮到他攻击了。 与吴百将时而攻上盘,时而攻下盘不同,张安一开始的目的性就很明确:只攻吴百将的腿脚,所以第一波拳脚便是直奔吴百将腿脚处。 其实张安也想攻击吴百将的上盘,奈何他和吴百将的身高差距实在是太明显了,只能挑其能够将力道完全发挥出来的腿脚攻击,不然还没等其拳脚到,就已然失去了其原本的气力。 虽然张安连着十几下攻击都被吴百将用手卸了力道,亦或者完完全全接了下来,但是却不能说张安的攻击没有效果,至少吴百将在张安这波攻势之后,对张安起初的那份小觑消散了,此时,已将自己于张安拉远距离的吴百将,开始用一种审视对手的目光,审视面前比他小十岁且矮大半截的张安。 “这小子力气好大,这个年纪就能有如此力气,怎么之前没发觉……”吴百将阴着脸,在心中默想道,“听说鬼谷仙人门下多出能人,这小子才这么大就有如此的气力,这鬼谷子的传说……名不虚传啊!”想到这,吴百将嘴角轻轻向上一撇。 此时的张安若是能听到吴百将心中这席带着一丝夸奖的话,估计得开心一阵,毕竟吴百将可是战国时期威名赫赫的魏武卒,若是按照他之前在书中看到的,这可是同时期世界上最为精锐的步兵,其士卒素质可以称之为这个时代的特种兵。 刚才吴百将虽是化解了张安的全部攻击,但他也是在百分百专注的情况下才做到的,这也是其在动手前没想到的。在此之前,吴百将对于张安的映象还停留在前几日在木屋前的那次交手的经历,可他并不知道那时全身挂着陨石的张安,是多么的难以行动。 “看来这小子上次身上挂着的那些石头恐怕挺沉的……不然上次就应该察觉到这小子的力气了……” 在另一边审视着自己对手的张安,大脑也在不停地分析着吴百将。刚才他本想着连着几次全力攻击后,即使是伤不着吴百将也是能让他漏出点破绽,没想到吴百将防守竟是固若金汤,不仅一一化解,还淡然的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一点被攻击的迹象都没有。 “再来!我就不信了!” 张安突然发力,小腿一瞪,甩着拳头向吴百将的腰腹袭去。 “没用的……”吴百将淡淡说道,双手也是向张安袭来的拳头漫去。 吴百将虽然惊叹张安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力气,但是他对于张安的惊讶之意也仅限于他的的力气而已,刚才那第一阵交锋,吴百将就察觉到了,除了力气之外,张安的出手速度和反应、敏捷程度,无一不比他慢了许多。 吴百将很清楚,对于近身格斗而言,速度与反应、敏捷程度慢了,便是处于劣势,再者张安的力气虽大,却也没大到他无法承受的程度,可以说,在这场对决当中张安是处于完全劣势的。 “可恶!” 吴百将可不是随意的说笑,缠住张安双拳之后,他便一脚踹上了张安的腹部,然后顺势松开双手,结结实实挨上吴百将这一脚的张安也是向后摔倒在了地上。 “小子,尽管你力气甚大,但是你还是打不过某的……快告诉某公子在哪吧!” 张安哪是一个轻易服气的主,只见他毫无迟疑的翻身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地上残雪,怒目一瞪,沉声道:“风水轮流转,你别可别大意了!” 第二十七章 打斗(下) 言罢,张安随即一声怒吼,便冲向吴百将,向他的腰腹进行了一连串攻击,但与刚才的攻击一样,张安的每一拳和每一脚对吴百将而言,都像是慢了半拍,无一不被其用更快的速度抢在张安伤及自己之前,招招化解。 不过吴百将虽是化解了张安每一招拳脚的攻击,但是连着十几下,他却没有任何反击的迹象,给人一种他并不想立即与张安分出高下的感觉。 因为张安的速度虽比他慢上许多,但若想一举击溃张安也需要费一番功夫的。 虽然他也想更快的找到魏无忌,但是张安此时攻击势头正猛,不宜立刻反击,而且据他的估计,以张安这种不遗余力的攻击方式,只要他能化解他的每一次攻击,不消二三十个弹指的时间,张安就会因这阵气力短暂且快速的消耗而出现行动迟缓的现象,待到那时在反击也是有着事半功倍效果,于是他决定先这么耗着。 “师父!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公子?” 看来张安和吴百将打斗发出的动静声太大,竟是把在木屋里藏着的魏无忌和孙云吸引了出来。 “你的对手是我!”见吴百将分了神,张安立马抓住这个契机,向吴百将的要害袭去。 好在吴百将手还是处于防备状态,赶紧补住了要害处漏出的破绽,暗道:“这小子真的才八岁吗?力气根本和年龄不相符呀!再加上前日与中大夫在洞内的那番言论,这小子太让人惊讶了吧!” 此时的张安已是越打越激动,虽然他至今都未曾伤及吴百将,但他的斗志却是被吴百将完完全全点燃起来了。 骨子里带着一丝傲气的张安,最恨被人小瞧,不然他也不会在被庆忌嘲讽为“伪娘”之时,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庆忌收回这句话,就是因为他不愿被人瞧不起。 吴百将嘴里的那一句“没用的”,在他看来就是在小觑他,虽然目前来看吴百将说的并无错误,但是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打倒吴百将,就像那晚打倒那两位歹人一样。 至于刚才还在木屋门口叫唤的那两个小家伙,此时已是连蹦带跑的来到了两人打斗现场的附近,想着靠近点看二人的打斗,浑然忘却了刚才还想着躲避吴百将的事。 正当二人离打斗的两人不过一丈距离时,打头的魏无忌领着孙云停了下来,口中还念叨道:“吴百将!本公子命令你赶紧停下来!” 听了此言的吴百将,心中一阵愕然,不住地在心中喊冤:“公子,我也想停啊!现在是他不想停呐!” 尽管深知张安如今已是打到兴头上,难以立刻停止,但得了魏无忌命令的吴百将却是冷静了许些,忽的认真起来,双手也是猛地发力,将张安弹开:“小鬼,公子发话了,某不想与你纠缠,你若再继续下去,某可不会再让你了!” “不需要你让!” 被弹开的张安根本没有把吴百将的话当回事,大吼一声之后又冲向吴百将发起一阵猛攻。因为吴百将这句话,再度激起了张安心中的倔强,什么让不让,这不是又在小瞧张安吗? 不过与张安相反,此时的吴百将却比一刚才冷静了许些。 作为这事端的始作俑者,他一开始对张安动手,更多的是因为肚子里憋着一股火气,在与张安一番打斗之后,被张安力气惊到的他心火虽未消尽,但在听闻公子这声叫唤之后,他的心中却多了一层顾虑,让他意识到了,这不是在军中! 在军中,作为一位随时都要上阵杀敌的武卒,他脑子里只需要想着如何多杀几个敌人,可调来当守卫后,他发现自己要想的东西不再仅仅局限于上阵杀敌这一个,特别是如今的他的对手又有着鬼谷仙人弟子这一层身份。 尽管他此时的任务虽是保护公子,但是他也没忘他们从大梁而来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一想到若是伤了张安会影响此行目的的达成,他就变得有所顾虑。 因为他身后还有他的妻儿,他不是一个人,若此次因为他的这个冲动的行径,而影响此番上山的任务,他一定会被问罪,不仅如此,他的妻儿也会受到牵连,在如此顾虑的情况下,即使此时的他有着击倒张安把握,他也不敢这样做。 “公子你让开!不要伤着!” 吴百将虽然不敢对张安进行反击,但是那颗担心魏无忌安危的心却是一直悬着的,一句言语之后,竟是主动的迎上了张安的攻击,将张安引向了远离魏无忌站立的地方,生怕会波及到他的公子。 “小鬼,如今公子已经找到了,某不想与你纠缠了,快快停手!” “有意思,也不知是谁挑起这事端的?”张安说着,小腿用力一蹬就朝吴百将开始新一轮攻击。 自打吴百将小觑张安伊始,张安就没想过让吴百将毫发无损的离去,即使目前暂且构不成对吴百将的威胁,但他也不会停止他的攻击,他就是这个倔脾气! 见张安气势十足的再度发动又一轮攻击,唯恐天下不乱的魏无忌竟是兴奋地叫喝道:“好样的!师父,赶紧打倒他!” 总共二十一次,张安的每一次攻击都被吴百将化于无形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安也感受到了疲倦,攻击间隔时间也扩大了许多,可吴百将却依旧没受到张安带来的伤害。 到二十二轮攻击开始前,又感受到乏力的张安这回竟足足缓了有半弹指的光阴。 “我都说了,没用的……”趁着张安攻势缓下来的片刻,吴百将沉声道,“你打不过某的。” 吴百将嘴上虽是这样说着,但心底里却是佩服张安这股子毅力和耐力的。虽然这几阵攻击没有对其造成伤害,但是张安坚持的时间却是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 尽管张安这几阵攻击中间也有着极短的休息时间,但是此时的张安才不过八岁,就能有这般连续攻击的势头和耐力,这也着实令吴百将惊叹一番的了。 “谁说的!”喘着大气的张安依旧是不依不挠,“不要小看我!” 话音刚落,张安的第二十二次攻击来了。 心中的惊叹归惊叹,见张安的这一轮攻击开端与之前如出一辙,吴百将依旧是冷声道:“一样的攻击对某是没有用的。” 可吴百将话音刚落,就发现他这话说早了。 经过数十轮的攻防,张安只攻击自己腿脚的映象已然刻在吴百将的脑子里,当张安再次以同样的姿态朝他扑来时,他已下意识的加强了腿脚的防守,殊不知张安使了一计声东击西,已是抽出另外一手,五指握拳,直奔吴百将两腿内侧的要害。 见状,吴百将并没有慌乱,从容不迫的抽出一半心神防御张安冷不丁的这一手,岂料,这也不过是张安的虚晃一击,当张安两个拳头的攻击都被吴百将卸下且都被其握在手中之时,才是他真正的攻击开始的时刻! 计中计! 只见张安接着两只手使上的气力,迅速的将身子原地撑起,朝面前误以为完全制住的吴百将使了一个自下而上的飞踢。 这回,吴百将算是中招了,下巴和头顺着张安飞踢的方向,向后向上仰去,握着张安拳头的手也松开了。 被张安此脚踢开,缓缓在空中坠落的吴百将不可思议地在心中发问道:“某这是中招了?” 这次吴百将中招,要怪他自己一开始便没端正态度,在内心的顾虑下,持着消极的防御态度,再加上张安连着几十轮以吸引吴百将注意力为目的的攻击,在这种思维惯性和自身不重视的情况下,吴百将被张安算计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砰! 随着这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响起,吴百将的身躯结结实实的仰面扑在了地上。 “小鬼!”捂着下巴的吴百将翻身而起,单膝跪地,伫立在被其沾去大半雪的地上,言语中满是杀气,“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还手吗?” 砰! 吴百将说着,满是怒火的拳头就在露出泥土的地上留下了偌大的拳印。 虽然张安这一脚只不过擦破了一点皮,但对于吴百将而言,张安这一下已经触犯了他作为魏武卒百将的威严,若不是他的理智还在克制他,在刚反应过来的片刻,张安就可能面临他的反击。 在这弥漫着火药味的时刻,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吴百将来的方向响起:“别打了!别打了!怎么又打架了?” 第二十八章 叫大哥! 这银铃般清脆声音的主人,正是上次唤张安等人的芒夫人奴婢——采薇,此时的她与前几日差不多的打扮,只不过加了一身看着仍有些单薄的朴素寒衣。不过这身朴素的寒衣,非却没能为采薇天然的清纯至美减分,反倒在其衣着单薄的这一映象影响下,惹人兴起一股怜惜之意。 刚在吴百将身上出了一口恶气的张安,心情已舒坦了一些,见来者是采薇,竟全然不顾已是怒气上脑的吴百将,而是远远地朝采薇作揖问好。 对于采薇,张安的映像是不错的,不单单是因为其容颜美貌,还因为采薇的为人。这几日张安给孙云、魏无忌这两个熊孩子漫山遍野折腾时,采薇也帮了他不少的忙。 虽然她这样做的出发点一开始只是为了照顾公子魏无忌,可在这个过程中,采薇却好似忘了这一点,不仅照顾着魏无忌,也照顾着孙云,更是帮着张安生火做饭,而这都是张安在没有任何请求下她主动帮忙的。 不管其出于什么目的,在没有任何报酬的情况下,采薇这些行径都值得起张安的这一作揖行礼,值得起他张安的尊重。 看到张安如此之早便行礼,采薇也是加快了脚下的碎步,赶到了张安面前,还了一礼,然后朝吴百将说道:“百将为何又与仙徒起了争执?” 吴百将正处在气头上,没有回答采薇的问题,只是将目光瞥向张安,死死地盯着张安。尽管处在气头上,但由于采薇的到来,本就有所顾虑的吴百将就更不敢动手了,毕竟若是真对张安动手,让张安伤着了,此时在场的采薇可就是他对张安动手的人证。 采薇见状,也是没再问下去,只是将眼眸在张安与吴百将脸上一扫,朱唇与嘴角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白中透红的脸上挂着甜美的笑靥,转而朝张安问道:“仙徒,为何又与吴百将争斗起来?” “采薇,你别唤仙徒了,叫我张安便是。”回话的张安一改刚才的凶神恶煞的神情,神色之间如沐春风,一副轻松的模样,“我和吴百将这是在……是在……” 对于采薇,张安可没有因其是奴婢而轻视她,不仅如此,对于这种看着就讨人喜欢的女孩,张安也是不愿留下任何坏影响,于是一时间也是没敢将实情说出来 “某与他在切磋而已。”吴百将突然张口,抢先答道。 在心中一阵权衡后的吴百将终究还是做出了搁置此次冲突的打算。尽管此次冲突因他而起,他也有着在这里了结张安的念想,但是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 身为魏武卒的他死在战场上,他在家中的妻儿老小还能靠着家中积蓄和良田,继续生活下去,但是若是因为伤了张安而被怪罪,那么他家中的财富也肯定会被收回,到时他的家人就会陪着他一起遭罪。他可以冲动一时,但是他肩上的担子却不能让他冲动一世,于是不想与张安再争斗下去的吴百将也是赶忙抓住这个机会,给他自己和张安都找了个台阶下。 “对,我们在切磋!”张安顺着吴百将的话茬接下去道:“我和吴百将在切磋而已。” 采薇闻言,莞尔一笑:“奴家知道了。” 尽管此时的采薇不过舞勺之年,但在宫中服侍了几年人的她,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怎会不知张安和吴百将都是在遮掩呢? 不过她也没说穿,默认了两人这番解释之后,话锋便转而朝两人问道:“夫人派人寻百将未果,有些急了,便派奴家等人分头来找百将和公子的,你们二人可曾看到公子?” “不在这吗?”张安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一转,却没能在刚才魏无忌在的地方找到他的身影,“咦?刚才还在这,人呢?” 采薇笑道:“兴许见奴家来了,就跑了吧。” “就算跑了如今也没跑远……看我的。”张安一脸自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见他将嗓子微清之后,便朝木屋方向吼道:“我要造新玩物了,有没有人要的呀!” 张安说时,特地将“玩”和“有没有人”的音拖得很长,这是他对付孙云和魏无忌两个熊孩子的大杀技,通过自己的动手能力用身边能动用的材料制造一些后世的玩物来稳住这两人。 张安话音刚落,一个熊孩子的身影便从木屋里飞窜而来,这人正是采薇要找的魏无忌,只见他一边跑一半激动地叫道:“师父师父!我要!我要!” 不过几息功夫,魏无忌便跑到了张安面前,孙云则是慢了一些赶到张安面前。不得不说,张安虽然不喜欢熊孩子,但对付这熊孩子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当飞奔而来的魏无忌在张安面前蹦跳着吵着要玩物之时,吴百将却悄然拉开了与张安等人的距离。看样子他并不想在这里久待,所以他便在回去的路上足足走了十几丈远,直到完全听不到张安等人的言语后,又停下来,背对着张安等人,静候此事结束。 “师父,这回做的东西要比蹴鞠好玩得多吧?” “那是肯定的,不过你也被老叫我师父了,听起来怪怪的。” “那叫什么?” “要不你和我一样,叫二师兄算了吧!”孙云嘻嘻哈哈地接话道。 “对呀,公子还是不要唤张安为师了,毕竟……” 采薇话还没说完,闻言的魏无忌,脸色就唰的一下沉了下来,两道浅眉也是挤到了一起,回道:“本公子和别人谈话,你这贱奴插什么嘴!” 即使采薇待魏无忌不错,可贵为公子的魏无忌在从小就被灌输的阶级观念下,对于不过奴婢出生的采薇,都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此时若不是因为他的心情因张安所提玩物而略显开心,不然逆着他意思的采薇恐怕还会被他再严厉的问责一番。 “奴家失言了!”采薇一边说着,一边慌张地伏地行了一稽首之礼,表示自己的悔意。 其实她说出这种话,是有原因的,因为她清楚,她的公子度过此日后,就要正式的成为王禅的弟子了,她来寻魏无忌也正是为了带他回去,因为他的母亲芒夫人正要与他细说此事。 经过芒夫人几日的努力,就在刚才,王禅已经答应了芒夫人的要求,同意收魏无忌为徒,让魏无忌在云梦山上接受他的教育。采薇刚才还想着将这缘由接着说出来,岂料魏无忌未等她说完,就是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这也是让采薇有些始料未及的。 “你怎么说话的呢?”对于魏无忌的这个反应,张安显得很生气,毕竟他一向厌恶这种姿态,忍不住呵斥道:“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能够有资格用贱字称呼别人?” 被张安如此指责的魏无忌一脸茫然,显然他从未给人这样说道过,或者说他平常这样说惯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你想要玩物是吧!那你得因你刚才的话向采薇道歉,然后乖乖地陪他们走。如若不然,你就别想拿到你的玩物!” 张安这句话的前半段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想让魏无忌道歉,毕竟这种行径是他厌恶的,但这句话的后半段却是他想着借此机会,给自己寻个空闲时间,好去找黄宇而已。 “二师兄,那我呢?” “你有,他若不道歉就没有!” 孙云还以为自己也会受到牵连,听了张安的话,也是放心下来,朝着魏无忌得意道:“嘻嘻!我有二师兄的玩物,你没有!” 魏无忌瞥了一眼张安认真的神色,心中只有玩物的他也是急了,再加上孙云的这番言语,使他一下子忘却了他一国公子的身份,忙道:“别别别!本公子知道错了!” 一旁仍旧跪立在采薇闻言,脸上闪过了一抹惊讶的表情,因为张安在让一国公子跨越身份地位的鸿沟,让身为公子的魏无忌对不过是一介奴婢的她道歉!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样的事放在已然开始礼崩乐坏且思想开放的战国而言都是一桩惊世骇俗的举动! 采薇惊讶着也惶恐着,在这惶恐中也带着一丝感激,感激是感激张安替她说话,惶恐是因为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骨子里的贵贱观念。 正当一心只有玩物的魏无忌正准备向她行礼道歉时,采薇醒悟了过来,慌张的站起身来,想要制止住魏无忌,可这时张安又制止了她。 弯腰,躬身,举手,行礼。 魏无忌这一行礼道歉的过程虽然看似笨拙生涩,不过将意思达到了而已,但对于在场的采薇而言,这却是极其震撼的一幕,令她一时间咂舌不已,愣在原地。 可对于张安而言,这却并没有什么,见魏无忌按着他的意思道歉了,神色也是缓和下来。他的骨子里可没有什么贵贱观念,而他让魏无忌道歉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厌恶这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更是因为这几日采薇的帮忙,他见不得帮他忙的采薇受这股子恶气。 “师父,现在可以给我玩物了吗?”见张安神色缓和了,魏无忌忙问道,仿佛在他心中只有这玩物是最重要的。 “都说了别叫我师父!” “那叫什么?” “让我想想……”张安琢磨了片刻,突然再道:“你就叫我大哥吧!” “大哥?那好……大哥,这玩物……” 这回做什么玩物,张安其实也是没什么概念的。这几日,他已做了蹴鞠、高跷这些相对容易做的东西,让他此时一下子就想到简单易做的玩具,可没这么容易,毕竟这时的工具和制作材料可不比后世,如今他想造个纸鸢,却连最重要的材料纸都找不到,想到这眉头不禁微微一蹙,嘀咕道:“做什么玩物好呢?” 一直紧盯着张安的魏无忌,像是听到了张安的话语,忙将头一撇:“孙云!你那次说的那个倒不了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孙云应声答道:“你是说不倒翁吗?” “对对对!就要孙云说的这个不倒翁!” “不倒翁?好像不难做吧?”张安在心中估计了一番,然后点头答应道:“好!就做不倒翁,你也快随他们回去,明日我就把不倒翁给你做出来。” 得了张安承诺的魏无忌,一把拉住采薇的手,满心欢喜道:“快些回去!等明日再来,本公子又有新东西可以玩了!” “等等……你还得答应我,今日道歉之事不许和任何人说,并且以后不许再用这种语气对采薇说话,如果你达到我的要求,今后,每过几日我都给你做个新奇好玩的东西!” “好好好!我一定不对任何人说,也不会再这样!”闻言后的魏无忌异常兴奋地回答道。 尽管回话的他根本不知道张安说的是怎样的说话语气,但为了玩物,他依旧是不管不顾的答应了下来。至于说魏无忌能不能遵守这个承诺,张安是很有把握的,毕竟他已经抓住了魏无忌贪玩的把柄,对于这熊孩子而言,只要他能造出一堆能够勾起他兴趣的玩物,张安相信这根本不是问题 当然,前提是他能够一直造的出…… 第二十九章 交换停止的原因 横川披白裘,山石挂霜纱。 冬日的云梦山,即使是临近午时,这高挂苍穹的曙雀却难以用它的暖光驱走山间的寒意,尤其是密林之中的黄宇居所,纵然周遭没有茂密的霜叶,这点微不足道的暖光即使是照射进木屋,也是难以使屋内暖和起来,若不是这屋内生着小火,恐怕也会保持着与外面一样的寒意。 “什么?你不是庆忌?”一直端坐在小火旁取暖的黄宇此时几乎快跳起来了,只见他面朝着刚进屋的张安,用种怀疑的语气说道:“庆忌公子,你可别骗老夫!老夫好歹也活了百年之久,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谎言没听过?” “得了吧!还百年,我都知道你叫黄……” 张安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略显紧张地将身后刚刚掩上的木门拉开,朝外面的冰天雪地扫视了一周,见外面只站着警戒的鬼伯和鬼仲二人而已,便放心的再次关上门,走到黄宇的跟前再道:“我都知道你这躯体里的不是王诩,还知道你叫黄宇,这总能证明我不是庆忌,是张安了吧?除非……你还和庆忌说过,你若再不信,可以拿咱们曾经私底下说过的话来考考我。” 张安话说到这,黄宇已经相信了他面前的人是张安而不是理当在今天占据这个身体的庆忌。当中不仅仅是因为他确实没和庆忌说过他本名这一点,还有张安刚才的那番举动。 自那次王禅窃听之事后,张安每次都会很小心的查探一下他与黄宇之间私底下交流时的周遭环境,而张安刚才至始至终的举动都和他往日的一样,这也令黄宇完全相信了张安的话语。 不过即使他知道了面前的人不是庆忌,是张安,可他脸上惊讶的神色却依旧没有散去。他在为此时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张安惊讶,为张安突然停止的灵魂互换而惊讶。 张安见黄宇仍旧是一脸惊讶,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忙道:“你还不信我?那你问我几个问题,我自己来证明我是我!” “我信!只不过……你这灵魂交换怎么说停就停呀!” 张安满脸无奈道:“我也想知道呀!这不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问你吗?怎么……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黄宇摊了摊手,回道:“这王诩脑子里的记忆可是有足足一百年的容量,而且他这脑子的零件设备都过了保修期了,我哪一下子想得起来,你容我在他记忆里找找,看看是怎么回事。” “灵魂交换……平行世界……交换……”闭着眼在脑海中搜寻着王诩记忆的黄宇,在口中振振有词道,半晌过后,又缓缓地睁开了眼。 一直焦急的看着黄宇表情变化的张安,见黄宇睁开了眼,忙问道:“怎么样?找到答案了吗?” 黄宇轻咳了两声,摆出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零↑九△小↓說△網】 “快说!这怎么回事,别摆架子了。” 岂料黄宇摇头道:“我没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你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摆给谁看呢!”黄宇话还没说完,张安便皱眉道,神色也泄气了几分,他此时关注的重点只有王诩脑子里的答案罢了,其余的一切都难以勾起他现在的兴趣。 他原以为找黄宇能够得到一番解释,没曾想连黄宇都不知原由。他可不想就这样留在这个世界,尽管在他原来世界里,他不过一介失去自由的囚徒,但至少在那个世界他有更多的归属感,对原来世界有更多亲切之感的张安,更愿意留在原来的世界。 早料到张安会泄气黄宇,虽不能给张安合理的解释,可推断之言还是有的:“你也别泄气,虽然我没办法给你解释,但是我却有一番推断。” “恩……”张安随意应和道,显然他的心已经不在此处。 “你也别太泄气,好歹我推断能力也不差,这可不是我吹出来的,话说上次还是我帮你推断出你是灵魂交换,这回指不定又帮你推断出来呢!” 张安闻言,也是稍稍的打起了精神,长叹了一口气后,回道:“说吧,我听着。” “我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你和庆忌之间的交换是有规律的,这规律今天悄无声息的结束了,我们如今不妨大胆假设几个情况……”说着,黄宇从身旁拿来两个盛水的寻常瓷碗,两只手各持一个,分开拿着,继续道:“这个碗是你,这个是庆忌,中间隔得距离就是你们所在世界的空间距离。原本的你们正常的互相交换,突然停止,原因大概有这么几个……” “其一,你们之间灵魂交换偶然性的抽风,让你们暂时性的不能灵魂交换。” 张安闻言,点了点头,这种情况是他最希望出现的,尽管他也有此想法,但是从黄宇口中说出时,听闻的他感觉还是有所不同的,至少心中回去的希望还是有的。 不过黄宇首先说出这种情况,更像是在慰藉张安。他清楚此时的张安和一年前的他一样,更多的是想回到原来的世界,特别是当剩下的几种推测都是不好状况之时,就更需要一些希望之言,经历过这种阶段的黄宇清楚张安此时心中的滋味。 “其二,造成你们之间交换的兴许就是庆忌本人。这个想法可能比较大胆,但是他庆忌都能够重生转世,你我也能穿越而来,这么多神奇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没办法发生的呢?特别是我记忆中的王诩曾经也去过我们的世界……这些天我一直怀疑,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人是不是就是王诩自己,或者是这个也有着巨大嫌疑的庆忌!”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实答案。 对于这句话,黄宇是深有体会的。尽管他从事的那几年私家侦探,都是干些跟踪调查等小任务,但在私家侦探这份工作之前,他是一名当地最年轻的刑警,他破获的第一件案子也是他整个刑警生涯唯一一件案子,便是震惊许久的一件牵扯极广的谋杀案,也正是因为这个案件,使他失去了刑警工作,因为这个案件背后的其他参与者不想让黄宇把他们揪出来。 可黄宇在这个案件当中所体现的推理能力却的确是超乎常人的。黄宇对自己的推理能力十分自信,他清楚地知道从第二个推测开始,剩下的推测是最有可能的,但为了安慰张安,他刻意违背心中真实所想,强调了一番这些推测过于瞎扯。 “这其三嘛,就是庆忌在那边不慎让你的身躯在那边出现了状况或者……” “不用猜了!”黄宇还没说完,张安猛地冷声打断道,“你应该已经猜到正确答案了……” “什么?” 第三十章 另一个同伴 “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透过黄宇的眼神,可以看到占据他整个眼眶的惊讶,“什么叫不用猜了?” “刚才我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段记忆,一段庆忌在我身躯里产生的记忆……”张安断断续续地说道,言语中夹杂着淡淡的失落,“就在刚才,他的这些记忆全部一下子出现在我脑子里,庆忌那个智障……他傻到去越狱,然后从监狱楼顶上坠落……” “张安,你……”黄宇欲言又止道。 伫立在原地的张安,右手扶着额头,遮住了半个脸庞,无奈道:“如果这些突然出现在我脑海的记忆是真的,那么我和他的灵魂交换停止的原因也应该是这些了……”言罢,长叹了一口气。 黄宇皱着眉头,沉声道:“你当真得到了庆忌的记忆?有没有其他的……” “其他的什么?” “就是……其他的记忆,嗯……我觉得应该会有其他的记忆吧?”黄宇时断时续的说着,言辞有一丝晦涩的感觉。 张安失落地回道:“有的话那就好了……就是因为太少了,我也想知道的多一些,可是这忽然出现在我脑海中的记忆,只有这一段,兴许……是因为他死了,而这又是灵魂交换前最后遗留的记忆,所以才忽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吧。” 黄宇捋着胡须,没有再言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不用再蹲大牢了,也算是彻底恢复自由了!” “你想通了?” 张安小嘴微微向上一扬,耸肩道:“想不通也得通,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才有回去的可能嘛!” 张安这话其实是在安慰自己,但是自由也确实是张安最希望重新获得的东西,而这种对自由的渴望不仅来自他真实的囚徒身份,更来自他天性对无拘无束生活的向往。 不过在牢中服刑一两年的他,已经在牢中枯燥的生活中感到了透顶的厌烦之感,而他的刑期却还有一大半的乏味岁月等着他。想到能够省去这么多乏味岁月,能够恢复自由,即使留在这个与古代战国相似的平行世界,又有何妨? “你能想通最好,我就怕你像我一样,一时间想不通,就生起轻生的念头,想我当年破案时连那么大的压力都能承受,当年那件案子……”黄宇絮叨着就想起了自己轻生的事和当年顶着压力破了那件大案的往事,一时间情绪上涌,话如泉涌,想要一吐为快,岂料张安却没想听他说话的意思,已有离去之意,“哎……你这就准备走啊!” “你一讲起故事就没完没了,我可怕了你了,你不就是想说你当年破获的那件谋杀案吗?”说话时的张安手已摸上了门扉,只需轻轻一推,便可离去。 “啊?你怎么知道?你听过了?” 张安扭头看向黄宇,略显无语道:“这几个月你都讲过八百回了,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再听一回又何妨嘛!我们现在可是一根弦上的蚂蚱,都是天涯沦落人,让我再过过嘴瘾……” 张安根本没有理会黄宇的言语,而是将扶上门扉的手轻轻使了一下劲。这几个月他可是深刻体会到他的话唠本事,只要不是说正事,黄宇就有可能唠唠叨叨个没完。 “吱!” 随着一声门扉的一声吱呀,这木屋内也不再是适宜黄宇说他那往事的场地了,尽管在外的鬼伯离这还有一段距离,但只要黄宇声音稍大一些,指不定就会被听到。 张安对付黄宇这种话唠晚期患者的方法,不可谓不合适,一时间也是逼得黄宇赶忙闭上了嘴。 “师祖!”张安一脸得意道,“孙云和公子无忌今日提出想要一个不倒翁,弟子需要回去制作了,就先告辞了!” 张安说着,又朝黄宇作了一揖,便准备转身离去。 “慢着!”半晌没说话的黄宇竟又朗声唤住了张安。 “我去!黄宇你有完……”此话几乎都快到了张安的嘴边了,又被其咽了下去,转身耐着性子回道:“不知师祖还有何事?” 只见屋内端坐的黄宇一本正经道:“这不倒翁是何物?” 张安一脸无语,若不是远处警戒的鬼伯和鬼仲已经将目光移向此处,他不好不回话,不然依张安的性子,真的有可能转身就走,毕竟黄宇这问题简直是明知顾问,他可不相信黄宇来这个世界前连不倒翁都没见过。 正当张安硬着头皮,想随意用几句话应付搪塞一番有些无理取闹的黄宇时,只见黄宇并没有急于听其回话的意思,而是伸出一只手来,有规律地在鼻梁上左右抚摸着。 “有要事?” 这个动作张安并不陌生,这是他与黄宇私下里定的特殊动作,当周遭的环境不适宜二人用真实的身份进行交流时,他们会以此动作提醒对方,自己发现了什么或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立即相商。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刚从屋子里出来才想起?”张安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选择了暂时相信黄宇不会随意用这个他们私底下约定的动作,于是转而回道:“既然师祖这么有兴趣,那么弟子就进来与师祖详细说道吧!” 吱呀一声后,门扉再次被关上。 “说吧!你又发现什么了。” “你刚才说要做不倒翁,是谁提出的?”没有任何废话,黄宇又恢复了说正事时的精练语气。 感受到黄宇这一变化的张安也是肃穆道:“提出的人是公子无忌,但根据他所言,他是从孙云那得知这东西的,怎么了吗?” “那也就是说,首先提出这玩具的人是那个孙云,对吧?” 张安点了点头,再道:“按照魏无忌所言,应该是这样的。” 黄宇闻言,沉声道:“你最好再去问问孙云,看看他怎么知道不倒翁这东西的……” “难道……” 黄宇激动道:“没错!现在这云梦山上,除我们外可能还有一位不属于这个年代的人!” 即使已有心理准备,张安还是略微怔了一怔,继续道:“那不倒翁也不是这个年代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不倒翁最早出现在唐代……不过你切记要先问清楚这不倒翁的这个概念是不是最先由孙云提出,再去将这个人找到,然后把他引到我这里来,由我进行问询、探查,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也是穿越而来的人!”黄宇越说,脸上那抹激动的神色就变得越重,看样子他很在意这位穿越者。 “非要引到你这?”张安疑惑道,“难不成我就不能先探查一下他是不是穿越者?” 黄宇显得有些尴尬,顿了一顿后,缓声道:“我怕你打草惊蛇嘛!其实我也想亲自去找他问询,但是现在这云梦山上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身份怎么好四处走动,再说了,这里有那四鬼警戒,不会有外人闯进,将他带到这里来问岂不安全得多?” 黄宇此言确实不假,此时的云梦山,确实随处都有可能出现魏王派来的士卒人马,为了配合王禅保住这“鬼谷子”秘密,他也必须要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不能随意出门。 对于此事,王禅也是极其的重视。原本这片在王诩的秘密公开后,已经通行无阻的地方,又再度成了只有张安这种“内部人员”才能来的禁地,整个屋子也是由近屋处的鬼伯、鬼仲以及林外的鬼叔、鬼季整整四人警戒,要知道这四人在往日可是有所分工的,鬼伯和鬼仲以山上事宜为主,剩下两人则是以山下事宜为主,像这种四人负责一处的情况可不多见。 “我知道了,我会将他引到你这里来的,也会小心行事。”张安应和道,“话说,你怎么知道这不倒翁最早出现在唐代,我记得你不是只干过侦探和刑警的工作么?难不成你还有个副业是考古?” “这就得说一下当年我破的那个案件了,话说当年……” 没等黄宇继续说下去,见情形不对的张安立马转身逃窜,几个弹指的功夫便到了离数十丈开外的地方,然后忽的转过身,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瞥了一眼黄宇所在的木屋,自言自语道:“黄宇……若不是这庆忌犯傻,恐怕我也猜不到你瞒了我许多东西吧!” 第三十一章 哺食之刻 申初三刻,张安住所。【零↑九△小↓說△網】 正值哺食之刻的木屋,弥漫着浓浓的烹调的香气。屋内原本取暖的火堆上架起了一陶鬲,上面盛的便是这屋内香气的来源,尽管此时的香气甚淡,但却已然拥有着勾起闻者食欲的神力。围坐着这火堆的有馋得直流口水的孙云以及忍着没将口涎流出的张安,还有这顿哺食的掌勺者——采薇。 鬲,作为此时煮饭用的基本炊器之一,主要用于烧煮或烹炒,相当于后世炒菜的锅,在先秦时期主要分为陶制鬲和青铜鬲两种,不是上层贵族的张安等人,当然用不上青铜器,平日里也都是用这个陶鬲烹调煮饭。 此时采薇用来烹调的鬲与西周前期时盛行的样式不同,是一个无耳之鬲,器具底部有三足而中空,整个鬲身的盛物部分像一个大坛子,可他的口部却与坛子不同,是沿着鬲口向外倾斜的,似伞面一般向外延伸。 由于这个陶鬲没有耳部,有时需要轻微拨动鬲身的采薇,又不能分神拨动,于是乎这个任务便交给了坐在他身边,年龄稍大一些的张安,每次需要拨弄时,就唤张安一句。 “张安,再动动。” 当采薇夜莺般的声音响起时,不仅张安会抬起头望向采薇,然后帮忙拨动一下陶鬲,孙云也会抬头望向采薇。【零↑九△小↓說△網】不过与张安不同,他抬头是因为饿了,每次采薇叫唤时,他都觉得这是要开饭的节奏。 “云儿这是饿了吧?”采薇甜美地笑道,眼神中满是温良之意,“算算时辰,距朝食也不过才过去两个多时辰,就饿成这样,云儿是在长身体么?” 与现代一日三餐不同,先秦时期寻常人家当中大多都是一日两餐。第一餐通常为主餐,称之为朝食,大约在辰时左右进餐,第二餐称之为哺食,大约在申时左右进餐。不过一日三餐在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但实行者多是贵族,至于这云梦山上实行的餐制,当然也是实行寻常人家的一日两餐。 “若是云儿现在就在长身体的话,待会就多吃点!” “好呀!好呀!”孙云闻言,脸上乐开了花。 采薇和孙云这番打趣的对话,却让一旁的张安略显尴尬,因为孙云这般饿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芒夫人来到云梦山,孙云彻底交于他照顾之后,孙云和他两个人的饮食起居的任务就由他一人承担,可他哪里照顾得来。 玩还好说,但是这吃的问题却伤透了他的脑筋。倒不是他张安不会生火煮饭,而是他不会在这种环境生火煮饭。 鬲、甗、簋、敦、匕、盘这些这个时期烹调用具和盛物的器皿,或许他张安还是能够从样貌上大致猜出它们的用处,但烹调要用到的柴米油盐酱醋,除了柴之外,他没一个能处置好的。不是黍米未熟,就是菜肴烧糊,因为这些器具对于张安这个用惯了后世炊具的张安而言,太难以操控了。 不仅如此,这时期的油盐酱醋等调味又是极其的落后,不是味道太重,就是没有这个调味品,张安相信,即使让二十一世纪的厨神来烧饭,也没办法迅速掌握在这个时期烧好饭菜的秘诀,更何况厨艺不过饿不死自己的张安呢? 在这种情况下,孙云又怎么会吃得好呢?若不是采薇主动帮忙,这几日光是准备吃的就足以让张安烦的够呛。 可生长于这个时代的采薇却不一样了,这鬲**的黍米羹,在她的烹调下,不仅没有烧糊的迹象,还在不断的加热中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整个烹调过程,采薇不紧不慢的在羹中加入她自己带来的蔗浆,一种由甘蔗制成的甜味浆液。要知道魏国是不产甘蔗的,也只有王公贵族能品尝到蔗浆烹调而成的菜肴,而她带来的这小点还是她私底下偷偷取来的,若不是此次出行有喜欢食用甜食的魏无忌,她也没办法弄来这么点珍贵的蔗浆。 当然,她加入的东西不仅只有蔗浆这一种,还有枣、梅等物。随着这些调味品和配料的加入,它们在高温的陶鬲之中也产生了独属于烹饪的化学反应,散发出勾起人馋欲的香气。 正当这股香气即将充斥整个木屋之时,采薇用匕,即类似于我们如今匙子的器物,从陶鬲内缓缓的舀起了一小勺,送入朱唇当中,抿起小嘴,微微一品。 “可以吃了,你们拿东西,我来帮你们盛吧!” 一直盯着采薇一举一动的孙云,哈喇子早就流得不成样子了,一听可以吃了,立马从身边取来盒器,递给采薇,片刻之后三人手上都端着一碗盛满的黍米羹。 “真的好好吃!”迫不及待的孙云刚吃上一口,便发出巨大的惊叹,“比二师兄做得好吃多了!” 张安一脸尴尬,虽然还未品尝,但从刚才采薇有条不紊的烹饪架势和这黍米羹散发出的香气来看,孙云肯定不是因为饿极了才这样说的,十有八九就是真话,况且他张安对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厨艺也有自知之明,不过孙云最后一句话倒是太不给他面子了,让他尴尬万分。 “采薇……”还未开动的张安端着黍米羹,朝采薇唤道,神色间仍旧有些尴尬。 已经开始吃羹的采薇听闻张安唤她,轻轻抿了抿嘴唇,伸出纤纤玉指在嘴唇上略微滑过,拭去唇上仍旧残留的黍米,然后柔声道:“什么事?” 张安是想向采薇道谢一番的。毕竟今日来此帮他烹调食物可是采薇自愿而来的,甚至是不请自来,当张安从黄宇那回到木屋之时,采薇便早已来到木屋。原本回来的路上,张安还头疼怎么解决吃饭问题。岂料,采薇像是知道他的心事似得,出现在木屋里,先是帮张安管孙云这个熊孩子,接着用自己带来的东西,帮张安烹调哺食。 孙云这番话说出之后,原本就有些尴尬的张安,就更显得尴尬了。这几日,采薇可没少帮他的忙,但忙起来就忘事的张安,至今连一句谢谢都未曾说过。 孙云刚才的言语,采薇是听到了的,但已然知晓为人处世道理的她,却好似未曾听闻般,此时的她也没有一丝取笑张安的意思,睁着她那双单纯的水灵大眼,看着面露尴尬的张安,清纯一笑道:“张安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第三十二章 采薇的心思 “谢谢你帮忙,不仅仅是今天,这几天都是。”张安像是被采薇这清纯一笑感染了,语气也渐渐地变得正常起来,“话说你的厨艺是哪学的?” 采薇甜甜一笑,回道:“我的厨艺都是芒夫人身边那些比我年长些的姐姐们教的,至于说谢谢……我还应该谢谢你呢?”说着便忽的微微低头,将头降到张安看不清他脸面的高度,娇羞一笑。 采薇说的那些年长些的姐姐们,张安知道是指其他服侍芒夫人的奴婢,但对于采薇说要谢谢他这一点,他就不懂了,他不知道他有什么值得采薇感谢的,于是好奇的问道:“我有什么好谢的呀?难不成最近有人用我的名号帮姐姐做了什么大事?” 张安这句姐姐倒是没有唤错,毕竟他这个身躯的年龄才八岁,而采薇却已十之又二,年华足足比张安大了四度春秋。 可采薇似乎对张安给她的这个称呼却好似有些不满,低着的脸也悄然地将才出现不久的娇羞之色散尽,神色略显恍惚,淡淡的沉吟道:“姐姐?” 由于张安和采薇的距离没有多远,她的这句低声细语也被他听到了,疑惑道:“怎么了吗?叫姐姐不行吗?” “啊……可以的,当然可以。”采薇忽的一改恍惚神色,恢复成往日的语气,笑着回道。 张安闻言,也是放心了一些,他还怕采薇会有意见,见采薇并不在意,便也放心下来,随即端起了手中已经有些渐凉的黍米羹,准备立马品尝一番。 当张安的舌尖触碰到黍米羹时,一股润滑香甜的感觉就开始侵袭他味蕾的每一处末梢神经,并传递至他的大脑。 这股香甜的味道,不仅有蔗浆所带来的清爽口感,也有着羹中的枣球和梅粒所渗出的香腻甜味,令张安不禁猛地仰头将盒器中的黍米羹似酒水般一饮而尽,只留下羹中作为配料的梅、枣之物,若不是它们个头太大,恐怕也会被张安整个整个地吞了下去。 “真的好好吃!采薇,你做的太好吃了!”张安忍不住赞叹道。 “是吗?那就多吃点!”采薇说着,又从陶鬲之中用匕舀起一些,“来,把盒器递过来,再给你添点。” 一旁的孙云也递来了一个空碗,大声叫道:“我也要,我也要!” “慢些来,这陶鬲中还剩许多,不急!” 张安将手中只剩丁点配料的盒器递了过去后,在盒器不过刚盛满黍米羹的片刻,又是胡吃海塞的吃了个精光,这回就连配料的枣、梅也都被他将果肉啃尽。 这种情景,掌勺烹调的采薇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当张安在用匕取食枣、梅之时,她笑着问道:“虽然你年岁小,但是你看着却比我大上许多呀……你为什么就想着叫我姐姐呢?” 采薇此言不假,就张安与魏武卒百将争斗的那个架势,以及当日在山洞中与魏国中大夫辩驳的气势而言,张安哪像个八岁的人? 张安笑了一笑,然后用寒衣袖口拭了拭唇边的残渍,回道:“你年岁比我大,理当叫姐姐呀!再说了这几日你帮忙照顾孙云时,还替我解决了吃饭问题,这种照顾人的本事,就像姐姐一样,不是吗?” “难道只像姐姐吗?你今早……” “我今早怎么了?”见采薇欲言又止,张安好奇的问道。 “没事……我觉得我有些配不上你这声姐姐,毕竟你是鬼谷仙人的弟子……” “是他的弟子又如何了,我从未看轻过你,你怎么就配不上了呢?” “好啦!是我……是姐姐想多了。”采薇微笑着回应道,随即又将手中盒器端起,抿了一口盒中几乎没有动过的黍米羹。 虽然采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心里是失望的,还是一种幻想破灭的失望,无它,就因为这句姐姐。 原先她帮张安确实是出于好心,没其他意思,因为她即使出身低贱但却生性善良,乐于助人,这也是她能在这个年纪就能成为芒夫人身边侍女的原因。 整个魏宫,谁人不知芒夫人对最贴身的侍女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因为她处处替人着想,让宫中分配侍女之人心生对她的怜惜之意,将其推荐至此,她也不会成为芒夫人的侍女,甚至是专门照顾公子无忌的侍女,这等好事,若没有好的秉性和机缘,一介奴婢等八辈子都是等候不来的。 今日她帮张安照顾孙云,虽然与前几日无差,但从她偷偷取来一些珍贵的蔗浆这一点便可看出,今日她帮张安烹调是出于另外一番原因:因为今日张安为了她,让魏无忌向她道歉。 这对于张安而言,兴许这只不过是一时看不顺眼,随口说的,但在她看来却不是如此,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身份认识的差异观念是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张安这样的行为在采薇的观念里可以说是冒着很大风险的,只消让芒夫人知道,他张安即使是仙人之徒,也是会让心疼爱子的芒夫人折腾一番。 尽管,这样也会迁怒于采薇自己,但她看得出来,张安的本意只是想帮她,而且张安也是除他父亲之外唯一对他好的男性,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华,怎能不生些花俏心思。 特别是张安的这个躯体,拥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体格,看上去那么的健壮,不仅能让其产生一种对强者依赖的安全感,还能在其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寻到一丝俊朗之意,她又怎能在张安这般帮助她的情况下,在这情窦初开的年华,生出些花俏心思? 