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扮演者》 第1章 博士VS人造人(1) 微微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是张瘦削的男性面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被眼镜遮挡的瞳孔微微泛着棕色,好像无机制的玻璃,毫无感情。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环视四周,全封闭式的环境,各种试管瓶罐还有精密仪器。 而她第一眼看到的人则是她的创造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博士,阴郁的整天窝在实验室里的人。 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是不见天日的苍白,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穿着一件干净的白大褂,扣子系在最顶端,看起来严谨刻板。虽然是看不出身材的直筒白大褂,可依旧身姿颀长。 至于微微的身份则是人造人,一个刚刚出生的,什么都不懂的人类。 扮演这样一个懵懂的姑娘,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简单。只要单纯天真,不懂世事就行了。 身为一个扮演者,微微的主要任务是需要扮演自己身体的角色,并且不被任何人察觉出异样。她干这一行已经很久了,除了少数的几次,其他情况下很少失手。 思忖间,微微依旧是一副眉眼舒张,唇角翘起的模样。因为实验室内开着恒温空调的缘故,她有些冷,毕竟是人造人,和普通的人类身体基本没有什么不同,温度感知自然也是一样的。可惜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还没有穿衣服,从被制造出来到现在,微微一直都是□□着身体。 她历经多个世界,脸皮早已被锻炼的无比之厚,再加上现在这具身体可是宛如白纸一般的设定,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羞耻呢? 就这样,微微和博士面面相觑,博士看样子似乎有二三十岁的样子,他是国家顶尖科研人才,不过因为人体试验一直不符合制度,因此干脆自立门户,找了一个无比偏僻的地方开设自己的私人实验室。 博士一直醉心于生物研究,这段时间更是为了人造人研究而彻夜不眠,眼底的黑眼圈无比明显,眼眶里更是布满了红血丝。 现在盯着微微的眼神无比热烈专注,拿着仪器不停的检测她的身体,一切都是和正常人一样。哪怕是一向内敛的博士,此刻眼底的情绪也是昭然若揭的兴奋。 良久,微微忍不住的瑟缩了一下身体,双手环着肩膀,蜷起腿来,黑鸦鸦的长发凌乱的披在脑后,一双眼眸无辜的望着对方。 这样的姿势衬得小姑娘无比柔弱,她的眼尾略有些下垂,整个人眉眼之间有种稚嫩的感觉,好像初生的嫩芽,惹人呵护又天然无公害。 虽然是人造人,可是微微的身体设置却是正当年华的十八岁少女。这般眨巴的望着人,确实楚楚可怜。 博士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只是到底是自己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成果,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了少女一眼,此刻在他的眼里,微微毫无性别意识,只是作为自己的研究成果。 看见微微发抖的样子,明白对方冷了之后,博士从身上直接解下自己的白大褂递给微微,并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只是单纯的不想多走路而已。 身上一暖,一股夹杂着药水和化学药剂的味道若隐若现。微微扫向身旁的人,立马模仿着将衣服穿上。 因为只穿了一件白大褂,微微的身材又□□玲珑有致,这样子反而类似于制服诱惑了。博士再心无旁骛,还是有基本的性别意识,只是眼下也没有什么女性衣物可以给她更换的,这就是单身男人独自居住的坏处了。 更遑论博士不但是个单身男人,还是个万年单身处男,每天呆在实验室乐此不疲做做的违规实验。 便是生活琐事也多是让家具机器人管理。自然是不要指望他能倒腾出什么衣服来,博士的衣橱里面却有一柜子款式一致,面料一致,连尺码都是标准一致的白大褂实验服。 因此很是自觉地将自己衣服分给了微微,博士此刻看微微,颇有种看自己闺女的即视感,毕竟这也算是另外一种自己“生产”出来的女儿。 不过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想养活一个十八岁的女儿,似乎有点麻烦。而博士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这种麻烦,只是觉得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里实在有点碍事。好在微微听话乖巧,没有制造出令他烦躁不安的声音来。 现在的博士对于人造人微微还是处于一种新奇的态度,这可是他独立一人完成并制造的,和其他人类看起来毫无差异的人类。他此刻实在有点兴奋还有骄傲,不过本性矜持的博士也只不过在午饭时给自己加了一个水煮蛋作为奖励而已。 家居机器人虽然智能,可做饭的手艺却简单贫乏,再加上博士又一向不懂得烹调料理,也没有给家居机器人设置新的菜肴,导致他到现在为止也只会简单的几道菜罢了。 微微不需要吃饭,刚刚出生的她还不能嚼食这一类食物,只能喝营养液。第一次有人和自己同桌共饭,博士有点略微的不自在,好像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人入侵了一样。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心情有点不爽。 微微自然是注意到了博士的不快,像他这种万年单身的宅男难得又一次和妹子共处的机会,还这般样嫌弃,难怪单身喽~ 却依旧条件反射的眉眼一弯,冲他笑的好似不设丝毫防备一样,眼角眉梢全是对待博士的信任。 微微长得很好看,毕竟这是博士从茫茫人海中特意挑选的优秀基因,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坐在身旁,博士又不是柳下惠,岂能无动于衷。 冷然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可也只是一点罢了,饶是如此,可也是一种进步,凡事都不得循序渐进,微微深知这个道理。 到了晚上洗浴的时间,她依旧穿着博士的那件白大褂,茫然无措的望着他,眼神清澈见底。博士撇了撇嘴角,再次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为这个“女儿”置办衣服。 只是……天色渐晚,博士实在是讨厌出门,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厌恶,他厌恶人来人往的街头,厌恶说说笑笑的吵闹声音,厌恶摩肩接踵时的冗杂气息,这一切都让他觉得烦躁以及…… 除之而后快,一切令他厌恶的东西都恨不得狠狠的驱逐,他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场景,眼底便是一片如深渊般的浓重情绪。 捏了捏鼻梁,博士强自压抑下自己的愤然情绪。他总是这样轻易的被外界影响,所以才会这般厌世。 面无表情的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未拆封的衣裤来递给微微,虽然没有人穿过,不过微微扫了扫上面的标签,这好像是男士的吧…… 当然,天真的人造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区别呢,因此她只是正常的接过来罢了。淋浴如此神奇的事情,她又怎么会了解清楚呢。因此又是一脸茫然的望着博士,而耐心似乎也要告罄的博士一把抓住微微,就像是厨师拎小鸡一样的拎着她到莲蓬头底下。 冷肃道:“把衣服脱了,然后调节温度,冲水洗澡,穿上衣服,懂?”微微点了点头,可不能把博士惹恼了,他的脾气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好。 博士面对洗完了澡的微微有点一愣,少女穿着他的衣服,宽松的延展到了大腿,而下面则是没有穿任何裤子,就这么光溜溜的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身上还带着浴室的水气,白色衬衣也呈现半透明的状态,依稀可见里面的风景。头发尾梢也在滴水,水珠从脖子处蜿蜒往下,越发显得整个人水嫩鲜活。 到底是未见荤的处男,博士乍然看到如此春光无限好的场景,居然没出息的面红耳赤,连脖子也是一片红。故作淡定的轻咳了一声,眼眸抬头望着天花板:“洗完了就去睡觉知道吗?”说完,就打算转身走人,没想到身后传来一阵疑虑:“睡觉?” 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人造人居然如此愚蠢,博士面露不耐,他对于除了研究之外的一切事物统统没有耐心。 可是一转身,就看见自己衣角被微微小手拉着不放,她的一双手手指修长,肤色白皙,指甲又泛着健康的粉色,看上去像是一朵独自盛放、悄然绽开的小花,实在赏心悦目的很。 原本想说的斥责话语也不由一梗,微微抬眸的眼神太过清澈,她的瞳孔是区别于一般人的漆黑,毫无一丝杂质。 微微开口:“睡觉?” 她的声音很微弱,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泛着回音。 博士不置一词,今天实验成功的喜悦让他整个人的神经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无比疲劳。 从实验开始进行到现在,他一直都是熬夜通宵的状态,现在只想快速的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奈何现在还有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要照顾。 实在麻烦! 嘴巴一抿,博士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她休息,整个实验基地除去博士本人的卧室和卫生间,以及一个从来没有用武之地的厨房之外,便都是实验场所。 那么微微睡在哪里,便是个问题了。 第2章 博士VS人造人(2) 博士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了微微片刻,朝着实验用的操纵台,微扬下巴。 他的下巴有一道沟壑,配着他那张禁欲的脸庞,实在有种未可言说的性感。 “我想你可以待在那里。” 不过说出的话便不那么顺耳了,微微心想。 她顺着博士的角度朝操纵台望去,正是她醒过来时呆的那张床。 旁边还布满了试管和各种仪器,以及星罗棋布的感应灯。 博士自然也看见了,他低头小声的咒骂了一句。 一脸嫌弃的说道:“算了,别弄坏了我的仪器。” 就这样,微微勉强的获得了和博士同床共枕的待遇。 第一天就进行到了这样的程度,微微觉得自己的攻略速度还是挺快的。 不过身旁的博士却已经睡的像个死猪一样了,她的媚眼似乎全都抛给了瞎子,还有特意准备的这件睡衣。 将一件毫无曲线,甚至堪称肥大的衬衫穿出性感的感觉,可不仅仅是天生丽质就可以做到的,你还需要一件巧手。 当然,性感不意味着低俗,微微可是深以为戒。 看了眼身旁的博士,大概是睡着了的缘故,白日里看起来不近人情的面孔在夜色的照应下莫名的柔和了几分。 戳中了微微难得的母性情怀,她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拽着博士盖在身上的一方被角。 听着对方绵长的呼吸声,微微也慢慢的进去了梦乡。 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博士睁开眼睛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片刻。 就听见厕所传来的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门虽然关着,可是还有些微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不算吵闹,可也打扰了他安静的冥想。 博士起床的时候有个特殊的癖好,喜欢躺在床上放空一切,睁着眼睛发呆。 当然,他把这称之为冥想,要知道发呆是毫无作为的愚者才会有的行为。 深呼吸了一口气,博士忍不住的蹙眉,呼吸之间有一股陌生的气息。 往身侧望去,床榻的另一侧微微凹陷,上面还有几根长长的人类的头发。 在素色的床单上那几根头发实在是太过醒目。 博士阖上眼眸,而后一副认命的样子将床上认认真真的收拾了一番。 所有的床单被套统统扔掉,家居机器人机械的服从着主人的命令。 微微洗漱后一出门,就看见机器人忙碌的身影,还有博士一脸不虞的样子,看着自己的表情一副活生生的棺材脸。 对于博士的性情实则已经了解一二的微微,自然知道他为何不快的原因。 一直固执的守着自己地盘的小可怜好不容易成功,却被一个陌生人入侵了,偏偏这个陌生人还是他自己制造出来的。 很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吧! 博士看着一脸无辜表情的微微,只觉得恨不得她重新塞回培养皿里面。 博士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制造了一个人造人,解决了长久以来的生物科研空白,万万没想到自己还制造出了一个麻烦。 眼下这个麻烦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浑然不知道自己给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带来的烦恼。 博士低眉敛目,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安置微微。 要不把她给肢解了,好彻底的研究研究人造人和自然人的差异,没准儿还会有新的发现。 不过,人造人实验还没有彻底的完成,又无法确定实验的稳定性。 就这样将她切片分析了,似乎又有点不划算,实在对不起自己这段时间昼夜颠倒耗费的心血。 可是餋养一个小姑娘实在是太麻烦了,一想到自己的私人领地还要被他人占用,博士就头痛脑裂。 微微虽然没有识别人心的能力,可是察言观色的能力一向不错。方才博士眼中的波动分明就是杀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要弄死自己,不过坐以待毙不是微微的习惯。 两人相安无事的吃完早餐后,博士换上卫生服。 微微就好像空气一样,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完全无视了微微的博士一走到实验室,就开始全身心的沉浸在他的实验中。 至于微微,则是他的研究对象,这可是人造人,值得研究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博士才会觉得微微不是个麻烦。 要不就把她当成白鼠一样养在实验室里,博士开始寻思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微微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成功呢,撒娇卖痴,总算获得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安身之地。 所谓撒娇卖痴,就是仗着自己人造人的身份,将博士当做唯一的依靠,各种依赖。 小姑娘这样泫然欲泣的看着你,睫毛湿漉漉的,眼睛像个麋鹿一样,博士岂能无动于衷。 所以,初哥还是很好解决的。 尤其是博士发现微微很是聪明,什么东西都能一点即通,根本不需要自己费神之后。 更为重要的是她在烹饪方面实在是颇有天赋,同样的材料,在她的巧手之下,能折腾出各种各样的佳肴,且色香味俱全。 哪怕是博士这种从来不介意口腹之欲的人,也不得不对每天的三餐期待起来。 自然,博士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只是每天采买东西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多购买一些食材。 可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是要抓住他的胃”,这句话实在是有几分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混合了博士基因的原因,他总觉得微微实在是太契合他的心意了。 做实验时他一伸手,就能够得到想要的器械,甚至做研究时很自然的将他需要的东西整理出来。 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微微越来越融入了博士的生活。 只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博士发现他似乎有点不正常了。 看见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微微,博士脑袋机械的转过来,挑剔的打量了她一眼,嫌弃的皱眉:“微微,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低点。” “是,博士。”微微听话的点头弯腰,随之背脊完成一道美丽的弧线,因为只穿了一件白大褂,胸前露出一一片白腻,还有勾人鼻血的沟壑。腿部的衣角也随之上升,露出底部,若隐若现。 博士的眉头皱的越加明显,微微已经起身了,她是博士精心制造的人造人,无论是肌肤的纹理还是四肢的转动,一切都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身体构造还有面部五官全都是结合人体黄金原理,精致的不像是真人。 可眼前让他恼火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活像制服诱惑的微微,只穿着一件白大褂,身体线条勾勒的极为明显,严重干扰了他的注意力。 看来是空调温度调高了的原因,博士冷静的思考,等到微微走去调节温度后,终于没有那种面红耳赤的感觉了,看来温度确实是偏高。 没想到温度衡感器使用年龄才三年,就失去了精准度,必须得改进了,博士扶了扶镜框,面无表情的暗下决定。 可等到微微调好温度走来,博士又感觉到了周围温度的上升,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他松了松系在最上面的纽扣,露出苍白的可以看见青色颈动脉的脖子,才觉得可以呼吸。 微微还是一副微笑的样子,连微笑的弧度都是经过精妙计算做出的结果。 博士最近看见她总觉得心烦意乱,连最心爱的微生物研究都无法拯救自己。 注意力不集中的后果就是实验又一次失败,哪怕是一向冷静的博士也不禁脸色为之一变。 “博士,现在是8:00,该吃早饭了。”微微依旧笑的精准刻板,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声音细细柔柔的说道。 抬起手腕,博士卷起袖子看向手表,秒针恰好穿过十二。博士有着强烈的时间观念,规定每一刻所必须完成的事情。 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博士脱去身上的白大褂,里面是一件白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那一颗。 将眼镜摘去,再一次清洗脸,而后仔仔细细的将手清洗干净,无论是手指关节还是间隙都尽力擦洗。 直到手指不受控制的变红为之,才放过了它。 博士走出洗手间,看到站在实验大厅里的微微,身上只披着一件自己的白大褂,除此之外不着寸缕。 他皱了皱眉,走上前去,像是精密的仪器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将微微上下打量一遍。 “我想你大概需要一件可以穿出去的衣服,而不是每天这样。”说着,意有所指的看着微微。 对方微笑道:“博士,我只有身上这件衣服。” “是的,我想我们的日程表中需要多出一件事情,那就是给你挑选合适的衣服。”博士再次看向手表,时间指向8:05,又耽误5分钟的时间。 没有多加赘述,博士走向卧室,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套运动服,扔进微微的怀里。 指着卫生间,神色淡漠的说道:“现在你还要5分钟时间,将衣服换好然后我们出门。” 微微却被博士“出门”的言论给震惊住了,从她穿越来到现在,从未见过博士迈出地下实验基地一步。 就连平日里的采买也是专人送上门来,这样的万年宅男居然会因为她而出门,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可见她的努力还是有成效的,微微嘴角轻轻一勾,弧度小的几不可见。 第3章 博士VS人造人(3) “好的,博士。”微微轻柔的声音洋溢在实验室中,空荡荡的回响着。当她出来的时候,博士低头看着手表:“正好五分钟。” 因为摘掉眼镜,博士看起来要比往日柔和一点,他的近视度数不高,戴眼镜是因为实验的严谨性不容丝毫差误。 换好衣服后的微微和博士并肩行走,两人光看着实在是赏心悦目的一对璧人,至少商场里的导购是这样认为的。 微微试穿的是一件针织背心裙,她乌发雪肤,黛眉红唇,唇角似乎略有略无的扬起,看起来有种人畜无害的感觉,偏偏她的美丽又是那么的凌厉,好像会灼伤人似得。 旁人看着她,只觉得眼前一亮,博士却是皱了皱眉头,裙子会影响微微的办事效率。还没等他开口,微微便弯了弯眼睛,语带笑意的说道:“很好看,我很喜欢。” 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博士,她眸子漆黑,眉目分明,睫毛纤长若羽,撩的人心痒痒。 博士比微微高一个头,她抬头仰视的时候,正好看到对方瘦削的下巴。他眉目不动,伸手松了松束缚着的领口。 微微身材高挑,穿着很漂亮,博士是个男人,也不免俗。另外商场里的空调是不是温度有些高,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博士一向都喜欢把衬衣的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再加上他苍白冷然的面孔,看上去不近人情。可是微微知道,有些人的内心其实温暖的很。 博士现在何止是温暖,简直是热气蹭蹭的冒出。 不仅仅是因为微微,虽然也有她的原因。可是更多的却是对人群的恐惧以及控制不住的蠢蠢欲动。 一旦置身于群体之中,博士便会无法控制的烦躁,恨不得闭眼蒙耳,可是还有一个“麻烦”在等着他。 瞥向微微的眼神已经带有几分不虞了。 微微心神一动,她感官一向很灵敏,自然察觉了博士的情绪变化,柔柔一笑,好像春风拂过柳梢,细物润无声。 而后走进身来,对导购点了点头,又选择了几件轻便的衣服,拉着博士前去结账。 她做起这一切,行云流水,动作熟练,实在不像是一个生涩懵懂的人造人,好在博士此刻无心计较,只一心恨不得逃离这个在他眼里光怪陆离的地方。 至于微微挑选什么衣服,他也懒得纠结,索性他不缺钱,这点东西要买就买。 而其他的少女私密衣物,博士很是不耐烦的拉着她走进内衣店,不得不说,这一段时间的研究没有白费,微微的三围清楚得很。 当然一个大男人站在内衣店里给个小姑娘挑内衣,实在是引人注目。不过没有人会不长眼的好奇望去,实在是因为对方那一副炸毛的样子。 满眼的不耐烦简直呼之欲出。 微微心里哂然,她虽然喜欢逛街,可是任务最为重要,尤其是不能崩坏人设。不过整天呆在实验室里,实在是不利于两人的感情发展。 很是自然的伸出手来挽着博士,她的身体是人造人,温度较之正常人略微偏低,反而很好的安慰了身侧的博士。 博士只觉得手上一凉,就发现小姑娘挽着他的手笑颜盈盈的样子,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原本的不耐也被浇灭了几分。 只是低头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被人挽着的经历在博士长达二十多年的经历中实在是绝无仅有的体验。 他有些不自在,被挽着的那只手更是无措的不知道放到哪里。 呼吸凝滞间,他推开了微微的手,博士手腕苍白,态度强硬,面容冷峻的不近人情。 微微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博士身后,好像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孤儿。 大步流星的行走在繁华的街道,喧嚣声入耳,博士仍然目不斜视。 半晌,身后没有任何声响,他心里一慌,回首间才发现微微在他身后,低头不语。 今日,是微微第一次出门,方才还兴致勃勃的人,眼下却好像霜打的茄子。 博士居然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天知道他为什么要有这样不严谨的情绪。只是转过身来看着微微,脚步一顿。 待微微跟上前来,方才走动,只是步伐却变缓了不少。 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偏偏是微微手里提着各种大包小包,路人的目光不由有些怪异。博士本来就厌恶外面的世界,对于这些目光更是敏感至极。 博士一路上蹙眉敛目,眼带不虞,两人之间气氛冷然,就这样不言不语的,路程愈发漫长。 回到实验室,看着熟悉的地盘,博士长吁一口气,捏了捏鼻梁,整个人这才沉静下来。冷静下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洗浴室淋浴。 博士有特别严重的洁癖,况且又是刚从室外回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风尘仆仆,恨不得狠狠的洗刷一遍方才安心。 听着熟悉的水流声音,微微还在实验厅里休息。这副人造人的身体虽然截取了最好的基因,可她从制造出来到现在,从来没有长时间的走动,还是有点吃力的。 许是因为出门了的原因,博士回来之后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对于微微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微微一向很有耐性,每次被博士嫌弃的时候就笑嘻嘻的看着他,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博士虽然不懂人情世故,可是对于这样的微微实在有点无可奈何。 “成天笑嘻嘻的,没有一点研究人员的严谨。” “我不是研究人员啊。”微微一本正经的解释,她确实不是研究人员,要知道生物基因方面如此晦涩,她一个初生人也只能帮帮小忙。 准确的说来,微微只是生活助理罢了。 博士闷闷的,没有说话。不过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他知道自己对于微微只是迁怒,可那又如何,他一向唯我主意,从不顾忌别人。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才会离群索居,一直以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吧!实在是博士的个性太遭人嫌弃了。 ****** 博士最近沉浸在一项新的研究之中,大概是微微的实验成功给了他新的灵感,最近正在琢磨出另一个人造人,与众不同的是他和微微的性别相反。 而且不知道是太过于自信还是如何,这一次博士完全采用了自己的基因,等同于这是博士一个人创造出来的“儿子”。 微微每天都会在培养皿里看着新的人造人,现在他还只是一团小小的,看不见五官的婴儿般身体。 也许是同为人造人,对于这个新生命,微微很是热情,只是这天看着新生命的时候,微微只觉得突然之间一股热流从腿间流下。 她的裤子在膝盖以上,波涛汹涌般的就流出了大腿,裤子上一滩红色血迹,实在是分外明显,微微低头一看,整个人就像雕塑一样愣住了。 不明所以的怔在原地,她从出生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却还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就好像雏鸟心里,飞奔到博士处,他正在显微镜里观察那个新生命的活跃情况。 正在琢磨不透中,就发现一股力量冲进他的怀里,虽然不是弱不禁风的弱鸡,可还是震得他后退一步。微微抱着他的腰腹,在博士怀里缩成一团,好像受到惊吓的小鸟。 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腰部,博士压抑着怒气,面无表情的说道:“小鬼,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否则我会把你扔进回收机里的,你信不信? “还有不要像个狒狒一样,快给我松手。” 微微抱着博士的腰,整个人好像胶水一样死死的缠着。博士实在不想和她纠缠不清,冷静道:“好了,你说吧,别那么用力,如果你不想勒死我的话。” 说道后面一句,已经有隐约的咬牙切齿了。 微微的手劲这才放轻了,她抬眸望着博士,小声的说道:“博士,我流血了!” 听罢,博士往微微身上扫去,看见她裤子上的痕迹,第一反应就是离她远远的,而后往自己身上看去,果然被蹭的腰间一块血痕。 瞬间,博士只觉得整个人脑壳崩裂,他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就沧桑了不少。拎着微微往厕所走去,先是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扔下来,而后给了她一本青春期少年必备的生理知识书籍。 默默的就遁走了,颀长的背影在灯光下居然显得有几分劳累的佝偻。 博士心累加心塞,对于微微实在是想眼不见为净,可这个麻烦的小鬼就好像缠上他了一样,跟着他半步不离。 尤其是为了她这该死的每个月都有的亲戚造访,博士只得万般不愿意的再次出门给她买上女性必备的卫生巾。 那一瞬间,博士好像领会了什么叫又当爸又当妈。 有人看见结账的博士手里那一包东西,旁边的女人一脸艳羡的对身旁男人说道:“你看看别人家男朋友,还帮自家女朋友买卫生巾!” 博士不想说话,他只想静静。 第4章 博士VS人造人(4) 大概是女性特有的生理期原因,微微最近总是有气无力的样子,虽然博士对于女性并不太了解,可他是个生物学专业研究人员。 略一思考,就能知道是为什么。最讨厌多管闲事的博士,这日居然反常的叫住微微。 微微停住脚步,一向红润的面孔今日黯淡了不少,看起来很没有气色。 注意到微微疑惑的眼神,博士沉默片刻,似乎有点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顺手将手里的被子递给她。 温开水,里面还泡着几颗红枣,在水里上下浮动。 博士轻咳一声,矜持的说道:“既然身体不好,就多喝点热水。” 似乎对自己说出的话感到难为情,他是皱着眉头说完的,而后盯着微微,见她没有动作,眼神越发凛然。 居高临下的动作让微微轻轻颤动了一下身体,总觉得有种被压迫的感觉。 接过热水,两人肌肤相触,指尖似乎还留有对方的余温,微微只觉得温暖平和,和他本人一点都不像。 微微端详着手里的热水,被透明的保温玻璃杯装着,冒着丝丝水汽,氤氲着她的眉眼。 眼眸濛濛似水。 慢慢咽下一杯热水,微微的唇瓣大概因为沾了水的原因,红润娇艳。 大概是热水的原因,微微觉得博士身上的冷清气质似乎温和了不少,她嘴角一翘。 博士心里默默的沉思,从微微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待在实验室里,可谓是与世隔绝,对于外面的一切以及很多常识类问题都不清楚,他是不是应该普及一下。 可博士不是一个好老师,他也不愿意当老师。 为了避免再有此类问题发生,博士教会了微微使用手机以及上网。 网络上自然有一切她想要知道的知识,甚至你不想知道的也能顺便了解到。 自认为解决了一件大事的博士松了一口气,以为后枕无忧,可以安然度日了,殊不知孩子哪里是这么好养育的。 网络让微微最近变得有点不对劲,总是突然的盯着博士,眼神莫名,他侧目看来对方一眼,居高临下。 注意到博士的眼神,微微乍然开口:“博士,你这是不是制服诱惑啊?” 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好奇还有打趣。 目光在微微脸上停留片刻,博士觉得自己身上的白大褂似乎刺眼。 事情还没有结束,微微继续不依不饶:“博士,网上说你这种就是传说中的是禁欲系,这是什么意思啊?” 微微一手支着下颌,语调上扬的咕哝着。 闻言,博士脸色变得微妙起来,顿了顿,眼神清扫了过来。 而后整理着衣袖,低头若无其事的说道:“别整天看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话一落下,博士推开椅子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微微盯着他离去的声音,心道:恼羞成怒吗?! ********** 晚上的实验室越发安静,没有蝉鸣声,没有风声,这里深处地下,只能听到滋滋的电流声和机器声。 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实验室。 微微独身一人走在实验室里,此刻的博士正在淋浴,他洗澡一向要花费将近一个小时,虽然不是很充裕,却也是难得的可以脱离他人控制的时间。‘ 对于实验室,微微很少涉足,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操纵台辅助博士,亦或者是料理食物。 实验室很大,有一角她从未进去过,门口有各种严密的监控,微微只见过博士穿着厚厚的防护服,神色匆匆的样子。 她在门外向里面张望着,黑乎乎的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 走进身来,微微欲探身向前看去,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转过身来,就看见楼梯入口处的博士,似乎刚刚洗完澡就匆匆赶来,身上萦绕着水汽,面带寒意,好像触礁的冰山。 “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 “你以为你是谁?” “嘁!”不屑的语气好像嗤之以鼻。 一系列接连不断的话语好像连环炮一样,咄咄逼人。 不等微微说话,深呼吸一口气,低声就道:“出去。” 他的语气淡淡,没有呵斥,可任谁都看得出他生气了。 微微眼看着他眸色渐深,周身寒意微沉,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离开了这里。 直到听不到微微的脚步声,博士这才向前走去,看着里面漆黑的一片,被防护门护的严严实实,眉头这才松散开来。 博士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原本清亮的眼神愈发深邃,一眼望不到底。 微微掩住眼里的沮丧和低落,在博士房间的门口,屈膝坐着。 她不明白博士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可一定是她做错了。 身为一个优秀的扮演者,微微已经完全的把自己沉浸在这个角色中,浑然天成。 回到房间,脚步一段,博士这才注意到脚下的异样,一片漆黑中,什么都看不清,他伸出手来按开门口的灯光。 发现微微正坐在门口,双手环膝,好像无依无靠的弱兽。 她的脑袋靠在门墙上,眼眸已经阖上,昏黄的灯光打上去,照应的岁月静好。 博士颔首打量了片刻,微微依旧无知无觉,睡得沉沉。 置之不理的走进房间,顺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关门时的风吹起了几根碎发,微微转来转头,依旧没有醒来。 门内,博士慢条斯理的擦干头发,认真的看着门口,极为安静的环境下一点异动都可以听得分明,可一切照旧,没有任何声响,只有毛巾擦拭的声音。 还没有等到头发干爽,博士打开门,微微依旧蜷成一团的睡在门口。 生理期还睡在地板上,也不怕冷到。 博士冷嗤到,长眉一扬,蹲下身来审视她,呼吸平缓,面容安静,浓墨似得长发下若隐若现的脖颈,修长白皙。 博士微微倾身,和微微保持着一指之隔,距离之间,他的呼吸倾泄到她的发丝之间。 手放在她的脖子处,这么细,依稀可以看见血管,这是一个柔弱的没有杀伤力的孩子。 只要用力一拧,她就会了无生息的离开,以后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困扰。 摩挲着手底下的颈部,微微的皮肤吹弹可破,甚者可以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 脆弱的不堪一击! 僵持了很久,又或者也只是刹那间,博士放下了手,往腰间和膝盖伸去,将她抱起。 博士抬起的瞬间,心道:轻飘飘的,好像羽毛一样,许是营养不足! 被人评价为营养不足的微微躺在博士的手肘间,静谧安然。 把人放在床上后,博士慢悠悠的回到自己床上,盖上被子,双腿并拢,手放在被子上,一动不动。 笔直僵硬! 第二天清晨,博士在准时的生物钟下睁开眼睛,一丝不苟的穿衣洗漱。 坐在餐厅里,微微忙碌的身姿在厨房里。 看起来像是很平淡的一家人,博士眯了眯眼睛,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正常的吃一段饭了。 沉迷于实验研究,饭食一向都是草草解决,只是解决温饱的一种方式,从未知道还有这么繁复的烹饪方式。 安静的像是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泛着热气的米粥,幽幽萦绕着。博士一手撑在桌沿上,那双被眼镜遮挡的眼睛更显得漆黑明亮,带了几分审视,几分探究,安静地看着她。 微微只觉得背如芒刺,手上动作一顿,继而又恢复正常。只是坐在凳子上的时候,浑身不自在,好像被猎人用□□指着一样。 即使低着头,也能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博士一手握着勺子,轻轻的搅动。 一时之间,只能听到勺子碰到碗壁的清脆声音。 噤若寒蝉。 博士心道,弱兽的直觉吗! 大着胆子抬起头的微微,目光第一眼落在他袖口扣得一丝不苟的纽扣上,再往下,是他骨节分明的手。 修长的手指执着汤匙,瓷白的器具和苍白的手,好像一副工笔画,工整、细腻。 怔送间,耳端想起清凛的声音:“昨天的事情,我不想在看到。” “哦,知道了。”微微点头回应,语气难掩失落。 “还有,”博士沉吟片刻,徐徐道:“以后不要乱走。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后果自负!” 博士说的很慢,一字一句,好像是刻意告诉微微的。 最后一句话,更像是带着金戈凛冽的杀意。 握着汤匙的手消瘦苍白,微微陡然间,回忆起博士曾经拿着手术刀肢解尸体的样子。 慢条斯理,不动声色,手套上被迸溅的血液就好像装饰一样,那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让人,不寒而栗! 第5章 博士VS人造人(5) 微微纠结的扯了扯嘴角,抬眸正好撞进博士深思的眼神,眼神闪烁了一下,博士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真是好奇,不过不合时宜的好奇只是累赘。 饭后的博士穿上白大褂,动作干净利落,戴上眼镜,自带清冷气场。拿着试管的手指修长,眼神专注,如果不是情商太低,说话毒舌的话,只看外表博士很容易引起人好感。 博士制造一个新的人造人,培养室里的生物无比活跃,他低头望着显微镜,戴着眼镜的面孔不苟言笑。 身旁的微微看着博士无比专注的样子,他做实验的时候永远都是一丝不苟,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会忽略身旁无关的人与事物。 一开始微微并不知道博士在研究什么,毕竟每天的博士都是兴致勃勃的钻研,实在不能揭起她的好奇心。 可是那个隐晦的实验室,却令博士如此发火,甚至隔三差五的变回去那里一番。 实验室里层层门锁,密码重重,微微向来只能在大厅里面转悠,从来没有进过那个神秘的实验室。 每次博士出来的时候,衣物上都会有一些细细碎碎的组织器官,他脸上的神色也很是诡异。 分明已经是劳累过度的疲倦,却又洋溢着明显的兴奋,形成了鲜明的差异。 如此场景维持了将近一个月,博士从实验室里推出了一个巨大的培养皿,里面是一团移动的东西,接近于肉粉色的肌肤,小小的缩成一团。 看不真切! 微微看着培养皿里的东西,眼睛眨巴了一下,满是好奇。 她凑上前去,围着那个神奇的东西仔细的打量,隔着一层屏障,再加上那小东西似乎没有发育成长完全,实在难以分辨是什么种类。 甚至这般看上去,有一点恐怖,好像一团蠕动的肉块。 怪物? 微微不解的抬眸望向博士,他似乎没有向人解说的想法,只是轻飘飘的睨了她一眼,吩咐微微最近好生照顾这东西而已。 便走到一旁去清洗身上的一片狼藉,微微这才注意到博士的白色大褂上全是各种不明的液体,像是干涸的血液,又好像是掺和着羊水。 散发着一股子怪异的味道,难怪博士如此亟不可待的去洗漱了。 趁着博士走开,微微蹲下身子望着那个“怪物”,注意到微微的靠近,ta往后状似害怕的瑟缩了一下,发出那种状似猫咪的叫声,声音很小很细,听着有点凄厉。 微微只觉得脑袋发麻,许是怕生了吧。 冲ta友善的笑一笑,微微伸出手来贴着屏障,举止温柔轻缓。 一个小巧的手掌印映在透明的玻璃门上,精致可爱。 小东西依旧发出一阵阵叫声,听的人发憷。 一双戴着白色橡胶隔离手套的手在微微眼前出现,往培养皿里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那小东西立刻扑了上去,啃咬一番,吞吃入肚。 是博士,他洗漱完了,身上又是一身干净的白色大褂。 他盯着培养皿的场景,嘴角一勾,看上去笑意更浓,却莫名的让微微心底发寒。 转过身来,博士伸出手来摸了摸微微的头顶,语气堪称温和的说道:“好好照顾ta。” 微微愣神间,博士正坐在电脑桌前,对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复杂数据进行查看,双眼专注。 她回头再次仔细的审视了一遍培养皿的那个小东西,ta浑然不知外面的情况,依旧撕咬着嘴角的那块奇怪东西。 看上去似乎有点像肉,微微撑着脑袋在外面看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培养皿的东西越长越大,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四肢修长,有手有脚,分明是人类的样子。 甚至五官也渐渐显露出来了,看上去有点熟悉。 微微大着胆子的问道:“博士,这是什么?” 博士抬起头来瞥了一眼微微,轻描淡写的说道:“哦,你的同类。” 同类? 微微先是一怔,后才半知半解的问道:“人造人?” 博士“恩”了一声,不再作答。 博士说话一向都是这种毒舌属性,微微已经很好地适应了,只是看着培养室里的那团身影,心里一动。 和她一样的人造人! 现在的ta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人类轮廓,脑袋上光秃秃的一片,就好像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蜷成一团。 看不清五官,不知道性别,可微微对这个和她一样的人造人抱有巨大的热情。每天都会去看他,他长得真小啊! 小小的一团,婴儿模样,看得出来他很安静,很少乱动,大部分时间都是蜷成一团,偶尔会睁开眼睛望着培养箱外的微微。 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胎教知识,微微每天都会给他唱歌,和他聊天,就好像一个对孩子的出生抱有巨大期望的母亲一样。 博士冷眼旁观着,缓缓站直身体,脸色微沉地说道:“人不要靠在实验台上,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可以直接出去了。” 微微笑容一滞,站在原地,弱弱的走开了。 博士瞥向培养室里的身形,那里面的他ta外界一无所知,仍然安详的睡着。 傍晚时分,微微站在灯光处,踮起脚尖朝实验台前的博士望去,他正坐在电脑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显示的数据。 白炽灯光冷冷的照在博士的侧脸上,越发显得冷清,不可亲近。 博士余光瞥到微微的身影,再抬眼看看天色,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而后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挽在手臂上。 缓缓朝微微走去,身形颀长,眉目冷峻,下颌的美人沟若隐若现。整个人若孤傲的高岭之花,不动声色的便令人泠然。 侧目看了她一眼,而后问道:“他怎么样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过微微知道,博士问的一定是培养皿的那个小东西。 她情不自禁的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丝骄傲:“小东西长得可好了,现在已经能够看出人的模样了。” “每天我给ta唱歌的时候,都会闭着眼睛很安静的听着,有的时候还会伸出手来凑到隔离壁上,和我握手呢?” 微微说的时候,眉眼弯弯,许是这一段时间的养育,她似乎将那个小东西当成孩子了,对于ta的一举一动,每一次的成长都很关心。 正想继续说的时候,博士冷冷的斜睇了她一眼,皱眉道:“聒噪!” 微微的笑意僵住,有点尴尬。 博士正视前方,可眼角余光还是会扫到微微的身影,她最近一段时间似乎长高了不少,面孔也张开了许多,看起来成熟了一点。 小小一团,蹲在培养皿旁,长发垂至腰间,轻轻地摇晃着。 微微嘴角一撇,手指无意识的搭在隔离壁上,里面的小东西伸出手贴着微微,隔着一层厚厚的隔离壁,两人双手相触。 好像是安慰一样,微微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原本被博士批评嫌弃的心情似乎也好转了一些,不过依旧有些低落。 博士握着试管的手指一颤,里面的液体在试管管壁里晃荡,误差只有一秒,他很快的反应过来。 埋头继续研究,看不出丝毫异样,唯有被试剂溅到的试管口见证了博士的失态。 实验大厅里虽然封闭,却亮如白昼,诺大的地下室只有呼吸声,没有人出声,寂静的让人不安。 微微在给隔离室调节温度,只听见一阵撞击的轰隆声。越来越大的声响,越来越强烈,似乎整个地下室都在震颤。 她扭头看向博士,却不见博士人影,眼里闪过一丝害怕。 而此时的博士却在操控室里,电脑屏幕前的他难得的不那么从容,眉头蹙起,手指在键盘上不停的敲击着。 监控里面正是昨日微微发现的一座实验室,防护门被狠狠地撞击着,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博士眼眸一眯,好似看好戏似得盯着监控,防护门里面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团不明生物,里面有数量堪称繁复的相同生物。 似乎是人形,却又发疯般癫狂。 “心智开始成长了吗?”博士喃喃道,盯着监控的面孔有种诡异的兴奋。 这种违规的实验似乎格外的能让他产生一种刺激感,他甚至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想把防护门打开,让他们肆意妄为,冲出实验室,闯入外面的人类世界。 舔了舔嘴唇,博士的理智让他压抑下了这种堪称雀跃的心情,只是眼底深处燃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味。 好期待啊,好期待这种摧毁世界的感觉! 防护门里面冒出一阵气体,很快,那群躁动的生物终于安静下来了,匍匐在地面上,像是被人不堪一击的蝼蚁。 谁又能知道他们力气庞大,能力强大,这么一群生物甚至可以摧毁一个城市,乃至世界。 从操控室里走出的博士已经恢复了一脸平静,只是额头的碎发泛着湿气,搭在额前越加有种不可言说的冷清。 微微灵敏的感觉让她感受到了博士身上的威胁,她心里一动,明白剧情即将正式的开始了。 如何制止这场浩劫,微微的眼神几不可见的暗沉了下来,如此……她怕是危险了。 第6章 博士VS人造人(6) 思绪混乱的微微并没有发现博士一向沉稳的手指现在正在略微的轻颤 突然间,博士高瘦的身躯兀的倒下,一片摧枯拉朽的崩裂声接连响起。 底下一片破碎的玻璃碴子,和试剂混合着。 微微脸色大变,满面惊惶。 她赶紧走到博士身边,将他扶起,方才倒下的时候博士勉强用一只手支撑着。 手上全是玻璃碴子,割出细细的伤口,还有膝盖处也被划破出一道道痕迹。 鬓角以及额头处算是细细密密的汗水,方才在监控室里,博士的脑力以及体力用到了极致,再加上还要强自抵御心底的诱惑。 如此一心多用,等到身心一旦放松,自然会体力不支的倒下。 试剂胡乱的混合,产生着未知的反应和变化。 微微看着双眼已然阖上的博士,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历经多个世界,她在理化方面或许比不上博士,可也称得上是不错了,利用眼下的情况布置一场事故,让博士悄无声息的消失,可以说并不难。 只是一旦如此,微微的任务就会失败一大半了。 她有点不甘心,只是再犹豫的话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博士创造出一批怪物,继而摧毁一切,地球终结。 心里千般纠结,可实际上也只是短短一瞬间,当断不断,微微一个手刃正欲敲晕博士。 躺在微微臂弯里的博士却陡然睁开眼睛,双眼幽暗如同一池沼泽,琢磨不透。 原本的手刃立马卸了力,轻飘飘的落在博士的肩膀上,微微搀扶着博士,杀意化为温柔小意,满脸焦虑不安。 “博士,你没事吧?”微微关切的问道。 心里却是暗道不好,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不对劲有没有被博士看到,身为扮演者,角色崩坏是他们最大的职业污点。 博士没有说话,不言不语的样子,可他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湿,湿漉漉的黏在额头上,显得面色苍白,看起来虚弱的不堪一击。 微微却不敢在他清醒的时候动手,只因为博士永远都是出人预料的存在,你难以预测出手的下一秒他会怎样对付敌人。 博士胳膊轻轻移动,放在微微的肩膀上,借助着她的支撑缓慢的站起来,似乎是被硌得难受,他皱了皱眉头。 斜眼瞥了瞥微微,轻飘飘的目光,不含一点实质。 站在原地恢复了体力之后的博士,松开了倚靠在微微肩膀上的手臂,理了理领口,微微这才注意到博士一向扣得紧密的衬衣居然松开了最顶端的扣子,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截锁骨。 注意到微微的目光,博士冷眼一扫,她立马眨了眨眼睛,似乎有点不明白,眼神是佯装的懵懂。 博士操控的怪物虽然眼下被迷晕了,也到底只是暂时的,要想得到长久的安宁唯有摧毁了那群怪物。 可博士如此煞费苦心的将那群怪物妥善的藏匿起来,又岂会轻易的去摧毁呢。微微有点心焦,她没有掩藏这份异样。 而是选择问道:“博士,方才的响动只从哪里发出的,好吓人啊!” 微微眼眸略眯,仔细的盯着博士,不敢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波动。 不过让人失望的是,博士什么都没有解释,也没有说什么,抛下微微钻进研究室里,埋头工作。 微微直直的盯着博士离去的身影,眨巴眨巴眼睛。 而后,站起身来追上前去喊到:“博士,你手上的伤还没有护理呢?” 急急忙忙的跑进实验室里,看着博士倔强的不肯,微微好像看到了一个别扭的小孩。 她轻声笑笑,温言细语:“博士,你先坐下来吧,我给你涂一下碘酒。” 不等博士拒绝,就推着他坐在椅子上,自己拿着镊子将他手掌里的玻璃碴子挑出来。 博士的手很大很厚实,手掌纹路清晰,可惜掌心里的点点血痕看着让人觉得可惜了。 微微的动作很轻柔,被她握着的手料理的很是仔细。 微微一直盯着博士的神色,只要有一丝不愉就会立马放轻手劲。 博士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他喜欢实验研究,也受过不止一次的伤害。 只是从来都是草草的收拾一番,直接生猛。 第一次有人如此妥善、温柔的对待他,博士竟然有点扭捏的涩然。 灯光照射下,微微的容貌好像越加妍丽,长眉悄目,红唇贝齿,肤白胜雪,黛发如瀑。 静悠悠的环境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博士望着微微忙碌不停的手指,不由愣神。 很快,微微就已经弄好了博士的手,她如释重负的擦了擦额前的细汗。 笑的骄傲又可爱:“博士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得意的样子意外的讨人喜欢,博士想。 ************** 接下去的日子里,无论微微怎样的旁敲侧击,博士依旧没有泄露半分,他就像是一个闷罐子一样,一言不发。 本就不苟言笑,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冷言少语。 微微担心事态再这样发展下去,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可博士却依然我行我素,他从来不在乎任何人的意见,也不屑于旁人的想法。 盯着培养皿里的小东西,微微的眼里才带来一丝笑意,这家伙最近食量越来越大了,而与之相应的则是他的体积,越来越庞大了。 小小的培养皿快要容纳不下他了,小东西只能被迫的蜷成一团,看上去就像是一块蠕动的肉块。 不得不说,外形似乎有点恶心。 哪怕微微天天与他相伴,日日相处,也觉得这小东西长得实在有点怪异。 一开始小东西长身体的时候,微微便建议道:“博士,是不是应该给他换一个容纳的地方呢,小东西呆着,似乎有点难受。” 博士闻罢,弯着腰打量着培养皿里的小东西,视线就好像射线一样,穿透了一切,让人无从遁形。 小东西也察觉到了,他将脑袋缩在臂弯里,逃避般不敢面对,瑟缩的样子竟然有点可怜。 博士突兀的轻笑了一声,而后移走培养皿,将他放在推车里,不知道送往何处。从那之后,微微就没有看见这小东西了。 她有些失落,毕竟相处了怎么长的一段时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感情的。 更何况,就算是装,微微也要装出这么一副模样来。 自从小东西被博士弄走之后,微微每日都会在博士耳边嘀咕。 “博士博士,他去哪里了?” “博士,为什么把他带走呢?” …… 博士被问得不耐烦了,才冷然的回答:“你如果不想当哑巴的话,就闭嘴。” 这种威胁的话语,微微不是第一次从博士口中听到,她甚至已经产生了免疫能力。只是瘪着嘴巴,依旧满眼期待的看着博士。 希望从博士的嘴里听到一丝半点有用的消息。 她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透露出满满的希冀,这样仰头全神贯注的望着一个人。 就好像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全部一样,主宰着她的身心。 博士低头睇了她一眼,两人目光想触。 不自然的转过头去,倏尔,博士才悠悠的说道:“不过,也许你很快就会再次看到他了。” 语气矜持又好像是嘲笑,带着一股子讽刺的意味。 微微却感觉到了其中暗含的不怀好意。 很快,微微就明白了博士口中的意思。 这几日的傍晚,微微总能听到嘶吼哀嚎的声音,窗外的月光洒进室内,让她越发的忐忑不安。 博士却充耳不闻,好似听不到一般。 微微满面惊惶的冲进实验室里,看到那道颀长的身姿,就好像看到主心骨一样。 她蓦地闯入,好像一阵风,飘忽之间,就双手环抱着博士的腰腹,缩在他的怀里。 突然被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博士很是不自在,满脸纠结。 微微喃喃细语:“博士,我害怕。” 大概是匆忙之间就走出来了,微微身上穿的是一件睡衣,不露,甚至有点幼稚。 博士的双手就这样僵在微微头顶,无处安放。 想将微微推开,没想到她却很快的松开手。 怀里瞬间空落落的,博士的双手这才缓缓的落下。 他站在显示仪前,身后就是微微,被桎梏在两者之间。 轻轻的抽泣声传来,博士闻声看去,才发现微微的双眼通红。 眼睫被泪水打湿,鼻子不断的喘气。 似乎被吓坏了。 微微哭起来的样子不丑,甚至称得上梨花带雨,足以让人心生怜惜。 博士虽然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可原本的呵斥却被咽在肚子里了。 微微却用眼角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实验室。 监视器的屏幕里,一道熟悉的身形一闪而过。 虽然只有一刹那,可微微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感谢博士制造人造人时,给予她的好视力,微微甚至在心里调侃道。 只是看见的一瞬,微微还是无法抑制的瞳孔放大。 满眼的惊讶甚至不可思议! 第7章 博士VS人造人(7) 微微眼中一闪而过的,分明是一团蠕动的肉色块状物。依稀能分辨出那好似是小东西,可看起来又好像不是,似是而非的样子让微微很是迷惑。 她借着低头轻声抽泣的样子,将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她的大半部分脸庞,以掩饰异样的神色。 博士踟蹰了片刻,伸出手将微微往旁边推开,满脸窘迫的神色冲淡了他的冷淡。耳垂略微的绯红更是让博士好似恼羞成怒一样。 这却很是不可思议,不过博士身上的气息依旧冷冽。 微微抬眸看了博士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两根手指纠结的扯着衣角,芊芊玉手当真是白生生的柔嫩,衬着指甲的一点红人,好似春日柳梢枝头,无比鲜嫩妍华。 博士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硬生生的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愧疚感。 他握拳在唇畔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博士的站姿很笔直,如芝兰玉树,熠熠生辉。 微微抹了抹眼泪,咕哝道:“博士,方才是什么声音啊?” 还不等对方回答,又紧接着说道:“听着实在吓人。” 博士不经意的问道:“是吗?” 微微忙不迭地点头:“每天晚上都有,让人睡不着觉。”说着,还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口气。 她这般年轻的小姑娘,故作老成的样子鲜活的简直令人觉得可爱,起码在博士看来是如此。 不过他自己似乎并没有察觉,只是盯着微微的眼神不自觉地越发集中。 博士突然抬头望着天花板,低语道:“隔音效果似乎有待改进了。” 隔着重重叠嶂,依旧能够听到令人烦躁的声音,实验室的隔音效果是一方面,可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噪声确实很大,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了。 微微更是想借此弄明白这个好似迷宫一般不可捉摸的实验室,饶是她在此生活了几个月,也依旧分不清这里各处的位置。 每个房间都是大同小异,甚至能够称得上是一模一样,怕是只有博士才能够分清楚每个房间吧。 “博士博士,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吗,晚上我害怕。”微微的样子就好像受到了惊吓的小兽,急需要一个安全的依靠。 而眼下,博士就是她的依靠,唯一的依靠! 博士没有理会微微,好似听不见一样,充耳不闻的自顾自的做着实验。她便小心翼翼的举起手来:“博士,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打扰你的,我很安静的。” 他转过身去,想装作看不见这个人,微微便跟着他转身,一直在他耳边请求道。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的少女音,听着就有一阵青葱的校园感。 可虽然好听,这样一直说着,未免有些絮叨烦躁,博士受不了的捏了捏鼻梁,没好气的冷声说道:“跟着!” 博士虽然惜字如金般的少言寡语,可能够搭理自己且答应她的请求,微微还是很高兴的,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可见还是没有白费的。 她立马绽开了笑颜,瞬间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嘴角翘起一道向上的弧度。明明眼角还带着几滴泪水,可一句话就能让她立马开心。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让博士产生一种女人果然是一种奇妙的生物之感,虽然微微是个人造人,可女人该有的特性,她倒是一样也不少。 却不想,博士明明不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可又由得微微胡闹,甚至在不耐烦的表面下有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掘的纵容。 博士身高腿长,迈步也大,微微一路小跑跟在她身旁,良好的身体素质让她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跑几步路就气喘吁吁了。 博士走向的地方越来越陌生,而通过的防护门以及监控也越来越多,那撞击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够听到一种类似于人类的哀嚎声,微微甚至怀疑他们已经到了实验基地的最底下。 终于,博士停下了脚步,站在一到熟悉的防护门面前,白大褂的衣角飘飘,微微甚至感觉到衣角拂过她的身边。 抬眸望去,眼前就是被防护门锁的紧密的实验室,而导致微微睡不着觉的声音也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因为离得近,她甚至觉得这声音可以震得人耳聋。更令人反胃的是随之而来的一股子血腥腐朽的味道,好像是堆积千年的尸体陈旧霉烂。 微微捂住鼻子,只剩下一双眼睛巴巴的望着。 隔着一层电网,微微可以清晰的看见实验室里的场景,密密麻麻的人挤在一起,可仔细看上去,又会觉得他们不像是人类。 每个人都是赤身*的,光秃秃一片。头顶也是没有一根头发,每个人都是张大嘴巴,露出一排尖尖的牙齿。 微微越看,心里越加的不安,里面的人类好像在争抢着什么东西,抢到一块便急匆匆的往嘴巴里塞去。 血淋淋的一块,好像刚刚撕下来的鲜肉。 每个抢到了肉块的人,便会满足的舔食手上滴落的血液,好似人间美味一般。 血液,肉块,吞食,眼前的场景未免有些血腥,饶是微微这种见多识广的扮演者,也不由轻轻皱了皱眉头。 博士却好像没事人,一点儿都没有被眼前的场景影响,甚至还有一丝隐晦的兴奋。 微微不由开口问道:“博士,我们来这里干嘛?已经很晚了,还是回去休息吧,你已经工作很久了。” 温柔的关切声,让博士眉头一舒,他扯了扯嘴角,下巴轻扬,指向实验室里说道:“不急,你不是想看那个小东西吗?” “喏,他就在这里。” 微微疑惑的眨眨眼,依言往里面仔细地看去,却一直找不到小东西的身影。 她不由的踮起脚来向里面望去,还是没有看见,奇道:“博士,没有啊?” 博士指着一个被包围的密实的角落,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不就是吗。” 微微顺着博士的目光往里面望去,才发现被那群人造人挤在角落里的地方露出一个身形。 似乎是坐下蜷缩着,他看上去只有身边人的一半高。 微微凝眸看去,发现他身上血迹般般,而周围的人不断的往他身上撕扯下一块一块的肉,每个人都是贪婪的围绕着他。 好像瓜分盘中餐一样,而这群吃人的人类就好像机器一样,只知道机械的啃食。 微微这才发现小东西不是坐着,而是他的另一半身体已经被啃的只剩下一半了。 拖着半个残破的身体,小东西的脸上已经是一片麻木了,嘴巴痛苦的张开,不知道在说什么。 因为旁边人造人的声音太大,微微听不到他说什么。 看着眼前的场景,微微被震撼的唇瓣轻张,身体微微的颤抖。 博士毫无所觉的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微微心里一冷,只觉得自己的任务越发的不好完成了。 果然是任重而道远! 她声音里带着昭然若揭的怒意:“博士,为什么?” 博士扬了扬眉毛,冷静的说道:“你在生气。” “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没有必要的?” 博士的眼里是真诚的好奇,他不明白微微因为什么而好奇。 微微苦笑一声,仰头道:“我生气因为博士你的行为,将人造人制造出来不就应该对他负责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很痛的。” 微微说话的速度很缓慢,一字一句,明明轻柔无力,却又重若千钧。 博士肆无忌惮的笑出声来,他双手插兜,眼镜下的眼眸是一汪死水,波澜不惊,毫无笑意。 “实验总是需要死亡的,你太天真了。” 迟顿了片刻,博士又补充了一句:“或许也可以说幼稚。” 微微不语,她看着防护门里的小东西,他已经皮肉模糊的堪称狰狞。 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是吓人的恐怖,就好像恐怖片里的异形一样。 休息到微微的目光,他缓缓的抬起手,伸出手来,在透明的防护门上留下一个手掌印,微微抬起手来,和他隔空对上。 这是他们曾经经常做的一个动作,现在做来,居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大概是扮演的太久了,微微也分不清这是自己的真实反应还是表演出来的。 她的眼镜一酸,一滴眼泪慢慢滑落,最后渗入土地,留下一个圆痕。 博士朝微微的脸上伸手抹去泪水,湿湿的:“你哭了,为什么?” 似乎不可思议般,博士从来没有过流泪这种情绪,他不能理解微微为了一个人造人而产生的这种情绪。 微微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博士,你一向很聪明,为什么不自己猜猜呢?” 似乎生气了,微微的语气有点冲,不过博士并没有在意。 她转过头去,不忍心再看眼前的场景,她不能阻止博士的行动,也阻止不了,只能让自己看不见。 她哀求的说道:“博士,走吧。” 博士没有说话,可还是听话的转过身去,朝走来的方向走回去。 微微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言,空荡荡的回廊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 提提踏踏的回荡在寂静的夜里,甚至还有悠悠的回音。 第8章 博士VS人造人(8) 回到房间后的两个人,都默默的没有说话,微微忍不住的上前,试探的问道:“博士,别做这个实验了,好不好?” 博士不为所动,他不理解的问道:“给你制造一个同类不好吗,只有自己一个你不觉得孤单吗?” 微微使劲的摇头,毫无人性的行尸走肉算的了什么同类,不过是一堆*的累积物罢了。 她叹息道:“有没有同类又有什么关系呢,有博士不就已经够了吗。” 微微说话的表情带着几丝回忆,听罢,博士插在兜里的手一颤,几不可见。 她却依旧不依不饶。 “博士,两个人的生活不好吗,你喜欢做实验,而我喜欢陪着你。” 她努了努嘴,不满的抱怨:“干嘛要让无关的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呢?” 娇嗔的语气配合微微无辜清纯的长相,实在颇有杀伤力。 博士竟然也没有发觉微微话语中的漏洞,被她的眼神怔住。 微微望着博士,她的眼神溢满孤注一掷,好像一腔孤勇的战士。 柔软的坚锐,矛盾的无法描述! 缄默片刻后,博士依旧摇头,他的眼神坚韧,没有丝毫转寰的余地:“微微,我从来不做无用功的。” 微微眼底的希冀仿若一瞬间就熄灭了,博士竟然有些难得的不忍心。 他伸出手来,迟疑的揉了揉微微的头顶,她的发质很好,摸上去细细软软的。 指腹和发顶的肌肤想触,博士第一次主动的和他人接触,意外的发现这种感觉也不错。 微微还是有些气馁,她抿着嘴巴,似乎被博士传染了一般不言不语。 只是到了晚上,微微看着依旧熬夜的博士,还在实验室奋力研究,终究还是不舍得的。 随意弄了一份鸡蛋面,端去给博士。 她戴着围裙,踩着露趾拖鞋,头发随意的挽起,耳后的碎发掉在脸旁,两缕头发在侧脸晃荡,厨房里昏黄的灯光照耀过去,竟然有点陌生的感觉,好像这个稚嫩的少女已经有了几分女人的风情。 博士伫立在门外,看着里面的微微,默默的不发一言。 他的记忆深处,从未有人为他洗手做羹汤,感觉却也不坏。 似乎注意到了有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微微转头看来,正巧看见博士愣愣的望着她。 眼镜遮挡住了博士眼底的神色,而且外面也没有灯,只能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 突兀的,她笑了笑。 明明之前两人还因为人造人的事情而有些疏离,此刻却有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不快,眉眼弯弯的样子又像个小孩子一样。 端着热乎乎的面条,似乎是被烫住了,她急匆匆的朝博士跑去,莽撞的样子看得人不由担心,博士心里一揪,赶紧走上前去,她却已经把碗放在桌子上了。 将手放在嘴边,不停的吹气,嘴里也不停的道:“好烫啊,好烫啊!” 一边眼睛还斜睨了博士一眼,似嗔还怒,博士默默的拿来一块冷毛巾,往她手里赛去,嘴里却还是不饶人的毒舌:“都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看你不仅头脑简单,四肢也不怎么发达!” 博士毒舌起来也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平淡的好像再念课文一样。 微微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选择性的无视了,倒是一点都没有把他的话往心里去,甚至还不停的念叨着:“快去吃面,正好还是热乎的,免得糊了。” 明明是关心人的举措,可是不知不觉又得罪了人,博士觑了一眼微微,没料到她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心里竟然觉得不舒服。 大概是被传染的脑子不正常了吧,博士心里寻思着。 可还是依言坐下来吃面,博士经常熬夜,却是第一次吃到热乎的宵夜,以往废寝忘食做实验的时候,自己干脆注射一发营养剂熬过。 没有想到面条果然比干巴巴的营养剂味道好多了。 微微则是坐在一旁,以手托腮的看着博士,他的坐姿一向都是笔直笔直的,肩膀好似从来没有放松过,挺得连衣服上都没有一丝褶子。 连吃饭,也是老老实实的一手拿碗,一手执筷,好像一个听话乖顺的小学生,似乎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微微扬起眼眸,轻轻的一笑,没有出声,不过眼里溢满了笑意。 被人盯着不是第一次,可是被微微盯着,博士却觉得坐立不安,他开始在心里拷问自己,衣着是否得体,行为是否端正。 可面上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丝一毫,微微丝毫不知道博士因为她而心怀忐忑。 两人之间没有人说话,可是默默流动的气息却温馨恬淡。 吃完饭后,微微动作利索的开始收拾碗筷,博士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从来没有过什么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个唯我主义者,从未顾及过别人的感受。 