再加上那次,同样也在洞中听闻了张安推演赵国国内局势之时的她,在张安脸上和气势中所散发出的智者气息,在张安这种极具智慧的成熟形象下,她心中其实早就对张安生出了花巧心思,只不过直到今日张安帮她说话之时,这花俏心思才转变成行动。 试问英雄少年,何人不喜?何女不爱? “兴许是我自己想多了……”一番冷静思虑的采薇在心中默念道,“像他这种注定要成大事的人,又怎么会对一个奴婢心生好感。”想到这,采薇的脸上,不经意间升起了一抹失落之色。 “我出去一下!”突然,又吃完一碗黍米羹的孙云大声说道。 “去哪?” 根本没有留意到身边采薇神色变化的张安,还没来得及把黍米羹吃完,便转身望向起身往门外走的孙云说道:“刚吃完东西,歇息一下再去玩嘛!” “我不是去玩,我是去尿尿。”孙云头也不回的说道。 第三十三章 狼袭(上) 张安脑筋一转,一个念想遂上心头:“尿尿?好机会呀,我抓住这个机会先问问他,这采薇一直在,刚才也没办法问,现在可让我逮着机会了。” 想到这,张安也赶忙放下了半碗黍米羹,朝孙云的背影吆喝道:“哎!别走那么快,我也一起去!” 跟着孙云的步伐,张安来到了屋外的低矮灌林,估摸着木屋里的采薇应该听不到声响后,又环视了一番周遭的灌林,然后朝孙云的背影叫唤道:“孙云,等等,二师兄有话要问你!” 只见被略大的寒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孙云,有些笨拙的扭了过身,张着水灵的大眼问道:“二师兄,怎么了吗?” 张安赶忙加快了脚下步伐,缩短了与孙云的距离,在离孙云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特别郑重的语气问道:“孙云,二师兄问你,你是如何得知不倒翁这东西的?” 孙云依旧保持着他那副童稚的神情,奶声奶气笑道:“二师兄你说什么呢?不会是你做不出来了吧?” “是从别人那里得知不倒翁的吗?如果是的话,告诉二师兄好吗?” “二师兄,你是不是做不出来了?没事,我不会在乎的,不过他就不知道了,嘻嘻……”孙云依旧是嘻嘻哈哈地回道。 “就是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张安小声嘀咕道,孙云的这番反应已经让他感到十分奇怪了,但张安不敢确定这孙云是在掩盖他自己,还是再掩盖其他人。 “管他呢!反正我已经有庆忌转世这个幌子了,就直截了当的问吧!” 从黄宇那离开后,张安就不打算依着黄宇的意思将这穿越者引到他那了,因为属于庆忌的记忆告诉他,黄宇瞒了他许多东西,不仅隐瞒了他与庆忌对话的内容,就连他穿越的经历都很有可能是编造的! 如果不是因为庆忌在那边出了问题,使他与张安之间的灵魂交换中断了,让张安得到了属于他的记忆,张安可能会一直被黄宇蒙在鼓里。虽然黄宇隐瞒的事情并未对张安造成直接损失,但是却让张安对黄宇的信任感大大降低了,也使张安作出了独自找寻这又一穿越者的决定。 随即,打定主意的张安沉声静气的问道:“孙云,你是不是也是穿越者……” 孙云闻言,怔了一下,然后继续嘻嘻哈哈地说道:“嘻嘻……什么穿越者?二师兄你是又被那庆忌的记忆弄糊涂了吗?” 孙云嘴上虽未承认,但他刚才怔神的那一刻,却是足以显露端倪的,见孙云依旧在辩解,张安也不着急,脸依旧沉着,淡淡的说道:“不倒翁这个东西不是这个时代的……” 从孙云此时的反应来看,他是穿越者的概率已有七八成。不管接下来孙云会不会承认,张安都准备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抖出来,以求他说实话。 倘若孙云是剩下那两三成概率,不是穿越者,且这不倒翁是从真正的穿越者那听来的,他大不了在末尾的时候强调一下自己是受庆忌记忆影响,最终也不会兴起什么太大风波。 这方法看似很冒险,但是却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在有“庆忌转世”这层借口的情况下,张安也愿意冒这个险。即使最后会被黄宇怪罪,但张安大可以说自己鲁莽了,而减少许些黄宇可能生起的疑心。 “我没有害你的意思,只是想在这个世界再寻个同伴。” “二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孙云依旧没承认,却是忽的皱着他那对月牙般浅浅的淡眉,略显焦急道:“能让我先尿尿吗?真的快忍不住了……” “你这是不承认……”张安还没说完,孙云却已经不管不顾地转过了身子,朝灌林深处走去,“你要去哪?逃走吗?” “什么逃走?我要尿尿呀!” “这里有这么多树,干嘛要往林子深处走?” “我要蹲着!” “啊?蹲着?你不是尿尿吗?” 闻言的张安完全摸不着头脑,正想着往孙云声音所在的方向走去时,孙云突然大叫道:“你别过来!不然我就跟师父说!” 张安被孙云这一声叫唤弄得怔了神,随即又道:“怎么就不能过来了,有什么见不得人?” 孙云这句告状之语,张安虽觉得很小题大做,甚至依旧还有些怀疑孙云是在逃避,但是联想到往日里孙云这从不喜有人看着他小解、大解的怪脾气,张安还是照着孙云的意思做了。毕竟这山中虽是处于深冬时节,但也是充满着危险,以孙云这个小不点如今的能耐,他是没办法在这云梦山上跑太远的,他也犯不着因为这个原因,让自己身处更危险的险境。 不过,刚过三个弹指的时间,孙云又好似改了主意,再度大声唤道:“二师兄,快过来!” 张安闻言,嘴一撇,无奈道:“你不是不让我过来吗?” “有狼!” 云梦山的野狼便是这冬日云梦山的一大危险,作为不冬眠的肉食动物,它们的危险是不言而喻的,张安没想到竟是在这碰上了。 随着孙云的叫声响起,孙云也是从灌林深处飞快地蹿来出来,跑到了张安身后:“有狼!二师兄,有狼!” 看着一脸焦急且寒衣还未束好的孙云,张安眉头一紧,刚想问什么情况,几匹张着獠牙的野狼就从孙云来的方向闪出了身形。 “还真的是狼呀!” 张安单手扶在身后的孙云头上,将身子压低,摆出一副戒备的状态,朝身后的孙云缓声道:“孙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几匹狼兴许是前些日子被那家伙带人所消灭狼群剩下的余孽。” 张安说的那家伙便是吴百将,因为他和吴百将冤仇大得很,所以从来都是以“那家伙”来称呼吴百将。 大半个身子躲在张安身后的孙云,探着半个脑袋,颤着声问道:“那群狼?那二师兄……它们是来复仇的吗?” 了解一些狼习性的张安,知道此时这几匹狼暂时不会行动,但他却不曾收回紧盯着它们的眼睛,依旧保持着警戒,缓声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要记着,等会它们扑过来时,我抱紧你逃跑时,你一定要抓紧我!” 孙云用力的点了点头,回道:“云儿知道了,云儿不会给二师兄拖后腿的!” “不过……”得了孙云回应的张安突然话锋一转,再道:“逃回去后,你可得跟我说实话,告诉二师兄你是怎么知道这不倒翁的!” “可是二师兄……后面也有狼的话,怎么逃……” 第三十四章 狼袭(下) “二师兄,后面好像也有狼,怎么走……” 前面三匹,身后两匹,这群欲图捕杀张安和孙云的狼竟有足足五匹! 张安刚才显然是察觉到这点,当他将目光略微向身后瞥去时,脸上也是浮上一缕忧色:“看来是非要和它们周旋一番了……” “周旋?二师兄你这是要和这群狼打架吗?”孙云惊讶地问道。 张安盯着面前狼群,略微眯了一下眼睛,眸子里透着坚定的神色,沉声道:“不然呢?我得保护你呀!不和它们周旋一番,牵制住它们,你怎么有逃跑的机会?” “我逃跑?那你呢?” “不是说了吗?我在这牵制住它们,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办到……” 正当此时,这群狼动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孙云忍不住激动地大叫:“二师兄,它们动了!动了!” 知晓狼习性的张安,却没有孙云这般激动。这群狼虽然有所动作,但是从它们的架势上来看,它们并不是要立即猎杀,而是在驱赶,它们想要将张安和孙云驱赶到适宜它们猎杀的地点。 这片灌林相对稀疏,即使这群狼已经悄无声息的对张安和孙云形成了半围之势,但张安和孙云还是有突破的可能,作为出色猎手的野狼当然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围猎驱赶便是它们解决这种情况所用惯用的伎俩。 “孙云,你看到那棵树了吗?”张安没有理会孙云激动地大叫,而是指着右手边一颗相对较高的双叉树说道:“等会我会想办法抱着你跑到那,到时你就爬到那颗树的大树杈上坐好……你会爬树吧?” 孙云点了点头:“会一点点……” 随即张安便伸出臂膀,一把将孙云抱在怀中,往那棵树跑去。 不过,张安刚跑没几步,原本在张安身后的一匹狼和他身前的一匹狼就朝张安夹了过来,显然,张安想去的方向并不是它们想要的。 已拟好既定方针的张安岂会随着狼的意思来,这两匹狼不过刚做出夹击的动作,张安就奋力的在腿上使了一股力气,企图靠着突然爆发出的速度,一举突破这两匹狼的夹击。 可张安究竟只是在纸面上了解过狼的人,没有和狼真正打过交道的他,还是太过于天真的,一种能将奔跑速度提升到在每小时六十公里的肉食生物,又岂是没有爆发力的,张安提速的片刻,它们也是提起了速度,将身子拦在了张安身前。 “你这畜生还想拦我!” 一句叫骂后的张安并没有放弃,虽然敏捷和速度从来不是他这具身躯的强项,但是他却是一个倔脾气,是一个不服输的主,越是不让他闯,他越是要闯! 这两匹狼岂会让他闯开它们的封锁,张安刚有闯开的倾向,它们当中的一员便张着獠牙奋力跃起,既然张安非要闯,那么它们也只能让它们的猎物吃些苦头和教训,让猎物顺着它们的意思来,而这匹狼扑咬的地方却并不是张安的要害之处,却是张安怀中的孙云。 “啊!” 来不及避开的张安,为了不让孙云受伤,他竟是不顾一切地伸出了自己的左臂挡在孙云身上,挨下了这匹狼的这记撕咬,而这撕咬所产生的疼痛感,也令张安忍不住低声吼了一句,至于他的右臂则是至始至终抱紧着孙云,没有丝毫松开的痕迹。 尽管张安此时穿着厚厚的寒衣,寒衣之下也有着几层衣衫,在这般厚实的衣物保护下,张安虽并没让这野狼伤及皮肉,但这野狼獠牙的威力可是不亚于剑刃刀锋,那几颗穿透了张安寒衣的獠牙对张安左臂所产生的疼痛感也是不小的。 “你这畜生,死开!” 张安奋力的甩了甩左臂,想要将咬住他手臂的野狼甩开,但这狼的獠牙就像钉在他手上的钉子一般,将这野狼的身子死死地钉在了张安手上。 “孙云,你先落地……” 没等孙云反应,张安已是将孙云放在了地上,腾出手来的张安没有丝毫的犹豫,右手立马攥成拳状,朝咬住他左臂的野狼大脑处狠狠地打了一拳。 “我让你咬!” 砰! 张安如今的身躯可是庆忌转世,力气之大岂非常人可比,连魏武卒百将都对他的力气赞赏有加,这一拳的力气怎会小了。虽是这一记拳的威力没有达到将野狼一举打死的程度,但也是将野狼一下子打得晕头转向,咬住张安左臂的獠牙也是松了许些。 “你快往那颗树那里跑,你先跑到那里!” 深知情况紧急的孙云也是没有犹豫,撒开腿丫子就是死命的疯跑。 孙云前脚刚走,后脚就跟上来一匹狼,企图拦下他,张安见状,又是一句骂咧:“畜生!你的对手在这!” 张安说着,便从怀中抽出一块偏平的暗红之物,扔向了那匹跟上去的野狼,而他也好似提前算好似的,这块飞出去的暗红之物也是正好砸在了跟上去野狼的面门之上,使野狼暂缓了跟上去的步伐,向后连退了几步。 张安扔出去的东西,正是他这几个月用来强身健体的负重陨石,由于上次与吴百将争斗时已损毁了大半,来不及再去取些新的陨石再进行制作的张安则是将剩下的陨石挑选了一些轻便体薄的,用于护住身上的要害。 恐怕连张安自己也没料到,此时他身上剩下这几块护住要害的偏平小陨石块,竟是正好派上了用场,成了他攻击野狼的“暗器”。 可狼毕竟是群体进行猎杀的动物,一匹因故停了下来,下一匹也会立刻补同伴留下的空缺,它们可不会给猎物留下喘息的机会。 刚才因为它们对张安的包围圈有些大,在包围圈另一端的野狼来不及补上,可是这一阵折腾后,它们早已靠近了张安这个不安分的猎物,也补上了被张安暂时击退的同伴所留下的空缺,不过瞬息之间,又有两匹狼扑了上来。 “给你尝尝这个!” 张安一边嘶吼着,一边将左臂奋力甩出,这回他竟然异想天开的将左臂上仍旧不愿松口的野狼当做了抵挡的武器,甩向了向他扑来的那两匹野狼。 三匹狼撞在一起后,也不知是撞击产生的力量影响,还是因为张安刚才那拳又起了作用,那匹咬住张安左臂的野狼竟是松开了口,然后顺着张安手臂甩动的方向,将扑向张安的两位同伴一起撞向了地面。 趁着这个机会,张安也是赶忙往孙云逃窜的双叉树方向跑去,可对于张安来说,他和这群狼的斗争不过刚刚开始…… 第三十五章 屠狼 “你怎么还没爬上去?” 一阵狂奔到那棵双叉树那的张安还以为孙云已经爬上了树,岂料等他到时,孙云还在奋力的往上爬。 “我……”孙云支吾道。 “来不及了!我推你一把,你赶紧上去!”张安言毕,二话不说便是将双手移至孙云屁股下,然后奋力的向上推举。 “张安,你……” 不知为何,张安的手刚碰上孙云的屁股,孙云的脸上就浮现出一股恼意,完全没有向上爬的意思,而是完全靠着张安托举的力气向上挪动着。 “你什么你?还直接称呼我名字,快上去!”说着,又是再手上使了一股劲,再推了一把孙云,使他又往上挪了一段距离。 “嗷嗷……” 当孙云不过刚刚够着树杈,还未在上面坐稳时,那五匹尾随张安而来的野狼来了,但张安却仍旧在背对着这群凶神恶煞的野兽。 “你还在干什么!自己向上爬呀!” 这回,在求生欲的影响下,孙云懂得自己向上爬了,而张安也是察觉到了这点,双手最后往孙云身上推了一把。 “嗷!” 孙云不过刚爬上树杈,一匹的野狼便扑向了托举他的张安。这种张安背对的情况可是极好的偷袭时机,作为拥有丰富猎杀经验的野狼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 “死开!” 这匹野狼的时机还是选晚了,将孙云托举上去后的张安,双手此刻也是正好解脱了,这野狼不过刚扑向张安的后背,想要狠狠地撕咬上一口,张安的手肘就似天际划过的流星般,迅速的砸在了野狼的头颅和面门之上,将其击飞。 好在这回只有一匹狼偷袭,其余几匹都是没有朝张安袭来,而是四周散开,以孙云所在的双叉树为中心,形成了合围之势。 有了一丝喘起机会的张安也是稳了稳身形,倚靠着双叉树,摆出警戒的架势:“孙云!你在上面大声呼叫,把附近的人吸引过来,我在下面顶着!” 张安拼死拼活地将孙云带到这个地方,除了确实担心孙云的安危外,也有着让其呼喊援助的打算。 不过三岁且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孙云,对张安来说完完全全就是个拖油瓶,张安让孙云待在树上确实是一个既能保证孙云安全也能使自己放开手脚的决策。再者,这片林子几乎都已是叶片凋零,坐在这棵较高的大树上呼喊的孙云,也更容易让远处的人看到听到。 于是,在这种紧急情况下的孙云也是照着张安的意思,向四周大声呼喊求援,至于张安则是一边关注着野狼的一举一动,一边思虑着如何对付这五匹阴魂不散的家伙。 这群狼也是没有直接朝张安发动袭击的意思,反而是在它们内部发生了一个不和谐的小插曲:那匹袭击张安不成的野狼正准备回去和他们的同伴共同包围张安时,一匹狼突然站出来,伫立在它面前,将嘴唇皱起,并露出门牙。 察觉到这点的张安知晓这匹突然蹿出的狼是在表示它的愤怒。从它比其他的狼更加挺高的身躯以及更加坚定地神态来看,这匹狼定是这群狼的领袖无疑,因为它在表露出愤怒时,另一匹狼只知拱背收尾,而这是一种狼畏惧的表现。 “果然,这群狼果然是那群狼剩下的余孽……”将这一切净收眼底的张安沉吟道。 早在张安第一眼看到这匹右耳只剩半截的狼时,就猜到了这群狼是那群所剩下的余孽,他记得那群逃走的余孽狼当中就有着一匹半右耳的狼王,刚开始张安也只不过是猜测,直到他看到这狼王的举动后,他也彻底笃定了这群狼的身份。 彻底确定了这群狼的身份之后,张安脑海中忽闪而过了一个念头:“如果它是狼王的话,不如就干掉它立威吧?” 狼作为一种群体合作捕猎的肉食动物,它们的头领也就是狼王,通常是扮演着指挥者的角色,了解这一点的张安也便有了这擒贼先擒王的念头,至于张安虽不知道最后的效果会怎么样,但至少干掉一匹后,对其余剩下几匹所带来的立威效果肯定是有的。 想到这,张安也是打定了主意,立马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雪,揉成了一个雪球,扔向那匹半耳的狼王:“傻家伙,你倒是过来呀!” 被雪球砸了个正着的半耳狼王,当然是立马转过了身子,不仅如此,他的只剩半截的右耳和完整的左耳也是平平地往张安所在的方向伸出去,尾巴则是由微微向上卷曲改成了平举,同时还伴随着不住的咆哮。 这匹狼王愤怒了! 半耳狼王咆哮过后,便是一个飞扑直奔张安,张安刚才那个行径不仅是在激怒它,还是在它的部下面前挑战它作为狼王的权威! 早有准备的张安则是不慌不忙,是他主动激怒狼王的,又岂能没有准备,这狼王刚想着扑到张安腿上,咬断张安的跟腱部分,张安就是一个抽腿,使狼王的如意算盘打乱,然后趁着狼王还未反应过来时,掏出了一直藏在身后手上的最后一块陨石,以此当做武器,将陨石块相对尖锐的一面朝向了外部,狠狠地砸向了狼王的后脑。 这记攻击,张安可是没有留丝毫的余力的,不仅是用双手握紧着陨石,还连带上了身体的重量,他也是飞扑着朝狼王而去,张安就是要一击致命! 噗嗤! 张安这记堪比万钧之力的陨石坠击准确的砸落在狼王的脑上后,这毫无准备的狼王连一句最后的呜呼哀嚎都没有,身体便没了动静,只有那个被张安凿出的脑洞还在喷涌着掺杂着丁点脑浆的鲜血。 “我让你脑洞大开!” 张安又是一句嘶吼,半身扑倒的他又是举起了手中的陨石,再次往凿开的大洞上奋力一击,一时间,狼王脑中剩余的脑浆和血液也是喷涌在了张安的脸面之上,让张安的面容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而他手上的那块陨石也是像染了新的暗红色漆液一般。 这时,树上的孙云也是传来一句激动的言语:“二师兄!有人来了!” 第三十六章 你也是? 酉正一刻,木屋内 孙云是个妹子! 张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孙云相处好几个月了,竟然都未曾发现她是个妹子! 当然,这也得益于她的演技,骗过所有人的演技。 “你真的是女的?”此时张安仍旧不敢相信这一点,语气中满是怀疑,“据我所知,之前来学这孙武兵法十三篇的可都是男性呐!王禅怎么会同意收了你呢?” 一阵洗漱更衣后的张安,已没了一个时辰前与群狼搏斗时的戾气,不过恢复正常神色后的他在知晓孙云是女儿身后,脸上那抹惊讶却从未散去。 此时正值冬日,虽是酉时,但赤乌早已沉入地平线内,在天地都陷入漆黑之际,张安和孙云所在的木屋却靠着柴火发出的光芒,将屋内照射得异常的通亮,特别是张安此时这副惊讶的嘴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特别的清晰明显。 “你知道倒是蛮多,从哪偷听来的?”孙云水灵的眼睛轻轻的眨着,言语中有些小俏皮,“之前确实没有女性学过,可是那个孙什么的也没规定只能由他的男性后人来学呀!” 张安并不是从哪里偷听来的,他可是有着黄宇这个云梦山百事通,云梦山上的事有什么是他张安没办法知道的呢?尽管这黄宇还是在一些事情上对张安有所隐瞒,但至少在这件事上,他还是知道个大概的。 那次黄宇在众人面前公布了兵法十三篇的秘密后,张安就一直很好奇,因为他的师兄弟就恰好有一个孙氏的师弟,于是便详细问了当时黄宇掖着没说出来的内容,关于孙云的事他也就自然而然的全部知晓了。 “孙什么的……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吗?你如今这身子的老祖宗可是兵圣孙武!”由于这木屋内没有其他人,没有任何顾虑的张安道出这句惊讶之语时,音量也是犹如大叫。 “管他孙什么,不就是些历史人物吗?不好意思,我理科生,对文科的东西没兴趣,也不想记住。”孙云嘟着小嘴,不屑道。 经过下午的事情后,不顾自己安危、拼死拼活的张安似乎也是得到了孙云的信任,所以此刻她对张安的问题也是近似于知无不言,言语也是甚是随意。 “哟,还理工妹子呀!”张安微微一笑,接着道,“说重点,王禅是怎么同意收了你的?” “很简单呀!因为我凭借我高超的智商,把孙家那些加减乘除都没掌握好的傻瓜全部击败了,然后就把我就过来了呗!”孙云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一种属于后世人嘲笑古人的那种得意。 孙云这话,虽然表述很是简单,但当中的意思张安也是听懂了的,她这里说的击败是指孙武后人内部的一种筛选过程。 为了保证能够顺利将祖先留在云梦山的宝贵财富继承回去,孙武的后人之间联合了起来,让适龄的人之间进行相关的比拼,最终决胜者派往云梦山学习兵法十三篇。因为这兵法十三篇需要的主要是智商,所以这筛选过内容也主要是比拼智商。 从孙云的言语来看,穿越前的她至少是一位读过高中的人,而且还是位理科生。对于这种拥有着跨越两千多年科学知识的人来说,这种专门考智商的测试,她完完全全可以依靠着她的后世知识碾压与他竞争这名额的古人,而且她也很可能就是这样做的。 “那你当时的年龄合适吗……”张安疑惑道。 对于孙云此时身躯的真实年龄以及她来的时间,张安可是记得的,如果没记错,黄宇说过孙云大约是一年前来到云梦山的,如果是这样,她参加那个筛选测试时的年龄也不过两岁多,不清楚孙氏内部对这筛选年龄限制的张安,对此当然是疑惑的。 “不适合也得适合呀!当时是在这云梦山进行这个测试的,王禅和王诩还有其他人都看着,总不能推翻这个筛选结果吧?再说了,当时观看了整个过程的王禅也是对我喜爱有加,我就自然留在这了。” “还是在这进行筛选的?那你知道这王禅这么‘神经’之后,有没有后悔通过这个筛选?”张安问完,笑了一笑。 “后悔!可是当时也我也没办法,我来的第二天,就开始了这个筛选测试,当时我可连情况都没有搞清楚。毕竟我可是理科生,连在哪个朝代都不清楚,一上来就给我几道特别简单的数学题,我不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先把题写完了么,结果那些傻瓜数学那么差,我提早那么久写完,不选我选谁?” 张安闻言,摇着脑袋,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叫你不好好学历史!不过你也别说他们傻,嫌他们数学差坑你,你要知道他们可是古人,一个鸡兔同笼的题都能难上他们许久!” “得了吧!那我一个女的,本来就不应该参加这个测试,这种事哪能轮到女的继承这种东西。谁知他们不仅把我留在,这身体的那坑货爸妈还让我隐藏好女性身份,在这山上好好待着,还用些不好好隐藏、不好好待着就不接我下山的话来威胁我,切!谁稀罕回到他们那!” 孙云越说越气,说到最后一句时,她那张稚嫩的脸像是充满了怨气的气球,还是一戳就爆的那种。 “他们把你留在这兴许是有他们自己的打算,不过我想知道你的女儿身的秘密,目前是不是除了我,其他人都不知道?”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 “哦?是谁?是猜出来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孙云理所当然道:“除了王禅还有谁?我差不多装男生装了一两个月后,那老头就找我谈话了,而且这种事我怎么会主动和别人说,不过我却搞不懂王禅为什么在知晓我是女儿身后没把我赶下山,而是先这样继续装下去……” “哦?这确实有些奇怪,不大符合他往日的脾性。”张安说着,也是陷入了沉思,像是在脑海中寻找王禅这样做的答案。 “说了这么久我的事,你的呢?” 被孙云一语打断沉思的张安回道:“啊哈哈哈,不好意思哈忘了,待我慢慢与你道来……” 半晌过后,张安便将自己的情况简单的向孙云说了个大概。不过出于私心,张安没有将黄宇的情况说出去,他想先自行探查一下孙云的情况,看看这孙云是不是奇货可居,再冲长计议。张安可不想再这么继续被动下去,既然黄宇能够隐瞒,那他也没有继续坦然的理由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很简单的道理。 “哇塞!这么说,你是穿到了转世者的身上?还是可以回去的那种?你这可以穿回去的经历感觉和我一开始的情况很像啊!”将张安情况听完的孙云惊呼道。 “什么?你也是灵魂交换?!” 第三十七章 学到死的人 “灵魂交换……是什么东西,你是说咱们这种可以在古代和现代来回穿越的能力叫灵魂穿越?” “不是在古代和现代来回穿越,而是在两个平行世界的不同时间点穿越!” “啊?什么意思?” 显然孙云是不清楚这灵魂穿越的,为了让孙云彻底了解,张安又花了片刻,向孙云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灵魂交换的含义。 “原来是这个意思呀!”将张安解释完全听完的孙云恍然大悟道。 “现在明白这灵魂交换后,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觉得我们经历相似的吧!顺便提一提你这灵魂交换开始和停止的过程。” 张安说此话时,表情神色虽是一片自然轻松之意,但他心里却不似他面容这般的轻松自在,只要孙云说得太过于离谱或者是在明显的骗他,他很有可能就会立马拆穿欺骗他的孙云,然后想办法逼她说出实情。 自他得到庆忌的记忆且知晓黄安对他有所隐瞒后,不过半天的时间,张安那种保护自己的本能就开始渐渐地影响、甚至是控制他的行径。 他感觉刚来这个世界的他真的是太天真了,在这一年多的监狱生涯里与世无争的态度竟是让他忘记“凡事留余地”的至真名言,让他不过初临这个世界,便无条件的完全相信了一个人,而完全相信的原因却仅仅是因为这个人和他拥有穿越者这一相同身份。 兴许,在无助的情况下,做出这种决断无可厚非,但在已经出现过黄宇隐瞒的情况后,张安可不会再犯这种错误,所以对孙云所言心存疑心的张安,此时才会在心中有了如此的一番打算。 虽然孙云也不明白张安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但是联想到张安保护她的情景后,尽管不明白,孙云还是淡淡的回道:“我吗?我的经历可没你这么曲折……”说着,便陷入了回忆,断断续续道:“我记得我第一次来的那晚,是在书桌上为了备战高考刷题,然后醒过来时,就来到了这个女孩身上,当时我记得是在赶路,然后……” “然后什么?”张安见孙云说话这般的不连贯,在心中有其他念想的他言语也是有一丝近似于逼问的焦急。 “别这么急嘛!我是在回忆一年前的事情,哪会回忆得这么快!”孙云抱怨道,顿了一顿后再道:“然后当时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可是身边的一切都好真实,好在是在赶路,那两天都是在牛车上度过的,所有人都是白日行走晚上休息,也没让身边的人察觉我的异常,不过应该是在这个世界待了两天,我就又回去了。” “应该还有的吧?有什么让你回去时感觉奇怪的吗?” “嗯……回去后我发现我是在床上醒来的,但是偶然翻看日历时却发现日子却已经过去了两天,而且这两天的记忆我竟是一点都没有,这应该就是你说的灵魂交换导致的吧?”孙云说到这,停了下来,将目光移向了张安。 一直细细聆听孙云这段言语的张安,暂时还未发现孙云有欺骗他的痕迹,见孙云将目光移向了自己,便一本正经的回道:“是的,从你说的这刚开始的经历来看,你确实是和我一样,也是以两日为期的灵魂交换。” “原来这灵魂交换还有时间限定的呀!” 为了测试孙云是不是在欺骗自己,张安刚才在解释灵魂交换时,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并没有细说,所以像灵魂交换的规律之事,张安也是没有细说的。 “你的交换大概持续了多少次?”张安继续问道。 “两次……” 张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道:“两次?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停止了?” 孙云无奈的点了点头,而张安则在震惊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因为他要继续问一个测试孙云是否说谎的问题:“那你怎么停止的,知道吗?” 灵魂交换停止的内容张安刚才也是没有与孙云细说的,而孙云接下来对这个问题回答也是将直接影响张安对她的信任程度。 “我也不知道呀!我也感觉到奇怪,再次来到这后就再也没回去了,而且那两天我也没干什么,也就通过了那个筛选,成了王禅老头的弟子,这也是刚才和你说过的。” 闻言的张安没有立刻在心中生起对孙云的疑心,而是独自沉吟道:“难不成还有另外的停止方法?” 随即又朝孙云问道:“那你离开时,你本来的那个身体在干吗?” “刷题呀!” “又刷题?你也太刻苦了吧!” 孙云听闻了张安这句有些夸赞意味的话后,有些得意道:“那是!我可是重点生,那时可是高考备考阶段,作为注定要上重点的人,怎么能在最后一年放松,而且那一个月也是我定的连续通宵刷题月,没完成任务是不能休息的。” “那你是刷着刷着题没意识了是吧……” “应该是的,因为我印象中我是没睡的,结果一醒来就又来到这了。” 张安又问道:“那你那几天是不是很累?” “当然啦!不过累归累,计划是一定要达成的嘛!”孙云理所当然道。 “猝……死?这丫头片子不会是学习学到猝死了吧?我记得那几年,这事隔一阵子就会出现类似新闻,她这复习状态简直就是往猝死方向发展的节奏呀!”张安在心中默念道。 如果孙云所言是真的,这孙云结束灵魂交换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为身体过于劳累,而导致猝死,从而使她自己的身体出状况,让交换过去的那位悲剧的附在了死亡的躯体上,自己则来到了这个躯体上,然后像张安一样停止了灵魂交换,联系到孙云当时刚好正处于交换的日子,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你想什么呢?你知道我是怎么停止灵魂交换了?” 张安犹豫了片刻,沉声道:“你说的是真的,你应该是……” “别说了,我不想知道怎么停止的……”孙云突然打断道,从她的表情来看她是真的不想听下去。 “我觉得在这个世界挺好的,没有烦人的作业,每天都可以无忧无虑的玩耍,除了有个脾气超差的怪老头外,我对这个世界所有一切都很满意,包括你,一个愿意不顾及性命保护我的人……” 孙云说着,两颗晶莹之物便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在孙云干燥的皮肤上划出两条曲折的线:“你是不知道,在那边被当做学霸、好学生的我,在校有着老师的期望,在家父母也是只管成绩,没有一点放松的空间,也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我甚至……甚至有想过……” 此时孙云的声音已是哽咽得听不清口齿,尽管离这段日子已是过去了一年,但孙云的情绪依旧是激动不已,到最后也是终止了述说扑到了张安怀中:“你……你的……的灵……换?” 对于这位在他怀中寻求安慰的小姑娘这句哽咽之语,张安竟是奇迹般的听懂了,回道:“你是问我的灵魂交换吗?” 第三十八章 洞中谈话 周郝王二十年,冬,冬月十五,巳正一刻,鬼谷山洞 这山洞内此刻正坐着两人:芒夫人和张安。 此时的芒夫人一身雍容华贵的皮裘美袍,与同在洞内身着粗制寒衣的张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洞内除了二人外,并无他人,洞外戒备的士卒也是与洞口保持着一段较远的距离,就连平日里贴身照顾芒夫人的奴婢也都是和警戒的士卒一起候在洞外,很显然,芒夫人是要与张安谈一件大事,一件连他师父王禅都不能知道参与的大事。 不过,地位更高的芒夫人也不知是否是出于对王禅的尊重,她并没有坐在王禅往日所在的主位上,而是出人意料的与张安平起平坐。 在此番尽显重视的谈话环境下,已经知晓此时礼节的张安保持着他所应该保持的姿态,与芒夫人保持着几尺距离,一直是弯腰低头,不敢抬头一见芒夫人的容颜,所以这谈话从一开始,这洞内的气氛就一直有一种尴尬的气息弥漫着。 就在几天前,赵国的沙丘之乱爆发的消息从赵国传了出来。这场动乱除了发生过程,其余几乎与张安当时所说的一模一样,但张安却并不是猜错了过程,而是因为他根本未曾提及,除此之外,这场动乱中的关键人物以及内部起因都与张安当时所言没有丝毫的偏差。 赵国安阳君公子章发动了兵变,在勤王军的干预下,却是以兵败结束,而使赵国强盛起来的赵主父、后世称作为赵武灵王的人,竟是活活饿死在了宫殿之中,最终收拾残局的则是年幼的赵王,而这些关键人物,正是当初张安所言! 至于这内乱爆发的原因,如今懂些政治的明眼人也看了出来,刚好应对上张安所说的“国主年幼,少不更事,在外又有着父兄两股不受自己控制的势力……” “张安……我能这样称呼你吧?”洞中的芒夫人打破了洞内的沉寂,首先发言道,此时她脸上满是风尘之意,因为她也不过刚刚回到云梦山。 早在两天前,她的儿子魏无忌成为鬼谷子弟子后,她便启程离开了云梦山,毕竟她的丈夫可是一国之君,身边的女人多了去了,与丈夫分别的时间越长,她失宠的风险也就越大,她怎敢在这待太久时间。 可是半路上的传来的消息却让她中途改道,又回到了云梦山,一条消息便是这沙丘之乱的消息,而另一条则是一条足以令芒夫人高兴几宿的消息:她丈夫魏昭王的嫡长子,死了! 原本着两条消息分别传到正处于回程中的芒夫人耳中,都未必会让芒夫人产生这回云梦山的念头,但当它们同时出现时这情况就不一样了,因为当这两个消息在脑海中同时出现时,芒夫人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尽早拉拢这位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能力的潜力股张安,最好是将他与自己的儿子绑定起来,让迟早要入仕魏国的张安,成为自己儿子未来争夺王位路上的一股力量! “安,无异议。”张安作揖回道,压低的脸庞上一片风轻云淡的样子。 “可听说了赵国在沙丘出了乱子的消息?” “安不知。”张安摇头道,像这种消息,身处于云梦山的张安当然是不及芒夫人消息灵通的,不过这沙丘之乱迟早爆发的事他却是知道的。 “那大王嫡长子的消息呢?” 张安继续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大王嫡长子殁了!” “殁了?”张安震惊道。 这种事张安确实不知道,虽然他在这几个月了解了许多战国的历史知识,但是像这种相对小的一些事件他却是不知道的,毕竟他也不能像电脑一样将每一页史书复制粘贴到自己的脑海中,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对,殁了!”芒夫人又强调了一遍,再继续说道:“我不喜欢绕弯子,此次回到云梦山,专程找你,也正是为了这件事!” 芒夫人所言不假,她如今的她确实不喜欢绕弯子,或者说习惯了说话直来直去。 不过是士大夫之女的芒夫人,没有足以凭靠的深厚背景,她能够博得魏王的喜爱,得到她的恩宠,完全是因为她这不喜欢绕弯子的性子,给见惯了柔声婉转女子的魏王一种新奇的感觉,让此时正值盛年的魏王从当太子时,便唯独钟爱芒夫人一人。 喜欢直来直去确是她芒夫人的特色,但除了芒夫人自己外,没人知道,这种特色其实是芒夫人为了博得魏王喜爱而渐渐养成的特色。 张安没有说话,只是与刚才一样,将身子压得很低,眼睛平视着光秃秃的地面。芒夫人给他面对面坐着的机会,虽于礼而言是有些不妥,但这是芒夫人自己决定的,张安也不好反对,可已经懂一些此时礼节的他至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放肆的倾向。 见张安没有回话,芒夫人又继续解释道:“……无忌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大王的儿子,作为他的母亲,我没办法改变他庶子的身份,但却能替他从他父亲那谋一份他也有资格拥有的东西!” 张安闻言,心中一震:“她是在说魏国的王位吗?她这是要让身为庶子的魏无忌当魏王?不是吧!史书上的他可是信陵君,不是魏王!” “同样是大王的儿子,凭什么只有那贱人的儿子能成为王,而我的儿子不行?就因为她的儿子是嫡长子吗?现在好了,那贱人的儿子死了,我儿子有机会了!”芒夫人压低着声音继续说道,虽然她的言辞很是激烈,但从她的说话的音量上来看,她依旧是害怕远离洞穴的旁人听到一丁点,哪怕是只言片语也不行。 这时张安准备说话了,只见他咽了口吐沫,略带紧张的回道:“夫人在此胡言乱语,就不怕被别人听到吗?” “谁会知道?这里除了你我没有他人,洞外的人也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只要不是大声嚷嚷,外面的人都是听不到洞里的声响……除非……”芒夫人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正当一直压低着身子盯着地面的张安好奇芒夫人为何停下来时,没办法凭靠眼睛查看的张安却听到了芒夫人起身的动静,随后不久一双白皙如雪的纤纤玉指突然蹿到了张安下巴底下,抵着张安的下巴,将他低着的脑袋抬了起来! “除非你想把这件事说出去……” 第三十九章 谈判 “她这是在挑逗我吗?” “我现在这身子可才八岁,是未成年人!放在以后你这是在犯罪!” 被芒夫人的玉手纤指抵着下巴的张安,正一脸紧张的看着将自己脑袋挑起的女子。 由于上次在洞中首次见面时,张安的注意力完全都在他的师父和须贾身上,至于同在洞中的芒夫人,张安不过是在环顾扫视时略微瞥了一眼,知道洞中有这么一个人,除此之外便没有过多的留意,可以说这时的张安是“第一次”与芒夫人面对面相见,没曾想这“第一次”竟是如此近距离的相见。 在张安面前的芒夫人,脸色虽是略有风尘之意,却仍旧没遮掩住她娇媚的模样:不过才花信年华的她,拥有着蕴含着高贵气息的美感,白腻的面容,点缀着散发着妖媚的眼眸,脸颊透淡红,映衬着殷红两半上的唇珠,嘴角微俏,似众星供着的亮月之牙,再加上长期由米汁和膏油润泽的垂腰秀发,以及一身绣着变体龙凤花纹的精美华袍裘衣…… 自从张安的眼睛漫上此等祸国殃民的娇媚女子身上后,便忘了收回来,一时间也是愣了神。 “这么久没说话,是被我猜中了么?”芒夫人盯着愣神中的张安说道。 被芒夫人一语惊到的张安,身躯微微颤了一颤,他在芒夫人身上的目光也收了回来,只听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芒夫人……安是不会说出去的,毕竟我是什么身份,别人又凭什么相信我的话,再者我也没有理由说出去而得罪夫人你呀!” 张安说的确实是实话,此时的他不过一介孩童,人微言轻,若是真的将这事说了出去,无疑是找死。 首先不考虑别人信不信,他说出这种得罪人的话后,有没有活路都是个问题。倘若别人真的信了,芒夫人完全可以矢口否认,甚至倒打一耙,说张安是污蔑,到时的张安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苦吃,而且在这山洞之内只有他和芒夫人二人,他连个一起的证人都没有,干嘛做这种傻事? 闻言的芒夫人,娇媚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并没有多言,便收回了自己的玉手。 她这一番动作和言语不过是吓唬吓唬张安,让他紧张一下,别一直一言不发,不过芒夫人这番行径不可谓不大胆。毕竟她可不相信她这位少年智者会犯如此低级错误,被她认定为可以帮助自己孩儿的人,岂是等闲? 随即,收回玉手的她也是漫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端坐好后的芒夫人,不过歇停了一息时间后又开始沉声问道:“那你觉得我那不是嫡长子的孩儿,因为是庶子而失去成为一国之君的机会,这样……公平吗?” 经过刚才这芒夫人近似于“调戏”的举动后,张安的内心此时还未完全平复,并不想多言,可又不能不回话,只好硬着头皮简单答道:“夫人,安不过八岁,不敢妄言……” “八岁又如何?”芒夫人不以为然道,“你虽才八岁,却能跟我大魏的武卒百将争斗,又能判断出赵国会出内乱,岂是普通之人,莫不是你认为我是一介妇人,不清楚八岁便有此等能力的人有多么难找吗?” “安是鬼谷仙人之徒,自然……” 岂料,张安还未说完,芒夫人就夺了他话语权,细长的淡眉皱在一起,抢话道:“你这话能够骗其他人,可骗不了我和大王!” 张安心中又是一惊:“什么意思?王禅的这个鬼谷仙人传说被人拆穿了?” 见张安略显惊恐的面容,芒夫人又道:“若是先王的话,他确实是很相信这鬼谷仙人的传说,可是当今大王却是从未相信过的,大王这批派来山上的人,可不仅仅只有请鬼谷仙人下山的这个任务,他们可是在山上某处林子里发现了一位长相与鬼谷仙人极其相似的人……” “靠!有那么多人在那看守,这都被发现啦?!”张安不禁心中暗骂道。 “如今这个消息也是早已传到了大梁的大王耳中,大王之所以没有拆穿王禅的谎言,一来是看在先王的面子上,二来是因为他与先王的诺言还未达成,作为日后注定要入仕本国的你们还未学成……所以你也别欺我是个妇人,什么都不知道!” 张安的如意算盘确实打错了。 作为一国之君的夫人,芒夫人不仅因为其士大夫之女的出身,而在父兄那培养出了一定的政治素养,而成为魏国国君家族一员后的她,也是在平日随时能接触到的朝政琐事下,在耳濡目染中练就出了超出寻常女子的聪慧。 不仅如此,能够在这几年把持着魏王独宠的她岂能没有心计?芒夫人虽不过花信年华,但她的出身和经历却让她慢慢的拥有了一介女政治家的发展潜力,这也是促使她在心中萌发了让自己身为庶子的亲儿子当魏王的野心。 “自赵国的消息传来之后,我便没再将你当做小孩子看了……你也赶紧说实话,你觉得我孩儿因不是嫡长子而失去成为一国之君的机会,公平吗?” 无奈的张安,简单的回道:“不公平……” “是呀,这法度如此的不公平!为什么庶子就不能继位,当今身为庶子的赵王不也是继位了吗?赵国的局势不也是在这庶出的赵王手中所稳定下来的吗?” 听完此言的张安,嘴上虽没有表示,心里却是极其无语的:“呵呵,稳定是稳定了,你怎么不想想这场动乱让赵国受到了多大的打击!” 这时,顿了一顿后的芒夫人又继续说道:“此番让无忌来此求学本是我为他争取这份东西的第一步……张安,你迟早是要入仕魏国的人,这场风波你也是要遇上的,不如尽早做打算……” 张安沉默了许久,此时的他不是一个拥有敏锐政治嗅觉的人,但也不是一个太过于迟钝的人,他听得出来,芒夫人此言是在让他提早站好队! “如若你愿意帮我儿,我保证让我儿成王之后许你一片封地……” “封地?她这是在用利益诱惑我吗?” 从芒夫人今日的言行来看,张安知道芒夫人这个夺嫡的念头恐怕在心里琢磨很久了,而且她还想着让自己加入她儿子的阵营。此时听出芒夫人意思的张安虽不敢立刻反对,但还是在想办法让自己与这种疯子计划没有任何沾染,毕竟他自己都一堆事情还没有解决,于是沉声推脱道:“安还未学成,能帮什么忙?至于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如果张安真的会留在这个世界,这芒夫人许给封地的条件确实十分诱人,毕竟拥有封地后的张安将不再是一介普通的士子,而是拥有封地的贵族,这是一种身份阶级的跨越式前进,但要得到这封地的前提实在是太难了,让一介庶子成为王位继承者,若是失败了,就是把自己的性命搭出去了,张安岂敢随意答应? “你这是在推辞吗?”芒夫人冷声道,言语中夹杂着不满的情绪。 以张安此时的身份,可不敢与芒夫人争锋相对,只是作了一揖,淡淡的回道:“安确实没这个能力……” “张安,若是我此时朝洞外大叫一声‘放肆’,把外面的人喊了过来,你觉得你会有怎样的下场?” 张安怔了一怔,又道:“夫人,你这是威胁!” 芒夫人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随即说道:“威胁又如何……来人……” “慢!夫人,我……答应!” “你要对天发誓!” 张安没有犹豫,立马跟着发了个毒誓:“我张安发誓……此生必助魏国公子无忌,如若违背,定当不得好死!” 对于张安来说,这种毒誓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但对于芒夫人来说,却是犹如吞下了一颗定心丸,放心了许些,毕竟排除王禅这种假神仙,当时的人确实是对誓言以及神灵有畏惧之意的。 得到张安准确答复的芒夫人也是立马令手下的人马准备了起来,因为在千里之外的大梁,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但对于张安来说,目前只有一件事待他去执行:干掉黄宇,杀掉这个欺骗他且能在这个世界威胁到他的人! 第四十章 黄宇之死(上) 巳正三刻,黄宇居处外密林 张安此时所在的地方,再走几步就到黄宇的住处了。 由于此时芒夫人还未启程从云梦山离去,为了不被外人发现,此时的黄宇是不大可能四处走动的,再加上张安也看到了密林的外围警戒的鬼伯和鬼仲二人,所以已在心中定下杀念的张安,还未接近木屋便知道此时的黄宇一定在屋内。 对于这个杀掉黄宇的决定,他是思虑了很久的,从那次在黄宇住处突然获取到了庆忌记忆后的张安,便有了一丝杀心,只不过当时的他没有立即行动而已,但促使如今的张安最终下定决心的原因,却是因为那次与孙云的谈话。 在孙云问他的交换经历之时,张安并没有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而是将黄宇的经历移花接木,当做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并掺杂了胡乱编造的灵魂交换经历,可尽管是这样,孙云却是完全的信以为真,听得津津有味。 对此,张安却并不奇怪,反而很清楚当中的缘由,孙云之所以会相信他这段胡言乱语,是因为此时的孙云和那时的他一样,在另一个本没有自己的世界发现同伴后,不自觉的开始完全信任这位同伴。当然,他张安不顾一切在狼群夹击之下保护孙云的经历,也是让孙云产生这种很明显的依赖感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黄宇没有这种依赖感,不仅没有,还对张安有所隐瞒,而且这隐瞒之事还十分的重要:与张安灵魂交换的庆忌懂得如何操纵灵魂交换的方法! 这段信息来自于庆忌与黄宇对话的记忆,所以对话当中黄宇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字句都通过庆忌的记忆,毫无保留的传递给了张安,也使张安对黄宇的信任毫无保留地从心中消散,因为知道这消息的黄宇不但没有告知他,还以在此稳住张安为条件,要求庆忌将此方法教授给自己,因为他也是灵魂交换者!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都是一种赤裸裸的出卖! 更为可笑的是,黄宇却并不知道,与其达成这种协议的庆忌只不过也是在欺骗他而已,庆忌根本不知道回去的方法,因为张安在庆忌留给他的记忆当中没有找到丝毫与这所谓的操纵灵魂交换方法相关的内容,庆忌也不过在利用黄宇而已! 张安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在知晓这件事后的张安,在心中兴起杀念后的他,动手实行也不过迟早的事,他可不管黄宇也是被骗之人,因为黄宇此时能瞒着他、出卖他,那么以后这种情况肯定也不会少见,以张安如今这种处境,对于黄宇这种完全知晓他底细且已经有二心的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必须除掉! 不仅如此,此时的张安也已经在脑海中突然萌发了在这个世界的野望:靠着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以及脑海中的战国历史知识,先在这世界生存下来,再寻找回去的方法,如果真的回不去了,也能在这乱世战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事已至此,只能坦然接受,况且张安也有着达成这野望的底气和实力,此时的他有着庆忌这副天生神力的身躯,知晓着战国历史的走势,除此之外,他身边还有一位理工生,只要他能够掌控好这位妹子,这也是他实现他野望的助力。 如今,实现他这一野望只有一个威胁阻碍,那便是黄宇,如若黄宇不曾出卖他,兴许张安不会动此杀心,但他黄宇既然这样做了,就不要怪他张安杀伐果敢! 此时,已是站在黄宇木屋门前的张安自言自语道:“兴许我这样做是对的吧!” 言罢,张安轻轻推开了房门。 “黄宇!”推开房门后的张安轻声叫唤道。 张安刚踏入木屋内,黄宇端坐在柴火前的身躯便赫然出现在张安眼前:“在这打坐歇息吗?” “你来了呀?”听到声响后的黄宇,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脸上一副不清醒的模样,很明显,刚才的他在这温暖的柴火前打起了小盹,“怎么样?找到那个人了吗?” 自张安知晓黄宇对自己有所隐瞒之后,张安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来过黄宇这,所以对于张安是否找到那位穿越者的消息,黄宇也是不曾得知的。 张安岂会和他说实话,摇头道:“没有,我回去问了下孙云,这小子却一直跟我装糊涂,你又不让我轻举妄动,所以什么收获都没有。” 黄宇摇晃了一下昏沉的脑袋,回道:“那你这些天怎么不到我这来问问我?我给你出出主意呀!” “我不是不想来!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天魏王派来的人一直在山上,为了不被人发现,我每次来你这都是躲着人,偷偷摸摸来的,而且那缠人的魏无忌天天都粘着我,我也没机会呀!”张安耸肩无奈道。 “你……在骗我吧?”闻言的黄宇,话锋一转淡淡的说道,神色也是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脸上残留的许些昏沉之意也是消失殆尽。 “我骗你什么了?你这大侦探、刑警,我哪能骗得了你呀?”张安嬉笑的回道。 “你确实骗不过我,我这不是正准备揭穿你的谎言么……别忘了,我之前是做什么的,你当初又是怎么被我发现是灵魂穿越者的……”黄宇操着沙哑的衰老之音回道。 张安默然,没有回话的他只是静静地将自己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眉头紧锁的黄宇。 “虽然这些天我不能出这间屋子,但是外面那几个却是能够成为我的眼睛和耳朵的,他们只不过是说不好汉语的外族人而已,可这不意味着他们就是真的哑巴!” “可是你也不是骗了我么?”闻言的张安也是不甘示弱的冷声道,“你不是也隐瞒了我许多东西吗?” “果然……庆忌的记忆应该是全部都给你了吧?”黄宇的老眼已是眯成一线,沉声道:“你已经知道我与庆忌那次谈话的具体内容了吧?” “没错!如果不是庆忌出了意外,让我得到了他的记忆,我也不会知道你会是这种人!” “我确实出卖了你……可是如若不这样,我们俩谁都别想回到我们的世界,回到咱们自己的世界,因为这方法目前只有他知道!”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出卖我吗?”张安冷笑道,“谢谢你黄宇出卖了我!” 第四十一章 黄宇之死(下) “我知道你很生气,被出卖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可是我并不是一个不在乎你感受的人,在你结束灵魂交换之时,你可知我有多难受吗?可当时的我做了什么?我做的第一件事不还是想办法编理由安慰你吗?” 随着黄宇言语声起,他的情绪也跟着上来了,可这具衰老的躯体却已是支撑不起他这激动的言语,令他中途忍不住停了下来几次,咳嗽了几声:“咳咳咳……没错,我确实隐瞒了你,我确实也是灵魂交换者,但是我的灵魂交换却是停止的,还停止了一年之久!可是你知道在这衰老躯体的滋味有多么难受吗?你能明白我心中的有多么想离开这个地方,多么想离开这个躯体吗?” 张安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所以你就出卖我?” “不管你信不信……咳咳咳……关于庆忌的事,以及你如今的身子是转世者的记忆,我也是在你出现的那天我才在这王诩的记忆中获取到的,在此之前我也是不知道的……咳咳咳……与庆忌达成那种协议也不过权宜之计,我若是真的想出卖你,在那次当众说出你是庆忌转世之事时早就出卖你了,直接将你说成一危险的异类,将你一直关禁闭,哪都去不了的你,岂不正好达到了稳住你的条件?” 这一大段话,黄宇几乎是一边咳一边费力的说完道尽,从他说完时脸上的气色来看,这一大段话花了他不少的气力。 “可这仍旧改变不了你出卖我的事实,你完全可以与我商量一番,但你却并没有这样做……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心思?” “咳咳咳……这么说,你是不愿意相信我了吗?” 张安并没有直面回答黄宇这个问题,而是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庆忌根本不知道这操纵灵魂交换之法,他也只不过是利用你……你有何感想?” “什么?”闻言的黄宇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受到巨大惊吓的模样,嘴唇也是不住的发抖,“你说什么?庆忌是在骗我?你怎么知道的?” 随后,黄宇又猛的站起身来,大声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拥有了庆忌的记忆后,也同时得到了这回去的方法对吧!你是在骗我,你就是想自己独吞吧!” 面对有些歇斯底里的黄宇,张安突然有些可怜他,语气也是不再是那种冷言冷语,缓和了许多:“黄宇……你真的给他骗了,如果我真的知道这办法的话,你觉得如今站在这里和你说话的人还会是我吗?” “不可……” 已是处于歇斯底里状态的黄宇正想向前几步,抓住张安的臂膀继续说道,可步子不过刚迈开,支撑他整个身体的腿脚忽的一软,而他的身子也是猛地一下朝地面倒去,刚好倒在张安身前。 “黄宇?”张安试探性的将右脚向前挪了几寸,朝扑倒在地上的黄宇呼唤道。 “你……” 见黄宇没有任何反应,张安又蹲下身来,将面部朝地面的黄宇翻转过来,想要仔细查探一番。 “死……死了?” 将手放置在黄宇鼻口的张安满脸惊恐,因为此时的黄宇已经没了呼吸!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张安又摸了摸黄宇的脉搏以及他的心跳,足足八九个弹指的时间,黄宇的脉搏和心跳都没有任何动静,黄宇,真的死了! 此刻的张安,不可思议的看着瘫倒在地上有丝毫动静的黄宇,愣了片刻,倒不是他改变了主意,不想除掉这能威胁到他的黄宇,而是他没想到这黄宇竟然在他还没动手的情况下就这么死了! 原本他在路上的他还想着,用什么方法弄死这黄宇最不易被人怀疑,思来想去的张安也只想到了窒息死这一种相对稳妥的方式,毕竟这云梦山上也没有法医这种东西,也无人知晓如何判断黄宇的真正死因。 只要张安将现场稍稍处理一下,制造些假象,再让屋外的鬼伯和鬼仲进来,亲眼看看“没死”的黄宇,从而“推迟”这黄宇死亡的时间,并为张安制造不在场证明之后,张安还是挺好摆脱这谋杀罪名的。 纵使张安最终还是被怀疑上了,此时的他也有着后路。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的情况下,只要他矢口否认,就算是被赶下山,也不过是提早下山而已,也背负不了什么罪名,因为他的这位师祖,在世人眼中是不存在的,是早已死去的,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又如何再死一次呢? 除非王禅亲自毁了自己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仙人传说,亲口承认云梦山的传说是假,不然这弑杀师祖的罪名怎么着都戴不到张安的头上,可这背后面临的代价,王禅会愿意承担吗? 不仅如此,在两刻光阴之前,张安可是刚刚答应了芒夫人的要求,他也明显的感觉的到芒夫人在意的是他如今就展露出的能力,而并非他王禅弟子的这一身份,那么他提早下山投奔芒夫人也是未曾不可。 不过此时的张安却万万不曾料到,在他还未逮着将黄宇窒息致死的机会时,黄宇就这么死了! “黄宇……如果你当初对我坦诚,没有丝毫的隐瞒……我们又怎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不再多言的张安,也是随即站起身来,在屋内踱起步子,四处探查,想要再屋内找到一个适宜他制造假象的地方,顺便在这屋内找找有没有什么黄宇藏着的重要物件,毕竟等会出去之后,他想要再回这间木屋可就难了,万一真的有这种重要的东西,他又没办法拿到,那他就亏大发了! 张安首先探查的便是黄宇的枕头与布衾,看看在黄宇的衾枕底下有没有什么压藏着的重要物件。 衾,便是被子,战国时期衾的意思并不是我们后世用来给尸体入殓盖尸的东西,此时它的功效与后世用来在睡觉时遮体御寒的被子一样,正如《诗经·国风·召南》中《小星》一诗中所言:“肃肃宵征,抱衾与裯”,此时的衾就是被子。 战国时期的衾,除了遮体避寒的功效外,也在此基础上渐渐衍生出了装饰作用,特别是在贵族群体,衾作为他们的床上用具之一,也是竭尽可能的在这离不开的用具上提升它的装饰功能,例如凤纹绣丝衾以及蟠龙飞凤绣丝衾,都是在这个年代拥有精美图案的衾被代表。 当然,黄宇的衾是达不到这种精美程度的,他的衾不过纯色的布衾而已,并没有多稀奇精美的地方,但在他衾底下的东西却不简单了,张安不过刚刚掀开一脚,就发现了一样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纸,还是一张写着简体字的纸! 正当张安想阅览当中的内容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声响:“庆忌……你……” 张安闻言,猛地转过身来,见这声响竟是来自于刚才已被其认定为死亡的黄宇:“竟然还没有死?” “不对……你不是庆忌,你是那一个世界的张安!” “你在说什么……装疯卖傻吗?”张安握紧双拳道。虽然不清楚黄宇刚才的脉搏呼吸为何停止了那般之久,但是如今的他可来不及思虑这些,他如今要做的是亲自了解黄宇的生命。 “你这架势……是要杀了我吗?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那黄宇,是你的师祖王诩,你还会想杀我吗?” 第四十二章 重启的灵魂交换 未初二刻,密林木屋 “醒来了?” “嗯……” 卧榻上的张安摇了摇脑袋,警惕的向声音的来处回道:“你是怎么……怎么让我与那人灵魂交换的……” 端坐在卧榻另一侧的王诩,正是这声音的来处,只见他轻咳了两声,回道:“我说过我不是黄宇,你现在信了吧?” 张安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是否相信面前此人的话语,但他确实做到了黄宇做不到的事情:他让张安重启了灵魂交换,重新回到了原本在的世界! 虽然张安并不是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子,因为他原本的肉身已经死亡,但是这人依旧是让张安与同时代的另外一人灵魂交换,让张安重新回到了他所在的那个世界,让张安在那个世界待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 原本当王诩说自己不是黄宇之时,张安是丝毫不信的,并将其当做了黄宇的缓兵之计,没有片刻的犹豫,立马就准备直接冲上去结果了他,可王诩竟是一举制住了张安,其手法也是与王禅的如出一辙。 更为奇怪的是,王诩在制住张安之后,没有向外大声喊叫,而是在张安耳旁慢悠悠地念了一段话语,随即击晕了张安,当张安再度醒来时,张安竟是奇迹般的重新回到了他的世界,在一植物人身上苏醒了过来! “你不过是让我再一介植物人身上苏醒过来了而已……”张安依旧是警惕道。 王诩并未呈现恼意,而是捋着白须,淡然道:“你原本的身躯已死,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能附身到那人身上,也是实属不易,再者……如果我真的是那黄宇,为何在将你制伏之时,没有将外面的人喊来,而是让你开启了这灵魂交换?还有……黄宇他会此重启灵魂交换的方法吗?” 对于此番言论,张安是半信半疑的。确实,如果黄宇真的会此灵魂交换的方法,那么他就不会出卖张安并以此来换取庆忌所谓的交换之法,但是这也有可能是黄宇布置的一个局,他极有可能本身就会此法,只是张安一直不知道而已,不过黄宇这样做的目的,张安就难以得知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装得,你若是装成不知此法,我又如何得知?”张安漫不经心的回道,依旧不相信王诩所言的张安正在心中盘算,思虑着如何将面前的王诩击杀。 如今的张安没办法确认王诩的真实身份,可王诩对他的威胁却是依旧存在的,他知道张安太多的信息,在这种情况下,张安可不管此人是黄宇还是他那师祖王诩,面对这种随时能威胁到自己的人,最为直接的方法便是就地击杀,不过这难度却比之前大了许多。 首先便是王诩的实力,与之前张安所了解的黄宇完全不一样,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张安可不曾发现黄宇会点技击之术,这也是张安有些相信此人不是黄宇的原因之一。 刚才自己想要接近结果王诩时,张安可是吃了苦头的,不仅被其防住了自己的袭击,还被一举制住击晕。不过张安却并非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他很明显的察觉到了王诩制伏他的手法与王禅的极其相似。 其次便是击杀王诩的限制条件。与刚才一样,张安还是想用窒息的方法击杀王诩,毕竟他没做好直接与王禅直接闹翻的准备,要想不被王禅察觉到一丝端倪,只能执行之前的原定计划,可这难度却已提高了许多。 张安与王诩此刻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遥,以张安此时的爆发力而言,他确实有把握在瞬息之间扑到王诩的身上,但张安却不能直接了当的击杀,只能先行制伏,再将其咽喉口鼻封堵,以达到窒息死,可在此过程中若是被其反制,那么就会功亏一篑。 在此情况下,张安想要将其击杀,又是何其的困难! “一下子反应古来确实有些困难,但我绝不是黄宇,至于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见张安依旧是不相信自己的话,王诩也没有继续辩解,而是缓缓地从卧榻上起身道:“你在此也待了数个时辰了,也该回去了……” “回去?这是赶我走的意思吗?”还在琢磨着如何击杀王诩的张安心道,“可是你不死,我又怎么敢放心的走!” 没等张安回应,王诩又将站起的身子背向了张安,转身再道:“起身吧!你走后我也好在这脑子里回忆回忆,看看这黄宇用我身子干了些什么事。” “算了,拼了!” 见王诩背向了自己,张安心中一狠,决定趁着这个机会赌一把运气,而他的身子也是随着他的这个念头的出现,从卧榻之上原地暴起,张开的臂膀似一对巨钳一般,直奔面前王诩的咽喉。 “还来?”被张安束缚住身躯的王诩回道。 “你知道的东西都太多了,不管你是不是黄宇,由于之前黄宇出卖过我一回,为了保险起见,你都得死……如果你不是黄宇,那也只能抱歉了……”说着,着地的双脚又是在地上奋力一瞪。 由于张安这一袭击没能达到预期的目标,锁住王诩的咽喉,所以不过束缚住了王诩的身躯张安必须加快动作,赶紧扣住其咽喉要害,以免出变故。 “来人!来人……”即将被张安制住王诩,趁着张安锁住其咽喉前,声嘶力竭的叫吼道。 “糟了!”张安心中大叫不好,漫上王诩咽喉的手也是加快了许些,想要赶紧封住王诩之嘴。 可张安终究是慢了,虽然叫唤之人的声音甚是喑哑,但却还是依旧具备着一些穿透力的,再加上他几乎是竭尽全身气力的叫唤,在外的鬼伯和与鬼仲也不是聋子,没一阵功夫,木屋的敲门声也是随即响起。 咚!咚!咚! 这一串稍显平缓的敲门声,在张安耳中却是犹如追魂的锣鼓般,在他的心海激起阵阵紧张的浪花:“怎么办?怎么来的这么快!” 砰! 见屋内没人回应,想要推门而入的鬼伯鬼仲又发现门在内反锁了,二人竟是不管不顾的破门而入,将一丈高的门板砰的一声撞了开来…… 第四十三章 真假王诩 未正二刻,张安居处。 坐在升起的柴火前的张安,手中正拿着刚才从布衾底下寻来的那张纸,虽然他目光看上去是定格在了这巴掌大的纸片之上,但实际上他的大脑却是在思考着半个时辰前的事。 此时的张安之所以还能毫发未损坐在这里,完全是因为那个“王诩”。当鬼伯与鬼仲夺门而入后,经过二人解救后的王诩却并未处置张安,而是警告闯入的两人,让两人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并又让两人出木屋继续警戒。 王诩的这个举动也令当时的张安愣了半晌,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可这还不是最令张安吃惊愣神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王诩不但没有责怪张安的意思,还丝毫不惧张安会再度对其行不利之事,并且还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向张安解释起了他之所以会出现这灵魂交换的原因。 按照王诩所说,张安与庆忌的灵魂交换完全就是场意外! 一年前,王诩为了尽快的将《孙子兵法》传承出去,王诩第一次启用了很久之前偶然得知的灵魂交换方法,想要看看即将上山的孙武后人当中有没有人能够顺利的将《孙子兵法》学走,可第一次使用此法的他终究还是出现了误差,并没有到原定的二十年后,而是出现在了另一个世界,与那个世界的黄宇进行了灵魂交换! 可这不过是这场错误的开始…… 当时的他不过是初次运用此法,根本不懂得如何操控的王诩既不能控制交换的时间长短和频率,也不能选择与之交换的人,完全就是误打误撞地忽然就成功了,所以这第一次灵魂交换不过片刻就结束了,而之后王诩为了彻底掌握此法,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去研究。 在这个过程中,他得知了自己难以更改第一次的交换之人与时间点后,正想着回到黄宇的身体,试图在那个世界寻找些破解之道,但意外也在这时发生了! 前不久刚被察觉到是转世者的庆忌,恰在此时来寻找处于即将灵魂交换的王诩,庆忌这突如其来的到访,不仅使王诩的这次交换出现了偏差,还使庆忌被王诩的这次灵魂交换所波及到,与张安进行了灵魂交换。 当王诩发觉此事时,已是他回到这个世界之时,且不适宜解决此事,因为那时的张安正在禁闭之中,于是他也没急于处理此事,而是继续进行他的灵魂交换,就是这一次交换,却让操控着黄宇身躯的王诩在那一个世界出了意外,使黄宇的肉身死亡,随后便停止了这灵魂交换。 对于这番言论,张安依旧是半信半疑。 首先便是孙云的灵魂交换。在王诩的交代中,孙云的灵魂交换王诩是只字未提的,那么在这一问题上,要么是孙云对张安撒谎了,要么就是这自称为王诩的骗子在继续欺骗张安。 其次便是王诩重新出现在自己身体上这一点。 按照王诩所说,黄宇之死应该是因为老迈的身体经受了巨大的刺激,在倒地接触到地面之时,又磕碰到了,使原本就衰老的身躯失去了生命力,可若是这样,那王诩又为何会重新回到他自己的身躯上?特别是,这一点连说出此言的王诩自己也都是不明所以,没有领悟当中的门道,又怎么能让张安相信? 最后便是这记忆问题。如果王诩真的是在那个世界让黄宇的肉身死亡,那么他的记忆也理应当像庆忌一样,转移给黄宇。虽然,此时的张安对于庆忌的记忆也是没有完全掌握,目前的张安只是缺胳膊少腿地获取了庆忌的部分记忆而已,但王诩的记忆却是遗漏了最为关键的灵魂交换之法,让黄宇没有掌握这回去的方法……如果是真的话,那这也太巧合了吧? 如今能让张安相信这人不是黄宇的原因也就只有他一系列的反常反应,从让张安重启灵魂交换,让张安回到他本来的世界,再到王诩唤人来后却并没有处置张安,这些反常的细节都是支撑张安相信此人不是黄宇的原因。 “呀!你回来了呀?” 正当张安沉思之时,孙云回来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走进门的孙云,一眼就看到了张安手上握着东西,不过她貌似并没有看出张安手中拿的东西是纸。 “哟!还不给看?” 正当孙云将好奇的将手伸向张安手中的东西时,张安也是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纸条收回:“孙云……你又去哪了?” 由于孙云自身的原因,不愿再继续回忆前世事情的她也是不曾提及她前世的本名,所以不知晓她真名的张安也是一直以孙云来称呼她。 “还问我去哪了……魏无忌他妈不是回大梁吗?我就陪着他送送。”孙云一屁股坐在张安对面,很是随意的说道,而她的脸上也找不到丝毫属于三四岁小孩的神色。 自从她向张安坦白身份后,只要周遭没有除他俩之外的旁人,孙云也都是保持着这种姿态和张安对话,毕竟让她一直装小女孩,也是挺辛苦的。 “嗯……”张安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转而问道:“我最近还在想你灵魂交换经历的事,话说你还记得你一次交换之时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看来即使张安表面上已经从刚才的沉思中回过神来,可刚才思虑的问题却是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的,这一点也能从他此时提出的问题看出。 对于张安的提问,这位十足信任张安的小丫头孙云,通常都是不经任何顾虑思考地有问必答,这回也不例外:“奇怪的事情?我不是说了那两天一直在赶路吗?能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你还能回忆起之前孙云的记忆吗?最好是你交换而来的前一天记忆。” “前一天的记忆吗?我想想……” 孙云撑着小脑袋思虑了半晌之后,便有了答案:“前一天的话,貌似……这孙云在半夜起身小解时遇到了奇怪的黑影,好像还是人的黑影……” 闻言的张安眼睛一亮,立马问道:“什么样的人?能判断出具体年龄吗?” “这怎么可能,大哥那是大半夜,四周都近似于黑灯瞎火,能靠着篝火的余光分辨得出是个人就很不错了,哪能够看得出对方有多大呀!” “那怎么判断出她看到的是个人?” 孙云有些迟疑道:“应该是因为那黑影会说话吧……” 孙云不过刚说完,张安又是紧接着追问道:“说话?那个黑影说了什么?” “你别这么急好吗?先让我想想……” 经孙云这般提醒后,张安也是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了,又给了孙云一阵思考回忆的时间,随后又问道:“想起来了吗?那黑影说了什么?” “我……回忆不起来了。” “回忆不起来?什么意思?”张安惊疑道。 “这可是别人的记忆,我能回忆就不错了,再说了,我可从来没说过我完全拥有孙云的记忆,难不成你完全拥有那人的记忆了?” 听了孙云话语的张安,并没有回答孙云的问题,而是径自小声嘀咕道:“那人会是王诩吗?可是他刚才可没说自己在第一次交换前有下山寻人的经历呀……” 如果那人是王诩的话,而且王诩的第一次交换也恰好是在孙云身边进行的话,没有掌握此法的王诩很有可能像波及到庆忌那样,顺带波及到了孙云,让孙云也经历了灵魂交换,若真是如此张安心中对王诩身份的部分疑问也会有了答案。 见张安许久没有回答自己,孙云也是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了怔神的张安身上:“问你呢!怎么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啊……我在……” 张安当然不会将自己思虑之事的实情道出,忽然联想到怀中纸片的他,灵机一动,随后胡诌道:“我在想着怎么把你说的东西记下来,以免下次又问,可是现在又没有纸这种东西,我又用不惯竹简……” 没等张安说完,孙云就打断了张安的话语,理所当然道:“没有就发明创造呀!这普普通通的纸有这么难制造吗?” “肯定难呀!要不你试试?” 第四十四章 造纸 周赧王二十年,冬,冬月二十,午初一刻 这个时辰刚好是王禅结束上午课业的时刻,才结束课业不久的张安和孙云便撒开腿飞奔回了他们的居所,因为那里有一项等着他们继续下去的大工程:造纸计划。 纸作为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不仅促进了中国文明的发展,在经过传播推广之后,也推动了整个世界的文明进程,由于纸的出现,人类文明又多了一个更为轻便、廉价的文字载体,对教育事业的推动也是不言而喻的。 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关于纸的记载,大致是西汉时期,据张安此时所处的年代,晚了大约几百年。如果这项计划真的完成,让纸提早几百年出现在人类历史上,其掀起的蝴蝶效应也将会是巨大的。 可对于如今身处于云梦山上的张安而言,他可没想这么多,自那日与孙云谈到纸的问题后,这项计划立刻就提上了日程。张安作为这项计划的“总工程师”,他之所以“启动”了这个工程项目,理由却很是奇葩:为了给魏无忌制造玩物…… 对于玩心甚大的魏无忌,不仅张安没办法完全制住他,就连王禅也是头疼不已,毕竟他的这位弟子可是位公子哥,单就其魏国公子这层身份,就令王禅不敢像对待张安、孙云一样,那般的严苛责罚,而且他也清楚,芒夫人将这位小祖宗送上山来,更多的是为了蹭蹭他王禅的“仙气”,并不是真的为了求学而来,所以只要魏无忌不是太过分,王禅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可张安就不同了,他现在和这个尾大不掉的麻烦鬼可是朝夕相处,没办法像王禅那样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他睁眼闭眼,这麻烦鬼都会像苍蝇一样围着他死命的转,唯一能让这麻烦鬼歇停下来的也只有他张安做出来的玩物。 作为许多简易玩物的原材料之一的纸,其不曾被发明出来的现状也一直是张安制作更多玩物的障碍之一,从那次张安发现黄宇住处发现纸后,确信在此时制作纸张有一定可行性的张安,也是在那次与孙云的谈话之后提上了发明日程,今天便是第一批试验品完工的日子。 而作为这项计划的参与者之一的孙云,同样积极投身于这项发明事业的他,之所以怂恿张安将纸制造出来的原因则显得合情合理:为了提高如厕体验,因为她不想再用竹片、木条解决“如厕后事”…… 疾步赶回的张安、孙云等人刚进木屋,一声问候便朝二人响起:“你们回来了呀!” 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一直照顾魏无忌起居的采薇。 “嗯……采薇姐姐辛苦了!”三人中首先踏入房门的孙云一脸童真,甜甜的回道。 随后孙云又径直走到了在木屋柴火堆旁的采薇身边,奶声奶气道:“采薇姐姐在这守了这么久,是时候起身出去透透气,这里我们来就行了!” 采薇也是温良一笑:“嗯,那我先出去了。”说着,便缓缓的支起了坐久后有些僵硬的腿脚。 为了加快这第一批试验纸张制作进程,今早张安也是将平铺在石板上的还有些粘稠的纸浆从屋外移至了屋内,想要用屋内的柴火烘烤,而非单纯的依靠屋外的自然风吹干,可烧着柴火的木屋里怎能没人,为此便请来了采薇帮忙照看。 为了照看这第一批试验纸,采薇已经在这木屋内待了两个时辰之久,也的确需要出去活动活动,所以起身后的采薇也是没有犹豫,稍微站立了片刻,便朝屋外走去。 因为魏无忌要留在此处许久,为了照顾这位一国公子的生活起居及保障他的安全,芒夫人走时不仅留下了采薇等数名婢女,还让吴百将及其部曲留在了云梦山,毕竟魏无忌好歹也是一国公子,到哪都是不能少了专人伺候与保护的,所以他们留在此处也是理所应当,就连王禅也是不能干涉此事的。 不仅如此,平日里魏无忌也不是居住于张安等人居住的简陋木屋,而是住在隔壁新建起一间新的木屋当中,伺候魏无忌的婢女们也都是在那边歇息,少有来到张安这边,也只有采薇,在张安、孙云等人需要时,会过来帮衬一下,就好比如今日。 随后进屋的张安也是趁着采薇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间隙,感谢道:“采薇……辛苦了!” “嗯……”采薇细如蚊声的回道,随即便出了木屋。 这声谢语传到了采薇耳后,虽然闻言的采薇只有一句简单的言语回应,除此之外便再无它言,回复甚是简洁,但张安这句言语使采薇内心掀起的涟漪,却是完完全全写在了她忽现一片娇红的脸蛋之上。 张安当日没看出采薇心中的喜爱之意,可并不代表同为女孩且同样在场的孙云看不出。待到事后孙云与张安说起此事后,张安也是不敢相信的,毕竟原本的他都只有追别人的份,也未曾出现过这种先被别人喜欢上的事,特别是采薇这种放在后世可以算作是女神级别的人,那就更别提了。 知道此事之后的张安,这些日子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孙云言语的影响,与采薇的关系也是往一种极为微妙的放向发展。 这时,已经站在第一批试验品前的孙云,伸手触摸着试验品说道:“二师兄,这纸好像太硬了!” 闻言的张安也是来到了孙云身旁,用手触碰了一下他的第一批试验品。当他手刚刚触碰到这批次纸,一种粗糙的杂质感就从他的指尖传递到了他的大脑。这种感觉根本不是书写纸,就连砂纸都算不上,简直就是“铁纸”! 其实在他伸手之前,他便猜到这铺在平坦石板上的试验纸定会粗糙僵硬,只不过他没料到这试验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粗糙僵硬。 “莫不是选材出了问题?”孙云发问道。 “应该是……不过本来就要试验多几次的,就是此次失败后,又得去收集一次材料了!” “失败?”一个小身影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声问询道,“什么失败了?” 两人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们小师弟魏无忌的身影:“大哥,是你要给我做的新玩物失败了吗?” 虽然此时张安已是魏无忌的二师兄,但是这小家伙却仍旧是以大哥来称呼张安,为此张安也被王禅说道了好几回,张安也让魏无忌改了好几回,可这小家伙却是死活不愿意改口,最终一经妥协,张安允许了这小家伙在私底下如此称呼,但在王禅面前却是必须称呼他二师兄的。 至于魏无忌之所以如此的固执,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觉得当初的张安为他制作出不倒翁这种好玩的东西,就是因为这句大哥,以致于他得出了不叫张安大哥就没有玩物的荒谬逻辑。 “算是吧……”张安将眼神从魏无忌身上收回,又落在了试验纸上,“这几天我们应该要再去收集一些材料。” “收集材料?是制作玩物的材料吗?” 这时,一旁的孙云也是恢复了小孩子的神色,应和道:“对呀!就是二师兄面前这块东西,二师兄说这可以做出许多玩物呢!” 孙云说着,又将变得有些古灵精怪的小脸一转,面向了张安:“二师兄,如果我没记错是要找好多好多不同种类的树当材料……我说的对吧?” 闻言的张安怎不知孙云这是想要利用魏无忌,于是也嗯了一声。 张安原本也是想着多找几种树木做下一次实验,但在这深冬时节,想要在已是冰天雪地的云梦山进行这项工作,对于张安一人而言工作量也是挺大的,即使是晚几天,等到下山进行短暂历练的大师兄范雎回来帮忙,这工作量也不会减轻多少,所以对于孙云的这小伎俩张安也是没有异议。 得到张安肯定答案的魏无忌,也是犹如装上了发条的马达,嗖的一声往外跑去,嘴也是没歇停地大声叫唤着:“吴百将!吴百将!快把人集结起来,本公子要去砍树!” 看着魏无忌火急火燎的背影,张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除了如此大费周章的找那么多人去伐树,张安还有一个办法:回到他本来的世界,将古代造纸流程和配方学回来,如此只需一两个人便能够完成这个寻找材料的任务。不过想要回到他本来的世界,就必须重启灵魂交换,为此张安也必须去找那个人,因为只有他才能重启张安得灵魂交换…… 第四十五章 王诩的野望 未正二刻,日昳时分 此时的张安正与王诩并排立在通往密林木屋的小桥之上,凭靠着小桥上半丈高的简易桥栏,交谈着只有他们才懂的大事。 “把谈话的地点移在这,就不怕被 旁人听到么?” 在桥两头的几丈外各自有着鬼伯、鬼仲把守的情况下,王诩此言所指之意十分的明显,此言中的旁人正是之前在此有过窃听前科的王禅,而这也是王诩这几日从黄宇留给他的记忆中所得知的。 “旁人?以我们现在的语调,能有什么旁人听到我们的话语?”张安目光正视着前方,淡淡的说道。 张安此言也是不假,这桥本身就有两丈多的距离,站在中央的他们与两边桥头也有着近一丈的距离,再加上在两边桥头外几丈处都有着人看守,除非这突然出现的“旁人”有一副听力极好的顺风耳,不然以两人此时音量,是很难有其他人听清两人谈话的具体内容。 闻言的王诩嘴角向上一斜,一直拿着东西的手也是负在身后,微笑道:“我也只不过是说说……其实你专门让我从木屋中出来,行至此处商量事情,只是怕我在封闭的木屋之中随时对你行不利之事吧?” 张安撇过脑袋,看了王诩一眼,虽是默然不做声,但心里却是惊讶万分的,因为王诩确实猜中了他心中所想。 经过上一次失败的刺杀事件后,张安很清楚,自己再想轻易地刺杀这位不明身份的老头已是不大可能了,而从王诩那回来后的张安,不安的度过几日后,发现情况确实如同王诩离别时所讲,他也的确没有再对张安进行问责,张安这场以失败告终的刺杀行动也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不过尽管此人没有对张安做过不利之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张安会彻底相信此人且放心此人,张安不过是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暂时搁置了此事,毕竟此时的张安既没有与王禅翻脸再明目张胆的干掉此人的想法,也没有悄无声息地了结此人的能力,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张安也不知道当他再次面对这位老者时,他该不该相信他是王诩的这一点。 在今日第一批试验品失败之后,张安也是突然想起这位能让他重启灵魂交换的老者,在一种赌博心态的驱使下,他又来到了这。 他想赌一把,赌这位一心想证明自己不是黄宇而是王诩的人会帮他再度重启灵魂交换,让他再次短暂的回到他本来的世界。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张安还是想再次确认一下此人的身份,并且提议将谈话的地点移到了此处,可张安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不过刚刚开始,这老者竟是立马猜透了他将谈话地点移至桥上的缘由。 见张安没有言语,王诩又接着说道:“说吧,这回找老夫有什么事?” 这回张安回话了,并按照他原定的计划,直奔他考究此人身份的问题:“你第一次使用灵魂交换的方法时……是在哪?” “老夫上次没说吗?” 张安没有言语,但他不曾变动的表情却给了王诩否定的答案。 于是王诩稍稍顿了一顿,从容答道:“具体地点老夫也不能确定,因为那时是在半夜,无法具体判断……不过那次灵魂交换是偶然的成功,也是在老夫临时起兴想要下山去探查即将上山的孙武后人时发生的,所以地点大致是云梦山附近……” 半夜,孙武后人,云梦山附近…… 这几点都与当时张安从孙云那问询到的内容基本符合,但单凭这点,张安也是不会选择完全相信,对于面前老者的身份问题,张安可是谨慎的很,于是略微琢磨了片刻后,又准备问下一个问题:“你……” 可张安刚开口想问第二个问题,王诩已是抢先开口说话,语气甚是平淡温和:“你来这……是不是想问我如何操控灵魂交换?” 被打断的张安并没有继续说出他的问题,而是将头撇又向了目光平视远方的王诩,而他注视王诩的眸子也是夹杂着几种难以描述的复杂神情。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遭的空气沉寂了片刻后,张安又发话了。 因为王诩所言正是自己此次前来想要达成的目的之一,所以张安并没有继续执着于自己想问的问题,便顺着王诩刚才的话,沉声道:“如果我就是为此而来,那么你会教我吗?” “你若想学,老夫自然将此法倾囊相授!”王诩说出此言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完全就是紧贴着张安刚言毕的话语脱口而出,“老夫知道黄宇出卖之事对你的影响很大,你对我仍然有疑虑也是再正常不过……” 张安默然,但从神情来看,他是在等着王诩继续下去。 “你本不应该被牵扯到此事当中,这确是老夫一手导致的,此法就当做是老夫对你的补偿吧!” 王诩说着,便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东西递向了张安,继续说道:“这里面记载的便是《本经阴符七术》的下策,当中包含着灵魂交换方法的详细记载,不过阅览的方式却与正常的方式有所不同,你现在记一下吧!” 张安取过王诩递来的东西之后,将包裹东西的布条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东西果然是一册竹简,这也使他怔住了神,心中不免惊讶道:“这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了?假的吧?” “老夫开始讲了,你好好听……” “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我手上,不仅仅只是为了你所谓的补偿吧?难不成这东西是假的?”没等王诩继续说下去,张安便打断道,清澈的眸子,也是紧盯着王诩接下来的神色变化。 “此物非假,不过需要特殊的阅览才能知晓隐藏在当中的灵魂交换之法,至于我将此物交于你的真实目的……” 说到这,王诩停顿了下来,而他的眼神在此时恰好与张安的目光触碰到一起,只见他一字一句的缓声道:“……老夫到你们那个世界之后,发现占据了我华夏正统思想千年之久的竟是那儒学,对此老夫是不服的,所以想由你发扬在云梦山所学,最好能在日后取代那儒学在我华夏的地位,不过……我说的这些,你信吗?” 闻言的张安心道:“怪不得你上次没追责我,现在还想着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教授于我,原来你王诩也有着不小的野心呐!” “还是限先说说此交换之法的事吧!至于其他的事,还是以后再谈吧……”对于这种事,张安当然不会这么早做决定,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王诩也是没指望张安现在给答复,于是便着手教起了张安。 片刻功夫后,经过教导的张安便懂得了如何用特殊方式阅览此竹简的诀窍,例如在哪应该跳读,在哪应该反着读等各种变幻莫测的阅览方法。 不得不说,为了将灵魂交换的方法隐藏于此书之中,当初写著此书时王诩确实废了许多心神,因为除去这些特殊阅览方式,这册竹简按正常的方式阅览下来,完全就是另外一册书!要达到这种程度,张安几乎都不需要多想,就能猜想到当初王诩在书写此书时花了多少精力在遣词造句上。 “还有一件事,你要听好了。” 刚教完张安如何正确阅览此书的王诩,又发话了,而目光仍落在竹简之上的张安也是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又移到了王诩身上。 “因为你原本的肉身已经死亡,所以你的灵魂交换都是与病入膏肓、意识殆尽等将死之人进行的,每次与你交换的人也都会变化,不会与相同一人灵魂交换两次,这一点你要注意……而且每次进行交换的时间也不能太长!切记时间不能太长!时间一定不能太长!” 张安一脸茫然:“你为什么要重复这么多遍……” “哈哈哈……老夫是想学学你们那边的说话方式,你们那边不都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吗?” 言罢的王诩又继续笑了,而他笑的样子就像一位还没长大的老人,脸上已是没有一丝岁月给予的沉稳之意。 可这就是本来的王诩,此时的他不过是在本色出演最为真实的自己。 第四十六章 世上第一张纸 周赧王二十年,冬,腊月十九,未正一刻 王诩将灵魂交换之法交于张安之后,对王诩仍旧留有疑心的张安,终究是尝试了竹简上不知真假的灵魂交换之法,毕竟如果王诩真的想加害于他,完全不用如此大费周章,而尝试此法之后的张安也是如愿的回到了他原本世界的那个时间点。 其实他也想与往后几年的人进行灵魂交换,但因为他本来肉身已死,所以只能与他躯体身死那一年的将死之人进行交换。 刚开始几日的交换,张安并没有去收集造纸方面的资料,而是去找他的家人,毕竟他们依旧是他最牵挂的人。可是由于身体、交换时间以及交换躯体的限定,尝试了数次的他不仅没有找到他朝思暮想的家人,反而因这频繁的交换变得日益憔悴,因为这便是他张安使用灵魂交换的副作用,想得到也必须要付出…… 最后,张安也是暂时搁置了此时,开始忙活起正事,开始在领先他如今身处世界两千多年文明的地方,通过各种途径寻找着造纸的相关资料。 首先,张安关注的便是材料。 宋代苏易简的《纸谱》当中有言:“蜀人以麻,闽人以嫩竹,北人以桑皮,剡溪以藤,海人以苔,浙人以麦面稻秆,吴人以茧,楚人以楮为纸”。 不过由于张安的取材地,此时只有云梦山这一处,在只能就地取材取材的情况下,张安在材料方面的考虑内容只能以云梦山此时有的植被为准,为此张安不仅查询了东汉蔡伦纸的制作材料,也参考了汉献帝时期的左伯纸的制造材料,在对比了两种早期相对成熟纸张的制造材料后,最终敲定了这第二批纸张的主要制作材料:麻料与桑皮。 其次,就是制作流程以及制作工具。 由于受云梦山所拥有的材料限制,此时的张安并不能制造更为洁白润滑的唐宋宣纸,所以这回制造工序与工具也是以两汉时期的纸张为准。 经过数日努力,此时此刻正是张安这第二批纸张从石板上揭下来的时刻,而在小小木屋内站着的数人也都是翘首以盼,期待着作为此项目的发起者张安,将纸张赶紧揭下,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作为吃瓜群众的他们,感觉比张安更加的兴奋紧张。 张安倒是一脸轻松,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与紧张浮在脸面上,因为这第二次试验纸张的制作成功率实在是太高了! 在这次制作过程中,张安不仅有魏无忌指挥的那帮子魏武卒帮忙进行,也有着详尽的制作材料分析以及具体的制作工序,就连制作工具都是尽可能照着蔡伦纸、左伯纸的制作工具复原了一份,在这种近似于照猫画虎的制作流程保障下,失败率已是极其的低。 “斯……” 在淡淡的纸张分离声发出后,这张长宽各有数尺的微黄纸张便从石板平坦的表面上脱离了下来,静静地躺在了张安手中,被张安捧起于空中。 经过张安一番打量,从这张纸所表现出的柔韧性以及触感而言,他已经可以确定手中的此物已是达到书写纸张的标准,尽管与后世通过机械化生产出的白纸相比,质量差了许多,但是他张安确确实实是提早了两百多年,让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纸,提早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看来是真的成功了……”张安心道,脸色也是升起一抹激动的神色。 见张安手捧着纸张迟迟未语,一个身影也是蹿了出来:“二师兄,这纸算是制作成功了吗?要不要我再让人去收集些材料?” 说话的人正是魏无忌,在旁人众多的情况下,他也是改唤张安为二师兄,并没有大哥长大哥短的称呼张安。 “不必了,因为这纸应该算是成功造出来了。” “太好了!那二师兄快点用此物做玩物吧!”闻言的魏无忌兴奋道,满脸都是盖不住的喜意。 “不急,要再弄几张出来,这一张还太少……” 张安话还未说完,听了一半的魏无忌已是跑出了木屋:“吴百将,赶紧再去弄点木头……” “真是个急性子!” 魏无忌刚走,捧着纸张的张安身边又多了一人,而他正是张安的大师兄范雎:“师弟……这便是可以用来书写的纸?” 张安看了一眼一脸惊讶的范雎,点头道:“是的……不过大师兄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可以用来书写的?” “是孙云告诉我的。”说此话时的范雎,眼神依旧是没有从张安手中纸张上移走,看来他对这纸的兴趣十分之高。 听闻范雎说是孙云所说,张安也是有些恼意,将有些责怪的目光瞥向了同样在木屋里的孙云,毕竟像这种事,孙云应该知道是要严格保密的,而瞧见张安责怪眼神的孙云也是露出的尴尬的神色。 于是不愿将书写功能提早透露出去的张安一口否决道:“他说错了,这东西哪能用来书写,这又不是竹简。” “是这样子的吗?”闻言的范雎热情虽是冷下去不少,可语气依旧带着满满的疑惑。 张安双眼一眯,脸上满是装出的坚定,说道:“大师兄,我怎么敢骗你,这东西真不能用来书写!” 张安虽然表面上装得很想,但对于这种欺骗他这位大师兄的事,他还真做不来,毕竟骗人本就不是如今所他擅长的事,而且当他一想到这位大师兄是历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秦相,张安就觉得自己难以骗过去,毕竟能提出远交近攻战略的人,智谋又岂会低了? “孙云,是这样子的吗?”范雎果然是不相信的,但他却没有立即反问张安,而是将好似能看破一切的锐利目光瞥向了孙云,“你上次不是和我说这纸能写字吗?” 见状,张安赶忙趁着范雎撇头正视孙云之际,悄无声息的做出“别说”的口型。 “有……吗?”见了张安口型的孙云,走向了二人,道:“大师兄,可能你记错了吧?这纸怎么能写字呢?” “是吗?”范雎皱眉道,眼神也是在纸张与张安、孙云三者之间游离,“难不成我真的记错了?” 