可就这样看着微微忙活,而自己悠闲地坐着,似乎又有点不对。 还没等他折腾出什么来,微微已经把他赶回卧室,催促他赶紧睡觉。甚至还踮起脚来,朝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她笑的温温柔柔却又浅淡至极的说了一句:“博士,晚安!” 晚安…… 安…… 博士的脑子就好像被炮火轰炸一样,茫茫然然,耳边回响一样全是这句话。 第一次被人亲吻的博士不免一怔,还不等他说什么,微微已经阖上门走了,轻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空气中还余下来微微留下的气息,似乎是因为做面的原因,有一股子的油烟味,一向洁癖的博士却不觉得难闻恶心,只觉得人间烟火,便是如此。 抬起手来试探的摸了一下额头,什么一样都没有,可博士的脑海里却好像录像机一样,不停的回放微微亲吻的那个动作。 她的嘴唇很红,唇角向上翘起,吻上博士的刹那间就好像慢动作一样,不是什么让人面红耳赤的妩媚,相反,微微的吻似乎如她本人一样,清新淡雅。。 可博士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闭上眼睛,就是微微的那张面庞,肤白似雪,唇红似血,鲜妍逶迤。 他的呼吸声顿时粗喘,顿了顿,翻身正面朝上,已然阖上的双眸不停的颤动,睫毛也不停的眨巴,摘下眼镜的博士看上去意外的清秀,那股子不近人情的凌冽也随之淡化了。 微微从诞生至今,几乎是博士一手养成的,她就好像一张白纸,任由他肆手涂抹,一想到这里,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浑身躁动,难以入睡。 可终究还是睡去了,梦里昏昏沉沉,好像朦胧的笼罩着一层纱,只记得她的嫣然一笑,还有被束缚住的手臂脚腕,白皙娇嫩,任人为所欲为。 娇柔动人,那张被遮挡的面庞熟悉又好像陌生。 等到博士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眼神好像一醉不醒的酒鬼,迷迷蒙蒙。眼神渐渐清明,博士感觉到了身下的黏糊不对劲,他身子一僵,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迅速的站起身来,掀起被子,看向床单,果然…… 他年纪不小了,又是生物学博士,自然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只是他一向控制力惊人,不料被人轻轻一撩就这样失控了。 眯了眯眼睛,博士蹙眉,叹了一口气,迅速的将这一切毁尸灭迹。 解决完了之后的博士再次看见微微,心里开始不断地冒出一些想法,难以压抑的兴奋就好像发情的动物一样…… 微微并没有察觉出来,然而真正的情况,她到底知不知道谁又能看得出来,毕竟这是一位优秀的扮演者。 发现微微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当然,更多的可能性是她不懂,博士心里开始冒出一些不为人知的想法。 看着微微的眼神越发炽热,就好像被掩藏的火山即将爆发,岩浆欲要溢出。虽然依旧是系到最顶端的扣子,白大褂穿的一丝不苟,脸色是不见天日的苍白,戴着眼镜,严谨清凛。 博士依旧如初见一般,可微微知道,博士已经变了。 迫切的想看到微微,可博士却发现她最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时候连说话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眼神飘远,她似乎有心事了。 博士眼里全是微微,可微微的眼里却不在总是博士,他越加的难以自控了。博士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就沦陷了,甚至还放任自己泥足深陷。 也许是那个吻,她将博士内心的欲念挑起,□□般的引起内心的旖念。 而后念念不忘! 博士开始难以忍受微微眼里心里不在总是自己,连一向心仪的实验研究也吊不起他的兴致了,怏怏的看着监视器,他觉得自己心中被压抑的情绪快要涌现出来了。 不经意的一瞥,却发现微微的身影,她站在防护门外,盯着里面一动不动。 第9章 博士VS人造人(9) 博士只觉得心里一紧,立刻操纵监视器,不断放大微微的身影,终于从一个小点放大到可以看清脸上的神色。 微微望着防护门内的情形,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博士顺着微微的眼神看过去,发现是他放到培养室里的新型人造人,当然,微微似乎一直称呼他为小东西。 现在的他倒确实是一个小东西了,被身旁狰狞的仿人类咬的身体支离破碎,只余下一个头部,奇怪的属性让他哪怕只有一个头也可以继续活得下去。 只是这样子浑浑噩噩的状态怕是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却是痛苦不堪。 小东西一脸放空的神色,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就这么垂死等待。 微微看着,一脸不忍。 无论怎样和博士说不需要同类,不孤单,可在这个世界上,唯有眼前的这个小东西和她是同样的,他们都是人造人,唯二的人造人。 看着小东西的痛苦可怜,微微似乎感同身受,他们都是一样的,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是这样的结局。 微微不经意的往斜上角一扫,泛着红光的监视器一闪一闪的,她想,也许镜头的背后就是监视着一切的博士。 他也许依旧是那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吧! 内心挣扎了片刻,微微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不仅仅是对于小东西的同情,作为一个扮演者,她还没有这么意气用事。 只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衡量,微微觉得自己大概只有采取强硬手段将博士的这一次实验给毁坏了,才能完成任务了。 否则,感情又怎么会动摇博士的无坚不摧呢。 微微并没有准确的预估自己对博士的影响,她并没有想到博士动起情来,会那么的不可收拾。 好像可以燎原的火焰! 和来时一样,微微迈开脚步,轻轻地缓慢的离开了,防护门内的小东西,虽然只剩下一个头颅,却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微微。 直到一个拐弯,再也看不到她的一丝身影,才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对身处的环境眼不见为净。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看不见,听不见,才会忘记他的处境,堪比地狱。 没有名字,只能被称作小东西的他不是不甘心,不是不想逃脱,只是逃不脱罢了,那张看不见五官的脸上满是麻木。 任是何人遭到这样的对待,陷入这样的境遇,要么爆发出来奋力逃脱,挣个你死我活,要么便任命般由得他人。 而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微微却还有选择,她可以选择将这一切都摧毁了,心里有了心思,面上却仍旧是没有表现出来。 博士只是看着她,想着方才在监视器里看见的场景,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可他情商低,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对待。 于是对待微微,越发的冷言冷语,恨不得怼死人不偿命。 饶是如此,微微却依旧是那副旧模样,笑脸盈盈的样子,看不出任何异色。本来就是想引起微微的注意力,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博士有些气馁,望着她,冷漠外表下却是一颗手足无措的心,他似乎难得的知道了自己的行为不对,可又丝毫没有道歉的想法。 只能暗暗的偷窥着微微的一举一动,这对于博士而言简直小菜一碟,整个实验室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每个角落里都是不为人知的各种摄像监控仪器。 博士没有丝毫的侵犯人*的想法,事事我行我素。 可他却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被微微知道,至于为什么,他又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卑劣的行为让博士有些恼火,感觉自己生存在暗处的老鼠一样,每日里就是这样偷偷的窥探。 偏偏又好像阿芙蓉一样,让人上瘾,求而不得。 知道了微微对小东西的关切之后,博士看着监视器里蜷缩在角落里的血肉模糊的身影,隐藏在眼睛下的狭长眼眸闪过一丝隐晦的暗色,舔了舔嘴唇,他伸手将束缚住的领口一扯。 蛮力的挣脱让白大褂内的里衬扣子脱线,而后掉落在地板上,博士顺着看向地板上银色的扣子,一脚踏上,用力碾压。 分崩离析! 博士的手修长别致,现在这只手却将实验室里控制怪物们情绪的装置悄无声息的移走,霎时,原本就已经凶残的他们立刻就像是被冲昏了头脑一般,将小东西团团围住,嘴巴大张露出流着涎水的獠牙。 一口又一口…… 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小东西一瞬间被撕咬的连渣滓都不剩了。那双麻木的眼睛被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往嘴里赛去,轻轻一捏,好像爆浆一样。 而此刻的微微还在心无旁骛的做菜,浑然不知同一个空间下的另一个悲惨的命运已经就这样湮灭。 屏幕前的博士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到再也看不见小东西的一滴血、一块肉,才心满意足的扯了扯嘴角。 笑的凉薄却又顽劣,好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熊孩子。 终于除去了一个碍眼的钉子一般,博士如释重负,奇怪了,明明是他制造出来的人造人,为什么他却那么的讨厌? 博士有点想不通,不过无所谓,反正只是一个不足一提的小东西罢了,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这只是——小东西。 不值得任何人去斤斤计较。 任何人,包括微微! 等到微微再次来到实验室的时候,无论如何苦苦寻觅都再也看不到那个长相并不讨喜的小东西了,防护门内依旧是那些怪物的拟人类。 他们苦苦维持着人类的外形,却没有人类的教养和德行,只知道不停的撕扯和啃噬。 博士似乎不再往里面投掷食物了,而没有了小东西,他们开始互相厮杀,同类的骨肉似乎更加的美味。 又或许是饥饿后的饱食实在难得,总之他们杀红了眼,吃相极为的凶狠。 随着小东西的不明消失,里面的怪物数量也开始逐渐的减少,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剩下的怪物们似乎开始成长变化了。 他们的五官越来越鲜明,甚至头顶开始冒出来青茬,大块头的身体也变得修长起来。 微微觉得危险越发的逼近了,博士就好像是苗疆人养蛊一样的养着这群怪物,让他们自相残杀,她不敢想象最后诞生的是一个什么。 而博士则是心满意足的吃完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后,餍足的看着这群怪物们,似乎是怜悯又好像是期待的眼神让微微不寒而栗。 随着任务时间的逐渐逼近,那群怪物们也终于只剩下了一半,他们已经进化成了人类的模样,头发长出,四肢修长,赤身*的他们和普通的成年男性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那张脸却是意外的熟悉,赫然是博士的翻版。 如出一辙的眉眼五官,区别只是没有一副眼镜的遮挡,也许是博士摘下眼镜的时候太过少见,因此微微只是一直觉得眼熟,却迟迟没有猜出的原因。 直到他们已经进化完全,才能认出来。 不过和博士的冷峻相较而言,这群怪物们反而是一副青面獠牙的凶狠样,看着实在差别很大。 让微微不明白的是,这群怪物为什么会和博士长得相像?她实在有点纳闷,抿着嘴唇,蹲在防护门前默默沉思。 双眼放空之际,就见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衣角,顺着修长双腿望上去,以从下往上,一个近乎仰视的视角。 博士的下颌有一道凹陷的弧度,如同沟壑一样,越发显得轮廓分明,鼻梁挺直。 双手插在裤兜里,似是随意而来,背脊却被拉得笔直。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被白炽灯照耀的苍白平静,拉长的斜斜身影印在台阶上,一地光影。 博士不经意的低头俯瞰,两人目光相触,微微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野兽盯上的猎物,阴测测的渗人。 微微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第10章 博士VS人造人(10) 微微指着防护门内的怪物,拧眉问道:“博士,为什么他们和你长得一样呢?” 博士的白大褂在光影之中干净的纤尘不染,他扶了扶眼镜,轻扬下巴,矜持的问道:“好奇吗?” 语气里带着冷静自持,好像只是单纯的发问,微微没有回答,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羽睫蹁跹的在眼底留下一道阴影。 博士没有回答她,只是走上前去,和微微并肩,看着里面的场景:“很有趣不是吗?优胜劣汰的环境下诞生的会是什么,你不好奇吗?” “至于为什么和我长得像,你不如猜一猜,猜对了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奖励!”博士摘下眼镜,在手里把玩,低头仿佛不经意的说道。 摘掉眼镜的博士眉眼清隽,额头的碎发随意的搭在眼睛上方,巨大的灯光在他的头顶扫下来,映衬的格外苍白凉薄。 周身洋溢着压抑的气息,好像欲择人而噬的淤泥,冰川底下炽热的熔浆,淇水汤汤而来。 微微拧了拧眉头,心里不安的情绪萦绕着。 博士摘下眼镜的面庞和防护门里的怪物们看起来越发的相像,门内的怪物们张着血盆大口,獠牙里涎水肆无忌惮的流泻。 微微突然觉得博士和防护门内的怪物们分明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一样的疯狂,她只觉得心里一冷,好像明白了什么。 防护门内的角落里已经看不到小东西的身影里了,甚至连一丝血肉寻觅不到,仿佛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 微微知道,他已经被这些怪物们蚕食的一丝不剩了。 博士突兀的扫了微微一眼,仿佛能够看穿她的内心一样,对着门内的怪物道:“吃掉的东西应该已经消化了吧!” “你知道吗,这些人造人的特点就是能够将食物的能量转化成自己,而他们也会越长受食物影响,越长越相似。” 博士比微微高了许多,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因为隔得近,微微甚至觉得能够听到胸腔的震动。 博士的声线清凉,如冰玉相击,可也听着寒心。 虽然早已经知道小东西已经被这些怪物们吃的渣都不剩了,可微微的心里面还是有一丝希望的,也许是被博士安置在其他的实验室,可终究他还是这样消失在人世间。 微微不免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他们是同类,世间唯二的同类,至于那些防护门内的怪物们,她可不承认。 而心里面的疑惑也被解开了,难怪自从小东西消失后,这些怪物们长得愈发像博士了。小东西是博士的基因提取生长出来的,当初在培养皿里的时候,他的五官就有博士的影子,倘若他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可能会和博士一模一样。 而现在,他被怪物们吃掉了,怪物们吸收了他的营养,并因为其特殊的能力,也间接的和博士长得一样。 弄明白了之后的微微,一脸失神的模样,看得博士心里恼火,他越加看不惯微微这副模样,越发喜欢出言讽刺。 “愚蠢的怜悯和同情!”博士不客气的话语就像刀子一样,微微似乎是不可置信的回首看了他一眼。 博士是毒舌,不通人情世故,可微微还是有些不虞,辛辛苦苦的攻略了这么久,身为一个扮演者,她早已入戏,自己都没有感情,如何让别人对你动情。 她有些失望,没有多加赘述,甚至没有去否认,也不想给予他回应,只是一言不发的往回走。 可还没有迈出一步,便被博士抓住手腕,这双拿着精密仪器的手现在紧紧的握着微微的手腕。肌肤相触,博士只觉得手下的肌肤细嫩柔腻,被抓住的地方很快就有一道红痕显露出来。 微微没有看博士,连一眼都不想给他,也许很久,也或许只是须臾之间,博士感觉到手上一点凉意,才发现是微微的泪水。 她哭得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这么静悄悄的流着,窈窕秀弱。 博士气急之下丧失了理智,才想抓住微微的,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让她伤心的哭了,他立马松手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原本被拿在手中的眼镜也在不知不觉间掉在了防护门口,镜片被灯光反射出一道光线,照在防护门内的怪物们脸上,一道白痕横跨在脸上,面目狰狞。 门外,博士看着微微,欲言又止,似乎想安慰,又说不出话来。 微微只抛下了一句:“我再也不想看到这群怪物了,你去和他们一起过吧。”大概是气急了,微微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像个闹别扭的小女孩,在寂静的走廊里奔跑,可以清晰地听到撞击地板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博士若有所思的看着防护门内的怪物们,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吗,清隽的眉眼里一片冷凝。 之后的博士再也没有对微微冷言冷语了,可对着她每次想上前说话搭讪的时候,微微便会小心翼翼的走开,似乎看见什么厌恶的东西一样,不想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微微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因为那日博士最后抓住手腕的行为让她心中闪过一丝了悟,也许,博士对她还是有那么一丝感情的。 现在,只是看那丝感情究竟分量有多重,能否让博士放弃那不靠谱的人造人实验,将那群怪物们销毁。 她不是什么没有人性的家伙,那群人造人根本称不上是人,只是一群堆砌的*罢了,毫无灵魂,生存下去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终究,博士还是按捺不住了,这几日的冷战让他简直度日如年般难受,他无可奈何的打算妥协了,只是心里的恶意也忍不住的被破阀而出。 他带着微微再次来到那个诡秘的暗无天日的实验室,依旧是重重门锁,两人站在防护门外,微微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 博士手里拿着操纵仪器,他缓缓说道:“微微,这一次我答应你,你再也不用看到这群怪物了。” 说道“怪物”一词,他的语气有些别扭,博士很喜欢他的这群研究,他实在不懂微微为什么要这么厌恶,不过,没关系,他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是很期待万分。 按下手中的操纵仪器,微微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思绪混乱,难道博士真的愿意放弃这些怪物吗?她有些不敢置信,盯着博士的眼神一眨不眨,不敢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博士的目光也在微微脸上,不动声色的逡巡,看见她眼里明显的诧异和紧张,博士开口,意味深长的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微微垂眸,不解。 按钮按下,另一端的防护门被渐渐打开,耀眼的阳光慢慢洒进黑暗的实验室里,微微被闪的眼睛一花。 等她恢复过来,实验室里的怪物们已经像见到了近在咫尺的食物一样,情绪高涨,兴奋激动的不能自已。 他们大刀阔斧的朝打开的防护门外走去,那是另一边的防护门,微微从来都不知哪里还有一个开口。 她心里极度的不安,转头问道:“博士,防护门的那一端是什么?” 唇瓣轻轻的颤抖,原本嫣红的嘴唇现在因为紧张,被咬出了一个小口子,那一块流出了一丝鲜血,被染的如同涂了唇脂一样,鲜艳欲滴。 博士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恋,很快又恢复清明,好像错觉一样。 他伸出手来,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微微的唇瓣,好像叹息般的说道:“那一端,不就是恶心的外面吗。” “你看,微微,你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你的要求我都满足了,你满意吗?” 话音未落,微微一把将博士推开,她的脸色一瞬间苍白的好像纸一样,唇瓣丧失了颜色,好像落下枝头的樱花,没有了生气。 她没有时间和博士废话,一把将他手里的操纵仪器打开,将按钮重新按下去,可是已经为时已晚,无济于事了。 那群怪物们早已经走出了困着他们的牢笼,而他们嗜血的本能会产生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微微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她捂着脸,宛如被捕猎的猎物一样,无声的凄惨哀鸣。 博士垂着眼帘,打量微微,眼神意味不明,捉摸不透。 “任务失败,任务失败,扮演者即将脱离,请做好准备。”微微的耳旁,闪过熟悉的系统声音,她知道,这回的任务也许会失败,可她终究不甘心。 脸庞从手掌中抬起,也许是空气不足导致的心慌气短,她抬眸望向博士,这一眼眼波欲滴,眉梢晕红,有几丝动人。 博士一怔,竟有种即将失去的危险感,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像是永恒岁月里泛黄的纸张,氤氲成一卷画。 微微轻轻一笑,缠绵悱恻的凄凄凉意:“博士,我真的很讨厌那群怪物,让他们消失,好不好?” 好像撒娇一样的语气,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可博士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第11章 博士VS人造人(11) 蓦地,腿上一沉,博士低头看去,微微无力的靠在他的腿上,长发遮住,只露出了半边雪白侧脸,双眸紧闭。 博士眼底是隐藏的骇然,他蹲下身子,环住微微,也不避讳自己干净的衣尾落在地上,糟的弄脏。 微微的发丝落在博士的手上、肩上、脸上。鸦青色的长发凉丝丝的,拂过冷到了骨头里。 博士探出手来往微微的脉搏摸去,没有波动,他面上一白。紧接着又往胸口摸去,毫无气息起伏,平静的不正常。 他此刻的面色却是比微微还要苍白,博士将微微拦腰抱起,往实验室走去,大步流星,面上冷噤。 将微微放在操作台上,博士操纵起身旁的各式仪器,手指微微颤动,几不可见。 从晨曦到傍晚,博士战栗着,在实验台操作。用尽各种检测仪器,全部都是没有生命信息。 生命测试仪上的一道直线,笔直而又无情地划过,象征着生命的终结。 苍白的灯光下,博士的鼻尖凝着一滴汗,“吧嗒”一声滴在微微的面庞上。 博士凝眸望去,伸手揩去,触手冰冷,毫无温度。 冷的人心里发慌! 陡然间,博士轻声一笑,冷嗤一声:“呵,荒谬。” 他才不信! 猝不及防间,他伸手扼住微微的脖颈,用力掐去,微微依旧毫无波动,静静地卧躺在操纵台上。 他的力道散去,原本白嫩的脖劲处留下一道红痕,好似白玉微瑕,令人可惜。 深埋在心底的顽疾,便像附骨之蛆般啃噬起他的五脏六腑来。 博士缓缓的站起身来,沉重的动作好似身负千斤,他缓缓走去,也没有开灯,夜阑之中一片漆黑。 白色身影渐渐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他缓缓的踱步而去,好像迈在死亡的阶梯上,脚步声穿透回响。 穿过层层防护,博士重新返回到防护门处,打开灯,突然的光亮让人受不了的眨眼,等到适应后往里面望去,依旧一片狼藉,只是空无一人。 博士看着里面,眼里泛起一层冷阴的寒光。 他独自一人,茕茕孑立的屹立着,蔓延出一室的落寞。 远处的黑暗,没有灯光的照耀,最深处幽暗昏惑,一眼望不到底。 他开启了尘封已久的大门,向通往外界的阶梯徐徐走去。 一出门,便是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抬眸望去却是他的不出所料,可博士的内心却没有任何波动,心如枯井。 如何将放出的怪物们消失殆尽,对他而言却并不艰难。 尤其是现在的怪物门刚刚离开实验室,第一次来到对于他们而言的外界,即是陌生。 且这时的怪物们还没有诞生灵智,空有一身武力。 博士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对付他们,这回却是偏偏选择自己亲自动手,他一向讨厌外界,更是有轻微的洁癖,此刻却是毫不忌讳。 身为他们的创造者,博士知道他们的所有弱点,只需要一瓶小小的试剂,将它投放在城市自来水处,所有生物便会悄无声息,毫无挣扎的死去。 深夜时分,竟是飘起了小雨,雨水将试剂冲到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加速了它的挥发。 一天之间,这里已是一座空城,全部的生物都没有了呼吸。 博士穿着白色的大褂,漫步在人行道上,如同闲庭信步,连续两夜没有合眼,神态却没有丝毫疲惫。 诺大的城市就好像瘫痪了一样,没有任何的声音,除了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 “微微,终于得偿所愿,这回你可满意?”博士站在透明的玻璃器皿前喃喃自语,里面却是一具少女的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岑克尔溶液里面,面容娇嫩。 看着微微的眼神贪婪又肆无忌惮,目光方寸不离。 …… 你依旧是那副旧模样,微微。 只是从此以后,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第12章 王爷VS鲛人(1) 深海幽冥,昏惑极暗,这里是极北之地,放眼看去,便是一望无际的冷清泠蓝。 月光清辉之下,这片曾经寂静无声,远隔尘世喧嚣的海面上,如今却是血染江海。 捕捞声、号角声、还有叉戟刺入的血液迸溅声,更有凄惨哀鸣的鲛人吟唱声,这是鲛人临死之前不甘的呐喊。 吟唱是鲛人独有的语言,他们音色动人,传言可以蛊惑人心,织造幻境。 微微蜷缩在海底的一块礁石之中,被族人藏匿起来,耳边的吟唱声声声不歇,族人们被渔网还有弓箭捕住射杀。 浮光缱绻,微微看着眼前的殷红血液在深蓝的海水之中扩散飘拂,似乎还带着鲛人们的气息,她躲在礁石之中,看着族人们一个个的减少,身体颤栗。 一支支弓箭穿过深邃的海水朝海底无情的射来,从黑暗持续到天明。 启明星升起,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微微朝海面望去,船板上的渔人们带着武器下水了,一个又一个的跳下,动作迅速,行为敏捷,这是经过了专门训练的战士,水性极佳。 微微被发现了,她摆动着鲛尾,向远处划去,可这一片海域早已经被人类层层围住,她已经无路可逃。 陡然,一股蛮力拉扯着微微的手腕,擎着她向海底深处逃去,周围的一道道血痕随之蔓延开来,是对方身上的,伤口被撕裂,力气逐渐衰竭,渔人很快的就追赶上来了。 微微恍惚之间只记得那条碧绿的鱼尾用力一甩,将她甩向深处,而那名救她的族人却被无情的捉上岸。 仰着头往上望去,水光粼粼,那条宏伟大船上布满了弓箭手,有一人站在高处,一身玄衣,隐隐之中好像以他为首,听他行事。不过隔得甚远,微微辨不清楚他的样貌,只能觉出周身一股杀伐之气,凌厉至极。 船板上的鲛人们如刀下肉俎,任由渔人们挫骨剥皮,生生的挖出眼睛,微微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是唯一逃脱的鲛人。 鲛人一族本就繁衍艰难,再加上人类的肆意捕杀,他们更是稀少,现今,所有的成年鲛人都被捕杀殆尽,唯有微微因为暂未成年,身子娇小,可以躲在礁石之中被族人相助,侥幸逃脱。 捕杀鲛人的船只还没有离去,正停靠在岸边。 原本干净的海面被鲛人们的血液晕染成半江瑟瑟半江红,透着残酷凄艳的美。 微微躲在船板底下,船上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 “鲛人貌美,倘若不是为了圣上的旨意,我定要好好享受一番。”说话之人声音猥琐,话语里的意思显而易见。 “鲛人确实貌美,不过只有生剜了他们的眼睛,才能得到凝碧珠,也是无奈之举啊!” “你说圣上究竟为何要对这鲛人如此凶狠,如此美貌,就这么残缺了,实在可惜的很。” “圣上身体愈见颓然,怕是不妙,听说鲛人的眼睛可以化为凝碧珠,生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效。” “当真如此神奇?” “传说如此,你我也不得而知,只是凝碧珠实在难得,这一片海域的鲛人都被挖了眼睛,却也只得一颗,足见其珍贵。” …… 凝碧珠,是鲛人的眼珠所化,可治百病,价值连城,却只有寥寥之人拥有,便如那人所言,这么多的鲛人,也只有一枚凝碧珠。 她势单力薄,想为族人报仇实在难于上青天。 微微抬眸望了望天际,鲛人生于水中,可感知天地之水,眼下却有一个机会。 次日,以往平静的海面变得波涛汹涌,狂风大作,卷起千重浪花。那往日里如庞然大物的船只现在也只能在风浪中颠簸,汪洋大海中,不过沧海一粟。 巨浪袭来,船只东倒西歪,海上气候瞬息万变,凶险莫测,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雨终将来临,瓢泼大雨噼里哗啦的落下。 船上的人们焦躁不安,岌岌可危。 一个大浪袭来,将船只卷入其中,微微在巨浪之中沉浮,对此冷眼旁观,上天有好生之德,愿这暴雨狂澜将那群刽子手淹没。 一个回身,微微往熟悉的海域游去,远离这个风浪中心。 也终于有时间冷静的沉思,上一回的任务,微微勉强完成,虽然成功的阻止了丧尸的入侵,可还是酿成了一城的死亡。 也许是惩罚,这一次的任务愈加艰难。 微微这回扮演的是一名鲛人,目前是极北海域仅存的鲛人,尚未成年。 而未成年的鲛人能力极弱,很容易的被其他海底生物伤害,因此族人们总是优先照顾她。 这便是族人们舍身相救的原因,鲛人一向生性平和,与世无争,却遭此大祸,族人们心有不甘。 她甚至能够听到族人灵魂们的凄凄不屈。 在海底休养了几日,微微大着胆子往海面上游去,船只的残骸和被淹死的尸体就这样随意的漂浮。 却见一团黑影隐隐的动弹,微微游近一看,是个男子,衣服褴褛,面色苍白,手指死死的巴住一块浮木,将他托起,这才勉强得存,有几分气息。 只是身体被海水泡的有些浮肿起皮,浑身伤痕,看起来狼狈可怜。 鲛人心善,对于海域中遭遇海难的人类,他们总会施以援手。 只是,微微有点迟疑,她害怕这是伤害族人的凶手。 迷糊之间,对方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抓住眼前可以抓住的一切。 半明半昧之际,他似乎看到了依稀的人影,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可缺水让他的声音暗哑无比。 微微打量了他几眼,辨不清楚身份,可又于心不忍,最终还是救了。 好不容易将那男子拖至岸上,却发现对方已经奄奄一息了,嘴唇因为干渴已经脱水泛白。 微微踟蹰一番,将指尖咬出一个小口,几滴鲜血如玛瑙般殷红,滴在男子口中。 鲛人的血液,可以延年益寿。 果然,那男子很快就苏醒了过来,微微见状,想赶紧离开。 一阵轻咳声却打消了微微的想法,被水浸泡的衣服就好像沉重的铠甲,将那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衣服*的黏在身上,他似乎不舒服的呢喃了一声。 微微不解,鲛人是水中生物,不着一物,她有点不能理解人类的衣服。 她伸出手来好奇的戳了戳,男子皱了皱眉头,她立马收回了手,却被男子一手握住,他的力气极大,微微根本挣不脱。 未成年的鲛人极为弱小,一个普通的孩童都能制住她,更何况是成年男人。 男子努力睁开眼眸,就见到手里挣扎的手腕,像一截细腻的玉脂,触手极为冰冷。浓墨般的长发如水藻一般披散在背后、胸前。脖颈纤长,那双眼眸好像隔着濛濛细雨,却勾魂摄魄,动人心神。 男子这才发现对方一丝/不挂,无衣物遮挡。 如此地点,如此绝色,实在耐人寻味,他不着痕迹的往微微身下扫去,一条碧蓝的鱼尾在水中摇曳。 果然,这是一只鲛人。 而眼下,他孤立无援,唯有依靠这只鲛人才能得救,电光雷闪之间,已经有了法子。 鲛人,最是心善不忍。 抓住微微的手腕,他俯身探去,眼神悲切,好像哀求。两人目光相接,只有一指的距离。微微甚至觉得对方的气息扑洒在了她的脸上。 那是不同于鲛人的温热。 这便是人类吗?微微的眼中满是好奇,她凑上前去,望着男子,睫毛眨动。 可人类的猎杀让她从骨子里有种畏怯,微微趁着那人的力气衰竭之时,用力一挣,还是离开了。 望着鲛人远去的背影,男子不由凝眉,眼里满是深意。 没多久,那鲛人却是去而复返,她手里拿着一个蚌壳,里面还有粉嫩的鲜肉。 微微递给男子后,便游走了。 他看了一眼蚌壳,饥饿让他嘴里急速越发的干巴巴,努力够过来之后,他掰开蚌壳,张嘴吞去。 咬都不咬,便直接咽下去,喉结滑动,长久没有食物,不自禁的干咳两声。 终于有东西填饱肚子了,男子无力的躺在岸上,闭上眼睛,身子却是依然的紧绷,不敢有一丝的放松。 夜幕降临,今晚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残星点缀,一阵水花响起,男子侧眸望去,还是那鲛人,手里拿着海蛎子。 她不敢靠近人类,只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将东西远远的投掷过来,砸的人生疼。 第13章 王爷VS鲛人(2) 男子捡起被那鲛人扔来的牡蛎,一股子海水的腥味,实在不算可口,可此时填饱肚子才是要紧之事。 囫囵吞枣般的咽下去,面上没有半丝异色。 虽是天潢贵胄,却并非娇生惯养之辈,皇宫之中各种阴谋诡裔层出不穷,他那时尚且年幼,生母又早逝,身边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太监服侍左右,莫说吃食了,便是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 好在,他硬是熬出来了。 倒是鲛人,果然如同传闻之中,性情温顺良善,他转身低头,睇向那水里的鲛人。 之前神志尚未清醒,看不太清楚,只依稀记得鲛人有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 现在月光之下,这鲛人随着水波浅浅浮动,样貌当真是惊为天人,虽然年纪尚幼,脸还没有张开,可光是那双眸子却已是钟灵毓秀。 他自幼在宫中,看过的美人不知凡几,绝色亦有,只是这鲛人于美貌之外,还别有一种幽幽的泠然。 鲛人被他长久的凝视看得不自在,微微捧起手来,弯腰鞠起水朝他泼来。 两三滴海水落向男子的脸上,她常见人类的孩童做此之举,只以为好玩般的和他嬉闹。 却没有想到他脸上本就有伤,被这海水一浇,更是有种火上浇油般生辣的疼痛。 他倒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的忍住呼之欲出的痛楚。 被他面上的神情怔住,微微停住了动作,顿在原地,不敢上前,看着他的眼神又是无助又是歉疚。 明明是在水中,鲛人的身上却没有水滴,只是周身氤氲着一股水汽,像是海水的味道,倒也不同于鱼类的腥味,只是幽静清冷的沉淀感。 他淡淡的一笑,好似浑不在意。实则是故意为之,多年宦海沉浮,他早已练就的一手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如此行事也无非是勾起这鲛人的同情而已。 他困在这海岸的时间也不短了,却一直未见旁人,想来怕是情况不妙,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鲛人身上。 果然,见到他这幅模样,那鲛人一脸愧疚的样子。 微微见状,不着痕迹的瞟了他一眼,察觉到了几丝怪异,有些怀疑。 只是鲛人性情善良,作为一个扮演者,她首先不能崩坏了性格。 索性将计就计,抿着嘴唇惊慌失措道:“我……” 支吾的不敢直视。 “没事,不怪你。”男子浅浅一笑,声音越发的虚弱。 如此作态,鲛人自然是上当了。 微微踟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难以掩住心里的歉意,她忍痛从鲛尾处拔下一块鳞片,疼得不行,小声的唏嘘一句,抬眸递给男子。 “鲛人的鳞片可以生血化瘀,对于伤口愈合有奇效,你快吃了吧。” 男子手里拿着那尾鳞片,对着月光看去,泛着冷莹莹的幽光。 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微微见男子半天没有动作,不解的开口:“你怎么不吃呢?” 不等他说话,又自问自答般喃喃道:“难道是嫌弃,可我很干净啊。” 男子轻声一笑,这回却不是伪装,而是货真价实。 这鲛人,当真有趣。 他娓娓说道:“姑娘多虑了,只是在下见这鳞片精致,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况且拔麟之痛,也让在下于心不忍。” 说罢,一脸抱歉的表情,似乎真的不忍心。 鲛人听罢,只觉得这个人类如此温良,定然不是伤害她族人的凶手,嘴角翘起,展颜一笑,如烟花绽放,瞬间的昳丽。 她安慰道:“你快吃吧,才不痛呢,而且,要不是我方才任性,你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的。” 话音里透着隐隐的失落,作为鲛人族中最年幼的一人,族人一向待她宽厚,曾经族人们对于她偶尔的嬉闹也是这般毫不在意的宽慰。 可如今,族人不再,只剩下她一人了。 念起伤心事,鲛人再也忍不住的哽咽,她从未接触过外界,自然也不知人类是如此的狡诈。 男子将鳞片塞入口中,辨不出味道,只觉得清凉解渴,好像久在沙漠,不曾饮过一瓢水似得。 不过须臾之间,身上的伤痕累累便修复了不少,效果堪称惊奇般的好。 他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鲛人埋在水中的鲛尾,眼神是隐晦暗藏的贪婪。 鲛人果然是奇珍异物。 海中的鲛人一脸郁郁,她抬头望见一轮弯月,微微低头小声的泣然,泪落成珠。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原来传闻中鲛人落泪成珠,确有其事!”男子凑上前来,矮身低头,嘴里轻声说道,就在微微的耳边,呼出的热气带来一阵颤栗。 她寻声看去,男子面上仍有伤痕,印在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在月色海光之中,有种诡异的残缺美。 男子一手轻轻触碰微微的脸庞,一个温热,一个冰凉。 另一手托掌握住微微掉落的鲛珠,皎洁的月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男子低头俯视,微微脖颈仰起,纤长羸弱。 两人目光相接,微微凝望这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庞,他的眉目之间带着一种云淡风轻的温雅,几可称得上容色迫人。 两人对视,良久。 他甚至可以看到鲛人颤动的羽睫,泪水还沾在其上,反射着朦胧的光泽。 许是今夜月色很美,亦或者是美丽的容貌足以蛊惑人心。 陡然间,男子抑制不住的捏住微微的下巴,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瓣。 第14章 王爷VS鲛人(3) 两唇相碰,呼吸之间是对方的气息,眼里是对方的倒影。 微微睁着眼睛看着他,翦水湫瞳,眉目如画,窒人呼吸。 男子原本接着鲛珠的手一松,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掉入深邃的海域里,只留下一点点涟漪。 就这样,渐渐地沉没。 微微只觉得眼前一黑,双眸便被男子一手遮住,耳边只余他的声音,温柔平和:“乖,闭眼。” 她迷茫的眨巴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在他的手掌间眨动,痒痒的,可还是听话的闭上眼睛。 那双今人屏息的眸子终于闭上,男子呼了一口长气,在冰冷的海域上,凝化成一道白色烟。 两人于海岸想接处依偎相拥,明明是极为缠绵缱绻的画面,可男子的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仿佛刚才意乱情迷只是一场错觉。 鲛人还没有成年,尚且不知道情/欲的滋味,可唇齿之间的纠缠依旧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整个人迷迷蒙蒙,倚靠在男子的怀中,唇瓣被吻的嫣红。 男子在岸边,鲛人在水中,他在吃下鲛人的鳞片后,整个人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 可不够,这还远远的不够,要想完全的恢复,他还需…… 男子冷静的沉思,步步筹谋。 原本已经干了的衣服又被打湿了,黏糊糊的粘在身体上,潮湿又不舒服。 男子眯了眯眼睛,瞟了一眼水中的鲛人,她的身形尚小,再加上最近为了照顾他,又是出血,又是拔麟,可谓元气大伤。 在水中,他没有能力,可陆地上,却有十足的把握。 思绪浮动间,趁着鲛人不设防,男子一把攥紧鲛人的脖颈、手腕,将她从水中硬生生的拽了上来,水花哗啦的浇湿了他一身。 微微惊呼了一声,眼前是乍然出现的光亮,身子却被甩上干涸粗糙的砂砾岸上,突然的脱水让她不住的摇头,发出哀鸣般的吟唱。 鲛人匍匐在地上,长发凌乱的披散在如玉的躯体上,男子审视的眼神在她身上逡巡,淡蓝色的鱼尾在地上无用的摇曳,拼命的想往水里爬去。 男子已经站起身来,长身玉立,如陌上家公子,倘若不是他眼中的暴戾是如此明显。 唇角勾起,他讥诮的一笑。 故意让脚用力的踩住鲛人的鱼尾,束缚住鲛人的行动,让她无法逃脱。 而鲛人鱼尾上的鳞片在失去了海水的润泽之后,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 微微的脸色一片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她努力的抓住男子的衣角,乞求:“请你放我回海里,拜托了。” 时至如今,她依然如此的善良愚蠢。 男子低头,讽刺的说道:“果然是畜生,尚且愚昧无知。” “孤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鲛人怔送,她似乎不敢相信方才还是温润和善的人类为何眨眼间就翻脸无情。 还不等她明白,男子就矮身低头,桎梏住她的身体,往脖颈咬去,他的牙齿狠狠的刺入鲛人颈部,好像野兽无情的獠牙,凶狠残忍。 唇红齿白,更是有鲛人血液的滋润,蜿蜒曲折的留下,好似朱砂点缀。 那么的用力,微微甚至能够感觉到血液汩汩的流逝,无力的挣扎,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意识逐渐涣散,最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到她清醒过来,眼眸半睁半闭之际,只觉得浑身无力,她挣扎了半天,才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木桶之中,里面装着海水,可是木桶太过矮小,饶是微微本就娇小,也只能委屈的缩成一团。 抬眸望去,却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被黑布遮挡的暗无天日,四周也是锁链的束缚,她被拘禁了。 木桶时常的晃荡,里面的水也不是的往四周洒去,偶有崎岖的路,更是难以忍受的颠簸。 她这才惊觉,自己大概是在马车上。 虽然猜到了那男子不是善茬,却也没有想到他既然如此翻脸无情,不过眼下这般场景,她应该暂无性命之忧。 只是方才仰头的动作,似乎碰到了伤口,一阵疼痛从脖颈处传来,微微伸手往伤口处摸去,似乎被人草率的简单包扎了一番。 困在小小的木桶之中,微微连翻身都做不到,只能保持同一个姿势蜷缩成一团。 男子掀开车帘的时候,光线肆无忌惮的洒落,照在鲛人瑟缩的身躯上,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居然簌簌发抖。 双手环肩,眼神无助的望着他,自上而下,好像钩子一样,让人恨不得狠狠地蹂/躏一番。 注意旁人的眼光肆无忌惮的往她看去,男子眉眼一拧,是不动声色的威严。 仿若不经意的挥袖说道:“尔等暂且退下。” “是,殿下。”侍从们齐声躬腰说道,随后整齐无声的快速离去。 男子,哦不,应该说是荀彧,他是当今皇帝最小的异母弟弟,也是当朝唯一无封号的王爷。 他冷冷一笑,朝困在车中的鲛人看去,动作不徐不慢,好似穿花拂柳。 微微闭上眼睛,将头转向一侧,不想看这人,眼不见为净。 此举却惹得荀彧不满,他上前捏住鲛人的下巴,整个上身都被迫的脱离了水面,被男子凑上前来,细细的巡视。 他的手劲实在太大,虎口处有明显的茧子,手指粗粝的摩擦着她的下颌,惹出一片红痕。 突兀的出现在鲛人那张湿漉漉的完美脸上,惹的人越加想在她的身上施怒,看她不住的颤栗。 微微打了个抖,满面惊惶,恐惧的望着他,好像看着来自地狱的凶神恶煞。 虽然他并不那么面目扭曲,甚至称得上面冠如玉,尤其是脸上的伤痕因为鲛人血液而痊愈后,更是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愈发给人君子端方之感。 被男子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微微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却被荀彧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鲛人的眼睛,那双昔日里软和的眸子,现今里面满是桀骜不驯的骄傲,让他想狠狠地打落。 站立在微微身前的荀彧,此刻一身华服,头戴玉冠,倒还真像是一个王爷,尊贵无比的身份,谁能知晓他曾经卑微如草芥,任人随意践踏。 举止优雅,谈笑矜持,似乎很是符合他的身份。 可这鲛人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那些不堪的往事,恨不得将这眼珠剜了出来,再抛入深渊,方可出了胸口强自压抑的恶气。 荀彧垂下眼帘,掩住眼底蛰伏的阴鸷。 第15章 王爷VS鲛人(4) 荀彧在鲛人惊怯的目光里,慢慢地弯下高大的身子,微微只觉得眼前一暗,一片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了起来。 荀彧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鲛人细腻如玉的脸颊上轻轻摩挲,鲛人的温度一向冰冷,现在亦是。 长指犹豫了片刻,便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那两片樱唇之间,稍作盘旋,竟是慢慢滑入了她的唇内,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 男子的温热盘绕在她嫩滑的舌尖…… 鲛人被那长指拨弄得极是不适,挣扎着欲躲,可是小巧的下巴却被男人另一只大掌扣住,一时挣脱不得,只得任人摆布。 无法闭合的檀口不能自持,自嘴角慢慢延伸出一丝银丝,流连在男子的手指和鲛人的脖颈之中,鲛人的眸子里积蓄了少许委屈的泪意。 就这样委屈的仰视着眼前的男子,鲛人眼中那丝碍眼的骄傲终于没有了痕迹,只剩下被人逗弄的可怜。 荀彧无声的轻笑,似乎赏赐一般的拍了拍鲛人的脸庞,发出清脆的声响。 微微不堪的扭过头去,只觉得被狠狠的羞辱。 这回,荀彧的心情大好,也许是这般深海之中的妖物果然如同传闻一样可以蛊惑人心,否则,他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被勾起怒火。 只是在这鲛人身上发泄一通后,心情尽是意外的畅快了不少。 也许,可以养来玩玩,荀彧寻思着。 …… 从极北之地到京城,一路上,山遥水远,荀彧闲得无聊,干脆逗弄起这被囚禁的鲛人。 鲛人虽然性情温顺,从不惹人是非,可他们在海域之中,一向得天独厚,骨子里却有着深海之宠的骄傲。 驯服这种有骨性的猎物,才有意思。 也许是真的把这鲛人当成宠物来养,荀彧吩咐侍从们打造了一顶精钢炼制的项圈和锁链,牢牢地桎梏住微微。 都是重工打造,精巧无比,莫说是现在未成年的羸弱鲛人,便是族中有力的雄性鲛人,也怕是无法挣脱。 她咬唇瞥了一眼荀彧,他一脸笑意的看着微微,还屈尊降贵的弯下腰来,抚顺了鲛人的长发。 海藻般的长发湿漉漉的缠绕在鲛人的躯体上,如白玉绕漆,妙不可言。 他好像给宠物顺毛一样的,抚慰着被束缚住的鲛人,虽然是宠溺之态,可面上却是漫不经心。 微微稍一动弹,身上的锁链便会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再加上这东西乃是精钢炼制,无坚不摧,却又沉重无比。 手腕上,脖颈处早已被勒出一道乌青的痕迹。 这段时间,荀彧并没有苛待他,虽然没有初见之时的妥帖温融,可也让微微不由得大胆一回。 “荀彧,你解了我身上的锁链可好?”她眼巴巴的望着他,神态忐忑又期望。 他这时已经退回,正倚靠在小榻上,姿态闲雅,闻言轻飘飘的瞟了微微一眼,轻蔑的冷嗤了一声。 倒也没有反驳,只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她,说道:“谁让你直呼孤的名字,恩?” 还不等微微回答,便被荀彧勒住锁链,将她强行扯出水面,躺在下榻。 荀彧怒极反笑,压制着鲛人的躯体,让她不得动弹。鲛尾无助的在地板上拍打了两下,无力衰竭。 从水中脱离,鲛人将下榻晕染上一片水晕,荀彧的胸口处更是被水迹沾湿。他穿的是白色常服,衣襟被打的透明,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里面的肌理。 鲛人被他的喜怒无常怔住,也不敢乱动,只是一双水眸盯着荀彧被打湿的胸口,不想抬头。 荀彧只看见鲛人的侧脸,她低着头似乎是不想看自己,只是直视着他的胸口。他顺着目光望去,在自己沾湿的衣襟上睨了一眼。 语带深意的低声说道:“怎么,喜欢看不成?” 鲛人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眼神懵懂,睫毛如蝶翼蹁跹,不经意就在荀彧的心底荡起一丝涟漪。 “呵,你弄脏的,便给孤弄干净。” 微微不动,她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荀彧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望着她。 她似乎是在思考,荀彧便不耐烦地剜了她一眼。 微微抿唇不语,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去看着荀彧被打湿的衣襟,手指轻轻抚摸,荀彧只觉得一块凉玉在胸口作祟,鲛人手指所到之处便带来一阵冷意。 却将荀彧心底的无名欲火勾起,他伸手攥住微微捉弄的手,敛目冷言:“怎么,勾引男人不成?” 她停住动作,不知所措。 这副该死的无辜的样子,真是像极了老皇帝的宠妃,每次都是用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骗的那老东西团团转。 荀彧现在都记得,他初次见到自己那个坐上皇位的兄长之时,心里仍怀有微弱的希冀。 可那宠妃只需要装模作样的掉两滴眼泪,就哄得老东西不耐烦的将他轰走。 宠妃掩在帕面下的脸,美艳又得意。 宫中之人最为势力,原本还顾忌着他是皇帝唯一的兄弟,现在一看皇帝根本不在意这个冷宫中的皇子,便极近寒碜之事。 从那之后,他最是厌恶貌美的女子,尤其是那等故作良善的。 被往事勾起的心情,在看见鲛人那同样楚楚可怜,甚至更为惊惶的模样后,荀彧不可抑止的暴躁起来,他好像从这鲛人身上看到了昔日那人的影子。 他脸色阴沉,大手掐起鲛人的后颈,荀彧漠然的看着她,如冥暗幽火。 一片缄默! 理了理凌乱的衣襟,荀彧冷静下来,掐着微微的下颌。一字一语淡淡说道:“给孤舔干净。” 鲛人吃痛的嘤咛了一声,不敢忤逆,于是乖乖的张嘴,像被驯服的宠物一样,张开唇瓣,慢慢舔舐。 湿润的唇舌在布料上来回的摩擦,发丝划过他的衣襟,那份清冷幽凌的味道钻入鼻尖。 无意一瞥,鲛人赤/裸的身体被头发遮挡,若隐若现,若有若无。 如隔靴搔痒。 第16章 王爷VS鲛人(5) 耳边的粗喘声越来越重,鲛人虽然不知事,却也觉出不妥,嘴上动作一顿,似是有所踟蹰。 荀彧被她的停顿弄得不忿,幽幽地瞥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握着微微的手稍一用力,便将鲛人卷入身/下。 情潮汹涌,微微只觉得对方的身体好像被火烤一样,触手炙热。 鲛人是水中之物,最是怕热,她被烫的玉手一缩,在荀彧眼中却是欲拒还迎般,越发的按捺不住一身邪火。 情浓时刻,偏那鲛人还不安于室的在他身下扭动,当真是冰肌玉骨,清凉如玉,明明是冰冷的,荀彧却好像深陷火炉,浑身发燥。 鸦青色的长发盈盈绕绕,在两人之间纠缠,荀彧顺着鲛人的脖颈往下滑动。 鲛人轻轻凹陷的锁骨、圆润的肩头、起伏的曲线,不赢一握的纤腰,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美好。 让人仿佛要醉在其中,不可自拔。 被他的动作弄得不自在的鲛人只觉得战战兢兢,浑浑噩噩。鲛尾胡乱的拍打,打在荀彧的腿上,力气不大,荀彧却好像如梦初醒般。 惊疑的顺着微微的腰部往下,是鲛人的尾部,上面是细碎的鳞片,泛着蓝幽的光泽。 好像一泼冷水迎面浇来,将炙热的□□瞬间扑灭,荀彧的眼神一瞬间恢复清明,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狠狠的蹙了蹙眉头。 低头望去,鲛人早已一脸潮红,不知所以的看着自己,发丝凌乱,眉眼如丝,明明是清冷稚嫩的长相,却好像在一夕之间被浇灌的娇花,绽放着不自知的风姿。 还未被宣泄的火气看见鲛人这般模样,差点又重蹈覆辙,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冷静下来。 将鲛人重新放回到水中,方才掀起帘子。 车内的动作如此之大,车位的侍从们早已默默的低头闭嘴,眼神盯着地上,好似要看到天荒地老。 见侍从们这般模样,荀彧倒没有什么廉耻之心,只是觉得浑身燥的很,偏又没得纾解。浑身气势越发磅礴,身侧之人只觉得心惊胆战,更有胆小之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他挥了挥手,向手下耳边轻声吩咐。 片刻后,有人引来数名貌美女子,虽不如鲛人姝色,却也是这乡野之间难得的佳人,荀彧嫌弃的眯了眯眼,可还是草草的解决了一番。 只是想着那没有得逞的,心里留下来一丝遗憾。 虽然隐晦,可也被手下之人有所察觉,竟向荀彧献上一条毒计。 “传闻鲛人成年之后脱水便可蜕变成人形,和一般女子无甚差别。” “这岂用你赘述。” 见荀彧并未反驳,可见却是有那心思,那献策之人心中暗喜,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鲛人若用同组同族血液喂养,不出三日,便可长至成年。” 荀彧听了,心里一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似是而非道:“哦,可那成年鲛人力大无比,却不好行事啊!” 语罢,却似乎极为苦恼的皱着眉头。 “小的家中曾久居极北之地,对这鲛人却是略知一二。”说罢,得意的嘿嘿一笑,竟是猥琐至极。 荀彧低头看着袖间的云纹,敛住眼里的不耐。 那人似是有所察觉,紧接着说道:“陛下只需要在鲛人成年只是,人形将成未成之际,强行撕开鲛尾。如此一来,便可使得鲛人成年后连缚鸡之力也无。” 荀彧没有出声,还是望着袖底的云纹出神,时间推迟的越久,那献计之人却有一开始的得意到忐忑,再至如今的大汗淋漓。 好像戏弄老鼠一般,荀彧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阁下真是心细如发啊。” “不敢不敢。” “呵,不敢,孤看你妄自揣测上意,玩的可是不亦可乎啊!”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人竟是抖如筛糠,汗如雨下。 还不等他开口求饶,荀彧已是手轻轻一挥,便有人无声无影的出现,将之徒手勒死,曝尸荒野。 连一丝残迹都找不到,干净的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荀彧自顾自的拿起塌边的书籍,随意翻看起来,可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方才的余音。 好像诱惑一样! 翻页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将薄薄一册翻完,荀彧才忍无可忍的一手抛到小几之上。 接下去的几日,似是为了避嫌一般,荀彧忙着处理出海之事,也或许是刻意的忙碌。 微微再也不见荀彧的身影,虽然不用在见那恩将仇报的凶手,可心里总是觉得惴惴不安,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 而随从之人,看向微微的眼神却是越发灼热。 许是那日荀彧挑起了鲛人深埋的情/欲,虽尚未明白,仍旧是懵里懵懂。可到底被开发了,竟是一日美过一日。 那张本就绝色的面孔好像张开了一样,越发令人屏息。 荀彧刻意避开那鲛人,可世间之事却好像丝线一样,密密匝匝的将他于那鲛人纠缠在一起,时不时的便可以听到侍从们私底下的讨论。 那些意/淫般的话语,听的他怒火中烧,恨不得拔舌以除之后快。 …… 好像鬼迷心窍般的,荀彧将之前绞杀鲛人获得的血液暗暗放在微微的饮食之中。 而鲛人虽然感觉怪异,可“人在屋檐下”,微微不敢有意见。 殊不知,自己每日吃下的,竟是同族之人的血液。 终有一日,送食之人身上的血腥味,引起了微微的怀疑,她不敢反驳,只是偷偷的将食物倒在窗外,却被荀彧发现。 也许是害怕于自己不宣余外的隐秘心思被发现,也许是恼羞成怒。 荀彧直接端着一碗盛满鲛人血液的碗,直突突的朝微微走去。 昔日族人掩护她的时候,微微便曾经闻到过这个味道,今日仿佛噩梦重现一般,可怕的再次袭来。 光影之间,他好像一只恐怖的巨兽,张牙舞爪,嘶面獠牙。 第17章 王爷VS鲛人(6) 鲛人惊恐的望着眼前的身影,好像一个巨大的黑潮向她袭来。 如同溺水之人一样的无望,鲛人被荀彧捏着下巴,强硬的张开虎口,往她嘴里灌去。 微微左右挣扎,将鲜血滴在衣襟、长袖之上,荀彧干脆仰口一口饮尽,而后以嘴相辅,打开她紧闭的牙关,将之喂入。 荀彧的动作称不上丝毫的温柔,甚至狠厉的好像能够将微微吞吃入腹一般,唇瓣被咬的生疼,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被洒掉的血液。 最终,族人的血液还是被灌入了微微的嘴中,顺着喉道往下流去,如同生吃了冰块一样,冰冷刺激。 一碗血液饮尽,微微只觉得如置冰窟,浑身被冻得瑟瑟发抖,浑身好像冒冷气一样,凉嗖嗖的。 陡然之间,一股冷意好像滞留在身下,微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鲛尾慢慢蜕变成人类的双腿,好像针尖刺入一样的酸痛感。 无望的用力握住荀彧的衣角,手指捏的关节发白。 荀彧凉薄的一笑,低身俯视,而后在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徐徐的挽起袖子,露出有力的手臂。 鲛人的双腿还束缚在表面一层淡蓝色的薄膜之中,只需要挣脱这一层薄膜,便可以蜕变成人。 荀彧却不顾她的挣扎,自顾自的将那层束缚的薄膜强行撕扯开,挥手挣扎,被锁链束缚住的手臂却只能发出零碎的敲击声。 鲛人痛苦而得尖叫声猝的一下子传出,瞳孔睁大。 好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撕扯,让人痛苦不堪,偏偏荀彧的动作又是那么的慢条斯理,好像时花弄草一般闲适优雅。 却做着堪比屠夫一般的活计。 须臾之间,鲛人便已化为人形,腰部下方的鲛尾早已蜕变为纤长的双腿,线条流畅,好像美玉雕成的一般。 荀彧顺着鲛人的腰部慢慢往下看去,在他的视线之中,微微竟觉得犹如凌迟一般,每一寸肌肤都被剜的一干二净。 她黛眉一拧,露出被鲜血染红几许的贝齿,面上还有几滴未干的血迹,好像朱砂点缀一般,整个人蜿蜒逶迤。 再也无需忍耐,也许是上次未曾视线的期待,荀彧竟然抛却了之前的面不改色,神色微恙,一股腹火难以抑制的大涨。 顺着足尖向上探索,是从未被人探寻的胜景,他终于可以一尝所愿。 鲛人刚刚被强力化形,一丝力气也没有,只能无力的任由对方为所欲为。见到佳人这般娇弱无力,荀彧终于难得的起了一丝怜惜之情。 却在碰触到那微凉肌肤之时,彻底的消散殆尽。只想狠狠的占有对方,连呼吸都是自己的气息。 被抛在地上的碗,早已碎成一地的碎片,泛着冷厉的光辉。 残影照映这一片旖旎,满室生春。 直到鲛人再也受不住的晕厥过去,才肯作罢。 如同餍足的饕餮一样,荀彧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浑身青紫的鲛人,轻轻一踢便将鲛人踢下床榻。 如此翻脸不认情,倒还真是冷心冷意的薄幸锦衣郎。 已经阖上的双眸不知觉的眨动了一下,可终究是累乏了,沉沉睡去。 待到微微醒来,自己早已被安置在一间黑暗潮湿的密室之中,身上依旧是沉重的镣铐锁链,所不同的是鲛人身下的鲛尾早已被裂成两半,从脐中断开,上面还有强力撕开的伤口,尚未愈合。 身上好像被千万辆马车碾压一样,又痛又累。 到达极致,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 疲倦的勉强睁开眼睛,复又闭上靠在石壁上,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来给她送食了,那人身上被遮盖的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了一双眼眸,却也目不斜视。 没有出口说出一句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微微险些怀疑对方是不是一个活人。 没有马车的晃荡不平,微微知道他们也许已经到了京城。 天子脚下,一朝国都,微微却无缘得见,只能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实之中,好像禁脔一般,没有一丝自由。 她也再也见不到荀彧了,不知道是忙碌,还是早已经忘了她这么一个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微微终于再次听到了室外的动静,鼓瑟吹笙,丝竹悦耳,更有烟火盛放的浩大声响,哪怕是紧紧闭上的密实之中,她也听得到。 经过这段时间的勘察,微微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窗口,在屋顶斜上角。 她静静地蛰伏,因为知道自己的机会即将来临。 在声音持续了一个时辰的时候,微微轻轻地呵了一口气,滴水成冰般的化为一股白烟。 轻颔螓首,低吟浅唱,鲛人独有的吟唱声从那一个小小的窗口溢出,在外面慢慢的回响。 鲛人的声音悦耳,传闻有蛊惑人心之效,今日众人惊觉传闻似乎确有其事。 今日声势如此浩大,乃是皇帝嘉赏荀彧绞杀鲛人之功,更何况他又献上了价值连城的凝碧珠,更是惹得他对这个之前并没有什么好感的异母弟弟侧目相看。 一时间,本来门可罗雀的王爷府竟是往来送往,川流不息。 宴会进行了一个时辰,饶是节目再精彩,也不免心生倦意。 此刻,却突有天籁之音传来,皇帝兴致大起,抛下一众大臣,和三两近侍随声走去,寻寻觅觅。 蜿蜒曲折的回廊小径更是惹得皇帝好奇心起,思忖着究竟是何等之物,才可发出这般声音。 如此突发状况,饶是荀彧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另一边的微微,也心怀忐忑,成败在此一举,倘若不成功,她只怕会被荀彧收拾的连渣都不剩。 如画眉目凝视着小小的窗口,吟唱声逐渐变小。 第18章 王爷VS鲛人(7) 眼见悦耳的吟唱声逐渐衰弱,皇帝更加想找到这声音的出处,心里好像猫挠一般,痒痒的。 微微听到脚步声变得愈发急切,声音越来越近,她趁着时机将螓首昂头扬起,这个角度窗口外的人可以看到几许。 一张素净的脸庞在黑暗之中好像玉脂一样白皙莹润。 皇帝循着声音,追踪到了囚禁鲛人的密室,沉重的石门将一切隔在外面,任皇帝如何抓心挠肺,也无法破门而出。 正在急的抓耳挠腮之际,身旁近侍小声提醒道:“陛下,这不正是王爷所在府邸吗?” “瞧瞧朕,居然连这个都忘记了,速速将荀彧宣来。”皇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向身旁示意。很快,便有人去禀告给荀彧了。 身在自家府邸,荀彧早已听到手下传来的消息,心里一顿。 自那日得偿所愿之后,荀彧便觉得自己好似被那鲛人迷了心智一般,眼里耳中,尽是鲛人那张已然绽开芳华的面庞,还有细细的泣哭声。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混头小子一般,被迷得七晕八素。 如此状态,荀彧只得将鲛人囚禁在密室之中,暂时不去看她,想她。 没想到今日那鲛人却惹出了如此大的窟窿,他乍然听闻那熟悉的的吟唱时,面色已是不由一沉,却没有想到老皇帝居然甩下一众大臣,自己动身去找。 他狠厉的一起身,衣袂飘飘的向密实走去,大步流星,面色好似被阴霾笼罩。 底下之人皆是战战兢兢,早已有消息灵通的大臣知道了点□□,却也不敢提只言片语。生怕惹怒了荀彧,要知道现今谁人不识君。 荀彧赶到的时候,却见密室之门已然打开,鲛人侧身立在室内中心。 抬眸望去是一道弧度优美的脖颈,微微弯曲的向上仰起,月色朦胧,远处是盛放的烟火,鸦青长发披散,半边侧脸依稀可见。 隔着几重碧树,佳人轻颦侧顾,烟火灿烂一眨眼,真是流光飞艳,韶音泻华。 老皇帝显然已经看呆,不止是他,便是荀彧,陡然间再次看到微微,只觉得恍然隔世,经年未见,美人如花隔云端,竟然美的不真实。 好似要在月色下乘风归去,潇潇渺渺一般。 老皇帝混混愣愣的向鲛人走去,走近一看,越发觉得美色逼人,一瞬间以往看过的美人尽都是胭脂俗粉。 鲛人不着衣衫,身上唯有精铁制成的锁链,和一头长发遮掩,看得老皇帝越发眼冒金光,邪淫俱表,不堪入目。 “如此美人,竟关于如此蓬荜,实在是浪费啊!” “荀彧,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如此佳人为何不献上,莫不是你小子想私吞了不成?” 一边是对美人的垂涎,一边是对荀彧的不满,老皇帝的厚颜无耻再一次刷新下限。 荀彧心里不屑的冷嗤道:何谓私吞,这鲛人分明是他一人噙来的,干着老东西底事。 微微没有说话,只是抬眸冲石壁之上的人轻轻一笑,老皇帝顿时不管不顾的冲下石壁,将鲛人拦入怀中。 好像即将被玷污的明珠皓月一般,碍眼得很。 荀彧盯着老皇帝那只揽着鲛人的脏手,恨不得立马剁下来,事实上,他也确实如此做了。 抽出身旁近身侍卫的腰间佩刀,一道寒光凌冽。 竟敢觊觎他的东西,便索性的一劳永逸。 面皮不改,眼皮子一掀,荀彧手起刀落。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老皇帝已被斩下一条手臂,断臂在清浅的池水中沉下,鲜血四溢,更有甚者飙到了鲛人的身上。 玉躯上的鲜血,好像一朵朵盛开的来自地狱的花,美得罪恶。 可惜了,被这老东西杀煞风景的一阵乱嚎给毁了。 他斜睨了一眼,随之,便是一件宽松的长跑顺势盖在了微微身上。 是荀彧的气息,真令人恶心的味道。 可她的面上仍然没有露出一丝嫌弃之色,只是垂着眼帘,纤弱秾丽。 终于将鲛人的身体给遮盖住了,荀彧一转身,便是明刀暗箭袭来,是皇帝身边的暗卫。 早已有人将微微蒙头盖住带走,而剩下的则是一片刀光剑影,荀彧早有谋逆之心,今日之事无非是提前了几个时辰罢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好好的诰赏宴会,竟然会变成声势浩大的谋反。 烟火鞭炮声掩盖了王府的一切声音,待到结束之时,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将功成万骨枯,背后自然是累累白骨堆积而成,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每一场谋反都是破釜沉舟。 不成功,便成仁。 若是成功了,那自是最好,若是失败了,那鲛人也休想逃走,他的暗卫自然会随之将她杀了,一刀毙命,没有丝毫痛苦的死去,这便是荀彧对她最大的仁慈。 荀彧此人,最是自私,一向都是信奉“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心理。 好在,微微还能在第二天睁开眼睛,看到照常升起的太阳。 她被囚禁的地方更加华丽了,这大概是一种乐观的安慰。四处望去,皆是汉白玉雕砌而成的石壁,她依然被锁链镣铐拘束着。 好在这回起码可以看见几个人影,虽然他们一言不发,好像哑巴一般,可到底比密室好多了。 她将来人送来的碗筷摔碎,举起碎片决绝的在玉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让荀彧过来,我要见他。”鲛人清凌凌的嗓音说道,虽是威胁,可眼里的柔弱悲伤好似沉塘一般,几可沉溺。 第19章 王爷VS鲛人(8) “这……”沉默的侍从终于开口说话了,却是一脸犹豫的看着微微。 微微轻轻地笑了一声,手里的碎片越加用力的朝脖颈划去,侍从们被吓得大惊失色,立马跪下惊慌失措,却还是没有行动。 大门砰然打开,一身玄衣的颀长身影被日光拉得老长,鲛人循声望去,却被跪着的侍从立即一个手刃劈了过去,手中的碎片被人夺去。 微微却并不在意,正主来了就行,她也不至于那么有毛病的非要自己虐待自己。 荀彧挥了挥手,侍从们立马退下,关上房门。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寂静的可怕,不过怕是潜伏了不少暗卫吧,毕竟这是荀彧。 俯视着池中的鲛人,荀彧淡然道:“你是故意的吧,那日。” 微微不置可否,看见她那副样子,荀彧讽刺的扯了扯嘴角,拉扯着镣铐,将她脖颈的伤口撕扯开来,鲜血淋淋。 好像再一次遭到了背叛似得,荀彧陡然间竟然失控的跨入池中,衣物被沾湿,沉重的黏在身上,他一把将衣服扯开,露出健康的肌理。 鲛人在水中依旧是人身鲛尾的样子,荀彧这次却好像没了忌讳一样,没有丝毫停顿的便直接进入了。 水中激起水花,扩散出一圈圈涟漪。 鲛人被他的大动作弄得脖颈一直流着血,滴入池中,又渐渐的蔓延。 荀彧的唇附上鲛人的伤口,舌尖在上面舔舐,和粗鲁的动作不同,他的亲吻却是温柔的不真实。 小心翼翼的好像羽毛拂过,痒痒的,还有点伤口本身带来的刺痛。 撩起鲛人落在玉颈上的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着,身下的动作也慢慢的温柔了起来,好像是在讨好她一般的。 如此行事,当真是一点也不符合荀彧以往的凶狠。 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她的胸前、背部、腰间,背对着他的微微却很是冷静,容她自恋的想想,也许荀彧确实是对她上了心。 那便更好了,原本勾引老皇帝也只是想让这对兄弟起了隔阂,再在皇帝面前挑拨一二,没准儿还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 只是没有想到,那老皇帝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不过是一夕之间,居然就被灭的连渣都不剩。 