张安用力的点了点头,肯定道:“大师兄估计刚从山下回来,把山外的事记混了吧?这粗糙黄物怎么能写字呢?” “山下的事?” 虽然将纸张造出来的人是他张安,可是最不想让此物传播开来的也是他张安。 张安将此物提前创造出来,确实只是为了解决给魏无忌制造玩物的问题,但对于此物出现后能够产生的蝴蝶效应吗,张安却是有所估量的,所以将此物造出之后,张安也只打算暂且用来制作玩物,对于纸的其他功效,张安并不想如此早的就开启使用,毕竟若是如今就开始将其应用于书写,只要此消息传播开来,张安敢肯定,一定会有许多人趋之若鹜来到云梦山求得此物,那么张安目前想要达到的目的便难以实现,那个目的便是在自身还未成长起来前好好的隐藏自己。 已经分析过如今形势的张安很清楚,虽然如今的自己可以短暂回到本来的世界,但是毕竟是很短的时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这个正处于乱世战国的世界。在这种情况下,他原本那个在此乱世保全自己甚至闯下一片天地的目标,不仅仍旧适宜当下的情况,而且也必须践行下去,因为已经在芒夫人面前展露出一些能力的他已经被“盯”上了,在自己还未拥有强大实力之前,他得学会隐藏自己。 “那个……大师兄别想了,和我出去看看材料收集的怎么样了吧?”为了不让范雎继续想下去,张安又是继续打岔道,身子也是朝屋外走去。 “嗯。”范雎点了点头,随即便跟从着张安的步伐,也走出了木屋,不过脸上的疑虑的神色却仍旧是未曾消去。 第四十六章 纸飞机 “二师兄,我已经让人去收集材料了!” 张安等三人刚走出木屋,向吴百将布置完任务的魏无忌便也是正想着找张安,见张安已经从木屋出来,也是赶忙加快了脚步,从远处黏了过来,“二师兄可不可以现在就拿这纸先做个玩物呀?” “现在就做?” “嗯!”魏无忌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个……”张安迟疑道。 张安这阵迟疑倒不是因为他不会用这一张纸做出些好玩的东西,而是怕这做出来的东西魏无忌并不满意:“你确定让我用这一张纸给你做一样新玩物?” “是的,二师兄这么厉害,肯定可以的!” “小马屁精……”张安嘴角一咧,笑骂道,“不过我可说好了,这回还是按照老规矩来,这次给你做新的玩物后,你接下来的六七天里可不能再求我做新的,就算你觉得不好玩也不能找我!” “好!” 得了张安肯定回答的魏无忌,兴奋道,只要有新玩物,他才不管其他的事情,而且张安这几次做的玩物有哪一件是他魏无忌不满意的呢?在这种情况下,魏无忌就更不会有这种担心出现。 闻言的张安也是不再言语,立马将手上已是卷起的纸张重新在空中铺开,然后手捧着略微曲卷的纸张又径直走回了木屋,不一小会,便手持着两三架纸飞机走了出来。 还以为要在屋外等上一阵的魏无忌也是惊讶道:“二师兄,怎么这么快?” “这飞纸制造简单,当然快啦!”作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制作纸飞机的人,张安也是给他的纸飞机起了一个在这个世界的新名字。 言罢,张安随即便向一脸期待的魏无忌解释起此物如何玩耍,并在魏无忌面前演示了一次。 “哇!二师兄,快让我来试一次!”不过刚刚看过一遍演示的魏无忌已是急不可耐,在这飞纸落地之时,也是急忙跑向了其落机地点,蹑手蹑脚地开始了他第一次起飞尝试。 “孙云,这是你的!”张安说着,便将另一架纸飞机递向了在一旁的孙云。 此时孙云的真实身份只有张安一人知晓,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别人察觉到任何端倪,这段日子,张安也是依旧是照着以前的样子对待孙云,当然也包括这分发玩物的事。 作为一名将自己女性身份隐藏许久的“出色演员”,孙云也是“一脸兴奋”地接过了张安手中的纸飞机,与魏无忌一起玩耍起此物,开始了她的表演。 “师弟……能否将此物给我一观?” “啊?”张安撇过头,张大着嘴巴,一脸惊异的看着向他伸手要纸飞机的范雎,不解道:“大师兄也想一玩?” 在范雎点头之后,张安也是没再迟疑,将手中的最后一架纸飞机递给了范雎。 一阵试玩之后,将纸飞机递回给张安的范雎一脸惊喜道:“师弟,可想过将此物再造大些?” “造大些?大师兄的意思是……” “此物若是能载人,可作为攻城利器!”范雎一字一句道,脸上的兴奋之色也是越来越浓,“若真能载人,师弟此物在攻城战中的威力应该不亚于鲁地公输盘造出的云梯!” 公输盘便是鲁班,云梯在现代是指攀援登高工具的一种,主要做消防和抢险等用途,但在战国时期却是属于战争的攻城器械,是用于攀越城墙攻城的利器。 听完范雎此言的张安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而是调笑道:“这我也想过,不过这纸难以负载这么大的重量,很难实现载人的。” “哦?是吗?” “嗯……这个嘛……” 正当张安不知如何给他这位大师兄一个合理解释之时,魏无忌及时出现,替他解了围:“二师兄,我的飞纸飞到你那边去了。” 张安也是赶忙抓着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将手中的纸飞机朝不远处的魏无忌飞去:“你先玩着我这个,我去捡你的!” “大师兄,我先给无忌去捡飞纸啦……”张安说着,便向着魏无忌刚才手指的方向走去,逃离了他的大师兄。 “好险呐!差一点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真不该将纸制造出来!”张安一边走着,一边在心中暗自庆幸道。 虽然不知人类的飞天梦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的,但从范雎刚才的眼神来看,张安很肯定,他此时展现在范雎面前的这架纸飞机已经是开启了属于范雎的飞天梦,而对于范雎的联想能力,张安还是十分佩服的,因为这纸张确实能够将人载起。 虽然将人载起的纸张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后期处理,在制作成大型纸鸢后,这载人飞天的梦也是不难实现,但是张安却不能将其制造出来,因为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作为随时能够将后世科技带到这个世界的人,他必须得保证这带来的科技能使作为发明创造者的自己利益最大化,在没有任何根基之前,他要尽可能的隐藏他在这个世界的优势。 想到这,已是准备将纸飞机捡起的张安也是一阵嘀咕:“看来为了替魏无忌这小子制造玩物,也是太过于冲动了,以后可要注意了。” “这是……” 还没将纸飞机捡起的张安,像是忘记了自己走到此处的目的,竟往离纸飞机更远的方向走去,而这一切都是身边传来的几句言语,在这言语之中也包括一个称呼——采薇。 由于这纸飞机着落的地方并没有其他人,只有魏无忌那座已经完全修筑好的木屋是唯一有可能传出声响的地方,所以张安很肯定这声音肯定是来自于这木屋之中,脚步也是渐渐地朝这木屋靠近。 随着张安的靠近,这屋内的声响也是渐渐清晰起来,从声音来看说话的人应该是个女性:“采薇,你以为你现在是谁?” “真的是采薇?” 由于吴百将带着他的手下去山间伐树了,在木屋外围没有任何守卫的情况下,闻言的张安也是加快了靠近的脚步,伏低着身子,靠在了木屋的大根林木拼成的木墙之上,然后慢慢的将目光透着细微的门缝扫进了木屋。 “怎么……采薇怎么给打了?” 第四十七章 由女人引发的争斗 “住手!” 见跪在地上的采薇又要给人打,在外将这一切净收眼底的张安终究是没忍住心中激起的情绪,一举撞开了木屋的房门,伸出手臂,抢先一步,挡开了即将贴上采薇脸庞的又一巴掌:“怎么,你这狠毒女人还打上瘾了?” 被挡住巴掌的人,见了突然从屋外闯进的张安,也是警惕地向后微微挪了几步,一脸惊疑的打量着闯进来的张安,疑惑道:“你是何人?” 打人者名叫伐檀,在今日之前,她与张安确实没有任何交集,因为作为在这云梦山上的婢女管事人,她很少会离开魏无忌如今所居住的这间新木屋。 不仅如此,作为这些婢女们当中地位更高的人,平日的她只需要吩咐其他婢女做事,根本少有机会离开这一亩三分,去忙活些屋外的其他事情,所以尽管她已经在这云梦山上住了将近一月之久,可她与张安却仍旧没有照过面,两人脑中对于对方的映象也都是一片空白。 “你管我何人!”张安眼睛一瞪,没好话道,如今的他见不得采薇被人欺负。 在张安这句如此嚣张的话语之下,伐檀也是恼了,张着嗓门大声喊起话来:“来人呀!木屋里来了个歹人,快来人” 从屋外闯进的张安很肯定,这屋外根本没有任何守卫,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轻松的闯了进来,而正当他准备让这打人女子不要做无用功时,这木屋里头倒是走出了一人,而且还是一位身着武卒重甲的人。【零↑九△小↓說△網】 见状,张安又再度打量了一番此人,确认这人身上所穿正是武卒重甲后,脸上也是露出一抹惊异之色:“咦……武卒不都是被唤去砍树了吗?这里怎么还有一位?” “伐檀,怎么了吗?”这个身着武卒装饰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往伐檀所在的地方靠去,可他的眼睛却没因为身躯的移动,而放弃打量张安的机会。 这人虽是穿着一身魏武卒的重甲,但是从他白皙清癯的脸庞来看,此人根本不像是一位上过战场的职业军人,就从他外观当中散发出的那阵羸弱气息来看,他的气质更像是一位弱不禁风的书生,即使他此时披着武卒重甲,可这一身戎装却仍旧没能盖住他原本的气质。 看到自己的帮手出现了,原本面有不安的伐檀也是胆色一壮,怨声道:“这人也不知是谁,突然从屋外冲进来捣乱,正巧坏了正在进行中的这件事,逼得奴婢停了下来。” 这人闻言,也是眉头一紧,面向张安的脸色也是沉了下来:“小鬼,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张安对吧?你可知你如今闯进的地方是公子无忌的居所,你就这么进来,于礼不符吧?” 虽然这人一脸都是清晰的不满之意,但从他此言来看,他并不准备一开始就以武力的方式将闯进来的张安驱赶走,反而有一种想与张安开始一番文斗的倾向。 张安也是不甘示弱,论嘴皮子功夫,来到战国后,他也没怕过谁,立马接话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听到这屋内有人被打的声响,进来看下情况,帮别人一下怎么不行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话说的倒是挺有意思,不过这是公子的居所,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没有公子的允许,这里都是不允许任何其他人随意闯入的!” 对于此人说的话,张安并没有急于反驳,而是将话题转向了有利于自己的另一个战场:“哦?是这样子的吗?那身为武卒的你又为何在这呢?你不是应该跟着你的百将去山中伐树吗?” 这人闻言,也是被张安此话堵得一时语塞,咂舌了片刻,而被张安挡在身后的采薇却逮着这个机会,突然扯了扯张安的衣角,一脸顾虑重重的模样,细声细语道:“张安……你还是走吧!” 闻言的张安可没有任何顾虑,言语也是甚是激动:“这是为何?我这一走,只怕你又是要给这恶毒女人打了!” “打?伐檀你怎么打她呢?”看来,这武卒模样的人也是对伐檀打采薇的事丝毫不知情,他脸上自然流露的惊讶之意也是说明了一切,“我只是让你帮我说说好话,你怎么能打她呢?” “奴婢……奴婢这不是没办法吗?这贱婢一直不答应做你的女人,还骗奴婢……说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情急之下,就打了她两下。”伐檀一脸难色道。 “喜欢的人?”那人听完,便将目光再度转向了在张安背后的采薇,然后又在张安身上停留了片刻,沉声道:“采薇说的喜欢的人……莫不就是面前这位吧?” 闻言的张安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因为他很清楚这喜欢的人确实指的就是他。 在这个八岁身躯里的他,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而在特殊生长环境下长大的采薇,虽然只有金钗之年,但在这段照顾帮助张安的日子里,也是不经意间让张安心中兴起了对她的喜爱之意。采薇心中对他张安的那种越来越深的情愫,他张安不是不知道,可是他至今不敢迈出那一步是有一番原因的。 其一,他觉得如今的年岁还是太小。尽管在战国,这个年龄谈婚论嫁并不是有驳常理之事,十几岁便当爹当妈也是再正常不过,但来自现代的张安却依旧没迈出这步。 其二,他如今没有能力,虽然他从未歧视过采薇的奴隶身份,但是因为这个奴隶身份,采薇却是没办法拥有自己的自由,除非他带着采薇远走高飞,亦或是向芒夫人讨要采薇,除此之外别无他。可是以张安如今的现状,这两种解决办法他都是没办法办到的,这也是他为什么开始在心中发自内心地兴起了帮助魏无忌的想法,因为他想以此来请求身为采薇主人的芒夫人,恢复采薇的自由。 可采薇听闻伐檀此言后,却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继续小声地朝张安央求道:“张安……你还是赶紧走吧!” “走?为什么?” 这时,一旁的那身着武卒重甲的人也是附和道:“小鬼,你还是听她的赶紧走吧!即使你真是她的心上人,你也争不过我的……” “若我不走呢?你又奈我何?”对于这种极具挑衅意味的言语,张安也是以一脸不屑的表情来回击。 “小鬼,你是真的想与我一争高下吗?” “是又如何,可你敢吗?” 张安话音不过刚落,那人二话不说,就是迎面一拳击向了张安,根本没有给张安留任何准备的时间,可张安也不是吃素的,立马举手格挡,将此拳挡在了面门之前。 挡下这拳的张安却并没有露出任何轻松的表情,而是在心中暗道:“这人看样子还是有点本事的呀!” 虽然这只是第一次交手,而且这突袭之拳也被张安成功卸力挡下,但张安却从这拳当中读出了许多与此人表面气质完全不同的东西。因为这拳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以及其掀起的拳风来看,这人表现出的根本不是表面上的那种文弱感,不过这并不影响张安击倒此人。 想这样把采薇抢走……没门! 第四十八章 争斗起 此时,原本在屋内打得难解难分的张安及那人已是将战场从屋内转移到了屋外,屋内的采薇、伐檀也跟着两人的脚步,出了木屋,关注着二人的争斗。【零↑九△小↓說△網】 当张安在木屋中听闻伐檀说此人是芒夫人之弟时,张安很清楚,说出此言的伐檀很明显是在警告自己,让自己不要伤了此人,可张安的拳脚却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留力,因为此人已经触碰到了张安的底线,在这种情况下,张安可不管对方是谁,而他拳脚的力道也是不会松懈半分。 可尽管是这样,张安却没想到这人能与自己纠缠如此之久,原本预计的几合之敌,竟是足足打了数十回合。 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一来是张安自己确实有一点轻敌,在对手羸弱外表的影响下并没有在一开始便认真对待,总想着自己能够两三下将其击倒,而实际情况却是此人的搏击之术远高于自己,若不是张安这个身躯天生神力,恐怕张安早已成倒在地上的那人;二来张安如今面对的此人并不是一般的人,但这里指其不一般并不是因为其芒夫人之弟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名字叫芒卯。 张安确实从未惧怕过这芒卯这层芒夫人之弟的身份,不然他也不会和这芒卯缠斗到现在,而且也没有一丝停止争斗的倾向。对于这个名字,如果张安没记错的话,芒卯是在史书上出现过的,虽然不是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但也算是影响了整个历史进程的一名人物。 在史书上的芒卯,是魏国的一名将领,但其发家的地方确是在秦国,因为芒卯是在秦国的帮助下入仕了魏国,有趣的是让芒卯从历史舞台上消失的同样也是秦国,准确的说是因为秦国发动的一场战役,那便是华阳之战,而他芒卯也是因为这场战役留名于史书,并因此而留下了巨大的人生污点,按史记上的说法便是:“击芒卯华阳,破之,斩首十五万。” 可以说,作为魏国将领的芒卯也是有一定能力,正如秦昭襄王所言:“以孟尝、芒卯之贤,率彊韩、魏以攻秦,犹无柰寡人何也。”能在昭襄王口中与孟尝君齐名的人物,能力又会低到哪里去。 可不幸的是这场华阳之战却毁了芒卯在历史舞台上最重要的一场表演,这场战役也不可谓不是他芒卯的人生转折点,要知道当时的他已是三晋联军的统帅,处于人生的最高峰,可是这场战役中他的对手却是秦国,而这秦国的军队统帅还是那位在战国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杀神白起…… “想不到你这小鬼还真的有点能耐。【零↑九△小↓說△網】”歇停中的芒卯喘气道,清癯的脸庞挂着一抹笑意。 张安没有回答芒卯的言语,而是趁着这歇停的片刻,躬着腰仔细的打量起他面前的这位队手。 其实单凭名字,张安也不是很肯定面前这位一定就是那位要成为一国大将的人,虽然战国的人口比不得后世,但也已达到用千万来计量的程度,重名的情况也是可能存在的。可单从其搏击之术的水平而言,此芒卯的水平确实已经达到了武将的合格水平,在刚才的数十轮交手之中,张安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这表面羸弱之人的搏击之术绝不羸弱。 “小鬼,你连话都不说,是喘不上气了么?” “喘不上气的人是你吧?”张安说着,便将腰板直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再道:“不然你为何不主动出击而是一味的防守呢?如不是喘不上气,还能是什么?” 的确,这几十回合除了一开始是芒卯突袭张安,其他时候一直都是张安攻击芒卯。其实芒卯何尝不想主动出击,但张安所表现出的力量实在是和他的年龄太不相符,虽然在此之前芒卯已经听闻过一些关于张安的消息,可他却没想到张安的力气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这几十回合若不是靠着自己扎实的军中搏击之术,芒卯也相信自己绝不是张安这怪力人的对手。 一开始,芒卯对张安动手,则是因为一时血气上涌,毕竟他也不比张安大上多少,也不过十六七的年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的他,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向,再正常不过,可在与张安交手后,他却有些后悔了,因为此时的他进退两难。 张安犯了轻视大忌,他芒卯又何尝不是,原以为张安不过就是力气大点,可事实却告诉他张安的力量大的可不是一点两点,如今的他在采薇面前,绝不能败!他丢不起这个脸! 想到这,芒卯咬了下牙:“是吗?那我这回就来试试!” 在一时没办法破解芒卯防御的搏击之术情况下,张安便有了让芒卯主动出击的想法,毕竟这几十回合交手当中,他之所以没办法击倒芒卯就是因为芒卯稳固的防御搏击之术,并随口说出了一句低劣的激将之法,可张安没想到他这简单的激将法,竟然就这样成功了! 闻言的张安便缓缓双腿岔开,朝着芒卯笑道:“那你倒是来呀!” 张安话音刚落,芒卯的身形便拔地而起,冲向了张安,双拳拉开,以一个形似双峰贯耳的招式朝张安头颅两侧击去,目标直指张安两侧的太阳穴,而张安则见招拆招,抬起双手,各自护住一侧太阳穴,拦下了欲敲向他头颅的两拳。 可芒卯的攻击岂会如此简单,这两拳不过是虚晃两拳,而他从张安胯下踢上来的一脚才是他真正的攻击,这简直和张安那日击倒吴百将的方式如出一辙! “下手真狠……这是要我断子绝孙呐!” 虽然及时用双腿夹紧了芒卯这踢上的一脚,可张安已是惊出了一声冷汗,不单单因为芒卯这断子绝孙脚也因为芒卯虚晃的一拳,若是这两拳真的击打在了太阳穴上,这后果张安也能猜想得到,毕竟后世因重击太阳穴而导致严重后果的例子数不胜数。 “现在逃不了了吧?”夹紧芒卯腿的张安有些得意道,“这次该轮到我了!” 第四十九章 公子无忌的顶撞 周赧王二十年,冬,腊月十九,戌正一刻 此时的鬼谷山洞,正散发着柴火发出的暖光,照在此时在洞中的每一个人的脸上,并给其覆盖之处给予温暖与光明。可由于洞内讨论的话题过于压抑,而身处于这洞穴之中的人也根本没有被这暖光有丝毫的影响,洞**气氛依旧夹杂着沉重。 王禅端坐他往日的主位,张安、魏无忌则站立在他们的师父面前,同时在另一旁的还有那位几个时辰前与张安打斗的芒卯。 “张安……你为何又与他人起了冲突?” “就知道这老头肯定会拿我先行问罪……果然不出我所料。”早已有所心理准备的张安心中一阵抱怨之后便立马回道:“师父,此次不是弟子先动的手,而是他……” 张安言罢,微微抬起的右手也是指向了在不远处的芒卯。 顺着张安手指的方向,王禅也是将目光移向了芒卯,一双充满着暮色却不失精明的眸子也是在芒卯身上打量起来,端详着这位自称为芒夫人之弟的人。 “你真是芒夫人之弟?”将眼神定在芒卯的王禅询问道,面孔也是如往常一样,板着一副除了严厉没有任何其他神色的模样。【零↑九△小↓說△網】 芒卯缓缓的侧了侧身,整个动作也是充斥着变扭之意,摆好身姿之后,便作揖回道:“没错,正是家姐。” 芒卯动作如此迟缓变扭是有一番原因的,因为此时的他身躯上有着多处淤青,而这一切也都是摆张安所赐。 其实他本来的下场应该比这个还惨上数倍,因为以张安的个性,让芒卯无法动弹地躺在床上数日都不足为过,而如今的芒卯只有许些淤青之伤,都是得益于吴百将以及其他人及时赶来,不然若是给足了张安时间,芒卯承受的痛苦准比现在大上许多。 “那你又为何出现在我云梦山上,还成为了公子无忌的守卫……在此之前,我可并没听芒夫人说起过你!”说到此时,王禅的语气明显加重了许多,也为原本就有些沉重的谈话环境平添了一抹紧张之意。 其实王禅的内心比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更加生气,因为出现在此处的芒卯已经违反了他与芒夫人之前达成的约定。 在王禅同意魏无忌在山上求学之时,曾与芒夫人定下过几条约定,当中就包括公布与魏无忌共同留在云梦山上的那些重要陪读人员的名单,也提出了上报人数的要求。在当时,芒夫人也是很爽快地同意了这项要求,并命人迅速整理上报了,可王禅清楚的记得,在这份名单中并没有身为芒夫人之弟的芒卯,而且上报的人数也是因为这芒卯的出现而多了一人,这完完全全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欺骗与毁约! 不仅如此,以芒卯的这种身份,王禅也有理由相信,芒夫人将其留在魏无忌身边,隐匿着,多半也会有一番不可告人的行动需要这位“不曾存在”于云梦山的芒卯进行的。 当然,出现在此处的芒卯也可能是爱子心切的芒夫人为了保护她独子而留下的一颗暗棋,可除此之外,芒卯也有可能是为了进行一些危害云梦山利益的行动而藏身此处,若是真的如此,不管出于什么行动目的,芒卯隐匿状态下进行的行动都是埋藏在云梦山的定时炸弹! “你可知我与芒夫人曾定下过约定?” “知道……”芒卯以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回道。 对于芒夫人与王禅之间的约定,他确实知道,而他之所以明知故犯却也是因为他的那位姐姐。 芒卯的任务当中确实有保护魏无忌这一项,也有着王禅所担心的那种隐匿状态下进行的任务:为了在云梦山上的寻找那本《孙子兵法》,因为芒夫人也想取得这本书! “芒夫人是欺老夫年老眼衰吗?”王禅说此话时,眼角的皱纹已是挤压在了一起,双眸放着厉色,“还是说根本不把我云梦山当一回事了……” 芒卯闻言,后背渗出的冷汗又多了许些,白皙清癯的脸庞上已是完全找不到一丝红润之色,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煞白。 此项隐藏任务的危险,他芒卯不是不知,但他又不得不犯险这样做,因为他并不是芒夫人的亲弟弟,他不过是芒夫人同族旁支庶出的族弟而已,地位相对低下的他,需要通过这种危险任务提升自己的地位。 虽然在芒夫人的影响下,王禅的仙人传说芒卯也是不相信的,可是王禅搏击之术的实力他却是知晓的,在这项任务开始之前,他也是对王禅有过一番打听调查,他知道面前的这位老者决不能小觑。 “鬼谷仙人……此事确实是家姐欺骗了仙人,可家姐并不是有意欺骗,还望鬼谷仙人原谅!” 芒卯此言不可谓不诚恳,头颅也是压得极低,可王禅却并没有理会芒卯此言,而是若无其事地先处置起了他的徒弟:“张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私自斗殴都是犯了为师先前定的规矩,你先回去闭门思过几日吧!” 王禅的话音刚落,一个反对的声音随即响起,而这个声音竟是来源于魏无忌:“师父,你这样做有些不妥!” 当洞内的所有人将目光聚焦在魏无忌身上时,只见他又继续说道:“二师兄又不是主动动手,不过是防备而已,为何要受罚,难不成就因为师父的这条规矩?” 王禅闻言,严肃的面孔微微抽动了一下:“规矩就是规矩,此事已定,休得多言!” 显然,王禅对于魏无忌这般公然挑衅是不满的,可碍于魏无忌特殊的身份,他并没有立刻说出让魏无忌一道受罚的话语,但言语中那种压住怒气的感觉,却是不难察觉。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小鬼!你这是拿我对你说的话向师父找死啊!”听闻魏无忌随即顶撞的这句话,旁听的张安心中一惊,他没想到魏无忌竟然拿他平日里谈话时偶然吐露的话语反驳王禅! “你这孽徒!真以为为师不敢治你吗?” 第五十章 不想当国君 周赧王二十年,冬,腊月二十二,巳正二刻 今日是张安禁足期的第三天,而此时的张安则立在木屋的栏窗前,凝视着屋外一成不变的雪景。 由于鬼伯一直在外把守,在居住的木屋内独自一人足足待了两天之久的张安,脸上却没有一丝沉闷之色,因为在这段时间里,他又启用了灵魂交换之法,回到了他另一个世界的二零一六年,所以算不上禁足两天的他,神色有些悠然。 张安此次再度回到二零一六年的世界,与之前那几次一样,他依旧是先尝试着再度寻找自己的家人,再次寻找无果之后,又进行起了另一项工作:查询资料。 这回张安查询的内容不再是纸张的制作材料和流程,查询的内容也是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其一便是如何分解陨石,其二则是魏无忌的相关信息,不过由于时间有限,张安也只查了个大概,并没有完全查清。 虽说与张安灵魂交换的被交换者的灵魂意识都十分的虚弱,以致于难以控制张安如今的这个身体,可出于自身情况的限定,张安每次也都只交换了一两个时辰而已,随后便立刻回到这个躯体之上,所以在此条件的限定之下,只灵魂交换两次的张安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将这两个内容查个大概已是很不容易的事了,毕竟每一次交换后他的身体都会有许些不适,在还没向王诩问清楚导致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之前,张安也是不敢过多的在两个世界穿梭来往。 至于张安之所以想查询这两项资料,则是因为这两项资料对他在这个世界接下来的行动十分重要。 首先,分解陨石的资料便与张安最近才想出的一个计划息息相关,那便是继续提升自己实力的计划。 在与芒卯对决之后,张安反思了自己在对决一开始便兴起的那股轻敌的念想,随后这个想法便紧接着在他脑海当中出现了。张安很清楚,那日如果不是因为他这副身躯力量远高于芒卯,他相信那时失败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 在此番考虑下,张安决定继续利用上次那块陨石,将那块陨石真真正正的制作成一件能够穿戴自如的“石衣”,然后利用这石衣的重量使自己的力量与速度得到继续的提升,不仅如此,这石衣也能在危急时刻起到保护腹背的作用。 除此之外,张安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便是长期穿戴着这石衣,然后借着这石衣的重量让自己的真实的实力受到束缚,从而让未来可能遇到的敌人对自己产生轻视的念想,就像他一开始轻视芒卯那般。他相信这轻视的念想绝不只有他一人会出现,其他人也同样会出现,所以他想利用人性的这一弱点,最好能让他未来可能遇到的所有对手都在一开始轻视自己。 其次,便是查询魏无忌资料的原因。张安之所以查询魏无忌的资料,是因为他在考虑,犹豫着要不要真的帮这位庶出的公子夺得那本不属于他的王位,而这一点也是正眺望着窗外的张安,如今在心中思虑的事。 “鬼伯,我想进去看下二师兄,让我进去一下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在心中思虑魏无忌之事的张安没想到,这思虑之人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看他,他的沉思状态也是随着屋外这一句言语响起而彻底打破。 一阵软磨硬泡之后,魏无忌也是成功的进到了屋内,走到了张安跟前。 “你怎么来了?”张安轻快的问道,刚才脸上因犹豫和沉思而挤在一起的眉头也是完全的舒展开来。 魏无忌将手一抬,作揖回道:“我是来向二师兄告辞的。” “告辞?你要去哪?” “我……准备要离开云梦山回大梁了。”魏无忌支吾道,语气有些失落。 “回大梁?师父这是真的想将你彻底地逐出云梦山吗?”张安惊道。 那晚,顶撞王禅的魏无忌的确受到了惩罚,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气话,当时的王禅竟是说出了将魏无忌彻底逐出云梦山的话语,并且当即就将芒卯驱逐下山,让其回去通报此事,所以此时的张安也是很自然的将这事与魏无忌此时所说的联系到了一起。 “不是,是母亲主动派人接我回去的。” “主动派人接你回去?” 魏无忌轻轻的点了点头,回道:“是的,母亲派来的人说,兄长殁了后,母亲觉得作为父王子嗣的我更应该回去,多与父王相处,让父王早日走出丧子之痛,而不是仅为了学业留在云梦山,所以就派人接我回去了。” 对于芒夫人所派之人的这番言语,张安当然是不信的,若是芒夫人真的是出于让当今魏王早日走出丧子之痛的考虑,那么在上次折返回云梦山之时就应当立即接走魏无忌,而不是等到一个多月后的今天才将魏无忌接走,他敢肯定在千里之外的大梁肯定发生了些什么,而且这事与魏无忌息息相关,想到这,张安能想到的只有那一件事而已…… 没等张安回答,魏无忌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继续补充道:“哦对了,那人还说让二师兄你遵守约定……二师兄你和母亲有什么约定吗?” 听闻此话后的张安,心中也是涌起一股恍然大悟的感觉:“果然,这种时候还不忘提醒我一句这个,看来这芒夫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就急急忙忙地将他的宝贝儿子接回去,恐怕就是为了她那个争夺王位的计划吧!” “无忌,我问你……如果让你当魏国的国君,你愿意吗?”张安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便直截了当的将此话问了出来。 在此之前,他认真的想过需不需要真的帮魏无忌一把,毕竟那日在芒夫人面前发下的毒誓不过是权宜之计,对于帮助魏无忌之事,他也是没有任何的概念,首先就是此人值不值得张安帮忙,为了探知此事,张安也想了许多的话语,可是他没想到,等到自己真的直面这个话题时,他吐出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之简单直接。 “二师兄为何这样问?” 对于张安这句冷不丁冒出的疑问,魏无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对于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而言,这个话题实在是过于困难深奥,而对于庶子出生的魏无忌而言,这个话题又是那么的遥远难及。 张安也是知晓自己此言过于直接,忙解释道:“嗯……我突然想问问,好奇而已。” 张安的回答不可谓不含糊其词,毕竟他可不觉得这个年岁的魏无忌能够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些什么端倪。 一阵思量过后的魏无忌,也是缓缓答道:“我不想当国君……” “哦?为何?”魏无忌的这句答非所问的回答倒是引起了张安的许些好奇。 “因为当国君很累,没时间玩……” 张安闻言,心中那股刚掀起的好奇又压了下去:“还以为这小鬼能说出什么令人咂舌的理由来,竟然还是怕没时间玩。” 可实际上,魏无忌的话还没说完:“……其实我知道母亲与二师兄你之间的约定是什么,如果我真的当了国君,就得像先王、父王那样学会算计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不想这样算计别人,尤其是二师兄你……” 第五十一章 十年之期 酉初一刻,张安禁足木屋 今日的黄昏像是受了夜的嘱托,在晓月升上前的最后时刻,尽心竭力地为夜幕降临渲染着气氛,将今日之残阳在天际留下的最后一抹凄美的余光洒在人间,洒入张安所在的木屋,告诉世人,告诉张安,夜幕即将来临。 吱呀! 随着一声木制物的摩擦声音响起,张安所在木屋的屋门也是完全掩上,并在屋内形成了一处与屋外世界隔绝的空间。此时的屋内除了一堆用于取暖照明的柴火以及一些简陋的陈设物外,便只有禁足的张安以及刚进木屋的王诩。 “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已端坐张安面前的王诩,还未拭去身上偶然沾染上的树梢雪渍,便立马沉声问道,一双眸子也是没从张安的身上离开过。 “魏无忌走了吗?” “已经走了有数个时辰了,估计这会应该到最近的那个村子了……”说到这,王诩顿了一顿,在一身宽厚冬衣的保暖下,他的脸显得有些红润,“你也是够大胆的,竟然让他转交一份写了字的纸张给在我屋外守候的鬼仲,就不怕他发现些什么吗?” 张安苦笑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我被禁足,在这屋外的鬼伯也是不可能帮我转交这份东西给你……再说了,我将这纸张递给他前也是仔细叠好了的,即使他真的拆开了,上面写的简体字他又未必认识,就算是被他看到了当中的内容,不懂得简体字的他也不知道写得什么。” 闻言的王诩也是咧嘴一笑:“哈哈哈……行了,老夫不与你争辩,反正怎么说你都有理。” 从那日王诩重新回到自己的日子开始算起,满打满算,如今的他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张安认识的时日已有一月有余,虽然时日并不是很长,而且他们交谈的次数也并不多,但每次谈话的气氛却是十分的融洽,而这一切既因为他是教与张安的灵魂交换之法的人,也是因为他们之间从来都不会刻意地在乎礼节尊卑。 虽然王诩和王禅是一对父子,可与王禅不同,王诩给人的感觉不是王禅那种严厉感,而是一种平易近人的和蔼感,这也是他们谈话环境十分融洽的关键因素之一,而此时的王诩和张安之间,也早已没了他俩初次见面时的隔阂感与不信任感。 “说吧,为何唤我来。” “你教的灵魂交换之法无法使用了!”张安沉声道,脸上的表情甚是沉重。 “什么?”王诩闻言,一脸惊讶道,眸子里也充斥着不解,“什么叫无法使用?” 张安此时确实没办法使用灵魂交换之法了,在魏无忌走后不久,为了让将来有个具体的打算,张安决定再去了解一番魏无忌的资料,所以他又再度使用了此法,可是他发现这回他竟然无法使用! 所以,发现这种情况后的张安才会想办法央求屋外的鬼伯找来魏无忌,然后又如此冒险的让魏无忌帮他传递纸条,让他到王诩所在的密林木屋,将纸条交给在屋外戒备的鬼仲,最后几经波折地传到王诩手上。【零↑九△小↓說△網】张安很清楚,既然此法为王诩所教授,那么如今他说面临的情况他王诩也应当知晓一些。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突然不能使用了。”张安缓声道,目光也是至始至终没从王诩的脸上移开。 带着不解和疑问,王诩沉思了片刻,又道:“你是不是最近用了许多次?” 张安迟疑了一阵,然后点头道:“没错,我最近这一个月确实用了许多次,怎么了吗?” 张安言罢,王诩一阵恍然,继续问道:“我难道没和你说过此法不能太过频繁使用吗?你就不怕彻底失去性命?” 从张安有些木讷的表情来看,此事他确实不知晓。 “我给你的那册竹简你有完整的看过吗?” 闻言的张安摇了摇头,由于当时的他只是在王诩教导下知晓了如何以独特方式阅览此竹简,在运用此阅览方法知晓竹简当中那一段关于灵魂交换之法的内容后,张安便急于尝试此法,并没有继续完整的阅览下去,而在随后的日子里也是由于各种原因,也没有将竹简完整的阅览。 “你可知我在竹简最后注明了几条备注吗?” “啊?有这事吗?” 见张安这般反应,王诩怎么不知张安完全没有留意到最后的备注,摇头道:“物极必反!过多使用怎么会没有副作用,难不成这阵子你就没有任何一点身体不适?” 王诩的这番话也是引得张安一阵惊呼:“原来我的身体不适是因为这个!” 其实导致这种情况出现,两人各自都有一半责任,张安是看书不仔细的责任,而王诩则是对自己的徒孙太多自信,对张安太过于自信,认为他的徒孙不会出现这种极其低端的错误,在这种情况下,张安错过写在竹简末尾处的话语,也变得有那么一丝理所当然,毕竟末尾处的字句若是不仔细用那种特殊方式阅览,是根本引不起人注意的。 “如果你现在真的是因为频繁使用灵魂交换,且导致如今的你没办法再度使用,那你的情况就有些严重了。” “有多严重?” 对于张安的问题,王诩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整理了一番语言然后从源头和他细细说道起了这灵魂交换,将这节早应该给张安补的课,完完整整地补全了。 从王诩的话语里,张安也是彻底明白了这灵魂交换之法根本不是什么神奇的法术,而只不过是一个隐匿在云梦山且需要特殊方法开启的空间虫洞,虽然王诩并不是直接将这个特殊名词说道出来,但张安可以明显感觉到王诩所言的灵魂交换之法就是类似于空间虫洞的东西。 “按你这么说,我这些年最好不要再用此法咯?那有没有具体的限制时间?” “如果你不想被此法反噬的话,短则两三年,长的话……十年吧!在这段时间里,你最好都不要再次使用,不然轻则像我一样彻底不能再用此法,重则……灵魂消散!” “十年吗?谁知道我能不能忍住这么长一段时间……”闻言的张安,独自沉吟道。 第五十二章 云梦山的夜 周赧王三十年初夏子正二刻 半夜时的山很静,两千多年前的云梦山的夜更静。【零↑九△小↓說△網】 两千多年前的云梦山夜,没有属于两千年后的车水马龙,没有隐约可见的电灯光束,没有缠绕山川曲折腰肢的公路,更别说驰骋在上的轰鸣汽车,有的不过是独属于两千年前的灯火阑珊,山间野兽之见的几声不规律的乱吼低吟,亦或是山间溪涧的潺涓细流之声,但今晚的山夜,却不似往常那般寂静…… 山腰间一处较为稀疏的山林此时传来声响,作为上山路径之一,深夜之中,这片原本应该寂静无比的地,竟有一队身着胡服的人拿着火把行径当中,可从他们不缓不急的脚步却难以让人猜出他们究竟是在这山林间连夜赶路,还是深夜漫游山林。 突然,深夜的虫鸣声中忽然响起一阵杜鹃鸟鸣,这队人中为首一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右手一举,示意身后的十二位弟兄停下步伐。这人穿着与旁人不同的白衣,看样子他便是这队人马的头儿。 白衣男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向着这杜鹃鸟鸣声响起的大致方向干咳了几声,神奇的是,在他咳完之后这鸟鸣声跟着也戛然而止了,伴随着鸟鸣声的消失,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白衣男子的面前。看来这杜鹃声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查清楚了吗?确定要找的那东西是在这?”尽管白衣男子手中也拿着火把,在火把照射下,他左眼右上方清晰可见的一道疤痕异常的吓人,再加上他挤在一起狰狞的五官和略微嘶哑的言语,他整个人就好似一只黑夜里寻人命的恶鬼。 那人言语刚完,那个从林中突然出现的身影便压低了头,语气甚是恭敬的回道:“是的,那东西确实在那老头手上,而且属下已经派人上门去取了。” 不得不说回话的这人在林中隐藏功夫确实了得,特别是在这低矮的灌林之中,他隐匿的本事就更令人惊叹。这片的灌林不过四五尺高度,他刚才便让人毫无察觉地藏身其中,倘若是此人不回话,根本没人会猜到这灌林之中竟会有人。 问话那人听到这个回答,嘿嘿一笑,在这火把光照下,他那跃然在脸上的笑意清晰可见,嘴角挂起的浅浅笑意在他狰狞的脸上显得有一丝奸邪。 在火把照射下的白衣男子一边笑着,一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压根忘了他身边还跪着一人,而是彻底陷入自己的思考中,而跪倒在他身边的那人也不恼,而是静静地单膝跪地杵在那,不发一言,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 “不知诸位上这云梦山想要找什么东西呢?”突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这片浅林外的一片泥沙地上传来,应声走出一道身影。这身影一步步行径在没有任何植被覆盖的泥沙地上,彻底暴露在未被林木分割的月色之中,显露在林中白衣男子的面前,从他刚才的言语来看,这人也是云梦山上的居客。 面对林外突如其来的话语,林中刚刚陷入沉思的白衣男子,立马从思虑中拉了回来,举着火把,将目光和身子慢慢朝那位来者移去。 白衣男子身后的那队人马,则是在来者出现之后,跟着白衣男子的步伐,一道走出了树林,举着火把,在泥沙地上,面朝着来者一字排开。 在这十三支火光的照射下,离他们有几丈远的来者模样也是清晰了起来:一位穿着长袍的白发老者。 看到这来者的模样,白衣男子似乎有些惊讶,从嘴里挤出了三个字:“鬼谷子?” 不过没多久他又恢复了平静,朝着面前正缓步走来的那爽朗声音的主人作了一揖,朗声笑道:“如果没猜错,您就是隐居在此的鬼谷子吧?”虽然山里的夜很黑,不过在身后火把的照射之下,恰好能看出此人作揖的大致动作。 见林中有人走了出来,那爽朗声音的主人也停住了前进的脚步,伫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此人。 那人猜的没错,他便是隐居于此的鬼谷子。被人猜出身份的鬼谷子并没有多惊讶,好像是知道会发生这件事似得,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尽管没有听到回答,但是从林中走出的那人却把这种沉默当成了一种对刚才问题的默认,因为他对自己的情报非常的有信心,这片看似偏僻的山野就是这鬼谷子隐居的地方,而这位能在这深夜出现在此的老者不是鬼谷子,又会是谁?。 “在下白乙,是西边一位贵人派来的人,此次深夜来访,是想替家主从您手上‘借’个东西……” “各位请回吧!老夫久居这深山之中,恐怕没什么贵重东西能入得了你那贵人的眼……”鬼谷子的语气十分和善,看起来并不想和这伙人起冲突。 “家主是秦国五大夫白起,若是先生愿意将那东西交给在下,定有重谢!”白乙此时加重了语气,但言语间依旧是客气十足。 不过他这并不是真心的,而是他的家主嘱咐过他,先礼后兵,不要一开始就动粗。这也是他不明白的地方,一向果敢凶狠的家主,为何会对这瘦巴巴的老头有些束手束脚,放在以前,这等货色都是直接杀了了事。 “呵呵呵……老夫并未听闻过你的家主名字,这山上并未有什么贵重东西,兴许是你家主记错了。” 这白乙提到的白起,不是旁人,正是战国时期的秦国名将白起,但鬼谷子此时也确实不认识他的家主白起,因为现在的白起还未真正的登上历史舞台的中央,成为成为战国时期最冷血无情的那个杀神。 白乙脸颊一抖,脸色渐渐地有些凶狠起来,他以为将他家主的爵位说出来,再许诺些重赏,这鬼谷子应该会知趣些,没想到依旧如此回复,于是那支空闲的手也慢慢握上了腰间的剑柄:“难道先生不怕……” 那人话还没说完,鬼谷子便夺了他话语权,语气一改刚才的和善之感,刹那间就变得凶狠起来,抢先厉声道:“怕你们这几个后辈毁了我云梦山吗?”说完便冷哼一声,就准备扭过身子,往山上走去。 “我奉劝你们也赶紧下山!” 那人听完鬼谷子的回话,脸上的那道疤痕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大声讥笑道:“老头,你这算是……威胁吗?” 说完,白乙身后的十二人也开始大声喧笑起来。 “你就是找死!”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白乙如同一匹快马一般扔下了火把,举着利剑冲到了鬼谷子面前,他们两人原本得有足足五六丈的距离,就在这一霎那的时间缩小到了短短的一丈,而白乙的剑则直指鬼谷子的咽喉,离他的距离也不过短短的几尺。 “不知死活的老家伙!”白乙在心中不禁嘲讽道。以他的实力几丈之内,瞬间夺人性命不过探囊取物,他想,若是这老者早些知道,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可是白乙并没有留意到鬼谷子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脸。 就当白乙的剑锋离鬼谷子的咽喉只有三尺距离时,鬼谷子忽然身形向左边微微一侧,抬起右手,往剑身上一拍,左手则一拳打向白乙握剑的手。 在鬼谷子这一番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下,白乙的剑非但没有刺入鬼谷子的咽喉,让鬼谷子他一剑毙命,反倒是被鬼谷子打落了,可鬼谷子的动作还没完。 白乙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当他还在迟疑与惊讶时,他那依旧在惯性带动下向前的身子,又结结实实的挨了鬼谷子一脚,随即扑倒在地上。 “动手!宰了这老家伙!” 白乙气急败坏,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这样子丢过人,刚倒在地上的他便立马翻身站了起来,恶狠狠地发号施令,这一次,鬼谷子好像真的把他惹急了,随着他这声呼喊响起,那十二人中也应声冲出三人,拔出自己腰间的刀剑就朝鬼谷子挥砍过去。 “年轻人,说话客气点。” 对比起白乙气急败坏的怒吼,鬼谷子的话显得那么的轻描淡写,而对于那三个冲过来的人,他也依旧是浑不在意。 那三人冲上去就是对鬼谷子一顿劈砍,他们相互协同着,剑剑刺向鬼谷子的要害,刀刀想要鬼谷子的性命,可是在鬼谷子滴水不漏的防御下,三人竟是一点便宜都没占着。 “你们三个废物!让我来!” 此时,早已站起身重新拿起兵器的白乙,再次冲向了给三人夹击的鬼谷子。这回他认真了,这不仅是为了挽回刚才给鬼谷子这般击退的尊严,更是为了他在这十二人面前的尊严,他得证明自己有资格作为他们的头儿! 呼! 白乙的剑比刚才更快了,快到他的剑锋所过之处都能带起一股极其强劲的风。 鬼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所以他只是闪动身子不停地躲着白乙的劈砍。 嚓! 鬼谷子躲开的剑,一剑劈断了刚才在他身后的林木树干。 嘣! 鬼谷子躲开的剑,一剑敲下从刚才在他身后的巨石上敲下一块。 当! 白乙的剑在其几次强力的劈砍下,终究是没扛得住,硬生生的给他劈断了! 虽然白乙依旧是没有伤及鬼谷子,但是他此时挥砍的力道确是大的惊人。原本常人需要劈几下的才能断开的树木,都是被他一剑劈开,常人砍不动的巨石,硬是给他削下一块,在这种力道的劈砍下,相信任何一个常人的躯体被他劈上一下就会被带下一截。这等力度,他手中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青铜剑,又如何吃得消。 不过白乙这劈空的几下,也并非没有用,至少消耗了鬼谷子的体力。这不,此时的鬼谷子已然不像刚才那般平静,也开始小口喘起气来。鬼谷子此时已是一介老者,从刚才击退白乙到和那三人缠斗,早已耗费了不少体力。 “嘿嘿!老家伙,累了吧?”白乙也发现了这点,他把手中拿着的半截剑柄一扔,从刚才与鬼谷子缠斗后便退下的一人手中夺来一把刀,再度朝鬼谷子劈砍了过去。 当! 刀又断了 只不过这回并不是劈到断的,而是给人敲断的! 第五十三章 杀神白起 王禅拍了拍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人臂膀,沉声道:“鬼叔,来了呀。” 被称为鬼叔的人将手一松,落下了手中的石斧,朝身后点了点头,用喉咙嗯呀了一下。尽管过去了十年时间,此时的云梦四鬼仍旧是像十年前那样,不喜言语。 刚才,白乙的刀便是这鬼叔用石斧敲断的。 “哟?老家伙还有帮手啊!”白乙嘴上说得很是轻巧,但他心里却有些慌张,眼睛也仔细打量着用石斧一击敲断他刀刃的鬼叔。 这鬼叔也此时也打量着白乙,他们都是一类人,都是长相有些狰狞的一类人,只不过鬼叔脸上没有像白乙那样的疤痕,也没有白乙那般面容上透出的奸邪之感。 “全部人都给我上!” 一阵打量之后,白乙又开始发号施令。这一回,他不再自己逞强,想要靠着人数的优势,想在这片泥沙地上,直接将这两人活活地耗死。他不信,十三个人还打不过一个老人加个丑八怪! 可是没过多久,他发现,这次他又错了。 这个被叫做鬼叔的丑八怪比王禅更加难缠,他自认为自己的力气是已是高于常人,可他没想到他面前的鬼叔也和他一样,也是一位力大无穷的主,在交手的时刻,他明显感觉到鬼叔与他的力气完全就是不相上下,即使有差距也不过伯仲之间。 “上策智取,下策强夺。”这是他的家主在派他上山前的指示,可是他一开始就选择了后者,压根没有考虑前者,这也让他现在渐渐地感到了一丝后悔。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这白乙来的方向响起。 “全部人都给我回来!”一个看上去有些文弱的青年,在两个举火把随从的簇拥下朝王禅他们撕打的地方走去。 “家主?”白乙没有想到,他的家主会亲自来到这,连忙将摆脱了战斗,向身后白起所在的方向靠去。 跟着白乙一起过来的人马也在白起的这一声命令下退出了战斗,向白起的所在的地方靠去。不过比起刚才,除白乙外,他们的人数已不再是十二人,有三人在刚才与王禅和鬼叔缠斗中,被鬼叔一锤子砸碎了脑子,亦或者是砸坏了内脏失血过多而死,此时鬼叔锤子上依稀可见的残留脑浆和血迹便是他们的遗言。 “家主你怎么来了?”在他的家主白起面前,刚才白乙脸上的戾气和杀气全部都被一股发自内心的尊敬之色所替代,以及一丝羞愧之色,因为他没完成家主给他的任务。 白起并没有理会白乙,而是径直走向了刚刚结束战斗、依稀还有些疲倦的王禅,正当鬼叔准备抡起锤子,给这逐渐靠近的文弱青年来上一锤的时候,白起在离他们大约五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其实白乙刚才想再叫一下自己的家主的,因为他想趁早向家主认罪,这样或许还能减少些责罚,毕竟他自白起幼年起就是他的家臣了,对白起脾性他还是了解的。 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不是不愿,而是不敢,刚才他的家主从他身边走过之时,他刚好瞥见了白起一个一闪而过的眼神,这种眼神他只见过一次,就是他的家主白起,第一次举起兵器杀人的时候…… 不过停下来的白起并没有像白乙所想的那样,有杀人的举动,双手也没有拿任何武器,而是将手放置胸前,微低着脑袋,作了一揖:“秦国五大夫白起,拜见王禅!” “某乃用兵大家之徒,来此处所谓何事想必我的手下已经说了……” 没等白起说完,听了白起这番介绍的王禅便打断了白起的话语,一边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一边疑惑道:“用兵大家?老夫可不记得有哪个用兵大家收过你这样的弟子。” 一旁的鬼叔见王禅似乎饶有兴致的和这突然出现的白起聊了起来,便也放下了手中的锤子,在鬼叔的影响下,白起身后的手下也是将手中的武器放下,不过脸面上那丝紧张却仍未散去。 “此用兵大家非彼用兵大家,我师从的是司马氏。”白起将刚作揖的手收了回来,含笑道,而随着他的手收回原处,原本被遮着的面容,也在地上那些被白乙他们掷在地上的火把发出的火光照射下,显得清晰起来。 清澈的目光,唇红齿白,偏白的肤色,这一副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这种面容即使是放在现代,也必是一位美男子,而且他的身子板看上去也不够宽大结实,让人看上一眼,就很容易将他和文弱这个词联系起来。 至于白起刚才所说的司马氏,则是孙武远方亲戚——司马穰苴。作为孙武远方亲戚的他也开创过新的用兵流派,虽然其名气在后世比不上兵圣孙武,但是其创立的另一用兵流派却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特别是其著作《司马法》,单从用兵思想而言,几乎是与孙武的《孙子兵法》相提并论的。 “所以你这是来找孙武的遗作?我可以给你……但是有个条件?”没有任何地遮掩和拐弯抹角,王禅直奔主题的问道。 毕竟这白起也不是第一个来他云梦山上找这《孙子兵法》的人了,在这十年之间,几乎每过一阵或几年年的时间就会有人寻这东西,寻到他云梦山来。 “哈哈哈哈……”白起听了这话并没有开心,而是狂笑不止,可没笑几声,他突然停止了笑声,面色也瞬间沉了下来,用一种冷漠得有些可怕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这般只是为了拖住我而已……想拖到你在山下的援兵上山,然后把我们一网打尽,对吧?” “别想了,他们都被我耍的团团转,一时半会是来不了的!” “你表面上看似平静,其实就是想以自己为饵,企图把我们一网打尽,对吧?” 听到这,王禅脸色虽是平静,可眼角的肌肉,还是不经意间颤了一颤。 这个白起的确猜对了他心中的想法。 “我不和你废话,这回我特地上山,只是为了告诉你……” 白起每说一句,他眼神中所蕴含的寒意就更胜一筹。 “今日我白起在这云梦山上所受之罪……他日定当踏平此山,废绝你学说,以敬白甲在天之灵!”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中的杀气,如同火山中的岩浆般瞬间爆发了出来…… 第五十四章 性格突变的王禅 周赧王三十年,初夏,辰初一刻 晨光透着薄薄的山间晨纱,淋在一片翠绿的云梦山野,而在云梦山的向阳一面,也因为这升起的初夏晨光,使这片山际弥漫着清晨来临时万物从倦睡中苏醒的气息。【零↑九△小↓說△網】 这向阳一面有着大片大片的连缀在一起茂密的树林,也有着各式各样的虫鸣鸟啼,更有着别处没有的简陋木屋,而在这简陋木屋之中,此时正有一酣睡之人。 这酣睡之人便是张安,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正在做一个噩梦,而且还是一个多次出现在他睡梦中的噩梦。 梦中的他,和现实中的他完全不一样,没有基本长成的强壮身躯,而是在一具弱小的童稚身躯中。梦中的他,和现实中的他完全不一样,身处于一片寂静的云梦山野,而是在一团火焰包裹下的木屋之中,而这木屋却并不是云梦山的。 由于弱小,他显得惊恐万分,因为没有一个人来解救身处危机之中的他,因为他的弱小,弱小到没有冲出这火海的能力,更没有冲出这火海的勇气,只能无能为力地蜷缩在火焰还未肆虐到的木屋中央,瑟瑟发抖,直到烈焰燃到他身边…… “不要!”梦境中的张安大吼一声,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又是那个梦……”张安吐了口浊气,粗壮的胳膊扶着脑袋猛地摇了摇依旧有些迷糊的脑袋,意识才稍稍的清晰了一些。 “我……还是在怀念之前的躯体么?” 此时的张安已经用王禅弟子的身份整整生活了十年,也在王禅门下学习、成长了十年,如今的身躯年岁也是到从八岁生长到了临近弱冠的十八岁,放在现代,他的身躯已经算是发育完全的成年人了。在这十年间,张安也在进步着,不仅有着智谋上的进步,例如在时间的推移下渐渐掌握的纵横捭阖之术对他智谋辩才的增长,也有着身体素质的进步,例如在力量和速度上,张安也是在不断地生长锻炼中变得更加的强大…… 张安看着自己粗壮的胳膊,似乎若有所思,尽管过去了十年时间,此时的他还是会在有的时候回想起原来的世界和原来的事。由于十年前的过失,让他这十年间难以再度运用那灵魂交换之法回到本来的世界,但在这过去的十年里,他对回去的念头,却是从完全的未断过。 “唉!”愣了半晌的张安长叹了口气。 张安刚刚叹完一口气,屋外便走进一人,关切地低声问道:“醒来了?” “师父?” “师父你怎么来了?”见到突然出现在此的王禅,张安想也不想地立马起身朝他行礼。 已经满打满算做了王禅十年弟子的张安,此时对于王禅的脾性和习惯可谓是十分之了解,当他一看到这位平日里从不在清晨来访的师父,张安怎能不知他的这位严师是要有事想要交代。 此时的王禅与昨天一比,身上的装束完全变了样,一身由布条束着的齐膝素色深衣,衬着屋外射来的阳光,给人一种惬意温暖的感觉。 这身装束衬着他柔和的目光与和煦的笑容,让人根本不能将他与昨晚那个和外来不速之客争锋相对的联想起来,在其银色青丝的影响下,给人的完全是一种和蔼的感觉,活脱脱一位慈祥的老者。 可是张安却深知这番外表下的王禅,平日里是多么的严厉苛刻,也知道在这种问候礼节上是他的师父最为注重的地方。即使如今的他刚睡醒没多久,脑子也都没完全清醒,但张安还是打起了精神,也没有忘记在他的师父面前保持应有的尊敬,所以此时跪在王禅面前的他,身子和头颅也是压得很低。 “也没什么事,为师来这不过是叫醒你而已。”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张安,王禅淡淡地回道。 “叫醒我?怎么不是我们?”张安此时心里一阵诧异,因为这屋里并不是只住着他一人而已,此时按理说应当还睡着他的师兄范雎和师妹孙云。 张安一边想着,一边将目光微微的向一旁不经意的一瞟,才发现本应该睡着的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糟了,这回不会是我睡过了时辰吧!他们怎么不叫我……”张安的心里不禁忐忑起来,毕竟他难得一次睡迟就被他的师父碰见,让他怎能不紧张。 这十年来,虽然张安自身的力量是不断增长的,搏击之术也是在王禅的教导下变得一日强于一日,但像之前与王禅出冲突的事张安却再也没做过。至于原因,便是这师徒之情,虽然王禅是太过严厉苛刻,但单凭他毫无保留的将毕生所学教与张安这一点,都是值得张安尊敬的对待,毕竟将心比心一直是张安的人生哲学。 正当张安还在心里暗骂他那两位不见踪影的师兄弟时,他心里的这位严师却并未骂他,反而轻描淡写地说道:“安儿,不用担心是不是睡晚了,他们也不过刚刚被为师唤醒而已……” 说到这,王禅顿了一顿,随后情不自禁的将他那只由于年老而渐渐泛起皱皮的手放在张安还未梳整过的头上,淡淡地说道:“为师不过想让你多睡会,便没惊扰你,你不必多想。” 张安一时间愣在那里,脑子好像是短路了似的,半晌都转不过弯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往日里甚是严厉的师父,此时竟然一反常态,完全没有问责他晚起之罪,而王禅的这一切改变还都还是在没有任何征兆下悄无声息的发生的。张安还清楚地记得,昨天还给王禅责骂的事,可他没想到王禅今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这让张安的脑子一时间怎么接受得了。 张安的心里一直清楚地记得,面前的师父以前是如何因为睡迟而让他在隆冬的寒风中站了几个时辰,又是如何因为为记熟课业而让他在盛夏的烈日下跪了半天,还有他从前因玩世不恭的态度,或者是行礼不当、出言不恭而被罚。这些来自于这十年时间的回忆,也是如同一道道烙印,刻在他的心头,使这个原本对谁都敢嬉皮笑脸的张安,唯独不敢在他的师父面前有半点不妥。因为他清楚,他的师父就是十分严厉的人 对于此时王禅的这些突如其来的改变,他张安又怎么能在一时半会间反应得过来。 王禅见张安久久没有说话,怎么不知道他心里是在想些什么,其实他也想继续保持他原本的那套严师模样,可是一想到心里埋着的那件事,他就怎么也难以继续摆出那份长久以来为了塑造严师形象而摆出的威严模样。 “你还是快些起身然后洗漱准备一下吧!时间有很多,你也不需要太急,两刻之后为师在平日里讲学的山洞中等你。”王禅说完,便微微动了动手腕,轻轻拍了拍张安此时有些凌乱的发髻,随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望着王禅渐渐离去的背影,张安沉吟道:“师父今天也太奇怪了吧?难不成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受了什么重大刺激了吗?” 第五十五章 人兽斗 没有过多纠结,张安就起身准备起来。 一阵洗漱过后,张安便开始穿戴起这几年间已经成为他身体一部分的东西——石衣,而也正是因为这件石衣,才使本就拥有天生神力的张安,在身体素质上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展,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当年张安所搜寻到的资料。 虽然这十年间,考虑到自身安全,张安听从了王诩的意见,并没有再度犯险使用灵魂交换之法,也就是再度开启在云梦山的那个虫洞,但是在十年前张安最后一次回到二零一六年的那个世界时,张安查询到的那部分资料也是不少的,再加上孙云这个理工生的帮助,在花了足足几年的光阴后,这件石衣终究是给张安制作了出来。 不过考虑到身体的生长发育以及骨骼结构增长,张安并不是一股脑的将整件石衣穿戴在身上,而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慢慢的将新制成的石衣零部件添加到身体上。 刚开始的时候,张安只是用十几镒重量且可以灵活拆卸的腕部石衣部件训练手部力量,接着过了一阵时日,再用与腕部石衣零部件的脚步零件训练腿脚力量,在这循序渐进的过程下,直到今年,张安身高和骨骼已经不再迅速增长之时,张安才彻底将包裹住整个胸腹的身体石衣零部件穿戴在身上,并将手脚零部件重量再提升了许些,如今张安这整身石衣的重量已是达到了一百多镒…… 虽然张安在这身石衣下,并没有进行各种高强度训练,只是在醒来时整日穿戴并配合一部分轻度训练,但张安也是足足花了半年时间才完全适应了在一百多镒的石衣下的生活,毕竟这可是负担着几十公斤的重量,可尽管如此,这半年时间里张安的力量及速度提升也是极大的。 虽然石衣各部分零部件都相对小巧且体积不大并可任意拆卸,但张安还是花了一刻光阴彻底穿戴好,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张安便踏上了前往鬼谷山洞的近路。 张安挑选近路不仅仅是因为他想要快些到达山洞,也是因为这条近路上有一条小溪。 这是他已经养成许久的习惯,每天醒来,不管需不需要前往山洞听讲,他都必来此小溪,用手舀一汪溪水,喝上一口,再用这里的溪水洗把脸。 迈着轻松的步伐,没走几步路,张安就听到了涓涓流水声,来到了溪水旁,随后便满意地用手舀了一汪溪水,仰头就喝。 当他再度蹲着舀溪水时,他全身模样也倒映在这溪水之上:树干般粗壮的胳膊,似巨山的宽厚脊背,充满力量的腰腹,张安如今这个身高九尺的身子板,只消让人看上一眼,能感受到这副身躯从骨子透出的一股阳刚之气。【零↑九△小↓說△網】 与他的身躯不同,他的面庞却不是给人如此的感觉:清澈的眼眸,微俏的鼻梁,泛着血色的嘴唇,脸颊的颧骨和上下腭骨之间保持着完美的距离,将脸庞勾勒出一个英俊的弧度。 如果说张安的身躯给人的是一种满满的阳刚之意的话,那么张安的脸庞则是给人一种浓浓的俊朗之感,二者结合在一起便是张安最为真切、完整的模样。 张安此时也看到了溪水中的自己,由于此时的溪水流量够大,且足够清澈,使他站着都能完全看清溪水中的自己。 只见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嘴里还振振有词:“这庆忌的脸长得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不过比原来我那个,还是差了一丢丢!” 说完,又弯下腰准备舀一把溪水洗脸。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张安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后的灌林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诡异的身影…… 那个身影在灌林中不断晃动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而就在那个身影找东西时,他发现了蹲在溪水旁舀水洗脸的张安,然后它慢慢的从林中显出了身形。 是一只老虎! 在这深山之中发现老虎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是在鬼叔、鬼伯等人的定期清理驱赶之下,张安等人的住所,以及他们经常活动的地方都少有猛兽活动的痕迹,因为它们身上的伤口会告诉他们,去这些地方会带来多大的代价。 可是这只老虎却是忘了这些代价,不管不顾的来到了这个地方,而且从他的目光来看,它的目标正是正在饮水的张安。 这只老虎就像一个优秀的猎人,一步一步接近着张安。它的每一步都是极其的轻盈,这只拥有丰富捕猎经验的老虎知道,在没有到达能够扑倒猎物的地方之前,任何引起猎物警惕的响声都是多余的。 离张安还有十丈远! 老虎还在靠近,张安还在洗脸,对身后的事浑然不知。 离张安还有八丈远! 老虎靠的更近了,这时的张安也直了直腰板,用袖口的衣裳,擦干脸上的水渍。 离张安还有五丈远!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老虎发起一波足以扑倒张安的偷袭,它突然加快了步伐,奋力地迈开他的前后虎爪,在离张安大约一丈远的地方,老虎后腿突然发力,飞身扑向背对着它的张安。 “哇嗷!”伴随着他的飞身动作,老虎发出一声震天的叫吼,这是一只林中之王的专属吼声,一时间附近栖息的鸟儿,全部离开了树梢,飞上了天空。 没曾想,这张安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得,在老虎飞身扑来的那一刻,身形向左边一倒,一个仙人打滚,避开了老虎这次看似必将成功的袭击,而那只老虎则在惯性的带动下扑倒在了溪水当中。 “还好我在水中看到了你这畜生的身影。”翻身后迅速站起身的张安骂咧道。 原来这老虎所来的地方,刚好是这溪水的上游,地势相对相对较高,当它接近张安时,它的身影刚好映在溪水上,被刚刚站起来的张安看到了。 不过这老虎却没有放弃,从溪水中站起身的它,甩了甩身子,将沾湿虎毛上的水渍甩走,接着又恶狠狠横在溪水之上继续紧盯着张安的一举一动。 见状,张安也是将双手一前一后悬空在胸前,摆好了迎击的架势。 两个生物,各自注视着对方,一场人兽之间的决斗,看上去是没办法避免了。 第五十六章 古之恶来 微风扶,白云飘。 云梦山山脚,作为白起所带来人马中,负责此次殿后工作的白乙,正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眺望着眼前这座让他失去兄弟、失去家主信任的大山。 昨晚,当他率领着十二人上山后,在山脚候着消息的白起便遭到了袭击,而他不过刚离开了一刻。 由于此次行动是白起私底下的“跨国”行动,所以白起并不能动用他在秦国军队里的士卒力量,只能带着他的家臣,跨越千里的行程来到这里。 可这又是何其的困难! 因为要保证行动的安全性,所以所带的人马不能太少,可是这么多人马,想要跨越边境,在别国的土地上穿行,被发现的话,无异于找死。为了方便人员转移,白起想出了分批抵达的方法,并让他的手下家臣在这云梦山附近下集中,可尽管想出并执行了这个方法,白起也不过仅仅带来了二十二人而已。 白乙带上山寻书的十二人,加上白乙自己,已经是当时白起手下绝大部分力量,而就在这个时候,白起便遭到了袭击。这一切,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提前预谋好的,作为捕蝉螳螂的白起,也并没有料到自己身后还有着等着自己踏出错误一步的黄雀。 此时的白起的智谋和阅历,还未达到他人生的巅峰状态,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分析不出这袭击的布置者是谁,只不过当他反应过来时,他自己已经身陷圈套当中。 能派人在这荒郊野岭的云梦山脚,候上半宿,只为等到他渐渐分出身边保护自己的力量,然后在自己手上力量最为脆弱的时候,将作为“主将”的他一举消灭。这招白起记得,当年自称为鬼谷子弟子的孙膑也用过类似的方法,这晚在这云梦山上设的局,不用想也知道是那鬼谷子的杰作。 他几乎都不用猜,若是他没在一开始便派一大半力量上山的话,这山上的鬼谷子也会用其他东西或方法诱他派人上山。只不过他一开始就随了鬼谷子的心意,派了大半人马,给鬼谷子省了不少麻烦。 这次遭到偷袭,只能说此时的白起太“嫩”,或者说他太小觑了这云梦山的鬼谷子,太不小心谨慎。 尽管袭击他的也只不过才区区三人,可是既然是提前布置好的,这战力又岂是能有数量能够衡量的。这袭击白起的三人,都是和鬼叔一样的怪人,拥有着强于常人许多的大力士。 他们不仅力气极大,还协同作战,三人的战力根本不是白起手下这些只擅隐匿的家将家臣能比的。没多久,还能靠着人海战术勉强打个平手的“白家兵”便开始出现伤亡。 若不是白起身边留守的白甲,一位对白起最为忠心、办事最为得力的家臣拼死拖住那三个怪力人,白起也不可能逃脱出来。 一直以来,白甲在白起身边扮演的角色都是亦臣亦友,白甲的离去,对于白起来说,无异于失去了他的手足,还有白甲在三个石斧挥舞下,声嘶力竭的死前叫吼,都是当时的白起盛怒状态产生的原因。 当然,白起没有立即下山逃离,反而将那三人骗至其他地方然后上山的最主要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 很明显,在这种情况下白起还需要找到能够护送他回国的人,而他向鬼谷子所说的那些话,有一部分确实是因为愤怒,他需要发泄他的怒火,更需要告诉那些对他忠心的人:只要你足够忠心,我白起会为你们报仇。 作为一个聪明人,白起不会错过任何收买人心的机会,即使这些人已是他的人,已经足够忠心,可他需要的是更多像白甲这种不惜性命的忠心之人。 而白乙被留在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为了报复鬼谷子。那只本不该出现在那的老虎,便是白乙的杰作。 此时,早已将目光从云梦山收回的白乙,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而是抬起了自己只剩半截的左臂。 “为了这个计划,我可是付出了不少呀!”白乙仔细地端详着这只已经残缺的左臂,细长的眼睛却扬着一丝笑意:“这样家主应该还会继续相信我吧?” 原本白乙想在之前上山探路所发现的那间木屋里,也就是张安等人所住的那间木屋里,砍下几颗熟睡者的人头交差,可是没想到,鬼谷子比他还早到达那里,而且还在那间木屋外守了一宿。 虽然一晚上没有动手的机会,可这也告诉白乙,这木屋里肯定住了对鬼谷子极其重要的人,杀掉这木屋里任意一人,都起到了报复鬼谷子的作用,可他并没有打败鬼谷子的能力。 于是他想到了,在不远处的一处虎穴,手头一时间没有肉食诱惑母虎出穴的白乙,心一狠,砍下了自己的左臂,将母虎诓了出来,然后紧接着偷了他的幼崽,一路将其引到了这里,最后宰了幼崽,扔在了那间木屋附近。 这里每一步,只要有一步失误,白乙都不能将那只寻子心切的母老虎诱到那间木屋。可他却好似犹如神助,当他将母老虎引到这里来时,鬼谷子刚好先于张安一步离开了木屋。 这一切都像是上天怂恿他报复鬼谷子似的,让他白乙逮找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原本还想着自己引开鬼谷子,让这老虎去了结这屋内人的性命,没想到…… 想到这里,白乙不禁仰天大笑:“大哥!我给你拉了个垫背的,你在下面好好等着啊!”说完,他那张狰狞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悲恸之色,流下了两行满含悲愤的热泪。 抛开恢复白起对他信任的这个原因,替他的大哥报仇才是他付出这么大代价做这件事最为重要的原因,即使白起不提,他也会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让他的仇人鬼谷子难受一次,就算代价是他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因为白甲是他的亲兄弟,杀兄弟者,必血偿!即使他现在没有杀鬼谷子的能力,也得让那个老头付出应有的代价! 就在此时此刻,那只失了幼子的母老虎正与张安对峙着。 在刚才的几轮交手后的张安,也已经从这老虎的体型和体态上判断出了这只袭击他的老虎是只母的。 不过尽管这是只母老虎,力量和速度都比公老虎差上许多,但张安却依旧是回避与它正面交手,毕竟这是只猛兽,只与人打过架的张安根本没有把握能打赢它,所以刚才几次交手,他只是被动的躲避。 不过张安的腿脚还算是快,身躯还算是敏捷,这只母老虎几次攻击都没从张安身上捞着便宜,全都被张安完美的躲开,不过由于身上有石衣束缚,张安虽然避开了这几次袭击,但张安却深知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水浒传》里武松打虎的故事,张安小时候没少听过,当中武松英雄般的除了那景阳冈中猛虎的场景,他也是记得滚瓜烂熟。武松,可以算作是张安儿时最喜爱的英雄人物,打虎当英雄是他幼时最为期待的事,毕竟没有哪个男孩不想做英雄。 这也是为什么张安这么执着于力量、不顾艰辛锻炼自己本来的身躯与现在这个身躯的原因之一,因为这里面也包含着他儿时最为朴实的梦。 可是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当他真的拥有强壮的身躯,碰上了除掉一只老虎的机会时,他却是认“怂”的。他已经是死过一次肉身的人了,如果这个肉身也没了的话,他就真的成了孤魂野鬼。。 “这样下去,这畜生迟早会找着机会。” 张安是有与这只母老虎一搏之力的,别的不说,他这身在石衣与现代锻炼方法下筑起来的“肌肉长城”便是他可以依靠的力量,八、九年的艰苦锻炼就是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自己,只要卸下这身上的石衣,鹿死谁手未可知! 想到这,张安咬紧了牙关,神色也变得坚定起来:“搏一搏吧!总不能这样一直躲避。” 他的身体也随着他的这个的意识产生而变动着,并以极快的速度拧开了手脚石衣部件的暗扣,将手部和脚部彻底解放出来,随后便双腿拉开,一前一后的伫在地上,双手也从掌状攥成了一个拳状。 “反正打不过的话……我还可以跑……” 正当张安想继续卸下胸背上的石衣部件时,这只母老虎又是一声震天的嘶吼,然后再次朝他扑了过来,开始了新一轮攻击。 张安虽然没有脱下胸背上的石衣,但这回他确实没有躲避,而是硬生生地接下了母老虎的飞扑攻击,双手一对一的抓住了它的利爪,半蹲着将母老虎沉重的身躯撑起,使它的上半身悬空着。 “你这畜生,可真沉啊!”虽然身处险境,可是张安却依旧不忘在嘴上打趣道,即使这只母老虎根本听不懂他说的。 张安清楚的知道,这只母老虎的飞扑不过是攻击的开始,除了他的利爪之外,这老虎血盆大口里锋利的獠牙也是不容忽视的危险,所以他双手不断用力的撑着母老虎的前爪腕部,与它的利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一人一兽便在这溪边对峙着,谁也没有占优势。张安也确实没赌错,他确实有着一搏之力。 “师父?” 就在张安和母老虎对峙之时,原本离开的鬼谷子出现在了张安眼前。看样子刚才这母老虎几声震天的虎啸让他发觉到了异常,然后找到了这里。 这个节骨眼怎么是可以分神的时候,张安的这一小会分神,使他在这一小会之间没留意保持与虎口之间的距离,然后那张布满獠牙的虎口便朝张安的脖颈咬了过去。 “你这畜生!休伤我徒儿!”鬼谷子扯着嗓子吼道,脚下的步伐也是三步做一步,朝张安飞奔而去。 “啊!” 被母老虎扑倒在地上的张安,忍不住叫到。虽然老虎的爪子按在了张安的胸口,但在石衣的保护下,张安却并没有被其利爪伤到,可被一猛兽按倒在地的滋味也不是这么好受的。 刚才的分神让这只母老虎找到了机会,好在他及时收回了与两只虎爪对峙的双手,将正在靠近自己脖颈的虎口,一上一下的用力掰开,可这样一来它也给母老虎沉重的身躯扑倒,压在了地上。 此时的场景与普通老虎捕杀猎物时的场景和气的相似,老虎压着自己的猎物,露出獠牙,对着自己的猎物的脖颈,张着血盆大口。此时这只母老虎只差最后一口,便能了结张安的性命。 “畜生!你若敢动伤我徒儿,我定拔了你的虎皮!”此时的鬼谷子异常的激动,脸上根本找不到昨晚那个冷静老者的痕迹。他离张安还有几丈远,若是老虎咬了下去,他根本来不及救他的徒儿。 此时,只能靠张安自救,可是老虎的獠牙却是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而张安的脖颈却并没有石衣保护。 “哇嗷!” 一声震天的虎啸再度响起,这是属于林中之王的专属声音,可这并不是一种胜利的嚎叫,而是那只母老虎此生最后的一身虎啸。 这只不可一世的母老虎,死了! 刚才虎口上流的唾液都已经滴到张安脸上,獠牙离张安的咽喉也仅有一尺,可张安却没让这只老虎的大口再近他任意一寸,他凭着自己双手迸发的巨大腕力和臂力,将老虎的嘴硬生生的掰开了! 刚才完整的虎头,此时被张安从下颚开始一路掰到了老虎的天灵盖!不断涌出的鲜红血水掺杂着半打虎脑,溅落在张安身上,可这并没有浇醒此刻还没回过神的张安。 他做到了!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做到了! 张安近乎神奇的做到了,他以一个人类的身份,一对一的战胜了林中不可一世的猛兽! 几丈外,将张安惊人之举看在眼中的鬼谷子愣在了原地,半晌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我这徒儿是恶来转世么?” 第五十七章 王诩的讲话 原本只有两刻准备时间的张安,在那只老虎的袭击,以及清洗身子的耽搁下,竟花了足足半个时辰。不过好在王禅在张安身旁,张安也正好省去了向师父解释的麻烦事。 一番洗浴更衣后,张安便随着王禅前往了那个讲学的山洞。 此时,两人正行径在通往山洞的一条林中小道。 一路上二人并没有什么言语,直到走在张安前面的王禅,突然放慢了脚步,沉声道:“张安呐……” “徒儿在。”尽管背对着王禅,可应有的礼节和尊敬张安却一件都没有少,也放慢了步伐,朝王禅作了一揖。 “为师没想到自己的徒儿竟是……古之恶来,为师……”说到这,王禅放慢下来的脚步停了下来,一个转身,将身子面向着身后的张安。 “嗯?” 由于没有任何先兆,王禅突然停下来且转过身子的举动,险些让止不住脚下步伐的张安一个踉跄扑在王禅身上,好在张安及时调整,在扑上之前稳住了身形。 由于张安稳住身子的时候,不自觉地拉近了与王禅的距离,当他抬起头时,他那张略显尴尬的脸与王禅的老脸也只有区区一尺之距。 张安知道这是一件极其失礼的举动,正当他想着退后一步向王禅认错时,眼前发生的让他目瞪口呆: 此时,转过身子的王禅,任笑意占据他老脸的每一寸,近乎欣喜的说道:“为师很欣慰,很欣慰有你这样一个徒儿!” 由于与王禅靠的很近,张安能清楚的看到王禅的表情和神色。他从王禅脸上捕捉到的所有信息,都告诉张安,面前他的师父正用着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和从未听过语气,向张安表述着他发自肺腑的喜意。 此情此景,即使是在许多年后,已成为他人之师的张安也清晰的在脑海里记着。 这是他的师父第一次夸他,不是夸古代的那位,而是在夸来自两千多年后的他。 “张安?” 依旧陷在惊讶当中的张安,还愣在原地,并未发觉他的师父王禅早已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来了!”张安说着,小跑着跟到了王禅身后。 “师父是真的转性了么?”一向在心中将王禅称作是“糟老头”的张安,不知不觉在心里对他的称呼也变了样。 “可是师父刚才的神态不像是假的呀?还夸我是古之恶来……等等,古之恶来?” 张安回忆起王禅刚才夸他的话语时,不禁愣了一愣,这个古之恶来,在他印象中,应该不属于他。 十年前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他曾花了许多心思在了解中国古代历史上,即使时间也不过数月,但这些中国古代历史上的强壮之人,亦或者是拥有强大武力的名将,张安也还是有一些印象的,他们的名字和事迹,张安都是或多或少都知晓一些。 西楚霸王项羽、人中吕布吕奉先、四象之力李元霸,这些他的脑海中都留有清晰的影响,更何况,这古之恶来的称号来自他从小熟读的四大名著当中的《三国演义》。 张安清楚地记得,古之恶来是曹操爱将典韦的称号,可他的师父却早了几百年用来称呼他。 “难不成我才是张安才是历史上第一个用这个称号的?可是我没听说过呀!” 正当张安还在胡思乱想之时,王禅所说的那个山洞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个山洞在现如今还没有一个具体固定的名字,但作为两千年后在此旅游过的张安,却是知道在日后,这云梦山上大大小小的山川洞穴都会有着它们独属的称号。 至于具体叫什么,张安却是忘了,更无从得知,因为后世这些洞穴的外面风景早已变了模样,经过两千多年的风吹雨打,更是早已物是人非。 如今山上也没有便于行走的碎石路、水泥路,以及成片的观赏林木,根本没有标志物来识别的张安,又如何辨识得出? 当这山洞外景彻底漫入张安眼眶之时,他便看到了在洞穴外围端坐着的师兄范雎和师弟孙云,以及在这云梦山上的另一个重要人物——他们的师祖王诩! 正如此时云梦山下的人们传的那样,这王禅叫王禅也叫王诩,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这王禅其实是两代人! 这王禅也没有外面传的那样神乎其神,并非有数百岁高龄,因为这王禅的称号只不过是几代人的代称罢了!至少张安的师父,如今的拥有王禅这个代称的王禅就只有古稀之年而已。 不过也难怪外人会弄错,因为他们师父王禅和师祖王诩这一对父子,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使这几十年来上山求学拜访的人都误以为他们师父王禅是师祖王诩。 当张安看到王诩出现在此处时,便知道今天在这洞中,肯定会说一些大事,不然王诩也不会突然在此露面,他如今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接下来是要讨论的,必定不简单。 张安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也是赶忙加快了脚步,疾步走到山洞之外,恭敬的跪地作揖道:“师祖,弟子张安来迟了,请恕罪!” 此时,张安的师父王禅已先于张安一步进了洞内,站在了王诩身边。 张安的这一声谢罪,虽然看似诚恳,其实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因为自王诩的秘密公开后,在他们师兄弟三人中,王诩对张安的好感远胜于其他两个,甚至有好几次,这现代张安犯了错都师祖王诩出面,帮张安逃过一劫,所以他根本不担心王诩会怪罪他,毕竟张安身上承担着王诩的希望。 不过由于站在王诩身边的还有王禅,所以张安依旧是不敢放肆,即使王禅刚刚夸了他,今天也有着许多反常的行径,可张安也是没敢放松下来,而是如往常一样摆正态度,以此谢罪。 果然,如同张安所猜想的那样,王诩只是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无妨。”随后便示意张安在一旁坐下。 张安也没再多说些什么,而是照着师祖所说的那样,挨着外围蹲坐着的范雎、孙云身边,弯膝而坐。不过在坐下之时,他却不忘有些瞪了瞪两人。尽管张安大致也猜到是师父让他们不叫醒他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这样瞪了两人一眼。 巧的是,当张安的眼神分别瞪向两人之时,两人也刚好看着张安。 范雎在与张安的眼神交汇之时,他那张充满正气的脸浮着一丝尴尬之色,棱角分明的脸庞也压低了一些,那双好似能够看破一切的锐目也是没了往日的神采,刚与张安眼神对接上,便抽离了出来。尽管错不在他,可张安的这位大师兄,对于没叫醒张安却依旧有些歉意,不然他也不会露出这般尴尬的神色。 确实,范雎一向都是一位极其照顾师弟的大师兄,往日里两位师弟犯错,只要有包庇两位师弟的机会,插嘴说上几句的机会,他都会尽量向着他们说话。 尽管向师父王禅劝解的话没王诩的那般管用,但是他对张安的关心和关爱也是不亚于王诩的,不过更为准确的说,是对两位师弟、师妹的关心和关爱,而并非只对张安一人。 至于一旁的孙云,却是没有像范雎这般尴尬。在与张安目光交汇之时,她脸上没有一丝尴尬之色,而是用自己透着精明的双眼,向张安使了个求饶的眼神,白皙透红的脸庞也是扬起了一抹苦笑,显示出自己的无辜。 此时孙云是女性的消息已经在云梦山完全公开,但在此之后,孙云却并没有因为是女儿身的缘故而离开云梦山,毕竟当年确实没有规定这孙武之后是男是女,况且王禅也是相对比较喜欢这位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孙云便也流了下来。 经过九年时间,此时孙云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机灵气还是依旧能从她身上感受出来。不仅如此,随着年岁的增长,孙云作为女性的那种柔美之感也是愈发的体现在她的面容和体型上,虽然不过及笄之年,但其小巧玲珑之感已经是足以体现其作为女性的魅力。 对于张安和他的两位师兄妹之间的无声交流,站在他们面前的王禅当然看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有要说教他们的意思,而是轻咳一声,吸引住了三人的注意力:“咳……既然都到了,那么就请你们的师祖说话吧!” “什么?师祖?!” “王诩要说话?” 第五十八章 师祖的历练(上) 三人听到王禅提到让他们的师祖王诩来说话,都忍不住一惊,毕竟自师祖王诩隐居的秘密公布后,他虽然会出席这种相对重要的场合,但他一贯都是扮演着一位旁听者,很少会说些什么。 除此之外,因为长期隐居在他那一亩三分地,除了私下里和张安交流多些,范雎和孙云基本上都没和他们这位师祖说上过几句话。 也正因为如此,当他们听到他们的祖师王诩接下来要说事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将目光移向王禅身边拄着木杖慢慢站立起来的王诩。 “你们都是禅儿的弟子,同样也是他第一批弟子。”没有多华丽的开场白,王诩便张着他那张没剩几颗好牙的老嘴说道起来,声音也有些嘶哑:“而禅儿既是我孩儿,也是我的弟子,这一点……想必你们都早已知道。” 王诩以三人为中心,绕着三人的踱着步子,每说一句话,就往前走上一步。 因为年岁原因,王诩说话的语速十分和缓,甚至是有些断断续续,但这并不影响他将心中的意思表达出来,相反,他这种放缓的语速却让闻者有一种思而后言的稳重感。 “作为在这云梦山上学习之人,作为鬼谷子的弟子就必须经过一些历练,而且是不同于你们之前的历练……”说到这,王诩顿了一顿。 他此时的年岁虽然没有外界传的那样有两百岁高龄,却也有一百有余,说话说着便停一停的事都是常有的事,而且这停顿也恰好给了张安等人遐想的时间。 他们遐想的东西无它,就是王诩刚才提到的历练。 其实正如刚才王诩所说那样,他们的师父王禅对他们也有所谓的历练,大致就是由他们的师父领头,带着他们下山,周边的几个村庄、城邑当中感受一下山外的世间,让久居深山的他们不至于太过于脱离外界。所以当王诩说到与他们师父的那一套历练不一样时,他们的脑子便开始猜想师祖所说的这个历练究竟是怎么个模样。 王诩没有停顿太久,便又开始说话了:“我准备让你们带着一件东西下山去找一个故人……” 就这样? 张安等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毕竟在刚才短暂的遐想时光中,他们可未曾想过他们师祖的历练仅仅如此。 张安倒不是因为任务太过简单而失落,而是因为这任务的耗时比他想象的短得多,因为这云梦山的日子实在是太过于单调乏味! 王诩的这次历练对于张安来说就是一次出山透气的机会,可张安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之简单。 范雎和孙云失落的原因与张安的一比,就简单的多了。原本他们都认为王诩会派他们为各国诸侯办什么大事,没想到竟然只是寻找一个故人,尽管此时的他们还对这位故人的身份抱有一丝希望,认为这位故人不是什么简单的故人。 既然不是各国的诸侯,列国的大夫贵族他们也是能接受的。至于他们一开始就希望能为各国诸侯办事的原因,则是因为他们的师叔苏秦和张仪,几十年前他们游说各国的经历,列出一个都能令他们向往不已,他们本以为这师祖的历练虽然肯定不可能达到游说各国的高度,但怎么着也比这个差不了多少? 可他们又失望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次历练仅仅只是去找一位师祖的故人。 王诩的历练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他根本没有说完,刚才他说的不过是历练最终目标,并没有提到这次历练的附加条件,而这附加条件才是这历练最困难的地方。 张安等人刚刚一瞬间的表情变化王诩当然尽收眼底,但他并没有太在意,一转话锋,接着说道:“但是这次禅儿不会陪着你们,下山的只有你们三个而已,不仅如此,除了给你们一些钱财,其余不会再提供任何帮助,而且此次历练还有时间要求……而且你们要去的地方可不是附近的城邑了,而是大梁!” 王诩说到这,张安三人渐渐提起了一些兴趣,因为之前每一次下山都是有师父王禅的陪同,而这种有师父陪同的情况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拘束。 不仅如此,这一次虽然去的地方不远,但至少是三人从未去过的大梁,这兴趣便渐渐提了起来。不过在三人之中,张安的兴趣提升得最为明显,因为在大梁也有一位与他分别已久的故人。 “我还有时间要求,便是你们的归期。你们若能在一个月内回来就算上等,若是三个月内回来则算中等,五个月内回来便是下等,若超过五个月,你们就准备回来受罚吧!” 受罚? 听到这,范雎和孙云之前的轻视之意便荡然无存了,年长的范雎一本正经的脸上涌上一丝忧虑,似乎已经开始在担心历练是否能够完成,年幼的孙云则是眨着她那双透着精明的眼睛,手托着腮,若有所思,似乎也是在估摸着能不能准时完成任务。至于张安,则是一脸无所谓态度,毕竟他的心思已经不在此处,而是飞往了千里之外的大梁。 范雎的内心世界却是与张安截然相反,此刻他已经感受到了压力。 虽然没有去过大梁,但这大梁有多远他心里大致还是有数的,以当时的交通状况而言,倘若单单靠双腿步行的话,一个月时间差不多够来回的时间,但这还没算上找到那位故人的时间,若是一个难找的人物,算上回程的时间,几个月的时间可能还不够。 抛开这距离不说,这么远的路途,如果在路上出状况了又会耽搁多少时间? 毕竟这回下山,他们不再拥有师父这把保护伞了,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在限定时间内完成这件事,对于久居于此的他们来说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惩罚到底是如何来罚,但至少不会轻过师父平日里的惩罚。 特别是三人中最年长的范雎,作为张安、孙云两人大师兄的那份责任感早已涌上心头,况且往日里的范雎本就是一位爱护师弟的好师兄。 第五十九章 师祖的历练(下) 抛开今早没叫醒张安的事不谈,平日里几乎每一次张安、孙云犯了错,他都会向师父求情,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作为最早拜入王禅门下的范雎,从张安与孙云拜入师门开始,并没有选择做一个对师弟师妹们严厉的大师兄,也从未管教过两人,而是成为了一位处处照顾、保护他两位师弟的师兄。 已过弱冠之年许久的范雎,之所以没有在张安之前入仕魏国,一来是他确实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应当再在云梦山多潜心学习几年,再谈下山之事,二来则是因为前几年范雎与王诩第一次私底下见面时许下的诺言:要与张安一起出山入仕。 王诩之所以私底下找到范雎,并诱导其许下该诺言的原因不言而喻,就是因为他心中的私心,想让寄予了他厚望的张安在下山之时能够有范雎这等人护佑。虽然王诩完全可以让范雎先行下山,在魏国宫廷之中先行取得一定成就,但王诩出于某些考虑,却并没有选择这一条路。 此时在范雎的心里,早已把两位师弟在这次历练中的安危当做自己在这次历练中最重要的事,而这份职责和担当也使他心里不免感觉到了更多的压力,一张正气十足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丝不难察觉的忧虑。 “这回可是去大梁呐……”想到这范雎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可他的师弟、师妹却不似他这般紧张,张安是淡然的模样,而最为年幼的孙云想的则与他的两位师兄的完全不同,她觉得这次历练是一次不错的探索外界世界的机会。 正值美好年华的孙云,此时的脑子里对于外面世界的憧憬也从未中断过,尽管这个世界是古代,但这并不阻碍其好奇心的产生,毕竟这些念头的的确确是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人。 长期处于云梦山这种环境下的她,内心的那种想看看外面的想法随着年岁的增加也变得愈加的强烈,这份对外界事物的强烈求知欲,使她脑海中选择性的忽视了这份历练可能带来的危机和它本来的难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云和张安想离开这里的理由是相似的,但孙云只是渴望知道得更多,只是渴望见识这世间更多的新奇事物。 正当这三人各自在心里打着他们的小算盘时,他们身边突然闪出两个身影,一点脚步声都没有,这两个身影似鬼魅般经过他们身边时,恰好卷起一阵风来,将三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打断。 “鬼叔、鬼伯?” 原来这两道身影并不是别人,而是师祖、师父身边的帮手、也是昨天晚上将白起等人赶跑的大力士——鬼叔和鬼伯。 对于他们两个的这神出鬼没的本领,三人并没有多吃惊,因为他们的本事也是师祖教的,和他们三人的本事同宗同源,而且这两人行事作风也一向如此,来无影去无踪。他们还只是黄口小儿之时,这三人便帮着王禅监督他们,同时也保护着三人。 不过相比王禅,同样起着监督三人作用的二人却更加讨得三人的欢心,尽管这两人不喜言语,且脸上还有着吓人的疤痕,但鬼叔、鬼伯却并没有因为这些外在的缺陷而与张安等人疏远,反而通过其他一些淳朴的方式,一些无私的奉献获得了张安等人更多的好感。 尽管三人比较喜欢这两个人,但对于这两人的来历,三人却不是很了解,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也仅仅只知道这两人在他们三人来到这云梦山前便在这了,凭借着他们强劲的技击本领和神出鬼没的能力,在山上成了他们的守护神,至于他们为什么留在这的具体原因他们三人却却一概不知。 鬼叔和鬼伯两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用他们打招呼的方式,对着三人笑上一笑,而是径直走到王禅面前,朝王禅点了点头,从他们的神色上来看,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完成了然后向王禅禀报交接,王禅知会了两人的意思,便示意两人朝旁边退下,转而朝他那三个徒儿说道: “好了,你们三个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就起程!” “诺!”三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望着三人远去的身影,王禅轻叹了口气,他脸上竟是出人意料的露出了一丝不舍之意。 “怎么?舍不得他们吗?”一旁的王诩怎能看不出来,笑问道。 尽管他已年老,眼神也渐渐地变得模糊,但他却能从王禅这一声叹气中感受到他得那份不舍。 王禅无奈的摇了摇头,讪笑道:“原本想着扮一副严师模样对他们学业有好处,可没曾想一直保持下去却是如此之难,特别是这种时候,一想到这一别有可能就难以再见到,还是有些不舍啊!” 其实一直以来,王禅是发自内心地不想做这个严师,而是这三个孩子,是他的第一批弟子,王禅对他们抱有很高的期望,他难以不重视,于是便一直让自己做一个严师,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却是不愿做这样一个“恶人”的。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说不定这一行对他们还有好处,再者,此次也未必是永别……”王诩拄着木杖淡然道,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 “父亲,白起那伙人可与之前的人不同,此次为了避开他们再加上到各国云游四方怎么也得数年,而且到时我们未必会回到这,想要再次相遇哪有那么简单……” 对于白起,王禅其实是有些吃惊的,虽然他昨晚布的局并没有多高深,可白起能够一举破了他的局,从山上逃脱的能力还是不简单的。 同样他也有些警觉,倘若他没记错的话,昨晚白起手下说他是秦国的五大夫,一个秦国的人都能从千里之外找到这来,这也就意味着这云梦山也不再隐秘安全,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因为他保管的东西实在是太重要,在妥善交出去前,实在是不能让他人夺取。 为了更好地保护好它,最好的方法便是离开这个地方,让他们找不到行踪。可是这孙武遗作的秘密,张安等人却是不知道的,王禅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再加上他们是为了避开那些危险的人,所以带着孙武遗作离开这的事必须是瞒着他们进行的,于是便出了这个历练的幌子,让他们先行离开云梦山。 不过原本预定在今年开始传授此兵法给孙云的计划,也会因此而推延下去。 王诩没有理会王禅的这种担心,而是朝他问起话来:“他们是把那些人全部撵走了么?”他清楚地知道,刚才鬼叔、鬼伯朝他点头就是在汇报这件事情。 “嗯……目前来看他们此行来的人不多,而且恐怕他们此行觉得自己势在必得,连埋伏的人手都没有,不过为保险起见,孩儿还会带着他们再在附近仔细找找。” “其实他们也该出师了,当年你的师伯孙膑、庞涓在这山上也是差不多待了这么久便下山去闯了,你那两位师兄张仪、苏秦也是下山了才有如今这般成就,为父是没办法下山,可你不同,你没有任何约束。唉……也就你不思进取,就想着待在这山上……”说到这王诩语气中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就涌了出来。 “差不多学成了就该出去看看了,而且你看张安那孩子,是你想留就想留得住吗?”其实王诩心底也是知道,他这也已古稀之年的孩儿留在他身边的真实原因,也正因为此他并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对于王诩这番话,王禅大部分也是赞同的,除了说他不思进取这一点,他是不赞同的,若是他真的不思进取,就不会费这么多精力培养张安他们,在王禅心里培养出新的一代弟子,发扬他父亲毕生所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也想过在列国之中有自己的一番丰功伟绩,但与培养下一代相比,“育新”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这些在王诩眼中却是不思进取。 可对于父亲王诩的这种误解王禅也习惯了,毕竟给他说这么久了。再者王禅也不算没有下山闯荡过,只不过还没完全功成名就便回到了云梦山,而且他也清楚地知道父亲这些话不过是说说而已,能教出一代名臣将相的老父亲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王禅听到父亲说到张安,突然把话锋一转,问道:“父亲,他们都快走了,您现在能和孩儿说说为什么您老人家特别喜欢张安这孩子么?” 王诩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事为父目前还是不能告诉你,时候到了,为父自然说予你听。” 王禅对这件事也是好奇了许久,此时也是一时想起,趁着这个机会问出来了,想不到他的父亲依旧是不愿告诉他。不过他知道,王诩继续保持这个秘密自然也有他的原因,所以并没有追问下去。 王诩其实刚才是想说的,但是话都到嘴边了,在最后一刻,王诩还是忍住了,因为如今确实没到时候,有些事情也的确不能和王禅说道,特别是他与张安之间的这些秘密。 王诩正想离开山洞回道自己的住处,可他刚走两步便停了下来,朝身边搀扶着他的王禅说道:“对了,禅儿啊!你不用搀着我了,我自己回去。还有……” 说到这,王诩又习惯性的顿了顿,抿了抿嘴唇,准备接着说下去,只不过接下来的这句话只有嘴型没有声音。 知晓王诩意思的王禅并没感到奇怪,而是安安静静地观察着王诩的嘴型,然后默默地在心中拼了出来:“山洞外有人!” 第六十章 别离前的谈话 未正三刻 刚刚才宣布完历练之事的鬼谷山洞此时异常的安静,安静得让人感觉到有一丝诡异,尤其是一位一直蹲守在山洞外隐蔽处的一人,此刻他的心中甚至已经涌起了一阵慌张。 此人正是除白乙外,白起在云梦山上留下的另一枚棋子,不过他的任务却与白乙有所不同,他是留下来刺探情报的。当然,这个任务的前提是不惊动鬼谷子等人。 白起此时的智谋虽然没有到达巅峰,但却有着一位军事家应有的素质,到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前,他都习惯性地会派人通过各种途径获取一些情报。 此次行动白起挑选的人也都是擅长隐匿、刺探情报的优先,尽管能力比不上军中的探子,但总归是强于一般的人。至于昨晚出的意外,则完全是因为王禅技高一筹,所有的过错也并非归罪于白起一人。 至于这个隐匿在山洞外许久的男子之所以有些慌张,是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他一大早蹲守此处开始,进这个山洞的人一共有七个人,算上刚才离开的五人,应该还有两人留在洞内,但这两人不仅迟迟未出来,而且这洞内还没有任何的声响,作为业余侦查人员的他怎能不慌张。 刚才他们在洞中的讲话他也听到了,他也确信那两人还留在洞内,所以他在等,还在等那两人出洞,然后下山将这个情报传出去。 他这任务看上去比白乙的任务困难得多,可如今来看,他执行起来却比白乙顺利多了。兴许是命好,撞上大运的他,瞎猫碰上了耗子,不过刚在这云梦山上找了一小圈,便找到了这个平日里用来讲学、议事的山洞。 巧的是,他不过刚找着这个山洞,只不过才在外围的灌木林里把洞内情况打量了个大概,还没来得及进去,王诩便来到了这个山洞,逼得他不敢从灌林中出来,可这也让他一直待到了张安等人进入洞内,让他等到了王禅等人议事的时候。 不仅如此,他这藏身的地方也是极佳。不仅地理位置好,刚好在山洞外围的斜侧,而且离山洞的距离也不是很远,除藏身之外还可以透过灌林间的间隙,看清楚山洞的进出,更可以听清山洞里说话时产生的回声。 这也令这个撞了大运的业余探子,听到了山洞里商讨的“绝密”情报,知晓了鬼谷子弟子要下山历练的消息。 可是就在他以为自己立下大功之时,最后留在山洞里的两人却迟迟没有出来,这让他怎么将得知的情报传回去,然后真真正正地立下个大功呢? “他们不会是发现我了吧?”这男子不禁在心中发问道。 就在他刚刚在心中发出这个疑问之时,他一直等着的那两人终于从山洞中走了出来,然后径直朝远离山洞的方向走去。 “呼!终于走了。”那人在灌林中看着两个远去的背影,像是松了口气,从灌林中站起身了,显出了自己一直埋在灌林中的身躯。 没有片刻的迟疑,那人刚活动了一下蜷缩许久、已变得有些麻木的手脚,便撒开腿往另外一条下山的路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在嘴边讥讽:“这云梦山上的人眼神都不怎么好嘛!我在那里待了那么久,竟然没一个人看到,嘿嘿……” 除了这句讥讽的话语外,他的心也是没闲下来,此时也正遐想着立下这份大功后,他的家主又会如何赏赐他。 “噗!” 正当他的美梦不过刚刚开始时,从他后方飞来一的支利箭,准确无误的刺穿了他的胸膛,在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下,他卧倒在了地上,眼睛惊恐地看着双手从胸口处沾染上的鲜血,身体不住地发抖抽搐,脸上的肌肤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面孔配合着他的口齿,说出了他人生最后的一句话:“谁……干的……” 远处,王诩拍了拍身边依旧持着木弓的王禅肩膀,淡淡地说道:“你去把张安给我找来,让他去我的住处找我,我有事要说与他听。” “诺。” 没有片刻的犹豫,王禅将手中的弓箭放下作了一揖,便朝张安的所住的那间木屋走去。 “你刚才在草丛里的动静太大了。”王诩的眼神望着刚才那名男子倒下的地方,小声念叨道。 酉时三刻,傍晚 夏日的夕阳正在今日的最后时刻挣扎着,给云梦山的山林溪涧镀上了一层轻柔的金色。 此时,在通往王诩住所必经的小桥上,师祖王诩正与张安并肩站着。 “你彻底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十年了吧?”王诩撇过头,看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张安,嘶哑的说道,比起十年前,如今的他显得更加的老态龙钟。 “是的,再过几天就整整十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这样算的话,我们相识也有十年的光阴了。” “今天找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一阵感叹之后,张安首先问道。 王诩嘴角一咧,一张没有一颗白牙的老嘴砸吧了一下,调笑道:“好事!要不你猜猜看?” “难不成道友你修仙渡劫成功了?”对于王诩这般卖关子的行为,张安一向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是打趣的回道。 “好了好了,我不卖关子了。”说着,王诩便捋着胡须,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已经厌倦了这里的生活,但这一次历练之后,你就可以彻底脱离这里了,任何人都没办法阻止你离开。” “那王禅老儿呢?他肯定会拦住我的吧?毕竟我学业未成。” 张安说这话的语气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因为他觉得刚才王诩还是在跟他继续开玩笑,因为在半月之前,张安清楚地记得,王禅说过他的学业还有一两年才能彻底完成,而且也强调了直到学业完成之时他张安才能下山,所以张安根本不相信就这几天的功夫,王禅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能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老夫知道你现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这历练不过是个幌子……你们走后,我们也会离开云梦山,并且可能几年之内都不会回来,到时候连人都见不到,禅儿他又怎么拦住你下山呢?” “啊!?你们也走?去哪?” 闻言的张安一脸惊疑,可从他这位老友的脸色和语气来看,完全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感觉,一副郑重其事地态度也使张安彻底相信他的这位老友并没有开玩笑。 “这个还不知道……反正此番历练完成后,虽然老夫倾向于你前往魏国入仕,但最终去往何处的决定权完全在你自己,明日我也会让禅儿多拿些钱财,以备你们不时之需,权当做是你在这战国挣的第一桶金,到时候也是由你自己决定怎么花。” 突然得知这个消息的张安,却不是很开心,因为担心他的这位老友,以他的判断,他们之所以编出这种历练的幌子,诓骗他们去那么远的地方,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很是隐晦地问道:“这事……” “我知道你想问这云梦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其实你不需要多问……”王诩淡淡的答道,随即话锋一转,“还有一件事,你走之前可以再次用一次灵魂交换之法,毕竟如今离上次交换也已十年了,也过了限制期,现在你也可以尝试着回到你的世界,去找一些你需要的东西了……” 第六十一章 别离(上) 云梦山的晨曦徐徐拉开了一天的帷幕,又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早晨,带着清新之意降临人间。 在云梦山上待了数年的范雎、张安、孙云,正在云梦山脚连接山腰的一条小道中央,恭恭敬敬地一字排开,站在他们的师父王禅面前,听着他们的师父临行前的最后几句告诫的话语。 对于王诩没有在此的原因,按王禅所言,是因为行动不方便,所以出于王诩身体条件的考虑,王诩并没有来这,为他的徒孙们送行,而是留在了云梦山上。 当然,这些话语也只不过是王禅对范雎等人的片面说辞,事实上,王诩根本没有在山上,而是在云梦山的另一边山脚下准备着,因为按照原定计划,在张安等人离去之后,王禅父子俩也将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云梦山。 自昨天发现那个刺探情报之人后,为了保险起见,王禅临时决定让他的父亲王诩和鬼伯等人在云梦山的另一边山脚准备着,以吸引这云梦山上仍旧没被发现的探子们,从而减少他这三名徒儿被盯上的可能性。 相比于张安等人被盯上,王禅更倾向于自己被盯上,毕竟与他随行的还有云梦四鬼,相对于张安三人而言,更加好对付尾随之人。 “这玉饰便是你们此行要找的那人留下的信物。”王禅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牌,准备交付到三人手中,而作为大师兄的范雎也是连忙上前几步,恭敬地伸出手来,将这枚玉牌捧在手中。 当这块玉牌落在范雎手上时,他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正巧此时他的眼睛刚好与王禅的眼睛四目相对,在师父的眼中他读出了师父对他的信任,这玉牌不仅仅关系着此次历练的成败,背后还有他的两位师弟的安危,将此次历练最重要的东西交付到他的手上,就代表着此次历练的决策责任交付到了他范雎的手上。 从王禅的神色和刚才的面孔来看,如今的他好似又恢复了往日的严师派头。 “雎儿啊,这玉牌就交付给你了,你要好好保管。”王禅郑重其事道。 “诺。”范雎沉声答道,言语之中满是郑重。 虽然按照往常的惯例,由大师兄做主是不需要强调的事,但当这块玉牌落在范雎手上时,他心底里还是涌起一种担当重任的感觉,这种感觉和他昨天自己在洞内胡思乱想时而涌起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使他的双手将玉牌握得更加的谨慎,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深衣的衣襟之中。 虽然没有太过仔细地去细看此时已妥善放入怀中的玉牌,但就刚才的眼神一撇以及将这玉牌握在手中时的那种沉甸甸之感,范雎就已经感觉到了这玉牌所拥有的价值。尽管此时的他没见过什么玉饰,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在这个时代能够拥有如此玉牌的人也是极其少见的。 当然,这种想法的产生还是受了许些先入为主的观念的影响,因为他昨天回去时,他已经从师父那得知了这玉牌主人的身份——芒夫人! 对于这个名字,范雎等人都不陌生,毕竟十年之前这芒夫人驾临云梦山的排场可是前所未有的,于是在得知玉牌主人高贵身份的情况下,就算是师父此时给他块碎玉,范雎都可能觉得这碎玉的主人是高贵的,都觉得能够拥有这玉牌的人是少见的。 “这是当年芒夫人离开云梦山时留下的,你们到时交到她手中,向她求一个证明你们完成此次历练的凭证,然后带回来,此次任务就算完成了……这一点你们可不要忘了!” 为了让范雎身后几步的张安、孙云都听清楚,王禅说这话时特地提高了一些音量,刚好也借着这次介绍玉牌的来历的机会,又替他们复习了一遍此次历练的要求。 他们虽然久居云梦山,可是在师父教导下,对外界形势却不是一只井底之蛙,反而是通晓当下时事。这芒夫人离开云梦山后,在这十年间做了什么事,他们三人都还是知晓的,特别是她的儿子、当年当过他们师弟的魏无忌,如今在魏国又是怎样一种身份,他们也是清楚的。 尽管他们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学识,像他们的前辈孙膑、庞涓一样成为一代名将,亦或是张仪、以及目前正在齐国风光无比的苏秦成为大国客卿,但这却难以得到公子无忌这种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世,这一点在他们身上也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出身之事,实为天定。 于是当他们昨日回去准备行装时,听闻此次所找的师祖的那位故人竟是芒夫人时,都惊讶了半晌,毕竟十年前芒夫人的那事,在他们心里已经留下深刻的印象,此时也是足以引起他们内心一阵骚动。 不过,三人心中的所想却是不同的,但最开心的当属孙云。 孙云心中可是欢喜得很,虽然不能去其他诸侯国,但对于她而言,这能够与芒夫人相关的历练,定差不到哪里去,至少也能在魏王的宫殿之中走一遭。对于她这样一个对外界充满着强烈求知欲望人而言,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所以,当孙云此时心中的喜意也是再度涌起,并完全表露在她的脸上,深邃灵动的眼睛在眼眶中不停地窜动,整个人的思绪似乎早已随着这份期盼飞往了千里之外的大梁。 张安则是喜忧参半,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师祖让他们去大梁历练的真实目的,这十年来闷在这个地方,让他早已有了出去闯荡的心,可是等到他真的能够下山时,那份对于外界世界以及未来的担忧却涌现了出来。 “还有这个……”王禅把玉牌交到范雎手上后,又将左手一直拿着的两个布袋交付到范雎手上。 范雎刚将玉牌放好,见师父王禅还有东西要给他,赶忙抽出手来,接住了师父递过来的那一大一小的两个麻布袋。 “这个是……”范雎刚把师父递来的两个袋子接住,就感受到了一定的分量,他虽没有打开看里面装着什么,但还是不禁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们路上一定会用上的,你打开看看便知。” “钱?黄金?” 第六十二章 别离(下) 当范雎打开时那两个布袋时,看到的竟是满满一大袋子的钱以及将小袋子撑得鼓鼓的黄金。 范雎手上一大袋子的钱,准确的说是在魏国通用的圆形圆孔的圜钱,也就是后世秦始皇时期发行的圆形方孔钱的前身。 范雎这才想起师祖昨日在洞中承诺过要给予他们的,这是这次历练师祖为他们提供的唯一帮助,在山外世界能发挥多大作用,作为三人之中下山次数最多的他可是清楚得很。 范雎掂量了一下这一袋子圜钱的重量,估摸着应该有几百釿左右,再加上这一小袋黄金,这样多的钱财着实让范雎有些怀疑师父是不是给多了,毕竟这些对于只不过出趟远门的他们而言确实是有些多。 据汉书记载,当年魏文侯时期,李悝还在的时候,当时正常的粮价是“石三十”,也就是每石粮食三十钱,若是一户五口之家耕种百亩田地,一年可以收成“粟百五十石”,除掉当时所收的税,大概就是剩一百三十五石粮食,再算上五口之家的农户自己的吃喝消耗,大概就剩下四十五石粮食,合计一千三百五十钱。 也就是说,范雎手里拿的圜钱加上小袋黄金能换到的圜钱,差不多相当于当时五口之家一年开销总和的一半了,所以对于师父给他这么大的一笔钱,范雎很是不解。 “这些钱,由你看管,这一路上的开销你自己掂量着点,你要再想拿多点,为师可没了,也变不出来了。” 王禅说这句话确实没有半点虚假,他们虽久居山上,可他们也有自己的农田,再加上山上的天然食品,基本上能够自给自足,甚至会有些多余东西,他们便将它们转卖给附近的农户或者是远一些的城邑市集,所以能给他们凑到这么多钱就很不错了,毕竟他们是住在山上,在基本保证自给自足之后,留多了这些世俗之物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由于钱币带起来麻烦,王禅还将手头上仅剩的几镒黄金交给了他,所以王禅手头也没多少了。不过王禅却并非完全没有,不过剩下的不过是一些他国的刀币、布币,他们此行也用不上,毕竟他们是在魏国境内,给他们也没用。 当范雎自以为师父这钱给多了时,他的师父竟然还觉得给少了! 不过这也是基于他根本不知道这些钱有可能是他们未来几年开销来源的这一基础上,若是几年的话这些钱却是算少的了。 王禅对范雎比较有信心的,因为之前每次带他这三位徒儿下山时,都是由范雎看管钱财的,对于范雎看管钱财以及节约的本事他还是了解的,用上一阵应该不成问题。 再说了,他也不相信让他们去找的那位故人会对他们不闻不问,连点钱都舍不得给他这几位徒儿,毕竟那位故人还欠着他一份恩情。 不仅如此,这三位可是他的徒儿,作为他们的师父,他清楚的知道这三位徒儿的才能,也许目前可能还做不了一方诸侯的大臣,但是做一届小吏还是绰绰有余的,魏无忌若是惜才的话,肯定也会留下他的这三位徒儿。 范雎虽然觉得师父的钱财给的太多了,可他只是在心中稍稍的想了想,所以也没有把心中的这个疑虑说出来,而是应声答应了下来。 “为师也没其他什么事了……你们去吧!”王禅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 “诺!”范雎作了一揖,便转身朝身后的两位师弟方向走去。 作为师父的第一个弟子,范雎原本还想和两位师弟一起再向师父行上一礼,可王禅似乎并不领情,在察觉到他的意图后,立马打消了他这个念头,板着脸沉声道:“赶紧走吧!不然傍晚前可到不了你们要去的那个歇脚村落。” 范雎差点忘了,他的师父是位很少流露出自己情感的严师,于是他便也没坚持己见,而是唤醒了此时像是陷入沉思的张安,以及想早点赶到大梁的孙云一起,朝着山下走去。 王禅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直至三人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 恰在此时,一阵风吹来,撩起了王禅渐渐斑白的银须,扯动着他发髻上几根未梳理好的泛白青丝。 这一晃,已经十几年了,眼前渐渐远离他视线的三位徒儿,也从一齐腰黄口小儿长成了超过他发髻高度的弱冠青年。 王禅的目光凝视着他三位爱徒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其实很想叫住他们,毕竟这些年来他一直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子女看待。 他还依稀记得他这三个徒儿刚来到云梦山时的样子:范雎是扯着他深衣的一角,从上山那一刻开始就像个好奇宝宝似得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尚在襁褓且有些虚弱的张安则是给他刚抱来云梦山,就开始哇哇大哭,不过陪同着的范雎从他手上接过来一抱,张安便不哭了,然后范雎就像照顾弟弟似得,从山脚一路抱到山腰的住所;最折腾的还是孙云,从小就有点古灵精怪的他,来的时候刚好是人生中最调皮的年岁,鼻口上悬着永远擦不干净的鼻涕,一来就和比他大上一点的张安闹了矛盾,在山脚打了一架。 当时王禅可不曾想过,曾经地好奇宝宝的范雎如今会张着一张一本正经的正气脸,不过喜欢照顾别人的心却没变,当初虚弱的张安如今却有着一副如牛般健壮的身躯,如今也没那么爱哭鼻子了,孙云看上去倒是没太大变化,依旧是一副机灵的模样,可他那流不干净的鼻涕总算是擦干净了,脸型也渐渐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的俊俏起来…… “都长大了……”王禅颤着音,自言自语道,“这一别,为师不知何时才能与你们相见呐!希望公子无忌还记得当年的诺言,能好好照顾你们,这样为师也能安心了……” 说着,他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泛起了淡淡的泪光。 鬼谷子终究是没能够忍住,不过好在他的徒儿已经走远,根本看不到他们老泪纵横的师父。 他不是一个心硬的人,可作为他们的师父,作为“鬼谷子”的他必须做出心硬的事,这是他自认为的职责也是自认为的使命。 其实很想在刚才放下严师的架子,将这三个在他眼里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再一一拥抱一回,就像这几个孩子还未懂事时那样,好好拥抱他们一回,但骨子里顽固的他还是占了上风,他认为既然选择了严师之路,他的行径就必须至始至终,即使是离别也要忍住。 风,比刚才更大了。这回,这阵稍大了些的风拂过了王禅这身有些泛黄的素色深衣的袖口,使它随着风的节奏在刚刚长过脚跟的青草上飞舞。 王禅知道,他们师徒自此一别,日后再想见面可就难了,就像这风一样,拂过了这片,就会扑向另一面,没有回头的道理…… 第六十三章 初出茅庐的三个小伙 周赧王三十年,初夏,巳初二刻 “自由了!!!” 一声巨大的欢呼声此时正响彻在云梦山下的一片田野上,而喊出这句话的正是刚刚“逃离”师父王禅没多远的张安。 “二师兄,你这样是不是太过了……”听到师兄张安这么肆无忌惮的喊叫,连如今少有当面忤逆两位师兄的孙云都不禁说道起来。 虽然身躯的年龄不过及笄之年,但此时孙云心智年岁却已有二十有余,这也使她比其他同龄女子显得更加的知性,可张安这声欢呼,确实是太过分了,她也忍不住提上一句。 虽然他们正走在这片田野的边上,旁边也有一片还算是浓密的树林,刚好能挡住这声音传往山上,可他们走了不到一刻光阴,并没有走太远,在这种情况下是有几率让他们还未离远的师父听到。孙云有把握,如果张安的这话语真的被王禅听到了,她敢打赌,回来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毕竟王禅找他们秋后算账可没少做过。 孙云的这些担忧也确实有一定道理,这么大的声音,指不定王禅就听到了,可张安却并不是刻意而为之,他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想在这一刻肆无忌惮的大吼一声,兴许是这十年的日子实在是太过于枯燥乏味,让其有一种不亚于关押坐牢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也在他彻底“逃离”之时,不自觉的迸发了出来。 “张安,你这样确实是有些不妥。”作为大师兄的范雎紧接着附声道。 范雎对于这位相处如此之久的师弟张安,他知道他这师弟表面上看似粗犷,但心思却并不毛躁,他很清楚,张安这是在“狭小”的云梦山上压抑得太久了。 听了两人的话语,张安好似没听到似得,而是若无其事得放慢了脚步,拖在了三人的最后,随即又拉了一把孙云,小声嘀咕道:“孙云,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怎么?” 拉住孙云的张安并没有急于言语,而是又与范雎拉开了一丈距离,随后才继续说道:“我跟你说,这回结束历练之后我们就不回云梦山了吧?” 听闻张安此言,孙云疑惑道:“啊……为什么?” 这十年来,考虑到孙云同为穿越者的特殊身份以及其脑子里的理工知识,张安一直对孙云十分之好,而张安在孙云的心里的地位也一直是可以依靠人,也多半言听计从,可是像张安此时说出的话语却是不曾提出的,所以孙云也忍不住询问起来。 “因为……今年要发生一件大事!” “是真实历史上发生的大事吗?那这大事和云梦山有关?”对于张安熟识如今战国历史的事,孙云是知晓的,所以便理所当然的将张安这项能力与这大事联系起来了。 “差不多吧!”张安接话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会有一场大战……” 其实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在知晓此行过后不用再回云梦山后,他便开始为未来谋划起来,第一步便是先将孙云这个脑子里一堆基础理工知识的小女子处置好,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将真实原因说出来,所以便胡诌起来:“今年燕国会发动一场大战,会牵扯到魏国,所以云梦山应该会不安全。” 闻言的孙云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在用心听张安说话,可他并不知道张安是在胡诌,毕竟在历史的未来进程上,孙云是完全不知晓的。不过张安并不是完全的胡诌,至少在今年是否会发生一场大战的问题上张安没有撒谎,只不过牵扯到的魏国将会是燕国的盟军,而且事态也并不会发展到影响到云梦山安全的程度。 “因此,为了安全起见……”正当张安想继续编下去时,远处的范雎喊话了:“你们两人在干嘛?” “没什么!”张安不得不打断了原本的思路,大声回道,然后和孙云迈开步子走到了范雎跟前。 “你们两人是刚走一阵就累了吗?” “没有……我们在聊玉牌的事!”张安将话题扯开道。 “玉牌?” “嗯……师兄,那个刚才师父给你的玉牌可以给我们看看吗?也让我们也看看当年芒夫人留下的玉牌是什么样的吧!” 张安的话刚说完,孙云的头也连连配合着点头表示赞同,一脸期待的表情。 经师弟们这一提议,范雎也没有拒绝师弟、师妹的请求,而是将手小心翼翼的伸进衣襟之中,将那块早已被他体温捂热的玉牌拿了出来。 当这块玉牌从范雎衣襟中探出身子,进入三人的视线时,他们的目光便立马集中在这块玉牌上的纹路上。 这纹路说不上有多么复杂,但却不失美感,特别是这对称的美感,仅仅就用了寥寥数道蜿蜒的曲线便勾勒出两条相互对称的飞舞小龙,并以数道短小的曲线化作这两条小龙的云彩,置于这条小龙的周遭,使这小龙在这玉牌之上依旧能有腾云驾雾的本领。 “师兄能把它交给我保管一阵吗?”孙云眼睛盯着这件玉牌,忍不住伸出手来,想把它握在手中。 对于这种事,范雎哪有得商量。 他是比较袒护师弟、师妹,可这却并不代表他能够将此次历练的最重要的信物交付给其他人,这种东西只有放在他身上他才放心。他可不敢放在其他人那,随即立马将捧着玉牌的手收了回来,果断拒绝道:“这可不行,这玉牌得由我看管!” “师兄,就放我这吧!我会好好看管的!”孙云央求道,刚才一阵端详后,她不知怎的,立刻就被这玉牌深深地吸引了,是想揣在手中,揣在自己身上。 可范雎却不作丝毫退步,这次历练的那种责任感,特别是刚刚师父将这块玉牌交付到他手上时的眼神,使他有种将玉牌看得更重了,让他难以讲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付给别人,于是赶忙收入怀中。 见师兄如此坚决,孙云也没了办法,毕竟她又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撒泼,逼得师兄做出让步,所以也只好暂时放下这种想法。 见孙云没有继续央求,范雎松了口气,再次拨弄了一下怀中的玉牌,将它放置好,朝着张安、孙云说道:“好了,咱们赶紧赶路吧!” 怎想,范雎刚刚松口气,孙云又张口问道:“师兄,刚才师父给你的袋子里装了很多钱么?” 第六十四章 孙云的推理 范雎还以为孙云张口又要想用其他招拿走那玉牌,谁曾想竟是问那钱袋的事,那颗悬起来的心又按了下去,他可是怕极了这位师弟死缠烂打的本事,毕竟孙云在求人这方面别说是范雎受不了,就连师祖都头疼,他又有什么能耐在这方面比他师祖还强? 他只求这师妹不要在这路上给他惹事就谢天谢地了,于是便顺着孙云的话回道:“嗯,那袋子沉甸甸的,我看了一眼,大概得有几百釿,应该够我们用上几个月吧!” 刚才因为张安和孙云离范雎有一定的距离,所以范雎也猜得到他师弟师妹应该仅仅听到了他和师父之间的对话,对于那装钱的麻袋里有多少钱,应该根本看不到,所以回答张安问题时比较详细。 不过当范雎将这数量说出来时,着实让张安、孙云有些吃惊,他们虽然在山上不怎么使用钱财,但是之前像这样一下子给他们这么多的情况并不多见,怎能不觉得奇怪? “师父是拿多了吧?”孙云张着嘴,首先提出了质疑,“几百釿不止可以用上几个月,用上一年恐怕也是可以的。” 范雎摇了摇头,接着孙云的话说道:“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师父当时还觉得给少了,但我觉得应该是师父有他的一番打算吧!” 孙云并没有认同师兄范雎的这个观点,说道:“我不觉得师父是给多了,反而我觉得师父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哦?”张安、范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从嘴里蹦出这个字。 对于这个小师妹的智谋和推理能力,他们二人是从未怀疑过的,他们这师妹从小对周遭事物的观察就比他们更为细致,而且她还能够通过这些细微事物分析出一些他们二人察觉不到的东西,就好比如从前在师父用一些实例教授他们兵法时,他总是能第一个推断出胜败是谁,再比如他总能够通过师父要出去云游时通过一些事推断出师父大概几时回来,所以当孙云说出这句话时,他们的注意力就完全转移到了孙云身上。 特别是已经知晓历练实情的张安,此时的他相比于范雎而言更加在意孙云接下来的言语:“这小妮子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呢?” 孙云此时如往常一样,习惯性的将右手托着腮,左手放置微鼓的胸前,支撑着托腮的右手,缓缓地说道:“首先是昨天早晨,师父一反常态的亲自来唤我们起床,更为准确地说是等。我记得我和大师兄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卯初三刻吧?”说到这孙云停顿了一下,眼神瞥向了身旁的范雎,像是要再次确定一下。 范雎见孙云撇来的目光,微微点了下头。 见了范雎肯定的回答,孙云便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是卯初三刻,那么如果是师父从他那过来至少是卯时二刻就要从他那里出发,但是我觉得师父应该不是这个点起身的,或者说他昨晚根本没有睡!师父的衣服换了,不是昨天的长袍而是一件素色曲裾,你我都知道师父的习性,他老人家生活规律得很,哪一天不是卯正一刻才醒?除此之外此时正值晚春初夏,按他老人家的性子应该是隔两日才换衣,可昨日师父才换的长袍今日就换了,为什么?没错,这些暂且可以当做师父真的是一时间心血来潮,起早了也突然想换衣了,可鬼叔鬼伯同时出现在洞内,而且还和师父有过眼神交流,看样子像是什么紧张的事,这代表的东西恐怕不是心血来潮能够解释的吧?” 孙云一边说着,一边来回的踱步,似乎这踱步能够让她的思路进行得更快,可不得不说,孙云这副托腮踱步的姿势,饶有一幅沉思智者的模样。 经过这一点拨,范雎立马发现到了一直疏漏的事情。 按现在的观念来讲,叔和伯两个辈分的顺序排行看起来很正常,但是在战国辈分排行应该是“伯仲叔季”,伯和叔之间还有一个仲,而范雎忽略的地方就是这里。云梦山上除了鬼叔和鬼伯之外确实还有另外两个同样守护着云梦山的守护者:鬼仲和鬼季,他们合称“云梦四鬼”。 按正常情况伯仲二鬼是留在山上巡视,叔季二人留在山下守着上山必经的小道口,如果山上的二鬼和山下的二鬼开始合在一起同时出现,按照以往的经验就只有一个可能:云梦山有不速之客,以至于他们需要集合人手同时行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师父之前的所有异常的行动都可以解释了:提早醒来不是偶然性的突然早醒,出现在他们的住所也不是为了专门唤醒他们,而是彻夜守护他们;隔天换衣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昨晚师父也与可能进行过一定规模的冲突或者打斗,导致原来的衣服变脏亦或者什么,需要更换…… 师祖的突然出现,毫无征兆的特别历练,再加上师父给了他们这么多圜钱,可以推断师父、师祖这是接着历练的幌子让他们远离这里,他们久居的云梦山恐怕要发生一件大事,而能让师父这般如临大敌应对的,除了多年前那场几乎快毁了他们这一学派的那件大事外,可能只有这一件了…… 孙云看着范雎阴晴变化的脸色,她知道范雎已经完全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将这些话说出来到底是不是对的,特别是这种他只推断出师父这些一反常态行为背后隐藏的真实,却并没有一个合适的应对方案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毕竟她原本的想法只是想着将事情的真实情况抽丝剥茧地推理出来。 三人沉默了许久,没有一个人发声。 “继续我们的历练吧!”范雎咬了咬牙,沉声道:“既然师父让我们离开这,那么我们就应该听从他的计划,不然我们就可能成为师父摆这盘大棋时,不受控制的一颗棋子,而且还有可能是师父最重视的一颗棋子,不然他也不会编出这个谎言来骗我们。” “师父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回去给他老人家添麻烦了。”范雎回过头来,望着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云梦山,眼神中满满的不甘和不舍。 他不甘的是作为师父的大弟子,在危难时刻,不能给师父分忧还成为师父担心的对象,他不甘做这种角色;他不舍的是这座山和这山上可能依旧还在眺望着他们这个方向的那个古稀老人,虽然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次危机师父很快就能解决,但是他内心的不安告诉他,这件事肯定没这么简单,他不舍他的师父和这座养育他十几年的大山。 王禅将他们三个当成自己的子女一般倾心养育、倾囊相授,范雎对他师父又何尝不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一般以心孝敬,以礼相待呢? 范雎对师弟师妹拥有着这么强的责任感担当感,其中确实有他自身的原因,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出于替师父分忧的原因。他作为一个乞儿,被师父收养回来,成为鬼谷子弟子,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单就这点而言就是一份还不清的恩情。 不过范雎好歹是鬼谷子的弟子,王禅十几年的教育最核心部分就是做任何事的大局观,这一点早已深入他的思维方式,像这种违反师父意志,影响师父应对敌人大局的事即使是他再不舍,令他的情绪再波动,他作为鬼谷子弟子应有的冷静也会牢牢地占据他的思维的制高点,制止他踏出回去第一步。 “师父……希望我这回做了一次正确的选择!” 范雎最后望了一眼云梦山,便扭过身子往预定的方向走去,张安和孙云也跟着范雎,继续他们的历练之途。 可能是受刚才的事影响,一路上三人都没怎么说,给人一种死气的沉沉感觉。 “那个……说不定师父怎的是以为这钱袋子里只装了一点点钱呢?或者他忘了这袋子里装了很多?”孙云在这寂静之中冷不丁说道。 她想着,既然是自己惹出来的事,就得由自己来解决,既然麻烦是从那钱袋开始的,那就从钱袋开始一个调节气氛的话题。 先不说这话孙云有没有调节气氛的作用,但是这话倒是没错而且确实也是可能的,因为他们当时确实听到了师父说到没有多余钱币之类的话,当时还以为是这袋子里钱确实很少,师父才这样说的,而且一般情况下,为了便于存放这些钱币,都是将这些圜钱穿起来放置在袋中的,王禅这次也不例外,相比于他们之前将钱散放袋中而言,这样更加节省空间,所以是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师兄,要不把这袋子交给我保管?”孙云接着这个话题问道。 范雎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要保管这袋钱?” “恩!”孙云点了点头,回答地很坚定,“师兄,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我还是可以替师兄担点什么事吧?” 范雎听完孙云的这番解释,感觉上确实是有点道理,而且这袋钱相较于玉牌而言,并没有特别重要,交给张安也未尝不可。于是他没有犹豫,便将钱袋交付给了孙云。 “我会好好保管的!”孙云一边接过范雎手中的钱袋,一边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留意就好!”范雎拍了拍孙云的肩膀郎声道,“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诺!”随着张安、孙云的一声答应,三人迈开了脚步,朝着落脚村落的方向走去。 三人刚走几百步,他们刚才所在地方的一旁树林,突然有了一些动静,一棵不起眼的大树倏地落下一团树叶,并闪现出一个身影,从他身上还未掉落的几片树叶来看,此人刚才应该是在这树上待了一段时间了,准确的说,刚才范雎等人在谈话前他就应该藏在这树上了。 “明明有这么好的一块玉牌,干嘛要我上山去偷那笨重又不值钱的竹简呢?”此人一边拍着身上还未掉落的树叶,一边呢喃道。 很显然,他来这是要干些偷鸡摸狗的坏事,而且他看到了刚才范雎手中的那块玉牌。 这人在原地来回走着,踱着步子,似乎在想什么事,如果靠近一些就能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不如……先不管那孙武遗作的事了?” “这玉牌如果卖出去,应该比那人给的价钱高吧……要不先把它偷过来吧?”这人说着说着,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如此看来,这初出茅庐的三个小伙,只不过刚踏出云梦山,就被人盯上了…… 第六十五章 赶路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这是曹操当年途径太行山羊肠坂道时所写的诗句,由于羊肠坂道曲曲折折难以行军,使他不得不发出这种感慨。张安等人此时也是刚刚大致离开了云梦山范围,他们虽不是行军,但他们也想发一发心中的感概:“南下云梦山,这路真难走啊!” 至于他为什么会发出这种感慨,因为他们走“错”路了。 作为三位云梦山的长期居民,除了师父之前的历练外,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能与此次长距离跋涉相比的经历了,所以当他们昨天赶到那个离开落脚休息的村落时,就找他们借宿的那家农户,问起了去大梁的路。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知道他们要借宿于此,他们借宿的那家农户家恰好是前些年因战乱从别处搬来的,对这南下大梁的路还算比较熟识,本来范雎没报多大希望,却没曾想他竟撞上了宝。 