她伸手挽住了荀彧的臂膀,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没有说话,却是求饶的意思,鲛尾在荀彧的腿上缠来缠去。 冰冷的鳞片紧挨着他的大腿,本来是想温柔的对待,却最终还是被这鲛人诱惑的溃散一空。 纵欲过后,倦意袭来,荀彧竟然在水中抱着这鲛人过了一晚,池水冰凉的刺骨。 随从悄无声息的提醒,荀彧这才醒身,只是望着水底的一片狼藉,心思莫测。 本来想严惩鲛人一番的,可她昨晚示弱的举动让荀彧还是有点舍不得。让太医将鲛人脖颈处的伤口好好处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走人。 这段时间他更加忙碌了,常常半夜三更还能看见御书房的灯亮着,荀彧正在批改着折子,他不是一个好人,可论起当皇帝,却是勤勉的很。 很有几分廉政爱民的意思,百姓也忘了他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只觉得日子倒是比以前好过多了。 可有一点,却让这位皇帝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那就是他的后宫之中有一位异常得宠的妃子,据说是个鲛人,相貌自然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如此旖旎的传闻却让百姓对这位皇帝更加好奇了,民间闲聊之中也是时不时的有各种关于皇帝和鲛人风花雪月的小道消息。 荀彧确实很是宠爱鲛人,这些日子以来只要一有闲暇时间,就会看着鲛人,有的时候也不说话,被他盯着着实是瘆的慌。 鲛人却是视若无睹般,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她喜欢发呆,喜欢海里的一切生物,喜欢晚上的时候对着月亮吟唱。 荀彧初登大宝,心情却从一开始的志得意满到现在的冷淡,只是偶尔望着鲛人的时候,竟然会想起曾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从无边无际的海域之中,鲛人就好像海中精怪一样,乘风而来,随浪而去,自由的让他有点嫉妒。 他自幼便被困在宫闱之中,抬头望见的也只有一角天空。 那次被皇帝任命派遣去极北之地,居然是他第一次看到大海,还有神秘的鲛人。 原本压抑着的*,随着荀彧的权利越来越集中也变得不受控制了。他好像真的被那叫人蛊惑了,居然连连夜宿在鲛人那处。 鲛人离不得水,每次欢好时都喜欢在水里面,尤其是海水,她若是欢喜便会小意温柔,缠人的不得了。 可能是这段时间,荀彧确实待她甚好,鲛人对他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害怕惊恐到无视,再到现在的缠人。 就好像征服了一座高不可攀的险峰一样,其中的成就感不可用言语来形容。只是近日,荀彧却觉得自己的身子骨没有曾经那么硬朗了。 尤其是每晚与鲛人待在一起,更是湿气重的很,年幼时落下的病痛现在居然一一显现了出来。尤其是膝盖,因为被太监肆意惩戒,时常罚跪,早就落下了隐患。 只是他长大了之后,有了自己的势力,有名医调养,有膳食滋补,更是每日强身健体,便治愈了不少。 现在却是一到下雨天,便会疼痛难忍,好像针尖刺入一般,饶是荀彧这般忍耐力惊人,也是痛的冷汗淋漓。 鲛人冷眼旁观着,荀彧啊荀彧,昔日我的撕裂化形之痛,你可终于感同身受了,这滋味如何,想必一定妙不可言吧。 太医劝诫荀彧少呆在阴冷潮湿之地,平日里多吃些滋补之物,更要多多强身健体,他也听了进去。 可有的时候,情难自抑,也会忍不住。 第20章 王爷VS鲛人(9) 鲛人乃海中精怪,貌美善歌,落泪成珠,这似乎是大众对他们的了解,殊不知曾经因为鲛人的容貌也惹得一些纷争。 贵族官宦人家也会私自售卖鲛人,有的是因为鲛人一身奇珍异宝皆可入药,还有的纯粹就是因为猎奇心理。 先前强自化形的方法就是来自长期售卖鲛人的黑市之中,这也是鲛人不断减少的原因之一。只是人类似乎并没有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和鲛人待在一起越久,似乎更容易体弱多病一些。 鲛人来自深海,他们的身体永远都是潮湿的,冰冷的。甚至,有一丝寒气,凉嗖嗖的可以渗透到骨子里。 更何况荀彧和鲛人如此亲密的接触,更容易被寒气侵入,再加上早年的隐患,现在的身体就好像根基不稳的高楼。 看着坚实可靠,实则内里摇摇欲坠。 不出一年,荀彧的身体便是彻底的垮了。面容苍白,唇色级淡,且变得极为怕冷,身上开始常年裹着大氅,屋内永远烧着炭火。 虽然保密工作做得好,可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臣们私底下开始有了各种盘算。荀彧的皇位本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先前因为他的铁血手往和雷厉风行的作风,再加上政事勤勉,大家也不敢有微词。 可现在,却是打起了小算盘。 更有御史谏言无论为国为民,都应该甄选皇后,为皇室开枝散叶。 荀彧倒也没有否决,他虽然近些年对鲛人很是宠爱,可也知道她的身份实在拿不上台面,倒是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鲛人的宫殿中,奴婢们都是战战兢兢的样子,生怕选后的事情惹怒了这位主子。微微心里只觉得好笑,她对荀彧那家伙,心里只有恨,哪里会有争风吃醋的心思。 只是便是装,她也得装出一副捻酸的样子。 因此,每逢夜阑之时,鲛人便会做出一副倚窗望月,流泪清唱,泪水化为一颗颗鲛珠落在地上,声音空灵却又带着几丝幽怨。 荀彧自然也听到了,他嘴上虽然嫌弃鲛人的不识大体,可心里却还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再加上自从太医觐言后,他已经许久未见鲛人,心里还是有几分想念的。 只是不好做出那副小儿女情态,如今鲛人主动低头,他干脆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倒也去看看罢了。 一进鲛人的寝殿,便是一阵寒气扑来,荀彧一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这几年,他身上的戾气倒是退散了不少,再加上现在这副病弱的样子,看上去竟然像个清俊的书生。 尤其是他现在没有穿宫服,只是一身玄色长袍,恍恍惚惚间,竟然好像回到了两人初见的时候。那时候的荀彧也是一身玄衣,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宫殿里设有水池,里面的水冰凉彻骨,凝神间,荀彧竟然回想起了他挣扎在极北之海上的时光。 也曾经是那么的冷彻心扉。 到底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荀彧略一停顿,竟就在门槛处示意侍从:“朕今日身子不适,就不进去了,和主子说一声罢。” 说完,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犹豫,离去的背影在月色下,生出几分萧瑟晦暗。 微微倚在门口,她的身上早已没了锁链束缚,甚至因为礼仪的原因,被强制性的穿上了人类的衣服。 虽是宫廷御制品,可被鲛人穿在身上,仍然觉得不舒服,这就像是一层温柔的镣铐一样将她束缚在庭院深深之中。 听见荀彧的话语,她讽刺的一笑,将花弧摔得粉碎。 荀彧知道后,皱着眉头,心里还是觉得鲛人果然是个畜生,不可和人类相提并论,在内心伸出,他一直隐隐的看不起鲛人。 虽然宠爱,可也只是宠。 爱,或许有吧,只是相比于其他,少的有点可怜,不足以动摇他的内心坚定。 偶尔的意乱情迷,也不足为奇。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还是情迷之人的自我安慰? 亦或者是——愧疚?一切不得而知。 只是最终,还是由皇室和钦天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恭迎这位新的东宫之主的来临,这位皇后乃是当今宰辅的嫡孙女,据传贤惠大方,温良恭俭。 帝后大婚,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烟火绽放盛开,一如往昔那般绚丽多彩,殊不知在一年前同样的烟火盛放却是在新黄叛乱谋反的时候,那时候,也是这样的盛景。 “鲛人,你可看见了,这才是皇帝。”微微摸着心口,无声的说道。 帝王无情! 婚后不久,皇后便身怀有孕,一时之间,鲛人的宫中竟是冷冷清清,连婢女亦是心不在焉。微微依旧是倚在窗前,同样的明月,不同的情景。 这边冷清凄凉,那边却是热闹繁华。 皇后进宫不久,鲛人却一直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大概是荀彧的吩咐吧,一时之间,两个女人就好像井水不犯河水一样,完全的没有任何交集。 倘若日子就这般过去,倒也算了,偏偏不久后,微微被人陷害,从她的宫中搜出压胜之物,喻意谋杀皇嗣。 这等巫蛊之事一旦沾上,任你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偏好似那昔日得武帝金屋藏娇之言的陈皇后,那般家世也落得一个独守长门宫的去处。 鲛人的话,只怕结果是更加凄惨。 果然,荀彧听后竟是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就下令将鲛人投入了大理寺之中。 宰辅一系何等清贵,天下读书人借以其为首,荀彧迫于流言,也只得如此,他虽是皇帝,却也有不由己的时候。 一时之间,荀彧竟然产生了这个皇位不做也罢的荒谬情绪,不由摇头冷嗤了一声。可还是忍不住的让大理寺中的亲卫暗自照拂一番,鲛人喜水,最是厌阳,喜食海蛎子,从不吃鱼…… 荀彧不知不觉间竟是唠叨了良久,直到茶水变凉,才惊觉竟是讲了一个时辰,抬眸望了望昏黄的天空,骤然生出苍凉悲壮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即将发生。 罢了,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去,再讲她好好安置,以后不会有这样的委屈了。荀彧寻思着,曾经的帝王们最是喜爱下江南游玩,他对江南没有兴趣,或许可以陪着鲛人会极北之海看看。 想着,嘴角不自禁的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第21章 王爷VS鲛人(10) 鲛人虽早已料到荀彧会放弃自己,却没想到荀彧当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心里更加心灰意冷。 除华服,去头饰,鲛人一身素衣,身上毫无半点装饰的走出宫门。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她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开了这个华丽的牢笼,头也不回。 …… “多谢娘娘相救,此番离开,也是多谢你的相助。”马车上,微微对着那华服女子欲躬身相谢,却被扶起。 那女子眉眼婉约,看上去温柔可亲。只是眼眸流转间,却是一股雍容自信。 “我昔日贪玩,再加上府中侍妾的挑拨,竟然偷偷的跟在父亲身后,结果在极北之海时不慎掉入海中。若不是您的心善,将我救出,哪有我的今日。” “更何况,若不是您的相助,我哪能有嘉儿呢!”女子抱着怀中的孩子,笑的一脸温柔慈祥。 微微释然的一笑:“同样是救人,那个却好像仇人一样。”说话间,神色有一丝寞落。 “罢了,不说这烦心事了。今后的事情,就要麻烦娘娘了。” “哪有什么麻烦,这本就是我进宫的初衷。”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停在了宰辅门口,这是当今皇后带着皇子回家省亲的车子,女子抱着怀中的孩子下了马车,一片恭迎谄媚。 随后,马车从后门驶去,向极北之海而去。 御书房中,大理寺有人传来密报:“陛下,那位……不在了。” 鲛人的身份尴尬,她没有得到任何的封号,可荀彧却很是宠爱,平日里众人都是称呼她为主子,如今沦为阶下囚,也只好这样含糊的称呼了。 “什么不在了?”荀彧批阅着奏折,不经意的问道。 那人战战兢兢的回答:“是……是哪位大理寺中的。” 犹豫了片刻,见荀彧满脸不耐,才一鼓作气的说道:“就是鲛人。” “鲛人”二字,声音微弱,若不是御书房内极为安静,怕是荀彧都听不清。可他此刻,却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听不清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荒谬的消息。 可手握笔下的朱砂却是一个停顿,一大块的红色滴落在白色的纸张上,将上面的字迹给模糊了。 荀彧一字一顿的说到:“你再说一遍,朕方才没有听清。” “是大理寺中的鲛人,因为哀伤过度,自绝身亡,这是鲛人临终前留下的。”说罢,递上一个檀木盒。 荀彧伸出手来接过,颤抖的没有接住,盒子落地,散开了一盒的鲛珠,滚了一地,莹润的光辉耀眼的让人头痛。 还不等那人跪下求饶,荀彧已是挥手找来暗卫,将人不见血的处理掉,便轻声下令:“全城戒严,我了解她,她不会死的,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我要你们将人完完整整的给我带回来。” 一席话,竟是凌冽的不带丝毫停顿,最后一句更是如敲金击石,掷地有声。 望着一片狼藉的书房,荀彧冷哼一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是朕的,地是朕的,更何况一个区区鲛人。 只是心里掩不住的慌张还是让荀彧心不在焉。 不断地有暗卫在城内巡查,却没有一丝收获,毕竟任是谁也不会知道当今皇后居然会和鲛人有所关系,更会助她逃脱。 初始,荀彧满怀希望,他认为鲛人身弱貌美,倘若一人根本出不了城门,便是借助外力,也比不上皇家的力量。 却没有想到没有丝毫消息,一年后,荀彧已经绝望了,可依旧锲而不舍的命令暗卫勘察,甚至想要出动禁卫军的力量,却被宰辅一系力谏不可。 他这皇帝,做的可真是窝囊,回到书房后的荀彧越想越气恼,怒拍桌子,啪的一声,有东西掉落在地,一片幽幽的光辉洒满了整个房间。 是鲛人留下的鲛珠,由眼泪化成,荀彧蹲下身子,一颗一颗的捡起,触手之间只觉得冰冷,好像是鲛人的余温,还带着她的气息。 只是身子到底不如从前,再加上忧思太过,手指一个颤栗,有几颗掉落在桌子底下的却是怎么也捡不到。 他努力的伸手去够,手指用力的伸长,却也只是徒劳,最终,只能沉重的落下,惊起一层尘土。那双曾经充满了杀伐之气和不甘平庸的眸子里布满了疲倦和红血丝。 自从鲛人离去,下落不明后,荀彧便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晚躺在床上,夜阑俱进,明明宫中有千人,可还是觉得独自一人,孤单寂寞。 夜,好长啊! 几声止不住的咳嗽接连冒出,荀彧拿起帕子捂嘴,不经意的低头一瞥,雪白的帕面却是一抹鲜艳的红。 好像寒冬大雪里的冷梅,凄惨艳丽。 窗棂打开,冷风吹来,帕子无力的跌落在地上,荀彧怔送的望着,嘴角流出一缕殷红的血,愈发显得面色苍白如纸。 还有几滴血液顺着落在鲛珠上,沾染上了一层朱红,诡异秾丽。 “别弄脏了,她会生气的。”荀彧自顾自的喃喃道,小心翼翼的捧起一颗颗鲛珠,顾不上其他,直接撩起衣袖轻轻的擦干净。 …… 当鲛人回到了她的故乡之时,也已经收到了皇后中传来的密报。 荀彧因寒气入体,风寒发作,再加上忧思不止,而后竟是久病不愈,终成大病,药石无计。在宰辅一系的大臣谏言下,荀彧只得将帝位传给皇子荀嘉,皇后垂帘听政。 当年幼的皇帝坐在龙椅上,上朝听奏的时候,隔着一道珠帘的背后,却是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她年纪不大,可政治理念却很是老道。 虽然不如荀彧那么开拓,却稳妥行事,对于如今的王朝而言,这样休养生息的风格也许更为合适。 鲛人的力量弱小,不堪一击,况且需要保证朝堂的稳定,她也只能借助他人的力量,如今心愿已了,回归故里,却是心满意足。 而荀彧,缠绵病榻,身子虚弱的不堪一击,他好像自虐般的努力求生。 只因为传闻中的鲛人寿命长久,虽然微微因为强自化形的原因,没有一般鲛人那么长,可也是正常人类生活的年月。 荀彧知道鲛人一定还活着,只有这样才能看到她。 好像赎罪一样,他执拗的孤孤单单度过余生。 年少时分,他也曾雄心勃勃,壮志凌云,欲问鼎天下。他的前半生追名逐利,却终究成空。 痛失所爱,竟是如此难受,好像剜心挠肺。穷极一生,他真正开心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 岁月的蹉跎,让一切物是人非。 弥留之际,荀彧的枕边还放着一盒鲛珠,岁月流逝,它已经丧失了曾经的光辉,黯然失色,却依然被打理的一尘不染,好像经常被主人把玩。 荀彧半梦半醒之际,好似看到了海上生明月,佳人缓缓而来,鲛尾轻轻的甩动,鳞片闪烁着莹润的光辉。 明眸似珠,长发逶迤,美得令人屏息。 鲛人,你还是那么豆蔻年华,我却已经垂垂老矣,像个老头子了,也不知你会不会嫌弃我,不过想来你本就是嫌弃的,否则又怎么会义无反顾的离开呢。 他的唇角漾开一道浅弧,那是平生仅有的,真实的温柔。 鲛人,你在极北之海等我可好? 下回,我一定好好待你…… 第22章 残疾少年VS神明(1) 屋檐小角,炊烟袅袅,微微却只能在一方小小的神龛里宿居,这一回的她是现代文明社会里的一方小小神明。 神明靠人类信仰还有香火而存活,可是微微扮演的却不是什么大神,而是一名机缘巧合之下被人供奉而成的小神。 社会逐渐进步,信仰逐渐缺失,而微微所供奉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村落,阡陌纵横,羊肠小道,金黄麦田,很有几分闲适。 只是村落里面的年轻人都出去务工了,而剩下的则是一些老人和孩子。老人逐渐老去,孩子被父母带出去求学,这个村落越发的人烟稀少了。 给微微上香的只有一些年纪大的老人,渐渐地,她的气息眼看越来越弱,神躯也渐渐的透明。 微微还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自己眼看就要湮灭了。 莫非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微微忧虑的皱着眉头。 老人们所希望的无非是家人平顺,儿女幸福,微微作为一个小神,力量有限,只能尽可能的实现他们的要求。 要知道有些神明因为长久得不到供奉,一旦有人类有所求,便会不择手段的也要完成,从而得到香火和信仰,久而久之的,也堕落成邪神了。 微微不想成为邪神,可也不像就此消失,正在忧愁的时候。 小镇里突然热闹了起来,轿车、司机、保姆甚至还有美丽的女人,一群人光鲜亮丽,衣着时髦,在这个古朴的小镇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原来是小镇里曾经的一个小伙子衣锦还乡了,身旁跟着的美丽女人是他新娶的妻子,只是曾经健壮憨厚的小伙子现在却变得大腹便便,衣装革履。 微微站在树上,高高的看着,从曾经的扮演者记忆力,看见那个她曾经亲眼看着走出去的小伙子变得那么陌生。 轿车里面似乎还有一个人,身影透过窗户半露,只是一直没有下车。 后来,微微才从小镇妇人之间不经意的交谈得知,那个没有下车的是小伙子原配生的孩子,索性是个男孩,因此哪怕和原配离婚了,小伙子也舍不得这个儿子。 只是不久之后,出了一场车祸,这个少年的右腿被锯断了一截,走起路一跛一跛的。 他似乎那天出门的时候被村落里剩下的几个留守孩童看见了,小孩子不懂事,有没有父母教养,再加上这里地处偏僻,连老师都是上了年纪的本地人,是在谈不上有什么素质。 毫不留情的嘲笑,少年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随风轻拂,垂着眼帘看不清楚神色。只是周身洋溢着一股阴郁的气息,跛着脚往屋里走去。 周边的取笑声越发大了。 “你看,他的腿?” “为什么走起路来那么奇怪,像个小丑啊。” “因为他是个跛子啊。” …… 不动声色的捏紧拳头,男孩一言不发的回头看来他们一眼,晨光照映,从微微的角度可以看见一个侧颜,鼻子挺拔,薄唇名的很紧。 只是少年漆黑的瞳孔里好像蛰伏了一只怪兽,看起来乖张狠戾。 “砰”的一声,铁门用力的合上。 微微从窗户里,一眨不眨的望着坐在桌子前的少年,他和小镇里的其他人比起来,是如此与众不同的。 也许,会不会可以从他身上获取信仰呢? “你想实现愿望吗?”轻柔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少年抬眸就瞥见窗台上凌空漂浮这一个少女,似乎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她的声音是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有种空灵感。 少年审视的盯着她,微微身上穿的是一件藕色袄裙,这个身体成为神明的时候还是多年以前,因此只能一直穿着曾经的那件衣服。 半透明的少女漂浮在空中,怎么看怎么诡异,少年却没有吃惊,他很淡定,淡定的让微微有点不安。 “你是什么?”仰着头看人,让少年有点不舒服,还有屈尊人下的感觉,他拧着眉头问道。 微微踏进窗台,和少年平视着,笑着回答:“我是神明,可以实现人类的愿望。” 她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带着一股子悲天悯人的气息,这是神明自带的一种属性,却让少年觉得很是碍眼。 少年近距离的走进微微,离的很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人类的烟火气息,还有长而密的睫毛,将他的眼睛描摹的更加深邃。 “那你把他们给杀了吧!”少年指着楼下嬉笑打闹的孩童,不经意的说道。 微微朝着他的手指向下看去,是方才的那群孩童,他们还没走,而是在楼下大声的玩耍。 “神明是不能杀人的。”微微一本正经解释说道,严肃认真的样子看上去倒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邻居家的女孩。 少年轻笑了一声:“呵。” 像是不屑,又像是戏谑,只是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 只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又应该是什么样子,久居小镇的神明也不知道,她长久的居住在这里,从来没有到过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和外面的人接触过。 只是偶尔有一些回乡的年轻人接孩子和老人出去定居,然后小镇里面的人越来越少。 少年低头摊开课本,很平静的说道:“我开玩笑的,只是你真的是神明吗?” 似乎被他质疑的语气给恼怒了,微微睁大眼睛忙不迭的点头:“我真的是神明,在小镇的明月山上有一座神龛,哪里供奉着我。” “那你是想我干嘛呢?” “啊?”微微诧异的嘴唇微张。 少年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冷静的分析:“我才不会相信有神明真的从天而降,来帮助我呢。你以为这是少年热血漫吗?” 更何况又有哪一部热血漫会有他这样的主角呢,就是在热血漫里他也只是一个给主角踏脚石的反派吧? 少年很有闲情的想到,大概在乡野之中真的很无聊,他居然会和一个口口声声称呼自己是神明的不知生物交谈。 第23章 残疾少年VS神明(2)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不过他们说话确实很讨人厌,我可以小小的惩罚一下。”说罢,微微狡黠的一笑,敲了一个响指。 清脆的一声,和神明典雅的形象一点都不搭,反而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子。 少年低着头,自顾自的写着作业。只是眼角余光还是不自觉的往窗台下一扫而过。 原本还好端端的在别人家大声放肆玩耍的孩子们,却被一颗突然出现的小石子拌倒在地。 “哇”的一声竟是大声的哭嚎起来。 小孩子的声音尖锐刺耳,吵得人恨不得蒙住耳朵。 少年长眉一拧,手中的笔一转,划了一个圆弧。 “这就是你的惩罚,我看是在惩罚我吧!”哭笑不得的摇头,而后站起身来将窗子关上,那阵惹人厌的哭啼声才终于变小了。 微微尴尬的看着少年,干巴巴的说道:“哈哈哈,你家的隔音效果真好。” 冷嗤一声,少年一声不吭的又开始埋头看书。 微微将脑袋轻轻撇过去,想看一眼是什么书。少年瞥了她一眼,略带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 匆匆一瞥,微微只看到了一些复杂的金融术语,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也很是高深的样子。 起码对于一个一直呆在封闭村落小镇的百年神明而言,实在很是高深莫测。 只是一抬眸,就看到了少年明晃晃的嫌弃,微微委屈的抿了抿嘴。 少年慕艾矣,微微看样子和他却是差不多年龄,而且是很古典的长相。 鹅蛋脸,远山眉,丹凤眼,樱桃小嘴,眉间一点朱砂痣是神明的印记。身上笼罩着一股神明自带的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 确实长的很漂亮,比他们学校里自命不凡的校花还要好看。 少年到底年纪还小,涉世不深,被一个看起来同龄的少女这样委屈的看着,竟然眼神闪烁的不敢直视微微。 低着头,眼睫几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 “咳。”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将手中的书本默默往微微的方向挪过去,也不说话,就是别扭的低着头。 微微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是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她将手撑在桌子上,下颌轻轻的靠在树起的手腕上。 露出一张侧脸,白皙的近乎透明。也确实是透明的,这是香火和信仰不足的原因。 见到少年那副恨不得钻进书本里的模样,微微纳闷的嘀咕:“莫非真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不然你为何要一直盯着书本,都不看我一眼呢?” “难道是我长的很丑,不堪入目吗?” 少年面前的书本一页都没有翻动,他没有说话,只是听到微微的话语后,放置在书桌上的手指轻轻的一顿。 微微一直盯着少年,可他没有接过话茬的样子,偏偏作为一个神明,她已经许久没有和人交谈了。 村落里不是孤寡老人就是熊孩子,若是在他们面前显形,怕是整个小镇都要知道了。 直到看见这个少年,微微才觉得自己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了,因为他一定不是一个多嘴多舌的人。 现在看来,何止是不多嘴,简直就是不张嘴。 除了一开始还和微微说了几句话,后面就一直沉默不语了。 微微见少年不搭理自己,只好低头看着面前的书,想看看究竟有何等魅力。 只是几百年的代沟,让她简直像个小古董一样,看过去的时候一脸懵逼。 估计是微微脸上的茫然实在太过明显,少年终于从书中抬起头来,瞅了她一眼。 轻飘飘的,不含一点实质。 微微很是郁闷,陡然间又一脸佩服的望着对方。 “你真厉害,小小年纪便喜欢看商隶之道。” 听见微微毫不客气的夸赞,少年只觉得好不自在。 自从车祸之后,他耳目所闻都是嘲讽,抑或是同情哀怜之语。 像这般简单的赞美话语,竟是许久未闻,乍然之下却有些许窘迫。 忍不住的开口:“这,不算什么的。” 避不开的一眼,却见少女于晨光搁浅,窗棂初悄处,光影斑驳。 心头一动。 耳边是她灵动的声音,“我不和你争,读书人嘛,一向都是很谦虚的。”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着,大部分时间都是微微在说,少年默不作声的聆听着,一边埋头看书。 少女的声音很是悦耳,语速不急不慢,他也不觉得扰人,只是难得的有一个人陪着。 不那么孤单单的。 天色渐暗,微微往窗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天要黑了,她不能在神龛外过夜,必须立刻回去。 来不及和少年说一声再见,就化作一阵轻烟,随风飘去。 …… 突然的安静,让少年不适应的往身边望去,却见少女已经不见身影。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明灯,好像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黄粱一梦吗? 少年站起身来,推开窗子往外望去,夜晚的凉风将他的碎发飘起,衣角扬起。 灯光下的影子,好似张牙舞爪。 一眼看去,门口的嬉闹声已经没有了,原本在楼下玩耍的孩童也不见了。 唯有一颗突兀的小石子,在干净平坦的地面上格外醒目。 第24章 残疾少年VS神明(3) 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少年往窗台上看过去,并没有异样,连门口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小孩子的打闹声。 他思绪不宁的摊开书本,不知道为什么,却一个字也不看进去。 也许,是这种如死水一般的生活让人仿佛能够一眼看到底,他竟然有些怀念昨天那个一直聒噪的说个不停的少女,她自称是个神明。 神明啊,他那个父亲在自己出车祸后,也是拜了不少菩萨,捐了不少香火钱,可又能够怎么样呢? 失去的一截腿,难道还能重新生长出来不成,就算真的可能,也不是神力,而是技术的日益增长吧。 该庆幸的就是他父亲暂时还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否则的话,一个跛子会有什么好结果,至多不过是比他那个被赶地出门的母亲好上一点罢了。 不,也许还不如他的母亲,至少那个女人现在已经有了新生活,虽然不是很富裕,可过的还不错。 一想到这些,他就讥诮的扯了扯嘴角,眼里满是凉薄。 正午时分,窗口突然被敲响,抬眼望去,是那张熟悉的面庞,半飘在空中。和少年对视一眼,直愣愣的从窗户里穿过来了。 “昨天真是抱歉了,只是身为神明,我是不能在外面逗留的。”微微不好意思的解释。 明明看到对方的出现很欣喜,可是面上却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暗地里却是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她的解释。 好像不经意的随便问道:“是吗?不过神明为什么不能在外面过夜呢?难不成你们也有宵禁不成?” 微微沉思了一会儿,沉吟道:“倒不是神明不能在外过夜,而是我这等小神不成,夜晚阴气重,出现的话会更耗损神力。” 恩?少年只觉得对方的这段话听来意有所指,假装试探的问道:“果然,你是有所求的,说吧,希望我帮你做什么?” 少年直言不讳的语句,听到少女方才的话语,他便情不自禁的往这方面猜测。 虽然微微确实是为了香火来的,可是对方这样直接的说出来,怎么却感觉怪别扭的呢? 她瘪了瘪嘴巴,有点迟疑的说道:“你知道神明是靠信仰还有香火为生的,可是这个小镇里的人越来越少,而愿意来供奉我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咬了咬唇瓣,小心翼翼的抬眸望了少年一眼,继续说道:“所以,我才想来帮你实现愿望,这样就可以增加信仰之力了,如果你愿意给我上上香,那就更好了。” 果然是有目的的,这一刻,少年说不出是该得意自己的预料不差,还是该失望对方的别有所图。 微微自是注意到了少年的神色有所变化,忙不迭的说道:“可是,小镇里面也有其他的人,我都不喜欢,只喜欢你。” 只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就好像长廊里的空竹,一直在少年的耳边回响。 这一句话说的没有半点犹豫,斩钉截铁,听得少年的心思好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是……是吗?”少年结巴的不知所措,青涩的像枝头刚刚抽条的柳枝, 微微被逗乐了,嘴角翘起,笑的眉眼弯弯,好像一道月牙。 “当然了,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比他们都好看多了!”微微撑着下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少年清秀的面庞。 原本的感动被少女这话一梗,他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什么好看啊?男孩子怎么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为什么不可以,我就是觉得你好看啊!” 这个神明,说话未免也太不矜持了,少年心想,可也有了一两丝好奇:“你不是百年前成的神,按理来说,古代人可没有这么开明吧?” “谁说的,我们那个那个时代最推崇的就是一切美丽事物,其中尤以男子美貌为首。很多的美男子都是出自我们那个时代呢?” 少年干巴巴的回应:“额,是吗?” “对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微微,姓什么已经忘了?”后面一句话,被微微说来又几分沮丧。 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的少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难过,张开嘴好像公文一样的自我介绍:“季秦,我的名字。” “只是你为什么会不记得自己的姓氏?” 微微侧着头,好像思考一样,可是漫长的岁月里,她也已经忘记了,只能模糊的说道:“大概是活得太久了,没有多少人和我聊天,久而久之的,就忘记了姓什么。” “哦。” 说完,季秦就没有说话了。 倒是微微,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他:“所以,你有什么愿望吗?” 只见过要别人帮忙,还没有见过主动求着别人帮忙的,这个神明真是好奇怪。 季秦叹了一口气,愿望吗?自然是有的,他想母亲回来,一家人像以前那样相处,他想没有发生车祸,他依旧是学校里品学兼优人人称羡的优等生。 微微看见他叹气不语的样子,没有愁眉苦脸,可却比那更让人心疼。明明只是个和昨日那群打闹的熊孩子差不多年龄,他却成熟懂事的不像个孩子。 往桌子下一扫,微微明白了什么,自从两人见面以来,除了第一次,她好像再也没有见过季秦站起身来走路的样子,他一直都是坐着。 无论多么懂事早熟,这依然是一个自卑却又骄傲的孩子,不想面对别人的嘲笑,也不像拥有他人的同情怜悯。 季秦端坐在书桌前,背脊挺得笔直,小小的身板在诺大的书桌前显得有点孱弱。他翻着书本,面色如常的说道:“不用了,我没有什么愿望。如果你想要信仰的话,去找别人吧。”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季秦说出来这样一番话,眼角余光却是一直盯着微微,她真的回去找其他人吗? 不会吧,毕竟不是说最喜欢自己吗?可那只是因为她喜欢你的脸,这个神明一直困在这个封闭的小镇,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倘若世面见多了,她还会觉得最喜欢你吗? 自己的脾气怪异,还身有残疾,更重有的是,无法帮助她获得信仰。 这样的自己,一无是处。 越想越觉得没有一出可取之处,季秦很是后悔自己方才说出的话,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去这么一说。 抿了抿唇,少年长长的睫毛不停的眨动,衬得那双狭长的眼眸更加深邃,好像自带隐形的眼线一样。 微微有点羡慕的望着他的眼睛,答非所问的回答:“你的眼睛好漂亮啊,睫毛也好黑好长啊!” 季秦酝酿好的一番情绪被她这一句不按常理的话弄得无言以对,只是心里面默默的吐槽了一句。 这真是一个看脸的神明,恩,肤浅。 看见少年那一番口是心非的样子,微微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真是别扭的少年。 被哄开心了,少年犹豫的挽回了一句:“我虽然没有什么愿望,可给你上上香,弄点香火还是可以的。” “啊?真的吗?” 那个看起来端庄优雅,古典清新的神明就这样在季秦面前开心的蹦跶了一下,是的,就是蹦跶,原地跳了一下,轻盈若燕。 裙角飞起,和她扬起的嘴角,翘起的眼眉一样,开心溢于言表。 注意到了季秦眼里的不可思议,她轻咳了一声,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形象有点崩,微微立马敛眉垂眸。 微弱的神光在周身弥漫,眉间朱砂痣衬得她好像神明一样,不对不是像,而是真的神明。 只是微微眼里透露出的欣喜还是怎么都压抑不住,她巴巴的说着:“那你能不能多烧一点啊?我已经好久没有香火供奉了。” 季秦莞尔,语气温柔的好像宠溺一样:“好,给你多上点香,顺便给你铸个金身要不要?” “这,就不用了,未免太过破费了。你能够给我上香就很开心了,毕竟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大概真的是个失败的神明吧。” 季秦没想到对方还挺有责任感的,对于神明这个工作还挺用心的。 想了想,沉吟道:“那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每天过来和我聊天。” 毕竟一个人实在有点无聊,和……孤单。 微微忙不迭的点头,应和道:“我一定会做到的,风雨无阻,更何况我本来就每天都有来找你啊。” “倒是你,不觉得我烦就行。”微微说话的时候,喜欢低头看着对方的下巴,大概是曾经的礼仪束缚,女子不可直视。 从季秦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的额头朱砂痣,挺翘的鼻尖,还有嫣红的嘴唇。那双红唇,似乎总是若有若无的弯着,扬起的弧度好像让人沉醉的酒酿。 烦,怎么会呢?你那么可爱,不会烦的。 第25章 残疾少年VS神明(4) 季秦说道做到,既然答应了要给微微香火供奉,便每天都会令人去明月山的神龛上给她上香,有的时候也会自己去。 当做是应了微微那句话,风雨无阻。 只是他的腿脚不便,再加上小镇里他们一家都是令人啧啧讨论的对象,每次出门都有一大堆的人指指点点,或许是讨好,或许是无聊的搭讪。大庭广众之下,孩子被父母们拘着,倒也没有说出那天的话来。 只是这些年长之人眼里的同情,好像是另一种平衡一样。 “你看,家财万贯又如何,还不是残疾一个,甚至不如我们这样的普通人。” ……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用打听,季秦都能够猜到,只因为他已经经过这样的场面无数次。那些昔日的同学,曾经有多么羡慕嫉妒,现在就有多么的得意骄傲。 偶尔不经意的同情,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赏赐了,没有跪下来感谢真是万分抱歉啊。 只是总是去上香似乎也会惹得别人误会,一开始季秦看见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并没有在意。 可晚上父亲拍着他的肩膀,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季秦,你最近是不是总是去上香来着?你婶儿说每天都派人去上香,这倒不是不让你去的意思。” 顿了顿,好似很难开口的艰难说道:“只是,孩子你是不是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这对我们家的名声也不太好,而且你小妈现在也在备孕中,人手还有一点缺少,你看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把司机给调回来成不?” 季秦掀起眼帘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他搓着手一脸尴尬的样子,突起的啤酒肚将顶尖制作的西服撑起,看起来市侩又世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季秦说完,复又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失望,果然不该对他有所期待吧。 只是备孕,没想到那女人那么快就有了,届时他的日子怕是要更难过了。有了一个身体完好的继承人,他这个有残疾的大儿子没有扫地出门已经是大慈大悲了。 心里想明白了,季秦也没有废话,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微微了,可能以后就没有机会给她上香了。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去找一个更加可靠的人,会予她信仰,给她香火。然后,又剩下了自己,一切回到原点。 微微在神龛之中休养,这些日子季秦给的香火已经很大的缓解了之前的困境,她的身子终于不再像之前那么透明,而是凝实了不少。 照旧来到季秦的窗前,少年看见她后,先是一怔,而后起身望着她,徐徐的说到:“我的愿望作废,你以后不用来了。” 声音冷静自持,好像是毫无关联的两个陌生人一样。 “为什么?”微微不解,眸子睁的圆圆的。 “因为,我没有办法给你供奉香火了。” 搞不清状况的微微:“啊?” “父亲将司机调走了,而且也不让我再去给你上香了。而我现在只是一个仰仗着父亲的养育才能生活的未成年,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很抱歉。” 似乎是真的歉意,季秦说完,小小的叹息了一声,面上有无奈也有几不可见的试探。 他是故意的,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微微的心意,她会为了这个而离开自己吗?也许不会那么明显,但是会渐渐的疏远吧。 就像他曾经的同桌,亦或是暧昧过的校花,还是看重他的老师…… 微微蹙着眉头,一脸纠结,季秦的心也在她长久的沉默中渐渐的下沉,好像堕入了深渊。 良久,微微终于开口了,她一脸为难的看着季秦:“唔,好吧。” 果然,你也是靠不住的吗?他的眼帘垂下,挡住了眼神里越发的狠厉。 季秦气极反笑的说道:“那你还待在这里干嘛,去找你的新信仰者吧。” 说完,就打算起身关窗谢客。 微微一个箭步拦住季秦的动作,当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双手拦开,像个耍赖的小孩子一样。嘴里还轻哼一句:“好你个没良心的,本神明风雨无阻,天天跑过来和你聊天,你还要把我赶走。” “当真是人间薄幸锦衣郎,嘤嘤嘤~”说罢,掩面而泣,看见如此明显的假哭行为,季秦一怔,戳了戳她的肩膀,却从一片虚无中穿过。 还在愣神间,这个神明就抬头瞪了她一眼,眼睛稍微泛红,一层绯红笼罩在眼眉之间,看上去似嗔还怒,骄里娇气的。 “干嘛呢,欺负我没有实体是不是,人类了不起啊,哼~”微微没好气的说道,她撤下了挡在脸上假哭的袖子。 “喂,别哭啦。” 明明知道对方是装的,可是季秦还是很心甘情愿的被骗,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还出言安慰,可惜这安慰也是干巴巴的几个字,倘若是个真的被气哭的姑娘,怕是不但没用,还反而火上浇油。 “什么喂啊,装不熟是不是,我有名字的。” 季秦冷静下来,看见微微这副样子,心里有了微妙的猜测,可还是不敢确定,只是声音却比之前更温柔了。 “好了,都是我的错。”虽然并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可是季秦还是很诚恳的道歉了。 微微斜睨了他一眼,接着问道:“那你说,你错在哪里了?” 季秦:“……”果然,就不应该说这一句话。 被少年无言以对的神色逗乐了,微微努力压住翘起的嘴角,板着脸说道:“我可是言出必行的神明,很讲信用的,不像你。” 讲清事情的同时,还要怼一把季秦。 “说了要一直陪你,就会一直陪着你,少一个时辰,一天,一个月都不行。” 微微看着季秦,大着胆子拉住他的衣角,小声的嘟囔:“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季秦虽然和微微看起来年龄差不多,可是他个子却比对方高出了一截,虽然因为右腿被截,短上了几分,可他背挺得笔直,好像沙漠里的白杨一样,有着铮铮傲骨,不轻易低头。 可他现在却像面前的少女低头了,他伸手拿回自己的衣角,轻声说道:“恩,不赶你走。” 怎么会赶你呢?我只是可笑的自卑而已,想一直和你待着,哪怕不说话,就是静静的坐在一起。 满室都是少女的笑声,清脆灵动,生气勃勃,好像把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唤醒了一般,季秦望着她的笑颜一眨不眨,耳边是她小声的抱怨。 “那你干嘛抢掉我手里的衣服啊?” 恩,你手里的衣服?季秦低头扫了一眼,分明是他的衣角,只是方才被微微攥的皱巴巴的。 她似乎也注意到了,一挥手,神光闪过,一切又恢复如新,干净笔挺。 小小的得意蕴藏在她的话里行间:“我可不是一无是处的神明。” 你怎么会一无是处呢?你是老天爷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他莞尔一笑。 “恩,你最厉害了。”伸手欲摸摸她的头顶,却依旧如同空气一般穿过,季秦望着落空的手,眼里一丝遗憾闪过。 真可惜,我不能真正的摸摸你,抱抱你,感受你的气息。 好像被顺毛了的微微无比温顺,她安静的坐在季秦旁边,双手撑腮默默的和他一起并排看书。 神明也是有禁锢的,他们不能轻易的触摸凡人的东西,而微微能够动季秦的衣角,只因为他们有了愿望的媒介。 当人类向神明许愿了,而神明又答应了,两人才可接触,却也只有神明可以接触人类。只是微微虽然大胆,却也终究是个古代女子,还是比较矜持的。 虽然不能给微微供奉香火,季秦还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微微和他聊天的时候,总是抱怨自己这么几百年了只能穿着身上那件老古董一样的袄裙,都几百年,能不是老古董吗? “可你也几百年呀?”季秦不经意的随口说道,却不知祸从口出。 果然瞬间,微微便怒目而视:“你是说我也是老古董吗?” 季秦哑然,浑然不知自己是怎么惹得对方不高兴了,看见少女撇着头扭到一边去,不肯理他的样子,竟是手足无措。 真是一个小姑娘,说风就是雨的。 季秦不是一个能说善道的人,无论是出车祸前,还是之后,唯一不同的是车祸前,大家对他的看法是高冷,车祸后就变成了阴郁。 天知道,他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第26章 残疾少年VS神明(5) 微微倒不是任性妄为,只是季秦实在寡言少语的很,有的时候甚至成熟的不像个少年。 她只是想让少年有一点生气,和同龄人说说笑笑,活波一点。 连续两个世界都遇到了渣男,微微深深的觉得季秦绝逼是治愈系小天使。 虽然偶尔会别扭傲娇一把,可本质还是个好少年。 尤其是现在看着季秦傻傻的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样子,微微悄悄的转过头来。 两人对视一眼,季秦面上一慌,思虑良久说道:“那我送你一件新衣服吧。” “恩?”不明白事情怎么转折的微微。 季秦将衣柜里的一个盒子打开,是一条做工精细的连衣裙。 虽然季秦是个标准的直男,可他的审美还是挺好的,这条裙子一看就知道是高订的重工材料所制。 渐变的天蓝色,美不胜收。 微微是个神明,她只能接收凡人供奉的物品,这条裙子便被季秦以这样的方式送给她。 看见身上新换的裙子,微微不敢置信的低头扫去。 很合身,也很美丽。 关键是这是上百年来神明的第一件新衣服,身为神明,有凡人供奉香火,甚至还有水果,唯独没有衣服。 再怎么超凡脱俗,微微还是一个小女孩,她成神的时候也不过是刚刚及笄罢了。 季秦掀起眼帘,羽睫轻眨,看着微微的眼里满是宠溺。 微微高兴了没有两下,就蹙了蹙眉,看着少年欲言又止的样子。 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可是会不会有点露啊?” 她虽然看见小镇里的姑娘穿的花枝招展,甚至有的露胳膊露腿的,也已经习以为常。可是轮到自己,还是会有那么点不自在。 这条裙子偏保守,可是到底是针对年轻小姑娘的,总要有那么些活力四射的青春感。 露出了纤细的手腕和小腿,白皙若玉,甚至连头上的发髻也没有违和感,越发觉得优雅清纯。 季秦看她皱着眉头,还以为是嫌弃自己挑选的裙子不好看,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不禁轻笑:“还真是个小古董。” 见微微嗔怪的斜睇过来,才收敛起笑意,正经的回答:“不会的,很好看,你穿起来尤其好看。” 他说起这话的时候很认真,注视着微微的瞳孔里倒映着神明的身影。 季秦大概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赞美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孩,说完之后,脸上是明显的窘迫。 还有羞涩! 微微也没有了别扭忐忑,只是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一圈,望着季秦这副样子喃喃道:“你不是说自己不会说话的吗,可今天却像吃了蜜一样。” “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面对微微揶揄的眼神,季秦的羞涩也烟消云散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交流,偶尔微微好奇起来,也会指着季秦的书本问东问西。 每每这时,季秦却很有耐心的向她解读,只是我朝的高中知识,哪怕神明也不是能够轻易理解的。 微微却是越挫越勇,季秦索性拿起曾经的小学课本,向她慢慢的教学。 季秦是典型的学霸,成绩就和他的脾气一样,高冷的很。 他教人的时候,很严肃认真,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连微微都不敢和他开玩笑。 收起嬉皮笑脸,战战兢兢的像个小学生一样。 不过微微的这股学习热情也没有持续多久,就消弭了。 原因嘛,一是难,二是季秦的严厉。 双重打击下,微微退却了。 只是很快,季秦一家似乎也要离开小镇了,当初回来也只是混的发达了,想回乡炫耀一番。 如今显摆够了,自然是要早早回去的,适应了大城市的高速繁华,灯红酒绿,小镇的乡野风光也只是一时消遣而已。 再加上季秦的后妈又怀有了身孕,更是要早早回去安胎。 季秦站在门口,听着大厅里父亲和小妈的讨论,心里一落千丈。 静悄悄的离去,身形跌跌撞撞,努力维持的仪态也因为残缺的身体,而狼狈不堪。 他靠在门扉上,只觉得浑身无力,好像闷得慌。 一盏孤灯,照亮着孤零零的身影。 因为到了晚上,微微要回到神龛,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适应了微微的陪伴,没有她的日子却是那么的难熬。 可是离开的时候,更是痛苦,好像有一支□□入喉,见血封喉的那种。 他坐在轿车的后座,不停的往身后看去。 空无一人! 只有不断后退的麦田,炊烟袅袅。 前座的父亲正和后妈聊天,因为有孕的原因,两个人看起来都很高兴。 是啊,能不高兴吗?终于可以摆脱他这个残疾了,季秦勾起嘴角,笑得嘲讽和颤动。 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和他们格格不入。 第27章 残疾少年VS神明(6) 回到城市的家中,季秦看着充满了现代化设备的别墅,心里毫无波动。 没有告别,就这样匆匆的离开,不知道微微会怎么样。她那么小气,一定会闹别扭的不理他。 一想起她气鼓鼓的样子,季秦的眼眸里荡漾着几分笑意。 只可惜,离开了小镇,他便见不到那个叫做微微的古怪的神明了。 撑着脚,季秦一瘸一拐的走在学校里。假期已过,他又要回到学校里了。 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因为车祸变得如此狼狈,身旁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看着他。 看着他艰难的行走,看着他崎岖的身形。 季秦恍若未觉,只一心一意的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只是他不找麻烦,麻烦却会主动来找他。 “你小子就是季秦吧?”来人披着一件皮夹克,下身一条破洞牛仔裤,流里流气的说道。 季秦瞟了他一眼,目光轻飘飘的,好像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本来就是寻衅滋事,被他那双眼睛一看,越发冒火。 手一挥,身边的小弟就窜到了季秦身边,也不多废话,直接把人拖到荒废的厕所里。 季秦就读的是市里最好的私立高中,他爸是个暴发户,一心想巴结上真正的上层人士,硬是把儿子用钱塞进来了。 私立高中里面,人分为三群。一群是真正的上层人士,垄断市里的经济;一群是新贵,如季秦他爹一样的暴发户;还有一群则是如眼前之人一样的混混。 成绩不好,性格痞里痞气,家里有点权势,被塞进这里混日子。 平日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季秦以往成绩优异,样貌俊秀,性格高冷。在学生中还是很有人气的,尤其是女生中。 校花和季秦同年级,只不过一个文科重点班,一个艺术班。 校花是学艺术的,她是舞蹈生,学的芭蕾,脖子高高扬起,看起来有点高傲。 两个人都是校园风云人物,也被同学们凑热闹的凑在一起,只是季秦对她实在不感冒,任是如何,也没有擦出半点火花。 眼前这个好像一群混混里面老大的人,就曾经暗恋校花,至于现在就不清楚了。 “哎,听说你以前看不上我女神是吧?”小痞子一脚踹开旁人,站在他面前,一脸凶神恶煞。 凑近了能够看见,小痞子脸上分明是强装的恶声恶气。 没办法,季秦曾经积威太重,他有阴影。 季秦挪开他的脸,两个大男人凑那么近,他有点怪恶心的。 掩住眼里明显的嫌弃,季秦抬眸,仔细的审视了一番眼前的人。 心里一亮,有了主意。 不知道两个人交头接耳的说了些什么话,等小弟们守在门口,再次看见的就是两个人好像好兄弟一样,勾肩搭背。 轻而易举的化干戈为玉帛,季秦对于人心的掌控堪称恐怖,更为重要的是,他知道这所高中里很多人的秘密。 这些,都是他将来的人脉和财富。 只是坐在熟悉的教室里,季秦旋转着手里的中性笔,心里有几分烦躁。 讲台上的老师见了,将季秦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对于高中知识,他游刃有余,流利的回答出来,老师却依旧不依不饶。 毕竟是私立高中,老师也分好几种,有教学能力突出的,也有家室出众的。 而眼前的老师就是第二种,他也聪明,仗着家大势大,在学校里专门挑那些家境没有他好的学生撒气,甚至调戏女同学。 一来没有惹到势力大的,二来那些被他欺负的人平日里也是没有什么存在感,家里实力不敢和他想对,只能忍气吞声。 人便越发嚣张! 被季秦看到了,那会儿他还是一个热血青年,面上虽然冷淡淡的,可是对于这种老师还是很不耻的,明里暗里也是怼了他好几回。 就这样,季秦便被嫉恨上了。他那个时候成绩很好,学校里还指望他得大奖,再加上季秦他爹最近实力雄厚,也不敢轻易得罪。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季秦成了跛子,一个残疾,他爹也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还有了身孕。 正所谓,有了后妈就有后爹,没有了他老子,季秦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和他作对。 指着黑板,笑得别有居心:“季秦,你上来把这道题目做一下。” 题目不难,只是推算起来有些费神。 季秦看着那张纵欲过度的脸上,是洋洋得意。 一步一步的走向黑板,在一班同学的注视下,季秦那条本就截断了一截的腿走起路来越发颤抖。 在黑板面前,他拿起粉笔,开始解题,季秦知道这是对方的恶意,不就是想让他出丑吗? 呵~ 老师故意的刁难让他足足站了将近一节课,本来就不可以过度疲劳的腿部开始隐隐的作痛。 季秦不着痕迹的捏了一下,体力不支的摔在原地,溅起一层灰尘。 白色的粉笔灰纷纷扬扬的洒下,好像一场大雪。 落在季秦的黑发上,肩膀上,还有干净的校服上。 教室里瞬间唏嘘声一片,季秦冷眼扫去,那些曾经被他维护的同学好像忘记了那些过往一样。 甚至有的还故意嘲讽的笑到,还有些避而不见。 他懂了,现实再一次教会他成长。捏紧拳头,季秦安慰自己羽翼未丰,还需忍耐。 手背青筋暴起,手指关节被捏的发白。 他笑得咬牙切齿,眼里没有丝毫笑意:“老师,我的身体不适,请问可以先回到座位上吗?” 看到季秦如此狼狈,对方笑得很是和蔼:“季秦同学身体不好,就赶紧回去吧。” 真今人恶心!季秦颤颤栗栗的走会位置上,面上一片冷然。 回到家里,又是安静黑暗,电话里有留言。 “季秦啊,你小妈身子不舒服,我带她去看看,晚饭你自己出去解决吧。” 电话的滋滋声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回荡,原本的佣人也因为小妈的关系,通通围着她和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团团转。 现在,房子的主人都出去了,没有人管他。 季秦关掉电话留言,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像个野种一样。” 声音回响,好像一滴水跌入池塘,泛起阵阵涟漪。 手攥着书包背带,一瘸一拐的往冰箱里走去。 蹒跚的背影看起来像个刚刚学走路的孩童,可怜又可笑。 拿起一罐啤酒,扯去拉环,仰头痛饮,他的眼神很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三两口喝完后,用力一捏,变成一团废铜烂铁,“哐啷”一声扔进垃圾桶里。 将书包丢在座椅上,季秦躺在床上,难得放纵的休息片刻,没有看书。 透着打开的窗户,季秦看着窗外的天空,城市的日益发展,早已经看不到澄澈的星子。 他好想一个人啊! 季秦五指张开,挡在脸上,透着斑驳陆离的光影,依稀好像一个熟悉的身影。 恍恍惚惚之中,长睫眨动,仍然看不真切,可是惊人的熟悉感让他心跳如雷。 砰砰砰的心脏跳跃声,好像要跳出嗓子眼一样。 喉结上下浮动,季秦不敢置信的起身望去,定睛凝视。 渐变色的天蓝色长裙,在昏暗的灯火下,光影浮动,裙角飞扬,眉间朱砂痣鲜红欲滴。 虚虚实实的,整个人有神光照耀,仙人临世。 “哼,你知道这一路有多么难找吗?”微微努着嘴巴,小声的抱怨。 却被少年一个熊抱给吓住了,虽然因为神明特殊的介质,导致季秦毫无障碍的从微微身上穿过,还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好在微微赶紧一个扶身,将人搀扶住。 季秦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微微,宛如看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 他的眼神狂热,气息混乱,好像喝多了酒的醉汉一样。 第28章 残疾少年VS神明(7) “微微,我一定是喝醉了在做梦才能看见你吧!”季秦直直的盯着她,倾身呓语。 真是个傻子,哪有白日做梦的事情,微微心道。 可是看着少年疲惫却又强撑着的样子,微微有点心疼,也不逗弄他了。 搀扶着人到床沿边坐下,笑眼盈盈如秋水:“好了,我知道你很累,先闭上眼睛睡一觉吧。” 季秦却怎么也不敢闭眼,倔强的说道:“不,我一闭眼你肯定又不见了。” “怎么会呢?” “每次都是这样,我一回头都不见了……”季秦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沉沉睡意袭来,他到底还是抵挡不住的眼眸半眯,终将还是睡去了。 微微轻叹了一口气:“好了,别多想!” 看着少年眼底的一片青色阴影,微微一手拂过,神光挥散在他的身上。 “愿你睡个好觉,一夜无梦到天明。” 季秦原本睡着了也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像个天真的孩童不染一尘黑暗。 这一觉,竟然是他难得的安稳。 …… 晨光搁浅,映在季秦的面庞上,耀眼的让人躲闪。 伸出手来挡住射进的阳光,灿烂的不忍直视。 慌张的往四周扫去,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急促的掀起被子,站起身来,季秦面上满是惊惶失措,喃喃自语:“微微,你在哪里?难道真的是梦吗。” 迷茫的眼神飘过,不甘心的捶打了一下墙壁。手痛,心里更是如刀绞。 眼里的光最终湮灭。 垂着头,季秦心如死灰,就好像无边荒漠中的旅客,以为前方是绿洲,谁知道却是海市蜃楼。 给了希望又收回,就像是玩弄戏耍。 又是一个难熬的日子,可日子再难熬也得照过。 季秦一心只想谋得自己的事业,现在有种住在他人屋檐底下的感觉,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只是人一旦落魄了,曾经那些仰视你的人就恨不得把你打下来。 季秦便是如此。 校运会即将来临,以往这都是季秦大显身手的时候,他身姿颀长,气质又好,穿着校服也是长身玉立,如芝兰玉树的感觉。 可现在,却被人落井下石。 校花是芭蕾舞表演者,她轻扬下巴从季秦身边穿过的时候,头也不回,只是眼角余光或有或无的瞥过。 年少时分,窗外蝉鸣,有没有动心谁也不知道,只是那样青春的日子很是想念。 班上的同学对于运动会并不热衷,体委一怒之下干脆叱道:“都不愿意,那我直接要求每个同学都必须报名参加一个项目,不参加的人这个星期的值日都包了。” 瞬间,原本吵闹的教室鸦雀无声,都望着讲台上的体委。 体委也是个家世不错的人,家里从事体育行业,也算赫赫有名。 可也有人不买账:“哟,每个人都得报名啊,那咱们季秦怎么办啊?” “你这不是刁难人家吗?” “就是就是” …… 一片附和声,也不全是针对季秦,只是对于体委的阳奉阴违,大家都是天之骄子,谁也不服谁,只是明面上还得有一个背锅的。 不凑巧的,季秦就是大伙儿的一个借口,偏偏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能得罪。 就这么半年的时间,季秦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可以这样喜怒不形于色,面上看起来一片正常。 甚至还能够佯装打趣的说道:“我还是支持体委的,要不我报个扔铅球吧。” 呵~ 有人给了台阶,大家也是会看眼色的,开了几句玩笑话,这件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了。 季秦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面色如常。 傍晚回到家依然是一片黑漆漆的,没有人欢迎自己的回来,就好像是一个过客一样。 他扯了扯嘴角,毫无波动。 刚打开卧室的窗户,一阵扣扣的敲击声响起,季秦不予理会,那声音停了。 却是直接的一个身影穿墙而过,巧笑倩兮,正是微微。 “你为什么不理我啊?”微微有点委屈的问道。 却没有得到回应,她凑近声来,再次强调的问了一遍:“季秦,我是微微,你听得见吗?” 难不成季秦的耳朵也出问题了,微微惊恐的看着他,满脸骇然。 季秦放下纸笔,正襟危坐,矜持高冷,也有点陌生。 自从两个人熟悉起来,季秦在她面前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 她迟疑的立在原地,没有向前。 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季秦才开口,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了,声音暗哑:“你真的是神明吗?” “是啊,怎么了?”不明白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用意,微微不明所以的回答。 他倾斜了下角度,将自己掩在光影之下,看不真切,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 “所以呢,身为凡人的我就是你手里的一个玩具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开心的时候逗弄两下,无聊的时候打发一下时间,我在你的心里面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吧!” 说什么最喜欢了,不过是开玩笑哄哄自己而已! 微微被季秦突然蹦出来的话语给惊到了,她一脸讶然的说道:“你这么会这样看待自己,你不告而别,我依靠神龛的香火,好不容易的感应到了你的存在。” “一路上没有歇息,昼夜不停的用神术赶来,就怕感应淡化,我再也找不到你。” 微微说着说着,语气有几丝哽咽,她哼了一声,双手环胸:“好你个白眼狼,本神明昨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怕你睡不好觉,还特意用了神力给你助眠。” “你倒好,今天一见面就劈头盖脸的痛骂我一顿!” “我……我没有。”季秦原本的怒火被微微一顿掷地有声的回击给弄得偃旗息鼓。 干巴巴的问道:“那怎么我今天从睁眼方才都没有看见你?” 微微得寸进尺:“我只是一个小神明,神力有限,这么一顿折磨早就把我的神力耗的一干二净,我当然要早点回去休养生息。” “那你为什么不说一声,每次都是这样,突然就看不到你。”说到后面,季秦的声音已经彻底变弱了,几不可闻。 少年的嗓音清润,却也有些怅然若失。 他只是个凡人,如何陪伴一个神明呢? 第29章 残疾少年VS神明(8)捉虫 微微听罢,心里一叹,殊不知季秦的患得患失。 季秦瞟了一眼微微,她不笑不语,静默的样子看起来高贵典雅,甚至眉目之间有一种神明的悲天悯人,高高在上。 神呐? “神明都是长生不老的,你也是吧!”季秦轻声的说到,面上是不符合年龄的心事重重。 微微明白少年的顾虑,她嘴角上扬,眼睛一弯,看起来温温软软:“活了那么久,其实都差不多,做神也很孤独,还不如像人一样活的潇潇洒洒,鲜妍华丽。” “如果可以,我倒宁愿做一个人的生活,这样不老不死,有的时候也很难过呢!” 季秦沉默不语,看着微微放置在腰腹处的芊芊玉手,她虽然性格活波,甚至有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是正经的时候却也端庄得很。 仪态优美,一举一动都有着古代仕女的韵味。 手指如兰,柔美婉约,那双手很美,她曾经也一定是个大家闺秀吧,季秦心不在焉的想着。 可少女的话还是听进了耳里,心里不以为然,神明的烦恼简直就像“何不食肉糜”一样,听着而已。 话音未落,微微歪头说道:“只是我胆小的很,怕疼怕死!” 这话倒也真实,季秦蹙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点。 好像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一样。 微微也送了一口气:“你终于不皱着眉头了。” “我以后一定不会而别了,你相信我好吗?” 她征询的眼神,好像星光落地的时的璀璨,夺人眼目。 季秦不自觉的点头,乖巧的好像一个小男孩。 颔首道:“我一直相信你。” 只是不相信自己罢了…… “说了陪你就一定会陪着的,那……以后你上学的时候我能不能和你一起?” 季秦没有回答,犹豫不决的表情看着好生纠结:“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微微一脸讶然的瞪着他,季秦慌忙的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想占你的便宜,只是觉得太不真实了,想知道你不是我的幻觉。” 我怕,一切都是妄想,生活已经够可悲了,请不要失去人生中唯一的慰藉。 “那好吧!”微微羞赧的垂着头,对着季秦露出姣好的侧脸。 季秦本来没有别的想法,被微微这样一弄,反而起了遐思。 长臂一展,便将少女挽在怀中,因为微微特意收敛了神力,没有了横亘在人神之间的隔阂,季秦终于可以真实的感触到对方的存在。 微微因为神明的属性,一直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直到拥在怀中,季秦才发现她只道自己的肩膀处,娇娇小小的一团,瑟缩在臂弯里。 季秦的动作小心翼翼,谨慎的很,细微珍惜的好像对待一尊易碎的琉璃。 他甚至不敢太过用力,轻轻的一碰就松开了。 迅猛的收回手,好像避之唯恐不及的禁忌。 “我是洪水猛兽吗,这样害怕?”微微调侃道,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季秦没有说话,只是莞尔一笑,满眼宠溺。 …… 私立高中的学生最近都觉得季秦怪怪的,莫名其妙的就会看着空气自言自语。 莫不是疯了? 季秦的同桌捅了一下前桌的女生,八卦的眼神在两人之间电闪雷鸣。 余光就瞅着季秦突兀的冒出一丝笑声,极其的轻,甚至让人以为是幻听,可是眉眼肆意的笑意却昭示着并不是他的错觉。 季秦的声音处于男生的换声期,有点暗哑和粗砺,好像磨砂的纸划过,笑得…… ——怪恶心的,啧啧啧。 难不成是发春了,也不知道看上了哪个女孩?他嫌弃的撇撇嘴。 只是考试的时候,又笑的一脸亲切,哥俩好般。 季秦恍若未觉,他还需要这些人脉,不能拆穿那拙劣的不加掩饰的演技。 微微飘浮在一旁,以一种堪称上帝视觉的角度旁观着这一切。 她才发现,季秦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对此,季秦并没有遮掩,他不想在微微面前也戴着面具,更想知道见识过真正的自己,她又会怎样的处置。 而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微微却不以为然,她扮演的这个身体也曾是名门望族,世家嫡女,埋在锦衣玉食下的腌臜事更是不胜枚举。 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却也耳濡目染,相比之下,季秦的手段尚算温和。 如此,季秦却反而觉得不可置信,她真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吗? 无论如何,最终微微还是陪着他一起度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期。 爹不疼,娘不爱,同学暗中的作梗,老师冷眼的旁观,都只当做是他人生中的一段历练。 日落时分,斜晖洒满操场,季秦蹒跚的背影踽踽独行,身侧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人陪同,只有旁人都看不到的神明一直陪着他。 有人刁难季秦,微微看不过去,略施神力,小惩大诫。 她是神明,不可伤害人类,因此做的极为隐蔽,有的时候甚至会遭到惩戒,神力反噬。 季秦暗暗咬牙,背地里下黑手,悄无声息的任谁都不会想到背后之人竟然会是他。 有人相伴,季秦也不觉得那么难熬了,只是觉得委屈了微微。 她应当被呵护,被宠爱,无忧无虑的。 微微,再等等,在等几日……季秦捏紧拳头,暗暗发誓。 季秦的努力没有白费,他考上了最高的大学,最好的专业。 人们都称赞他,连电视媒体都争相报道,季秦成了身惨志坚的好榜样。 他曾经的痛处,却成了如今的亮点。 正能量,治愈系,当代的海伦凯勒,一系列的标签烙印在他的身上。 可是季秦却没有一丝成功的喜悦,他阴沉着一张脸,盯着微微。 没有一丝动静,好像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潜伏。 他长开了,一张脸清隽成熟,好像磐石之固的稳重。 又好像鹰隼,令人畏惧。 第30章 残疾少年VS神明(9) 微微小小的扭头了一下,她仿佛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看着季秦,眼神略微的淡漠和恼怒:“季秦,你知道的,我是神明,不可能永远一直陪着你,既然在其位,我就应该履行神明的职责。” 季秦嗤笑了一声,不屑道:“所以呢?你曾经说好要一直陪着我,你要失信吗?” “这不是失信的问题,而是你现在已经功成名就,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了,你将来也要娶妻生子,为人夫为人父的。” 