这一家子不仅自己给张安他们出主意,还建议他们去附近几户家中询问一下对附近相对了解的长者,这些长者年轻时都是受过赶路的罪,所以一听到范雎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都有那么一些有些感同身受,于是便七嘴八舌把前往大梁的路说了个遍的,他们嘴中提到的那些近的、远的以及大大小小的捷径,都被范雎一一记了下来。 记录整理完后,范雎并没有立刻决定选择走哪一条,而是在谢过这一家子的热心后,就赶去与张安、孙云探讨走哪条路。范雎是没有什么师兄架子的,像这种事更没有独自决断的习惯,对于这种事他更倾向于听取不同的意见。 范雎当然是想越快到达越好,从昨天知晓了这次历练的真实目的后,范雎虽然明面上没有立刻赶回去帮师父,但私底下还是想了一些办法的,比如赶紧赶往大梁请求这位“故人”帮忙,人家好歹也是魏国内部举足轻重的人物,手头多少会有一些力量,若是能说服他,说不定能够帮上师父一把。 于是范雎便在讨论一开始就提出了走捷径的想法。他原本还想着听听两个师弟的意见,可张安和孙云这两个人,却是和他的想法出奇地一致,根本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他们在范雎提出那一刻他们两个便举双手赞成,纷纷表示在这种事上由他这个做师兄的全权负责就好。 可如今的他们却无一不为昨晚这个愚蠢的决定而后悔,这些近路都是那家人年长者提出的,他们当时的路况和如今相比,早已今时不同往日,路可能更近但是好不好走又是另一回事了,目前来看,这路不是一般的难走。 无论是遍布缠人的荆棘,还是附近树林中少有的几个沼泽,亦或是山间野兽,他们全在这一条所谓的近路上遇了个齐全,虽然这些对他们并不是多大的阻碍,但是当它们全部一起出现时,着实是让他们这些赶路者头疼不已的问题。 为了处理这些近路上看似不影响全局行动的小障碍,他们难免花了大把时间,这样一来,此消彼长,他们本想在这近路上节约的时间又在应付这些障碍的问题上补了回来。 三人离开那个地方大概已有半天时间,可他们走的距离却不及昨日同样时间所走距离的一半。虽然他们依旧还在原定的计划的限定时间内,而且留给他们前往第一个重要落脚点的时间还很多,所以他们也不是特别着急,可一想到他们原本可以在昨晚就省了这些麻烦事,就气不打一出来。 至于他们所要去的那个重要落脚点是哪?无他,朝歌。 他们此行前往大梁,基本上是一路南下,要想道路好走些,就必须多走些大的城邑,作为魏国北部的大城邑之一的朝歌便成了他们必经之地,而且大城邑周边人烟相对会更多些,这使他们问路变得更加简易。 其实在师父的教导下,尽管他们久居深山,但外面的地理知识他们还是了解的,所以在下山时他们早有了途径此地的打算,这也恰好和那热心农户所提的捷径不谋而合。不过,张安等人现在离这朝歌却依旧有着不小的距离,所以他们还在努力地迈着步伐行经在这通往朝歌的路上。 “停下来歇息一下吧”走在最前头的范雎大步向前迈了几步,走到一片树荫底下说道,说话时还不忘抹了把脸颊流下的汗液。 尽管赶了一上午的路,但三人却丝毫没有疲倦之意。 其一,他们三人正值壮年,精力充沛,没有那么容易疲倦。其二,他们这次几乎是轻装上阵,他们三人之中最重的东西也不过张安身上的钱袋,然后就只剩他们三人各自在怀中揣着的干粮和水袋了。 之所以范雎示意他们两人停下前进的脚步,则是因为这晌午的炎日。 此时正逢春末初夏,这炎炎夏日才踢走春日的尾巴,只不过刚刚露了个俏皮的幼时身影,还未有壮年时的那般毒辣,但晌午的太阳若是照久了,无论是什么人都还是吃不消的。三人这一路走来又不是一直走在树荫底下,所以此时早已汗流浃背,为了避免出现伤暑之症,适当的休息是必须的。 听到范雎的话后,张安、孙云也朝着范雎靠坐的那片树林迈了几步,转过身来挨着范雎所靠的那颗大树坐了下来。 坐下来的孙云看上去似乎还觉得不够清爽,便将挎在身上的东西取下来放在一旁,将早已被汗液“黏贴”在身上的曲裾扯了扯,并把衣襟完全敞开,而他这一下几乎都快把胸口敞露在外了! 赶了一上午的路,孙云都未觉得疲乏,尽管他是三人之中最瘦弱的,可在石衣和鬼谷子训练下,他的身子骨相对于这个年岁的同龄人已经算很不错了,可就在刚才那一会,他却突然开始有些头晕的感觉,于是为了让自己舒服些,他也难以管那么多,就把衣物解开了。在孙云这一番捣鼓后,他身上穿着的这身曲裾的通透性是高了,却也变得不伦不类起来,浑然一副刚和别人打完架的模样,再配上他那副看上去瘦削的脸,活脱脱一个刚被人欺负完的模样。 第六十六章 本经阴符七术 看到孙云这般举动后,张安也是有样学样,大手一横将衣襟一把扯开,看样子他也是热急了。 至于范雎,他却像师弟张安一样把曲裾扯开,他的定力相对较高,尽管他也是汗流浃背,但他却依旧注重着自己的衣着形象,即使是在如今这种没有外人的情况,他也是如此。此时的他只是盘着腿,静静地靠在树下,在树荫底下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使自己渐渐地凉了下来。 如果他身边的两位师弟再靠他近点的话,其实不难发现,他们的师兄口中此时正振振有词小声说着什么东西。 范雎念叨的东西却并不是什么咒语,而是鬼谷子曾经教给他们的一个叫“本经阴符七术”的东西,而范雎在口中默念这些,也只不过是想使自己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使自己的心“凉”下来。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而且在王禅教的那么多东西当中唯独选这“本经阴符七术”,却是有他一番原因的。 话说他们的师祖王诩有几样得意之作,而这包含着修身养性、调养生息等内容的本经阴符七术也是王诩得意之作的其中之一。 当然,范雎和孙云所学的本经阴符七术是不包括那部分包含灵魂交换之法的,虽然那部分内容需要特殊方式阅览,但这并不意味着王诩会放心的把这部分内容公之于众。 至于这本经阴符七术所公之于众的版本所言,则是关于修身养性等的概述之物,当中并没有实实在在的方法,可他的孩儿王禅却根据王诩平日里养生的方法和自己对当中内容的见解,研究出了一套实实在在的静心养神之法。 这静心养神之法出来后,身为本经阴符七术作者的王诩都深深地觉得这补充部分真真切切地弥补了原书的不足,于是王禅便在教授范雎三人本经阴符七术之余又把这静心养神之法也一道授予。 不过尽管此法有静心养神之效,且很是有用,不过由于只是一些初步东西,所以王禅并没有将它续写在本经阴符七术之后,只是暂时用言传身教的方法授予他的这三位爱徒,并且也将其称为本经阴符七术。 至于当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这方法几乎与书中内容相辅相成。 所以,因为二者名字相同,且内容相辅相成,每次当范雎等人用起时都不禁联想起书上的内容,特别是当他们急需集中精神之时都下意识的想起了书上章句,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用此法就默念本经阴符七术的习惯。 其实本经阴符七术当中修身养性之法很是奇妙,特别是当中的“实意法腾蛇”和“养志法灵龟”,当中包含的东西绝不是文字上面的浅显之物,在顿悟这书中寥寥数言的章句文字之后,其实也会对自身身体及养生方面产生一些新的看法和见解,就好比王禅研究出的这一套静心养神之法,可是这些都不过是本经阴符七术明面上的东西,并不是最为核心的部分。 张安三人虽然还达不到师父师祖的这种程度,可将这些文字倒背如流,将师父教的方法铭记于心他们还是办得到的。 此时,孙云的头依旧是晕晕的,虽然比刚才好了那么一些,可是身体总归是有些不适,可她却不愿意说出来。 这也是她的一个毛病,尽管她的脑瓜子灵光,总是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但是每次自己有什么难处总是喜欢藏着掖着,不想和别人说道。 “师兄这是在干什么?”由于身子过热且有些难受的孙云,在撇过脑袋闭目休息时恰好发现了师兄范雎的异样,不禁拍了拍身边的张安问道:“大师兄这是在用本经阴符七术?” “看上去应该是的,你怎么看上去有点……你不舒服?”张安撇过头回孙云话时,立马察觉到了孙云神色上的异常,此时的孙云脸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精明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疲倦甚至有些虚弱的模样,于是说话的语气显得很是关切。 “啊哈哈哈哈……是吗?”听到这话孙云立马打起了精神,一改刚才的神色,打趣道:“师兄你想多了吧?莫不是我汗流多了,流汗把身子流虚了?” 张安见孙云这般精神的回应,也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想多了,孙云这一路都好好的,这赶路时的腿脚功夫也没比他慢上多少,怎么会一坐下就有事呢?或许真的是汗流多了而已吧,张安在心里这般想着。 “接着!”虽然觉得孙云并没有大碍,可是张安可是听到了孙云说自己汗流多的话,于是将自己的水袋从一旁拿了起来,递向了孙云,“汗流多了就多补补,你的喝完了就接着喝我的。” “好嘞。”孙云使劲点了点头,将张安手中递过来的水袋一把接了过来。 张安将水袋递给孙云之后,也没再关注她了,而是摆正了身体,开始和范雎一样盘起腿来,看样子他也准备用这本经阴符七术也调节一下自己,他可是记得师父教的这东西对于调节身体确实是有一套的,他有把握只消一会就能让自己凉下来。 看着两位师兄都闭着眼,一动不动的模样,此时依旧是有些难受的孙云舒了一口气,这下子身体的不适总算是暂时瞒过去了。 她尽管是一介女流,却一向要强,不喜欢给别人拖后腿,也不希望让别人知道她身上或者心里有事,对于发生在外界的任何事情,她喜欢去倾听,喜欢去分享,可是自己任何不好的事情却依旧是没变。 其实,孙云只是怕麻烦别人。 孙云直了直身子,如果她没猜错,她现在应该是伤暑之症,简单地说就是太阳晒久了。其实刚才她不愿说出实情,也是有其他原因的,一来这病症她觉得不是很严重,二来她记得师父教的本经阴符七术当中对于调节身体,缓解身体一些病症上是有一些作用的,而当中也包括这个伤暑之症,于是她也准备用此法调节一下自己,随即也盘起腿闭上了眼睛。 风一阵一阵的,莎莎地吹动着、舞动着三人依靠大树的茂密树叶,给在闭目养神的三人间断的带来凉意。在树荫底下闭目养神的他们并不知道,在离他们没多远的另一处树荫底下正藏着一个人,而这个跟着三人已有一天有余的身影也是突兀的冒了出来,不解地注视着坐在树荫下像是睡着了的三人好一会,挠着头不解:“他们这是在睡午觉么……” 第六十七章 伤暑 周赧王三十年,初夏,午初二刻 晌午的烈日,吐露着毒辣辣的光束,似一条盘踞于苍穹天际的赤焰火龙,在它照射的土地山掀起一阵阵极具层次感的热浪,贴着这片坑洼不平的地表,席卷着这大地的每一寸肌肤。在这热浪席过的地方,有几棵高达数丈的大树,突兀的伫立在这片坑坑洼洼的土地上。 放在往常,这片本不该有人际的地却出现了赶路人的身影,在这几棵大树中树干最粗最高的那棵树下正有三人在歇息,他们靠着它粗壮且挺拔的树干,在它壮枝翠叶遮蔽下的荫地里休憩,而这三人便是为走这近路遭了罪的张安三人。 此时,孙云曲裾的衣襟依旧是那副半解的模样,显得凌乱不整,而衣襟随着接连不断吹来的微风,微微摇曳舞动着。 这时的风不再带着任何凉意,而是在这天上正盛的烈日影响下,转换成了热浪。在这极其闷热的风浪袭来之际,这树下端坐的三人在这热浪吹拂下却是纹丝不动,任凭这热浪吹拂席过,他们却依旧是一副全然不觉的样子,闭着眼,靠在身后大树粗壮的树干上,有规律的缓慢呼吸。 自孙云按照本经阴符七术上所述的静心调节方式开始,她的身体状况确实是有好转起来的迹象,可是头却还是有轻微的眩晕之感。 正当他还想继续用本经阴符七术缓解她身上的症状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孙云?孙云!”除这声音之外,她的身躯也被人晃动着让他猛地将眼睛睁开,从自己的世界苏醒过来。 “师兄?”孙云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这熟悉声音的主人身影轮廓,待她视线清晰起来才发现原来摇醒她的是她的师兄范雎。此时的孙云虽然看清了面前范雎的模样,可是脑子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所以只轻轻应和了一声。 孙云微微侧了侧脑袋,这回她不仅看清了范雎,还看到了蹲在他身边,用着不亚于范雎那种关切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张安。 看着两人的眼神,还没完全回过神的孙云觉得这眼神是那么的熟悉,恍惚间她的思绪便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这眼神时的场景——她第一次犯错而受罚的场景。 即使孙云从小就机灵得很,也很受师父的喜欢,可是她也有犯错许多而受到师父惩罚的时候,那时的她比现在还要瘦弱,可是骨子里的那份倔强却比现在强上许多,她已记不清是犯了什么错,只记得那时的她倔强地跪立在烈日下,脸上无一丝屈服认错的神色,直到她弱小的身躯无法承载她这份倔强的念想而倒下时,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和如今一样的场景。 时隔多年,范雎和张安这关切的眼神依旧没变,这些年来她这两位师兄对她关爱的感情依旧是那么的真切。 “怎么了?怎么久才回过神来?”范雎将一只手搭在孙云肩上,轻声问道。 孙云咽了口吐沫,润了润早已变得干渴的嗓子,回道:“我刚刚试了试师父之前教的‘本经阴符七术’,也想凉快凉快。”说完,笑了一笑。 “口渴吗?”听完孙云的回答,范雎却并没有顺着孙云说的问下去而是话题一转,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因为刚才孙云咽的口水这一不起眼细小动作,以及刚才摇醒孙云的过程而变得有些担心。 “啊?”孙云长大嘴愣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张安!”范雎朝一旁的孙云示意道,而张安似乎是早就猜到范雎心意似得,立马将孙云身旁摆放的两个水袋中抽起一个递了过来,嘴里还振振有词:“刚才不是让你把我的水袋里的水也喝了吗?” 范雎接过水袋时,张安这话他可是听清楚了,于是将水袋接过来交给孙云后,回头看着张安问道:“刚才?刚才怎么了?” 于是,张安便简短的将刚才和孙云的事说给了范雎听,而孙云像是渴急了,并没有理会张安范雎讨论他的事,在范雎将水递过来后,二话没说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孙云,你这是伤暑之症吧?”范雎有些关切地问道,听了张安的话,范雎立马猜出孙云这是伤暑之症。 听到范雎说话,孙云便将举起的水袋放了下来,擦了擦嘴角的残留水迹,说道:“应该吧,不过经过本经阴符七术的调节,病症已经减轻许多了。” 在春秋战国的伤暑,并不是中暑的初期状况,而是中暑状况的总称,严重起来确实可以算作是一种病症。范雎将孙云唤醒时,已经有些怀疑孙云应该是伤暑之症,虽然范雎不是大夫,但他的这位小师妹,在当年出现过同样的状况,所以他脑海中还是有一些印象,再加上张安刚才的描述,他已经确定无误了。 “你不记得了么?你小的时候犯了错,师父罚你在烈日下跪着,然后你就扑通一下倒在地上,还病了一场。那时若不是师祖一位行医好友的弟子刚好在山上的话,你可能……” 听完范雎这样一番话,孙云立马打断了范雎要说什么了,接话道:“大师兄我真的没什么大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小时候晕倒是我那时候体质不好嘛,而且这回症状比较轻微,这回我真的没什么大碍,真的!” “现在呢?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就是头还有点晕。” 听到孙云这么说,熟知孙云脾性的范雎也放下心来。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孙云这样说,多半是真的没事了,于是轻轻地拍了拍孙云的肩,起身道:“要不你再休息会吧!以后有事别不吭声,多一个人知道总会多一点解决的力量。” 对于他这个小师弟孙云的这个喜欢在心中憋事情的性格,范雎确实没辙,毕竟如果孙云想隐藏些什么东西不让他这个大师兄知道,他定然发现不了,毕竟孙云伪装的本事也是不错的。 范雎虽然明知这样说并没什么用,但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他知道他这位小师妹虽是女性,却有着满骨子的倔强,有事就是喜欢一个人硬抗,很难去改变她的这种性格,但他必须说,因为这是他作为大师兄的责任。 三人在这片阴凉地下一直待到太阳不再毒辣后,便加快步伐赶往下一个落脚地,毕竟大晚上在这荒郊野岭过夜可不是什么好事,指不定就会出现什么麻烦事。好在没了石衣束缚的三人腿脚出奇的灵便,在日落前赶到了最近的村落安顿了下来。 这时,身处一户农家木棚的三人正布置着他们暂住的小窝。不过今天他们却不似昨天那般幸运,能够碰上一户刚好有闲置小茅屋的农户,可是与露宿荒郊野外相比,能够住进木棚屋也不算太差,这木棚屋是简陋,可是至少还有棚能遮风挡雨,外围也有栅栏防止野兽入侵。 不过当他们真正来到那个距离农户家数十步的“木棚屋”并站在它面前时,他们才知道是他们把情况想得太好了。 这木棚离这农户所住的地方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原本还以为建这么远是有其他原因,不过现在来看,这木棚恐怕是他们荒废弃置已久且没处理掉而已,因为这地方除了有四根柱子和一个破了个大洞的茅草顶外,就只有一团乱糟糟茅草,除此之外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这哪是“木棚屋”,这就是木棚! “大师兄,这……”孙云看着这木棚,半晌就挤出这么一句话,她倒不是只因为这木棚过于简陋而惊讶,而是因为他们是给了好处费的。 “混蛋!” 第六十八章 窃玉 张安此时心中可是懊恼的很,毕竟原本的他是不支持给这所谓“好处费”的。对于春秋战国的旅店,他在之前是了解过一些,虽然这个时候确实出现过类似于后世的客栈旅馆的东西,可是这些多半分布在规模稍大的城邑,而不是这些小村庄。 范雎等人初临此地时也没想到这家农户会向他们讨要钱财,可这家农户似乎是在城邑中待过阵子的人,对城邑当中逆旅、客舍之类的东西很是了解,于是在张安等人提出借宿要求之时顺带提出了让三人交钱的要求。 张安当时一听就不乐意了,死活不愿意让孙云将其保管钱袋拿出来,毕竟昨天借宿的地方就没这么多规矩。他倒不是守财奴那般,不愿意花这笔钱,而是觉得这农户纯粹就是在欺负他们、占他们便宜,所以极其不愿。 不过范雎倒是觉得无所谓,再加上天色已晚,再去找其他地方又不太方便,于是便与张安一番交谈,让他同意了这项决议,不过当他们来到这木棚前时,就连范雎此时都有些后悔了。 “师兄,这玉牌还给你,我们去把钱要回来!”在一旁早已火气上涌的张安突然发话道,将原本应该由范雎保管的玉牌从怀中掏出来,准备交还给范雎,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握成了拳状。 此时的张安心里可是千万个不服,看到这木棚的状况,再联想到他们交的钱,他怎能不知晓这农户摆明着就是在欺负他们。此时的他倒不是怪师兄范雎,而是怪自己不坚持,因为他若是坚持了,他们也不至于花钱住这个相当于露宿的大棚。 可张安刚走两步,便被范雎拉了回来。 “算了,这次就当做教训,况且这么晚了,再去附近几家找就打扰别人休息了。” 一旁的孙云也是附和着劝说道:“是啊!二师兄,这回就算了吧!”孙云一边说着,一边朝张安靠近,也帮着范雎把张安拉回来。 其实孙云心中也有一股恶气,但是知晓张安脾性的她很清楚,如果她这个二师兄要真的和那家农户冲突起来,恐怕这事会闹得很大。相处了十年的时间,张安有什么本事,她还不清楚?那农户全家就是一起上,可能都不够张安塞牙缝的,而且她这二师兄此时正值盛怒,下起手来可能没有轻重,到时候出人命可就麻烦了。 不过孙云也是对范雎交钱的行径也是不太赞同的,因为那家农户当家的男人一看就不像个老实人,眼睛一看到他们拿出来的那一袋钱后,就直勾勾的盯着,感觉他的魂都早已被他们的这钱袋勾走了似的。 可当时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再去附近找又要花一阵功夫,还不一定找得到。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个模样,已是覆水难收,知道再去找他们理论,肯定没什么好结果,而且不管张安会不会和他们起大的冲突,之后他们要再去找其他地方也不太实际,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如此还不如暂且忍一忍,将就一下。 “这事是师兄我考虑不周……”范雎把手靠在张安的肩上,将张安递玉牌手推了回去,沉声道,“这玉牌还是你接着保管吧!我希望师弟你……” “唉……我知道了,我不惹事就是了。”张安叹了口气,吐出了这样一句极为简单的话,便将玉牌重新放入袋子中,小心翼翼地往怀里一放。他心里还是有怨气的,毕竟他是极度厌恶农户这番行径的。 对于师兄范雎这种老实脾性,他也没办法,而且师兄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再者这些年若不是因为师兄这老实脾性,他都不知被师父逐出师门几回了,每次都是范雎保护他,替他求情,对于他这位老实的师兄,他只有爱戴和尊敬,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这刚烈的个性,也就只有范雎能稍稍劝得住他,这一点就连他的师父王禅都做不到。 于是,无奈接受这木棚现状的三人便开始着手布置起来,尽管这木棚很是简陋,但还是有布置的必要,至少也得在地上铺点草。为了方便行动,三人便将揣在身上的东西拿了出来,与钱袋、包袱等其他东西一起放在一旁,随后就着手布置起木棚。 正当三人还在铺草时,他们耳边突然一声呼喊:“来!这有些茅草,你们拿来垫着吧!” 刚刚匍匐在地上铺草的三人听到这声呼喊,都停下了手下的活,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在周遭微弱火光照射下,一个身影抱着一大捆茅草朝三人走了过来。 “请问,你是?”范雎首先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茅草问道,神色变得有点警惕。 可是那人并没有回答范雎的问题,这令三人都变得警惕起来,毕竟这大晚上的,突然冒出个人给你送茅草,总归是一件奇怪的事。 不过随着那身影的靠近,那种紧张感却并没有增加,而是稍稍的减弱了一些,因为那人的模样随着距离的靠近也逐渐清晰起来,来人不过是一个身高还没超过他们肩膀的少年儿。虽然来者是一位少年,还是那种看上去身形瘦弱,难以对他们构成威胁的少年,但三人的警惕感却依旧存在着。 只见那少年将手里抱着的茅草放在一边,很是客气地朝三人说道:“我是来替家父向各位道歉的。”虽然火光中难以完全看清少年的表情,但他说话时的语气却无不体现着他的歉意。 “你是那农户的小儿么?”刚刚还在气头上的张安一听这话,怎么不知道这人是谁,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火气已经消了许多,但还是没好气的问道。 “正是。”那少年躬了躬身体,紧接着说道:“我是来给三位送些茅草,顺便给三位帮点忙的。” “不用,汝父把钱还给我们就行!” 范雎见张安这样说,也很是无奈,因为他又没有说道他的资格,毕竟这种情况也是由他而起。张安没办法好好回答这位少年,他却不同,于是便朝那少年作揖谢道:“多谢了!” 至于一旁的孙云也是随着范雎一起朝那少年作揖答谢,不过她的眼神却一直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这少年,看样子她对于这少年的来历仍旧是很怀疑。 张安在说完话后,又趴在地上铺起茅草来,当他一想到这少年儿的那位父亲,他就心中有气,怎么会有什么好脸色。他没办法控制影响他的两位师兄弟态度,可他的态度就摆在这,他就是不愿搭理! “我来帮你们一起铺吧!”那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一大捆茅草放下,朝木棚里走去,而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木棚里三人堆放其他物品的地方。 少年的这一细节当然被孙云捕捉到了,朗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孙云这突如其来的问询,把那少年吓得一哆嗦,回道:“我看你们的衣物怎么都这么脏,不清洗一下吗?” “我们也没办法清洗呀!”孙云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他们堆放包袱的地方,半蹲着,像是要在这堆东西里找什么。 “哦?这是何故?”少年顺着孙云的话问道。 此时范雎和张安两人正在棚内另一角,由于这棚内原本还放着其他的杂物,在铺茅草之前还要把这些杂物清到一边,要想今晚早些歇息养足精神,就得早早地把这杂物清完,把茅草铺好,所以两人都埋头干着事,并没有理会孙云这边。 这时孙云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钱袋,于是站起身来,将钱袋揣在怀里回道:“因为我们此次出来,没有带什么换洗的衣物,只带了这些钱。” 说着,孙云顿了一下,似樱桃般的小嘴一咧,拍了拍怀中的钱袋,然后笑道:“若是洗了的话,我们明天未必能干,所以干脆就算了。” 说这话时,孙云全程都是笑着看着那少年的,但是这个笑虽然看着和善,但是只不过是表面上的,配合着刚才的动作而言,她其实是在警示少年:钱现在就在我的怀里,不要打这钱袋的主意。 因为孙云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少年儿这么好心来帮忙,应该有其他企图,所以便抢先一步把最重要的钱袋收好。 那少年看样子也好像是明白了孙云的意思,尴尬的笑了几声。 “孙云你跟那混小子在那干嘛呢?不把这茅草铺好,今晚没睡好你明天可别抱怨没精神啊!”一直在铺着茅草的张安说话了,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怪罪孙云,可实际上却是在嫌这少年在这耽搁他们铺茅草。 “来了来了,我先把外面的茅草搬进来。”孙云说着便往棚外走去。 “我也来帮忙!”少年在孙云前脚刚走没几步,便走出了大棚。 这时,还在棚内的少年儿冷声默念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偷你们钱袋,而不是你们其他东西的呢……” 这少年儿说完,脸上随即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坏笑。 第六十九章 有趣的人 农户木屋,辰初三刻 “嘭嘭嘭!” “谁啊?一大清早的……” 吱…… 当开门的人将木门打开时,一个身影便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胳膊举起,将开门的人一路逼到墙边,恶狠狠地问道:“玉牌呢?交出来!” 这冲进来的人正是张安,而这开门后被他逼到墙边的人便是那农户。 张安也不想在一大清早见到这个令他生厌的农户,毕竟他们三人要赶路,昨晚也是做好了起身后就立马前往朝歌的打算,可是这个打算却在现在不得不做出改变,因为王禅交给他们的玉牌不见了! 昨晚因为要铺茅草,这装玉牌的袋子便被张安将其与钱袋等其他东西放在了一起,不过在布置完茅草后,他又将袋子重新放回怀中,他还记得他是摸到了袋子里的玉牌的,不过由于周围光线不是很好,且又到了休息时刻,所以张安也并没有拿出来检查一番,可是等张安早上醒来后将袋子里的玉牌拿出来检查时却发现,里面装的不再是玉牌了,而是一块差不多大小石牌。 昨天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着这玉牌是被他如何放入这袋子并收入怀中,如今莫名其妙的由一块玉牌变成一块石牌,除非是这玉牌长了脚,跑了出去并找了个石牌顶它班,不然就只可能是昨晚张安拿出来时被人掉了包,而昨晚除了他的师兄范雎和师弟孙云有靠近这被偷玉牌的机会外,就只有昨晚那个突然冒出来替他们铺茅草的“好心”少年了。 想到这,张安便二话不说就怒气冲冲地跑到这,找农户理论,毕竟这玉牌是他弄丢的,也理应由他自己拿回来。 此时,这农户在张安的控制下,紧紧地贴合在自家屋子的墙边,努力挣脱了半晌都没任何进展的他,也放弃了挣扎。一方面,这农户确实不是那种身强力壮的庄稼汉,而且他也过了年富力强的岁数,另一方面,张安力大如牛,能与虎狼搏斗的人岂会在力气上输给这农户? “你这是在干嘛!”突然张安身后冒出一句尖锐的叫喊。 当张安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时,只见一个估摸在髫年之岁娇小的女孩向他跑了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叫喊着“爹爹”。 “别过去!”那个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叫喊的人是这农户的妻儿,只见挺着大肚子的她上像是忘了自己还有身孕,大跨步向前走了两步,随即便将正往张安那跑去的女孩拉了回来,然后抱在怀中。 “你这歹人,好心借你棚子住,你却想害我男人么?”那妇人面容虽是惊恐,但言语中却没一丝求饶之意,反而是在怪罪张安,也不知她是不是看出张安不敢做出更危险的举动。 “谁是歹人?是你儿子先偷了我的玉牌!只要你们把玉牌还给我,我就立马离开!” “儿子?我哪来的儿子?”被张安控制住的农户虽是小声的矢口否认道。 “别装了,昨晚他还给我们送茅草来着,你们还想抵赖不成?” “别说了,我看这人就是个一歹人!”农户的妻子毫不示弱的回击道。 “这位兄弟,你说的那人真不是儿子,我就一个女儿,还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儿,根本没有儿子……不瞒你说,我倒希望有个儿子,可我真的没有啊!至于你刚才说的那玉牌,我更是看都没看过。”与那农妇不同,这农户说的话反倒没有那股子气势,也许是因为他人在张安手上的缘故,所以并不敢说出那些激怒张安的话。 其实那农妇也不是真的不怕张安,而是她觉得只要自己一服软,张安就会愈发的嚣张跋扈起来,所以言语之中也是没有丝毫求饶之意。 张安听完农户说的话后,似乎是有些意动,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错了,手还是紧紧地控制着农户,将他死死地逼在墙边。 “小兄弟,要不我把昨晚收的钱换给你吧……其实我收这钱也是逼不得已,我下个孩子即将出世,今年这地看样子收成也不会太好,家中实在没有多少闲钱去让这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我收你们钱也是逼不得已啊!” 这农户也不管说这话有没有用,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他知道面前的张安和他并没有多大仇,所以便本能的把张安如今这行径和昨晚收他们钱的事联系了起来,至于张安所说的玉牌,他已是将其当做张安要他将钱吐出来的幌子而已。 “师兄!你这是干嘛!”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唤。 “孙云?” “二师兄你还是放开他吧!玉牌已经找到了。”已经进入屋内的孙云说道。 “找到了?”张安听到这话,脸上随即挂满了疑惑。 孙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肯定道:“算是吧,你赶紧放开他把,我们等等还要赶路呢!” “小兄弟,既然东西找到了,那……”那农户见事情出现了转机,也乘火打铁接着孙云的话茬说道起来。 张安见东西找到了,也不再纠缠农户,便将手松了一松,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虽然照孙云所说的情况来看,他理应道歉,可是他却拉不下这个脸来,毕竟刚才他可是十分笃定这玉牌就是他们偷的,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有些不相信孙云所说的话。 张安离开屋子后,孙云却没出去,而是待在屋内,朝农户一家作揖道歉道:“这事是我师兄鲁莽了,这些算是表示一点歉意……”孙云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小串钱币,朝还在墙边的农户走去,一把交付到他手上。 那农户刚刚才受了张安的惊吓,一时间还没缓过神,见孙云朝他走来,本能的又警惕了一下,不过当他看见孙云手中的钱币时,紧张起来的神经立马松了下来,转而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回道:“没事,没事……” 对于钱财,这农户现在可是只会嫌少不会嫌多,而那原本想再说些什么的农妇,在见到孙云将钱递过来时,刚张开准备继续骂咧的嘴也乖巧地闭了起来。 “孙云你在干什么?不走么?”门外张安呼唤道。 由于孙云刻意控制了说话的音量,且张安离这屋子也有一定距离,所以这屋内刚才发生的事他似乎并不知晓。 “来了!”孙云扯着嗓子朝屋外回道,然后又朝农户一家作了一揖便转身离去。 “二师兄,走吧!大师兄还在等着咱们呢。” “嗯……对了。” “怎么?” “那玉牌你们在哪找到的?” “一个有趣的人那里找到的。” “有趣的人?什么有趣的人?” 第七十章 燕国亚卿 “那有趣之人究竟是谁?” “还记得你昨晚和我说的那件事吗?那人就和你说的这件事有关。”孙云并没有直接回答张安这个问题,而是带点俏皮的语气顺着张安的话语说道。 “昨晚说的事?”张安沉吟道。 昨晚在布置完大棚内环境后,张安确实与孙云有过一小段对话,而对话的内容则是他们刚下山时张安所提到的那件将发生在今年的大事——乐毅说服周围各国伐齐。 想到这,张安用一种质疑的语气问道:“莫非那人和乐毅伐齐之事有关?” “应该吧,那人说他是随他家主来魏国游说的,当时我就立刻想起昨晚你说的事,不过我也不是很肯定……但如果他真的与这事有关,你说的那场大战应该也快发生了吧?” 张安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用言语回答。 对于乐毅伐齐之事,张安其实是对孙云撒了一个小小的慌,因为乐毅真正开始率领燕军伐齐的时间应该是明年,而这一点也是他在离开云梦山时,在王诩的建议下尝试着重启了灵魂交换并回到二零一六年查询资料后所确定的事,至于张安为什么这样对孙云撒这个小慌也是有他自己的一番原因。 “如果等会那人真的与乐毅伐齐之事相关,这可就有趣了……” 正当张安还在思虑之时,他与孙云已是不知不觉回到了那个木棚,正好看到他们的大师兄与一中年男子面对面地端坐在木棚里,除此之外,木棚外还多了一匹马,看样子应该是这中年男子的。 “大师兄!” 范雎听到孙云呼唤的话,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缓地站起身来,不紧不慢的拍了拍身上还未掉落的茅草,随后朝面前和他面对面坐着的一人行了一揖,而他面前那人也是紧随范雎之后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将身躯侧向张安与孙云来的方向。 张安和孙云两人见范雎这般,便也在走进木棚时朝着范雎与那中年男子行了一揖。 “这位便是我的师弟张安。”起身的范雎在张安进木棚之时,右手一举,朝他面前的那人介绍道。 在范雎介绍之时,那中年男子也是站了起身,朝张安等人回了一礼,说道:“那好,废话不多说,既然你们所说的那位能言善辩之人来了,那么就赶紧回答我的问题吧。” “问题?什么问题?” “哦?你还不知道吗?”见张安一脸疑惑,中年男子也是不解道。 正当张安不知此人所言谓何之时,一旁的孙云也是简单的向张安解释了起来。 原来这中年男子所言的问题其实就是他将那玉牌交出的条件,也只有当他们回答对了他的问题,这中年男子才会将玉牌交出,而这个问题之所以等到张安回来才能回答,则是因为范雎和孙云两人都回答错了,只能由张安进行最后一次尝试。 虽然张安依旧没完全弄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回答此人问题,而不是用其他更为暴力直接的方式拿回玉牌,但听完孙云一番解释的张安却是没有任何犹豫,而是立马朝中年男子回道:“那你赶紧问吧。” 闻言的中年男子也是没有犹豫:“鲁国孔丘曾花毕生之精力追求仁爱和礼乐,家主也是甚是钦佩此人行径……那么你能告诉我这两者中何者更好吗?”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张安顿了一顿,然后回道:“都不好。” 闻言的中年男子脸上立刻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那你说说如何不好了?” “敢问将军知道和氏璧和隋侯珠吗?” 中年男子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那将军知道为何和氏之璧不添五彩,隋侯之珠不饰银黄吗?” “愿闻其详。” “因为用不着!其质地如此之好,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去装饰它们的,相反,如果它们必须需要其他东西去装饰,那么只能证明它们本来就有问题……同样道理,仁爱和礼乐两者也是如此,仁爱就好像是主体,而礼乐就好像是装饰品,如果仁爱和礼乐真的有那么好,还需要如此装饰?” 仁爱若好,何须礼乐?仁爱既须装饰,怎么会是好东西,既然仁爱不是好东西,礼乐不就是给仁爱遮丑的东西吗? 这便是张安的逻辑,准确的说,是张安借用他人的逻辑,而张安借用之人则是那位还未出生的法家韩非。 至于此番言论是否符合正确答案,张安心中也是没底的。因为他将此言引用出来只是出于自身对孙云、范雎刚才回答的猜测,他相信他们两人刚才回答时肯定都各自选了一者当做“更好者”,于是张安便赌了一把,赌这正确答案是两者都不好! “好!”中年男子拍手叫好道,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张安这回赌对了,这中年男子也是随即又从怀中抽出一个袋子,“这便是家主今早从一小贼那寻来的玉牌,给你!” 中年男子刚将玉牌交付到张安手上不久,人已是从木棚内来到了木棚外的马匹脊背之上:“某还需要回去复命,先走了!” “哎!敢问家主何人?” “燕国亚卿……乐毅!” “乐毅!”闻言的张安心中一惊,可当张安想要再呼唤一句,唤住那人远去的之时,那人却已是在胯下马匹的奔跑下离开了张安的视线。 “张安……”这时在张安身后的范雎张安呼唤道,“你过来,师兄有事想与你说。” 听到范雎在唤自己,张安也是回过神并转过身来,往范雎所在的地方靠去。 待到张安在自己身边站稳身形,范雎也是立刻开始说道起来:“我知道你心里很急,很想把玉牌找到,可是你刚才去找那农户时有没有冷静思考过?” 从范雎的言语中,张安明显感受到了他语气中掺杂的责问味道,而这也是往日里范雎言语之中不曾体现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张安不禁在心中兴起一丝郑重之意,至于范雎这个问题,张安的回答是否定的,因为自这玉牌不见后,张安确实没有和范雎商量,便偷偷跑去找那农户。 其实说来也怪,一向不喜欢被人管束的张安,对此时的范雎却未抵触,一方面是因为范雎很少会出面说他的不是,另一方面,与王禅不同的是,原本作为大师兄范雎很少会教训他这两位师弟,而且从来不会说一些很严厉的话,多是用一些很温和的话,以至于张安难以起一些抵触的心理,即使此时他的语气略带责问,可比起王禅也是好太多。 见张安没有说话,范雎似乎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继续说道:“其一,如果真的是自称是那位农户家的少年偷的话,他们怎能没有防备,你如果这样直接跑到他那去是不是自投罗网?他们若是拿着玉牌离开此地算是好的了,若是没有,你这样闯过去,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 第七十一章 朝歌 说到这,范雎的语气不禁激动起来。这第一回历练能不能顺利完成他是很在乎,但是他更在乎他这两位师弟的安危,这是他的责任,他可以做他师父门下没完成任务的徒弟,但不可以做没保护好师弟的师兄! 张安听到这话,不禁动容起来。 范雎这话他如何听不懂,原本他还以为范雎要就他不冷静的话题教训他,可范雎这话哪是在教训他,分明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在范雎这样一番替他考虑的话说出后,张安再怎么不喜他人的教训,此时心里也激不起任何抵触的心理。 “师兄……安已经知道错了。”张安一脸诚恳道。 孙云也是附和道:“是啊大师兄,你也别生气了,现在玉牌不是找来了吗?” 在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言语声下,本就只是出于焦急而略显生气的范雎也是神色一缓:“也罢,希望这事能引起你们重视吧!” “不过接下来我们很有可能再次遇到那贼子,虽然找回了玉牌,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师兄,你的意思是他还会再次盯上我们?”经范雎这样一点拨,张安和孙云如何不知道范雎想表达什么意思,两人几乎是没有一丝的迟疑,便将心里相同的想法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差不多……根据这贼子的偷窃时机来看,他应该是盯上我们很久时间了,不然也不会在昨晚那个时候以那种身份出现,如果真是如此,我若是这贼子,既然已经盯上了我们手中的这块玉牌,即使这次失败了,肯定会有下一次行动,而我们途径的城邑朝歌也很有可能成为他进行下一次偷窃的地方。”范雎缓缓说道,“所以接下来去朝歌的时候,我们也应当小心行事。” 听到这,张安和孙云重重的点了点头。 午正二刻 朝歌,曾经的商朝都城,同样也是战国时期在中原一个重要的城邑。北靠巍峨太行,南临奔腾河水,东望强齐,西眺三晋,具有极佳的地理位置优势。作为中华文明母亲河附近的城邑,这里的农业可谓是十分发达,自古以来就是华夏主要的粮食产地,曾有“天下粮仓”的美誉,这也是商朝末期商纣王将都城搬迁于此的重要原因之一。 除农业外,这里的商业也因为此地优异的地理环境而显得繁盛,当然这商业上的兴隆是相对于朝歌周遭其他城邑而言的,毕竟在战国时期乃至整个中国古代都是商不如农,历来都是以农业为大,整个中国古代能够真正称得上商业兴隆的,恐怕也只有宋朝之后的城市能够达到这个程度。 自三人已经认定玉牌确实是被别人偷走后,便加快脚步赶到了这。原本朝歌仅仅只是他们历练之途的一个歇脚地,他们也并没有就待逗留的打算,可是由于玉牌被偷后,他们却不得不在此待上些时日了。 按范雎所想,那人偷了玉牌之后,无非就远走高飞或迅速销赃这两条路。那少年除非是受人之托对他们的玉牌早有预谋,那么他就会选择远走高飞将玉牌交与派他来窃玉那人的手上,除此之外就只有销赃这一个选择。因为这玉牌是师父多年前别人给予他的信物,且知道此物在他们身上的人除了他们自己便只有师父王禅和师祖王诩二人,按师父平日里行事的风格,他应该不会专门派个人用这种方式把玉牌拿走,所以那少年只有可能是半路看到他们的这块玉牌,并起了偷窃的念想。 既然已经确信那少年十有八九是窃财,那么那少年肯定会想办法把玉牌卖了,由于附近就有一个商贾来往相对频繁的朝歌,所以朝歌成为那少年销赃地的可能性也就又增加了几分。虽然这些都是范雎的猜想,而且更多的是他的直觉,因为按他的判断,少年时期的性子更加急切,往往耐不住性子,所以更容易作出迅速销赃的决断,可是这毕竟是猜想,其实范雎并不是百分百确信那人一定会这样做。 刚进入朝歌城不久的三人此时正在城中找落脚的客舍,只见范雎走在张安和孙云前面,正向一人问着话,而张安则拉着孙云跟在范雎身后。 “二师兄,这朝歌的人真多啊!” 自打孙云记事以来,他就没怎么下过云梦山,所见之人也无非是张安、范雎两位师兄以及师父师祖还有鬼叔鬼伯二人,所以来到朝歌突然看到这么多人时,他便忍不住惊叹了一番。 “这里的人还算不上多吧!”张安倒是没有像孙云那样惊叹,反而是很是淡然的说道,“要说人多,这天底下最多人的城邑应该是齐国的临淄,听说摩肩擦踵,人贴着人比这里多上许多。” 春秋战国时期的城市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规模,其功能也不再只局限于军事和政治职能,随着奴隶社会朝封建社会的转型及手工业的发展,在城市中的商业职能也逐渐显现出来。虽然此时的城市大多数坊市分离,将居民住的地方和市集分开管理,在城市规划上限制着商业的发展,但这也比之前城市好上了许多。随着这城市中商业的发展,城市中的人口也难以避免的聚集起来,像临淄这种大国的都城,所拥有的人口根本也不再是不之前的城邑所能比的,此时出现一个拥有十万以上人口的城市已不是一件稀奇事。 当然,这对于久居云梦、未曾直观了解过外面世界的孙云而言倒确实是一件稀奇事,与张安和范雎两人不同,由于他的年岁最小,所以考虑到这一点的王禅还没让他下过山,这也使他对外界的了解也相对地少了许多。而王禅会让他们下山,正是考虑到了像孙云这种情况,他清楚地知道光靠他平日里嘴上的说教,是难以达到这种视觉上的冲击效果,要了解这天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亲自闯一闯,这也是我们后世常说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真的吗?”原本就有些惊讶的孙云听张安这样一说,更是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安说道。 张安笑了一笑,回道:“也许吧!有机会我们可以去看看。” 第七十二章 就是他 这时,范雎恰好问清楚了朝歌城内客舍的方位,转过身来对张安和孙云说道:“我们先去客舍住下,然后再商讨如何找玉牌吧!” “全听师兄的安排!”二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三人在刚才指路人所指方向没走多远,就远远地看到了客舍,三人随即便迈着步子就走了进去。 