季秦低声的质疑道:“为人夫为人父?” 他的嘴角轻蔑的往上一勾,眼里一片凉薄,他早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了,又怎么会渴望拥有这样的不切实际的期待。 看着眼前的微微,她敛眉收目的样子不怒自威,一阵神明的威压扑面而来,季秦有点踉跄的往前一扑,微微眼疾手快的把他搀扶住。 明明是碰触的,季秦却没有一点真实感,好像有一层肉眼看不见的膈膜将神明和人类分离。 他几乎是急躁的将微微揽入怀中,现在的季秦年少有为,喜怒不形于色,很少会将情绪如此明显的表露出来,可现在他的面部表情一览无余。 微微堪堪到他的胸口,因为不良于行的缘故,季秦很少出门,大都是在室内,肤色白皙,剪裁得体的西装革履。 季秦的手很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微微可以听到他的胸腔跳动声,砰砰砰的好像小鹿乱撞。 他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分,一脸忐忑,害怕失去。 微微伸出手臂,轻轻一挥,神力将他弹开,季秦倒在地上,他不可置信的抬眸朝少女看去,眼前的微微眼帘微垂,好像一汪死水,毫无波澜。 时光荏苒,季秦已经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微微却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他嘴唇颤抖,第一次看到了两人之间堪比深沟的天堑,不可逾越。 微微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季秦的想法,甚至能够理解,只是身为神明,她不能一直脱离神龛的,故土情结不只是人类有,神明也有。 在季秦身边的这么多年,她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成长,变得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从那个被大家看不起,欺凌乃至看不起的孩子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骄傲、自豪还有欣慰,甚至敬仰、佩服,心情复杂的难以言表。 只是大城市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偶尔也会看倦,她开始想念那个平静淡泊的小镇了,也不知道那些一直陪着她长大的老人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一直呆在小镇的神龛里,看着小镇的那批姑娘们从童稚孩时到如花少女,再到垂垂老矣,看过世事沧桑,她害怕再不回去,就再也看不见那些旧人了。 神龛里的日子很无聊,在没用遇见季秦之前,都是那些曾经老人们陪着她,她们也曾经鲜嫩的像花骨朵一样,水灵无比。 或在午后,一个人悄悄的跪在神像面前,和她叙说一些不可和外人言说的小心事,情窦初开亦或是少女情怀。 微微是扮演者,她能够清晰地和原身感同身受,也许小镇里的那群老人们是她固守在那个封闭地方的最主要原因。 她不能忘本,初为神明,靠的就是小镇里的居民,他们一直都很是淳朴,这个身体曾是大族仕女,锦衣玉食,却在上香路上遇到敌对家族,惨遭不幸。 早夭的孩子是不能进入祖墓,母亲不忍心她曝尸荒野,便在她夭折的地方塑神像,建神龛,小镇人民心善,怜惜她的遭遇,便纷纷来此上香。 她也是因此,才能成神的。小镇中自然不全是好人,可却是那群人的后代,血脉相连,且那些可爱的老人们更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不能延长他们的寿命,却还是想陪着他们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迎来送往,小镇里一个个新生命的到来,和一个个生命的逝去,她就好像守护神一样默默的看待。 而那群可爱的老人们,她能够感触到每次来神龛时那生命气息的逐渐淡弱,微微不想错过他们人生的最后一段,做人不能忘本,做神更不能。 第31章 残疾少年VS神明(10) 无论季秦怎样挽留,微微都是态度坚决,她是这样想的,季秦还年轻,她还会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陪伴,而小镇的老人却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 “季秦,你冷静一点,我只是先回去一段时间而已,很快就会回来了。”微微转身对着旁边的人说道。 微微轻笑,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倔强执着的少年,她眉眼温柔的望着季秦:“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守信用的神明,说到做到。” 她的声音依旧是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有种少年的空灵和稚气。 季秦低眉敛目,长长的睫毛轻轻扫过,掀起一阵涟漪,他没有说话,一片缄默。长久的安静,让两个人面对面的注视显得那么的隽永。 季秦伸手摸摸微微的头顶,这几年的相处,让两人之间早已经没有人神之间的隔阂,季秦可以毫无障碍,轻轻松松的触摸到对方。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纵容,又像是无可奈何:“微微,我总是对你没有办法。” 微微张嘴欲说,可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又是一片沉默。 季秦一直凝视着微微,年岁的成长,让他变得面目全非,可有人却丝毫未变。 见季秦一直不说话的样子,微微有点犯怵,他不笑的时候,眉眼有一种冷冽的感觉,尤其是这样不言不语,注视着你的时候。 季秦皱了皱眉头,伸手大力抱住微微,力气大的像是勒人,手背上青筋暴起,微微吃痛的嘤咛一声,回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像安抚,又好像顺毛。 拍上去的时候,微微才惊觉他竟然那么的消瘦,脊背处的肩胛骨明显的突出,在薄薄的夏季布料中更是明显。 细看下去,唇畔也冒出来一些青茬子,季秦一向都很爱洁,如此不顾形象的时期似乎也只有在他初初创业,饱受质疑之期。 盯着微微的眼神,倒映出她的身影,季秦攥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唇畔探去,她的手还是少女的样子,小小的一团,鲜活白嫩的好像刚刚摘下的菱角。 两人的手,一刚一柔,微微不自在的瑟缩了一下,她想收回,却被季秦攥得紧紧的,手腕纤细的好似树梢柳条,虎口桎梏着,无法挣脱。 她只好用另一只手攥着季秦的衣角,弄得皱巴巴的,仰着头巴巴的望着对方,好像一只麋鹿,可怜又天真。 季秦神色有点恍惚,他记得初初相视的时候,微微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角,弄得皱巴巴的,还用神力将它恢复原状,小小的得意:“我可不是一无是处的声明。” 话语似乎还言犹在耳,可今时今日,那个人却要离开了。 季秦挽着她的腰,凑在她的耳畔好像叹息一样的说道:“微微,让我抱抱,就一会儿。” “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微微小声的说道,很轻很柔,好像风卷起的枝条,摇曳无助。 衣服的扣子压在微微的脸颊上,被硌的生疼,她是个神明,按理来说她是可以用神力挣脱的,只是她没有。 为什么呢,她没有想过,也不曾想过。 一直站着让他的身体有点不舒服,虽然科技日渐发达,可是季秦的被锯掉的腿还是无法长出了,他又不习惯义肢,因此一直都是这样。 大概还是有些自卑,他站立或者走路的时候都是尽可能的维系着身体的平衡,只是时间久了,便会乏累。 季秦换了一个姿势,搂着她坐在沙发上,微微坐在他的大腿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西裤,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贲张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又不夸张。 只是这样堪称轻浮的动作让她很是不安,好像有什么超出了她的预算。 季秦却觉得只有将人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他才终于会有点安全感,微微很轻,坐在他的腿上,好像一根羽毛,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 不过想来也是,她是一个神明,和人类总是不同的,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又黯淡了。狭长的眼眸,漆黑无比的瞳孔,浓密纤长的睫毛越发眉眼深邃,好像蕴藏着一汪黑潭,深不见底,淤泥桎愈。 底下是一个男人的大腿,这个意识让微微坐立不安,她不敢动弹,莫名的,季秦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 季秦搂着微微,她已经对于那些年轻人的衣服没有那么喜欢了,不过是一时热情,现在身上穿的还是曾经的那身旧时装束。 广袖宽袍,曲裾深衣,举手投足,好像带着那个朝代特有的风流昳丽。 裙摆披散在季秦的身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她的气息,季秦带着她的手在唇畔缓缓的摩挲,略带点凉意的手指他的脸上,微微只觉得手底一片滚烫,还有摸过去时的胡茬子未长出的刺。 他确实是憔悴了,这段时日,微微有点心疼的看着他,手底下动作也没有那么的抗拒。 “别怕我,你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你。”低沉的男低音还有炽热的呼吸声在她的脖颈处呼出,引起了一片片的小疙瘩。 窗口处,季秦狭长的眼眸好像一道闪着冷光的刀锋,刀鞘一收,凌厉又内敛。 我不会伤害你的,微微。如果有,那也是为了你。 …… 就着这样的姿势,两人就这样度过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也许是补偿,也许是弥补,微微没有推拒,只是雪白的脸色涌现出薄薄的红晕。玉颜酡色,夜阑时分,却是如同黑夜之萤火,灼眼耀明。 季秦抱着她的手,狰狞用力,好像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好像永生不会相见的爱人。 天色昏暗的时分,微微回头看来一眼已经阖上双眼的季秦,哪怕是在睡梦中,他依旧不安的紧锁眉头。 她纠结的站在原地,还是狠下心来长袖一挥,神光笼罩下,人便已至千里之外的小镇里。 等到彻底没有了声响,季秦才睁开眼睛,腿上似乎还有方才留下的气息,他看着冷清的地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回到小镇,微微栖息在神龛之中休养生息,她离开多日,好在有多年修为在身上,再加上季秦是她的许愿人,双方有愿望这个媒介保持,还有季秦身上涌现的源源不断的信仰力,才足以支撑她在外多年。 只是许久没有回来,小镇陌生的让她有点怀疑这还是自己呆了百年的地方吗? 到处都是施工人员,尘沙漫天,工地上热火朝天,微微刚出神龛,就听到了厅里哐啷的敲击声,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聊天声。 “这回可好,终于有人买下了这块地,咱们也可以享受一下了。” “是啊是啊,不知道是哪个地产商那么有钱,居然把咱们一个小镇的地都给承包了。” “只是,你们说他卖不卖的出去啊?” “你管人家卖不卖的出去,咸操萝卜淡操心的。” “就是就是。” “人家那么有钱,差你这一点半点的,我们啊,领着这点拆迁费,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 而那些固守在小镇的老人们,却有悲有喜。他们都是念旧的人,自然舍不得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拆迁,可这个地方实在是穷,穷也就算了,那些走出去的人也嫌弃穷,没有回来,只是把家人小孩带出去。 出去的人越来越多,这里人烟稀少的甚至见不到人影。 可拆迁的消息一传来,那些出去了的年轻人又三三五五的回来了,他们已经人至中年,没有了冲劲,脸上是被生活磨平棱角的麻木和安于现状。 拆迁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不管是为了尽孝心还是为了其他功利性的目的,老人们都有了照顾的人,这段时间里小镇里罕见的热闹了起来。 微微一直心心念念的老人们已经有了可以照顾他们的人,儿孙环绕膝下,晚年也不至于那么孤苦。 她独自一个人站在明月山的神龛门口,没有人来给她上香,小镇里的人都已经忘记了这里还曾经有一位陪他们度过人生的神明。 落日时刻,明月山头,微微望着山下的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曾经金黄的麦田也被水泥覆盖,终有一日,这里也会变成城市的一角。 人们不用背井离乡了,也挺好的,只是心里头挥之不散的酸涩感还是让微微有点难受,漫长岁月里,她作为小小的神明,一直守护着这个逐渐没落的小镇。 现在,似乎也到了她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微微想。 可她真的怕疼,她是个胆小的神明,做了几百年的神了,她有点舍不得,看着自己的身躯逐渐透明,微微有点想念那个执拗的少年了。 微弱的神力让她只能呆在神龛里,不能离开半步,神龛残余的香火和信仰之力勉强维系着她所剩不多的存在。 她大概真的要消失了,有一位神明要陨落了,这片大陆上,存在的神明已经越来越少了,也许他们本就是被时代淘汰的生物,也应该顺应时代,自生自灭了。 只是,她很愧疚,对不起季秦,他对她那么好,两个人之间,称不上谁帮助谁,没有季秦的陪伴,也许她会无聊的自寻死路也说不定。 也或许,她会为了信仰,成为一名邪神,谁知道呢,一切都是未知的。 第32章 残疾少年VS神明(11) 还不等微微因为神力的衰退而自然陨落,明月山便迎来了一大批陌生的人,他们拿着勘测工具,在山上四处丈量。 明月山风景秀丽,虽不算什么奇峻险峰,可也别有一番风情,就好像小家碧玉对镜梳妆的半明半昧。 那是一群驴友,还有地理杂志的编辑,他们扛着各种器械,在山路上穿梭,对着明月山不停的拍摄。 微微看着那群人,满脸好奇,他们是来旅游的吗? 这群人的出现给原本就热闹的小镇更是带来了一个新的好消息,明月山有望成为一个新的风景区,这也就是地产商会相中小镇的原因。 他们想将这里打造成一个著名的旅游景区,好山好水自然是关键,而历史也同样重要,倘若有一段或凄美或离奇的传奇发生,那便更加妙了。 只是,相比之下,微微栖居的那座神龛就有点碍眼了,它是那么的小且破旧,专家试图从里面找出一点有历史年代感的东西,可是并没有。 小镇里面的人也没有什么心思,他们见神龛哪里破了坏了,便会从自家捯饬一点东西修修补补。 因为是义务免费的,所以也不要指望手艺有多么的好,这样子折腾弄得神龛中不中,洋不洋的,连随行的人都直摇头。 本来还打算把这神龛包装成历史遗留物,可是这样子实在包装不起来啊,可这个地方倒是可以借用一下。 翻新重新在建一个,结合一下神龛主人的遭遇,一个故事传说不就出来了。 说做就做,不久之后,就有浩浩荡荡的工程队在山脚下驻扎,修缮山道,建立亭台楼阁,更有花草栽种。 而微微的神龛也被列入了名单,推土机缓缓驶向神龛,一片震动,微微站在中央,双手居于袖中,眉目竟有几丝凄婉。 这种不同于寻常的艳色让她的整张脸变得绮丽,只是身形越加透明,她快要烟消云散了,而原来的老人们还在山脚下,和儿孙们待在一起。 早已经忘记了她这个抛在脑后的神明,已经没有人需要她了,她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因为没有必要,微微垂目心道。 也许,这个任务就这样结束了吧,只是扮演的太久,她也真的入戏了。 “轰隆轰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比巨大,噪声对于微微而言,简直就是另外一种折磨。她蒙住耳朵,靠在神像上,手还摸着自己的神像。 几百年的时间洗刷,神像早已经面目模糊,看不清楚模样了,甚至还有小孩子顽皮在神像上画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斑斑驳驳,好像一个失败的作品。 木门倾塌,横梁掉落,砸在神像上,惊起一片,还有角落里的蜘蛛网,密密麻麻,与其说这里是神龛,倒不如说像个破旧的垃圾堆。 只是这样消失的方式,未免有点痛苦,微微无力的倚靠着。 “砰”的一声,神像也倒塌了,门口盘踞的老树反而是一如继往的陪着她,只是老树还存活着,甚至还因为年代久远被列为国家级保护植物,而她却要消失了。 这种神力一丝一丝剥夺的感觉,让人无比的虚弱,眼皮子渐渐的一沉,微微快要忍不住闭眼的时候。 门口的青石板上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熟悉的韵律在微微的耳边一直回荡,她努力的睁开眼朝门外望去。 一深一浅的脚步声,还有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朝她喷涌而来的巨大的信仰力,让微微好像起死回生一样,原本透明的躯体逐渐变得清楚。 微微艰难的起身却被人从双膝穿过,环腰抱起,从施工的神龛里离开,还在施工的人员对着这个方向指指点点,还有人欲向前,似乎打算交谈,却没有想到抱住她的人走的那么快,丝毫没有停顿的带着她往车上走。 动作竟然好似排练了上千遍一样,行云流水没有一点停滞。两人坐在后排,车间隔板升起,没有人可以看见后面的场景。 车子速度很快,却又很平缓的离开了这里。山路刚刚修缮,还不平整,偶尔会有所颠簸,微微躺在对方的腿上,头枕在他的脖颈处。 如此亲密无间的接触,让微微陌生又熟悉,她努力的抬头去看那个人。 “是你吗,季秦?”微微轻声问道,她的声音依旧很虚弱,可是靠在这个人身上却能舒服不少,他身上有巨大的信仰之力。 季秦一眨不眨的盯着微微,将她搂在怀里,一丝间隙也不留,他喜欢这样全权的拥有对方,好像融入了血脉,骨肉之中一样。 永不分离! 长臂一揽,季秦可以感受到她的肌肤,她的温度,她的气息,一切都鲜活无比,终于不用再梦中暗暗的肖想,窥探了,他埋在少女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 只觉得如释重负。 “微微,微微,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想你,想的睡不着觉,每晚每晚的失眠。”许是激动的,季秦有点语无伦次。 “我知道,你的神龛被摧毁了,小镇也要重建了,一切都有了新的发生,那么你呢?” “我吗?”微微有点迷惘,是啊,小镇不需要她了,她也没有神龛了,那么她该干嘛呢? 只是季秦的存在感实在太重,微微反应过来后,才醒悟到自己还躺在季秦的怀里,坐在她的腿上,这……实在太羞耻了。 微微的脸颊瞬间一片通红,从耳根子红到了脖颈处,还向下蔓延,只是被衣襟挡住了,看不真切。 她试图推开季秦,却打在他的胸口处,一阵闷哼声从对方口中传出,她委婉的拒绝道:“你先松手放开我,这样不好。” “为什么不好,上次我们不也是这样吗?” “上次是上次,那是例外,总之,男女授受不亲。”许是急了,微微竟然冒出这样一句古板的话,季秦忍俊不禁,胸腔一阵振动。 季秦没有松手,他耍无赖一般的像个树袋熊抱住微微:“我偏不。” 被季秦这孩子气的话语一梗,微微陡然间哭笑不得。 “微微,以后就我们两个人好吗?”抱着微微,季秦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微微动作一愣,才苦笑一声:“抱歉,我怕是陪不了你了,神龛没了,我也即将消失。” “不会的,我找高人问过了,只要有信仰之力,你就不会消失,你看现在,你不是还在吗?” 微微低头打量自己,确实,她原本即将消失的身体,却在季秦到来的时候逐渐凝实,甚至连神力都恢复了不少。 “信仰之力虽然有用,可却只能凝实我的身体罢了。” 季秦实力不弱,倘若愿意,他完全可以让那座神龛继续顽强的存活下去,只是,他不愿。 他知道自己有点自私,却宁愿这样自私下去,他的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倘若有大气运者的信仰之力呢?” 微微拧眉,回头一脸疑虑的看着季秦:“大气运者自然可以,只是世间哪里有大气运者呢?” 需知,大气运者,非得是世间最有影响力的人,且这种人大都少年多舛,成年后才能有一番大事业,更重要的是要心善。 世间万物,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唯有心善且行善之人才有资格成为大气运者。 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像某人? “难道你是大气运者?”微微反问道,她倒不是觉得不可置信,只是觉得季秦为人虽不属于穷凶极恶,可也断然称不上心善之人。 也许年少没有遭逢祸事的他会是,可现在却绝对不是。 季秦自己也知道,他笑笑不说话,只是将微微接回住处,两人相处愈发亲密,季秦也毫不掩饰。 纵然是神明又如何,他便渎神,既然早已生出窥测之心,那便想方设法实现。 他愿意为了她去做善事,当一个善人。 一年过去了,微微依旧相安无事,她这才发现原来季秦竟是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可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她记得自己初见季秦的时候便占卜过,并不是他。 微微不解,却也没有多想,只当天道变数太大。只是季秦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暧昧了,好像一个步步紧逼的猎人,她稍一放松后退,他便得寸进尺。 更重要的是,撒娇耍赖厚脸皮,季秦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 当真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微微无奈的束手就擒。 只是因为季秦身上有信仰之力的原因,微微不能离开他太远,两人的距离相距不能超过三米,也许等他的气运越来越大就可以距离稍微远一点了吧,微微自我安慰。 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硬是要抱着她睡觉的人,微微只觉得牙疼,大概是咬牙切齿太多次。 “微微,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季秦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低声说道,他的嗓音低沉,这样说话越加有磁性,好像一根羽毛在耳边撩动一样,痒痒的。 微微没好气的抱怨:“少煽情了。” 哼,又是这一招,她才不吃呢,可眉目还是动容的一弯。 季秦的耳边又响起了属下小王曾经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女人啊,就是吃软不吃硬,你在偶尔深情一把,浪漫一把,那就嘿嘿嘿了”。 虽然最后那猥琐的笑,实在有点辣耳朵,不过确实有成效,季秦暗暗捉摸着也许应该给小王放个假了,让他和女朋友甜蜜一会儿。 免的小王老是抱怨再这么加班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变成隔壁老王。 谁叫他总在上司面前秀恩爱,季秦撇撇嘴,可有可无的想着。 可抱着怀里的少女,季秦的眼里便是一片珍视,轻轻俯身下去,犹豫半天,心动的看着那片红润的樱唇,最终还是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似乎还能感觉到她睫毛眨动时的颤栗,好像一把小扇子挠人心痒难耐。 季秦的动作很温柔,温柔的不像那个工作上大刀阔斧的男人。 “晚安,微微。” 还有,对不起。 …… 第33章 控制狂哥哥VS被囚禁的妹妹(1) 清澈的河水已经被染红,放眼处都是尸体。黑衣的刺客们狂吼着挥舞手里的刀剑,冷冽的刀锋中人像砍草般倒下,浓重的血腥味冲天而起,乌鸦在屋顶哀鸣盘旋,迟迟不肯离去。 微微一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如此血腥的一幕,她的双瞳陡然间惊恐的睁大。 蓦地,一双尚且稚嫩的手挡住她的眼睛,并捂住她的嘴巴,害怕她发出声,手的虎口处还有因为长年练剑导致的茧子,这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甚至粗粝的让人觉得有点难受。 手的主人是她的哥哥,因着玩捉迷藏两人躲在一个破烂的水缸中,才侥幸躲过这一场杀戮,只是封闭的环境下呼吸声也格外的粗重。 檀越放下手来,竖起指头,冲她无声的“嘘”着示意。 微微点了点头,忍着泪意屏住呼吸趴在哥哥的身上。 檀越的手心冰冷,他的衣着很是单薄,这又是深夜,更深露重,微微小心翼翼的动作着,伸出手来抱住他的身体。 两人躲在水缸之中相互依偎在一起取暖,微微透过缝隙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只是檀越执拗的捂住她的眼睛和耳朵,不肯让她目睹耳闻。 妹妹还小,不应该让她看到这个的,檀越心里想着。 微微躺在少年怀里,发现他的身体在轻微的颤动,很轻很轻,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再怎么勇敢,这始终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可现在他面临着人生最大的困境。 此时正是傍晚,无忧山庄地处偏僻,远离尘嚣,偏安一隅,除了山庄中人,再无其他。 而现在,山庄中一共一百零三口人,除了这对兄妹,尽数全灭。 一夜屠尽,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漆黑一片的夜色中,檀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这些残杀亲人同胞的凶手。 他们清一色的黑衣长脸,面上更是用黑布蒙面,武功招式也是复杂莫辨,不一而同,丝毫看不出是何门何派。 檀越一手握拳,紧紧捏住,手心被扣出一片残肉,鲜血淋漓。 微微躺在他的怀里,捏着他的衣角,月色下一张面庞苍白如纸。 暮色苍茫,天色渐明,而这群刽子手们还没有离去,他们似乎在搜罗什么东西似得,东翻西找。 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获,头领并不甘心,只是马上要天亮了,再耽误下去,怕是大事不妙。 头领眼中狠厉一闪,大手一挥,火把落在庄内的每一个角落,大火撩起,席卷而来。 毫不留情的火舌将庄内的一切烧的一干二净,只留下灰尘残骸。 两人躲在水缸中,不免也被殃及,这群人好生凶狠,不肯放过一点。 好在缸内还有昨晚落下积累的雨水,那是一场瓢泼大雨,两人屏住呼吸躲在里面。 雨水浑浊,黏糊的粘在衣服上,这又是初秋,东南风吹得人打个冷噤。 檀越还好,他自幼习武,且天赋极高,一身内力堪比江湖二流高手,龟息之法自是熟练无比。 微微虽也习武,只是她的天赋不如檀越,且年纪尚小,闷在水中,实在憋不住。 只是水外烟雾弥漫,火气浓重,稍微吸进一两口,就会呛鼻的很,发出咳嗽只怕会引来敌人注意。 且孩童的喉咙稚嫩,稍有不慎,极其容易引起发炎。 看着微微憋的面色发青的样子,他略微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不忍心。 睁眼闭眼后,矮身倾头和妹妹面对面,而后附唇过去,将体内气息渡过。 微微憋气憋的正神智模糊中,突然有一片柔软附在嘴上,而后气息涌来,只觉得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猛的呼吸。 檀越一开始还有顾虑,虽然妹妹年岁尚小,可到底男女有别,只是紧要关头,也只能特殊处理了。 待到后面,檀越也支撑不住,他虽然内力深厚,可经验不足,自己一人还好,两人只能勉强,好在很快,那群人终于走了。 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在缸内呆了一天一夜,才敢出来。 掀开缸盖,好像重见天日一般,微微早已支撑不住的昏迷过去。 她年纪小,骤然遭此巨变,再加上幼儿嗜睡,自然熬不住了。 小心翼翼的爬出来后,檀越一直往四周打量,生怕有一点风吹草动。 一片寂静,唯有呼啸的风声,檀越才将妹妹抱出。 他回头看了一眼满目疮痍,断壁残垣的无忧山庄,眼里一片悲痛欲绝,只有努力的压抑心底痛苦,心底告诫自己还有妹妹需要照顾,必须挺住。 檀越只能硬抗着身体,背着妹妹往山庄后门的小道走去。 这条羊肠小径也是他和妹妹捉迷藏的时候发现的,说是路,可放眼望去全是树木荆棘,遮天蔽日。 走了没几步路,两人的衣衫便被划破,褴褛不堪。 檀越不忍心妹妹受苦,见微微被划破的地方一道道伤痕,她皮肤雪白娇嫩,更是明显。 咬咬牙,打算把妹妹抱在怀里给她挡住,虽然这样更累一些,可也能免得妹妹受苦。 颠簸中,微微醒了,抬眼望去却只觉得触目惊心,檀越一张清俊干净的脸庞现在却满是污痕。 她赶紧要下来:“哥哥,快放我下来。” “没事,妹妹,我还撑得住。”檀越扯了扯嘴角,牵强的笑笑安慰她。 微微不忍心,小声的劝道:“哥哥,我自己走,你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她哀求的目光让人无法拒绝,檀越却依旧不肯,他挪开眼,自顾自的抱着她走。 檀越如此固执,微微无可奈何,她又不敢折腾,怕他的身体吃不消。 只好尽力勾住他的脖子,让檀越省点力气。 两人一路奔波,无比谨慎,由特意将身上的锦衣换成了乞丐的破烂服,再将脸用污泥抹黑。 做这一切的时候,檀越都很小心,他从小随父亲游历,江湖经验虽不丰富,可还是有一些的。 只是看着金娇玉贵的妹妹变成这般狼藉,心里好像被人扯了一下,钻心的痛。 微微似有所察觉,她伸手握住檀越的拳头,将他掰开,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因为一直没有伤药涂抹,现在已经溃烂发炎了。 还有他的面庞,也是如此,一道道污痕无情的划过,四分五裂。 微微哽咽的说道:“哥哥,我这里还有一些珠串,拿去当铺换钱吧,你也可以买点伤药。” 说罢,便将身上搜到的所有值钱玩意儿都给了檀越,微微也是娇宠着的,她身上的这些东西都不是便宜货。 檀越不是什么清高的人,他自然知道,况且看着妹妹这段时日尖瘦的下巴,实在于心不忍。 该给妹妹好好补补身体了,他想。 只是这当铺老板欺负他们年纪小,身旁没有大人陪同,且衣着破烂,将这价格压的极低。 虽然有功夫傍身,可是檀越不想惹是生非,若是惹得仇人注意那便不妙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临走的时候,檀越再次扫视了一遍这当铺,他死死的盯着那当铺老板的脸,有朝一日,他定会叫这些欺他辱他之人付出代价。 把这当来的钱将就的买了点干粮,两人现在住在城里的一个破旧山庙里面。 “哥哥,你怎么还不涂伤口,再不治疗的话,你脸上怕是要留疤了。”微微心焦的念道,只是檀越一脸可有可无的样子。 他将食物都塞给妹妹,自己在一旁欲盘腿练功。 微微却将食物塞进檀越的嘴里,莫名就被喂了一嘴的粮食,檀越一怔。 “我知道哥哥一定没有吃,你的肚子还是瘪的,休想骗我。” 檀越往肚腹望去,确实一片扁平,他狡辩的说道:“我这是习武之人的腹肌,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微微低头,闻言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见檀越一脸窘迫,冲淡了脸上的苦大仇深,才止声慢慢说道:“我知道哥哥关心我,兄长是我檀家百年不世出的天才,只有你才有能力为我无忧山庄一百零一口人命报仇雪恨。” “所以,便是为了报仇,哥哥也要多吃点,身体康健才是报仇的基础。” 微微表情悲切,话语凝重,她说这话的眼里还闪着泪光,鼻子通红。 檀越心里一暖,捏了捏妹妹的鼻子,低声哄到:“我知道了。” 两人默不作声的吃着粮食,为了省钱,檀越买的是最便宜的那种,他们此行欲前往母亲的家族,漠北“顾家堡”。 这一行路途遥远,便是骑马也要个一年半载,更何况他们只能看双腿步行。 不是没有考虑过马车,可这价格却是现在的他们拿不出来的,现在的他们囊中羞涩。 食物干涩的难以想象,咀嚼的时候都会有渣滓刺激唇齿。 两人艰难的啃咬着,大口的吞咽,再难吃也得吃掉,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吃完粮食,两人马不停蹄的赶路。夜长梦多,谁知道敌人们又会有什么手段。 许是时来运转,有一对商队正好要去漠北买皮草,途经顾家堡,那商队老板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 檀越不着痕迹的暗自审视这个男人,发现他虽然满面风霜,却眼神正派,且这只商队在中原也是赫赫有名,是唯一一支敢前往漠北且安全归来的商队,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是武林中人。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檀越曾经见母亲和顾家堡的人书信沟通,便是借由商队,莫不是便是眼前人。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关系,可也能猜测定然不浅,只是眼下,檀越不敢拿妹妹冒险。 微微使了个眼色给檀越,待到独处时拉着他小声地说道:“哥哥,路途遥远本就危机四伏,倒不如干脆冒险一次。” 檀越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是事关唯一的亲人,他不免踌躇,只是眼下情况紧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干脆一点。 兄妹两人便跟着商队,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些措施也是必有的,虽然劳苦,可是檀越一刻也没有停下练武,他天资聪颖不错,可也是勤耕不辍得来的,需知哪有天下掉馅饼的事情。 习武向来都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檀越不忍心妹妹吃苦,也没有教授她剑法,因此微微只会一点心法起个强身健体的作用。只是有时也会好奇的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教授我无忧剑法啊?” 他只是摸摸微微的脑袋,笑笑不说话。 一次也便算了,次次皆是如此,微微就有点纳闷了,莫非这无忧山庄也有一些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不成,若真是这样,那她定然是为难了哥哥,还是不要麻烦他了。 闲暇的时候,微微也会去给商队里帮点小忙,她虽然人小,可该有的教育还是没有落下,读书写字,针织女红虽然一个小女孩不会有多么的厉害,可给商队里面的行脚商人们补补衣衫还是可以的。 只是微微因为和檀越的时间最近交错,常常见不到人,对方也就不知道。偶尔有一次晚上,檀越练完武见微微的帐篷里还有灯光,掀开帘子一看才发现妹妹竟然在给人缝补衣服。 她那双执笔抚琴的手,现在却在干这种活,要知道檀越自己的衣裳坏了都不舍得让妹妹动手,而是自己在人后模仿绣娘拙劣的缝补。 虽然家破人亡,可檀越万万没有想到会让妹妹做这种事情,他一时之间竟然怒不可遏,却又不舍得对妹妹撒气,只得一把将衣服抢过来,而后熄灭灯火。 一把将妹妹拦腰抱起,放在床上,厉声说道:“小孩子家家的,莫要管那些闲事。” “可那些衣服?”微微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檀越截断:“这堆衣服你就不要管了,是哥哥没用才会让你做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将微微的鞋子脱掉,衣服褪去,盖上被子,而后拿起那堆待缝补的破烂衣裳和针线包边走边说道。 微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知道檀越是一片好心,可答应了别人要做的事情却没有做到,总是觉得愧疚。 她还是下定决心,因为害怕鞋子的声音吵到檀越,便赤脚小心翼翼的走到檀越的帐篷门口往里面偷偷的窥了一眼,一片漆黑。 微微终于放心了一点,也是都深夜了,肯定都睡着了。这才大着胆子掀开帘布,只是乌漆嘛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摸索着小心的往前走。 却被一声呵斥给吓住了。 “微微,你在干嘛?”声音是特意压低的质问,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是檀越,她万万没有想到都这个时辰了,他居然还没有睡着,还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到这个境界? 微微疑惑,同时一阵衣服摩挲声伴随着檀越的声音响起。 “微微,你站着别动,小心磕到,我来点灯。” 烛光亮起,微微被突如其来的光线照射的有点睁不开眼,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怎么连鞋子都不穿就出来了?” 说完,便将微微塞入了被窝之中,一只手往她□□的脚踝摸去,一片冰凉,如此深夜,又赤着脚走了一段路,虽然两人的帐篷隔得很近,可到底还是有一段距离,也难怪会这么冷了。 檀越又是责备,又是心疼。 两手握着她的脚,用内力烘热,微微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部往上延伸,好像敷了一个暖宝宝似得。 她不好意思的缩缩脚,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我刚在外面走了路,很脏的。” 檀越没好气的说道:“你也知道!” 到底是个小女孩,皮薄,微微很快就脸红了,脑袋恨不得埋在被子里面,不经意的一扫,却发现床边的案几上分明放着他方才拿走的那些衣服和针线,只是原来那些破旧的地方现在全都缝补好了。虽然有的地方很生疏,甚至还露了针脚,可却很细心的缝了两遍。 再往檀越的手上瞟去,指尖处还有几个被针戳出来的窟窿,上面的血迹都还没有结痂。 微微一怔,心里一扯一扯的,就好像有个人在不停的往旁边拉一般,她突然伸手抱住还在给她按摩腿部的檀越。 “哥哥,你是不是在补那些衣服?”还没有等檀越回答,她又点了点头,无力的叹道:“定然是了,我又何必问这些废话。” 好像自问自答一样的对话,让微微对自己有些无力。 她蓦地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不点蜡烛?” “我是习武之人,夜间亦可视物,哪里需要什么蜡烛。” 檀越虽然这么说,可微微知道归根究底还是为了省钱,他们如今吃喝住行都是跟着商队,可却不是免费的,这是要给钱的。 虽然老板好心,可不能让其他人有意见,这便是微微接了这补衣裳的话的原因,也可以补贴一点。 只是没有想到,檀越连这事都不舍得,他一个男孩,哪里会这种事情,难怪扎的一手,越想越觉得酸涩,微微猛地扑进檀越怀里。 小声的嘟囔道:“哥哥,你别对我这么好。” 檀越轻笑了一声,宠溺的望着她:“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甚至没有及冠,本应该还是天真不知事,猫憎狗厌的年纪,和同龄人一起调皮捣蛋,现在却过早的开始成长,并且肩负着一个家族的人命。 仇恨使他开始成长,并且成熟。 微微没有做声,只是望着烛光下两人投在帐篷上的影子,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张牙舞爪的。 她扬起脖颈,抬头说道:“檀越,你只比我大七岁,你也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子,你不必这样的。” 这是微微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檀越有点讶然,复又说道:“微微,你不懂。”他的语气怅然若失,迷惘的像天空中漂浮不定的云,居无定所。 微微支着脑袋,劝道:“我不懂,你说给我听我就懂了,我是你的家人,不是你的负担,你不需要什么都自己抗的。” 檀越望着微微的目光温融而又语重心长:“你不是我的负担,也不需要做什么,那些事情都和你无关,你只要在我身边就行了。” “我会站在你前面,把一切荆棘阻难都给你挡掉。” 微微慢慢地咀嚼这句话,只觉得意味深长,她看着檀越,他直视着微微,没有一丝闪避,固执的无法拒绝。 她只得作罢,可心里还是不情愿的,这个哥哥好确实是好,尤其是对她这个妹妹更是无原则的好,可是却未免太过独断。 微微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檀越反倒不依不饶,强硬的将微微的头扭过来,面对着他。两人都不过是小豆丁,身量都还没有长高,这样坐在一起,就好像排排坐分果果一样。 微微生气的撅着嘴巴,却还是余光盯着檀越,小声的嘟囔道:“哼,才不和讨厌的人说话。” 檀越望着她,大眼瞪小眼。 仗着年纪小,还是萝莉一枚,微微肆意的使用着萝莉的特权,要知道长大了可就没有这种肆无忌惮的能力了。 微微也确实是一枚可爱的萝莉,她长得一张桃心脸,一双烟雾大眼眨巴的让人无法生出拒绝的心思。 只是这一身粗麻衣服让檀越看得实在碍眼,她不应该这样的。 第34章 控制狂哥哥VS被囚禁的妹妹(2) 檀越暗自琢磨,听罢又低头冲她一笑,无辜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含蓄,只是弯了弯唇,是那种克制的有礼,唯有眼里真诚的笑意才能证明他是真正的开心。 微微伸手将他的手掌置于自己的膝盖上,将檀越给自己买的药膏一点一点的涂在他的手指上,边涂边憋着眼泪,细致无比。 檀越看着她小小的一团和自己缩在被子里,只恨不得她能够无忧无虑的度过这一生,而不是现在这样流离失所,一路颠沛。 夜色愈发的浓厚了,微微悄悄的打了一个呵欠,脑袋一点一点,最终还是耐不住睡意,头一歪倒在檀越的肩膀上。 肩上一沉,檀越循声望去,就看见微微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样子,被厚重的被子盖着,越发显得娇小。 檀越起身向将微微抱起,将她带回自己的房间,只是一出被窝,她便被冷的哆嗦了一下, 微微身上只着了单薄的寝衣,再加上她年纪小,檀越害怕妹妹感染风寒,连犹豫都没有,就重新将她塞进被窝里。 熄灭烛火,檀越继续将没有完成的针线活弄齐整。 没有了光芒的照耀,微微睡得很沉,折腾了半夜,檀越终于将所有的衣裳补完。 这才打算入睡,只是看着牢牢抱住自己的妹妹,檀越有点尴尬。 他幼时便随父亲出去游历,而妹妹却一直被母亲带着,娇养在深闺,再加上两人之间相差七岁,男女喜好又不同,两人其实并不熟络。 只是偶尔他回到家时,看着温温软软的妹妹,也会兴致大发的陪着她一起玩耍。 微微喜欢玩捉迷藏,喜欢缠着母亲,每次看着她对着母亲撒娇的时候,檀越心里也会有几丝艳羡。 只是她确实值得人宠爱,两人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反而是如今逃亡的路上。 檀越本以为她娇生惯养,会不习惯,没想到她虽然看起来娇娇弱弱,却没有丝毫小姐脾气。 和他以往看过的姑娘都不同。 只是眼下,哪怕是兄妹睡在一起怕是也不太合适,这“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江湖儿女虽然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可规矩还是有的。 偏偏微微却死命的缠着他,一双手抱着他的腰腹,小女孩的力气不大,檀越自然是可以挣脱的。 可,也许是舍不得这片刻的温暖吧,他没有脱掉衣服,而是选择了和衣而睡。 微微昏昏沉沉中,只是觉得有一股温热的热源就在身旁,她怕冷这才一直抱着。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檀越就起了,他知道女孩子面薄,看到自己许会不自在,索性早点起来。 微微起身后,看着床榻上另一边残留的余温,知道檀越已经起身了,她将那一摞已经缝补好的衣服归还给商人们。 只是之后她再也没有接过针线活儿了,因为檀越每次看到都会皱着眉头将她忙活的针线抢过来,他也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把门锁住,自己连夜赶出来。 一开始,微微想着缝补的话檀越可以自己弄,可是刺绣这种有难度的技术活他怕是不行了,谁能料到,檀越居然连女人的刺绣都会。 等到檀越把完成的刺绣交给微微的时候,满脸倦意,眼下更是一片青色,他又不点灯,纯粹靠着眼力摸黑完成。 微微咬唇不语,檀越一把将她抱起,他似乎很喜欢做这个动作。 “妹妹,你不用担心,我会赚钱的。” 确实,檀越能文能武,虽然他年纪小,可是赚钱糊口的能力还是有的,只是他不敢泄露自己身上的武功。 无忧山庄的剑法天下闻名,他害怕一出手就会被认出。 奔波的路上,关于无忧山庄被屠尽全门的事情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整个武林都为止骇然。 无忧山庄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门派,尤其是其下的无忧剑法,更是威力无穷。这样的大门派,可不是那些没有存在感的小门小派,居然一夜之间没了,究竟是谁有那么的能力。 一时之间,竟是人人自危。 听到这些交谈的话语,檀越兄妹俩默不作声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知就好。 檀越虽不能把武功泄露出来,可是他写的一手好字,在商队里做个文书的工作可是绰绰有余。 再加上他为人谦逊有礼,对待妹妹更是宠的如珠似宝,最重要的是没有瞧不起他们这群大老粗,更是商队也对他赞不绝口。 檀越这人,看他行事,便知日后定然不凡,倒不如与人为善,提前结个善缘。 有了文书的补贴,兄妹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可是檀越望着每日和那群粗莽汉子接触的妹妹,有点担忧。 莫非她他温软可爱的妹妹要变成一个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粗人。 檀越万万忍不得,以前妹妹的教养都是看母亲,现在母亲没了,长兄为父,他也只能担任起教养妹妹的重任。 长路漫漫,微微就在檀越教授的一笔一划中度过。 微微历经多次,自然是写的一手好字,可是她现在是个扮演者,也只能伪装成一个连字都认不全,写不好的孩童了。 不过母亲确实是对待她劳心劳力,将微微教育的极好。 因此,檀越对于微微的学习进度也很是满意。 终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他们终于到了漠北。 漠北和中原不同,这里没有四季,只有昼夜,风沙漫卷。 和商队辞别之后,檀越带着妹妹投奔顾家堡。 顾家堡在漠北的存在让人讳莫如深,这是一个禁地。 好在母亲早已将顾家堡的联系暗号教给了微微,她初时还不明白,现在却暗自庆幸。 顾家堡的门口挂着族徽,上面是一头苍狼,目光凛冽。 顾家堡的主人是母亲的姐姐,没错,一个女人,人称顾夫人。 她长的和母亲很像,只是气质截然不同,一个像是沙漠里顽强生存的霸王花,看似美丽却又暗藏杀机。 而母亲却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温声细语好像木槿。 “哦,是吗?”顾夫人看着微微,一笑说道。 微微不解,总觉得顾夫人这句话似有深意,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复杂莫辨,就像母亲偶尔看着父亲一样。 檀越却没有放在心上,他对于母亲实在远不如妹妹了解,甚至母亲在他的心中,只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 温柔,也许吧! 顾夫人看着这对兄妹,心里略有波动,却不想,也无力干涉。 他们就这样暂住在顾家堡,顾夫人有两个儿子,都早已成家立业,可是对顾夫人却依旧很是尊敬。 只是母子之间,毫无亲情,看起来不像亲人,倒像是上司和下属。 表亲之间也没有丝毫热切,偶尔双方见了面,也只是擦肩而过。 住在顾家堡,虽然不像林妹妹那样寄人篱下,可也称不上好过,不自在总是有的。 檀越一心练武,只想早日为那无辜惨死的一百零一口人命报仇雪恨。 微微看着他这不要命的样子,心里慌乱,有些害怕。 这个哥哥,是真心的待她,微微自然投桃报李。 她不敢做针线活,毕竟檀越那件事儿实在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震撼。 可好不容易熬出来的羹汤,端到书房,檀越看见了也不许。 这不准,那不许,微微气呼呼的抛下一句:“你太讨厌了,哥哥。” 便打算夺门而出,却被檀越一把拦腰抱住。 微微做不出撒泼打滚的事情,只能偎在他的怀里,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气闷的不说话。 檀越抱住微微,他很喜欢这样把妹妹搂在怀里的感觉。 下颌顶在微微的头顶,长臂揽住她的身体,自肩膀往前面胸口处放置,檀越完整的将她包裹在自己的身体里面。 微微却觉得太热了,有点喘不过气来,她终于忍不住的开口了:“哥哥,你抱得我好闷。” 声音闷声闷气的,看来是真的热。 檀越这才放松了一点,将她置在自己的膝上。 两人已经长大了不少,尤其是檀越,正是成长的期间,他又习武,整个人就好像被浇筑的树苗一样,迅速的吸收营养,拔高个子。 现在的他站出去就和普通的成年人一般高度,只是样貌还是少年的俊秀,也许是仇恨,让他的眉眼深处藏着一股戾气和欲择人而嗜的杀意。 在微微面前,他很好的收敛了起来,像个普通的哥哥一样开玩笑:“妹妹如此善解人意,哥哥实在受宠若惊。” 微微冷哼了一声,把头撇在一边,不想看他。 檀越只是将她在厨房里沾上了锅灰的头发,以指代梳,整理干净。 他的力度不大不小,很是适中,微微的一头长发被养护的极好,泛着鸦青的光泽。 许是刚刚练完武,檀越的身上还带着冒腾的热死和汗意,他的汗水侵透一层黑色的练功服,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越发显得腰细腿长,翩翩少年。 檀越将微微料理整齐后,也没有将她放下,依旧置在怀里,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放在书桌上的汤蛊轻轻拿起。 冬瓜排骨汤,被炖的极为浓厚,微微原本是特意趁热拿来想给檀越补补身体。 只是刚才的一番折腾,这热汤也变凉了,汤的表面结了一层油垢,看起来便不是那么有食欲了。 拿起勺子,檀越欲往嘴里塞去,却被微微瞪了一眼:“都已经冷掉了,还喝什么。” “我去热一热。”说罢,便想下来,却被檀越阻止了,他双手如同铁擎,牢牢的固住。 边解释的说道:“何必那么麻烦,用内力加热一下便好了。” 不过须臾之间,羹汤再次泛起热死,汩汩的冒着气泡。 檀越不动声色的看着妹妹,眼里是悄悄地期待,没想到微微却一脸狐疑的问道:“哥哥,那你方才干嘛不这样,还傻乎乎的直接喝?” 檀越:“……” 总不能告诉妹妹他只是想故意炫耀一下自己的内功吧,檀越羞赧的正了正脸色,而后矜持的把汤喝完了,一滴不剩。 微微抿嘴笑了笑,哥哥方才的窘迫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故意说出来梗他一下而已,谁叫他总是那么的擅作主张。 …… 檀越进步神速,虽然不知道他的实力在江湖中到底排行多少,可是微微却是见着他一次比一次的步履匆匆,还有身上的血腥味,哪怕洗了澡也挥之不去。 江湖中人,手上总是人命的,微微知道,父亲也曾是如此,可是看着檀越如此,还是有点心情低沉。 报仇二字,说起来简单,可是真的做起来却是难于上青天,再加上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的面目身份,难以稽查,更是难上加难。 兄妹两的见面也愈来愈少了,微微舍不得哥哥,却也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又怎能囿于闺阁之中。 他是雄鹰,自将翱翔,微微能做的便是不当他的累赘,不做他的绊脚石,让檀越能够放心后院之事。 在顾家堡,他们呆了五年,五年的时光让他们都成长了很多。 檀越已经是个少年人了,他的身上没有年轻人的浮躁,沉稳下却有着隐埋更深的戾气。他变了,却也从未变过。 这五年里,檀越已经积攒出了一笔不小的财富,他想带着妹妹离开顾家堡,饶是顾夫人没有苛待他们,可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待着还是万般不自在。 而现在,檀越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足以庇佑妹妹的安全。 和顾夫人及顾氏兄弟拜别后,檀越兄妹回到了无忧山庄。 时隔五年! 第35章 控制狂哥哥VS被囚禁的妹妹(3) 还记得离开的时候无忧山庄,这里已成了一片废墟,放眼望去只见衰草枯荣,也只能从残存的断壁上依稀看出往日的辉煌亮丽。 五年后,这里早已被檀越找好的能工巧匠们重新修建,恢复了它以往的荣光,只是物是人非,微微站在这片土地上只觉得莫名伤感,这里承载了他们兄妹二人曾经最美好,也是最痛苦的时刻。 如今重回旧地,反倒是感慨良多。 重后建的无忧山庄和以往简直一模一样,包括那些母亲最爱的花草,还有她小时候捉迷藏最爱的假山,只是没有了那些熟悉的人。 那个总是微笑,从不生气红脸的母亲,会在她玩累了的时候在门口等待,会给她做好吃的糕点,做漂亮的衣服,讲好听的故事。 还有威武的父亲,他总是不怒自威的样子,眉目间隐约可见年少的清俊。 岁月的车轮滚过,将一切都碾压湮灭。 微微出神的打量着四周,没注意便一头撞到了檀越的背上,他因为长年习武而结实的身体让微微鼻子一酸,眼泪汪汪直流。 檀越转过身来,掏出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低声的说道:“都多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 也许是重回故地,也许是借着一个由头。 微微睫毛颤动了几下,没有说话,她扑进檀越的怀里,泪水将他的衣襟染的湿漉漉。 “哥哥,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檀越轻柔的顺着她的肩背,眺望着远处说道:“是啊,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相依为命,一个希望又绝望的形容。 诺大的山庄包括随行的下人,也依旧显得空荡荡的,有时晚上走在庄里,更有几分渗人。 再加上这里五年前又发生过一场血灾,风声鹤唳之下,竟有各种鬼怪传说。 醒灯时刻,微微提着灯笼,越过九曲回廊,看着兄长卧室里还亮着的灯,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有些奇怪。推开门,“咯吱”一声,却不见哥哥的人影。 微微只以为兄长出去办事了,打算去书房找本话本打发时间。 起身的瞬间,却好像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阵凄厉的尖叫。 她循声望去,唇瓣紧紧的抿住,手指一颤。 好像是从里屋传来的,微微大着胆子往里走去。 这是檀越的寝住之地,平日里莫说下人,便是她这个妹妹也不得随意进出。 以往她也好奇的追问过,可檀越总是用一种看不懂事孩子的目光望着她,让微微说不出话了。 今日,这里却是罕见的没有上锁,微微战战兢兢的打开门往里面走去。 步伐小心翼翼,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的鬼鬼祟祟,大概是心虚。 只是进来的时候发现依旧亮着灯,却没有人影,微微有些失望。 尖锐的叫声依旧没有停歇,微微咽了咽口水,发现声音从床底下发出。 她将耳朵附在床板,声音越发清晰,刺耳的让人头皮发麻。 她揉了揉耳朵,而后双手在床榻上摸索,胡乱的找寻。 受各种武侠小说影响,微微觉得床上一定有机关。 只是还没等她找出来,便被一声“小姐”给打断了。 来人一身劲装,眼如刀锋冷冽,是檀越身旁的亲信,他长着一张极为普通的脸,让人几乎过目即忘,微微至今都记不住他长什么样。 他弯着腰态度恭敬的说道:“小姐,已经夜深了,还是早早回去休息的为妙。” 微微心思全在床上机关上,她仗着年纪还小,幼稚的说道:“不,我要等哥哥回来,檀越他人呢?” 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戴着一个面具似的,生硬刻板。 “还请小姐不要为难属下。” “初一,你下去吧!”檀越推开门说道,他身上冒着水汽,发梢还滴着水,好像刚刚沐浴完一样。 “是!”说罢,便将门推开,脚步声逐渐变弱。 微微一眨不眨的望着檀越,他的眼底深处,瞳孔泛着微弱的红。 “怎么了,这样盯着我,方才还没大没小的直呼兄长的名字,这么这会儿倒不做声了。”檀越语带笑意的说道,看起来混不在意妹妹方才的举动。 微微歪了歪头,本来想问檀越床底声音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开口。 她突如其来的问道:“哥哥,你也快年及弱冠了,可有什么打算?” 檀越正拿着茶盏,猝不及防的被呛了一口。 他抚顺了自己紊乱的气息后,这才开口:“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想到就问的而已,哥哥莫要多想。” 檀越啼笑皆非:“我多想?” 微微可有可无的说道:“那便是我多想了吧,如此可好。” 檀越摇摇头,万般无奈的叹道:“妹妹放心,家仇未抱,我哪有心思儿女情长。” “若是一辈子报不了仇,哥哥莫非要一辈子不成亲?” “莫要胡说。”檀越放下茶盏,冷静的说道。 微微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逼迫。 她眉眼柔柔的向檀越瞟了一眼,而后低着头眼睛向下看着,委屈的说道:“不说就不说!” 檀越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好了,我不该凶你,是哥哥的错。” 微微掀起眼帘,定定的凝视了他一眼,又急匆匆的收回视线:“哥哥,你都好久没有陪我了,我一个人呆在这里,空荡荡的。” 她的声音带着几缕愁思,偌大的山庄里面,除了寥寥几个仆从,便只有自己和檀越两人,可哥哥却又总是行色匆匆,早出晚归。 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她总会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梦里面的刀斩头落地,鲜血泗流的场景好像走马观花一样,栩栩如生。 “我害怕,哥哥!”一滴泪从女孩的面颊滑落,如玉凝成般的肌肤,最终在尖俏的下巴凝住。“啪嗒”声的落在棉被上,很快,就阴湿了一片。 泅红的碍眼。 檀越看着她,他以为妹妹长大了,结果却害得她担惊受怕,他站在床头,欲言又止,而后落寞的说道:“是我不好,忽略了你。” 微微吸了吸鼻子,仰起头来伸开双手冲他撒娇的说道:“哥哥,抱。” 小女孩的声音好像沉浸在桂花糖里的汤圆,甜糯动人。 檀越一把将她抱住,还像儿时一样,却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好像跟柔软了,也长高了不少。 他们缩在被子里,灯火葳蕤,檀越眉眼温润,伴随着小女孩的娇声细语。 温情脉脉,让檀越留恋的希望时间停驻。 好景不长,很快无忧山庄复辟的消息传了出来,檀越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他就是想引诱的幕后黑手出来。 只是引蛇出洞这一招,却不知是谁中了谁的计。 暮色四合,天快要黑了,无忧山庄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黑衣蒙面,手拿刀剑,这一幕熟悉的残忍。 好像剖开了未愈合的旧日伤口,鲜血淋淋。 只是这一次,他们早有准备,檀越一声令下,早就埋伏好的箭矢向他们射来,刀剑无眼,也不只是谁将微微掳来。 她的武功虽然不好,可又一个天才的哥哥,潜移默化之下也算是一个三流高手,可她的对手是一流高手,且江湖经验丰富,不是她一个雏鸟可以比的。 很快,便被擒住。 情急之下,微微也不管什么手段教养了,张嘴往那此刻肩膀上咬去,一个巴掌便往她的脸上扇区,力大无比,她甚至觉得脑子都在震动,满眼冒金星。 檀越看了,怒不可遏,他捧在掌心里的妹妹,自己都舍不得凶一句,那人却敢动手。 到底轻狂了,檀越的埋伏似乎早被那人料中,一阵迷烟,竟然全部倒掉。微微晕倒之际,只看见了一个头戴面具的人士,发出怪异的声调,好像被人捏紧喉咙一般。 他要对哥哥做什么? 看着那个人走向还在勉强支撑的哥哥,微微心想,可很快,她也晕倒下去了。 抓住她的刺客,眼疾手快的把她扶住。 而她,不省人事! 也不知睡了多久,微微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高高的楼阁中。 她往窗台望去,一片碧绿的湖水,平静的毫无波澜,好像精心炮制的翠玉。这座楼阁远离陆地,几乎是在湖的正中央。 便是轻功卓绝之辈,也无法横渡过来,而楼中之人也是插翅难飞。 她不懂,为什么一觉醒来,自己会在这里。 看上去,这分明还是熟悉的景致,只是微微不知道何时翠柳湖竟然有那么大,且究竟是何等能工巧匠居然可以在湖中央凭空建起一座楼阁。 正倚在窗口,眺望远处的时候,微微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转过身,甚至没有看见来人的面目,便扑进对方的怀里,好像乳燕归林一般的依恋。 檀越抚顺她的后背,好像安慰一般。 等到她平静了,方才说道:“好了,没事了,哥哥在这。” “哥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湖心亭又是何时建的?” “哥哥,你没有事吧?” “还有……那群人究竟怎么样了?”最后一句,微微说的吞吞吐吐,她害怕听到再次不详的消息,她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她抬眉望着檀越的目光,期望却又害怕。 第36章 控制狂哥哥VS被囚禁的妹妹(4) 檀越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不容置疑的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可为什么总是不穿鞋子就跑下来?” 微微努着嘴说道:“一时着急,我忘了。” “这也能忘,都多大的人了,鞋子也能忘记穿。”檀越低声说道,语气里满是无奈。 微微讪笑了一声,而后正了正脸色问道:“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檀越低头瞟了她一眼,眼里一片深意,不动声色的说道:“妹妹,你可知魔教。” 微微轻轻颔首,不明所以的问答:“莫非和魔教有关系?” 魔教为江湖邪教,曾经在中原武林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江湖之中人人得而诛之。 微微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不等檀越点头眼里便满是恨意。 她心知檀越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个问题,那么便是无忧山庄灭族之事和魔教有关联,也或许,那就是凶手。 越想,微微越加愤恨。 是啊,灭族之仇,岂可善罢甘休。 可檀越看着她的那副样子,心里就好像坠入了深渊,沉浸在黑暗中。 他突兀的伸手盖住妹妹的眼睛,檀越不想看见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微微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想扒开哥哥的手,檀越却将她死死的箍进自己的怀里,女孩微翘的鼻尖撞着檀越的胸口,鼻子有点涩然。 檀越的声音沙哑,好像砂石磨砺一般:“微微,我们不要报仇了好不好?” “为何?”微微不解,她焦灼的扭动着身体,欲要挣脱。 檀越一脸复杂的望着她,挣扎的做出了决定。 他没有放开,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用力,点住她的睡穴,人便豪无防备的昏睡了过去。 将女孩放在床榻上,檀越的看着她的轮廓,而后冷冷的说道:“天诀!” “参加少主!”蒙面黑客“扑通”一声单膝下跪,眼神嗜血,一看便知道是刀口上舔血的存在,他的手上至少有一百条人命。 听见这个称呼,檀越只觉得刺耳,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说了,不要这样叫我。” 那人依旧跪地弯腰的说道:“这是教主的吩咐,属下不敢违背。” 檀越冷嗤一声,盯着天诀的眼神如针芒刺入,那人却神色依旧未变。 他闭眼冷静,睁开眼后,眼里没有一起情绪的说道:“从今日起,你暗自保护小姐。” 沉吟片刻,檀越继续说道:“严防死守,不准外人踏入,尤其是小姐,不可踏出阁楼一步。” “否则,你便提头来见!” 最后一句如金石相击,是冲天的杀气和剑意。 “是!” “好了,你退下吧。” 等到天诀的气息退散,檀越才一脸颓废的望着微微。 “我该怎么办,微微?” 好像看着救命稻草一般,这是他唯一的赎罪。 …… 等到微微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朦胧,两眼茫然。 哥哥,干嘛点她睡穴?还有那奇怪的态度,闪烁的言辞,似乎昭示着某种不可置信的真相。 电光雷闪间,微微想起在檀越房内听到的凄厉叫声,哀怨悲惨,听起来不寒而栗。 难道,二者有什么联系? 微微不解,她急匆匆的下床,这会她终于记得穿上鞋子,鞋头的绣纹若隐若现。 可是一下楼,微微环视四周,精铁所制的围栏牢牢的将楼阁包住,好像一个露天的牢笼。 殊不知天罗地网,就是她以为遗忘的屋顶,也设下了重重机关。 便是一只蚊子也插翅难飞,更何况是武功平平的女子。 她蹙着眉头,对身旁服侍的丫鬟问道:“檀越呢?” 微微每次直呼檀越其名的时候,便意味着她动怒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预谋失败后,一切的发生便开始出乎她的意料,想脱轨的车子,拉也拉不回来,这一切简直不合常理。 听到微微的话语,丫鬟只是低着头,一脸唯唯诺诺:“小姐,奴婢也不知。” 奴婢? 无忧山庄的婢女大都是良家女子,虽然签了卖身契,可山庄的主人一向良善,从不要求仆从做这种奴性的称呼。 果然,在她的注视下,那人瑟瑟发抖的说道:“小姐,奴婢送你回房吧。外面风大,您小心着凉。” 如此语气,果然不是无忧山庄的人。要知道哪怕他们重回这里,采买的仆从也是如同以往那样对待,哪里会这样战战兢兢,卑躬屈膝。 可接下来,微微发现自己身旁的下人全部变成了生面孔,且如出一辙的小心翼翼。 下人全部如此大换血,究竟是为何?微微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若有所思。 她无聊的待在这个状似精美的湖中楼阁之中,里面一切的装饰都和她曾经在无忧山庄的寝居一模一样,哪怕是细节之处,甚至用料更是精贵,处理更为别致。 可一种怪异的坐牢感,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拘禁了一般,下人们也是一副低头弯腰的样子,生怕她会把他们吃了的模样,微微连和她们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她索性吩咐婢女拿来笔墨纸砚,开始临摹练字,平心静气一下,免得脾气暴躁的真的可以吃人了。 微微讽刺的想到。 从早上练到晌午十分,日上西头,耀眼的很。 微微有点犯困,她以袖遮嘴,秀气的打了一个呵欠,那婢女虽然看起来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可论起服侍人却当真是体贴入微,及其有眼色的洒下帘子,打好热水,铺好被褥。 微微睡觉前,都有洗浴的习惯,没想到这个新人倒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只是,微微却不知这乃是檀越特意吩咐的,他害怕妹妹使唤不习惯,早已经将微微的习惯喜好全部默写了出来,小楼中的仆从人手一份,早已倒背如流。 午睡醒来,微微昏昏沉沉之际只觉得床头有一人影,细看一眼才发现是檀越,他正拿着微微临摹的字帖一字一字的细看。 “醒了。” 说完,放下字帖,用被子将微微环住抱起,好像服软一般的说道:“妹妹的一手字迹当真是进步神速。” 微微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进步神速?休要讽刺我了。” “溜须拍马也没有用,哼!”微微气鼓鼓的,双手交叉于胸前,冷眼说道。 檀越一声轻笑:“妹妹太过自谦了,你确实有所进步。” 微微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起身,见檀越还赖在原地不走,跺跺脚娇气的说道:“哎呀,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还要换衣服呢。” 换衣服?檀越这才细细的打量了微微一眼,单薄的寝衣无法遮掩她已经开始玲珑的身躯了,曲线青涩的婉转。 好像被火烧了尾巴一样,檀越亟不可待的转头出门,慌慌张张的好像有人追着一样。 微微嘀咕道:“干嘛呢这是?神经兮兮的。” 被微微评价为神经兮兮的檀越却一脸绯红的在小楼外吹着冷风,他想他需要冷静一下。 天诀暗自将一切收在眼底,默默地把这一切回禀给教主。 “呵,年轻人。”教主接过手下之人发来的密信,戏谑的说道,恶趣味的摸摸下巴。心道:别担心,本座这就给你推波助澜一把。 距离檀越急匆匆的逃窜走之后,微微已经许久没有看到檀越了,她倒也淡定,很是心平气和的面对眼前一切。 反而是檀越,见她这副模样,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好像在失落什么。 意味到自己在想什么,檀越只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竟然对自己的妹妹有不齿的想法,妄为君子。 呵,君子吗?有人暗中嗤之以鼻,好一个无忧山庄居然把他教成了一个榆木疙瘩,满嘴虚伪的仁义道德。 年岁渐长,微微一直被束缚在湖中小楼,她一开始还能心平气和,没想到檀越似乎打着长期如此的想法,这下,她可忍不得了。 也顾不得什么教养了,微微拿起一样物事便往地上狠狠砸去,你还别说,这贵重的东西砸起来的感觉,可当真是不一样。 肉痛的紧。 微微强忍住心疼,面不改色的把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砸的碎屑满地。 早有下人去通知檀越了,一开始微微还会暗地里观察一下他们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联系人的,谁知道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她也早早放弃了。 眼下,她就等着檀越的到来。 很快,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微微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她甚至怀疑檀越难道会瞬移不成。 檀越急匆匆的赶来,狂风将衣襟吹起,长身玉立的身姿如阶前玉树,落落君子之风。只是他眼神焦灼,却没有那么君子了。一进小楼,首先引入檀越眼帘的便是庭院正中央的微微。 她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机械的重复同一个动作,随手拿起身边的物事,而后狠狠的往地上一甩,“框”的一声又一声响起。 许是剧烈运动,微微的两腮晕染上了一层红晕,额头泛着汗,头发凌乱的披在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檀越竟然移不开眼,只觉得她好像灼眼的红霞,异样的娇妍。 还有,吸引人,好像勾引一样惹得他驻足停步。 檀越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心底居然有一丝卑劣的窃喜,窃喜这人、这美,只为自己所拥有。 他想,一直让她待在小楼里,只是自己一个人的。 第37章 控制狂哥哥VS被囚禁的妹妹(5) 心中千丝万缕掠过,可也不过是一瞬,檀越大步流星的走到微微身边,将她的手拿来仔细的观察,果然手背上被瓷片划出了一道痕迹。 她的手被调养的极好,没有一丝劳累的痕迹,一看便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可眼下,却如美玉微瑕。 檀越眼色一使,下人们便井然有序的开始打扫房间。 他看着微微的手,低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拿药膏给你涂一下,免得留疤了。” 微微一把甩开他的手,扬着脖颈不屑的问道:“檀越,你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了。” “不声不吭的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孤零零的待在这里,还不让我出去,这和监狱里的犯人有什么区别?” 微微越说越恼火,只觉得胸口的愤懑即将喷薄而出。 她看了一眼檀越,他依旧是那副不喜不悲的样子,从那日以来,他便一直是这副样子。 微微气恼的推搡了他一下,檀越对她不设防备,往后踉跄了一步。 他本就在崩溃边缘,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将他的认知彻底的颠覆了。妹妹又开始厌烦他了,他的手指颤动,瞳孔深处的红色开始蔓延。 强自压抑的扯了扯嘴角,檀越勉强的笑着说道:“我们先把手上的伤弄好吧!” “你不要总是转移话题,哥哥,你到底在避讳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们兄妹两不能一起商量吗?” “你总是这样,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然后不顾我的意愿自己决定,你有没有尊重过我?我不是你的下人,我是你的妹妹,你的亲人!” 好像发泄一般,微微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部一股脑的都说出来了。 檀越的脸色越来越差,随着微微一句“我想出去”而彻底的崩溃。 “檀微,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称呼自己的妹妹,他的面色极其平静,可眼里的红光让微微一怔。 她再无知,可也是江湖中人,檀越的状况分明是走火入魔。 怎么会,他怎么会走火入魔? 无忧剑法讲究心态平和,闲适写意,根本就难以走火入魔。 除非,檀越体内有其他功法? 微微快速走到檀越身边,欲伸手探去察看他的脉搏。却被反手缚住,檀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离得近了,微微才发现他的面色隐隐有黑气冒出,若有若无。 檀越欺身压上微微,掏出药品,将如凝脂般的药膏细细的抹匀在手背,他好像着迷一般的盯着双芊芊玉手,呼吸越发沉重且急促。 他内心阴暗的情绪在这样封闭的环境下开始渐渐的滋生,那双望着他怒目而视的眸子里好像蕴藏着一片星河,璀璨至极。 他好像跌入了浩瀚的宇宙,星子在手边滑落。 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微微的瞳孔渐渐变大,这一切比她料想的事情还要糟糕百倍,檀越居然走火入魔了,她该怎么办? 檀越还在呓语:“微微,不要出去,就呆在小楼里好不好,外面的世界很恐怖,你会受不了的。” 她暗自运气,体内真气流转,暗含在手上,凌厉的掌风朝檀越拍去,他虽然走火入魔,甚至不清晰了,可体内的本能还在。 击掌一抵,微微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一跌,险些着地,只是檀越依旧记得这是他最不可伤害之人,轻功如凌空飞燕,迅速的接住,将她揽入怀中。 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抱着她了,檀越拦腰环起,慢慢踱步似得向前走去。 脑海中不知是谁的话语一直在耳边萦绕,好像是他心底最肮脏的想法。 ——“将她变成你的人就可以了,她便不会离开你。” 变成我的人?檀越晕晕乎乎的想着,什么叫变成我的人,她不是我的人吗? ——“她自然不是你的人,甚至连兄长的身份都是假的,你凭什么认为她是你的?” 是啊,连兄长都不是,甚至还要不堪百倍,檀越痛苦的抱着脑袋,只觉得头痛欲裂。 ——“如果她知道了你的身份,她会厌恶你,憎恨你,离你而去。”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这一切的发生。 ——“那你为何还不行动?” 可,那是我的妹妹啊!我捧在掌心里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她就是皱皱眉头,我都会难过的睡不着觉的妹妹。 而且,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得她家破人亡,都是我的错,我不能再伤害她了。 不能了! …… 糟糕,看着檀越癫狂的样子,微微知道是心魔在作祟,她握住他的手,可檀越用力的捏紧,微微根本动不了。 她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搂着他的腰附在他的胸口轻声说道:“哥哥,是我的不对,我不会走的,我一直陪着你。” “你别吓我,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微微说话的话带着水汽,氤氲在他的衣襟上。 檀越只觉得胸口一湿,他低头看去,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力在他的经脉中霸道的融合,好像将身体揉碎了一般,檀越双眼通红的好像在滴血,里面是全然丧失理智的空洞还有煞气。 也许是痛到了极致,檀越居然反常的清醒了过来,只是他一会儿神智清晰,一会儿又胡言乱语。 疯癫的他头发早已披散,凌乱的落在身后,双瞳炽烈如火。 他最后看了一眼微微,运起轻功往湖里跃去。 …… 待到天诀将消息传到魔教之中,教主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跳湖?” “他可真有出息!”浓浓的嘲讽意味扑面而来,而后他挥了挥手,眼里满是肆意妄为:“好,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冰冷的湖水浸在他的身体和脑海中,让他檀越终于冷静下来了,眼神恢复清明,他的心魔被强自按压住,却没有被消散,而是一直隐藏在他的心底深处。 说到底,这无非是他心底龌蹉的念头一直没有实现罢了。 檀越,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竟然肖想自己的妹妹。 ——“可那又不是你的亲生妹妹,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又怕什么呢?”心魔在他的耳边蛊惑道,引得人一步步的坠入深渊。 “闭嘴,你给我闭嘴。”檀越大声的吼道,他大口的喘气,面色狰狞。 “少主,有请帖。”下人刚一进门通报,便被一双赤红的双瞳盯着,檀越望着那人,只觉得心底的杀意腾腾,他踱步过去,迅速地伸手掐住来人的脖子,用力的扼喉,檀越的双瞳好像在焚烧一般,灼热将他的神志烧的昏沉,发泄一般将手中的人捏紧。 不堪一击的,就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 一柱香的时间,足够檀越将一切料理干净。 等他出来的时候,身上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令人望着他的侧脸,只能让人想到高洁秀彻之类的词。 檀越手里拿着一张请帖,上面简单朴素的没有任何修饰。 这是武林大会的帖子,广邀天下豪杰,选出新任的武林盟主。檀越对此可有可无,兴趣并不大。 只是让他注意的是现任武林盟主独子——莫配居然亲自来此送贴,其中深意引人深思。 此刻,莫配正在山庄内等候。 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比檀越略小,脸上也带着未脱的少年意气,腰佩长剑,脸上满是兴味。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传说中的无忧山庄,他也是练剑之人,对于这里自然是心向神往。 见到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山庄主人,檀越有心搭上这条线,特意收敛下,两人很快便引为知己,畅谈一宿,方才罢休。 与此同时,湖中小楼的微微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等她坐下,已经接到了一阵系统发来的信息。 “v字行动员请接收强制任务”。 “接收。” “将颠乱世界恢复原位,引檀越入魔。” 微微心里一怔,可还是条件反射的回应:“是。” 一阵霹雳哗啦的电流声,而后一切如常。 身边的婢女仆从,乃至暗卫皆没有发现异常。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轻微的颤抖。 为了扮演者能够正确的扮演他人而不出戏,在每个世界里很少有来自原世界的干扰。 这是微微第一次来到扮演世界收到强制任务,可她不敢违抗,要知道扮演者守则中明确规定“没有完成强制任务者,魂力消散,从此世间再无此人”。 这个世界虽然是武侠世界,血雨腥风,刀光剑影从来不是虚话,而微微能够安然自若,无非是她有一个好兄长。 檀越虽然□□,可对自己当真是放在心尖,她虽不忍,却也没有办法。 抱歉了,哥哥! 微微闭上眼,掩住眼里的挣扎和不忍,再次睁开时若然无事。 …… 晚上,莫配在庄内无所事事的荡悠,他剑术卓绝,可更厉害的却是机关之术,只是江湖上的人却从未知晓。 他早就看中了檀越房内的机关,一直暗中盯梢,终于乘着没人之际,他悄悄的窜入房内,在床板上轻敲几声,而后附耳倾听。 掏出包裹中的物事,莫配小心翼翼的折腾,终于听到细小的“咔擦”一声,机关打开了。 他顺着打开的洞口朝下看去,黑幽幽的,他大着胆子点起火折子,一层层台阶逐步往下,长的好像看不见尽头。 也不知走了多久,莫配终于走完了,再次运用机关之术打开。 一阵灯光照耀,刺目的灼人眼。 他眯了眯眼,往光亮处看去,是一座精致的湖中楼阁。 窗棂微开,露出半张侧脸,莫配抬眸望去。 只一眼,他便惊为天人! 第38章 控制狂哥哥VS被囚禁的妹妹(6) 莫配还在恍惚之际,那人便将窗子给关上了,只留下了一处剪影,面部轮廓的线条清晰地印在糊白的窗户纸上。 “有人。”天诀突然发现有陌生人的气息,他一个旋身向楼下跃去,杀意凛冽。 “糟糕,被发现了。”莫配自然看见了冲他而来的身影,他运起轻功往方才看见的窗户口飞去,像一只鹞子极快的掠过,只是一瞬,令人还以为是眼前一花。 莫配蹲在窗棂旁边,身上的黑衣很好的掩护了他,在黑夜之中他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从窗口缝隙往里面望去,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好在,只有一个女子,他放下心来,往里面窜去。 眼前突然出现一团黑影,微微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来人给掩住了嘴。 “嘘,你别说话,我不是坏人。” 他看着那女子,故作淡定的说道。 毕竟是头一次做这种胁迫人的事情,莫配很是尴尬,看着少女忙不迭的点头,他这才放下手来。 她也当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莫配这才发现那是刚才的那张脸,离得近了,那种冲击感更甚,恍惚的让人砰然。 微微早在那人进来的一瞬间,便知道了他的身份,莫配。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换而言之,也就是这个世界原本的主角。 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命数混乱,他身上的气运被分走了,而微微的任务则是拨乱反正,将一切恢复原位。 莫配只是呆呆的望着她,像个楞头鹅一样。 微微忍不住的开口了:“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这才如梦初醒,一张脸瞬间红的像个柿子一样,支支吾吾的半天才开口:“我叫莫配,现在在被人追杀,你让我躲一躲就好。” 啧,微微扫了他一眼,心里暗道,看来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还挺呆的,可她现在是一个比对方还要天真的,被锁在小楼里不知世事的女子。 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一句:“哦。” 便不去管他了,自顾自的继续自己的事情,她坐在书桌前,拿着话本子闲情雅致的看着。 莫配见她这样无视自己,有点怔忪,随后快速的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屏住呼吸躲藏起来。 只是,不经意的盯着那女子的面庞,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还没有及笄,一张脸上及其素净,没有半点脂粉,也不需要脂粉的装饰,便已经胜过了他看过的世间女子。 如此女子,为何会在这里,也不知道她定亲了没有?想到这里,莫配的脸色莫名的红了,好在身旁也没有旁人,他躲在逼仄的角落里暗自的庆幸。 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似乎还有点耳熟。只是蓦然之间,莫配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那是檀越。 他缓缓的踱步进来,看见了拿到坐在书桌前的倩影,无奈的笑了笑,而后走上前去伸手将女子揽在怀中。 “我不是说了吗,晚上不要看书,伤眼睛。” “可不看书,太无聊了。”女子娇声的抱怨。 她连声音也那么好听,莫配痴痴的想着。 “无聊?你可以弹弹琴,或者找我的。”檀越低头,见她无力的靠在自己身上,只觉得面对她,连声音都会情不自禁的温柔下来。 微微一听,越发撇了撇嘴:“找你?我怎么找你,我又不会飞天遁地。” 檀越脸上的笑意一僵,自那日他走火入魔失控以后,两人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模样,好像没事人一般不约而同的遗忘了那件事情。 可毕竟不是真正的遗忘,这始终像是一根梗在喉咙口的鱼刺,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他轻声的笑了笑,拦腰抱着她往床上走去,两人依偎在一起,像儿时一样将微微搂在怀里。接过她手中的话本子,檀越随意的翻阅了一遍,而后说道:“我念给你听吧,免得你费眼。” 微微点了点头,靠在他胸口上,倾耳听着。 檀越的声音如同他的外表给人感觉一样,清朗悦耳,不急不慢,好像微风吹过。 烛光之中,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在慢慢流淌,微微渐渐的闭上了眼睛,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听到微微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檀越这才止了声音,给她盖上被子,而后熄灭灯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离去。 看他们形容亲密的样子,莫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难不成那女子是檀越的心上人不成? “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只是方才还令自己心动的人转眼之间就发现可能是自己朋友的妻子,还是让他觉得心里憋屈。 只是他不解,为何檀越要将这女子置在这里,光明正大的昭示天下不行吗? 为何要把这样美貌的女子藏起来,且只有通过他床底下的机关才可以到达。 虽然知道这是人家夫妻两的事情,他一个外人掺和什么。可莫配还是自虐般的守在这里,直到天明这才离去。 只是第二天看见檀越的时候,莫配总觉得怎么都看不顺眼。 无论如何,都没有了昨日里的相谈甚欢。 檀越看了一眼莫配眼下的青色,只以为是离家的第一晚思家睡不着导致的,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心里感慨了一句,还是个孩子啊! 殊不知这个在他眼里的“孩子”,昨晚却做出来宵小之事。 到了晚上,莫配却又情不自禁的再次钻入了密道之中,这回的他看见微微的时候,她正一脸托腮,无聊的盯着自己。 被她这样直白的看着,莫配只觉得手脚无处安放,他支吾的问道:“你为什么盯着我啊?”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总是偷偷摸摸的呢?” 莫配狡辩的说道:“我才没有偷偷摸摸呢?” 他只是想再看一眼,说罢,莫配偷偷的觑了她一眼,被微微捉个正着。 两人面面相觑,忽的,微微笑了,莫配只觉得有一把箭直击心头,溃不成军。 固守在小楼里,微微实在无聊得很,她干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莫配闲聊起来,惊讶的发现他虽然看起来不太可靠的傻乎样,可江湖经验倒是丰富得很,更是阅览大好河山,去过许多地方。 微微听着,心向神往,看着莫配的眼神也变了,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后来的钦佩羡慕。 莫配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心里还是有些暗爽。 只是聊着聊着,有个婢女在门口轻轻敲了敲,屈膝说道:“小姐,该洗漱了。” 两人这才惊醒一晚上过去了,莫配就好像一个兔子一样逃窜,等到微微转身就发现已经没有了他的踪影。 “小姐,你在看什么?” 微微掩袖打了个呵欠,掩饰的说道:“哦,没什么。” 天诀暗暗的将一切收于眼底,把消息禀告给了教主。 他的脸上满是兴味,笑着说道:“这个消息不必告诉檀越,我倒要看看他还要怎么装下去?” “是!” “你要装正人君子,我便成全你,檀越!” …… 在天诀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中,两人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相处了许久,直到武林大会即将开始,檀越和莫配即将启程离开。 最后一晚,莫配看着微微,一脸欲言又止,他不止一次的想问她和檀越究竟是什么关系?可又觉得自己是白问,两人如此亲密还能够是什么关系。 可不问,又觉得不甘心。 这是最后一天了,再不问你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莫配在心里面鼓动自己,然后咽了咽口水,艰难的问道:“微微姑娘,不知道你和檀越究竟是什么关系?” 终于来了,微微听见他这个问题,这才放下心来,可面上依旧不显,反而一脸纳闷的问道:“檀越?” “对,不知道姑娘认识吗?”莫配快刀斩乱麻的说道,心里纠结万分。 却见她轻轻的笑了一声,眼角眉梢尽是柔情蜜意,莫配只觉得自己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在不住的往下掉落。 完了!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可还是死死的盯着微微一张一合的菱唇。 “他是我的兄长啊,怎么了?”微微一脸不明的问道。 “哦,兄长啊。”莫配一脸的心如死灰,却转瞬间好像死灰复燃一般的再次问道:“兄长?!” 不明所以的微微:“对啊。” 莫配一脸不可置信,可还是接着问道:“表哥吗?” “什么表哥,那是我亲生哥哥。” “亲生哥哥。”莫配念叨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可亲了起来,就连原本看起来不顺眼的檀越也变得顺眼了。 可他又转瞬想到,不对,哪有亲生兄妹会那么亲密? 他也有姊妹,平日里相处却也没有那般,檀越的态度如此暧昧,分明是面对恋人才会有的,否则他又怎么会误会呢? 莫配又看了一眼微微,她一脸天真的望着自己,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波涛汹涌,可看到她那张面庞,莫配有瞬间领悟了。 是了,看过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看上其他的人? 察觉到自己知道了一个不可为外人所知的消息后,莫配再次打量这栋湖心小楼也变明白了,难怪,难怪檀越要暗建机关,把微微藏在这里。 只因为,他喜欢上了自己的亲生妹妹,所以就把她锁在这里,不和外界接触,像一张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纸。 再看微微,莫配只觉得她是一个等待自己拯救的无辜女子。 第39章 控制狂哥哥VS被囚禁的妹妹(7) 而自己,则是那个救她逃出这场华丽牢笼的人,否则,为何会那般有缘分,这便是老天爷在成全自己吧,莫配心里暗道。 微微浑然不知对方丰富的内心活动,可看他那个样子,便知道定然脑补了不少东西。 她也不去拆穿,顺其自然。 做了一番心里建设,莫配再看她时,已是略带怜悯,他艰难的开口的说道:“没想到姑娘居然是檀越的妹妹,先前我见他对待你的样子,只以为你是她的心上人,万万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亲生兄妹。” “心上人?你为何会这般想,实在是太……”微微状似浑然不知的样子,一脸不可思议,甚至因为因为气恼而玉颜轻羞,剩下的话语她更是觉得说也不敢说出。 莫配知道自己的话对于这个一直被禁锢在小楼的姑娘是有多么的难以接受,她接触的人除了身边仆从,便只有她那个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哥哥。 而檀越他更是端的一副伪君子的模样,谁又会知道他对自己的亲生妹妹心有不轨。 自然,在这样密闭的环境下,檀越是不会告诉她那些人伦纲常。 她不知道世间的规矩,又怎么会相信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莫配苦口婆心的劝道:“姑娘可能久在小楼,不知兄妹之间这样相处实在不对。在下亦有姊妹,平日相处融洽,可也不会……不会这样搂搂抱抱乃至那些更加亲密的事情。” 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烟雾大眼,莫配觉得那双眸子里好像有雾气缭绕,他吞吞吐吐的说不利索。 她的眼睛水润,一脸茫然的问道:“真的吗?可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到伤心处,竟是淌下一行清莹的泪珠,她赶紧低头掩去擦拭,袖口的刺绣摩擦的她眼角越发红,好像画了桃花妆。 莫配于心不忍,可也只能继续说道:“在下乃是中原莫家子弟,虽称不上显贵,可也是武林世家。” “不瞒姑娘,在下对你有意,你可愿意和我离去,我莫配自可护姑娘一世安康。” 微微朱唇微张,似是被他的话语给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配抿了抿唇,从胸口衣襟处掏出一枚玉簪,递给微微,手指轻轻颤动:“我知道自己这番言论很是突然,一定会唐突到姑娘,这是我母亲当年的嫁妆,后来她给了我,让我遇到喜欢的人就送给她。” “我现在送给你。”说完,莫配抬眸一脸希冀的看着她。 微微却慌张的连忙摆手:“不可不可,你还是收回去吧!” 莫配的脸上难掩失落,可他又很快的打起精神说道:“是我孟浪了,可姑娘你不想出去吗?你可见过江南的杏花烟雨,蜀中的奇邈地貌,塞北的长河落日。这一切,你不想看吗?” 微微心里一动,她愣愣的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莫配,失措却又心动。 他蹲下身子,和她平视着,然后伸出手来,坚定的说道:“和我走吧!” 微微看着眼前摊开的手掌,那是一双少年的手,掌心的纹络错综复杂。 她犹豫不决,最后将手附在他的掌上,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念到:“好!” 两手相触,莫配脸上是扬起的笑脸,坚定的说道:“你不会后悔的。” 微微愣神的想着,后悔吗,大概吧,可那又能怎样? 她已经无路可回头了,她终究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抛下哥哥独留他一个人守着这诺大的山庄。 莫配早已安排妥当,他出门自然不会只是自己一个人,父亲早就给了他联络门中弟子的令牌,今日不论结果如何,他都是打算将微微给带走的。 夜深时分,微微跟着莫配离开了这个埋藏了她儿时乃至少女时期的无忧山庄,还有禁锢住她的翠湖小楼。 再见了,哥哥,再见了,无忧山庄! 天诀默默的围观,却没有出手干预,教主早已经下了命令,让他只做不知。 …… 那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抚摸着画卷上女子的容颜,泛黄的纸张上是和檀越相似的眉眼,却更加秀气惊艳。 他叹息的说道:“阿月,孩子大了,我管不住他,你也不想让他被我管吧!” 否则,怎么会宁愿把孩子交给檀家还有那对伪善的夫妻,也不愿交给他抚养。 他还记得记忆里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她是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和檀家早有婚约。可顾夫人那个狠心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妹子,居然把她的阿月劫上了匪窝,可也成全了他们。 也正是那个时候,他们才结下的缘分,只是对于阿月而言,却是孽缘吧!他苦笑的想着,记忆里的那名女子眉眼依旧,温婉似水。 只是无忧山庄和顾家堡早有盟约,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无甚轻重的女子而翻脸。此事只做不知,只是可怜了他的阿月,孤苦无依,又有了身孕。那个时候魔教内部也是纷争不断,等他爬上了教主之位,却只见一叵骨灰,一座墓碑。 你放心,阿月,我会给你报仇的,无忧山庄、还有顾夫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至于我们的孩子,我会把最好的一切给他,女人还是权势,亦或是绝顶的武功,都是他的。就连这魔教,未来也是他的。 阿月,等我!他小心的摩挲着画卷上的女人,痴迷的看着她。 …… 檀越见莫配提前告别,虽然诧异,可也只以为是莫家另有要事。待到晚上,他踏入小楼,才发现了不对劲。 下人们战战兢兢的跪立在厅堂,每个人都是瑟瑟发抖的看着他。 他一怔,眼光四处巡视,却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他心里一慌,不安的说道:“你们这是在干嘛?” “奴婢无能,没有看住小姐,她不见了。” 檀越倒吸一口凉气,故作镇定的说道:“怎么会不见了,她一个武功平常的女子,你们怎么会看不住?” “天诀呢?叫他出来。” “不必叫他,是本座吩咐的。”一顶轿子落在小楼门口,一人走出,一身黑袍,面具遮脸,声音诡异,这是魔教教主在外的统一装束,此人也正是檀越的亲生父亲。 他望着檀越,眼里是一闪而逝的怀念,语气却依然嘶哑难听:“檀越,你的君子风度便是教你这样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吗?连一个女人你都管不住,呵!” “不用你管。”檀越冷冷的说道,目不斜视。 他憎恶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可他却又是自己的父亲。 妹妹的失踪让檀越整个人情绪极不稳定,好像平静海面下掩藏的汹涌澎湃,火山爆发。 “你可知道你那妹妹的去处?”他说到“妹妹”二字,满是深意。 檀越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似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可笑,他冷嗤的说道:“是啊,你自然知道,天诀一直是你的手下。这满山庄,都是你的眼线,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你若是愿意,魔教教主之位自然是你的,到时候莫说是这无忧山庄,还是你那心心念念的小情人,要什么你得不到。” “教主之位,我不稀罕!” 冷嗤一声,教主继续说道:“你不稀罕,那我倒要看看你抢的回那个女人吗?” 重新迈入轿中,他抛下一句话:“中原莫家,你可敢与之为敌?” 抬轿之人,轻功高深,不过一瞬,便已了无痕迹。 檀越抬眸望了一眼消失的天空,喃喃道:“居然是莫家。” 难怪了,好一个莫配! 他暗自握拳,眼里红光诡异默现,周身内力乱窜,好像不听使唤一样,心魔蛊惑的话语再次浮现。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谁? ——“抢走妹妹的人,都该杀。” 该杀,莫配该杀! 赤红的颜色布满了双瞳,檀越心里缚住的恶念就好像被放出了牢笼,开始逐渐壮大,扩散在他的心中。 …… 另一边的微微匆匆忙忙之下,就和莫配离开了,只是刚一出山庄,她便发现了不对劲,难怪檀越不让她出来,只因为山庄里的人手也全部换掉,微微甚至能从那些人的气息中辨出一点熟悉的杀意。 那……分明是屠杀她全家的凶手,虽然他们一直用黑布罩脸,可露出来的眼睛里蕴藏的诡异气息分明是一模一样。 深刻的映在了微微的记忆力,怎么会? 她的瞳孔变大,惊惧的望着那群人。 “你怎么了,微微?”莫配回身问道,脸上满是关切,边不住的往她的视线看去。 微微不着痕迹的挡住,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们走吧。” 只是脸上是怅然若失,没有想到,檀越,难怪你不愿报仇了,这便是你的苦衷,太可笑了,太让人失望了! 历时一个月,微微终于和莫配到了莫家,这是中原首屈一指的武林世家,名门正派,来往皆是旗下子弟。 也许是忙着武林大会的事情,最近微微都看不见莫配的人影,这样也好,她松了一口气,莫配是不是良配她不知道,可她心知:他们并不是一路人,实在不适合。 而且,无忧山庄一共一百零一口人命,如此深仇大恨一直隐藏在微微的心底。 她一直在找寻一个机会,而武林大会,则是一个恰巧的时机。 第40章 控制狂哥哥VS被囚禁的妹妹(8) 武林大会如期而至,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诸多武林侠士广邀而来。 微微坐在莫家庭院中,遥望远处的人头攒动。 她一个未婚女子,贸贸然的就跟着莫配来到他家中,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莫家父母对她还是颇有微词。 虽然看在莫配面上,没有多加干涉,可也只是面上功夫而已,微微自己也知道行为有些不妥当。 她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引檀越入魔,如果自己不告而别,他的情绪想必会更加紊乱。 只是,希望她没有高估自己。 微微甚至低估了自己,檀越自从得知她在莫家出现,便衣不解带的连夜奔波。 最好的西域宝马,也被活脱脱的累死了! 初听到,檀越便派人打听消息,后来果然查的微微暂居莫家。 听得这个消息,檀越居然没有当场发怒,只是不动声色的将手里茶盏揭开,轻悠悠的啜饮。 低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红光,还有喷薄欲出的魔气。 檀越,已然入魔! 他心知肚明,只是不想压抑,克制的念头在摇摇欲坠,他有些忍不住了! 他和妹妹自从遭遇灭族之仇后,便一直形影不离,这是两人分开最久的一次。 他还记得妹妹抱着他的腰,一字一句的说话,那时候的她还小,身高也才到他的腰际。 现在的她,长大了,便要毫不留恋的扔了他吗? 他不允许! 夜深人静之时,檀越潜进早已打探好的房间,房里的装饰极为简朴,看的他直皱眉头。 他细心呵护,给予了一切最好的,甚至都觉得不够。可现在妹妹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他忍耐的往里继续走去,却看见最不堪的一幕。 那双曾经执笔弹琴的芊芊玉手,现在却在逼仄的小厨房里,为人洗手做羹汤。 油烟污了她的容颜,灶火更是将她的一头青丝落满尘灰。 莫家夫人是个典型的贤惠顾家之人,她心知微微看样子便不是过日子的人,可无奈儿子喜欢,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只是见她连厨房都没有下过,一双手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才暗自□□。 檀越看的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放在热锅上煎一般,难受又憋屈。 莫配,你怎么忍心让她做这些事情? 她应当无忧无虑,却不是像这般,为生活的琐事而日益憔悴。 就连她身上的衣裙,都只是普通的棉布麻衣。 虽然这些都掩饰不了她的灵动,可她明明值得最好的。 檀越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只是等到房里没人了,他这才出现在微微的面前。 不过几日未见,檀越却觉得恍如隔世,他看着眼前这张脸,和记忆中那个温柔却没有存在感的母亲重叠了起来。 那个女人是温柔的,可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又是那么的残忍,甚至得知真相的时候,檀越居然有种意外的情理之中。 难怪堂堂无忧山庄的庄主居然会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甚至夫妇俩见面的时日还不如管家来的多。 还有他的父母相视时的复杂眼神,那时候只以为是离别的多愁善感,却没有想到是上一辈之间的纠葛,那么的复杂。 复杂的牵扯到了这一代。 唯有他的妹妹,是这场事件中唯一无辜的人,她干净的没有沾染血污。 檀越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无尽的黑潭,他无力挣脱,却只能保证他唯一的妹妹依旧保持那份纯洁。 他会替她将一切,都挡在身前,她只需要安心的看着他的后背就行了。 檀越伸出手来,冲她清清浅浅的笑笑,轻声说道:“玩累了也该回去了,妹妹!” 他的眼神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微微,可却悲伤的好像古道西风,让人忍不住落泪。 微微鼻子一酸,可还是摇了摇头,后退一步的说道:“哥哥,不,或许应该叫你魔教少主!” 檀越一怔,脑子里都是这句话,她知道了,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隐瞒一辈子,除非是死人。 不知道为何,檀越突然这样的想到。 他看着微微,嘴唇动了动,却发现喉咙干裂的说不出话来。 微微眼睛酸涩的看着他,眨巴了一下而后说道:“我的哥哥是个大侠,君子坦荡,端方有礼。他曾信誓旦旦的和我说山庄一百零一口人命,他会铭记于心,永生不忘,誓死报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一个缩头乌龟,一个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残暴之人!” “不,我没有。” “你没有,可你纵容魔教在无忧山庄肆意妄为,你把我囚禁在湖心小楼,甚至不教我无忧剑法。你究竟是何居心,檀越,我实在看不透你,也不想看透。” 微微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最后瞟了檀越一眼,轻飘飘的。好像不屑鄙夷,又带着决绝的孤勇:“你好自为之,檀越!” “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互不相扰!” 她说话的时候,头也没回,自顾自的往前走,落落的没有一丝挽留。 檀越只觉得,一眼万年,转瞬枯骨。 他在心里解释,我没有,只是魔教势力太大,他确实奈何不了。让微微呆在小楼,只是害怕她知道一切,看,她现在不就知道了吗? 他不教她武功,是因为他不忍心妹妹受苦,习武有多么的累,他切身体会过。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她早已经认定了一切,给他宣判了死刑,又哪里有辩解的机会? 檀越只觉得一颗心沉甸甸的往下垂,他放纵心魔的蛊惑,潜伏的欲念壮大,体内澎湃的内力就好像溪流相融。 瞳孔里的红光彻底的消失了,面上的黑气浮现,而后向下涌去,在他的脖颈处化为一处暗纹。 乌青的纹络在脖子后侧,被头发和衣领挡住,若隐若现。 他扶在门窗上,老旧的木纹格子里透出绵延的光芒。 万家灯火,却没有属于自己的一盏为他而留的。 檀越的身体颤了颤,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次日,武林大会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选拔,檀越看着站台上的莫配,笑得一脸春风得意,年少轻狂。 他歪了歪头,侧目打量了他几眼,蓦地笑了笑。 檀越长相清隽,气质温融,此刻却笑得邪性,乃至乖戾。 蛰伏的野兽终究被释放,*的牢笼又怎么囚得住! 他运着轻功,跃上站台,和莫配并肩而立,两人年纪相当,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佼者。 站在一起,如封花照岭,各有千秋。 檀越沉吟:“久闻莫家剑法,只不知究竟如何,今日且让某见识一番,可否?” 他说得文绉绉的,莫配只觉得不耐烦,他讥诮的说道:“要打便打,何必废话!” 当下,便毫不留情的一剑刺去,檀越冷冷一笑,抽出长剑,寒光一闪,剑气纵横。 两人原本势均力敌,可时间一长,莫配便有点吃力了。 檀越本就胜在内力,他内力雄厚,又有教主曾经给他渡的一甲子内力,更是夹杂了几丝阴气。 一个闪神,檀越的剑锋已是毫不客气的削向他的脖子。 武林大会,虽是点到即止,可紧要关头,便是收敛了,残余的剑气也会伤到人。因此,凡是上台比试之人都必须签下生死状。 刀光剑影,电光火石之间,微微随手拿起一件物事掷了过去。 “町”的一声打在剑柄上,而后无力的落在地面。 檀越低头一看,是颗花生子儿,那是微微曾经总是想着练武,他怕累着她可又不忍心拒绝,自己暗自琢磨合家暗器从而教授给她的一招。 曾经是为了制敌的招式,现在却被她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妹妹你这一招当真是漂亮,学以致用呀!”檀越丢下手中剑,付掌说道,眼里是讽刺的赞赏。 微微方才也是情急之下,她害怕檀越伤到了莫配,这是他们的事情,不需要牵扯到其他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撇过头去。 居然连看都不看他,檀越悲哀的想着。 可他还是舍不得伤害她,他看着她的侧影,眼里满是不悟的痴迷。 莫配走到她身边,挡住了檀越的视线,用一种提防的眼神看着他。 甚至,他还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在身后。 檀越看着那个熟悉的动作,往身后一瞥,空无一人。曾经站在她身后需要他保护的那个人,现在却在别人的怀里。 他还有什么,天地之大,他却一无所有。 檀越仰头大笑:“可笑啊!” “太可笑了!”他直不起腰般的说道,笑声癫狂,语气苍凉。 他的笑声,好像回荡一般,听得令人头晕目眩,甚至刺耳。 莫长老惊惶道:“不妙,里面暗藏内力,大家快蒙住耳朵!” “太迟了。”他喃喃的自言自语。 待到檀越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众人一惊。 第41章 控制狂哥哥VS被囚禁的妹妹(9) 此刻的檀越一双赤红双瞳,面目泛着黑气,因为内力乱窜而将束发的发带震碎,长发因此而猎猎狂舞。 披头散发,双目嗜血。 檀越此刻的样子已经丝毫不复往日的风姿卓越,反而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无情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檀越依旧在笑,癫狂的笑声里面蕴藏了浓厚的内力,无一遗漏的攻击诸位。 内力浅薄或者没有习武的普通人五脏六腑已经被震碎,吐血倒地,昏迷不醒人事。 微微被莫配护着,倒也还好,可还是脸色一白。 “檀越,你已走火入魔!”莫盟主此刻站出来主持公道,他武功在江湖也算的上数一数二,更重要的是江湖地位高,武林人士也肯卖他两份薄面。 檀越看了他一眼,无视的转过头来,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理智,彻底的入魔。 他的内心只剩一个执念,檀越目不转睛的望着莫配身后露出的素色裙角。 还有握在莫配手臂上的指尖,黑色的衣服衬托的那双手越发白皙,因为用力乃至害怕,指甲泛着淡淡的青色。 都是妹妹的痕迹,他要占为己有。 檀越直直的朝微微走去,他心里眼里此刻只有这一人,其余皆化作背景。 莫配出手挡住他的脚步,瞪着他说道:“檀越,你休得执迷不悟。” 他恍若未闻,只是出掌一击,他便轻轻松松的莫配解决了干净。 莫盟主伸手将莫配接住,父子相似的面部轮廓露出了一样凝重的神色。 他们知道,檀越本就内力高深,现在入魔的他堪称天下无敌,没有人可以赢他。 莫盟主放下儿子,将腰间佩剑拿出,那是一把极好的剑,莫家家传之物。 凌厉的剑锋刺向檀越,如惊鸿游龙,势不可挡。 刚一靠近,便被他周身澎湃的内力击飞。长剑也被卷入内力的飓风中,落入檀越的手中。 莫盟主和莫配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共同出击,其他侠士见状也加入进来。 走火入魔的人,已经没有了理智,他们此刻也顾不得江湖道义,只能以多欺少。 檀越的佩剑早已在和莫配的比试中,被微微震在地上。他此刻拿的是方才莫盟主的佩剑,这确实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吹毛断刃,削铁如泥! 檀越执着它,如入无人之境,大杀四方。他的剑招凌厉凶狠,根本不不像无忧剑法的潇洒闲逸,甚至没有正派的浩然之气,反而有几分魔教的邪门歪道之感。 剑风将他的衣服划破,有人眼尖看到了檀越后颈处的暗纹。 那分明是数年前搅的整个武林腥风血雨的魔教标志,他们的心法极为诡异,且功力越为深厚者,标志也越加往上蔓延。 最为厉害的,便是在脸上。看檀越的样子,他距离顶层只有一步之遥了。 老前辈们不由一惊,瞳孔睁大。只有年轻一辈尚且不知,仍旧跃跃欲试。 果然是“不知者不惧”! 眸光转瞬间,一人掠在微微身后,匕首刺在她的脖子上。 冲檀越威胁道:“檀越,放下武器,散掉内力,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微微一愣,那是莫夫人,她从来都不知道莫夫人居然有这样卓绝的轻功。 可以在高手如云的地方,悄无声息的窜到她身后。 檀越虽以入魔,丧失理智,可他仍然记得自己的妹妹。 他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微微,神志不清的他听不懂莫夫人在说什么,可他知道,那人对自己的妹妹不好。 这个场景,实在碍眼的很。 他没有放下手中剑,而是继续往前走,右手在往下滴血,落在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凄艳的红花。 好像落梅,只差一场纷飞大雪。 莫夫人眼里凶光一闪,她低声的冲微微说道:“抱歉了,檀姑娘!” 虽然抱歉,可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一点迟疑的刺向微微。 陡然间,莫夫人手里一空,她的匕首被微微震落在地,与此同时,落地的还有一颗玉珠。 同样的招式,微微一天之内用了两次,却都成功了。 檀越见了,本能的一笑,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一旁的莫配不知道该喜该忧,还在挣扎间。 正在他略一思顿的时候,微微已经在檀越怀里。 他一手拿剑,一手环着微微的肩膀,把她揽在臂弯中。 檀越只剩下失而复得的欣喜,他咧了咧嘴角。 偏偏有人不长眼,非要在他高兴的时候窜上来,破坏他的兴致。 他斜眼都没有瞥过去,手起刀落。 微微一眨眼,便闻到了一股血气。 檀越出手没有轻重,那人“砰”的一声落在地面,之后便了无生机。 这一下引起了众怒,诸多门派一起进攻。 到底寡不敌众,很快,檀越便落了下风,一枚暗器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他的后背,上面泛着绿色,分明涂抹了剧毒。 仍在和身前之人厮杀的檀越并没有注意到,千钧一发之际,微微推开身前的人。 暗器“噗嗤”一声,钻入了微微的体内,□□见血封喉,她甚至刚刚感觉到痛苦,喉咙就咳出一口血,在玉白的下巴上,颜色鲜艳的分明。 檀越听到声响,低头一扫,却见她不支的倒在他的身上。 她张开嘴,朱唇泛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多年以后,檀越再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她说的分明是“哥哥,对不起”。 他不懂,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在檀越纠结复杂的一生中,唯有微微是他无边黑暗中的萤火,和寂寥生涯中唯一的慰藉。 只是眼下,深厚的内力足以让檀越察觉到怀中人气息奄奄,他将掌心抵在微微的后背上,想运功将毒逼出,却毫无反应。 好像泥牛入海,没有一丝波动。 被头发遮住的面庞渐渐抬头,檀越只觉得身边一切都逐渐褪色,化为黑白,最终一片虚无。 只有怀里的人是鲜妍的,她青丝红唇,眉眼弯弯的朝自己一笑。 是这张乏味画卷中,亮眼的绮丽。 那些共处的只言片语嘈杂的在他耳边响起。 “兄长,你是我檀家百年不世出的天才。” “哥哥,你多吃点,身体最重要。” “哥哥,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我害怕,哥哥!” “哥哥,你太讨厌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你好自为之,檀越!” “檀越,今后你我各不相关。” …… 余音在他的脑中不断的出现,那些只言片语混合着凌乱的回忆一起出现。 不,不,不!檀越只觉得头痛欲裂,他蒙着耳朵,披头散发。 他抱着微微,癫狂的奔跑,却被人缚住,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怀中的人跌出他的手臂,怀中空落落的。被灰尘蒙蔽的脸庞好像鲜花一样枯萎,不堪零落。 檀越仰头不屈的哀吼了一声,穿山撼玉! 他恨老天不公,怨世道偏见,怨这些自以为正义的武林人士! 檀越只觉得眼角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流出,他低头看去,却落在了微微的面颊上。 “是血泪。”那些人大惊小怪的嚷嚷着。 檀越拂袖一挥,身旁诸人都被震的后退,他喃喃道:“太吵了!” 他们吵着你了,我知道。 那滴血泪落在微微的眼尾,好像一颗泪痣。 他伸手揩去,想将微微面上的血痕擦掉,却没有时间,那群侠士步步紧逼,放手一搏。 他们群起而攻之,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檀越不敌的以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混乱之中,微微的尸体早已被刀剑划伤,纵然他舍身护住。 那群人发现了他的弱点,越加来势汹汹。 最终,她的身体千疮百孔。 狂暴的内力将檀越披散的头发吹起,眨眼之间,青丝成雪,一日白头。卷起的白发露出了檀越被遮住的面容,脸上的暗纹从左脸蔓延到鼻梁骨。 暗黑的气息涌现,他已成魔。 “从今日起,你我不死不休!”檀越环视四周,歪头慢慢说道,好像折磨人一样。 嘴角上扬,恶意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 至此,魔教和中原武林的争斗持续了数十年,正邪交锋正式拉开了帷幕。 数年后,檀越头戴面具,身披黑袍,坐在魔教教主之位上,他终究成为了自己年少之际最讨厌的人。 一幼龄稚童坐在他身旁,仰头望着他。 天真的问道:“义父,你可有什么哭笑不得的事情?” 他一愣,讽刺的想到:他只有哭也得不到,笑也得不到。 就连梦里,都是求而不得! 第42章 控制狂哥哥VS被囚禁的妹妹(10) 江湖流传一句话,“中原有三剑,漠北有双姝。” 便是街边孩童也知道,三剑则是指无忧剑法、莫家剑法、魔教剑法。 双姝却是漠北顾家堡的两位佳人,人称顾大姑娘,顾二姑娘。 见过她们的人都说,看过这等佳人方知何为倾国倾城。 可见,她们是有多么的美丽。 此时的顾大姑娘还没有成为后来的顾夫人,她依然喜欢甩着鞭子,在漠北的马场上耀武扬威。 而顾二姑娘却是如同娇艳的蔷薇,瑰姿妍丽,与诸多漠北的姑娘不同,她喜欢使剑。 只是到底家传不同,二姑娘的剑法和她的美貌截然相反,差劲的让每一个教她的师傅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直到有一天,她好奇地问她的师傅:“都说中原有三剑,无忧剑法、莫家剑法和魔教剑法。那么究竟哪家最厉害呢?” 师傅无言以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二姑娘低头一笑,明媚无比。 大胆的她竟然一个人随着商队,从漠北到到了中原,辗转近半年。 彼时的顾夫人也在好奇,究竟是什么让她的妹妹愿意抛弃金尊玉贵的小姐脾气,只身一人奔波劳累。 顾夫人不知道妹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也能猜测得出,正值青春年少,剑客和佳人,无非就是那些事儿。 等到她查到妹妹的踪迹时,二姑娘已经陷入了爱河之中。 顾夫人看着二姑娘,沉浸于爱情的她却没有发现剑客眼中的心不在焉。 剑客是游历江湖的无忧山庄少庄主,刚及弱冠的他正是意气风发之际,眉眼都是潇洒肆意,一拢青衫落拓。 舞剑的时候,更是剑气飞扬,写意风流。难怪连以美貌冠绝天下的顾二姑娘会如此倾心于他了。 顾夫人不是局中人,所以才看得清晰,剑客眼里的冷静丝毫不像一个情爱中的恋人。 果然,仔细一查,顾夫人才发现无忧山庄的少庄主早在胎腹之中,便已经定下来亲事。 女方家早已没落,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教书先生的女儿罢了。 顾夫人心里不以为然,她不相信世间还会有比妹妹更加美丽的女人,那个女子名叫阿月,她后来偶然一瞥撞见过。 身边的男子正是妹妹的心上人,他望着阿月的眼神和以往截然不同,顾夫人和妹妹不同,她身为长姐,顾家堡有没有男丁,她爹早已经准备好让她招婿入赘,顾家堡的大担肩负在她尚且稚嫩的肩膀上。 身为女子,她只能做的比男子更好,才可以服众,这样的时机下,顾夫人不能、也不敢去憧憬并尝试爱情。 可她知道,这个和妹妹相比,远远不如她美丽的阿月才是剑客真正爱慕的女子。 那种溢满了浓情蜜意的眼神,如同黏稠的蜂蜜,扯都扯不开。 顾夫人没有告诉妹妹,只是默默的看着剑客和阿月的每次相会,她不懂,为何这个男子明明不爱妹妹,却不肯狠心拒绝。 顾二姑娘的神色开始渐渐的变了,她不谙世事、永远都带着骄傲和任性的眉眼开始有了几分轻愁。 顾夫人握了握拳头,她是个狠心的女子,可也是世间最自私的女子。 她运用了顾家堡的势力,将阿月引上了深山,天降大雨,她是个柔弱女子又独身一人,会遭遇什么都可以猜到。 只是,这不知是阿月的幸还是不幸,她遇上了昏迷的魔教少主,也许是多年的冷清嗜血,那个残酷狠厉吧的少主居然被一个没有武功,甚至不知道身份的女子给蛊惑了。 他沉迷于她的温柔似水,轻声细语,还有矜持娇羞,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女子。 顾夫人不知道阿月喜不喜欢那个魔教少主,可终归她的清白已失,纵然江湖儿女,到底还是介意的。 阿月也无意于这场亲事,她是个敏感的女子,虽然不知道真相可也能揣测出来,她和这群江湖人士终究有分别的,也许这场亲事本就不该定下。 顾二姑娘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剑客,只是她究竟知不知道这是以一个无辜女子最重要的东西,起码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清白换来的。 顾夫人不知道,只是从那以后,她的妹妹再也不会肆意的大笑了,那样爽朗的她好像也随之埋葬在了她永远回不去的漠北。 她变得一日比一日陌生,她学起了阿月的温柔,学起了她的羞怯,甚至一举一动,她变得已经完全不是曾经的顾二姑娘了。 可剑客看她的眼神,依旧是冷冰冰的,甚至还有几不可查的仇恨。 当剑客最终成为了无忧山庄的庄主之后,他和顾二姑娘彻底撕开了脸面,大吵了一架,顾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那以后,两人见面也好像不相识,从此如同陌路人。 阿月也死了,产后大出血,之后,无忧山庄迎来了一个男孩,庄主宣布那便是他的独子,无忧山庄的唯一继承人。 顾二姑娘不稀罕,她生了一个女儿,软软乎乎的,可爱得紧,她现在只稀罕她的女儿,爱情、还是剑法,她通通都不在意了,更何况一个无忧山庄。 那是一个十分精致的小姑娘,长得玉雪可爱,她叫檀微,二姑娘却总是“微微”、“微微”的叫着她。 顾二姑娘固执的不肯冠上那个讨厌的姓氏,下人们都私下议论这个称呼怪里怪气的,可她也不以为然,她的任性早已经随着爱情的消逝而烟消云散。 十多年来,这一对曾经看好的一对璧人现在却比路人还有恐怖,他们甚至互相的怨恨着对方。顾二姑娘从此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她再也不爱出门。 那个最爱舞剑的剑客也变了,他的长剑已被束之高阁,不再凛冽锋利。 终究,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是顾二姑娘被刀刺入时最后的一个念头,她当初故作不知的伤害了阿月,现在有人要为她报仇了。 也许是母女的心灵感应,她最后朝一个破旧的水缸匆匆瞥了一眼,甚至都不敢多看,害怕引起仇人的注意。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闭眼的一瞬,她脑子里闪过很多事情,这一生,居然是如此的失败。 微微,我的女儿。只愿你无灾无难,无情无爱?不要像我一样,免得重蹈覆辙。 …… 听闻无忧山庄被灭的消息,顾夫人一愣,属下问道:“夫人,怎么了,可是有不妥之处?” 她挥了挥手,故作平静的说道:“没事,继续!” 只是偶尔,她也会眼神泛空的望着中原的方向,沉默不语。 直到有一天,下人通报有亲戚投奔。 她慌张的走到门口,看到面前和妹妹长相颇为相似的檀微,顾夫人不由一怔。 只是听得微微所言:“夫人和母亲长相相似,可看起来却完全不同呢,母亲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温声细语好像木槿。” “哦,是吗?”顾夫人看着微微,一笑说道,她的笑容里带了太多的东西,承重的压抑。 她的侄女只以为那是温柔,却不知道她的母亲,顾家曾经的二姑娘也是娇宠万千,甚至刁蛮任性的。 她所以为的温柔,不过是一个女子为了爱情卑微到极致的讨好,和后来心灰意冷的死气沉沉。 她和温柔没有一点沾边,顾夫人看着满眼疑惑的微微,却连解释的*都没有。 她只是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做法,究竟对不对? 只是看着眼下的这一对兄妹,顾夫人似乎看到了曾经相似的片段,她曾经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结果却是成全了一对怨侣。 情情爱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再也不会多管闲事了。 只是报应终究来了,在一个绮丽的黄昏,日落时刻,她死在一个头戴面具,身披黑袍的男人手里,□□从她的手上往脸上蔓延,她那张绝色的面庞被彻底摧毁了。 “砰”的一声,这个传奇的女人倒在了地上,漠北的沙尘漫卷,混合着落日光辉,在此起彼伏的沙坡上渐渐消逝。 时间就像沙粒一样,从指间眨眼穿过,夜,即将到来! 漠北的傍晚,极冷也极静,让人忍不住的寒噤畏缩。 顾夫人艰难的眨了眨眼睛,带动了面上的伤痕,又是一阵疼痛,好在,她的意识渐渐消散,感知也越来越弱。她知道,她即将死去,而面上的疼痛好像蚊虫叮咬一样,渐渐麻木。 对于一个貌美的女子而言,最痛苦的便是美丽容颜的消逝失去。 可顾夫人并不介意,她只是希望,愿来生她也能义无反顾的爱上一个人,知道那究竟是何物。 虽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可她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未体验过爱情的滋味,就连怦然心动的机会都因为顾家长女的身份而扼杀了。 一切的一切都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顾夫人的一生都是为别人而活,而家族而活,她不怨也不悔,可有时她也想休息休息。 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 这样也好。 …… 第43章 军官VS闺秀(1) 歌舞升平的假象下,一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此时的南城虽是战乱,却仍旧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太平。可每一个人都知道,南城迟早也是要沦陷的。 新旧交替的时代里,连乞丐都是一脸麻木。偶尔也会有文人沉痛的悼念,可更多的却是强迫的习以为常。 淅沥的雨已经持续了多日,南城的夜晚是湿冷的,街边的路灯照的昏黄,远处的警卫所依稀可见。 微微裹了裹身上的披风,风吹的脖子簌簌发冷,她却仍旧挺直了背脊,这是她所能维持的仅有的尊严了。 望着脚下的街道,路人一脸漠视,彼此互不关心,微微叹息了一下,只觉得这是一个吃人的世道。 走在路边的微微和周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她仍旧是旧时代的装束,上褂下裙,这在南城实在少见。 南城沿海,经济发达,爱美的女子早早的就换上了洋装或者改良的旗袍,招摇的大裙摆和开叉裙角在南城摇曳生姿。 只有那些老家族不肯接受新事物,他们依旧留着长发,遵着旧礼,固执的守着过往,好像可以挽回一点失去的繁华。 可到底,还是没落了。 微微是南城徐家的唯一女儿,徐家也是大族了,祖上甚至有为官做宰的,可现在却是捉襟见肘。她的父亲整日只知道喝酒,母亲又不管事,只想着把她嫁给一个富商,谋得钱财。 哥哥更是只有纨绔子弟的恶习,吃喝嫖赌几乎都沾上了。后来更是将家里的族产偷出去卖掉,等卖光了又开始小偷小摸,被打断腿横死在街头。 有这样的族人,莫说是朝代更迭,便是太平盛世,徐家迟早也会衰落。 许是过惯了富贵日子,享受了锦衣玉食,徐家从上到下都嫌弃这清苦的日子,更是觉得难捱。 可很快,徐家却迎来了一个转折,因着精通外文,徐老爷谋得了一份翻译的工作。 服务对象正是驻扎在南城的外*官,他们不通中文,可如今的国家几乎有一半已经落到外国人的手中。 也有热血人士骂徐老爷真是钻到了钱眼里,居然给外国人做事。 徐老爷此时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清高,卑躬屈膝的站在那群军官面前,那副嘴脸让人丝毫都想不到他曾经也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自从旧朝被颠覆了,徐老爷也彻底的堕落了,那个古怪的发型更是显得他奴颜婢膝。 微微见了,心里一冷,这样的父亲真是…… 如果有一天,这一家子把她给卖了,微微甚至都不觉得稀奇。 这日依旧是雨,微微撑着一把伞走在路上,黄包车还有来往的人流将她的裙角溅满了灰色的泥点。 她小心的走着,打算去给父亲送饭,好歹曾经也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可现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确实有点难以适应,也难怪她的父母会那么的不平衡。 只是连饭都得自己带,可见徐家已经窘迫到这种境界了。 有的时候,微微会好奇的猜测一下,也不知道家里那些祖传的东西都卖掉了多少。 只怕就剩下这个老宅了,如果不是没人看得上,没准儿连祖宅都要没了。若是祖宗真的有灵,怕是看到了也会气死吧! 路途不远,只是这不停的雨实在是烦。她一手拿着饭盒,一手执着伞柄,穿梭在人流中。 步履匆匆的走过,裙角飘过青石板,没有一丝停顿。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刺目的远光灯让微微情不自禁的眯起眼来,看不清楚的情况下,她和对面的车子相撞。 好在她反应及时,后退了几步,只是被略微的擦伤了一下,只是手里的东西全都洒了出去,雨水浇在她的身上,毫不留情。 头发被湿漉漉的淋在脑后,雨水打在脸上,痛的睁不开眼睛。 车里的司机打下来了车窗,一个中年男人,对着她斥声斥气的,凶巴巴的骂了她几句。 “狗娘养的,长没长眼睛啊?” “想寻死也换个地方!” …… 后座的男人似乎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什么,只是似乎是外文,微微也听不太懂。 手里的伞被风吹到车窗下,她一个女孩在大雨下就这样淋着,实在是难以忍受。 这个时代,开的起车子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她根本惹不起,也只能忍气吞声的低着头不说话。 好在,那人似乎是赶时间,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她消耗。 大声的骂骂咧咧了几句,就开车走了。 擦肩而过的一瞬,微微捡起伞来,抬眸的一瞬却正好对上了后座上的人投来的一瞥。 他戴着军帽,黑色的帽檐在他的眉眼处落下一道阴影,微微看不清楚,只依稀感觉似乎还挺年轻的。 可他的眼神,却是一种挑剔的审视,度量着她的全身。 还有一种被隐匿在黑暗里的掠夺,好像盯上了猎物的鹰隼。 微微挪开了身子,避开他的视线。 重新撑起了伞,只是身上早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般,饭盒更是被摔的稀巴烂,里面的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又被雨水冲的溢开。 一片狼藉,那些汤汤水水混合着路上的淤泥更是恶心。 浑身湿透的微微撑着伞,衣服黏糊的穿在身上,勾勒出她青涩的线条,好在衣服厚实,也没有露出什么来。 微微向前望去,不远处是警卫所,里面灯火大亮,在寒风萧瑟中,倒也透出几丝暖意,只可惜,和她无关。 被雨水淋得浑身都是湿透的,寒风中越加冰冷,冷的她恨不得缩成一团,嘴巴里呼出一团团白气。 身后的男人透过车窗的倒影,看见她袅袅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微微擦去脸上的雨水,只能回家了,不可避免的被母亲骂了一顿。 大概又是打牌打输了,微微心想,也懒得理她,自顾自的去换衣服。 只是徐老爷回家的时候,照旧也骂了他一顿,大概她是这个家的出气筒吧,谁心情不好了,都可以骂她几句。 微微整理着曾经的书籍,可有可无的想着。 一股大烟的味道传来,她踮起脚尖往母亲的房间看去,透过窗子只能看见母亲倚在床头,手里捻着一根烟杆子,醉生梦死般的吞云吐雾。 整个房间烟雾缭绕,熏得人晕乎乎的。 她叹了口气,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 好在,之前托人找的工作似乎有了眉目,有一家女校正在招收国文老师。 微微的祖父是曾经天子的老师,国文造诣极深,她自幼是被老人带大的。 只是后来老人去世了,微微也没了倚靠。 更遑论她还有一对虎视眈眈的父母,像个蝗虫一样吸血,盯着她的脸简直跟冒着绿光一样,恨不得马上就把她卖出一个好价钱。 现在,只是待价而沽罢了。 有个上海的富商似乎看上了她,想纳了她当个外室。 徐老爷不同意,他可没有什么慈父心肠,只是觉得可以狠狠的宰那富商一笔。 这一家子,简直就是没了人性!微微虽然知道,可也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会做到这一地步,心里涌起丝丝的酸楚。 微微打算逃走,她可不想真的去伺候一个比她爹年纪还大的富商。 只是这几天,母亲也盯梢一般的盯着她,生怕这个钱票子溜了。 连门都不让微微迈出一步,严防死守的好像看着犯人。 也就是趁着这会儿,母亲精神混沌的时候,她才可以逃走。 将祖父临终前给她的几本古籍收好,微微揣着几块仅有的大洋和证件,还有一封介绍信,连衣服都没有收拾,就这样佯装淡定的出去。 一出门,她就打算往火车站走去。 只是刚出门两步,她便撞上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入目处便是一片硬挺的黑色制服,泛着冷光的银色扣子,腰间佩着一把枪。 是一位军官,他戴着军帽,可白日的光线极好,便是匆匆一瞥也依旧看的清晰。 是一种令人觉得恐怖的熟悉。 他看着微微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直白,令她只想逃跑。 他张唇不知道冲她说了什么,声音低沉,只是依旧是外文,看来他便是驻扎在南城的外*官了。 微微听不懂,也不想懂。她胡乱地说了几句:“抱歉,对不起。” 便打算赶紧走人,要知道时间不等人,万一母亲清醒了,她可就惨了。 只是余光一扫,微微愣住了,她看着军官身旁的人,心里一沉。 微微的计划被打破了,那人身旁的分明是她的父亲,一身长衫马褂。 他似乎同样也很惊讶,只是旋即,徐老爷望着微微的眼神一变。 她不知道看着自己,有什么足以让徐老爷激动的不能自已。 甚至,难得的没有用一种看败家玩意的眼神看着自己,要知道徐老爷一向重男轻女的很,在他看来,女子便应该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现在,他却好像看到了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 第44章 军官VS闺秀(2) 徐老爷躬着身子,不知道和那个军官在说些什么,只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冲微微笑的一脸和蔼,回头又和那个军官点头哈腰:“微微,快拜见山藤少佐。” 微微心里暗念:山藤少佐? 原来那名外*官就是山藤少佐,他和佝偻着腰的徐老爷站在一起,越发显得背部笔直,双腿修长。 微微冷眼瞥了一眼笑的一脸褶子的徐老爷,她听话的冲山藤少佐轻轻点了点头,以作示意。 而后便想退下,却被徐老爷给叫住:“微微,少佐正好想见识一下南城的景色,你带他走走。” 微微停住脚步,只觉得徐老爷的举动实在是昭之若揭。 她眼帘垂着,略微低头的说道:“父亲,女儿不通外文,沟通有碍,实在不便。” 还不等徐老爷说什么,山藤少佐冲她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徐老爷连忙跟了上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解释的,等到山藤点了点头,他才诚惶诚恐的接着说。 山藤少佐忽的看向她,脸上一抹奇怪的微笑,在他的嘴边浮起。 阴暗渗人! 微微只觉得自己是放在砧板上的肉,眼前的人就是屠夫和挑剔的顾客,在商量着怎么解决自己。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再次告别,却看见一个乞丐模样的孩子从身边钻过,他的身体很灵巧。 乞丐手里也不知道拿了什么,纂的紧紧地。后面是一个光头男人,身高体壮,死命的在后面跟着,穷追不舍。 那个乞丐个子小小,力气却大的很,险些将微微绊倒。 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被山藤少佐扶住了微微的手臂。 他的白手套落在微微青色的褂裙上,呼吸之间都是对方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山藤少佐的眼神肆无忌惮的在她的身上穿过,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 微微站稳后,想推开他的手。 山藤却将手收回,放在了他腰间的皮带上,他依旧是那身黑色的军装,修身的剪裁干净利落。穿在他的身上却是阴郁,好像永远在黑暗中暗暗窥视。 山藤少佐掏出手/枪,对准还在逃窜的乞丐,“砰”的一声,子弹射向他的腿,血花迸出,乞丐不支的倒在地上。 直到那个乞丐回头望的时候,微微才发现那是一个女孩,她和自己不同,好像焕发着新生和曙光。 那是一双黝黑的眼,女孩不屈的、倔犟的眼神让微微心里一动。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女孩不一般。 山藤再次拉动扳机,枪口对准那个乞丐的脑袋,只要一枪,便可爆头毙命。 微微上前一步,抬眸望向山藤,轻轻的摇了摇头,睫毛颤动的好像蝶翅,眼里微微溢开的哀求如同一个漩涡,轻而易举的将对方的情绪吸入。 山藤拿枪的手突然转了个方向,对着微微的额头。 枪口慢慢向前,顶在她的太阳穴。 微微的眸子里略过一丝怯意,她的眼睛眨了眨,可还是看着他,目不转睛。 徐老爷突然插了一句话进来,怒其不争的看着她埋怨道:“徐微,你不要多管闲事。” 那种恨不得跪舔的奴性,让微微不忍直视。 她转过头去,不想看父亲的样子。 枪口也跟着微微的动作而旋转,好在山藤也没有理会那个女孩。 穿着破烂乞丐的女孩回头看了微微一眼,又开始撒开腿逃跑。 光头已经追不上了,只得不甘心的破口大骂。 扣在扳机处的手略微一收,微微甚至可以听到从额头处传来“扣”的一声。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好像一个雕塑一样。山藤握着手/枪在微微的脸上缓缓下滑,顺着她的侧脸线条。 好像慢镜头回放,极为的缓慢,微微只觉得煎熬。 黑色的枪口在她的脸庞划过,留下一道轻微的红痕,如玉凝成的肌肤上这一切都显得明显。 有一种残虐的、欺凌的美感,好像被狠狠的蹂/躏过。 明明是凶杀的动作,被他做来却是一种隐晦的、若有若无的色/情感。 微微皱了皱眉头,生出一种被迫的迎合感。 山藤少佐戴着白手套,拿着黑色的手/枪,黑白分明的有种残酷的冷冽。 冰冷的枪口碰着裸/露在外的脖颈,微微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只觉得汗毛倒竖。 手心紧张的贴着裙摆,一片濡湿。 