当三人刚要踏进客舍时,客舍店主便迎了上来,不过他倒是没有急于问话,而是先将三人打量了一番,随即便有些应付似地问道:“三位是想入住么?” 虽然这店家在打量过三人后,早已有了些偏见,不仅在言语的语气上已表露无遗,而且在眉宇之间的那丝轻视之意也是完全表现了出来。 看到这店家这般,张安不禁皱了皱眉头,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还是有一些的,前几次和师父师兄下山,类似于这店家的这种表情,他也没少见过,他又如何不知这店家是在嫌他们穿着,认为他们没钱入住。不过他倒是没有太多不满,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并未作其他表示。 范雎也察觉到了这店家说话的语气和神色,而且他的心智也已经成熟,随师父下山的次数最多,不仅对这外面世界的认识更为深刻,且行为处事的方式也相对圆滑,只见他笑咧着嘴,从怀中掏出钱袋,拿出几贯,朝店家递了过去,笑道:“嗯,我们准备在此住上几日,这些就当做今晚的费用吧!”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说一个给你送钱来的笑脸人了,见范雎将钱递了上来,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给好脸色,立马一改刚才的态度,咧着嘴回道:“呵呵……客气了,不过你给的这钱貌似多啦!” “多了的就当做我们三人的午饭钱吧!” “好咧!”店家挂着笑脸回道。 此时正值晌午,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刻,范雎提出这个要求倒也正常。不过就是算上午饭钱,范雎刚才给的钱也是多了的,所以店家脸上才依旧挂着张灿烂的笑脸,有得多赚他有什么理由不喜呢? “二师兄,你的脸色不太好啊?”孙云的刚直着身子坐好,便朝扭头朝张安问道,自见了那店家后,她就发现张安一直板着个脸。不过这也怪不得她,毕竟她刚才的注意力还在其他地方,而那店家刚才所表露出的东西她也是压根没有注意到。 张安撇了撇嘴,并没有作出解释,只是简单地回道:“没什么,我在想一些事情。” 孙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范雎却是清楚的,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很不服气,可是你也知道这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对这衣着很是在意,当然还有这言行举止。”说到这,范雎顿了一顿,随后又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那店家一开始就因我们的衣着而有些轻视我们,可这又如何?在这种时刻就越应该淡然处之,没必要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大师兄,你是在和我说话么?那店家刚才怎么了?” 范雎说这话其实是说给张安听的,但却并没有对着张安说,而是对着一旁的孙云缓缓吐出,且在说话时又没有说二人姓名,所以孙云本能的以为范雎这一段在他看来没头没脑的话是在对他说,殊不知范雎却是在对一旁的张安言语。 不过从这却不难看出范雎对张安的脾性之了解,其说话语气上的平淡如水,让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在建议之后,竟是让一旁的张安听了进去,使其略显不满的脸色稍稍舒展开来。 “你没听出刚才店家的语气么?”对于孙云前面的问题,范雎并没有理会,也并不想理会,而是就着他所说的店家之事继续说道了起来。 “怎么了么?他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友好?” “嗯,你没发现他在我们进门时先将我们打量了一阵么?” “那又怎么样,难道因为我们穿的衣裳太过破旧,所以他就那般不友好的说话?”孙云经范雎这一点拨,渐渐有些了解到了这其中的意思。 听了孙云这番话后的张安,似乎有所感触,情绪早已恢复正常的他忍不住插嘴道:“这外面的世界可比你想得复杂多了,咱们就好比云梦山上飘出来的几粒尘,对这外面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若是不懂这外面的规矩,就很容易被他们轻视。” “二师兄你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呢?”孙云回道,随后便也不准备就这个问题说下去,而是说起他所感兴趣的话题。 一旁听着二人说话的范雎看着面前的师弟师妹,不知怎的,突然有一丝忧虑涌上心头。作了两人这么久的大师兄了,这么长时间的朝夕暮处,使他对这两人的都很是了解,当然这一定程度上也得归功于私下里王禅在范雎面前陈述这两位的优缺点有关。 他还记得那时师父评价张安时说他人聪明,却易冲动,喜欢自由,不喜拘束的话,也记得师父评价孙云人单纯善良,不喜阴谋算计别人的语,更记得师父对两人下山出世之后极易吃亏的担忧。 “也许这也是这次历练的重要原因吧!让他们俩在外面磨练一番,说不定能改变些什么……”范雎望着面前的木桌,痴痴地沉吟道。 其实范雎只猜对了一部分,他并没有考虑到他自己,此行对他也同样是一次不小的磨炼。 就在三人交谈的时刻,客舍中来往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范雎三人才在店内找到位置坐好没多久,这店内就接二连三的来了几位客人,他们当中不仅有住在这附近只为来此吃上一顿的住户,还有在此途径朝歌在此歇脚的商贾。 这时的客舍与后世的酒店的功能已有些相似,不仅具有向旅客提供住宿的功能,部分客舍也有提供餐饮的服务,就像张安三人落脚的这家便是如此,而且这店家烤肉的本事也是一绝,虽然比不上后世烤肉的那般鲜美卓绝,但在这个调味品尚不齐全的时代,这店家烤的肉却不算太差,至少在朝歌能算得上小有名气。 不过这烤肉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因为这时的肉类相对稀少,除了高高在上的贵族阶级能够经常吃得上肉外,其他人特别是平民都是很久才吃上一顿肉。 这时,客舍走进来一个少年,似乎也是来尝这家店的烤肉的,只见他刚在店内一角落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叫喝道:“店家!给我来点吃的,再加两镒烤肉!” “好咧!” “谁啊?吃这么好?”还在和张安说着话的孙云听到这话忍不住将头转过去看了一看,小声嘀咕道。 不得不说,这少年吃的实在是太好了。 首先,他点的这两镒肉,如果按当时的换算单位来算的话,一镒大约等于后世的三百多克,这两镒肉差不多就有后世一斤的重量了,如果只是一个人来吃的话,确实是多了许多。当然如果分几餐吃或者几个人吃那就另当别论了,可这少年进来时只是只身一人,且这烤肉在这样一个没有冰箱的年代要分餐吃,难免会失了原本的味道,所以这时的人多半都是现烤现吃。 其次便是这两镒肉的价格,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在汉代的时候便有“夫一豕之肉,得中年之收”的说法,而且这还是西汉相对强盛时期的说法,所以这两镒肉的价格对于一个普通平民阶级的人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孙云扭着头远远打量着坐在角落的少年,隐约之间感觉有些眼熟。 “二师兄,你觉得他……” “没错,就是他!” 第七十三章 城中寻人 “二师兄,他是那个窃玉的?”孙云低声问道。 她对那个少年的面容并没有多大印象,一来那时光线不足难以看清,二来当时她也没有细细打量过那少年,所以当她再次看到这少年时,仅仅觉得眼熟,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张安却不是如此,那少年的面貌在他脑海里可是清楚得很。这少年那晚帮他们铺草垫时,恰好从他身边经过几次,所以张安对他的样子有一个较为清晰的认识,特别是这少年较为狭小的骨架给他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而这个印象在他偷走玉牌之后,就使张安愈发的难以忘却了。 “没错,我们……”张安点了点正想说下去,却被一旁的范雎打断了话语。 “别冲动,既然我们找到了人,就不怕没有拿回玉牌的机会,现在先观察一下,再行动也不迟。”范雎带着命令的语气说道。 恰在此时,店家为三人准备的饭菜端到了他们的桌前,虽然这饭菜中没有这店家最为拿手的烤肉,但却也没比那烤肉差上多少。这店家既然懂得如何用这个时代仅有几样调味品,使一份原本该归于平凡的烤肉成为一道佳肴,对于其他食物的处理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因为张安三人的饭菜是最早上的,其他客人还未上菜,虽然这香气虽然并不清晰可闻,可是当这香味出现时,早已饥肠辘辘的他们却好似长了一副狗鼻子一般,竟是捕捉到了这丝气味,并且忍不住顺着香气来源的方向望了过来,而那少年这时也恰好将目光移了过来。 见那少年望了过来,三人赶忙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将头低了低,摆出一副吃饭的模样。他们刚才望向少年的样子虽被少年察觉了一些,但好在三人的眼光收的及时,没有和少年的目光碰个正着,那少年也权当做三人在望其他东西,并没有太过在意。 “安心吃饭吧!我盯着就好。”范雎说道。因为他的位置刚好面向那少年,观察那少年行动更加方便自然,所以张安和孙云听后并没有反对。 不过二人却没有安心吃饭,特别是张安,饭菜摆在他面前,他却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食欲。明明一上午都没吃东西,可他却并没有将这饭菜狼吞虎咽、一扫而空,而是像是在完成任务般将其咀嚼咽下。自玉牌丢失后,在他那种有些偏执倔强的性格下,使他心里那份找回玉牌的欲望一直很强烈,所以此时的他又如何有心情去品尝面前的饭菜呢? 一旁的孙云倒是好一些,在这饭菜香气的诱惑下,也没再太过于担心身后那少年的情况,况且还有范雎看着,所以她并没有过于担心,但在咀嚼饭菜之余,还是向身后不经意瞥了两眼,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低着头,大口吃着面前的粟谷粥。 虽然这粥乍得看上去极为简单,可在店家手下,不过加了葱、盐等许些此时稍微大众化的调味品,就使这粥变得鲜美起来,特别是对于在山上吃着没有经过什么处理的食物长大的孙云来说,这面前的可以算得上佳肴。 这个时代的处理食物的方式本就不多,而烹饪当中可以用到的调味品更是少得可怜,这店家捣鼓出来的这几样已算是此时平民里的佳肴,即使是为那些庙堂之上的贵族烹煮的厨子,也不过也多了几味调味品,除此之外比这也强不到那里去,本来就饥肠辘辘,再加上这等食物的诱惑,孙云大部分注意力被吸引住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孙云一边吃着这粟谷粥,一边和着一道上来的荠菜,一时间竟是吃的津津有味,甚至有些忘了那少年的事,恰在此时那少年要的两镒烤肉被店家端了出来,而这烤肉的香气也随着这烤肉一起在屋内弥漫开来,一时间这屋内可谓是香飘四溢,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力都被这香气吸引了过来,当然也包括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孙云。 这店家的做这烤肉的本事确实不赖,仅仅靠着手中的几味调味品,却没糟践这平民难以吃到的肉,反而是将调味品合着高温烧烤下渗出的肉汁弄出了让人闻之嘴馋的香味,即使是此时已经算是吃了个半饱的孙云,在这烤肉的香味的诱惑下,还是令他难以掩盖住心中的馋意,忍不住咽了口吐沫,直勾勾地盯着店家手中的烤肉小声嘀咕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说他这吃肉的钱是不是用我们那玉牌换的啊……” 张安也是也是咽了咽吐沫,应声回道:“有可能,毕竟这肉钱可不便宜。”说到这,他便扭头转向了一旁的范雎,接着说道:“大师兄你觉得呢?” “嗯……不管是不是,待会我们都得跟着他看看。”范雎点了点头,回道。 没多久,那少年便把他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但是那两镒肉却一丝未动,反而被他小心翼翼的用干净的布条包裹了起来,看样子这少年确实是打算将这两镒肉带回去吃。只见这少年刚将烤肉包好,便向店家结了账,随后便提脚离去。 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这少年一举一动的三人见少年离开了这店,也马上开始了行动,那少年刚离开店内,范雎便朝着张安、孙云二人说道:“你们俩慢慢的跟在他后面,记住别被他发现,待会回来一个人告诉我他去哪了。” “知道了!”两人应声答道,随后便顺着那少年离去的方向寻了过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只他们两人跟过去,但却没有多问便去执行了。毕竟若是在往常,像这种事范雎都会下意识选择亲力亲为,自己亲自去执行才能够放心,可现在他却没有这样做。 好在张安、孙云几乎是踩着那少年的步伐跟出去的,所以两人出了店便寻到了那少年的身影,然后两人刻意拉开了距离,一左一右的跟在那少年身后。 第七十四章 善心 张安、孙云两人虽然没有什么跟踪的本事,但所幸那少年几乎没有拐弯,一直沿着一条路走着,所以也没让那少年发现两人在身后一直跟着他。 当然,这朝歌城内的环境也是二人没被发现的原因之一,这稀稀拉拉的路人虽算不上密集,但大道周遭的建筑却帮了二人,使两人的身形显得没那么突出,至少不会像在少有人迹的野外一样,眼睛余光稍稍瞥了瞥就能察觉,而且这朝歌城内来往的路人,在那少年为数不多的几次的转弯中也为二人掩盖了一番。 在那少年几乎跨过三分之一朝歌来到城池内部最靠城墙边的地方时,他停了下来,已经再度拉远了距离的张安二人也止住了步伐,远远地看着那少年的下一步动静,由于这少年来的地方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张安二人为了稳妥起见,也是早已拉远了距离,所以此时的二人也仅仅能看清那少年的身影。 “二师兄,咱们应该是跟到他老巢了吧?”孙云躲在一堵矮墙下,稍稍探出脑袋对着一旁同样藏身于墙后的张安说道。 他们藏身的这堵墙离那少年估摸得有三四十步的距离,但在矮墙的掩护下,也算是相对安全的距离,不过他们为了不被发现,还是比较小心,仅仅漏出小半点脑袋,恰好能瞧见那少年便定住了身子。 不过两人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动静都比刚才大了许多,所幸那少年一直背对着他们,大部分注意力也集中在那二人身上,所以张安、孙云二人这般蹑手蹑脚找掩护的过程他并没有察觉。 张安抿了抿嘴唇,轻轻点着头回道:“他在那茅屋下停了也有一小会了,老巢未必,也可能是在等什么人。” “等人?等什么人?”孙云诧异道,“难不成他是在等着把其他东西卖出去?”一听到等人,孙云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少年卖玉牌的买家。 “说不准,要是真的是等买家……” 张安还没说完,孙云就有些着急地打断了他的话,“二师兄,要是真是这样你可别想着在这个时候上去啊!” “你把我想得也太鲁莽了吧?难道我就这么没分寸吗?” 孙云也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张安有时候行事作风确实有些鲁莽,但是在一些关键的时刻却难得糊涂,像如今这种情况就属于关键时刻的范畴,一听到张安这般回话,孙云忙打哈哈道:“二师兄你误会了,我就顺口提醒一下,没其他意思……” “别说了,你快看!” “那些会是买家吗?” 刚才原本只有那少年一人的小空地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两个身影,不过这两个身影远远望去,身形比那少年还要瘦小,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买家,看上去那两人的年龄貌似比这少年还要小,不仅如此,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张安、孙云二人愈发的难以明白。 那两个小孩将那少年从怀中掏出布条包裹着的东西捧在手上后,并不是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阳光下端详一番,而是将这包裹着的东西往脸上靠,准确地说是往嘴里塞。 “他们这是在吃什么?”孙云远远着眺望着那三人沉声道,虽然距离很远,但他还是能够分辨出他们手中拿着的十有八九就是刚刚这少年在店家那带出来的烤肉。 “是他刚才带出来的烤肉吧?”虽然张安并不清楚那少年这样做的有什么目的,就他们目前身上的褴褛的装束来看,怎么看都像是两个小乞儿,而不是他的同伙,但他现在看到的确实是如此:那少年将自己从店家那带来的烤肉分给了这两个小乞儿。 “没错,是烤肉。”突然两人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一个声音随之在耳边响起。 两人被这一拍,先是惊出一声冷汗,转过身一看,原来是他们的大师兄范雎,长舒了一口气,异口同声道:“大师兄?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放心不下你们两个人就找过来了呗!”范雎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挤进了张安、孙云两人中的空隙,也将身子完全在藏在了矮墙墙体后。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也就跟着他而已,又不是很难,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张安稍有不喜的回道,毕竟他不喜欢这种有点被当做小孩子的感觉。 “因为我打听到了一些情况……”范雎目光注视着那少年,缓缓地说道:“这少年兴许没那么坏,可能有着一颗我们一开始没看到的善心……” “善心?一个偷窃的小贼有什么善心?”显然,张安对大师兄范雎这番言论并不赞同,略显不屑地回复道。毕竟若不是这少年,他们也不会遭这么多罪,一路找到朝歌来,对于这少年他又怎会有什么好的看法。 一旁的孙云心中虽然也是有着和张安一样想法,但却没有像张安那般立马表露出来,而是静静地等候范雎接下来的解释,以他对范雎的一贯作风的了解,他相信他的大师兄这样说肯定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或者更准确地说,这可以算作是一种对范雎的盲目相信。 范雎听闻张安的反驳之语,并没有多吃惊,他早已猜到他这位有些玩世不恭的二师弟准会这样。 自刚才在店家那一番沉思之后,他便有了改变一下这两位师弟的想法,于是张安刚刚言毕他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师父常说这世上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好坏之人,这话相比你们想必也听了很多回,曾经我也不是很相信,直到我第一次和师父下山游历遇到一个人,我才相信师父这话并不假。” 对于这段说辞,范雎还是经过了一番斟酌的,为了避免张安对师父一贯的抵触,他特地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加入当中。 “那时,你们还未到足够下山的年龄,所以只有我和师父二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次应该是去北戎之地……” 说到这,范雎不禁顿了一顿,因为那少年所在的地方就在这一小会时间又出现了几个新的身影,不仅是他自己,他的两位师弟的眼光此时也被吸引了过去。 不过三人只不过把目光移了过去,并没有做出其他反映,因为这几个新出现的面孔与之前两人所做的事情一样,不过是低头食用那少年给予他们的烤肉,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七十五章 窃玉少年 经过小片刻停顿的范雎接着说道:“那次我和师父恰巧遇上了一对常年和北戎一起劫掠的兄弟,他们都是向北逃避战乱流民,为了生计和北戎夷蛮烧杀抢掠没少干坏事,也许听到这,你们都会认为他们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但是你们都猜不到他们这样做不就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他们曾经都是燕军中卒长,因当年燕王哙的事不幸失去了父亲,为了故里的老母亲和妻儿,两人便带着老母亲和妻儿逃离了祸乱中的燕国,来到了北戎之地,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连家人都保护不好谈何其它。 为了家人,他们可以做出任何事,两个杀人不眨眼的的凶神,在面对他们的家人时,眼神中却是一丝杀气都没有。也许在劫掠中的他们是一个所谓的坏人,可为了家人而刀口舔血的他们又能够算得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吗?” 言语片刻后的范雎,停顿了一下,将目光往两旁张安、孙云的脸上瞥了一眼,当他看到两人表情都有或多或少的变化时,他知道他这番话应该起了点作用。 “就好像这位少年……刚才我从店家那听闻他经常到他店内买烤肉,而且次次都是包好带走,从不在店内食用,据他后来听人所说,这少年是将这烤肉分给了这朝歌城内的流民乞儿,就好像我们眼前看到的这样。虽然他确实是有可能偷了我们的玉牌,可是像他这样一个拥有这般善心的人,说不定我们可以和他好好说道一番,而不是直接将他们逮住……” 虽然张安还未说过将此人逮住的话语,但以范雎对张安的了解,他一路跟踪这少年到这,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将少年逮住,或者以其他方式让这少年绳之以法。 孙云听完范雎的话,似乎是很赞同,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一旁的张安虽然没有点头,但却是默不作声,看上去也是默认了这种做法。 “既然这样,那由我上去和他说吧!”张安将身躯从矮墙墙体后挪了出来,站起身说道。 范雎随后也站起身来,回道:“嗯,需要我一起吗?”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好,不就好好和他谈谈吗?”张安回道。 “好好说话,有点耐心!” “知道了。”张安并没有转过身体,而是背着身体慢慢地朝那少年走去,拉高了一点音量,应声回道。 “大师兄,这能行吗……”孙云望着张安的背影,略有焦虑的说道。 范雎并没有回孙云的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不管行不行,他都会让张安去,毕竟他总不能事事都由自己来办,总得尝试着让张安独自一人去面对,这回是让张安去尝试,以后还会让孙云去尝试,这也是他之前早已想好的。况且这事并非那么困难,只不过是交涉一番,就算是有什么变故,他在这一直密切注意着,一旦出现什么问题,这几十步的距离也足够他及时前去解决。 几十步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张安向那少年所在地方走了没几步便被他们发现了,尽管张安并没有恶意,行径也与一位恰巧路过的路人无异,可那少年周遭的乞儿流民却还是很是警惕的将脸齐刷刷地望向了走来的张安,这也使原本背对着的少年有所察觉,也将身子转过来。 “找到这里来了?” 当那少年转过身将张安面容看清时,立马认出了他,嘴角扬起一丝惊讶之意。 对于张安的到来,少年并没有显得多么在意和慌张,只是朝着身边的乞儿流民们说了几句话,让他们离去,然后若无其事的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渐渐靠近的张安。 张安大概走到了距离那少年十步左右的地方便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少年开门见山道:“是你之前偷了我们的玉牌吧!” “是又如何,不是已经还给你们了吗?” 之前的张安因为根本没有在意这少年,再加上那时是晚上,所以此时才是张安真正意义上看清了这少年的身形。 不得不说,这少年对比张安而言实在是太过瘦小,张安虽然算不上健硕,却也算得上高大,身形接近八尺,而这少年却才仅仅够着他的肩膀,体型也比张安小了整整一圈,当张安整个人站在他面前之时,几乎完全遮住了他,使身后的范雎、孙云完全看不到少年的身影。 再加上这少年还没变声,略显尖锐的音色,让张安有了一种错觉,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瘦弱的人,那晚竟然能够一个人在三人眼皮子底下将玉牌偷走,然后一人在夜色中逃离,所以他本能的认为这少年肯定还有其他同伙。 “你应该还有其他同伴吧?他们人呢?”张安将眼神从少年身上移开,往身边粗略瞧了一瞧,说道。 “没有同伴,我就一个人,而且……”少年说这话时,面色略显得意,“而且偷你们这三个蠢家伙的东西我一个人都嫌多了!” “你说什么?!谁是蠢家伙?”张安听到这少年的嘲讽,气不打一处来,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言语中已经掺杂了许些不满,不过他只是显露了心中的不满,并没有做出一些行动。 “说你蠢!想不到你不仅蠢,耳朵也不好使啊。”少年将手交叉在胸前,继续嘲讽道,根本没有一丝害怕面前比他高大许多的张安。 这时的张安早已忘记了他是来和这少年交涉的,脑海里已然有了教训一顿面前少年的想法,恶狠狠道:“小子!若不是考虑到你年岁尚小,我不想以大欺小,你现在身上有恐怕就得多几块发青发紫的伤了!” 说这话时,张安的拳突然攥得紧紧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往这少年身上来上几拳。来到这个世界已有足足十年的光阴,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张安头一回这么不被人当回事,若不是考虑到之前答应范雎的事,他骨子里的那股倔强劲早驱使他去揍这少年了。 “说你蠢你还不信,我猜你跟到这里来是想抓我吧……不过,你真以为你能抓得到我么?” “你!” 第七十六章 打斗 几乎是同时,在这少年说完之时,这少年竟主动朝张安冲了过来,十步的距离,在这少年轻盈灵巧的步伐下几乎是瞬间就缩短到半步的距离。 不仅张安一人,就连远处观摩也是被少年的速度吓到了,脸上露出了一丝刚才没有的一丝吃惊。 没错,就只有“一丝吃惊”! 因为在少年这般犹如迅雷般要完全靠上张安之时,张安也用出了不逊色于少年的速度,敏捷的往右侧一闪,并和少年之间拉开了距离,尽管张安作出了反应,但他则因为这一变故,来不及立刻停下身来,在惯性下往前重重的摔了一个大跟头。 “哼!傻大个!”少年看着倒在地上的张安,一如既往的讥讽道,不过他的脸上却找不到了刚才的浑不在意,而是开始重新打量起他口中的“傻大个”张安。 栽倒在地上的张安虽然摔得不是很惨,但还是花了一小会回过神来,毕竟刚才怒意之下向前的冲劲实在是太大。这次失手确实是张安自己的原因,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奋力一跃竟然变得快了许多,所以才控制不住摔倒在地。 “可恶!”张安单手将自己撑了起来,低声叫骂道,而另一只手抚上了脸庞,拭去了刚才被碎石划出伤痕上渗出的淡淡血水,很显然张安对这一次失手很不甘心。 虽然此时心中早已被怒意充满,但他却并没有将这怒意发泄出来,付诸行动,再次冲向面前少年,因为他被一声叫喊声喊住了。 “张安!你在干什么!”在远处一直关注着张安一举一动的范雎,见张安朝少年动起手来,早已三步作两步赶了过来,朝张安呼喊道。 孙云也紧紧跟在范雎身后赶了过来,伫立在范雎身后,不过他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面露焦急之色,关注着事态的变化。 少年见范雎、孙云赶了过来,兴许是感觉自己出境不妙,不自觉的向身后挪了几步,似乎随时都准备逃跑。 从张安起身之时起,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这少年身上一丝一毫,这少年所有的举动都被张安看在眼里,少年的这一细微的举动又岂能逃过张安的眼睛?在他刚刚有逃跑之意,张安便再次向他冲了过去,并在口中大叫道:“你还想跑?” 不过经过刚才的教训,这回张安还是留了几分力气,没有全力冲向那少年,而且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速度不知何时变得快了许多,所以相比刚才用尽全力冲出的速度而言,此时他已慢了许些。 那少年对张安的再次冲击已是重视了许多,加上范雎和孙云的突然出现,他此时已变得谨慎起来,对于张安的这次二次冲击已然是全力去躲闪,没有丝毫的留力。 在这少年的全力躲闪下,张安似乎看上去又会扑空,不过好在他刚才早已留了气力,所以在意识到自己将会再度扑空之际,立马停了下来,然后没做丝毫的犹豫又朝那少年躲闪方向冲了过去。 这回轮到少年慌张了,他原本以为张安会像刚才一样收不住脚栽倒在地,怎料自己完完全全低估了他,此时的他根本来不及再次躲闪。 “看来躲不掉了……”那少年低声说道,然后将手放置身前摆出了迎击的架势。他瘦小的胳膊挡在胸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力,但他却使他稍稍冷静了下来,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是自信,似乎他这双瘦弱的胳膊能够抵挡住张安的这次冲击,可他却没意料到,第一时间迎上来的却并不是张安,而是一旁的范雎! “都住手!”范雎疾声喊道,而身体已然挡在二人之间,一只手硬生生拉住了全力冲过来的张安,另一只手则张开着手掌悬空对着摆好架势的少年。 这少年一开始就认出了突然出现的范雎和孙云正是那晚三人中另外两人,于是本能的就将范雎视作与张安一样的危险人物,把对抗的目标换成了近在咫尺的范雎。 提腿、向前小迈一步、用非支撑腿似流星般扫向范雎腿部、而早已蓄势待发的双手则如盘蛇攀上范雎伸向自己手臂…… 少年的这一连串动作十分流畅,再加上他自身的动作本来就相对迅捷,使得范雎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摔!”少年的双手牢牢抓住了范雎的胳膊,大声喝道,配合着他的这声叫喊,他那瘦弱的身躯都有了一丝撼人的气势。 然而……他这自信满满的一连串动作却远没有他意料的那样——将范雎摔倒在地。范雎虽然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在少年将要扫到他之际,再度用他被少年趁着他重心未稳之际“扫”开的腿稳住了身体,然后甩手抖开了少年缠在他胳膊上的双手,稳稳当当地立在了地上。 不过范雎是站稳当了,可张安却可怜了。 那少年见自己并没有把范雎摔倒,在范雎稳住身体将他甩开之际,顺势飞了一脚,重重的踢在了张安身上,而范雎这时也并没有抓紧张安,于是张安就被这一脚之力,踢倒在地,面对面的和大地进行了亲密接触。当他起来之时,鼻梁四周都是汩汩鲜血,至少从他面上的一片血迹来看,这迎面一倒对他的鼻梁好似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以至于流了这么多血。 “小子!我不是让你住手了吗!” 一句充满怒意的言语被人清晰地吐了出来,但说这话的人并不是摔了鼻梁的张安,而是他的师兄范雎,一向冷静的他,怒了! 第七十七章 乞儿的求情 在张安和孙云两位师弟印象中,他们的大师兄范雎脾气很好,好到完全可以称之为温文儒雅。在他们相处的这十几年的光阴,范雎也是几乎完全没生过脾气,对于师父王禅曾经对他们的各种苛求,他也从来没有发过一次牢骚。 张安和孙云在师父鬼谷子那般苛求下,或多或少会在私底下嘟囔那么几句,但他们的师兄范雎却连一次都没有,至少在他们面前一次都不曾发生过。在张安和孙云二人眼里,他们的这位师兄简直就是一位失去生气功能的怪人。 所以范雎此时的这一脸怒相可把一旁的张安、孙云二人着实惊了一惊,一时间愣是没反应过来,都瞪大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们的师兄,看着范雎如今这幅从未出现过的凶神恶煞的面容。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如今的他们,离了云梦山,离了师父保护的他们在范雎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重要。 对于范雎来说,下山之前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要做一个在师父教导之外,能够当做他们学习模样的师兄,但在下山的那一刻起,他对自己的定位就完全改变了,而这种改变是范雎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 此时的他更多的把自己当做张安、孙云二人的“守护神”,更准确的说,他把他自己当做我们后世所说的监护人,而张安和孙云则是他范雎必须要监护保护的人。兴许是他那种不知如何产生的强大保护欲,使现在的他容不下他的师弟师妹受到一丝伤害,而这一改变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感受到,直到他看到张安脸面上那一滩血迹,这种情绪就如同洪水般冲泄了出来。 范雎的怒火不仅让他的师弟师妹感到吃惊,也让那少年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使少年的面色变得紧张起来。虽然只是刚刚交手,但是少年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范雎和之前张安的不同。 两人的速度感觉上都和他不相上下,在力量方面也是稍稍高于常人,可是之前张安在他自身感受中感觉上像是刚刚学步的婴儿,对自己的速度和力量把握很是生疏,以至于自己把自己弄得跌倒。虽然张安是在石衣的影响下,身体素质有所下降是事实,但是范雎自身能力也确实有一些。 如今没有任何束缚的范雎与张安一比,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握可以称之为完美。范雎不仅仅有不亚于张安的速度,在对自身肢体力量的把握也是恰到好处,甚至在自己完全失去重心,几乎是铁定栽倒在地的时刻,都能够迅速的做出反应稳住身形。 这少年也算有点心高气傲,但是对于范雎刚才在他面前展示的,此时的他也不得不服。 早已有些慌乱的少年不自觉的咽了口吐沫,紧张的盯着面前盛怒状态下的范雎,本来以他刚才回避张安的速度而言,他还是有逃掉的可能,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像这种瞬时速度,是很难长时间保持的,只要抓住时机,从这逃之夭夭也不是不可能,但他就是挪不开第一步,兴许是刚才的初步交手,使此时的他心有余悸,变得谨慎起来,不敢转身逃走,将后背面向范雎。 就在少年不知如何是好时,范雎冲了过来,一记重拳直奔少年的胸膛,在拳头飞来前的片刻,少年下意识的向后一退,将双手护在身前之前,企图躲开这一记重击,怎想这回他却大意了。 范雎这一拳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在少年把注意力放在他这一记重拳之上时,右腿一抬,向少年的面门横扫而过。少年本就慌张,这一简单的计策怎会看得出来,于是乎少年毫无遮挡地挨上了范雎这一下,随后被这一腿之力击倒在了地上。 范雎这一下乍得看上去很是凶狠,但是却是留了力的,不然少年肯定不是倒在地上这么简单,而是被这一脚踢飞。 不过这一下,少年和张安一样了,他的鼻梁也被打得流了一大滩血,站起身的他一手抹着脸上的血迹,另一只手不知所措的放在身旁,神色慌张的看着范雎,整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小子,若不是看你有些善心……”范雎一边靠近站起身的少年,一边带着怒意,恶狠狠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 范雎话还没说完,几个身影突然从他身边冲了出来,护在了少年身前。 这几个身影正是刚才的那几个乞儿,挡在少年身前,用恳求的眼光看着范雎,异口同声的求道:“求你不要伤害他!” 第七十八章 少年的打算(上) 其实范雎并没有伤害这少年的心思,如果真的有,他也不会在刚才出脚时留下了那么多气力,不然以范雎往日里飞踢的力量,以一脚之力将少年踢踹得人事不省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哪还会让少年有意识和气力爬起身来。此时的范雎只不过是气急了,想要让少年知道些教训而已,并没有发自内心的想要伤害少年的意思。 不过这几个乞儿向范雎求情也是有一番道理的,毕竟此时范雎的面容实在是太过于凶恶,不论是眉宇还是眼眸都透着一种震慑旁人胆魂的戾气,在这种情况下,这几个乞儿对范雎有这种想法也是合情合理的。 见到这几个乞儿拦在自己身前,已经是自身难保的少年竟是不顾自己,忘记了自己也是处于一种不利的情形,反而将自己单薄的身躯一挺,一举挡开自己身前的乞儿们:“你们赶紧走,现在不走待会这些人可会迁怒于你们,还来管我做什么?” 这几个乞儿没有理会少年的话语,而是依旧倔强的张着他们泛滥央求眼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在他们眼中能够决定这少年生死的范雎。 在这几个可怜兮兮的乞儿眼神影响下,范雎的神色也不经意间也缓和了下来,沉声道:“我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不过他刚才实在太过放肆。” “放肆?谁先跟着我跟到这里的?”少年抹了一把脸上从鼻口流出来的血水,不依不饶道,言语中不乏对这些乞儿这样做的抱怨之感。 这少年之所以敢如此回复也是有原因的,一来他也捕捉到了范雎神色缓和的变化,也从范雎刚才的迟疑之中感觉出了范雎并非要置其死地,二来他心中确实有一股气。 没等范雎开口,一旁爬起身来的张安却是啐了一口吐沫,骂咧道:“你还有理了?若不是你偷了我们的玉牌,我们会认识你这等歹人然后跟到这里来吗?” “我是偷了,可是东西早不在我这了,你要是来找你那块破玉牌,我这也没有!”少年也不甘示弱的啐了一口,回道。 “不在你这,你也是偷了我们的玉牌,我们跟你到这来,即使你没玉牌也是要处置你!” “处置?就凭你?” 在张安和少年你一言我一语之间,不过一小会,两人对话之间的火药味竟是一下子就散发了出来。 “好了!”在两人吵起来之时,范雎忽然发话打断道,“你们俩都别吵了。” “那块玉牌确实不在你这,可你确实是偷过我们的玉牌,虽然我们也将玉牌找了回来,但是你偷了我们的玉牌是不争的事实。” “那你们既然已经找回来了你们的东西,还来找我……是想拿我出气不成?” 范雎并没有急于回话,而是将手伸入怀中摸索起来,不一会,一个由细麻绳扎起来粗布袋子赫然出现在范雎手掌之上:“我这回来不是找你出气,是想把这个给你。” 随着这席话音落下,范雎也是扬手一掷,将手中粗布袋子扔向几步外的少年,兴许是少年对范雎的态度依旧是没有完全把握清楚,心中的谨慎未曾散去,所以对于范雎这扔掷而来的袋子也是没有用手接住,而是任其自由落体,直直地落在了地上,并在落地之时发出金属撞击发出的声响,即使隔着一层粗布这声响也是清晰可辨。 “这里面装着一笔钱,你先拿着安顿一下这些乞儿。” “钱?”闻言的少年和张安同时发出一声疑惑。 在疑惑之下,少年试探性的将手伸出,把地上的粗布袋子捡了起来,将信将疑的把细麻绳一解,当他发现里面装着的真的是一串钱币之时,脸上写满的疑惑已经让看不清袋中有何物的张安知晓事情确实如同范雎所说那样:“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师兄,你怎么还拿钱给他?你……”在范雎身后的张安见状,怎不知发生了什么,于是也是耐不住性子,在范雎身后说道,身子也往前挪了两步。 没等张安说完且靠近,范雎就将手举了起来,拉住了张安,示意他不要多言,并向张安使了一个脸色,意思是让张安不要多言亦或者再插手此事,看样子,范雎是有一番自己的打算。 “大师兄这是在搞什么?” 见状的张安和孙云都不禁在心中发出同样的疑惑,毕竟从这袋子外观来看,这里面的钱恐怕算不上少。 虽然他们的钱财还算充裕,可经过在农户家借宿以及在这朝歌客舍的开销之后,他们的钱财也已花了一部分,照这个花钱的进度,这些钱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在这种情况下,范雎还莫名其妙的把这钱财再分出去给一位前不久才偷了他们玉牌的小贼,饶是张安和孙云有一定分析推理能力,也不能在现在理解范雎这样做的真正原因。 尽管张安二人不理解,可在行动上他们还是配合着范雎,没有再行动,他们还是选择相信对他们大师兄的了解,认为范雎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见师弟师妹没有再有所行动,范雎便开始回答起依旧一脸迷茫疑惑的少年:“我来之前向店家和其他人打听过了……你偷窃我们玉牌的原因应该与平日里的目的一样吧?” “偷窃……平日里的目的?”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的张安和孙云在心中发问道,“偷窃还有什么目的,不就是想快速敛财吗?” 与张安和孙云的反应不同,作为范雎问话主角的少年比起刚才,脸上反倒是升起了一抹更加警惕的神色:“这和你给我这些钱有什么关系吗?” “有!”范雎嘴角微微向上一扬,眼神中露出一种回忆的神色,再道:“当年在我还小时,我也是露宿于城邑屋檐墙垣下的一介乞儿,在我饿肚子时最希望的是有人能够给我吃的,之后,我的师父出现了,他给了我吃的,不仅如此,他还给了我一个可以给我遮风挡雨的住所……我觉得做出同样事情的你,即使有过偷盗行为,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第七十九章 少年的打算(下) 当范雎说到这时,在一旁将这一切聆听入耳的张安和孙云才真正意义上知晓他们大师兄这样做的本意,他们的大师兄是将这乞儿的行径和王禅当年的行径类比了起来。 想到这,一直没有言语的孙云发话了:“大师兄,即使他偷窃是为了帮助他人,我们也没有必要将我们的钱财分给他吧,毕竟我们的钱财也没多少了。” 孙云此言虽然充斥着一股唯己利为首的市侩气息,甚至不乏零星一点的埋怨之意,但其出发点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身为保管钱袋的孙云,对于这钱袋里究竟有多少财物,她是清楚的很。刚才范雎将钱袋归还于孙云继续保管之时,孙云已经明显感觉到钱袋里少了许多,她只不过略微掂量了一下就知道这里面的钱财已经少了三分之一,在这种情况下,孙云又怎么会没有这些情绪。 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出山闯荡过,而这次也是孙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后如此远离云梦山的经历,但是钱的重要性孙云却是知晓的,而这种观念则来自于孙云上一辈子的记忆。在商业程度发展到历史顶端的现代社会,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在商业程度不够发达的战国时期,作为一般等价物的钱究竟有没有那么重要孙云并不知晓,但是她还是选择性的相信在任何时代,钱都是极其重要的。 对于孙云的话语,范雎像是并没有回复的意思,与回复张安的方式一样,除了神态上有些异动,言语也是简单的支吾了两句:“这事我自有分寸。” 对于师弟师妹的这些言语以及举动,范雎是有一番心理准备的,他如此简单的回复张安和孙云两人,倒不是厌恶抵触这两位的话语,而是因为他接下来确实会用行动和言语解释他这样做的原因。 哐! 随着一声哐当声响,那少年已是将范雎给予的装钱财的袋子扔到了范雎跟前。 “你这些钱拿回去吧,我不缺这些钱!” 闻言的孙云见状一脸诧异,刚才她心中还有着一丝对少年又能不劳而获地获得一笔钱的不满,但是在少年将钱财扔回之时,她对这少年的态度不经意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是有些看不懂少年这样做的原因。 “这少年这样做……是想说自己不吃嗟来之食?”在范雎身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而又默言未语的张安心中默念道。 虽然这个词语来自于西汉时期由礼学家戴圣写著的《礼记》或者说《小戴礼记》,来自于这本还未出现在战国时期的儒家经典,但作为后世魂穿而来的张安却不存在不知晓这个词的问题。 “这可就有意思了,想不到在战国时期的人都这么有气节了,不还是说他是在欲擒故纵?”思虑到这,张安眼睛一眯,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神色,“希望你小子不要真的想着这样做吧……” “这笔钱是拿给你去安顿你自己和你所帮助的这些乞儿,你这样以盗窃为生总不是长久之计,就好比这次失手……我这回找你来不是想着拿你如何解气,确实是想着帮你一把,难不成你真打算一直盗窃他人财物来谋生?”范雎弯腰将落在地上的钱袋一边捡起,一边诚恳地缓声道。 听完范雎如此诚挚的话语后,少年也是被感染到了一些,可回复的言语还是极为简单,只有寥寥数言:“安顿?你这笔钱虽然不少,可能够让我们如何安顿,你可知我帮助的乞儿可不仅仅你面前这几个。” “你若是想,可以带着他们找个地方开阡陌。” “开阡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