他好像折磨人一般的,盯着微微的面庞,终于,山藤将枪收起来了。 微微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放下心来,山藤开口了,似乎极为生涩的用中文问了一句:“你不怕?” 他的口音带着一种别扭感,一听就知道是那种初学中文的外国人,没有声调起伏,契合着他不苟言笑的面庞。 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山藤居然特地和她用中文说话,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怕的!” 她确实是怕的,山藤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好人,最初她只是出于女性的直觉,觉得山藤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 只是眼下这个情况,微微不知道自己赌赢了没有。 他看起来,很危险!不是微微所能招惹的,她生出了逃跑的想法。 山藤似乎没有听明白微微的话语,转头看着徐老爷,徐老爷先是自以为隐蔽的瞪了微微一眼,转而开始和山藤交谈。 他们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语,微微有些焦急,她急着赶上这趟火车,去往北平。 女校的介绍信还藏在胸口,微微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他们似乎说完了,山藤望着她,低声的念到:“你叫徐微?” 微微点了点头,将心里的不耐烦掩饰住,可眉眼还是不经意的泄露了几分。 山藤摩挲着手里的枪,那是一把很小巧的枪,看起来很像玩具。 微微却丝毫不敢小觑它的威力,她扫了一眼徐老爷。 却被山藤的眼神给截住,他实在太有存在感了,微微根本无法忽视他。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侵占感,他的眼神可以吃人一样,微微觉得自己要被他蚕食的一干二净。 她鼓足勇气,微微知道,再不走,她将永远也走不了了。 沦陷的南城只是一个有着美丽表面的泡沫,一戳就破。 她微微张口,面向山藤抬眸说道:“少佐,请允许我的离去,不打扰你的宝贵时间了!” 微微放置在裙摆上的手,不着痕迹的蜷握了握,复又松开。 山藤转向徐老爷,眼神示意。 徐老爷再次瞪了她一眼,好像在警惕她不要再耍小性子。 微微没有理会,她想她猜到了父亲的意思,实在是因为他现在的举动太明显了,明显的就像一个拉皮条的。 虽然这样说,好像把自己也给贬进去了,可是她不是瞎子。 微微不想配合,她不想刚出狼洞,又入虎穴。 她知道和山藤说才是有用的,她其实会一点日文,之前只是不想和他说话而已。 微微听得清楚,徐老爷的翻译分明就是歪曲了事实,没有实话解释。 她屏住呼吸,垂着睫毛平视着山藤胸口的扣子。小心翼翼的用不熟悉的语言再次说道:“少佐大人,不打扰您的宝贵时间了,请允许我的离开!” 山藤把玩手/枪的动作一顿,而后将枪收好在配袋里。 再次重新看着徐微,他的目光沉着冷静,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直到微微忍不住的动了动脚步,山藤才终于开口:“哦,是吗?” 他说的是日文,看起来很斯文淡定,不等微微的回答,又好像强调一样的再次问道:“你叫徐微?” 微微有点茫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还是点了点头。 她的动作很矜持,也很轻柔,就像她的样貌一样,山藤不经意的想到。 他蓦地轻轻一笑,却只让微微更加惊惶,她双目圆睁的看着山藤:“少佐,请……” “叫我山藤。”他用那种好像命令一样的语气说道,比颐指气使更加的不容拒绝。 甚至,因为那身军装而产生更加骇然的情绪。 微微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她不敢置信的抬眉看着他。 “不要抗拒我。”山藤低头看着她,似乎收敛了的温和说道。 微微却觉得恐怖,她的头脑一片空白,缄默的没有说话。 心里油然而生的惊恐和惧意。 她再次开口:“少佐大人,您不必这样!” “请叫我山藤,徐小姐!”他的手好像试探的放在微微的肩膀上,她只觉得肩膀瞬间沉重的好像万钧。 可这分明不是试探,他好像只是通知一声而已,就这样不声不响的靠近了她。 她承受不住这样的亲昵,微微的手指一颤。 第45章 军官VS闺秀(3) 微微艰难的吐出:“山藤君,抱歉,我……” 山藤少佐放在微微肩膀上的手指略一用力,白手套好像在那里安家落户了一般,没有挪开的意思。 “徐小姐,请问您要去哪里?” 微微自然不会说实话,她佯装羞怯的低头说道:“自然是去女孩子常去的地方逛逛。” “是吗?”他反问道,看着微微的眼神意味深长。 微微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的笑意略微收敛了一点。 徐老爷似乎又想插话,可还没等他张嘴,山藤放下了搭在微微肩上的手,转而说道:“既然如此,请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徐小姐意下如何?” 他明明是征询的语句,甚至脸上还噙着一丝笑意,可脸上却好像戴着一张微笑的假面。 微微眨了眨眼,硬是让脸上出现了两抹红晕,羞赧的说道:“这……怕是会误会吧!” “哦,误会什么?”山藤明知故问的说道,他依旧微笑面对着微微,没有一丝变化。 “误会我们之间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关系。”微微斟酌着语句,说的很是委婉。 山藤却轻笑了一声,他的神色未变:“可是,我确实是有这个意思。” “少佐大人,请不要开玩笑了!”微微气急的连忙说道,她干笑了一声。 微微心里慌了,她的余光瞥见了徐老爷剑山不加掩饰的欣喜。 他当然欣喜,比起富商来,似乎还是军官更加的有权势。 “我并没有开玩笑,还请徐小姐考虑一下。” 说完,还没有等微微说话,山藤就示意司机开车过来。 还是上回那个撞到了微微的司机,他看着微微,神色和上回完全不同,带着一种刻意的巴结讨好。 微微却只觉得忐忑不安,山藤为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徐小姐,请!” 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上车,山藤微微一笑,从另一边上车。 软座一塌,微微的左边是山藤,他坐了下来,腰背挺的笔直。 身上的军装依旧挺括,没有一丝褶皱。 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微微可以听到他绵长而又沉稳的呼吸声。 山藤实在太有存在感了,微微只觉得坐立不安。 她低头看着自己裙摆上素色的缠枝纹,一双手放在大腿上,一动不动。 “徐小姐,你不必这样拘谨的。”山藤目视前方,沉声的说道。 微微勾起嘴角勉强的笑了笑,可还是没有放松。 “不知道徐小姐想从哪里逛?”山藤忽的问道,转头看着微微。 他依旧戴着军帽,黑色的帽檐挡住了他的眉眼,阴影从鼻梁处落下。 这个样子,让微微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神色恍惚了片刻。 微微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随意说道:“就在这里可以了!” 山藤透过车窗向外看去,他眼里的嫌弃一闪而过,用一种温和却又执拗的语气说道:“这里不适合徐小姐这样的女子,你应该值得更好的。” “去银汇商场!”山藤少佐说道,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银汇商城,南城最贵的商城,那里堪称寸土寸金。 自从徐家没落之后,徐微便再也没有去过了。 到了门口,山藤很绅士的给她开门,甚至还能够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解释道:“女士优先,徐小姐请!” 微微却只觉得不寒而栗,山藤那种阴郁暗森的本质让他的玩笑话都变得意味深长,值得深究。 两人并肩同行,一人是黑色军装,一人是素色褂裙。 新潮和古旧的交相辉映,还有刚硬和柔顺的夹杂,更是矛盾又和谐。 微微却觉得寸步难行,她从未想过这种场景,偶有路人投来的眼神,更是让她觉得煎熬。 山藤确实是一个极为大方的人,他给微微买了很多的东西,衣服鞋子乃至首饰。 有些东西,只是她看了几眼而已。 微微看着这些东西,讽刺的想这些东西的价值怕是比她还有贵重吧! 微微停下脚步,说道:“少佐大人,请不必这样破费,我实在承受不起。” 她甚至不想再委婉的拒绝了,那样的拖泥带水实在无法拒绝山藤这样的人,现在的微微只想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山藤一顿,示意司机将东西放在车上,说道:“徐小姐不用这样为难,这只是一个爱慕你的男子情不自禁的举动而已。” “不,可我并没有这个心思,少佐大人的举动只会让我觉得很困扰。” 山藤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他顿了顿,等到微微说完,才开口:“徐小姐,我说过,请叫我山藤。” 微微忍耐的回答:“好的,山藤君。” 山藤转身面对她,他那种极为强势的气息因为离得近,微微甚至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排斥。那身挺括的军装在他的身上只有一种冷酷森然的感觉,山藤低头,慢条斯理的将领口的扣子解开,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 领角的铝制金属编花衬着黑色军装和里面的白色衬衣,泛着冷光,被长筒靴包裹的腿笔直的站立。 山藤用一种压抑的眼神看着微微:“徐小姐,我并不想用权力强迫你,可我也希望你不要这么直接的拒绝。” “你知道的,徐小姐,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当时撑着纸伞,淋着雨的样子很让我着迷。” 微微没有说话,山藤却步步紧逼,将她逼到了墙角。 这里是银汇商场,来往的人虽然不多,可也是非富即贵。微微只想逃离,可是山藤并没有放过她,他向前跨了一步,几乎是贴在了她的身上。 微微只觉得要窒息一般的难受,他的压迫感几近凝为实物,化作密网将她牢牢的捆住。 她伸出手来,挡在她和山藤的之间:“我不知道,请您放过我。” “有很多的女子会喜欢上您的,请您不要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山藤靠近她,俯身挨着她,几乎只有咫尺之隔:“你知道的,不然你不会大着胆子求情让我放过那个乞丐的。” “你大概不知道吧,徐小姐,当时我甚至嫉妒那个乞丐,因为她可以和你那样亲密的接触。” 微微挪开身子,山藤却伸手拈着她的一缕头发,在鼻尖轻嗅:“徐小姐,请不要拒绝我,你知道的,生气的男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好像不甚在意的说道,可微微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她靠在墙壁上,瑟缩着身子,蜷成一团拼命的离他远一点。 山藤好像安抚一般的冲她温和的笑了笑,却让微微一个冷噤。 山藤的白手套和微微的鸦青长发,黑白的极致对比,好似也隐隐的昭著着两人的身份对立。 见微微双目圆睁,一脸惊惧的望着他,山藤这才放下了她的头发,甚至还体贴的帮她顺了顺,理在耳后,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徐小姐,你不必怕我。” 微微没有说话,她实在看不懂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山藤平缓的说道:“我只是有点控制不住,你知道的,恋爱中的男人总是这样的无法自拔。” 他这样平静的说出这种羞耻的话,让微微实在接受无能,她甚至不明白山藤是怎样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痴汉的话来。 她更加不能理解,只是见过两次面而已,为什么山藤就这样突如其来的爱上了她。 微微抬头,眼帘掀起,露出了她那双被藏匿起来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好像笼罩住了她漆黑的瞳孔,黑白分明却又朦朦胧胧,好像永远都蓄着一拢江南烟雨。 山藤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就像是无法忍受的伸手触摸着她的脸,捧着她的脸直视那双眼睛,倾身朝她的眼睛吻去。 微微的身体剧烈的挣扎,她伸手往他的胸口推去,却无法撼动他半分。 山藤没有动,他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像捧着珍世稀宝一样的看着微微,眼里是蛰伏的*。 他那种极为强烈的*和潜伏的情感好像火山喷发一样,炽烈浓郁。 微微大口的深呼吸,她感觉空气都被剥夺一般,稀薄的让她难受。山藤的动作毫无章法,杂乱甚至粗鲁,他的白手套摩擦在微微的面庞上,将她细嫩的肌肤磨得生疼。 山藤那种渗透在骨子里的强硬冷酷,让微微恨不得逃离这座城市。 她扭过头去,眼睛紧闭着,睫毛在颤抖,甚至被她紧张到了极致的泪水浸湿,那是一种屈辱的无法躲避的气愤,却又无可奈何的逃避。 可那种避之如蛇蝎的态度让山藤只想狠狠的征服她,让她臣服。 微微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她的身体在山藤的手下轻轻的颤动。 “少佐大人,请别这样。”她几乎是以一种哀求的态度和他说道,可山藤的动作没有停顿,他只是将她眼角的泪痕拭去,似乎是忍耐般的寻着她的眸子,看着她眼底的神色。 紊乱的气息还有发烫的身体,无一不说明了他的渴求。 他攥着她的肩膀,将微微完全的置之于自己的阴影之中,用那种好像可以透穿她的衣服的眼神,肆无忌惮的扫量着。 第46章 军官VS闺秀(4) 微微艰难的张口,她的用那种很柔弱哀求眼神看着山藤:“少佐大人,请您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好吗?” 山藤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压抑的说道:“好,徐小姐。” “请叫我山藤!” 微微因为被挡住眼睛,视线一片黑暗,她的脖子轻微的扬起,好像不堪一折的脆弱:“是,山藤君。” 山藤放下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往车上走去,一手挽着袖口冷静的说道:“徐小姐,我希望你不要有所偏见。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爱慕你的男人,请给我一个机会。” 微微亦步亦趋的跟在山藤身后,她委婉的拒绝:“山藤君,请容许我考虑一下,我需要时间。” 山藤为她打开车门,点头示意:“女子都很矜持,可我希望不要太久,请徐小姐尽快给我答复。毕竟,男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 微微不置一词,他认真的凝望着说道:“徐小姐,过于蔓延的求却不得,是会出事的。” 微微抬眸望去,他嘴角的微笑丝毫未变,仍旧是一模一样的弧度,眼里是压抑太重的阴霾,好像湍急的河流。 她抿唇不语,眼帘低垂,遮挡了她那双特殊的、美丽的眼眸。 两人并排坐在后座,山藤目视前方,透过车前镜打量着镜像里面的微微,她扭头看着窗外,身上是那种旧时代所特有的束缚感,层层衣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丝毫起伏。 便是这种没有任何曲线美的衣服在她的身上,宽大的好像空荡荡的套住一样,却又有一种异样的气质。 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气息。 但是,又为之心动甚至朝思暮念。 微微看着窗外,双眼放空的发着呆。她终究没有离开腐朽破灭的家族,挣脱这些家人,身旁的山藤好像一个□□一样,虽是会有所爆发。 她有些害怕,和怯惧。 很快,车子便停在了徐家的门口,那是古老的就是庭院,斑驳的大门,还有损坏的石狮雕像,无一不述说着他的陨落,伴随着历史即将灭却。 山藤再次冲她说道:“徐小姐,请不要让我久等。” 他停顿了一会儿,斟酌的补充道:“自从和你见面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强烈的迫切渴求了,也许你无法想象,但是还请徐小姐知道,这是有多么的情难自禁。” “甚至,我要用多么大的控制力才能将它压抑住。” 每每听到山藤这样的人说出这种热情的,乃至于痴狂的话语,微微都觉得很难以接受,她小心的回答:“山藤君,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你的举动有时候实在让我很不知所措。” 山藤沉默片刻,好在这回他终于顾及了微微的感受,“好,我会克制的,徐小姐!” 听着耳边山藤的声音,微微放置在身体两边的手臂往里一缩,几不可见。她屏住呼吸的轻声说道:“山藤君,我要下车了。” “那么,我等待你的回复,徐小姐!” 山藤为她打开了车门,坐在车内透过车窗目视她一路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处身影,车子才再次启动,缓缓离去。 回到家的微微,第一个见到的便是徐老爷,他冲自己笑的一脸和蔼:“女儿啊,你回来了,和少佐大人逛的怎么样?” 女儿?微微甚至觉得好笑,他这种故作亲昵的称呼令她作呕,可她只能应付的笑一笑。 那种迫不及待的讨好姿态实在太过明显,让微微想视而不见都没有办法,可她还在这个家里,此时的时代哪怕女子地位提升,可是女儿依旧要服从家族和父亲。 她知道,自己只要还没有逃离这个牢笼,那么便依旧是困兽之争。 望着远处的天空,微微暗暗的心想:何时她才能够真正的自由呢? 脑海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双倔强的、黝黑的眼睛,那种不甘于屈服的精神在她那个小小的身体里面迸发。 微微想,也许那个乞丐一样的小女孩身上也有她所羡慕,还有向往的东西。 无论如何的烦恼,时间终究会过去。 徐夫人的烟瘾越加重了,每次看着她吞云吐雾、醉生梦死的样子,微微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讶劝服到如今的一脸麻木。 你永远也无法救出一个安于现状的囚犯,她只会沉迷于其中,甚至拖你一起下水。 可是衰落的徐家根本无法维持徐夫人日益严重的烟瘾,当徐夫人又一次找徐老爷要钱时,徐老爷气愤的甩袖出门时,徐夫人好像落水人找到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看着微微。 她和微微相同的脸庞,可连涂脂抹粉也遮不住脸上日益的憔悴,还有吸食大烟造成的脸色蜡黄却和女儿正当青春的娇嫩不同。 徐夫人也曾是美丽的,可现在的她和这两个字丝毫也沾不上边。 她伸出手来抓住微微的手臂,徐夫人看着她的女儿,用一种迷离的语气说道:“微微,我的好女儿。你是这么的美丽,连少佐大人也臣服在你的裙下,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想甩开徐夫人,可那个女人已经因为没有得到满足的烟瘾而暴躁的像是要掐死她一般,用力的握着微微的肩膀。 微微回眸,无助的望着这个女人问道:“母亲,你非要这样吗?” “你也是一个女人,你忍心把我交给那样的人?”她望着徐夫人,是失望到极致的透顶。 被烟瘾所折磨的徐夫人早已经不关心一切,她只是像个发癫的疯狗一样摇晃着微微:“是我给了你这一切,我的好女儿,现在你只是满足母亲一个小小的卑微的要求都不行!” 这种理所当然、还有不可置信的话语让微微简直想笑,她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小小的,卑微的要求?” 微微反问了一句,她快要被这一群人弄疯了。 摇了摇头,她果然不该对这群家人有所期待,微微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无力的任由徐夫人对她怒吼。 “你这个贱人,是我给了你这一切,只不过要点大烟怎么了?你去和少佐说一说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你连动个嘴皮子都不愿意。” 微微不想和这个已经丧失了理智的疯女人废话,她咬了咬唇,做了一个她自己都不会想到的动作。 她将徐夫人踹开了,本来就是穷弩之末的身体,哪里承受得了这一下,徐夫人好像一个断线的风筝,跌倒在地。 她立马“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微微一慌,她不想伤害徐夫人的。站在原地的微微眨了眨眼睛,她望着对方不知所措。 终归,还是走上前去,将徐夫人搀扶着起来,做这一切的时候,微微的手指还是颤动的,她惊惶的说道:“母亲,你没事吧?” 徐夫人一直叫痛,她年纪不小了,刚才那一摔确实是伤到了。 可到底还是利用了微微的同情心,她的眼角余光看见了微微脸上的神情,那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关切。 在徐家还没有衰落之前,徐夫人对她是很好的,徐老爷总是不在家,只能听到他出去拈花惹草的消息,一大把年纪了,也依旧没个消停。 那些个姨太太更是一个接一个的抬进门来,直到徐家老爷子不行了,随后徐家开始走向没落,家产逐渐变卖,姨太太们还是貌美的,有的干脆卷走财产走人,还有的更是欺负微微和徐夫人孤儿寡母的,又看中微微长得漂亮,想把她卖到窑子里。 而徐老爷呢,更是连人影都找不到。 是徐夫人一个弱女子拿着菜刀和别人拼命,才将她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微微永远都记得,她望着徐夫人一脸血痕和强装出来的凶狠,那一刻是有多么的铭刻于心,甚至此生都难以忘怀。 纵然环境艰难困苦,可到底人心还在。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也许是微微一日比一日张开的样貌,她的确很美,是那种缥缈的带着旧时代的光尘,和束缚般庭院深深的忧郁,罕见的让徐夫人都动了一些歪门的心思。 又或者是徐夫人被撺掇的开始吸食大烟,当现实无法挣脱挽救的时候,便开始将希望寄托在不可实现的虚拟中,而吸食大烟的那一刻,随着烟雾的飘起,她开始□□,沉醉于那种状态之中。 微微不止一次的劝过,却被徐夫人破口大骂,甚至耳光子甩去,她第一次发现了居然有那么恐怖的东西,可以离间甚至破坏世上最亲密的关系。 也许是失望了,也许是那几个耳光太过沉重,微微管不动也管不了徐夫人,她只能看着徐夫人的瘾一日比一日大。 徐夫人知道的,她远比微微所以为的还要了解她。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朝微微脸上抚摸,温暖却带着一种腐烂的气息。微微不为所动的看着徐夫人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对方。 徐夫人叹了一口气:“微微,你长大了!” “我记得你以前还只到我的腰间,现在却出落的这般模样了。你记得吗,每次天冷的时候,你都喜欢出去玩,我每年都要给你做好几双厚厚的手套,我还记得你最喜欢那双白色,说好看。” “可是,那一点都不禁脏,每次你出去玩都会弄得脏兮兮的。” 微微望着她,徐夫人冲她笑了笑,她真的老了,一笑眼角的皱纹都显出来了,可微微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憋着般的不停眨动眼睛。 徐夫人放下了手,放在微微的脸上,一个年轻光滑,一个苍老褶皱,那种时光的对比实在太过残酷。 她望了一眼微微,跪倒在她的腿边,抱着她的膝盖轻声说道:“我的微微,你是母亲最爱的女儿。” 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是微微所怀念的曾经的温柔:“母亲最后求你一次,好不好?” 徐夫人抬眸,眼里泛着光一样的看着他。 微微望着她,一语未说,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沉默的想拉开徐夫人的手。 徐夫人没有松手,她跪着哀声的乞求:“微微,我的微微!” 微微无力的跪倒在地,她把脸埋在膝盖上,没有说话,只有弯曲的背脊好像一道紧绷的弯弓,几不可见的颤动。 第47章 军官VS闺秀(5) 徐夫人仍旧跪在地上看着她,一眼哀切的悲求。 微微抬起头来,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母亲,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替你做这种事情了。”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往前走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微微直直的目视前方,义无反顾,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回头了也只能看见那双被毒瘾折磨的疯狂的眼睛。 那已经不是她的母亲了,她早已和曾经繁华富荣的徐家以及旧朝一般,消失湮灭。 作为一个女儿,她会信守承诺,替她完成这最后一次的恳求。 可多余的,譬如为了她而将自投罗网于山藤,呵,绝不可能! 她不仅不会去求助山藤,事实上微微现在最害怕见到的人就是他。 自从那日分别后,山藤虽然没有再来,微微猜测这可能和前线战事紧张有关。 可绕是如此,山藤也没有罢休,他好像非要得出一个答案不可。 这分明就是逼迫威胁,他明明知道的,徐老爷那样一个阿谀奉承的人,怎么会放弃这样一个巴结讨好的机会。 倒还不如用自己曾经积攒的银钱去给徐夫人买算了,她已经无药可救了,微微对她根本没有办法。 她从自己的私藏里拿出那些积蓄,这里面有她的稿费,也有祖父曾经给她的。 虽然对于徐夫人消耗的那些费用而言,这不过杯水车薪而已。可怎么也能够买一点,缓解一下徐夫人的瘾吧! 微微对于大烟也不够了解,甚至是抵触厌倦的。 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会做这种事情,这和祖父所教育她的完全不同,可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她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微微静坐在窗前,她摊开纸笔,沉思了一下,开始动笔。 这是一封写给微微昔日同窗的信,他们曾经都是学校文学社的成员,微微也曾在校报上发表过不少文章。 两人便是因此结识,引为知己。哪怕后来微微因为家庭原因,中途退学,两人也一直保持书信联络。 之前的女校国学老师一职,便是这位笔友代为引荐的,只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便不了了之。 微微知道,她再待下去,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她那对父母毫不留情的卖给山藤少佐了。 尤其是最近几天,山藤派人频频上门,她知道,山藤已经等不住了,他的耐心即将告罄。 想到此处,笔下一个用力,锋锐的钢笔笔尖将信纸划出一道长痕。 微微收敛了眉间的急躁,将这封信写完,用火漆封住,妥帖的放好。 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将这封信给寄出去,并且越快越好,时间不等人了,再拖下去她怕是逃都逃不走了。 微微将信封塞在内袋里,裹上一件披风,步履匆匆的出门。 徐夫人看见了,一脸期待的望着她,微微把口袋里面的大银给了她。 “我只有这些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便走了,不顾身后徐夫人已然沙哑的声音不停的叫唤。 徐夫人已经没有了舐犊情深的母子之情了,现在的她就是个毒瘾患者。 微风将她的裙角卷起,混合着落叶细雨,唏嘘朦胧。 这是南城的深秋,马上就要入冬了。 微微眺望着远方,那是和南城截然不同的地方,还没有被沦陷的北方城市,依旧还是自由的。 不像如今的南城,严防死守,到处都是穿着军装,配着刺刀或者手/枪的外国人。 微微的这封信想要送出去,怕是有点难度了。 她低着头,往邮局走去,一阵“咯吱”声响起,一辆黑色的军用轿车停在她的面前。 微微停住脚步,往上看去。 后座车窗徐徐拉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是山藤少佐。 他正襟危坐,那身严苛的军装穿在身上,挺括的没有一丝褶皱。 他看着微微,忽的一笑,是那种压抑了本性,故作温和的笑。 微微抬眸,强忍着惧意,嘴角僵硬的上扬:“山藤君,好巧啊!” 他盯着微微,居高临下的角度让她有种被看穿的压制感:“不巧,徐小姐,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山藤示意司机打开车门,然后对她说道:“徐小姐,请上车说话吧!” 微微并不想上车,她推辞的说道:“不打扰您了,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办。” 山藤再次说道:“徐小姐,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次。” 他的嘴角弧度未变,那种不容人拒绝的强硬作风让人很难受。微微勉强的笑了笑,往四周环视,可左右都是山藤的士兵,她只能上车了。 两人再次并肩坐在车子的后座上,车门关上的一瞬间,车子里的空间逼仄封闭。 似乎连故意都是一脸困难的事情,微微扭过头去想将车窗打下。 手刚放在车门上,就被山藤给按住了,似乎每次见面的时候他都是戴着手套。 白色的手套放下微微的手背上面,她的手想往回缩,却被山藤给桎梏住。 不仅如此,他还用另一只手从她的后背穿过,将她锁在了怀里。 微微被他胸口的扣子还有勋章弄的咯住,她伸手条件反射的想推开对方。 山藤毕竟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良好的身体素质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她压在车座上。 微微不敢动弹了,她低着头身体颤动。 山藤在她的耳边说道:“徐小姐,我说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她的睫毛一振,好像翩跹蝶舞。这种脆弱的仿佛可以折断的娇弱,却意外的刺激到了山藤。 他的手在微微的背部慢慢的向下摩挲,从蝴蝶骨到腰部,蜿蜒的曲线。 山藤的呼吸声加重了,微微伸手抵住了他还要往下的手,脸色涨的一片绯红,带着强忍的酸涩:“山藤君,请你尊重我!” “徐小姐,我已经忍耐的太久了!况且,我难道不尊重你吗?” “徐小姐说要思考几天,我便让你思考。我知道你只是想逃避而已,可我不说。” “徐小姐,这还不足够吗?” 山藤静静的看着她,脸上的微笑已经完全消失了。 微微的手还在哆嗦,她抬眸看了山藤一眼,他的笑意已经没有了,看起来更加阴冷恐怖。 “山藤君,可我并不喜欢你,你不能强人所难。”微微几乎是要哭出来的强忍着说道,她的睫毛湿漉漉的粘在眼睑上方。 他本性的冷冽开始显露出来了,山藤用力的将她圈禁在他的臂弯中,山藤看着微微眼里的抗拒只觉得格外的碍眼。 他出声道:“徐小姐,我的容忍是有底线的。” 不等微微回答,他的手继续往下探索,从她的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上面的火漆还是刚印上去的,甚至字迹都没有完全干掉。 微微看见的一瞬,心咯噔一声坠落,如置冰窟。 山藤将信封撕开,纸张撕扯的声音喑哑晦涩,如同微微此刻的心情。 他将信纸打开,瞟了过去,慢慢的逐字逐句 微微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发懵一样呆呆的看着山藤。 手指指甲抠入掌心,微微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却发现不过是枉然。 山藤看的速度很快,可是微微却觉得度秒如年,时间漫长的像是煎熬。 她看着山藤,一动也不敢不动,手指略一蜷握。 他看完了,将信纸整齐的叠好,放回信封里。 看着手上泛黄的信封,山藤抬眸瞥了她一眼。 微微抿了抿唇,唇瓣被压白后又是更加鲜妍的红色。 山藤将那封信折好,放进他身前的口袋里,而后慢慢的摘下他那双白手套。 微微从遇见山藤后,就看见他的手上一直戴着那双手套。 好像和他身上那套极具压迫感的军装一样,从未脱离过。 他的动作极为优雅从容,不动声色的卸下,又冷静的逡巡着微微僵持的身体,低垂的眉睫。 那双白色的手套洁白无瑕,一尘不染,好像没有沾上丝毫尘埃血光。 可是微微却知道,那是一双溢满了献血的手,无数活生生的人命在他的手上夭折。 山藤冲她微微一笑,让人不寒而栗。 她还在山藤的怀里,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半边身子已经发麻了,却恍若未觉。 只是盯着山藤,一眨不眨,好像等待凌迟的死刑犯。 “徐小姐,我对你的爱远比你想像的多,甚至多的出乎于你的意料。我很想和徐小姐共度一生,不过,你怕是不这样想。”山藤慢悠悠的说道,不急不慢。 第48章 军官VS闺秀(6) 南城永远都是阴雨绵绵的,车窗上的雨滴坠成串儿掉落,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痕迹。 微微从未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厌恶这个城市,厌恶这里的人和事。 山藤顺着她的目光在外看去一眼,又收回来,解开领口最上方的扣子,缓缓说道:“徐小姐,我只是想要你的回应。” “少佐大人,我的回应很明显,是您固执的不予理会。” “徐小姐,是你太固执了。” “还有,叫我山藤。”他再次强调的说道。 微微冷笑了一声:“少佐大人,我们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足以这样称呼的地步。” “哦,是吗?”山藤侧头看向微微,她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脸颊两侧,衬得她的面庞欺霜赛雪。 他伸手抚向微微的面庞,这是山藤第一次没有戴手套,两人直接的肌肤相触。 微微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指腹处的粗砺,因为常年拿枪而练出的手茧。 微微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慌张的往后一退,却被山藤压在车的后座,靠着车门。 他迷恋的望着微微的眼眸,伸手探去,长长的羽睫在他的指腹眨动的感觉好像燃起了心底的*。 现在,*正在沸腾着,叫嚣着。 山藤开口,因为隔得极近,说话的气息扑在她的鼻端,暧昧又朦胧:“徐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和你见面都不肯摘下手套吗?” 微微当然没有回答,他轻笑一声,自顾自的回答:“因为我知道,只要一碰到徐小姐,我就无法控制自己潜藏压抑的感情。尤其是这样没有隔阂的直接触碰,更是如此。” “它让我狼狈的无法控制,浓烈炽热的一如我此刻的身体。” 隔着衣服,微微也能感受到他滚烫的身体,山藤的手还在她的脸上,眷恋的不舍离去。 微微的脸庞冰冷,山藤的手却好像燃烧的火焰,在蓬勃的跳动。 他的眼,他的手,他的身体乃至于呼吸都是渴望。 山藤摸着她的脸,缓缓下滑,在她的唇边停留。 微微抬眸瞟了他一眼,低下头去闪避,想躲开他。 山藤就着这个姿势,将她圈在怀里,嘴里轻声的说道:“徐小姐,你放心,这封信我会忘记的,可你该让我安心的。” 说话的气声落在她的脖颈处,被刺激的一片绯红。 “你在威胁我?”微微循声反问道。 “不,我只是想有些该有的亲昵。”说完,山藤倾身俯去,他盯着微微的唇瓣,粉润的如同京都的樱花,绽放又飘零。 忍耐良久,最终还是落在她的唇瓣上。 只不过是刚刚触碰到,山藤的情潮与*在瞬间便达到顶峰。 他还想往里探去,却被微微用力咬住他的舌头。 鲜血淋漓! 山藤就着血仍旧固执的想要打开她的唇关,却被微微一个耳光甩来。 响亮的耳光声在安静的车子里响起,微微的手掌因为剧烈的击打,还在发麻。 山藤终于松口,直起身子,伸手将唇边的血迹揩去。 “少佐大人,你逾举了!” 山藤看着她,却只是收敛的说道:“徐小姐,我于你的父亲已经商议好了婚期,这段时间,你不必出门,只要在家安心待嫁。” 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少佐大人,这桩婚事我根本没有同意。而且,你说了给我时间让我考虑的。” 她的冷静淡然,淑女风范已经全然没有了,微微那双面对山藤一向都是冷淡的没有感情的眼眸,终于有了情绪。 她几乎是带着央求般的语气对他说道:“山藤君,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吗。” 山藤捏着她的下颌,像是审视一般的逡巡着她的面庞。 他又挂上了那种没有丝毫差错,仿佛连扬起弧度都经过了精心计算的微笑。 “徐小姐,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可目前看来,你似乎颇为抗拒。而我身为一个恋慕你的卑微的男人,只能寄托于这种方式。” “我知道你并不愿意,可我不想一直这样生疏的叫你徐小姐。” “我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称呼你为山藤夫人。” 微微掩面,用手遮住住她脸上抵挡不住的崩溃神色。她不想接受这一切,更不想承受这不归属于她的诺言。 她的肩膀轻轻的颤动,轻轻的声音,好像飘飘的柳絮:“少佐大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山藤对于她的倔强无奈,到底还是纵容的退却了一步:“徐小姐,我是真心对你的。我也自认自己并不算差,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 “可是感情并不是强求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微微好像将心中的不满通通宣泄出来一般。 山藤没有理会她,往窗外看去,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地上,嘀嗒嘀嗒。 雨帘将南城的夜晚笼罩的朦朦胧胧,潮湿暗淡。 将微微送到徐家门口,山藤撑起伞和微微并肩同行,他刻意的放缓了步伐,和微微齐步。 山藤突然侧头对着微微说道:“徐小姐,你可记得我们初见时的模样?” “那也是一个雨夜,你就这样突兀的闯进了我的世界。” “那把伞飘在我的车座下方,我还记得那是一把描绘着紫藤花的纸伞。” 山藤的眼里带着怀念,缓缓的说道:“那是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瞬间。” 微微不置可否,那大概是她此生最恨不得重来的一天。 他继续说道:“之后,我特意绘制了一把和那日一模一样的伞。” 雨水敲打在伞沿上,溅起一道道涟漪,伞面的紫藤花在黑夜里模糊的只能依稀看见大概的轮廓。 山藤转眼看见微微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停住了脚步。 微微略一踉跄,被山藤攥住手臂,他一脸平静,却让人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 “徐小姐,我知道,你对于我的身份感到介怀,才会一直抗拒这桩婚事。” 伞下的世界一片缄默,微微不置可否。 “可如今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你为何不索性接收。”山藤用一种引诱的语气说道,虽然他的语气堪称温和,可微微还是觉出一两丝强迫的感觉。 并没有什么温情,她低头默默的想着。 山藤道:“徐小姐,我们的婚期定在下月中旬,你觉得怎么样?” “这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不是吗?我甚至没有权力拒绝。”微微的声音在雨夜下静静的流淌,她轻声的说道。 山藤反常的没有说什么,反而纵容的对待她的小脾气,继续开口:“徐小姐,你是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 “随便。”微微敷衍的搪塞道,反正她也不想结婚。 山藤对于她今日的言行,却是出乎意料的态度,语气更加的亲和:“既然如此,那就办两场吧,一场中式,一场西式。” 微微不想回答,她甚至不想在和山藤一起待下去了,自顾自的往前走,哪怕头顶没有雨伞的遮挡,雨水直接的打在她的头发,眼睫,身上。 山藤在身后,看着前方那个义无反顾的背影,雨水将她淋得湿漉漉的,衣服上还滴答着水。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有迟疑一下,稳稳的向前走着。 他手里还执着那把手绘的紫藤花伞,在夜幕下和微微一前一后。 山藤忽的笑了,不再是那种完美无缺的笑容,他手一松,那把伞就好像凋零的落叶一样,无助的飘下,落在地上,溅起一地水花。 他转身往车里走去,和微微渐行渐远。 一身落汤鸡的样子自然是引起了徐老爷的注意,他如今对待微微的态度,和先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女儿啊,怎么淋成了这个模样,快去洗个热水澡,免得染到了风寒。”徐老爷在她身边忙不迭的说道,见微微没有理会他,又厚着脸皮的搭上来继续说道:“少佐大人近日如何?” 微微讽刺的说道:“父亲如此关心少佐大人,我看这婚事不如由您代替女儿吧,我在此祝您们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说罢,还鞠了一个躬。 徐老爷的嘴皮子抽动了一下,强忍着怒气。 微微不用想都能知道徐老爷的想法,无非是想着借着姻亲的关系晋升提拔而已,也不知道做这种背叛国家的事情他会不会良心不安。 是了,如他这般的人,怎么会良心不安。 微微就这么一声湿哒哒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她的纸笔还在书桌上,原本以为能够逃脱的,却连信封都被山藤给收缴了。 她现在求助无门,四面楚歌,无枝可依,无人可靠。 夜阑卧听风吹雨中,竟然生出一种孤楚悲哀的感觉。 第49章 军官VS闺秀(7) 隆冬来临,南城越发的冷了,微微看着呼出的白气,站在窗前向远处眺望着。 自从定下婚期后,微微便被强制着不准出门,美其名曰待嫁。 山藤更是派了一位日本女人过来,看似伺候,实则监视着微微。 她穿着和服,行为举止一板一眼:“徐小姐,该学习日语了!” 是的,山藤特意给她请了一位日语老师,趁着这段时间让她学习,这个日本女人便是。 微微因为家传的原因,粗略的懂些简单的日语,可是稍微生涩的便不太理解了。 至于为什么不让徐老爷教,可能是微微和他的关系看起来更像是仇人。 微微许久没有出门,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那个日本女人又看守的很严实,她根本没有空隙的时间。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出嫁的前一天,微微实在忍不住的和那个日本女人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她弯着腰,毕恭毕敬的说道:“徐小姐,山藤大人让你呆在家里安心待嫁。” 微微将唇抿成一道线:“夫人,我只是想在出嫁前享受最后一天的少女生涯。” 她为难的瞅着微微:“可是徐小姐,这是山藤大人的吩咐,我也不敢违抗。” 微微没有泄气,再次说道:“那请你就和山藤大人说我找他,麻烦你了,夫人!” “你客气了,徐小姐。”日本女人再次鞠了一个躬,踩着木屐嗒嗒嗒的走了。 微微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的双眼放空,没有焦距。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际,山藤来了。 他坐在车上,戴着白手套,一身肃穆的军装,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在查阅。 日本女人给她打开车门,她徐徐的坐了进去。 刚一坐下,微微的耳边就是山藤的声音:“徐小姐,你能主动联系我,我很开心。” 他的话语带着几分隐约的愉悦。 微微低头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山藤的坐姿极为规矩刻板。 她垂着眼睫,说道:“山藤君,我想出去逛逛。” 他迟疑了一瞬,转而说道:“逛街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如今的世道并不太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微微打断道:“没关系的,我相信山藤君,你一定会好好的保护我。” 山藤一顿,他似乎是感觉不可思议的侧头看了一眼微微,她的手指纠缠在一起,略微的抬眸。 她那双令人惊艳的眸子就这样轻轻的看着他,浮光掠影的潋滟。 山藤对于微微的想法心知肚明,可依然还是欣喜的,虽然努力压抑,可指尖还是不可控制的一翘。 他迅速的回复她:“哦?!” “徐小姐想去哪里逛呢?” 微微眨动着睫毛:“我想去护城河看看,可以吗?” “徐小姐,你的任何要求我都不会拒绝的。”山藤颔首,慢慢的说道,呼吸绵长。 微微反问道:“是吗?” “是的,除了你对我的拒绝,任何事情我都会义无反顾。”山藤看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逼迫和沉重,微微情不自禁的移开了视线。 护城河是南城最边缘的一道河,它是曾经保护南城数百年来不受侵略的堡垒。 只是在现代化的武器下,它已经变得不堪一击,毫无用处。 这里已经荒废了,河流淤泥堵塞,污秽不堪。 甚至还有杂虫呜鸣,野狗乱吠的声音。 两人下车,微微站在河岸上俯视着下方的狼藉,唇角一弯:“山藤君,你知道吗,我的祖父曾经是旧朝的一位帝师,也就是皇帝的老师。哪怕朝代颠覆,他也一直念念不忘。我知道朝代的更迭是不可更改的,可他老人家固执,非要守着。” “祖父的愚忠我虽然不能苟同,可有一句话我却是深以为然的。” “那便是国家国家,无国哪来的家。” “虽然这片土地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可他生我养我,我依然爱着他。” 微微轻笑了一声,讥讽的说道:“我虽是女子,久居深闺,可也知道是日本人带来的战争。” “你们把我的国家摧毁、践踏、侵略,残害了我千千万万的同胞。” 她一顿,转身面对着山藤,挑眉质疑道:“可现在,却要我嫁给这种人。山藤君,你觉得可能吗?” 山藤没有说话,久违的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徐小姐,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罢了。” “呵,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微微冷嗤道。 山藤不想和她继续纠缠这个话题,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说道:“徐小姐,京都的樱花很美,下次我们一起赏樱吧!” 今日的微微一反常态,她咄咄逼人的继续追问道:“山藤大人,你真的对我的任何要求都会义无反顾吗?” 山藤颔首。 她荒谬的笑了笑:“那我想让战争停止,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山藤一脸冷静:“徐小姐,战争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在这样的事件里面,我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的服从者而已。” 微微向前迈了一步,她恍惚的看着远方的炮火:“是啊,这不是你所能控制的。” “那我想让你死呢?”微微掏出一直隐藏在袖子里的□□,对着山藤的腹部。 她拿枪的手很稳,甚至没有一点紧张和哆嗦:“你也会义无反顾的去死吗?” 山藤低头看着顶着他腰腹处的黑色□□,这是一部看起来很小巧的消音□□,他一脸平静:“徐小姐,你这样的女子不应该拿这么危险的东西。” “我这样的女子?山藤大人,你并不了解我。”微微看着枪口,直直的说道。 “徐微,南城人士,芳龄十六。自幼随其祖父左右,精通国学,犹擅书法,毕业于国立女子高中,曾任校报记者,文学社副社长。最爱紫藤花,瘦金体。”山藤娓娓的说道,好像背课文一样的流畅。 见微微一脸愣住的表情,山藤这才顿住:“徐小姐,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继续念。这样,还不够了解吗?” “我……”微微被哽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山藤道:“徐小姐,战争非我所愿,你为何要迁怒呢?” 她气急的反笑道:“山藤君,你不必诡辩,你的手上沾染了多少人命,怕是你自己也数不清了,又何必装什么无辜呢?” “我的确不无辜,可对徐小姐的心却是坦率直白。” 微微只是摇摇头,继续抵着枪口:“山藤先生,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厌恶。” “徐小姐,你这样对我,并不公平。” “公平?山藤先生,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非同一般的可笑。请问,这桩不经我本人同意的婚事,对于我而言难道就公平吗?”微微质问道,她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山藤道:“好了,徐小姐,这些事情你不需要考虑,只要安心的待嫁。” “不,我不会嫁给你的!”微微说的很肯定,乃至于笃定。 她微微一笑:“山藤先生,再见。” 放在扳机上的手指静静的一动,微微眨也不眨。 山藤依旧看着她,没有动作。 预料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它毫无动静。 微微一怔,不明所以。 山藤将手覆在微微的手上,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徐小姐,我说过你这样的女子不应该拿这么危险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擎着微微的手,将那把模型□□举起:“徐小姐,我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山藤从裤袋里拿出一封信,将枪口对着那封信:“你看,有些事情我并不想做得那么绝。可徐小姐,非要步步紧逼。” “我不舍得动你,可总有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山藤的弦外之意实在太过明显,她想听不懂都难,微微唇瓣微张,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好像喉咙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让她说不出来。 欲言又止的模样被山藤尽收眼底,他扣动扳机,对着信封,意有所指。 微微苍白着脸,她最终还是开口了:“山藤君,这件事情和他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否则你的武器哪来的?徐小姐,我只是喜欢你,却不是傻子。” 她鲁莽了,微微后悔莫及,她后悔自己准备不够充分,后悔自己恐怕要连累别人,比如暗自将枪寄来的同窗,她一直密切往来的笔友。 山藤将信收回裤袋里:“徐小姐,你甚至从未和我写过信,却能够和别人畅所欲言,无所不谈。” “这可真是……”他一顿,接着说道:“让人嫉妒!” 微微身子轻轻的颤动,她颤栗的说道:“山藤君,我们并没有什么的。” “你看,徐小姐,当你有求于我的时候便是山藤君,厌恶我的时候便是山藤大人、少佐大人。生疏的好像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要嫌弃。” “而且,他该庆幸的,如果有关系,那么等待他的便不只是这些。” 微微强行镇定下来,却还是脸色惶然:“山藤君,我会和他断绝往来的。” “呵。”山藤微微一笑,侧目看着她,暮光照在他的眉目上,好像搁浅的小舟,即将沉没。 第50章 军官VS闺秀(8) 山藤低头,审视着微微,她面上的慌张惊恐是那么的明显,明显的让人无法忽视。 他的沉默在此刻是那么的让人煎熬,微微忍不住的开口:“山藤君,我会安心待嫁的,请你将这件事情遗忘。” “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山藤今天好像格外的好脾气,他居然没有反驳:“徐小姐,明天是你我成婚的日子,我希望从此以后你可以好好的当一名山藤夫人。” “这件事情,我会既往不咎,可我也不允许有下次。”山藤自然知道,若是伤害了她的那位同窗,只怕徐小姐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以及永远的厌恶痛恨着他。 虽然心底的嫉妒一直在叫嚣着,可山藤还是控制了自己的冲动,直到他终于听到了微微的回应。 她轻声的开口,极轻极轻好像飘散的烟雾,没有一点重量:“好。” 只是一个字,她却好像重若千钧的沉重吐出。 “那么,山藤君,请你将这封信还给我。”微微伸出右手,朝着山藤的方向。 在落日的余晖下,微微的身上染上了霞色,比油画还要浓墨重彩。 山藤看着手里的信,开口:“徐小姐,我一次次的退让却只换来了一次次的失望。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希望徐小姐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否则,徐小姐你是可以预料到后果的。这不是威胁,而是通知。” “现在我将它物归原主,也希望它的主人能够谨记在心,不要再有诸如此类的事件发生。” 他将信封放在了微微的手上,一旦握紧,微微便立即将它撕的粉碎。 纵然她知道,即使销毁了,山藤依然有办法解决。 微微的手一扬,碎屑就这样纷纷扬扬的落在污秽的河面上,被玷污的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山藤伸手将落在微微肩膀上的灰尘掸去,这里实在是太破落了,沙石漫天,将她素色的衣裳也染成了灰色。 微微没有动,她强忍着心里的厌恶感。 山藤斟酌着说道:“徐小姐,这件事情便就此告一段落罢了,你今天好好休息。” 微微轻轻的点头,她现在只是单纯的不想连累同窗笔友,因此一点叛逆的想法都不敢冒出来。 她这样乖顺的样子,让山藤心里泛起几丝波动,他强忍着只是盯着她的后颈,唯一露出的一截玉颈却是雪白如藕。 宽松的褂裙衬得她越发的弱不胜衣,楚楚动人。 直到她一个闪神,险些被一个石头绊倒,山藤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腰,微微很快的反应过来,想要站直身子,却被山藤死死的扣在臂弯中。 他一手环着微微的腰,一手往她的玉颈摸去,山藤手上的白手套是粗粝的摩擦,让她忍不住的嘤咛一声。 这一声,就好像唤起了他心中蛰伏的*,如同出闸猛兽,无法自拔。 他急切的矮身低头,往她的脖劲处探去,嘴唇碰触的一瞬间,微微开始挣扎起来,他狠狠的啜吻着那份白嫩,双手如同铁壁将她困住。 “山藤君,明天就是大婚,你难道就不可以等等吗?” “我只是想的太久了,徐小姐,你放心。” “我会克制的,你不要动。” 他将头埋在她的发丝之中,山藤可以闻到她身上那股好像荼蘼花开的味道,是那么的惹人沉醉。 微微甚至已经不去挣扎了,她好像心如死灰一样的沉寂,任由山藤的所作所为。 山藤的呼吸极为炙热,仿佛可以将她给烫熟一般,气息浓烈的喷洒在她的脖子处,激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她就好像一具死尸一样,没有半死起伏,只是眼里一片空洞,眼前好像一片朦胧的看不清楚。 山藤终于冷静了,他轻轻的抚顺着微微已经被他弄得凌乱的头发,泛着鸦青的光泽落在脖劲处和后背。 被衣领遮挡住的脖子处,若隐若现的浮现出被他吮吸而出的红痕,泛滥着糜烂的气息。 明明只是一个吻,可微微却有一种浑身上下都被侵犯了的感觉。 回到徐家后,微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雾气在她的眼睛里升腾,此刻的她出离的冷静,过了今晚,她便会嫁入山藤家,从此世人赋予她的称号只有山藤夫人。 一个侵略了她祖国的敌人的妻子,这真是荒谬的可笑。 微微曾经嘲讽祖宗若是有灵,看见徐家败落成这个样子准会气死,却不知一向忠君爱国的徐家列祖列宗若是看见她嫁给了一个日本军官,又会有何感想? 准会气的从坟墓里蹦出来吧! 她伫立在窗口,凛冽的被风吹在脸上好像刮刀子一般的生疼,微微却没有关窗,好像自虐一般的生出了一种快感。 那个日本女人去拿嫁衣了,她终于可以暂时的有一刻的自由。 这是一个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的晚上,树木的枝桠横生,在这样漆黑的夜晚,混合着呼啸的风声,这种不见天日的阴森灰暗尽是诡裔。 若是站在这里,纵身一跳,她也许便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吧。 微微想着,她撩起裙摆,爬上了窗台,徐家的阁楼不高,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摔死,顶多就是个骨折残废。 她在想,自己要不要用这样的代价来换取可能得到的自由和尊严。 “你在干嘛?”一阵轻巧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里面满是孩童的好奇。 微微不以为然,神色不变,只以为是自己精神崩溃导致的幻听。 直到一阵温热从手间传来,在寒冷的冬夜这简直就是最好的慰藉。微微侧目望去,才发现是一个乞丐打扮的小女孩,她握着微微的手。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爬上来的,看她的衣着,还是那么的破破烂烂,单薄褴褛,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好像明媚的火焰,不自觉的照耀着温暖的光辉。 她有一双极为黝黑的眼睛,里面是微微所羡慕并向往的热情光明,以及对未来仍然抱有的希望。 微微怅然的开口:“原来是你,小女孩。” “小女孩?你难道不是小女孩吗?”她一脸奇怪的问道,只觉得这个美丽的姑娘说话实在老成,可她的忧郁惆怅就好像天际的月光,有着可望而不可得的距离感。 微微眨了眨眼睛,轻轻一笑:“我已经长大了,而你还是一个小女孩。” “因为你马上要成亲了吗?大人们都说女子成亲为人妇,便不再是女孩了。”她撑着两腮,一脸好奇的问道。 微微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小女孩继续追问:“可成亲不是一件喜事吗?你为什么想不开的要跳楼呢?” 微微看着黑压压的天空说道:“因为这对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件喜事,相反它会让我痛不欲生。” “你不喜欢他吗?但是这府里的人都说他很喜欢你的。” 微微冷嗤了一声:“可他是日本人,他害的我国破家亡,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呢?” “纵然他对你很好,爱你很深吗?” 微微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纵然如此,我也只会觉得好像看到了呕吐物一般的恶心,这是深埋在根骨里的恐惧和仇恨。” “我永远都记得那些被祸害的,手无寸铁的中国平民,如果连憎恨都没有,那我真是无药可救了。” 小女孩好像听懂了似得,只是她依旧是懵懂的,微微也不指望她能够明白,她只是想告诉一个人,此时此刻,无论是谁,只要愿意倾听便可以。 微微看着她,眼里是祝福:“希望将来不再有战争,世界能够和平!” 她的身子慢慢向前倾,将要倒下。也许她会摔得血肉模糊吧,微微知道她是一个决绝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小女孩拉着她的衣角,止住了她的动作:“可是,你这样年纪轻轻就跳楼,多么可惜呀!尤其是你这么美丽的女子,世界是那么的美好,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你不爱的人而去死呢,那是多么的不值得。” “我也不想,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去死呢?只有生活不如意的人,才会想着逃避。” 小女孩继续说道:“那你就让那个讨厌的人去死啊?” 她天真的话语里透着不谙世事的残酷。 微微笑了:“我也想让他去死,可我没用,杀不死他。” “那我来帮你吧,谁叫你曾经救过我呢?”小女孩冲她眨眨眼,微微一笑。 微微看着她,不声不响的盯着,小女孩被她看得不自在,摸了摸鼻子,正襟说道:“好吧,向你介绍一下,我是一名孤儿,无名无姓,你可以叫我小乞丐。我是一名地下员,负责侦查敌情。” “现在,我的任务就是暗杀山藤,你愿意和我合作吗?”她伸出手来,向微微问道。 微微一怔,她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你孤立无援,没有人可以帮你,你只能相信我。”小女孩自信的说道,她的眉间是势在必得的气势。 微微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女孩露出一排大白牙,笑的很可爱,好像向日葵一样溢满了朝气:“何况,我不是说了吗,你这么美丽的女子,谁忍心伤害呢?” “与其这样蝇营狗苟,不如放手一搏,恩?”她挑了挑眉,竟然有几分英气。 微微垂目,她纤细的睫毛笼罩住那双美丽的眼眸,轻声的说来:“你的话语可真具有煽动性。” 小女孩反问:“所以,你被我说动了吗?” “是的,那么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呢?”微微掀起眼帘,寻声问道。 第51章 军官VS闺秀(9) 微微沉默着,没有出声,良久才开口打破:“那么我要做什么呢?我不信你会无缘无故的帮我。” 小女孩笑了笑,她歪着脑袋说道:“山藤的府邸守卫森严,有重兵把守,我们一直都进不去,明日大婚,他定然会宴请诸多同僚。届时,我们如果可以早设埋伏,定然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微微明知故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徐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劝说你为我们明日的突袭暗中相助。” 她讽刺的说:“可我能做什么呢?” “徐小姐万万不要低估自己,你对于山藤而言,可是重要的很。”她看着微微,很有深意的说道。 言罢,在微微的怀疑眼神中,小女孩凑上前去在她的耳边轻声叙说。 随着她的讲述,微微的神色变得越发的诡异,她犹豫不决说道:“这……实在是太令人觉得。” 她似乎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也或许是不想说出来。 小女孩握着她的手,而后缓缓的捏成拳,和微微冰冷的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暗示的说道:“徐小姐,非常时期,非常对待。” “你再让我想想。”微微的眉头略微蹙起,她此刻的心绪有些复杂纠结。 小女孩没有继续劝说,而是突然警惕地往她身后看去,然后迅速的往旁边跳去,她的身子极为灵活,几个跳跃,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徐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来人看见站在窗台上的微微,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丧失了一直以来的温柔木然,是那个监视她的日本女人。 她拿着一套红色的嫁衣,忙不迭的放在桌上,朝着微微的方向一路小跑:“徐小姐,你不要想不开啊!” “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了,徐小姐你……你?”她哆嗦的说不出话来,站在窗前看着她,眼睛连眨也不敢眨。 微微转头看向身后,日本女人却更加的惊恐,她拉住微微的手,强硬的把她拽上来,嘴上念道:“徐小姐,你莫要再吓我了。” 微微站在窗沿,冲她笑笑,好像安慰的说道:“夫人,让你担心了,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这可玩不得啊,徐小姐!”她苦口婆心的劝道,还欲再说。 “好了,夫人,我知道了。”微微笑着打断了她即将来临的喋喋不休,而后往窗外看了看,好像不经意的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睡了。” 日本女人肩膀一塌,又重新打起精神的冲她笑笑说道:“那不打扰你了,徐小姐。这是明日的嫁衣,你也早点睡觉,养足精神,明日做一个美丽的新娘。” “谢谢夫人的吉言了。”微微弯着唇,眼里却没有笑意,甚至极为平淡。 日本女人朝她略一鞠躬,阖上门,随着木屐声的渐渐变小,微微的眼神也在逐渐的变深,好像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墨,黏稠却又将凝未凝。 她看向桌上的嫁衣,红衣金纹,灼热般烫的刺眼。这是一件中式嫁衣,在如今的南城,中式婚礼以及中式婚服正在渐渐的消失,取而代之的西式婚礼以及白色婚纱。 似乎那才是时代的主流。 她也许久没有看见这样的婚服了,这样一来居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最后一次看见又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旧朝尚存,徐家任盛,侵略者的铁蹄还没有踏过这片祥和土地的时候。那时无论是民间还是上层社会,都还是兴办着中式婚礼。 对于微微而言,她永远都记得曾经的徐夫人,看着压箱底的嫁衣,一脸期望的和她说道:“也不知道将来微微成亲的时候,嫁衣会是什么样子呢?” 那时的她只会天真的望着徐夫人,懵懂天真。 现在,却是如此的一言难尽。 这是一个漫长却又短暂的夜晚,微微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空从一片鸦黑到泛白,天亮了。 从梳妆打扮到添彩纳吉,换上嫁衣的微微却有种意外的艳色,她一向都是穿素色的衣裳,今日却是山藤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她。 是能够灼烧人眼的昳丽!山藤看着她,而后缓缓的开口:“徐小姐,今天的你也很美丽。” 看来他深知女人的天性最爱追根问底,所以才会加上一个“也”字。可惜,微微并没有这样的心思。 她甚至可有可无的笑了笑,完全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山藤并不介意,也许是早已习惯她的冷淡,以至于他也并不非要得到她的回应,只是维持着他一贯的做派:“徐小姐,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我很开心。” “甚至有些患得患失,害怕这只是我的一场无妄幻想而已。” “直到见到了你,我才知道……”山藤顿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他的眼睑细长,好像刀锋,暗藏着凛冽,他没有说完的话是那么的意味深长,惹人深思。 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看着微微,他轻轻一笑,没有出声,只有低垂的眼帘和纤长的睫毛将他的神色掩住。 迎亲的队伍很长,这是南城许久未有的热闹,微微耳尖,能够听到车子外面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这么大的排场,是哪家小姐这么有福气?” “你还不知道吗,这是徐家的小姐。” “徐家,哪个徐家?” “还能有哪个,自然是那个给日本人做事的徐家。” “什么?这该死的卖国贼……”还来不及嚷嚷,便被身旁的人连忙给掩住嘴。 小声的叫道:“你还要不要命了,这娶亲的人便是山藤少佐,要是被听见了,我们可麻烦了。” “不愧是徐家,那句话说的还真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呸!一家子卖国贼,汉奸!” “小点声你!” …… 直到离远了,微微才听不清,可她心知肚明,类似于这样的话语只会层出不穷,不断增多。 良心的煎熬,让她如坐针毡。 好在终于到了山藤的住所,也许是因为只是临时住宿,他的房子不大,甚至不如徐家大,可是门口穿着制服,拿着□□的士兵让这个地方有了不同的色彩。 甚至,张灯结彩,触目皆是一片大红,红得耀眼,红的滴血。 山藤并没有宴请很多人,只除了几个相熟的同僚。 他是这么解释的:“徐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日本人,包括我。那么我就让他们少在你面前出现,免得这场婚礼让你产生了不虞。” 微微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手指绞着裙摆。 从清晨到傍晚,微微坐在婚房之中,旁边依旧是那个日本女人。她和蔼的看着微微,脸上满是笑意,比徐夫人还要温柔。 今日的徐家老爷和夫人,可谓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挺着腰板子好像与有荣焉般的得意。微微实在不懂了,这有什么好得意的,难道他们没有听到旁人的闲言碎语吗? 难道不觉得羞愧吗,甚至会觉得抬不起头的难堪? 大概脸皮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可以无所畏惧了吧,卖女儿卖到这种境界,不但没有羞耻感,反而沾沾自喜。 徐老爷当然不会有那种的情绪,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繁荣如鲜花着锦般的旧朝时代,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现在却只能赔笑,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忘形。 看着徐老爷的丑态,微微嗤了一声,摇了摇头。 月上柳梢头,今晚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没有雨也没有刮大风,甚至有几丝温暖。 微微却瑟缩了一下身子,蓦地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被打开了,入目处是一双被长筒靴包裹的腿,在往上,是黑色的军装,哪怕是结婚这样的日子里,山藤依旧是穿着军装,唯一不同的是他今天穿的是礼服式样的军装。 微微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那种迫不及待的渴望以及不可言说的*。 似乎是喝了点酒,山藤的脸色有点泛红,身上有极为浓重的酒气,混合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的面色一变,她抬眸望去。 恰好和山藤的眼神对上,他居高临下的站在她的不远处,看了她片刻,方才走进坐下。 周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一直毫无反应的微微突然出声,冲身旁低着头的日本女人说道:“夫人,你不要走。” 她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小步的走了,离去的时候还带上了门,哪怕她的动作很轻,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微微依然听得清晰门槛闭拢的声音。 这声音好像一个信号一般,山藤望向她的眼神是那么的直接,以及不加掩饰。 好像蜂蜜一样,黏腻缠人,密密匝匝的将她缠在网罗之中,无法逃脱。 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伸手将头顶的军帽摘下,露出额头:“徐小姐,不,从今天起,你就是山藤夫人了。” 山藤扯了扯唇角:“这真令我开心。” “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抱你,亲吻你,还有更过分的事情。而你的身体,你的心,都是我的。” 他缓而深的呼吸了一下,低声说道:“徐小姐,我想要你。” 第52章 军官VS闺秀(10) 微微拿着杯盏的手一抖,里面的清酒被震出几滴,落在褐色的原木桌上,边缘被沾湿的加深了一片。 山藤的手放在微微的手背上,他没有继续,只是止住她的动作。 “山藤君,先喝点酒吧!”微微突然出声,她将手里的杯盏递给他,垂着眼帘,面色依旧冷淡,甚至还带了几丝好像无依靠的彷徨以及极力掩藏仍然有几次端倪的抗拒。。 昏黄的煤气灯下,两人相对而坐,山藤接过微微手里的杯盏,抬眸望去,他笑了笑,眉眼略微的向下弯展,柔和了他扑面而带来的压迫感。 他注视着微微,依旧是这样微笑的神色:“好!” 微微只觉得手里的杯盏好像棘手一般的存在,她看着山藤将那小小的杯子拿起,不动声色的饮完,一滴不剩。 她好像解脱又好像落入了另一个罪恶的深渊之中,微微看着山藤,他背脊挺得笔直,印在窗纸上,好像一个亘古的寂寥。 微微不经意的开口:“山藤君,这场战争还要持续多久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端详着手里的杯子,若有所思。 翕然,山藤站起身子将窗户打开,看着外面开始零零碎碎飘散的雪花说道:“下雪了!” 微微循声朝外面看去,当真是下雪啦,飘飘洒洒的而落,这是南城入冬以来的今年第一场雪。 山藤接着手里快速融化的雪花,轻飘飘的说道:“战争也快要结束了吧!” 微微没有说话,她的眉眼里是放眼望去的雪,白净的好像要洗涤世间的一切丑恶以及污秽。 山藤站在窗边,回头看向灯光里的微微,她的妆容还在,特意描眉画唇的容颜好像更加的鲜妍艳丽。 红衣,红唇,红灯笼,铺天盖地的红在凛冬的大雪天里格外醒目。 山藤缓缓走进,将杯子放在桌上,轻轻的一声,闷闷的。 他俯视着微微,开口道:“徐小姐,等战争结束了,我们一起回日本吧!” “你会喜欢那里的。”他说的很笃定,甚至平淡的好像陈述一件事实一般。 微微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避而不谈的转移着说道:“夫人有和你说吗?” “我昨晚的神经质举动,在窗沿上犯傻的站着,也许是寻短见呢!”她自嘲着,好像这真的是一个好玩的笑话。 山藤沉默了一下,缓和的说道:“成亲的前一天,有点紧张,纾解一下也无妨” “是吗?”微微问道,眉间眼里都是灯光跳动的影子。 山藤静静的说道:“徐小姐,你答应过我的,会好好的当山藤夫人。” 微微颔首,沉吟道:“山藤君,我说道做到。” 她伸手将酒壶拿过,倒在杯盏里,汩汩的流下。青色的瓷杯混合着大红的衣袖,还有如玉的手指,好像隽永的旧时光里回不去的倥偬岁月。 微微扬起脖子,慢慢的饮下,她的姿势很优美很柔婉,好像依靠匍匐的柳树,不胜凉风。 山藤就这样沉默的看着她的动作,两人的气氛凝重的有些迟缓。 他终于忍不住的伸手持枪,准确的对着她手里的杯子,“砰”的一声响起,瓷片碎裂,酒水洒了一地。 动作行云流水,好像排练了上百次一样。 微微怔送的看着他,好像不能理解他的举动。 山藤丢下□□,大步流星的走来,拦腰抱起将她放在床上,冷硬的军装面料和扣子晃得她眼花,微微看着压在她身前的人。 山藤解开扣子,将军装外套脱下,放在一侧,只剩里面的白色衬衣,将她揽在怀里,在他□□裸的眼神下,微微只觉得无所遁形。 他低头在她的下颌落下一吻,声音含糊的说道:“徐小姐,你可理解这种思慕的心理,唾手可得却又始终患得患失。” 他的吻缠绵而又克制,是那种强忍着*的珍惜爱重。“徐小姐,我的夫人!” 他的吻逐渐往上,从唇边到鼻尖,从眉眼到额头。他的吻明明是轻轻的,甚至潮湿的,可又郑重的好像在膜拜顶礼一般。 “山藤君,我……”微微欲言又止,山藤的手指放在她的唇上,好像暗示一样的往里探去,摸着她的口腔内壁,还有香软的舌头,那不饶人的皓齿。 他低声的说道:“我的夫人,你不需要介怀,这本就是我的心甘情愿。” 山藤的手指长而有力,指尖因为长年持枪而练出的茧子磨得她柔嫩的唇瓣生疼,唇脂脱落,将他的手指染红。 他将手指抽出,亟不可待的吻了上去,山藤的气息紊乱的好像一团乱麻,扯也扯不来,理也理不清。 山藤的手放在微微衣襟的盘扣处,他顿了一下,伸手抹去微微被氤湿的眼角,眼神深邃的看着她。 微微僵硬着身子,尽管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依然被这种紧密的贴合吓得浑身发冷,她颤抖的张唇说道:“我害怕,山藤君。可以停下来吗?” “徐小姐,我会温柔的。” “不,我不想。”微微攥住山藤的手,一脸悲戚的哀求道。 山藤抚顺了她凌乱的长发,还不等他说话,外面便是一阵枪声,以及警报声。 微微的眼睛一眨,山藤已经站直身子了,他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踉跄的险些跌倒在地。 山藤扶住床柱,他抬眸望了一眼微微。 微微的唇抿的很紧,看来药效开始发作了。 她释怀的一笑,只觉得终于可以解脱了。 唇舌的发麻,还有呼吸的困难,让她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山藤君,抱歉了,但是国仇家恨让我始终无法放下成见。” 山藤看着微微,凝视的说道:“徐小姐,我说过你的任何要求我都无法拒绝。” “哪怕是死。” 微微侧头道:“山藤君,你的爱实在让我无法理解。” “徐小姐,你不需要理解,只要接受就好了。” “可我也不想接受,我只想离开。” 山藤的眼眸挣扎的眨动着,因为离得近,微微第一次发现他的睫毛是那么的浓密纤长。 可是在他的身上,却没有秀气,只有极大的压迫感。 山藤慢悠悠的问道:“那么,徐小姐,你为什么也要喝下那杯酒呢?” “难道不是因为你心动了吗?” “徐小姐,你爱着我的,只是你的尊严、你长久以来的观念让你不允许而已。” 山藤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微微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嗡的作响,只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发麻的。 她咬了咬舌,强自镇定的说道:“不,我只是说到做到。既然答应了你,我便一定会做到。” “而且,便是活着,也无非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那么,又有什么区别呢?” “倒不如索性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去。” 山藤听罢,盯着她僵持的身体不放,最终落在她的眸子上:“是吗?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徐小姐,不,是山藤夫人。” “可我依然爱你,我的夫人。哪怕你是这样的绝情而又冷心,可我始终放不下这颗爱慕你的心。” 他伸出手来,摩挲着她的面庞,看着她无力的眼神:“徐小姐,请你最后看我一眼,就当作临终前的一个慰藉好吗?” “这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卑微的乞求!” 山藤的声音渐渐变弱,微微耳边的呼吸声逐渐消弭。 她掀开眼帘,注视着他,正是初见时让山藤惊鸿一瞥的那般。 一阵狂风大作,将窗外的大雪卷了进来,落在她的眼睫处,很快泅湿。 好像一滴泪水滴下,落在山藤的手上,他的手指一动,声音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勉强的气声:“这也算为我而留的眼泪吧!” “我大概又在自欺欺人了。” 他的眼睛不堪痛苦的阖上,微微看着他,蓦地笑了。 待到身边的人再也没有了声息,她这才掩面而泣。 …… 昨日还在大办婚礼的山藤少佐,不过一夜之间便在新婚之时被暗杀,而驻扎在南城的外国势力开始被逐渐瓦解。 很快,从南城开始传来的捷报,就好像是打响了战争的第一枪,这是抗击外国势力又一次的胜利。 战争终将会有结束的一天,小女孩站在一座墓碑前暗暗地想着。墓碑上没有名字,也没有照片。 这是南城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场雪,雪花将大地染成白茫茫一片。 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头。 ——“徐小姐,我很想和你共度一生,不过你怕是不这样想。” 同生不如同死。 这,大概也算另一种的共度一生吧! 第53章 宦官VS公主(1) 白日里繁闹的灯市早已褪去喧闹,在那金钉朱漆的高大宫门里,却是一片寂静冷清。 微微冼着足,站在青石地砖上,望向床上已经阖上双眼的美妇人,这是早已幽禁在冷宫之中的惠妃。 微微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这个王朝的公主,只可惜她诞生于冷宫之中,皇帝又不喜,自幼便不受宠。 惠妃虽早已被废,可原本的名字也早被人给忘了,冷宫之中也没有几人,微微便直接叫她娘了。这种民间才有的对母亲的称谓,也算的上是惠妃唯一的慰藉了。 毕竟不是如此的话,她只能听到一声“母妃”而已。 可是眼下,惠妃却因为风寒久治不愈,已经越发严重了,不停的咳嗽甚至咯血,让微微很是担忧。 却又没有药物治疗以及大夫的看诊,病情只能这样一天天的耽误下去。 看着惠妃眉眼之间一日比一日憔悴,微微内心焦灼的根本就坐不住,尽管母亲一直耳提面命让她不要出冷宫,凡是幽禁于冷宫之中的人等,不论何时何地何人,只要没有旨意便终身不可擅自离开。 微微知道宫中警卫森严,可她实在是不愿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病痛折磨,一日一日的枯萎。 她看着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依旧因为病痛的折磨而蹙着眉头的惠妃,心下一定,给母亲盖好被子。 望着漆黑的天空微微有了主意,她知道冷宫之中有一个狗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以前微微贪玩会悄悄的溜出去,只不过在看见一个冷宫中的婢女因为擅自离宫,被活生生的打死,五十大板,人都已经没了气息,板子敲击*的声音却还没有停顿,一片血肉模糊。 那个婢女因为容貌被毁,贬入冷宫,可对待微微却是极好,犹如姐姐一般。可这个小姐姐却因为这个原因从此再也不会出现了。 甚至连个收尸人都没有,草席一裹就这样扔到了乱葬岗里,被野狗叼走啃食,连骨头都不剩。 微微那时已经开始记事了,再加上皇家的孩子一向早熟,她知道那个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个对她好的小姐姐了。 在血泊之中长睡不醒的身影在微微尚且年幼的记忆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悄悄地离开冷宫了。 可如今事态紧急,微微只能大胆的冒险一试。 她小心翼翼的从宫墙的狗洞里面爬出,狼狈不堪,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裙上全是泥渍。抬眸往四周望去,远处巡逻的羽林卫脚步声越来越近。 微微赶紧站直身子,朝太医院跑去,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她的身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好几岁。 却也因为身子小,更容易躲起来,那些假山甚至树木都是她隐藏的好地方。 太医院距离冷宫甚远,微微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走对,她从出生到现在,离开冷宫的次数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对于太医院的记忆还是她小时候悄悄逃出来的时候偶然间听宫女聊到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微微的记忆极好,好到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她依循着记忆,勉强的在偌大的皇宫之中蹿循。 也许是太过赶时间,也或者是紧张的没有注意,微微在回头张望的时候一不小心却撞上了一个陌生人。 她小声地惊呼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迅速的挡住自己的嘴巴,抬眸往对方看去。 乌云将月光挡住,只有些许勉强的落下,微微只看见了一身蓝色的宫制常服,修长的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昏暗的光隐隐的照过来。 比微微略高了一点,应该是个刚入宫的小太监。 两人对视了一眼,微微面色如常,打算就这样走过去,没想到那小太监看上去却颇为警觉的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个宫里的?如此深夜,居然还在外面徘徊,莫非是有急事不成?” 宫里一旦到了半夜,就少有人走动了。 微微看上去确实有点可疑,尤其是她还这么鬼鬼祟祟,战战兢兢的模样更是让人怀疑。 她故作正经的回答:“你又是哪个宫的?大晚上的还在这里闲逛。” 乌云移开,月光洒落,微微也终于看清了那小太监的模样,他身量尚小,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面貌清秀白皙。 那小太监不做声的打量着微微,被他这样盯着,微微有点犯怵,她咬了咬唇,想溜之大吉,对方却突然问道:“你和惠妃有什么关系?” 微微一怔,看着他恨不得立马的逃之夭夭,这个小太监究竟是什么眼里,居然能够一眼就看出她的身份。 似乎是发觉到了微微的惊惧,他叹了口气解释道:“小姑娘不用害怕,我曾是惠妃宫中的内侍,因为摔坏了御书房里的笔洗险些被杖责而死,多亏惠妃娘娘求情,才得以逃过一劫。” “你不必害怕,惠妃对我有恩,我不会害你的。” 微微到底年纪小,很快便相信了,仰头看着他:“真的吗?” 他点了点头,用尚且还是清朗的少年音说道:“自然是真的,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呢?” 微微虽然也觉得这个人没有必要骗自己,毕竟惠妃不过一介冷宫妃子,又有什么陷害的价值呢? 可她害怕,也只是模糊地说道:“惠妃因感染风寒,久治不愈,现在已经病情加重,我想去弄点药材。” 听罢,那小太监犹豫了片刻,最后缓缓说道:“我带你去吧,没有钥匙你是进不去的。” 微微惊喜的瞪大眼睛,还不等她说什么,那小太监紧跟着说道:“记住,不能拿太多,还有不要告诉别人,知道吗?” 微微忙不迭的点头应和:“我知道,谢谢你,小哥哥!” 她一脸感激的看着他,月色昏暗,却也挡不住那小太监脸上蔓延的红晕,他小声的嘀咕道:“小哥哥?” 疑问的语气也不知道是在纳闷什么,至少微微就不太明白。 路上漆黑,微微有点害怕,皇宫里面又有诸多传闻和死人,尤其晚上,更是恐怖。 风声鹤唳之下,微微伸出手小心的攥着那小太监的衣角,巴巴的望着他。 微微年纪小,却也长得玉雪可爱,五官精致,虽然因为营养不良导致脸上没有几两肉,可看起来却柔弱可人。 小太监心里不忍,他没有挣脱,只当做不知。 两人一路并肩而行,路上有巡逻的羽林卫,那小太监似乎还有点权利,羽林卫看了是他便没有上前查勘询问。 微微有些好奇,等到看不见巡逻之人的身影了,她才开口:“小哥哥,为什么那些羽林卫没有上来查你呢?” 他斜眉扫了微微一眼,轻声说道:“无非就是权势金钱罢了。” “那你是权势,还是金钱呢?” 小太监似是而非的回道:“你觉得呢?” 他看起来并不想回答,微微也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的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小哥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惠妃有关系呢?” 小太监指着自己的眼睛问道:“这是什么?” 微微不明白这二者有什么联系,一脸迷茫的回答:“眼睛啊!” “对啊,不会看吗?”小太监提着灯笼,没好气的说道。 微微瘪着嘴巴,“哦”了一句,可不久又开始问了:“小哥哥,你几岁啊?” “反正比你大。” “也许我比你大呢!”微微不服气的说道。 小太监瞟了一眼微微的头顶,两人巨大的身高差让他轻飘飘的笑了笑。 也许是还没有到变声期的缘故,小太监的声音不像其他的太监一样声音极为的尖细,好像掐着喉咙一样。 反而是那种辨不清男女的少年音,却又清朗悦耳。 冷宫之中,都是因为各种事情而被贬的妃子或者宫女,因为环境的艰苦,以及封闭的原因,里面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神经问题,或疯或颠。 正常人没有几个,在这样的环境下,微微能够平安并且没病没灾的长大实在不易,虽然有点营养不良,可也是没有办法了。 送到冷宫的饭菜都是残羹剩饭,甚至有的时候,连这都没有,毕竟是冷宫,一个在众人眼中几乎会被遗忘的地方,就是饿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微微平日里能够正常交流的人除了惠妃,便只有那位先前被杖责而死的小姐姐了。可惜,现在一个久病卧床,一个早已尸骨无存,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可以聊天的人,整个人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喋喋不休。 “小哥哥,你是哪个宫的啊?” 小太监回眸望了她一眼:“不告诉你。” 微微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啊?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哪来这么多的问题?” 小太监的灯笼照亮了前方一小块的路径,却也不清楚,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微微拉着他的衣角,越发用力,生怕一眨眼人家就丢了不见。 她期期艾艾的说道:“太久没有人和我说话了,我有点激动。” 小太监没有说话,一片缄默,微微害怕他嫌弃自己烦,也不敢出声了,只是默默的走着。 良久,他才出声:“看你这出息!” 第54章 宦官VS公主(2) 微微眨眨眼,望着他,小声地说道:“可我就是这么点出息啊!” 这是尚未有泯灭的童真之气,果然还是个孩子,小太监心想。 “我没有什么宏志大愿,只希望娘亲身体康健就好了。”说到后面,微微的语气里面已经带来几分显而易见的伤感和忧虑, 小太监握着灯笼的手一紧,他目视前方,语气淡淡的说道:“到了,这便是太医院。” 微微朝前看去,重重碧树间被掩映的便是太医院,她还在愣神间便手里一空,原本捏着的衣角飘走。 那小太监率先走了一步,在前面带路,昏暗的灯光下,是索然一人般的茕茕孑立。 被乌云遮挡的环境下,那抹光亮好像泊成了一束月光。 微微心里失落落的,快步的向前跑去,嘴里小声的嚷道:“小哥哥,你等等我!” 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她用的气声,听起来反而有几分搞笑。 小太监脚下一缓,步伐随之变慢,微微很快追赶上来,重新攥住他的衣角,眉眼一弯笑道:“小哥哥,我怕找不到你,你走慢一点好不好?” 小太监斜扫了她一眼,女孩气喘吁吁地样子看起来有点狼狈,尤其是她还那么小一只,甚至只到了他的手臂间。 良久,他才勉强的回应了一句:“好吧!” “小哥哥,你这话听起来这么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啊?” 小太监点了点头,怕微微看不见又说:“恩。” 不明所以的微微嘴巴轻张:“啊?” 看见她那样一副懵里懵懂的样子,小太监也懒得解释,免得她心里受到打击,只是默不作声的带着她往药材室里走。 取出袖中的钥匙,小太监将灯笼递给微微,道:“小姑娘,拿着。” 微微伸手接过,只觉得对方的手比她还要冷,好像冰块一样,她将灯笼那微弱的烛光对着锁孔,纳闷的问道:“小哥哥,你的手这么那么冰啊?” 小太监穿的厚实,至少微微要厚实,可手的温度却比她还要冷,确实有点奇怪。 小太监正在从手中一把的钥匙中找出那一串,他边找边随口说道:“因为我冷心冷肺啊!” 耳边却是女孩郑重的声音,“胡说,小哥哥你最热心肠不过。” 小太监不置可否,女孩却继续说道:“你是我遇到的第三个好人。” “哦,那还有两个是谁啊?”小太监找出了钥匙,正在开锁,随口的问道。 微微盯着他的侧脸,认真的回答:“第一个是我娘,她对我很好很好,第二个是一位小姐姐,第三位就是你了。” 他嗤笑了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微微没有和他争论,只是嘴角翘起,含笑的看着他。 女孩笑起来挺可爱的,眉眼弯弯好像月牙儿,尤其是唇边的梨涡,格外的明显。小太监不经意的瞟了她一眼,心里想到。 开了门后,小太监举着灯笼,在一大片的药柜中找出了几样药材,用纸包好,给了微微,头也不抬的说道:“拿好,回去每天一服,一直喝到好了为止。” “药没了,再找我要。” 微微结果药包,小心翼翼的好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品一般,点头说道:“好,谢谢你,小哥哥!” “不谢。”小太监很有礼貌的回应,却也只是礼貌,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感情也没有,脸上更是沉静如水。 将门关好后,小太监颔首道:“好了,走吧。” 两人再次并肩行走在宽阔的宫道山,晚风出来,一片瑟瑟声。 微微掂量着手里的药包,赞叹道:“小哥哥,没想到你还会开药,好厉害啊!” “哦。”小太监冷漠的回应着。 “小哥哥,没想到你年纪看起来不大,本事却挺大的。”微微戏谑的说道。 小太监目不斜视的答道:“你就知道我本事大。” “那当然了,你心肠好,能力大,又会看病,还会抓药,当然厉害了!” 小太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好笑的摇了摇头。 微微看着小太监,再次问道:“小哥哥,我们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娘亲娘叫我微微,你呢?” 小太监神色未变,没有做声,微微却一直盯着他看,好像不得到答案就誓不罢休一般,他这才回了一句:“我没有娘,也没有名字。” 一片沉默,微微似乎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她歉疚的看着小太监。 倏尔间一句话想也没有想的就吐出了:“那我当你娘好了。” 小太监一脸疑窦的看着她,怀疑的说了一句:“刚才是我幻听吗?” 微微睫毛颤啊颤的,她战战兢兢的回答:“没有,可是以前小姐姐说她很想有一个妹妹的时候,我就是说我当她的妹妹啊。” “这是一样的道理吗?”小太监只觉得无言以对。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小太监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回了一句:“你别和我说话了。” “为什么,我很烦吗?” 小太监再次点了点头,似乎还怕不够的补充道:“我怕会被你气死。” 微微干巴巴的看着他说道:“没那么夸张吧?” 小太监“呵呵”的冷笑了几声,面无表情的回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吧。”微微垂头丧气的回答,就在小太监想着自己的耳朵终于可以清净了。 事实上,也确实清净了一会儿,可是很快微微又开始故态重荫。 “小哥哥,你这么晚回去,明天又要值班,会不会很困啊?” “小哥哥,你干嘛总是板着一张脸呢?” “小哥哥,你为什么不爱说话呢?” “小哥哥……” 小太监只觉得忍无可忍的低声喝道:“安静。” “砰”的一声,他撞在了一个拐角处的墙壁上,揉着额头正在疼痛间,就听见女孩弱弱的回了一句:“我只是想告诉你前面有一个转弯,注意不要撞到墙上。” 小太监深呼了一口气,终于冷静下来。 微微还在望着他,眼睛眨巴的好像鼹鼠一样,可怜吧唧的。 他无奈的摇摇头:“你就不嫌累吗?” 她点了点头:“累啊,喉咙可干了。可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只能现在抓紧机会多和你说几句。” “我……真的很烦吗?” 问到后面,她如履薄冰般,眼睛黯淡的好像熄灭的灯火。 小太监踟蹰了,犹豫几番,才一脸纠结的回答:“不烦!” 可咬牙切齿的表情又分明不是这样,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微微的眼睛就好像瞬间绽放了光彩般,熠熠生辉。 她又开始连绵不断的说了,小太监只觉得耳边好像有一只蚊子苍蝇在不停的“嗡嗡嗡”一般,可说出去的话,就好像泼出去的水,哪里有反悔的机会。 他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罢了,就当做是一场配合她的折子戏便是。 小太监的一路便在微微聒噪的说话声中度过,虽然很烦,可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清脆的好像枝头嫩芽,翠绿鲜活。 宫路很漫长,可也有走完的时候,到了两人见面的地方,微微停在原地,扬起笑容就冲他挥挥手的说道:“再见了,小哥哥。” 她的声音一直不停歇的讲话,已经喑哑的说不出话来了,却还是冲他笑的甜甜的。 不知为何,小太监觉得她可怜得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甚至因为好不容易见了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人,便一直不停歇的讲话。 她这般的可怜,可是小太监依旧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名字甚至如何联系。 就好像这只是南柯一梦而已,梦醒了就不该多想。 微微依依不舍的离去,她频频的回头张望,看见的却是小太监头也不回的身影,脚步不急不慢,可步伐却很大,比先前要快多了。 提着灯笼的小太监,在高大宫墙的衬托小,竟然是那么的渺小和瘦弱。 微微知道,她也没有全然的信任那位小太监,甚至连分别都是在两人见面的地方,她那么的怕黑,却没有要求小太监送她到冷宫门口。 不仅仅是因为怕麻烦别人,更是谨慎以及防备。 在宫中长大的孩子,哪怕是看起来再怎么天真,都不是面上那般无邪,他们早熟的很。 小太监大概也知道,他没有多问,依着他的性子,他也不会多嘴,今日之所以会帮一个陌生的小姑娘,纯粹是因为他心底的愧疚。 那张脸实在是太像惠妃了,可能那就是惠妃的女儿吧,他想着。 两人的身影渐渐拉远,直到再也没有交集点。 微微照旧是从那个狗洞里面爬进去,小小的洞口被杂草掩映着,倘若不是有心人,谁又会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这么隐蔽的洞口呢。 她的动作很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便会闹出一个大动静来,只是刚刚从杂草堆里爬出来,微微便看见了一双素履在她面前。 她被吓得连头也不敢抬,只是低着头好像眼前有一个洞,自己可以钻进去再也不用爬出来一样的逃避。 第55章 宦官VS公主(3) 身为大反派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谢蓁最后死在道义凛然的正派男主手中,似乎是死有余辜。 只是不知众人眼中残暴狠毒,丧尽道义的大反派届时会如何?想到林期,谢蓁哪怕是死了也是担忧不已,真是死也死得不安生。 倘若在戏本子里,林期便是妥妥的大反派,统领宫中,权倾朝野。虽面容俊美却心狠手辣,冷酷残忍,这样的人一定不能有个好下场。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偏偏对谢蓁却是与众不同的很,嘘茶问暖,关心殷切,最初却没有人把这当成一回事,只因为林期是个太监,哪怕他位高权重,历任御马监掌印太监、西厂提督,可也改变不了太监的事实。 太监是什么,断子绝孙之人。 不仅是旁人这样以为,就是谢蓁自己也只以为对方这样是顾念着儿时情谊,没往心里去。更何况宫里上下见着这位督主大人,更是噤若寒蝉,深怕惹恼林大人,到时候赏你一顿板子都是轻的,只要没有丢了性命便是幸运。 只是哪里有人敢和谢蓁说这事情,只恨不得把她供成祖宗。 直到端王逼宫,暗中杀害她时,谢蓁方知林期待他一片赤诚之心。可那个时候,林期已经被谢蓁的死讯折磨的整个人都疯癫了,手段也越发的暴戾恣睢,宛如困兽最后的挣扎。 底下人的不满越发严重,民间之中百姓呼声最高的便是端王,最后更是势如破竹的攻进皇宫,将林期斩杀于马下。 ***** 待得谢蓁幽幽醒来之际,前世场景历历入目,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这才如梦初醒。 泛黄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谢蓁嘴唇微颤,抬眸望去,却是她的父亲谢秦。时光对于眼前的男子来说,似乎格外优渥,哪怕是到了做父亲的年纪,依旧清俊雅致。甚至较之少年郎,又多了几分阅历成熟。 一身洗得泛白长袍妥帖的衬出谢秦瘦削的身形,谢蓁记得父亲很是宝贝这件长袍,哪怕这般模样也依旧穿在身上,舍不得丢弃,只因为这是女儿亲手缝制,恨不得时时向众人招摇。 谢氏本是百年望族,今朝却接连被贬,只因为想着赚那从龙之功,接连几辈都站错队伍,现在更是贬到溪城这么一个江南小镇之中。 被贬途中,家族众人不断因着各种原因而逝去,到谢秦这一辈更是只有他一个独苗苗。可偏偏谢秦又只得了谢蓁这么一个姑娘,平日里待她是如珠如宝,真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这女红更是舍不得女儿去做,谢蓁前世也只给父亲做了这么一件衣服。想到此处,更是抱着谢秦的大腿,不敢放手。 眼珠子愣愣的盯着谢秦,在他琥珀色温润的眼中看见一个小小的倒影,分明是小小的自己。 谢蓁小心翼翼的开口,叫了声:“爹?” 抚慰的摸摸她的脑袋,手指轻柔,颔首说道:“爹在,怎么了?” 嗓音温和,润人心脾,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于谢蓁而言却是久违。 待到夕阳西下,乔氏抱着一大批布慢悠悠的回家,就见女儿一把冲过来搂着自己。 嘴里不停的叫道:“娘。” 放下布匹,不顾脏了身上的衣服,乔氏蹲下身子,抱住谢蓁,好一顿劝慰,才将她的情绪稳住。 可谢蓁依旧有种南柯一梦的不真实感,直到过了好几日,才算是缓过劲来。 原来她这是回到了七岁的时候,父母都康健和安,住在远离京都的江南小镇。 父亲谢秦此时担任白鹭书院的讲课先生,平日里最是温和的一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他红过脸的样子。母亲乔氏也是典型的南方姑娘,吴侬软语,柔情似水。 平日里,都是乔氏去给父亲送饭,可最近,乔氏却是回娘家省亲了,只得谢蓁代替。 自从重生归来后,这是谢蓁第一次出门,久违的阳光让人有些不适应。白鹭书院是江南三大书院,临水而居,颇有些诗情画意。 离谢家也是近的很,只要过了一段石拱桥就到了。 这日,谢蓁却在学堂外面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身量瘦小,衣衫褴褛,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也看得出身上的邋遢脏污。 似乎是被谢蓁的脚步声给惊扰住了,对方如惊弓之鸟一样迅速的逃窜,只余下从凌乱头发中露出的一双乌黑瞳孔。 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谢蓁一脸疑虑的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暗自腹诽。直到谢秦下课后看见闺女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禁问道:“蓁蓁,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 谢秦低眉瞥了一眼谢蓁蹙起的眉毛,问道:“还没有什么,眉毛都皱成一个小老头了。” 谢蓁支着下颌,语气天真,带着几分好奇:“爹,方才你讲课的时候,外面那个小孩儿是谁啊?” “许是个乞儿吧”,谢秦不置可否的答道。 谢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偶然,可之后每次给父亲送饭的时候都会遇上那个小孩。 身上总是一身已经脏的已经辨不清楚原本颜色的短打,头发凌乱的飘在脑后,像个鸟窝一般。面部也被头发遮住,依稀可见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 看见谢蓁的时候,还会情不自禁的缩缩肩膀,蜷成一团。 这时正是酷暑,那个小孩却是赤着脚,不知道是被石头砂砾刮得还是怎样,脚趾甲外翻,脚背上布满刮痕,甚至还有流脓,被污泥衬得惨不忍睹。 一身的骨头更是隔着衣服都清晰可见,瘦骨嶙峋。 看得谢蓁也不免错愕,没想到这孩子的情况居然这样悲惨,一时之间怜悯之心发作,从提篮中拿出几个馒头递给他。 没想到那孩子更是害怕的后退几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真是可怜。 估计这孩子是害怕了,谢蓁还特意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囫囵吞枣的咽下。冲那孩子展颜一笑,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看,没事儿,吃吧。” 那孩子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谢蓁硬是将那几个馒头塞在他的手里,之后赶紧走开,才见那孩子畏缩的躲在墙角里,大口大口的吞咽。 也不用牙齿咀嚼,就这么生硬的咽下去,看得谢蓁都害怕他会哽住,没想到他吃起东西却是快得很,没一会儿,就将几个拳头大小的馒头吃的连个屑都没了。 似乎是渴了,他站起身子,走起路来缩手缩脚的,到那屋檐下直接扬起头来,居然直接张嘴接水。南方多雨,更何况是夏季,可谓是梅雨时节。 屋檐下不停往下滴落的雨水看起来似乎清澈纯明得很,可谢蓁还是不免一愣。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听到了一阵响动,是学堂里面下课了。络绎不绝的学子身着蓝白相间的院服,走路间谈笑风生,充满着少年郎的朝气。 被影响的谢蓁看见这幅场景,也不禁弯起嘴角,眉眼笑成月牙状。待到回神望过去,却不见那孩子的踪迹,不由眼帘一垂,睫毛微眨,却也没有难过什么的。 可是之后几日,谢蓁再来给父亲送饭,却不见那少年的身影。连夫子上课的时候也看不见那人扒拉着窗子,一脸希冀的表情。 真是奇怪,谢蓁不禁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可也只见一片烈日,不要说人了,连知了都躲在树叶里,怏怏的。 谢秦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筷子,而后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轻飘飘不含压力。 等到谢秦吃的七分饱后,将碗筷轻轻放下,而后用帕子擦擦嘴,开口道:“不要找了,那孩子不在。” “不在?”谢蓁声音情不自禁的加重,谢秦神色不变,只是揉了揉耳朵,点头不语。 见状,谢蓁瘪了瘪嘴巴,询问道:“怎么会不在啊?” “这我可就不知了。”说罢,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才站起身子来。眼角余光瞅见闺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只是摇摇头,若无其事。 谢蓁也只得死心,虽然只是几面之缘,甚至连那孩子的脸都看不清,可女子总是心善的。 只是时下时局动荡,政局更迭频繁,百姓更是民不聊生,无论什么时候,最先被牵连的永远都是百姓。 眼下这种孩子的情况,虽不多,可亦不少矣! 心潮更迭时,不免想起端王韩柯,那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千古明君,有勇有谋,可惜,谢氏偏偏是他的敌对阵营,最终一家全灭。 看来,自家还真是将站错队这一祖传技能发扬光大啊,谢蓁不免嘴角轻勾,讽刺的笑笑。 第56章 宦官VS公主(4) 身为大反派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谢蓁最后死在道义凛然的正派男主手中,似乎是死有余辜。 只是不知众人眼中残暴狠毒,丧尽道义的大反派届时会如何?想到林期,谢蓁哪怕是死了也是担忧不已,真是死也死得不安生。 倘若在戏本子里,林期便是妥妥的大反派,统领宫中,权倾朝野。虽面容俊美却心狠手辣,冷酷残忍,这样的人一定不能有个好下场。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偏偏对谢蓁却是与众不同的很,嘘茶问暖,关心殷切,最初却没有人把这当成一回事,只因为林期是个太监,哪怕他位高权重,历任御马监掌印太监、西厂提督,可也改变不了太监的事实。 太监是什么,断子绝孙之人。 不仅是旁人这样以为,就是谢蓁自己也只以为对方这样是顾念着儿时情谊,没往心里去。更何况宫里上下见着这位督主大人,更是噤若寒蝉,深怕惹恼林大人,到时候赏你一顿板子都是轻的,只要没有丢了性命便是幸运。 只是哪里有人敢和谢蓁说这事情,只恨不得把她供成祖宗。 直到端王逼宫,暗中杀害她时,谢蓁方知林期待他一片赤诚之心。可那个时候,林期已经被谢蓁的死讯折磨的整个人都疯癫了,手段也越发的暴戾恣睢,宛如困兽最后的挣扎。 底下人的不满越发严重,民间之中百姓呼声最高的便是端王,最后更是势如破竹的攻进皇宫,将林期斩杀于马下。 ***** 待得谢蓁幽幽醒来之际,前世场景历历入目,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这才如梦初醒。 泛黄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谢蓁嘴唇微颤,抬眸望去,却是她的父亲谢秦。时光对于眼前的男子来说,似乎格外优渥,哪怕是到了做父亲的年纪,依旧清俊雅致。甚至较之少年郎,又多了几分阅历成熟。 一身洗得泛白长袍妥帖的衬出谢秦瘦削的身形,谢蓁记得父亲很是宝贝这件长袍,哪怕这般模样也依旧穿在身上,舍不得丢弃,只因为这是女儿亲手缝制,恨不得时时向众人招摇。 谢氏本是百年望族,今朝却接连被贬,只因为想着赚那从龙之功,接连几辈都站错队伍,现在更是贬到溪城这么一个江南小镇之中。 被贬途中,家族众人不断因着各种原因而逝去,到谢秦这一辈更是只有他一个独苗苗。可偏偏谢秦又只得了谢蓁这么一个姑娘,平日里待她是如珠如宝,真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这女红更是舍不得女儿去做,谢蓁前世也只给父亲做了这么一件衣服。想到此处,更是抱着谢秦的大腿,不敢放手。 眼珠子愣愣的盯着谢秦,在他琥珀色温润的眼中看见一个小小的倒影,分明是小小的自己。 谢蓁小心翼翼的开口,叫了声:“爹?” 抚慰的摸摸她的脑袋,手指轻柔,颔首说道:“爹在,怎么了?” 嗓音温和,润人心脾,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于谢蓁而言却是久违。 待到夕阳西下,乔氏抱着一大批布慢悠悠的回家,就见女儿一把冲过来搂着自己。 嘴里不停的叫道:“娘。” 放下布匹,不顾脏了身上的衣服,乔氏蹲下身子,抱住谢蓁,好一顿劝慰,才将她的情绪稳住。 可谢蓁依旧有种南柯一梦的不真实感,直到过了好几日,才算是缓过劲来。 原来她这是回到了七岁的时候,父母都康健和安,住在远离京都的江南小镇。 父亲谢秦此时担任白鹭书院的讲课先生,平日里最是温和的一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他红过脸的样子。母亲乔氏也是典型的南方姑娘,吴侬软语,柔情似水。 平日里,都是乔氏去给父亲送饭,可最近,乔氏却是回娘家省亲了,只得谢蓁代替。 自从重生归来后,这是谢蓁第一次出门,久违的阳光让人有些不适应。白鹭书院是江南三大书院,临水而居,颇有些诗情画意。 离谢家也是近的很,只要过了一段石拱桥就到了。 这日,谢蓁却在学堂外面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身量瘦小,衣衫褴褛,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也看得出身上的邋遢脏污。 似乎是被谢蓁的脚步声给惊扰住了,对方如惊弓之鸟一样迅速的逃窜,只余下从凌乱头发中露出的一双乌黑瞳孔。 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谢蓁一脸疑虑的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暗自腹诽。直到谢秦下课后看见闺女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禁问道:“蓁蓁,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 谢秦低眉瞥了一眼谢蓁蹙起的眉毛,问道:“还没有什么,眉毛都皱成一个小老头了。” 谢蓁支着下颌,语气天真,带着几分好奇:“爹,方才你讲课的时候,外面那个小孩儿是谁啊?” “许是个乞儿吧”,谢秦不置可否的答道。 谢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偶然,可之后每次给父亲送饭的时候都会遇上那个小孩。 身上总是一身已经脏的已经辨不清楚原本颜色的短打,头发凌乱的飘在脑后,像个鸟窝一般。面部也被头发遮住,依稀可见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 看见谢蓁的时候,还会情不自禁的缩缩肩膀,蜷成一团。 这时正是酷暑,那个小孩却是赤着脚,不知道是被石头砂砾刮得还是怎样,脚趾甲外翻,脚背上布满刮痕,甚至还有流脓,被污泥衬得惨不忍睹。 一身的骨头更是隔着衣服都清晰可见,瘦骨嶙峋。 看得谢蓁也不免错愕,没想到这孩子的情况居然这样悲惨,一时之间怜悯之心发作,从提篮中拿出几个馒头递给他。 没想到那孩子更是害怕的后退几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真是可怜。 估计这孩子是害怕了,谢蓁还特意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囫囵吞枣的咽下。冲那孩子展颜一笑,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看,没事儿,吃吧。” 那孩子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谢蓁硬是将那几个馒头塞在他的手里,之后赶紧走开,才见那孩子畏缩的躲在墙角里,大口大口的吞咽。 也不用牙齿咀嚼,就这么生硬的咽下去,看得谢蓁都害怕他会哽住,没想到他吃起东西却是快得很,没一会儿,就将几个拳头大小的馒头吃的连个屑都没了。 似乎是渴了,他站起身子,走起路来缩手缩脚的,到那屋檐下直接扬起头来,居然直接张嘴接水。南方多雨,更何况是夏季,可谓是梅雨时节。 屋檐下不停往下滴落的雨水看起来似乎清澈纯明得很,可谢蓁还是不免一愣。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听到了一阵响动,是学堂里面下课了。络绎不绝的学子身着蓝白相间的院服,走路间谈笑风生,充满着少年郎的朝气。 被影响的谢蓁看见这幅场景,也不禁弯起嘴角,眉眼笑成月牙状。待到回神望过去,却不见那孩子的踪迹,不由眼帘一垂,睫毛微眨,却也没有难过什么的。 可是之后几日,谢蓁再来给父亲送饭,却不见那少年的身影。连夫子上课的时候也看不见那人扒拉着窗子,一脸希冀的表情。 真是奇怪,谢蓁不禁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可也只见一片烈日,不要说人了,连知了都躲在树叶里,怏怏的。 谢秦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筷子,而后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轻飘飘不含压力。 等到谢秦吃的七分饱后,将碗筷轻轻放下,而后用帕子擦擦嘴,开口道:“不要找了,那孩子不在。” “不在?”谢蓁声音情不自禁的加重,谢秦神色不变,只是揉了揉耳朵,点头不语。 见状,谢蓁瘪了瘪嘴巴,询问道:“怎么会不在啊?” “这我可就不知了。”说罢,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才站起身子来。眼角余光瞅见闺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只是摇摇头,若无其事。 谢蓁也只得死心,虽然只是几面之缘,甚至连那孩子的脸都看不清,可女子总是心善的。 只是时下时局动荡,政局更迭频繁,百姓更是民不聊生,无论什么时候,最先被牵连的永远都是百姓。 眼下这种孩子的情况,虽不多,可亦不少矣! 心潮更迭时,不免想起端王韩柯,那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千古明君,有勇有谋,可惜,谢氏偏偏是他的敌对阵营,最终一家全灭。 看来,自家还真是将站错队这一祖传技能发扬光大啊,谢蓁不免嘴角轻勾,讽刺的笑笑。 第57章 宦官VS公主(5) 只是时下时局动荡,政局更迭频繁,百姓更是民不聊生,无论什么时候,最先被牵连的永远都是百姓。 眼下这种孩子的情况,虽不多,可亦不少矣! 心潮更迭时,不免想起端王韩柯,那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千古明君,有勇有谋,可惜,谢氏偏偏是他的敌对阵营,最终一家全灭。 看来,自家还真是将站错队这一祖传技能发扬光大啊,谢蓁不免嘴角轻勾,讽刺的笑笑。 只是不知道林期在这个时候,情况如何,谢蓁和对方相熟的时候,他已经爬上了御马监掌印太监的位置,可以说得上是位高权重了。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对自己极好,一开始谢蓁不知道宫里的情况,还以为这人性格如此,后来才知道对方一向凶狠残忍。 谢蓁也曾经问过为何待自己如此不同,他却只是抿唇不语,眼神里的凶狠慢慢褪下,然后用力按着她的肩膀,固定在手臂之中,面无表情。 且林期对谢蓁再是妥帖,她也是有些犯怵的,许是因为行事狠辣,不择手段的原因,林期整个人看起来有种不见天日的苍白,配上那种阴沉沉的漆黑瞳孔,很是乖戾阴鸷。 想到林期,谢蓁的心绪颇为复杂,深宫诸人对他都是深恶痛绝,可对于自己却是真真正正的好,可谓是予求予取。 最好却受她的牵连,闹得一个身首异处的结果,不免心生愧疚,可谢蓁受父亲影响,对于林期这种宦官专权的行为实在称不上喜欢。 罢了,此生你我想必也不会再见了,惟愿诸君安好! 双手合十的对着高台之上的菩萨许愿,谢蓁因着重生一事,特意央了乔氏,带她来白鹭寺上香。 菩萨慈眉双目,在烟火间朦胧的透着悲天悯人。 谢蓁抬眸望着菩萨,愣愣不语,手上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一动不动,直到乔氏关切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时,才回过神来。 提着裙摆,谢蓁小心的站起身来,许是跪了太久,膝盖有些酸痛,刚刚站起来时居然恍惚了一番。 乔氏见状,赶紧走上前来,扶着她的胳膊,在耳边念叨着:“好了,你这小身板还跪那么久,膝盖疼了吧?” 语调温柔,虽然是在责备可也透着慈母的关怀,谢蓁看着乔氏的侧脸,不由泪目,赶紧眨眼将眼泪冲去。 等到吃斋饭的时候,乔氏依旧在唠叨,可谢蓁却不觉得半点烦躁,只恨不得时光慢点走。回首望向香火之中,心里默念:谢谢菩萨予信女重来一回,定然会过好这一生。 时值酷暑,来寺中上香的人并不多,尤其是这一段羊肠小道,更是安静的连一片树叶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谢蓁居然听到了一阵闹腾的声音,和寺庙静谧的气氛颇为不符,不免好奇的踮脚张望。乔氏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母女二人颇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朝那声音源头走过去。 是一群身着蓝白相间院服的学子?二人不由对视一眼,满脸疑虑。 这里是白鹭寺,光听名字就知道和白鹭书院关系匪浅。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二地隔得极近,仅有一条沟渠隔开。 可沟渠附近有不少参天大树,将书院遮住,唯有间隙之间隐约可见。好在谢蓁母女二人在山间,地势较高,将底下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正是清晨,空气里都泛着晨曦的露水。那群学子看起来正是十一二岁般大小,蓝白院服的统一着装倒是让人分辨不清那几个人的面容。 可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谢蓁正欲倾耳细听,却被乔氏伸手捂住耳朵,也能听得只言碎语。 看乔氏的举动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没想到那群学生看起来文质彬彬,还是读圣贤书的人,却如此污言秽语。 谢蓁嫌弃的撇撇嘴,被乔氏搂在怀里,看不清楚对面的场景。只是那群蓝白衣裳之中却有一道格外醒目的乌黑,只是那群学生人数太多,围成了一个圈,将那人挡住,因而若有若无的,看不真切。 不知道那群人在说什么,就看见一阵拳打脚踢落在那乌黑身影上,皮肉揍打的声音很是响彻,哪怕是谢蓁这个看得人都觉得痛得很。 那被揍的人却是一言不发,动也不动,好似缩成一个团状,任众人的拳头,脚踢甚至还有狠毒的铁棒落在脊背之上。 只是偶尔被揍得不行,发出一阵闷哼声。声音很小,那群学生自然没有听见,就是听见了,也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下手越加重。 谢蓁睁大眼睛,想看个明白,就被乔氏拉着手腕,给拽走了。 见谢蓁不时回头,乔氏柳眉一蹙,瞪了她一眼,板着脸说道:“别看了,快走。” 明白乔氏是不愿意招惹麻烦,可谢蓁还是瘪了瘪嘴,不情愿的离开。 等到回到家中,脑子还是想着方才的事情,也不知道那被揍得究竟是谁,可真是可怜。恃强凌弱,以多欺少,算什么君子之风,这群人的书是读到哪里去了? 谢蓁恨恨的想到,咬牙切齿的样子被她那张稚嫩的包子脸做来,一点也不狰狞。 乔氏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谢蓁一脸气鼓鼓的样子。人都有怜悯之心,乔氏也不例外,可那个情况,她们两个弱女子还能怎样,只能惊慌失措的遁走。 谢蓁心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总觉得这样袖手旁观不太好。 等到谢秦回家后,就看见了女儿鼓着腮帮子的样子,不由伸出手来朝鼓起的地方戳了戳。小孩子的皮肤最是娇嫩,就是这么一戳,那腮帮子就红了一片,惹得乔氏嗔怒的剜了他一眼。 谢秦才摸摸鼻子,讪讪一笑。 “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见你们这般模样?” 努了努嘴,谢蓁抬头仰望着父亲,开口说道今日在寺中所见,言罢,谢秦没有说话,只是摩挲着手里的杯子,见乔氏瞪了他一眼,才轻啜茶水。 而后缓缓说道:“谢蓁,如你所见,那么你生气什么呢?” 听见谢秦一本正经的叫自己全名,谢蓁有点怔送。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生气那群学生打人,而且当时的情况,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实在太不人性了。” 谢秦眉目淡然,坐在石凳上,就这么仔细的听着谢蓁的一言一语,等到她说完了,才问道:“可那被打的人又是什么反应呢?” 谢蓁回想了当时的场景,斟酌一番言辞才说道:“他没有反应,就好像被打的不是自己一样。”一想到这里,就不免感到奇怪。 听罢,谢秦不由摇头,看见女儿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明的样子,语重心长道:“既然那被打之人都没有反应,你怎么反应那么大?” 谢蓁开口欲言,被谢秦接下去的话给打断:“如果自己都不反抗,我们再怎么帮他都没有用。不是吗?” 谢蓁想说不是,可又好像被什么给哽住了,让她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也不说话,就这么倔强的仰头看着谢秦,一双眼眸在夜空下越发明亮,谢秦到底还是柔下面庞,弯腰摸了摸谢蓁的额头。 “蓁蓁啊,人生在世,有很多不如意。可如果一个人自己都已经放弃了,我们做什么都帮助不了他。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嗓音温和醇厚,如绵绵细雨,不掺杂一点杀伤力,却润物细无声。 谢蓁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她心里还是存有疑虑,倘若下回再看见这样的事情,她应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很快就要出来了,因为谢蓁又一次在书院里看见这样的场景。这次离得近,她甚至可以看见那个被揍的人长什么样子。 只是一头长发乱糟糟的,挡住了面容。可那双眼睛却被拳风带的露出来了,充满了麻木,好似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一点生气和求生的*。 谢蓁躲在一棵亭柱后面,她人长得娇小,被挡的严严实实,那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似乎将心里头的愤怒宣泄于那个弱小的身躯,拳打脚踢,毫不手软。 咬了咬唇瓣,谢蓁才大着胆子,提高嗓音故作惊讶的喊道:“院长,你来了。”本来稚嫩的童女声音因为掐着嗓子,声音尖细刺耳。 那群学生听到惊呼,宛如惊弓之鸟一般逃窜离开,也没有细细辨认,就这样让谢蓁蒙混过关。谢蓁躲在柱子后面,拍了拍胸脯,一脸庆幸。 只是等到她探出头来的时候,却不见方才那人的踪影。 第58章 宦官VS公主(6) 手里提着一份打包好的酸辣粉,林初依旧是不修边幅的样子,脚上踩的是地摊上十块钱一双的拖鞋,头发乱的像个鸟窝,甚至她还可以清晰的闻到手上酸辣粉的香味不断飘来。 可偏偏世界大变样,周围穿梭的人群或隐蔽或直接的看向林初。对于众人异样的眼神她已经习以为常,当你长得超脱审美极限的时候这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别误会,林初可不是什么自恋狂,她只是很现实的认清了这个事实,她是一个传说中的“奇葩”。 当然,林初性格很好,她就是奇葩在一张脸上,具体如何她也不想多说,反正可以参考凤姐的长相,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长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可现在,众人的眼光分明是大变样,惊吓还是惊艳她还是能够分得清的,甚至还有一名身着校服的男生撞上林初的对视时竟然羞涩的脸红了。 我真是哔了狗了,难不成是因为二十多年还无人问津导致的自作多情,林初咧嘴讽刺的笑笑。懒得去想周围不同寻常的一切,提着手里的酸辣粉往家里的方向走去,可偏偏这回家的路上林初更是惊呆。 无论是路上的广告牌还是宣传照上的模特亦或者是明星们一个个真是丑的让林初都要洗眼睛了,虽然她自认为自己已经长得堪称丑绝人寰了,可起码她不会这样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吓到小盆友。 诡异的事情还没有停止,刚才的校服小哥居然一路尾随着林初,身为女生,她还是有一定的危机感。 虽然长得不咋地,可保不准有人瞎呢。 低头走路,余光扫视到身后的校服小哥,他穿着夏季校服,白色上衣,黑色长裤,背着黑色的双肩背包。 因为近视的原因,林初只能初略的看出对方皮肤白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就是那种认真读书的好学生。 注意到了林初打量的眼神,对方紧张的拉了拉肩上的书包带,局促的推了推眼镜框。而后加快了步伐,小跑到她面前,挡住去路。 隔得距离很近,林初可以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身上的皂角味。校服小哥低头看着林初,只觉得心脏跳动的要蹦出来一般。 林初却是暗自观察,现在身处一条较为偏僻的小巷子,因为一向都喜欢抄近道。“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往日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今天好歹不歹的就被人给堵住了。 林初上下掂量了一下自己,也就是手里提着的酸辣粉还具有一定的攻击性,刚打包不久,还冒着热气。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个偏僻的小道上拦住你,不是劫财就是劫色,林初很有自知自明,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她赶紧张嘴笑笑,露出八颗牙齿,不过看小哥的样子,估计是被丑哭了,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小哥紧张的脸上都冒出汗来,支支吾吾的半天才开口说道:“林初,我是隔壁班的周北纬,很高兴认识你。”说完,直接转身逃窜,林初愣愣的看着他一路小跑,一下子就看不见人影。 作为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单身狗,林初可谓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她一副半天没晃过神的样子。这不会是看上她了吧,要知道人生最容易产生的错觉就是“他喜欢我”,一路纠结的回到家。 可等到林初回到家,她发现事情大条了,再想想一路走回家时的那些老旧的建筑。 更恐怖的是自家明明是普通公民区的房子居然变成了复式公寓,站在门口审视一番。林初在疑惑自己难道走错路不成,可分明就是这个地方。 在身上掏出一把钥匙,很好,只有一把钥匙,不用纠结了。直接试一试就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老家,“咔嚓”一声,门居然真的打开了。 这些暂且不论,只说现在。林初站在镜子前,仔细的审视了自己一番,很好,还是那张虽然不好看可已经看了二十多年的脸,不过是显得稚嫩年轻些而已。 看来自己算是重生了,林初愉快的定下结论,虽然自己长得不好看,可是还是看习惯了嘛。 “阿初,今天去报名了没有啊?”说话的人推开家门进来,是年轻很多的顾青青,脸上画着淡妆,盘着头发,看起来优雅的很。 林初看见这样的妈妈,有些愣住,却更加真实地感觉自己真的回到过去。见林初没有说话,顾青青转过头来,笑言:“阿初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还在生气爸爸没有回来陪你?” 爸爸?林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低着头摆出一副闹别扭的样子。走上前来,摸摸林初的脑袋,顾青青看到女儿这幅样子,安慰道:“好了,爸爸明天就回来了。再说了,爸爸的工作特殊,你应该体谅他,知道吗?” 工作特殊?林初掩住眼中的诧异,自家老爸自己还是知道的,就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怎么会特殊,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套话。 撅着嘴巴抱怨道:“哼,老爸去干嘛啦,还不回来?”说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顾青青没有察觉到异样,依旧温婉的笑着:“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 挠挠脑袋,愣愣道:“诶,不记得了。” “爸爸的新戏要上映了,最近在做宣传。明天就到家了,高兴吧。” 新戏,这个感觉不对啊。林初嘴角抽搐,心里不断的刷屏,什么鬼啊。等到她坐在电脑前,望着她搜索出的关于林牧的消息后,整个人就不好了。 林牧正是老爸的名字,他是个胸无大志的普通市民,可现在他是实力派影帝,吓得林初赶紧将酸辣粉吃完冷静一下。 好在媒体并没有爆料出林牧的家人,大众只知道这位影帝在二十多岁风头正盛的时候和一个圈外人结婚了。可其余的就没有泄露,还好还好,林初拍着胸脯庆幸。 继续滑动鼠标,林初还想了解一点关于这个世界的老爸。却被顾青青喊道:“阿初,你还不去报名吗?” “来了来了。”林初匆匆忙忙的关掉电脑,才想起还有报名这件事情。和顾青青挥手拜拜后,一路狂奔前往。 现在正是高中第一天报告的时候,初中因为长相的原因林初过的无比压抑,因此高分进,低分出,中考也只是险些擦过分数线。 可现在,林初却拿着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和小伙伴一起报名。林初的小伙伴是她初中时期认识的,那个时候她们一起承受着各种歧视,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 “林初,今天又有男生像你表白吧,我都听说了。”苏宁一副揶揄的表情打趣道,浑然不觉林初一副吞了翔的表情。 身为长得不怎么好看的女生,林初最厌恶的就是那种打着开玩笑的名义揭开伤口的人。 她长得不咋地,二十年来从来没有男生向她告白,苏宁自然也是知道的。可今天怎么说出这样一副话,她可是林初重生前也依旧关系极好的小伙伴。 没料到的是还有更夸张的,居然有女生起哄的说道:“林初这种大美女,有人告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苏宁你又少见多怪了。” 旁边还有一群附和的人,“就是就是”。林初睁大眼睛仔细的观察众人的神色,有羡慕,有嫉妒,可却没有鄙视。 什么鬼,林初简直就要被大家的反应给弄的抓狂了,面上自然也是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林初,不知道你会分到几班,不过你成绩好,肯定是重点班。”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熟的女生在林初身旁一副熟络的样子,甚至驾轻就熟的把手勾在她肩膀上。 不着眼的暗地里打量了对方几眼,平刘海,扎着一个马尾辫,看起来挺开朗和善的。 不等林初回答,以她为中心的小团体却是一阵哀嚎,平刘海女生哭丧着脸说:“我就死定了,刚到分数线,估计只能被分进平行班。” “你还好了,起码达到分数线,我就只能花钱买进来了。”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挺漂亮的女生,叫刘黎,长得浓眉大眼,鼻子挺直,看起来爽朗大方。 林初对她印象深刻,毕竟是初中班上的班花,长得好,性格好,可是成绩不这么样,不过也无损对方的超高人气。 可眼下小团体的人似乎对于刘黎很不感冒,她的话语说完,居然也没有人附和,一瞬间竟然冷场了。 看得林初万分疑惑,要知道刘黎作为一个风云人物,基本上没有人会不搭理她的,怎么眼下却这样。 还是苏宁若无其事的转而开始新的话茬:“对了,林初。我听说隔壁班的周北纬向你告白了,他还真是不嫌烦呢。” 第59章 宦官VS公主(7) 他们二人自小相视,微微面对他却从未露出这般小儿女的情态,甚至连身体接触时那般的亲密也毫无羞涩。 绘梓曾经只以为是微微不知男女□□,如今看来,她哪里是不知道,只是对象不是自己而已。 也是,自己不过是个阉人而已,哪里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呢? 他扯了扯嘴角,讥诮的一笑,掀开眼帘望着苏和,苏和依旧望着他身后的微微,好像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必要把自己放在眼里,毕竟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太监,哪里能够和新科探花相提媲美。 大抵是这种看起来好像两男争一女的画面看起来很有故事性,三人的争执引来了一群围观的百姓,个个都用一种看热闹的眼神瞅着他们。 绘梓皱着眉头,拽着微微的手离开。 苏和在身后穷追不舍的问道:“姑娘,不知你是京城哪家小姐,在下今日实在孟浪,欲前往登门道歉?” 他看起来便是慢条斯理的人,这番问话看起来似乎也是逼急了,甚至因为这种直白的问句而导致额头略微的冒汗。 还不等微微开口,绘梓便目不斜视的抢先一步:“这就不劳烦苏大人了。” 绘梓的脚步迈得很大,他又腿长,一步顶微微的几步,微微被他跩着,手腕生疼,脚步也踉跄的有点跟不上。 苏和看着她这般模样,想伸手搀扶,却被绘梓出手挡开,他看了苏和一眼说道:“苏大人,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似笑非笑的表情出现在绘梓那张颇为清俊的面庞上,甚至话语里隐藏着的威胁。 接着,大庭广众之下,绘梓回眸看了一眼迈着碎步依旧跟不上她步伐的微微,长臂一揽,将她拦腰抱起离开。 走时,他再次看了一眼苏和,扯了扯嘴角,露出漫不经心却又冷嘲热讽的笑。 微微依偎在绘梓的怀里,此时已经远离了闹市,街道上人流虽然有些少,可这般举动还是有一些路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投来,她有点不自在。 挣扎的想要站直身子,却被绘梓用力桎梏住,他的动作很强硬,甚至连气息都有一种绷住的感觉。 微微忍不住的开口:“小哥哥,你放我下来吧,这样不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哦,有什么不好?” 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绘梓的下巴,弧度优美,如玉雕成。 她干巴巴的说道:“影响不太好,还在大街上呢!” “那你先前和苏和在夜市上拉拉扯扯影响就很好吗?”绘梓说这话的时候,还低头冲她微微一笑,嘴角弯起的弧度仿佛经过精细计算一般的精致完美,却让人生出一种冰冷阴森的感觉。 微微见了,身子一颤,被绘梓察觉到了,他的呼吸洒在微微的头顶,轻声问道:“你冷吗?” “不冷。”微微低着头,只觉得这个时候的绘梓有一种危险的气息,而现在是风雨欲来的平静。 她识时务的没有多说话,低头暗想早知道就不要出来了,还惹得不愉快,也不知道那苏和究竟是怎么了,莫名的追问一堆问题。 绘梓见她不说话好像在想心思的样子,出言问道:“你在想什么?” “苏大人啊!”微微条件反射的,嘴巴快于脑袋的回答。 周围气息一滞,绘梓动作一僵,随后又恢复往常,微微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她抿了抿唇,睫毛一颤一颤,抓着绘梓胸前的衣服,手指一紧抓出了一片褶皱痕迹。 微微眼巴巴的看着他道:“我不认识他的。” 声音委屈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冤枉,绘梓的余光注意到了微微放在他衣襟上的手,好像那是她唯一的依靠一般紧紧的攥住。 他喜欢这种感觉,而不是那种好像随手会失去,或者说不属于他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绘梓,微微咬了咬唇,羽睫轻轻扇动,她蜷侧在绘梓的臂弯中,只露出半张侧脸,可皓齿在唇瓣上碾压的,那种不堪一击的柔弱还有糜烂却让绘梓一呆。 宫中美人无数,便是他贴身伺候的贵妃也是国色天香,却从未有这种直击深处的心底怦然。 绘梓看着洒落一地的银辉,出神的想着。 回到宫中后,不出所料,这件事情被贵妃所知晓了,这时已是次日,她似乎刚刚处理完朝政,身上还穿着宫服,戴着头饰假发。 她斜倚在小榻上,看着绘梓似笑非笑,而后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杯盏。 还没等他跪下谢罪,便是一声通报。是苏和,他似乎是匆匆忙忙的进宫觐见,连身上的翰林院服都没有换,甚至因为急急忙忙的动作导致面色绯红,呼吸略微的急促。 “苏大人,不知你今日进宫拜见本宫有何要事?” “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娘娘允肯。” “你这话倒是有意思,只是不知道苏大人有什么事情居然求到了本宫身上?” 绘梓看着身前的苏和,心里的不详之感越来越浓重。 苏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是世家子弟,容貌清俊又文采风流,可谓是得天独厚之辈,便是贵妃也不得不顾忌他身后的苏家。 可此刻,这个看起来温和,骨子里却是骄傲的苏和却跪在他一向不屑的女人面前,甚至用上了请求的语气:“下官偶然一次遇到了惠妃之女,当今六公主,惊鸿一瞥下对公主殿下一见钟情,望贵妃准许这桩亲事。” “哦,原来是桩风流韵事,罢了,本宫就成全了你。” 苏和面露喜色,贵妃紧接着说道:“只不过这公主也不是那么好娶的啊。”她这话说的意味深长,颇有深意。 都是官场上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苏和躬身说道:“娘娘放心,下官向来秉持中庸之道,凡事过犹不及。” 苏和虽然心慕微微,甚至愿意放下世家子的骄傲,可他的大局观还是有的,这话说的很明白,对于贵妃派系,他苏和仅代表自己不反对,也不支持,至于身后的苏家他没有明说,可也能想到的。 贵妃也心知肚明,这种世家大族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有那么好拉拢的,这样中立的态度已经足矣,只是到底还是不虞,她笑了笑:“六公主虽然和本宫不亲,可到底也是本宫的女儿,我朝的公主。” 她扫了一眼绘梓,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又接着说道:“这样吧,回头让钦天监看看,八字是否相配,再选个良辰吉日。” 钦天监一向都是墙头草一般的存在,虽然是仪式可也是受皇家的控制,贵妃这话听来便是含义深刻了。 苏和却是已经心满意足,得到贵妃的允许他便有足够的把握了,至于钦天监,虽然是皇帝范畴,可苏家的实力盘根错节,又岂是那么好绊倒的。 绘梓听着,只觉得整个人好像坠入了深渊,跌落了无尽的黑暗。 他长袖下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压抑住。 苏和瞟了他一眼,又是那种轻飘飘的,不将人放在眼里的轻视,虽然苏和的涵养不会让他把那种鄙夷表现的明明白白,昭然若揭,可绘梓能够感觉到,他那种好像看着一只蝼蚁的不屑。 连出手都不用的那种。 看着,真是想将那双眼睛给剜出来啊! 还有那双手,极为碍眼的手,也要剁掉。 …… 不出几日,贵妃赐婚的旨意便已经传遍了京城,而当事人微微自然也是知道的。她茫然无措的看着惠妃:“娘亲,我要嫁人了吗?” 惠妃拿着梳子给她打理那一头蜿蜒在背上的长发,轻轻的问道:“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你喜欢苏和吗?” “我,我不知道。”微微确实不知道,两个人加起来一共也就见了一面,至少在她看来是一面,她甚至都不知道苏和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惠妃的动作很轻柔,声音也是那么的轻柔,好像怕惊扰了一般:“那么,你讨厌他吗?” “讨厌?我不讨厌他,我为什么要讨厌他呢?” 惠妃轻声笑道:“讨厌他的擅作主张啊,还没有和你说就自顾自的求赐婚圣旨。” “这……”微微有点犹豫,眉头拧成一团,纠结的思考中。 “那就是喜欢了?”惠妃看着手底的泛着鸦青光泽的长发,还有面前的微微说道。 微微眨眨眼,沉吟道:“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所以生不出什么讨厌的心理。” 惠妃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原来你是以貌取人,这可要不得。” “是人都忍不住以貌取人的,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上我,要知道,我们一共才见了一次面?” 第60章 宦官VS公主(8) 身为大反派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谢蓁最后死在道义凛然的正派男主手中,似乎是死有余辜。 只是不知众人眼中残暴狠毒,丧尽道义的大反派届时会如何?想到林期,谢蓁哪怕是死了也是担忧不已,真是死也死得不安生。 倘若在戏本子里,林期便是妥妥的大反派,统领宫中,权倾朝野。虽面容俊美却心狠手辣,冷酷残忍,这样的人一定不能有个好下场。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偏偏对谢蓁却是与众不同的很,嘘茶问暖,关心殷切,最初却没有人把这当成一回事,只因为林期是个太监,哪怕他位高权重,历任御马监掌印太监、西厂提督,可也改变不了太监的事实。 太监是什么,断子绝孙之人。 不仅是旁人这样以为,就是谢蓁自己也只以为对方这样是顾念着儿时情谊,没往心里去。更何况宫里上下见着这位督主大人,更是噤若寒蝉,深怕惹恼林大人,到时候赏你一顿板子都是轻的,只要没有丢了性命便是幸运。 只是哪里有人敢和谢蓁说这事情,只恨不得把她供成祖宗。 直到端王逼宫,暗中杀害她时,谢蓁方知林期待他一片赤诚之心。可那个时候,林期已经被谢蓁的死讯折磨的整个人都疯癫了,手段也越发的暴戾恣睢,宛如困兽最后的挣扎。 底下人的不满越发严重,民间之中百姓呼声最高的便是端王,最后更是势如破竹的攻进皇宫,将林期斩杀于马下。 ***** 待得谢蓁幽幽醒来之际,前世场景历历入目,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这才如梦初醒。 泛黄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谢蓁嘴唇微颤,抬眸望去,却是她的父亲谢秦。时光对于眼前的男子来说,似乎格外优渥,哪怕是到了做父亲的年纪,依旧清俊雅致。甚至较之少年郎,又多了几分阅历成熟。 一身洗得泛白长袍妥帖的衬出谢秦瘦削的身形,谢蓁记得父亲很是宝贝这件长袍,哪怕这般模样也依旧穿在身上,舍不得丢弃,只因为这是女儿亲手缝制,恨不得时时向众人招摇。 谢氏本是百年望族,今朝却接连被贬,只因为想着赚那从龙之功,接连几辈都站错队伍,现在更是贬到溪城这么一个江南小镇之中。 被贬途中,家族众人不断因着各种原因而逝去,到谢秦这一辈更是只有他一个独苗苗。可偏偏谢秦又只得了谢蓁这么一个姑娘,平日里待她是如珠如宝,真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这女红更是舍不得女儿去做,谢蓁前世也只给父亲做了这么一件衣服。想到此处,更是抱着谢秦的大腿,不敢放手。 眼珠子愣愣的盯着谢秦,在他琥珀色温润的眼中看见一个小小的倒影,分明是小小的自己。 谢蓁小心翼翼的开口,叫了声:“爹?” 抚慰的摸摸她的脑袋,手指轻柔,颔首说道:“爹在,怎么了?” 嗓音温和,润人心脾,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于谢蓁而言却是久违。 待到夕阳西下,乔氏抱着一大批布慢悠悠的回家,就见女儿一把冲过来搂着自己。 嘴里不停的叫道:“娘。” 放下布匹,不顾脏了身上的衣服,乔氏蹲下身子,抱住谢蓁,好一顿劝慰,才将她的情绪稳住。 可谢蓁依旧有种南柯一梦的不真实感,直到过了好几日,才算是缓过劲来。 原来她这是回到了七岁的时候,父母都康健和安,住在远离京都的江南小镇。 父亲谢秦此时担任白鹭书院的讲课先生,平日里最是温和的一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他红过脸的样子。母亲乔氏也是典型的南方姑娘,吴侬软语,柔情似水。 平日里,都是乔氏去给父亲送饭,可最近,乔氏却是回娘家省亲了,只得谢蓁代替。 自从重生归来后,这是谢蓁第一次出门,久违的阳光让人有些不适应。白鹭书院是江南三大书院,临水而居,颇有些诗情画意。 离谢家也是近的很,只要过了一段石拱桥就到了。 这日,谢蓁却在学堂外面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身量瘦小,衣衫褴褛,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也看得出身上的邋遢脏污。 似乎是被谢蓁的脚步声给惊扰住了,对方如惊弓之鸟一样迅速的逃窜,只余下从凌乱头发中露出的一双乌黑瞳孔。 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谢蓁一脸疑虑的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暗自腹诽。直到谢秦下课后看见闺女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禁问道:“蓁蓁,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 谢秦低眉瞥了一眼谢蓁蹙起的眉毛,问道:“还没有什么,眉毛都皱成一个小老头了。” 谢蓁支着下颌,语气天真,带着几分好奇:“爹,方才你讲课的时候,外面那个小孩儿是谁啊?” “许是个乞儿吧”,谢秦不置可否的答道。 谢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偶然,可之后每次给父亲送饭的时候都会遇上那个小孩。 身上总是一身已经脏的已经辨不清楚原本颜色的短打,头发凌乱的飘在脑后,像个鸟窝一般。面部也被头发遮住,依稀可见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 看见谢蓁的时候,还会情不自禁的缩缩肩膀,蜷成一团。 这时正是酷暑,那个小孩却是赤着脚,不知道是被石头砂砾刮得还是怎样,脚趾甲外翻,脚背上布满刮痕,甚至还有流脓,被污泥衬得惨不忍睹。 一身的骨头更是隔着衣服都清晰可见,瘦骨嶙峋。 看得谢蓁也不免错愕,没想到这孩子的情况居然这样悲惨,一时之间怜悯之心发作,从提篮中拿出几个馒头递给他。 没想到那孩子更是害怕的后退几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真是可怜。 估计这孩子是害怕了,谢蓁还特意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囫囵吞枣的咽下。冲那孩子展颜一笑,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看,没事儿,吃吧。” 那孩子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谢蓁硬是将那几个馒头塞在他的手里,之后赶紧走开,才见那孩子畏缩的躲在墙角里,大口大口的吞咽。 也不用牙齿咀嚼,就这么生硬的咽下去,看得谢蓁都害怕他会哽住,没想到他吃起东西却是快得很,没一会儿,就将几个拳头大小的馒头吃的连个屑都没了。 似乎是渴了,他站起身子,走起路来缩手缩脚的,到那屋檐下直接扬起头来,居然直接张嘴接水。南方多雨,更何况是夏季,可谓是梅雨时节。 屋檐下不停往下滴落的雨水看起来似乎清澈纯明得很,可谢蓁还是不免一愣。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听到了一阵响动,是学堂里面下课了。络绎不绝的学子身着蓝白相间的院服,走路间谈笑风生,充满着少年郎的朝气。 被影响的谢蓁看见这幅场景,也不禁弯起嘴角,眉眼笑成月牙状。待到回神望过去,却不见那孩子的踪迹,不由眼帘一垂,睫毛微眨,却也没有难过什么的。 可是之后几日,谢蓁再来给父亲送饭,却不见那少年的身影。连夫子上课的时候也看不见那人扒拉着窗子,一脸希冀的表情。 真是奇怪,谢蓁不禁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可也只见一片烈日,不要说人了,连知了都躲在树叶里,怏怏的。 谢秦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筷子,而后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轻飘飘不含压力。 等到谢秦吃的七分饱后,将碗筷轻轻放下,而后用帕子擦擦嘴,开口道:“不要找了,那孩子不在。” “不在?”谢蓁声音情不自禁的加重,谢秦神色不变,只是揉了揉耳朵,点头不语。 见状,谢蓁瘪了瘪嘴巴,询问道:“怎么会不在啊?” “这我可就不知了。”说罢,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才站起身子来。眼角余光瞅见闺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只是摇摇头,若无其事。 谢蓁也只得死心,虽然只是几面之缘,甚至连那孩子的脸都看不清,可女子总是心善的。 只是时下时局动荡,政局更迭频繁,百姓更是民不聊生,无论什么时候,最先被牵连的永远都是百姓。 眼下这种孩子的情况,虽不多,可亦不少矣! 心潮更迭时,不免想起端王韩柯,那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千古明君,有勇有谋,可惜,谢氏偏偏是他的敌对阵营,最终一家全灭。 看来,自家还真是将站错队这一祖传技能发扬光大啊,谢蓁不免嘴角轻勾,讽刺的笑笑。 第61章 宦官VS公主(9) 身为大反派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谢蓁最后死在道义凛然的正派男主手中,似乎是死有余辜。 只是不知众人眼中残暴狠毒,丧尽道义的大反派届时会如何?想到林期,谢蓁哪怕是死了也是担忧不已,真是死也死得不安生。 倘若在戏本子里,林期便是妥妥的大反派,统领宫中,权倾朝野。虽面容俊美却心狠手辣,冷酷残忍,这样的人一定不能有个好下场。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偏偏对谢蓁却是与众不同的很,嘘茶问暖,关心殷切,最初却没有人把这当成一回事,只因为林期是个太监,哪怕他位高权重,历任御马监掌印太监、西厂提督,可也改变不了太监的事实。 太监是什么,断子绝孙之人。 不仅是旁人这样以为,就是谢蓁自己也只以为对方这样是顾念着儿时情谊,没往心里去。更何况宫里上下见着这位督主大人,更是噤若寒蝉,深怕惹恼林大人,到时候赏你一顿板子都是轻的,只要没有丢了性命便是幸运。 只是哪里有人敢和谢蓁说这事情,只恨不得把她供成祖宗。 直到端王逼宫,暗中杀害她时,谢蓁方知林期待他一片赤诚之心。可那个时候,林期已经被谢蓁的死讯折磨的整个人都疯癫了,手段也越发的暴戾恣睢,宛如困兽最后的挣扎。 底下人的不满越发严重,民间之中百姓呼声最高的便是端王,最后更是势如破竹的攻进皇宫,将林期斩杀于马下。 ***** 待得谢蓁幽幽醒来之际,前世场景历历入目,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这才如梦初醒。 泛黄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谢蓁嘴唇微颤,抬眸望去,却是她的父亲谢秦。时光对于眼前的男子来说,似乎格外优渥,哪怕是到了做父亲的年纪,依旧清俊雅致。甚至较之少年郎,又多了几分阅历成熟。 一身洗得泛白长袍妥帖的衬出谢秦瘦削的身形,谢蓁记得父亲很是宝贝这件长袍,哪怕这般模样也依旧穿在身上,舍不得丢弃,只因为这是女儿亲手缝制,恨不得时时向众人招摇。 谢氏本是百年望族,今朝却接连被贬,只因为想着赚那从龙之功,接连几辈都站错队伍,现在更是贬到溪城这么一个江南小镇之中。 被贬途中,家族众人不断因着各种原因而逝去,到谢秦这一辈更是只有他一个独苗苗。可偏偏谢秦又只得了谢蓁这么一个姑娘,平日里待她是如珠如宝,真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这女红更是舍不得女儿去做,谢蓁前世也只给父亲做了这么一件衣服。想到此处,更是抱着谢秦的大腿,不敢放手。 眼珠子愣愣的盯着谢秦,在他琥珀色温润的眼中看见一个小小的倒影,分明是小小的自己。 谢蓁小心翼翼的开口,叫了声:“爹?” 抚慰的摸摸她的脑袋,手指轻柔,颔首说道:“爹在,怎么了?” 嗓音温和,润人心脾,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于谢蓁而言却是久违。 待到夕阳西下,乔氏抱着一大批布慢悠悠的回家,就见女儿一把冲过来搂着自己。 嘴里不停的叫道:“娘。” 放下布匹,不顾脏了身上的衣服,乔氏蹲下身子,抱住谢蓁,好一顿劝慰,才将她的情绪稳住。 可谢蓁依旧有种南柯一梦的不真实感,直到过了好几日,才算是缓过劲来。 原来她这是回到了七岁的时候,父母都康健和安,住在远离京都的江南小镇。 父亲谢秦此时担任白鹭书院的讲课先生,平日里最是温和的一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他红过脸的样子。母亲乔氏也是典型的南方姑娘,吴侬软语,柔情似水。 平日里,都是乔氏去给父亲送饭,可最近,乔氏却是回娘家省亲了,只得谢蓁代替。 自从重生归来后,这是谢蓁第一次出门,久违的阳光让人有些不适应。白鹭书院是江南三大书院,临水而居,颇有些诗情画意。 离谢家也是近的很,只要过了一段石拱桥就到了。 这日,谢蓁却在学堂外面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身量瘦小,衣衫褴褛,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也看得出身上的邋遢脏污。 似乎是被谢蓁的脚步声给惊扰住了,对方如惊弓之鸟一样迅速的逃窜,只余下从凌乱头发中露出的一双乌黑瞳孔。 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谢蓁一脸疑虑的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暗自腹诽。直到谢秦下课后看见闺女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禁问道:“蓁蓁,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 谢秦低眉瞥了一眼谢蓁蹙起的眉毛,问道:“还没有什么,眉毛都皱成一个小老头了。” 谢蓁支着下颌,语气天真,带着几分好奇:“爹,方才你讲课的时候,外面那个小孩儿是谁啊?” “许是个乞儿吧”,谢秦不置可否的答道。 谢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偶然,可之后每次给父亲送饭的时候都会遇上那个小孩。 身上总是一身已经脏的已经辨不清楚原本颜色的短打,头发凌乱的飘在脑后,像个鸟窝一般。面部也被头发遮住,依稀可见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 看见谢蓁的时候,还会情不自禁的缩缩肩膀,蜷成一团。 这时正是酷暑,那个小孩却是赤着脚,不知道是被石头砂砾刮得还是怎样,脚趾甲外翻,脚背上布满刮痕,甚至还有流脓,被污泥衬得惨不忍睹。 一身的骨头更是隔着衣服都清晰可见,瘦骨嶙峋。 看得谢蓁也不免错愕,没想到这孩子的情况居然这样悲惨,一时之间怜悯之心发作,从提篮中拿出几个馒头递给他。 没想到那孩子更是害怕的后退几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真是可怜。 估计这孩子是害怕了,谢蓁还特意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囫囵吞枣的咽下。冲那孩子展颜一笑,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看,没事儿,吃吧。” 那孩子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谢蓁硬是将那几个馒头塞在他的手里,之后赶紧走开,才见那孩子畏缩的躲在墙角里,大口大口的吞咽。 也不用牙齿咀嚼,就这么生硬的咽下去,看得谢蓁都害怕他会哽住,没想到他吃起东西却是快得很,没一会儿,就将几个拳头大小的馒头吃的连个屑都没了。 似乎是渴了,他站起身子,走起路来缩手缩脚的,到那屋檐下直接扬起头来,居然直接张嘴接水。南方多雨,更何况是夏季,可谓是梅雨时节。 屋檐下不停往下滴落的雨水看起来似乎清澈纯明得很,可谢蓁还是不免一愣。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听到了一阵响动,是学堂里面下课了。络绎不绝的学子身着蓝白相间的院服,走路间谈笑风生,充满着少年郎的朝气。 被影响的谢蓁看见这幅场景,也不禁弯起嘴角,眉眼笑成月牙状。待到回神望过去,却不见那孩子的踪迹,不由眼帘一垂,睫毛微眨,却也没有难过什么的。 可是之后几日,谢蓁再来给父亲送饭,却不见那少年的身影。连夫子上课的时候也看不见那人扒拉着窗子,一脸希冀的表情。 真是奇怪,谢蓁不禁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可也只见一片烈日,不要说人了,连知了都躲在树叶里,怏怏的。 谢秦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筷子,而后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轻飘飘不含压力。 等到谢秦吃的七分饱后,将碗筷轻轻放下,而后用帕子擦擦嘴,开口道:“不要找了,那孩子不在。” “不在?”谢蓁声音情不自禁的加重,谢秦神色不变,只是揉了揉耳朵,点头不语。 见状,谢蓁瘪了瘪嘴巴,询问道:“怎么会不在啊?” “这我可就不知了。”说罢,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才站起身子来。眼角余光瞅见闺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只是摇摇头,若无其事。 谢蓁也只得死心,虽然只是几面之缘,甚至连那孩子的脸都看不清,可女子总是心善的。 只是时下时局动荡,政局更迭频繁,百姓更是民不聊生,无论什么时候,最先被牵连的永远都是百姓。 眼下这种孩子的情况,虽不多,可亦不少矣! 心潮更迭时,不免想起端王韩柯,那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千古明君,有勇有谋,可惜,谢氏偏偏是他的敌对阵营,最终一家全灭。 看来,自家还真是将站错队这一祖传技能发扬光大啊,谢蓁不免嘴角轻勾,讽刺的笑笑。 第62章 宦官VS公主(10) 身为大反派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谢蓁最后死在道义凛然的正派男主手中,似乎是死有余辜。 只是不知众人眼中残暴狠毒,丧尽道义的大反派届时会如何?想到林期,谢蓁哪怕是死了也是担忧不已,真是死也死得不安生。 倘若在戏本子里,林期便是妥妥的大反派,统领宫中,权倾朝野。虽面容俊美却心狠手辣,冷酷残忍,这样的人一定不能有个好下场。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偏偏对谢蓁却是与众不同的很,嘘茶问暖,关心殷切,最初却没有人把这当成一回事,只因为林期是个太监,哪怕他位高权重,历任御马监掌印太监、西厂提督,可也改变不了太监的事实。 太监是什么,断子绝孙之人。 不仅是旁人这样以为,就是谢蓁自己也只以为对方这样是顾念着儿时情谊,没往心里去。更何况宫里上下见着这位督主大人,更是噤若寒蝉,深怕惹恼林大人,到时候赏你一顿板子都是轻的,只要没有丢了性命便是幸运。 只是哪里有人敢和谢蓁说这事情,只恨不得把她供成祖宗。 直到端王逼宫,暗中杀害她时,谢蓁方知林期待他一片赤诚之心。可那个时候,林期已经被谢蓁的死讯折磨的整个人都疯癫了,手段也越发的暴戾恣睢,宛如困兽最后的挣扎。 底下人的不满越发严重,民间之中百姓呼声最高的便是端王,最后更是势如破竹的攻进皇宫,将林期斩杀于马下。 ***** 待得谢蓁幽幽醒来之际,前世场景历历入目,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这才如梦初醒。 泛黄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谢蓁嘴唇微颤,抬眸望去,却是她的父亲谢秦。时光对于眼前的男子来说,似乎格外优渥,哪怕是到了做父亲的年纪,依旧清俊雅致。甚至较之少年郎,又多了几分阅历成熟。 一身洗得泛白长袍妥帖的衬出谢秦瘦削的身形,谢蓁记得父亲很是宝贝这件长袍,哪怕这般模样也依旧穿在身上,舍不得丢弃,只因为这是女儿亲手缝制,恨不得时时向众人招摇。 谢氏本是百年望族,今朝却接连被贬,只因为想着赚那从龙之功,接连几辈都站错队伍,现在更是贬到溪城这么一个江南小镇之中。 被贬途中,家族众人不断因着各种原因而逝去,到谢秦这一辈更是只有他一个独苗苗。可偏偏谢秦又只得了谢蓁这么一个姑娘,平日里待她是如珠如宝,真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这女红更是舍不得女儿去做,谢蓁前世也只给父亲做了这么一件衣服。想到此处,更是抱着谢秦的大腿,不敢放手。 眼珠子愣愣的盯着谢秦,在他琥珀色温润的眼中看见一个小小的倒影,分明是小小的自己。 谢蓁小心翼翼的开口,叫了声:“爹?” 抚慰的摸摸她的脑袋,手指轻柔,颔首说道:“爹在,怎么了?” 嗓音温和,润人心脾,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于谢蓁而言却是久违。 待到夕阳西下,乔氏抱着一大批布慢悠悠的回家,就见女儿一把冲过来搂着自己。 嘴里不停的叫道:“娘。” 放下布匹,不顾脏了身上的衣服,乔氏蹲下身子,抱住谢蓁,好一顿劝慰,才将她的情绪稳住。 可谢蓁依旧有种南柯一梦的不真实感,直到过了好几日,才算是缓过劲来。 原来她这是回到了七岁的时候,父母都康健和安,住在远离京都的江南小镇。 父亲谢秦此时担任白鹭书院的讲课先生,平日里最是温和的一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他红过脸的样子。母亲乔氏也是典型的南方姑娘,吴侬软语,柔情似水。 平日里,都是乔氏去给父亲送饭,可最近,乔氏却是回娘家省亲了,只得谢蓁代替。 自从重生归来后,这是谢蓁第一次出门,久违的阳光让人有些不适应。白鹭书院是江南三大书院,临水而居,颇有些诗情画意。 离谢家也是近的很,只要过了一段石拱桥就到了。 这日,谢蓁却在学堂外面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身量瘦小,衣衫褴褛,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也看得出身上的邋遢脏污。 似乎是被谢蓁的脚步声给惊扰住了,对方如惊弓之鸟一样迅速的逃窜,只余下从凌乱头发中露出的一双乌黑瞳孔。 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谢蓁一脸疑虑的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暗自腹诽。直到谢秦下课后看见闺女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禁问道:“蓁蓁,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 谢秦低眉瞥了一眼谢蓁蹙起的眉毛,问道:“还没有什么,眉毛都皱成一个小老头了。” 谢蓁支着下颌,语气天真,带着几分好奇:“爹,方才你讲课的时候,外面那个小孩儿是谁啊?” “许是个乞儿吧”,谢秦不置可否的答道。 谢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偶然,可之后每次给父亲送饭的时候都会遇上那个小孩。 身上总是一身已经脏的已经辨不清楚原本颜色的短打,头发凌乱的飘在脑后,像个鸟窝一般。面部也被头发遮住,依稀可见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 看见谢蓁的时候,还会情不自禁的缩缩肩膀,蜷成一团。 这时正是酷暑,那个小孩却是赤着脚,不知道是被石头砂砾刮得还是怎样,脚趾甲外翻,脚背上布满刮痕,甚至还有流脓,被污泥衬得惨不忍睹。 一身的骨头更是隔着衣服都清晰可见,瘦骨嶙峋。 看得谢蓁也不免错愕,没想到这孩子的情况居然这样悲惨,一时之间怜悯之心发作,从提篮中拿出几个馒头递给他。 没想到那孩子更是害怕的后退几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真是可怜。 估计这孩子是害怕了,谢蓁还特意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囫囵吞枣的咽下。冲那孩子展颜一笑,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看,没事儿,吃吧。” 那孩子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谢蓁硬是将那几个馒头塞在他的手里,之后赶紧走开,才见那孩子畏缩的躲在墙角里,大口大口的吞咽。 也不用牙齿咀嚼,就这么生硬的咽下去,看得谢蓁都害怕他会哽住,没想到他吃起东西却是快得很,没一会儿,就将几个拳头大小的馒头吃的连个屑都没了。 似乎是渴了,他站起身子,走起路来缩手缩脚的,到那屋檐下直接扬起头来,居然直接张嘴接水。南方多雨,更何况是夏季,可谓是梅雨时节。 屋檐下不停往下滴落的雨水看起来似乎清澈纯明得很,可谢蓁还是不免一愣。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听到了一阵响动,是学堂里面下课了。络绎不绝的学子身着蓝白相间的院服,走路间谈笑风生,充满着少年郎的朝气。 被影响的谢蓁看见这幅场景,也不禁弯起嘴角,眉眼笑成月牙状。待到回神望过去,却不见那孩子的踪迹,不由眼帘一垂,睫毛微眨,却也没有难过什么的。 可是之后几日,谢蓁再来给父亲送饭,却不见那少年的身影。连夫子上课的时候也看不见那人扒拉着窗子,一脸希冀的表情。 真是奇怪,谢蓁不禁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可也只见一片烈日,不要说人了,连知了都躲在树叶里,怏怏的。 谢秦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筷子,而后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轻飘飘不含压力。 等到谢秦吃的七分饱后,将碗筷轻轻放下,而后用帕子擦擦嘴,开口道:“不要找了,那孩子不在。” “不在?”谢蓁声音情不自禁的加重,谢秦神色不变,只是揉了揉耳朵,点头不语。 见状,谢蓁瘪了瘪嘴巴,询问道:“怎么会不在啊?” “这我可就不知了。”说罢,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才站起身子来。眼角余光瞅见闺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只是摇摇头,若无其事。 谢蓁也只得死心,虽然只是几面之缘,甚至连那孩子的脸都看不清,可女子总是心善的。 只是时下时局动荡,政局更迭频繁,百姓更是民不聊生,无论什么时候,最先被牵连的永远都是百姓。 眼下这种孩子的情况,虽不多,可亦不少矣! 心潮更迭时,不免想起端王韩柯,那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千古明君,有勇有谋,可惜,谢氏偏偏是他的敌对阵营,最终一家全灭。 看来,自家还真是将站错队这一祖传技能发扬光大啊,谢蓁不免嘴角轻勾。 第63章 宦官VS公主(11) 身为大反派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谢蓁最后死在道义凛然的正派男主手中,似乎是死有余辜。 只是不知众人眼中残暴狠毒,丧尽道义的大反派届时会如何?想到林期,谢蓁哪怕是死了也是担忧不已,真是死也死得不安生。 倘若在戏本子里,林期便是妥妥的大反派,统领宫中,权倾朝野。虽面容俊美却心狠手辣,冷酷残忍,这样的人一定不能有个好下场。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偏偏对谢蓁却是与众不同的很,嘘茶问暖,关心殷切,最初却没有人把这当成一回事,只因为林期是个太监,哪怕他位高权重,历任御马监掌印太监、西厂提督,可也改变不了太监的事实。 太监是什么,断子绝孙之人。 不仅是旁人这样以为,就是谢蓁自己也只以为对方这样是顾念着儿时情谊,没往心里去。更何况宫里上下见着这位督主大人,更是噤若寒蝉,深怕惹恼林大人,到时候赏你一顿板子都是轻的,只要没有丢了性命便是幸运。 只是哪里有人敢和谢蓁说这事情,只恨不得把她供成祖宗。 直到端王逼宫,暗中杀害她时,谢蓁方知林期待他一片赤诚之心。可那个时候,林期已经被谢蓁的死讯折磨的整个人都疯癫了,手段也越发的暴戾恣睢,宛如困兽最后的挣扎。 底下人的不满越发严重,民间之中百姓呼声最高的便是端王,最后更是势如破竹的攻进皇宫,将林期斩杀于马下。 ***** 待得谢蓁幽幽醒来之际,前世场景历历入目,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这才如梦初醒。 泛黄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谢蓁嘴唇微颤,抬眸望去,却是她的父亲谢秦。时光对于眼前的男子来说,似乎格外优渥,哪怕是到了做父亲的年纪,依旧清俊雅致。甚至较之少年郎,又多了几分阅历成熟。 一身洗得泛白长袍妥帖的衬出谢秦瘦削的身形,谢蓁记得父亲很是宝贝这件长袍,哪怕这般模样也依旧穿在身上,舍不得丢弃,只因为这是女儿亲手缝制,恨不得时时向众人招摇。 谢氏本是百年望族,今朝却接连被贬,只因为想着赚那从龙之功,接连几辈都站错队伍,现在更是贬到溪城这么一个江南小镇之中。 被贬途中,家族众人不断因着各种原因而逝去,到谢秦这一辈更是只有他一个独苗苗。可偏偏谢秦又只得了谢蓁这么一个姑娘,平日里待她是如珠如宝,真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这女红更是舍不得女儿去做,谢蓁前世也只给父亲做了这么一件衣服。想到此处,更是抱着谢秦的大腿,不敢放手。 眼珠子愣愣的盯着谢秦,在他琥珀色温润的眼中看见一个小小的倒影,分明是小小的自己。 谢蓁小心翼翼的开口,叫了声:“爹?” 抚慰的摸摸她的脑袋,手指轻柔,颔首说道:“爹在,怎么了?” 嗓音温和,润人心脾,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于谢蓁而言却是久违。 待到夕阳西下,乔氏抱着一大批布慢悠悠的回家,就见女儿一把冲过来搂着自己。 嘴里不停的叫道:“娘。” 放下布匹,不顾脏了身上的衣服,乔氏蹲下身子,抱住谢蓁,好一顿劝慰,才将她的情绪稳住。 可谢蓁依旧有种南柯一梦的不真实感,直到过了好几日,才算是缓过劲来。 原来她这是回到了七岁的时候,父母都康健和安,住在远离京都的江南小镇。 父亲谢秦此时担任白鹭书院的讲课先生,平日里最是温和的一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他红过脸的样子。母亲乔氏也是典型的南方姑娘,吴侬软语,柔情似水。 平日里,都是乔氏去给父亲送饭,可最近,乔氏却是回娘家省亲了,只得谢蓁代替。 自从重生归来后,这是谢蓁第一次出门,久违的阳光让人有些不适应。白鹭书院是江南三大书院,临水而居,颇有些诗情画意。 离谢家也是近的很,只要过了一段石拱桥就到了。 这日,谢蓁却在学堂外面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身量瘦小,衣衫褴褛,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也看得出身上的邋遢脏污。 似乎是被谢蓁的脚步声给惊扰住了,对方如惊弓之鸟一样迅速的逃窜,只余下从凌乱头发中露出的一双乌黑瞳孔。 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谢蓁一脸疑虑的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暗自腹诽。直到谢秦下课后看见闺女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禁问道:“蓁蓁,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 谢秦低眉瞥了一眼谢蓁蹙起的眉毛,问道:“还没有什么,眉毛都皱成一个小老头了。” 谢蓁支着下颌,语气天真,带着几分好奇:“爹,方才你讲课的时候,外面那个小孩儿是谁啊?” “许是个乞儿吧”,谢秦不置可否的答道。 谢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偶然,可之后每次给父亲送饭的时候都会遇上那个小孩。 身上总是一身已经脏的已经辨不清楚原本颜色的短打,头发凌乱的飘在脑后,像个鸟窝一般。面部也被头发遮住,依稀可见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 看见谢蓁的时候,还会情不自禁的缩缩肩膀,蜷成一团。 这时正是酷暑,那个小孩却是赤着脚,不知道是被石头砂砾刮得还是怎样,脚趾甲外翻,脚背上布满刮痕,甚至还有流脓,被污泥衬得惨不忍睹。 一身的骨头更是隔着衣服都清晰可见,瘦骨嶙峋。 看得谢蓁也不免错愕,没想到这孩子的情况居然这样悲惨,一时之间怜悯之心发作,从提篮中拿出几个馒头递给他。 没想到那孩子更是害怕的后退几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真是可怜。 估计这孩子是害怕了,谢蓁还特意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囫囵吞枣的咽下。冲那孩子展颜一笑,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看,没事儿,吃吧。” 那孩子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谢蓁硬是将那几个馒头塞在他的手里,之后赶紧走开,才见那孩子畏缩的躲在墙角里,大口大口的吞咽。 也不用牙齿咀嚼,就这么生硬的咽下去,看得谢蓁都害怕他会哽住,没想到他吃起东西却是快得很,没一会儿,就将几个拳头大小的馒头吃的连个屑都没了。 似乎是渴了,他站起身子,走起路来缩手缩脚的,到那屋檐下直接扬起头来,居然直接张嘴接水。南方多雨,更何况是夏季,可谓是梅雨时节。 屋檐下不停往下滴落的雨水看起来似乎清澈纯明得很,可谢蓁还是不免一愣。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听到了一阵响动,是学堂里面下课了。络绎不绝的学子身着蓝白相间的院服,走路间谈笑风生,充满着少年郎的朝气。 被影响的谢蓁看见这幅场景,也不禁弯起嘴角,眉眼笑成月牙状。待到回神望过去,却不见那孩子的踪迹,不由眼帘一垂,睫毛微眨,却也没有难过什么的。 可是之后几日,谢蓁再来给父亲送饭,却不见那少年的身影。连夫子上课的时候也看不见那人扒拉着窗子,一脸希冀的表情。 真是奇怪,谢蓁不禁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可也只见一片烈日,不要说人了,连知了都躲在树叶里,怏怏的。 谢秦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筷子,而后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轻飘飘不含压力。 等到谢秦吃的七分饱后,将碗筷轻轻放下,而后用帕子擦擦嘴,开口道:“不要找了,那孩子不在。” “不在?”谢蓁声音情不自禁的加重,谢秦神色不变,只是揉了揉耳朵,点头不语。 见状,谢蓁瘪了瘪嘴巴,询问道:“怎么会不在啊?” “这我可就不知了。”说罢,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才站起身子来。眼角余光瞅见闺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只是摇摇头,若无其事。 谢蓁也只得死心,虽然只是几面之缘,甚至连那孩子的脸都看不清,可女子总是心善的。 只是时下时局动荡,政局更迭频繁,百姓更是民不聊生,无论什么时候,最先被牵连的永远都是百姓。 眼下这种孩子的情况,虽不多,可亦不少矣! 心潮更迭时,不免想起端王韩柯,那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千古明君,有勇有谋,可惜,谢氏偏偏是他的敌对阵营,最终一家全灭。 看来,自家还真是将站错队这一祖传技能发扬光大啊,谢蓁不免嘴角轻勾,讽刺的笑笑。 第64章 番外——绘梓 微微只觉得心里憋闷的难受,却又勉强的冲绘梓扬起嘴角笑了笑。 乱糟糟的头发盖住了眼睛,绘梓透过眼前的空隙朝她看去,扬了扬嘴角想冲她笑笑,却拉扯到了脸上的伤痕,越发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的抽气,眉头紧皱。 人群之中,没有人会在意一身素衣,看起来和平民百姓没有任何区别的微微。 她好像处在闹市中一样,身边人来人往,那些百姓只觉得大快人心,是啊,那些宦官们,残暴狠厉,行事乖张,谁会喜欢呢? 只恨不得喝其血,吃其肉,敲其骨,吸其髓,寝其皮! 不停不休的接连曝晒早就让绘梓的嘴唇干裂脱皮,身体因为疲惫以及脱水困乏虚脱。 监官站在宫门口。一声令下,粗制麻绳套住了囚犯们的脖颈,束缚住的手脚的绳子一松,整个人往下一坠。 微微看着绘梓,蓦地,他的头一沉,神情一滞,就这样静静的没了声息。甚至因为绞杀而亡的缘故,那张在她记忆中清隽如玉的面庞现在也已是狼狈不堪,看起来狰狞至极。 那些过往的片段好像一瞬间涌现上来,她好像重新回到了七夕夜市的场景。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只是,那人再也不在了! 曾经年少时伴随她长大的人呀,一个一个的都走了,微微终究忍不住的恸哭,蹲下身子埋在臂弯中。 人来人往,偶有路人投来好奇的眼神,也只是随意的瞥了几眼,便急匆匆的走过。 这个腐朽的帝国终究还是陨落了,唯一的皇室血脉,冷宫中的六公主也已消失,不见踪影,可没有人回去关心,因为那唯一的皇室血脉也是假的。 穿着道袍的中年女子乍然这则消息,略一晃神,随后重新拿起拂尘,独自一人慢慢的向前行走,踽踽独行的背影似乎略有些佝偻。那是和皇宫截然相反的方向,越来越远。 …… 绘梓番外 你可曾遭受过灭顶的痛苦,那种身不由己却无能无力的无奈? 他有,似乎从记事开始,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记忆便是在净身房里的那刻,曾经他以为那种钻心剜骨般的疼痛此时都不会再有了,却没有想到还有比那更为恐怖的东西。 似乎从懂事开始,他就开始在宫中讨生活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究竟姓甚名谁,就好像一个无人问津的臭水沟一样,任期腐朽堵塞。 宫里面的日子,孤独而又漫长,好像和这空旷的宫廷一样,便是说一句话都会有回声,白日还好,夜晚尤其。 也许是因为在宫里面待久了,总会涉及到某些人的利益,他被陷害了。一套贵重的笔洗被他打碎了,司礼监怒不可遏,他想这样无趣的生活终究是要结束了。 却被一阵女声给打断了主掌太监的训斥,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是温柔的女子,长得高挑,她看了看绘梓,神情一个恍惚很快又消失不见,快的让人以为只是一个幻觉。 “不过是个笔洗罢了,本宫今个儿心情好,就免了这内侍的罪罚吧!”那女人不经意的说道,好像浑不在意。 那个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傲慢自大的太监,此刻却是阿谀奉承、卑躬屈膝的奴性样子,弯着腰讨好道:“惠妃娘娘果然仁心善意,小李子还不快跪下来谢谢娘娘的大恩大德。” 此时的他还没有被人取名,跟着带他的师傅姓李,随便的称呼小李子,还不等他说话,那人又道:“不必了,本宫还要事,你先下去吧。” “是是是,娘娘你请!” 脚步声渐渐变弱,他这才抬起头看去,虽然只是匆匆几眼,却将那人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 后来,他才知道那便是惠妃,一个很诡异的女人,长相温柔,手段却狠厉,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却愿意帮他说话,端的奇怪! 出于一些连自己都不得而知的心态,他偷偷地溜去了惠妃的宫中,撞见她躺在躺椅上,拍着女儿睡觉的样子。 六公主和他差不多年纪,偎依在惠妃怀中娇小可爱的很,眉眼是娇宠的天真,他看着默不作声,却有点羡慕。 不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样子? 只是不久之后,惠妃一系倒台,被贬入冷宫,贵妃开始受宠,他也被分到了贵妃宫中。刚一见面,那人便盯着他的脸,愣愣出神,缓缓道:“以后,你就叫绘梓。” 被主子赐名,在宫中这是一件很习以为常甚至引以为荣的事情,可是他却不喜欢这个名字,莫名的、说不出原因的不喜欢。 之后,他似乎入了贵妃的青眼,对他宠幸有加,甚至贴身伺候,可是那种赤露露的眼神,却让他很不自在。 在宫中,人人都早熟,他也早早的明了世事,那种眼神好像带着男女的情愫,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 惠妃打入冷宫后,绘梓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时隔多年后再一次想起那人却是因为一个小姑娘。 那是一张和惠妃颇有几分相似的姑娘,再想想记忆中公主的年纪,似乎和眼前的人重合上了。这样更深露重的夜晚,她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色衣裳,看着都冷。 她的身子微微颤栗着,只不过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的。 他心里一动,想起了惠妃手中似乎有一份什么重要的东西,抱着这种卑劣的心态,他帮助了这个小姑娘。 只不过,那种总是在耳边聒噪的声音实在是吵,却又莫名的热闹。 终于不是一个人的感觉。 之后,两人的接触便开始频繁了,出乎绘梓的意料,虽然久在冷宫之中,可她似乎并不在意,每天都是说不完的话,偶尔绘梓也会不耐烦的掀开眼帘盯着她,她又会眨眨眼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有个人在耳边絮絮叨叨的感觉,似乎也不坏。 绘梓在心里面暗示着自己,他只是为了惠妃手中的那份东西,直觉告诉他有了那份东西他一定可以摆脱面前的困境。 可是和惠妃的接触,却迄今都没有一次。 那个小姑娘叫做微微,他顿了顿,心里想着,微微吗? 确实挺符合这个名字的,总是微笑着。 有了人陪伴,他终于不觉得宫里面的日子索然无味又死板了。 只是生活就这么按部就班、墨守成规着。 他们渐渐的长大了,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也许会相安无事吧! 七夕佳节,他不慎的和微微走失了,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焦虑万分的寻觅着,等他找到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属于他的小姑娘和别人对视羞赧的样子。玉颜酡红是别样的妩媚,只可惜,却不是因为他。 甚至在他的记忆里,微微从来不曾为他脸红,属于少女的羞涩从来不曾为他绽放。 这一幕好像一盆冷水,在大冬天的从头倒下,清醒却又残酷。 你终究会发现,现实只会无情的推动着进程,却不会停滞不前,人长大了总会有变化的,而他的小姑娘也终有一天要嫁人,要离开他,拥有另一段和他毫无关联的人生。 而他呢,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一夜,端王邀人秘密会见了他,无非是那些笼络人心的话语,他不屑一顾,只是有一句话让他一顿。 “到时候,权势金钱什么没有?你想要的,统统都可以得到,包括女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绘梓的眼神意味深长,在宫中只要有心什么查不到呢?绘梓心里明白,可掩在袖下的手还是情不自禁的一紧。 他想,他终究心动了,哪怕这种卑劣的情意就好像见不得光一般的不可告人,甚至令人鄙夷,遭人嫌弃,他也无法驱除这种好像付诸在骨子里的,经年累级的情感。 成亲那日,绘梓站在高高的宫门上,俯视着底下发生的一切,只是事情的发展似乎出乎了他的意料。 甚至,有点荒诞! 可惠妃那种无视的态度实在是伤人,那是比一切更让人心酸的漠视。 后来,惠妃便远走云游了,他嗤笑了一声,再次踏进冷宫,小姑娘一个人蜷成一团,绘梓这才意识到,从此以后天地之间他们只剩下彼此了。 他忍不住的和微微述说了一直被压抑的情思,可是还没有等到她的回复,叛军便已经攻打进宫,无法抵挡。 最后一次见面,他已经因为连日曝晒以及没有进食,而神志模糊了,大概是幻觉吧! 他不想让微微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绳子勒紧脖颈,越陷越深的时候,他脑中闪过了最初相遇时的镜头,他短暂的十几年里唯一的一段美好。 初遇时,彼此还是年少时分,那大概是他最美好的一段岁月。 想想真是可悲,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而后只能一错再错。 如果有来生,只希望粗茶淡饭,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再不要每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连爱人的权利都没有。 意识越来越模糊,闭眼前的最后一眼却是人群中一张似曾显示的脸,希望不是你,微微,我不想在你记忆中的最后一面是这样丑陋。 纵然,我已经面目可憎…… 第65章 总裁大叔VS校花萝莉(1) 按掉床头响个不停的闹钟,微微从床头爬起,乖乖的将被子叠地整整齐齐,掀开窗帘,阳光洒入了整个卧室。 洗漱完后,微微打开衣柜,换上蓝白相间的校服,扎好马尾辫,背上书包。镜子里的少女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被束起的马尾辫是标准的黑长直、纯天然,没有经过任何的烫染。 很好,标准的乖乖女模样。 卧室也是清新的少女风,这一回的微微终于远离苦大仇深的剧情,扮演的是一名普通高中生,家境小康,父母都是公司中高层,最近因为爸妈出差的原因,家里面才只有她一个人。 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笑了笑,微微将房门锁好,骑着脚踏车往学校而去。 最后,在快到学校时,脚尖点地停车,这是一中门口的早点店,深受学生青睐,微微也是这家店的常客。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家店实在太小了,人手又只有老板娘和老板两个人,早上正是高峰期,实在忙不过来,经常要等很久。 微微今天特意起得很早,就是为了能够吃上心心念念的早点。 找好一个位置坐下不久,就有一个男生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好意思,能够拼下桌吗?” 确实都坐满了,微微点了点头:“没关系。” 将桌子拼好,周围做的都是那个男生的同学,大家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校服胸口处是市一中的校徽。 只是刚一坐下,那些同学便时不时的往他们二人扫来,又或者夹着几声窃笑。 男生的脸越来越红,在桌底下踹了他们几脚,一群人这才安分。 微微吃完早点,便打算离开,男生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却没有时间磨蹭,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冲他礼貌地笑笑,微微骑着脚踏车离开了。 一进教室,就是一个熊抱,是她的同桌小玉,这回的扮演者是一名品学兼优,温柔软萌的萝莉,在学校里人缘不错。 校园生活平静而又美好,微微放学时和同伴一起骑车回家,她骑车的技术不是很好,之前都是爸爸或者妈妈接送,只是这一回两个人却恰好的同时出差,日子撞在了一起。 刚和同伴分开没有多久,才过了一个转弯,微微就发现似乎车胎没气了,骑得很是吃力。直到脚踏车开始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微微才觉得不妙。 踩下车撑脚停住,微微蹲下身子查看,才发现是爆胎了,只是这一片也没有个修车的地方,微微只能推着车把,慢慢的走回家。 高中放学本来就晚,这时候的路灯都已经亮起来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书包放在车篮里,书包带子一飘一飘的。 她走的有点累了,毕竟身体素质也不是很好,喘了几口气,后面却是车子“滴滴滴”的喇叭声。 车子后车窗打下,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庞,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样子。那是一个看上去就觉得浑身冒着高冷精英范儿的男人,看上去似乎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你是谈秘书的女儿吧?”他开口问道,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那应该说的是自家爸爸,便点了点头。 他往微微身后瞟了瞟,道:“车子坏了,上来吧,我捎你一程。” 只是话一出口,微微便委婉的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叔叔,我自己回去就好,不麻烦你了。” “叔叔?”他玩味的低声重复了一遍,少女青葱美好的样子似乎显得这个称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小姑娘安全意识倒是挺强的,他也只是一时兴起才会起兴的,见对方并没有接受的意思,也不勉强, 男人也没有多加赘述,估计是看出了微微的防备心理,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冲她点点头。 车子很快便绝尘而去,只是很快就看见一辆出租车,微微赶紧招了招手,要知道这附近是中高档住宅区,很少有出租车会经过这边。 看来,今天也不是那么倒霉,微微心想。 回到家门口,看着屋里的灯火,微微很高兴,果然,推开门就是系着围裙的爸爸正在做饭。看见微微后,推了推眼镜温和的问道:“怎么了,今天这么晚回家?” “路上车胎爆了,好在碰到了出租车,不然恐怕更久呢!” 谈父反问道:“出租车?晚上这附近可是没有出租车往这边走的,你今天居然能够碰上也算是幸运了。” 微微点点头,这种小区安全也不吵闹,唯一麻烦的就是因为家家都有私家车,这里很少有出租车,就算有也只有白天会有那么几辆。 微微放下书包,边走边说道:“对了,爸爸。我今天在路上碰见了一个陌生人,坐在车子后座,看起来似乎认识你,他问我是不是谈秘书的女儿。那是谁啊?” 谈父想了想,问道:“长什么样的?车子又是什么样的?” 微微慢慢的回忆:“唔……大概三十岁左右,穿着西装,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车子就是黑色的车啊,什么牌子的我也没有去注意,到时车牌号我记得。” 她被爸妈教育的安全观念很好,这种莫名搭讪的陌生人几乎不会搭理,还特意把车牌号念给谈父听了。 一念完,谈父就一脸了然的样子,冲微微解释道:“哦,不用担心,是爸爸公司的老板。” “老板,是不是总裁嘛?” 谈父笑笑:“对啊,我习惯叫老板。” 微微杏眸一睁:“爸爸,你看老板和总裁就是两种画风,老板就是普通民营小企业,总裁就是大型企业言情范儿。人家言情小说都是说总裁的,哪里有说老板的。” “说了别听你妈妈的胡言乱语,她啊,看小说看入了迷,难不成你也要重蹈覆辙?” “爸,重蹈覆辙这个词可不是这样用的。” 谈父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快吃饭吧。” “哦。”微微乖乖的拿起饭碗,只是想了想又说道:“爸爸,我今天拒绝了你家老板的好意,他会不会有意见啊?” “你呀就别瞎操心了,哪里会这么小心眼的老板,再说了,爸爸有那么无能吗?”谈父听了,只觉得好笑,开玩笑着说道。 微微这才放心,只是觉得这老板还挺好的,还愿意主动帮助下属女儿。不过,她为什么要跟着爸爸也叫老板呢?听起来真的比较……接地气。 想着,她笑了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第二天同样的早点店,又是昨日的那个男生,不过今天是谈父和她坐在一起,那个男生没有和她坐在一起,只是时不时的会偷瞄几眼过来。 这种青涩的暗恋溢于言表,让人会心一笑。 吃完饭后,微微和谈父挥挥手告别,刚一走进校门,男生就冲她腼腆的笑笑:“早上好,谈微!” “早上好!”微微和他并不熟,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还是礼貌的回了一句。 男生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明,单肩斜背着书包,有种少年时故意耍帅的感觉。他挠了挠脑袋:“你应该不认识我吧,我是隔壁2班的苏和。” “哦,这样啊!”微微笑笑应道,却还是觉得两人无话可说,有种尴尬的感觉,可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也只能这样不尴不尬的继续聊着。 好在,很快就进了教室,一进教室,小玉就冲她促狭的笑笑,等回到位置上,趴在她耳边小声的问道:“我刚刚看见了哟,那是篮球队的苏和对不对?” “啊?”微微诧异的问道。 小玉努努嘴:“别装傻充愣啊,老实交代!” “吃早点的时候认识的,他说他是隔壁班的。”微微一板一眼的把所有都交代了,端坐着的样子实在乖巧听话。 小玉忍不住的托腮道:“微微,你好乖啊!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 “小玉,你占我便宜!” “嘿嘿嘿,被你听出来了,来,叫一声爸爸。”小玉是个标准网瘾少女,沉迷游戏无法自拔,最近因为高中学业紧张的原因,已经很久没有碰游戏了。 也就只能在口头上花花,找回一点曾经玩游戏的感觉了。 微微抿唇笑笑,后来才知道苏和是校篮球队的队长,当初没有仔细观察,熟悉了之后微微才发现对方的身高在同龄人中确实属于偏高的类型。而且长相阳光,属于每个学校里都会有的运动型大男孩。 似乎,只有在面对微微的时候,这个开朗的男孩才会那么些腼腆羞涩,如此的不同寻常,再加上两位当事人在学校里也属于知名风云人物。 苏和就不说了,身高长相、还是学习成绩,又或者家庭背景都是属于上佳,虽然他从来没有特意显摆,可从他平常穿的谈吐举止,甚至吃穿住行上都是价格不容小觑的。 而且又是校篮球队队长,每每放学后的操场上,还有大片女生滞留,甚至还有外校女生,原因是什么,自然是为了看这些男生。 第66章 总裁大叔VS校花萝莉(2) 。 而谈微,她是每个人学生时代都会出现的长相好,学习好,性格好的标准女神,自然这个时代的这种女生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校花。 别管这个称号如何的庸俗,甚至到了后来是有多么的普遍,可至少现在校花这个词的含金量还是挺高的。 高中学习紧张,无论是学校还是家里,监管的都非常严格,早恋更是明令禁止,三令五申。饶是如此,青春的荷尔蒙也无法阻挡,仍旧有大量的校园故事发生。 而很不幸的,这件事越传越大,到最后连班主任知道了。 市一中一向都是每两个相邻的班都是同样的老师,但是班主任则不同,都是各自班上的尖子生,传出了早恋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班主任忧心忡忡。 多年执教,班主任知道青春期小孩的心理,面子薄又叛逆,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批评两个人,只是悄悄的叫进了办公室。 隐晦的说了一下这件事:“苏和同学,还有谈微啊!你们现在呢,正处于人生的关键期转折点,高考更是重中之重。有一些情感来的过于早,还是青涩的,你们可以等待时间,等到这个果子成熟了一点再摘下来。” 这话听得微微就有点不明白了,倒是苏和,低着头耳根子通红,单手插在裤兜里,脚尖有意无意的摩擦着地面。 很好,这副样子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彻底的让班主任信以为真。 眼看着班主任就要发出请家长的最后通牒了,微微一脸不明白的迷茫样:“老师,我和苏和同学没有什么,您是不是误会了?” “从认识到现在,我们一起说话的次数加起来屈指可数。” 班主任一脸疑窦,再看看谈微,说实话,谈微往日里给大家的印象就是乖巧听话的类型,班主任对她的印象也不错,只是有时候女孩子长得好确实有点招蜂引蝶。 而苏和这种男生,对于青春期的女孩而言,似乎很容易被引诱。 苏和撇撇嘴,没有说话。 班主任见状,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只是这传言还真是厉害了,没头没影的事情也能传的跟亲眼见到一样。 他也懒得理会这少年烦恼,摇摇头让两人回去了。 两人一路沉默的走着,从老师办公楼到教学楼,中间有一条长长的回廊,眼看还有一个转角就要到教室了,苏和叫住了微微,嘴角轻扬笑道:“谈微,你手机号码是多少?” “我没有手机。”微微实话实话的回答,只是看苏和勉强的笑容,对方似乎并不这样认为,只以为是微微的推诿之语。 在教室门口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也不是他的风格,苏和冲她挥挥手说了一句“再见”后给她留下了一道背影。 微微眨眨眼,无奈的笑笑,市一中的学生普遍家境富裕,高中生更是几乎人手一部手机,也难怪苏和会误会了,但是她确实没有。 一是父母没有买,二是微微也没有什么想买的*。 等到微微回到教室,面对她的便是一群好奇的眼神,有人问起,她也没有含糊,反而一脸认真的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的一清二楚。 这样耐心,看得小玉都是累的,她居然没有半点不耐烦。 很快,周末即将来临,学生都在讨论双休日的事情,虽然身为高中党补课是必须的事情,但是有一天的休息也是好的。只是更为诡异的是,苏和居然给了她一张请柬。 原谅她身为一个学生党,接到来自同学的请柬,实在是有点惊讶,注意到了微微的表情,苏和解释道:“这周的周六是我生日,晚上有一场生日宴会,希望你能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目很温和,眼神凝视着微微,语气也很诚恳。 微微有点不知所措,她自认为两个人的关系似乎还没有亲密到可以参加生日宴会的地步,甚至连同班同学都不是。 最重要的是,苏和对她有好感,这就更加尴尬了。这种显而易见的。只有面对她才会这样不同寻常的态度,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微微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很明显的拒绝了,可是苏和好像看不出来一样,那种青春期特有的急于讨好,还是一如既往。 在微微想着,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应该更加强硬一点的时候,苏和直接把请柬塞到了她回来,然后转身一路小跑,边跑边回头冲她喊道:“不见不散!” 她鼓着腮帮子,一脸郁闷的那份烫手的请柬。 小玉自然也是知道了,身为微微最亲密,也是关系最好的朋友,微微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会告诉小玉。 她把自己的烦恼说给对方听了,没想到小玉反倒一副醍醐灌顶般醒悟的表情,从书包里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请柬,没好气的说道:“我说呢,平日里也和他老人家没什么联系,怎么突然就给了我一份请柬,邀请我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搞得旁边女生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我还以为是什么整蛊游戏呢。感情是爱屋及乌,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啊!” 见微微一脸怀疑的表情望着她,小玉举手投降道:“我承认,敌方的糖衣炮弹很有诱惑力,但是这可是我最想去的一家私房菜饭馆了,据说里面的东西好吃到让的你舌头都能吞掉。” 微微一脸友尽的表情看着她:“就为了一顿饭,你就把我给卖了?” 小玉双手合十,祈祷状看着她:“拜托拜托,我保证把敌人的糖衣吃掉,炮弹扔回去,而且定力堪比唐僧的微微同学,一定不为所动的。” “可是去了,就是欠下一顿人情,总是要还的,世上哪里有免费的午餐?”微微也一脸无奈的望着她。 小玉立马不服气的回道:“谁说没有免费的午餐,教堂的面包免费发。” 微微:“……” 被小玉的巧舌如簧说的根本没有还嘴之力的微微,只能晕晕乎乎的就答应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 身为一个诚实守诺的好孩子,微微只能咽下这口苦水了,小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就是吃一顿饭而已,又不会把你给吃了。害怕欠人情的话,到时候送一份贵重点的生日礼物不就好了。” 微微一脸纠结的念道:“贵重?你确定我们送的礼物人家会觉得贵重?” 再是如何苦读,不闻窗外事的微微也知道苏和家的情况不错,准确的说来是非常不错,就说小玉一心想去的那家私房菜馆,平日里去那里吃一餐就价值不菲,更何况是办生日宴呢? 据小玉所说,苏和把篮球队一共十几号男生,以及班上所有同学,还有一些其他班级玩的好的同学,乃至于任课老师统统邀请了。 光是这些人,就要摆个好几桌,没准到时候还有其他人呢,这样一算,基本上是小康一家三年的全部生活资金了。 就这样的人,送他什么礼物才会觉得贵重呢?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小玉讪讪的一笑。 话虽然如此说,可是两个人也做不出吃白食的举动,好在微微平日里也有零花钱,她学习好每个学期又有奖学金,加在一起也够买苏和身上的一个护腕了。 这样一想,莫名的有种心酸感呢? 小玉见状,干脆说道:“算了,咱们还是不去了,省掉这笔钱也够好好的吃一顿了。” 想了想,又摇摇头,咬牙切齿道:“不对,这何止是一顿,简直是十顿都有多!嘤嘤嘤,微微,你说我脑子是不是被屎糊了,不然当初怎么会一个劲儿的说服你啊?” 微微端坐在位置上,从课本中掀起眼帘打量了小玉一眼,点点头乖巧的说道:“恩。” “微微,你变了。” “不管了,我去和苏和说我们不去了。” 说完,站起身子,风风火火的就要往外跑去,微微拉住她的校服袖口:“我礼物都已经买好了,后悔也没用。” “啊!你就买好了,可不可以退啊?”小玉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觉得呢?” “算了,都已经答应别人了,怎么可以不守信用呢!”微微说话的声音和她本人形象一样,文文静静的却又很乖巧,听的人心理放松。 小玉搂着微微的肩膀:“微微妹子,你人真好,想娶!” 微微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很快,就到了周六的晚上,关于苏和的生日宴会一事,他本人又是学校风云人物,这件事情在学校简直弄得比过年还要热闹。 据说,这一天苏和的手机就没有安静下来,一直都是短信或者消息的震动声,对于这么一个上学手机不关机,也不静音的举动,微微也不是很能理解。 谁叫你关注这个了,这个事情从侧面说明了苏队长的人气是有多么的旺盛好吗?请不要找不到重点。小玉一脸崩溃的看着她,在心里面咆哮着。 第67章 总裁大叔VS校花萝莉(3) 身为大反派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谢蓁最后死在道义凛然的正派男主手中,似乎是死有余辜。 只是不知众人眼中残暴狠毒,丧尽道义的大反派届时会如何?想到林期,谢蓁哪怕是死了也是担忧不已,真是死也死得不安生。 倘若在戏本子里,林期便是妥妥的大反派,统领宫中,权倾朝野。虽面容俊美却心狠手辣,冷酷残忍,这样的人一定不能有个好下场。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偏偏对谢蓁却是与众不同的很,嘘茶问暖,关心殷切,最初却没有人把这当成一回事,只因为林期是个太监,哪怕他位高权重,历任御马监掌印太监、西厂提督,可也改变不了太监的事实。 太监是什么,断子绝孙之人。 不仅是旁人这样以为,就是谢蓁自己也只以为对方这样是顾念着儿时情谊,没往心里去。更何况宫里上下见着这位督主大人,更是噤若寒蝉,深怕惹恼林大人,到时候赏你一顿板子都是轻的,只要没有丢了性命便是幸运。 只是哪里有人敢和谢蓁说这事情,只恨不得把她供成祖宗。 直到端王逼宫,暗中杀害她时,谢蓁方知林期待他一片赤诚之心。可那个时候,林期已经被谢蓁的死讯折磨的整个人都疯癫了,手段也越发的暴戾恣睢,宛如困兽最后的挣扎。 底下人的不满越发严重,民间之中百姓呼声最高的便是端王,最后更是势如破竹的攻进皇宫,将林期斩杀于马下。 ***** 待得谢蓁幽幽醒来之际,前世场景历历入目,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这才如梦初醒。 泛黄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谢蓁嘴唇微颤,抬眸望去,却是她的父亲谢秦。时光对于眼前的男子来说,似乎格外优渥,哪怕是到了做父亲的年纪,依旧清俊雅致。甚至较之少年郎,又多了几分阅历成熟。 一身洗得泛白长袍妥帖的衬出谢秦瘦削的身形,谢蓁记得父亲很是宝贝这件长袍,哪怕这般模样也依旧穿在身上,舍不得丢弃,只因为这是女儿亲手缝制,恨不得时时向众人招摇。 谢氏本是百年望族,今朝却接连被贬,只因为想着赚那从龙之功,接连几辈都站错队伍,现在更是贬到溪城这么一个江南小镇之中。 被贬途中,家族众人不断因着各种原因而逝去,到谢秦这一辈更是只有他一个独苗苗。可偏偏谢秦又只得了谢蓁这么一个姑娘,平日里待她是如珠如宝,真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这女红更是舍不得女儿去做,谢蓁前世也只给父亲做了这么一件衣服。想到此处,更是抱着谢秦的大腿,不敢放手。 眼珠子愣愣的盯着谢秦,在他琥珀色温润的眼中看见一个小小的倒影,分明是小小的自己。 谢蓁小心翼翼的开口,叫了声:“爹?” 抚慰的摸摸她的脑袋,手指轻柔,颔首说道:“爹在,怎么了?” 嗓音温和,润人心脾,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于谢蓁而言却是久违。 待到夕阳西下,乔氏抱着一大批布慢悠悠的回家,就见女儿一把冲过来搂着自己。 嘴里不停的叫道:“娘。” 放下布匹,不顾脏了身上的衣服,乔氏蹲下身子,抱住谢蓁,好一顿劝慰,才将她的情绪稳住。 可谢蓁依旧有种南柯一梦的不真实感,直到过了好几日,才算是缓过劲来。 原来她这是回到了七岁的时候,父母都康健和安,住在远离京都的江南小镇。 父亲谢秦此时担任白鹭书院的讲课先生,平日里最是温和的一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他红过脸的样子。母亲乔氏也是典型的南方姑娘,吴侬软语,柔情似水。 平日里,都是乔氏去给父亲送饭,可最近,乔氏却是回娘家省亲了,只得谢蓁代替。 自从重生归来后,这是谢蓁第一次出门,久违的阳光让人有些不适应。白鹭书院是江南三大书院,临水而居,颇有些诗情画意。 离谢家也是近的很,只要过了一段石拱桥就到了。 这日,谢蓁却在学堂外面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身量瘦小,衣衫褴褛,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也看得出身上的邋遢脏污。 似乎是被谢蓁的脚步声给惊扰住了,对方如惊弓之鸟一样迅速的逃窜,只余下从凌乱头发中露出的一双乌黑瞳孔。 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谢蓁一脸疑虑的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暗自腹诽。直到谢秦下课后看见闺女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禁问道:“蓁蓁,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 谢秦低眉瞥了一眼谢蓁蹙起的眉毛,问道:“还没有什么,眉毛都皱成一个小老头了。” 谢蓁支着下颌,语气天真,带着几分好奇:“爹,方才你讲课的时候,外面那个小孩儿是谁啊?” “许是个乞儿吧”,谢秦不置可否的答道。 谢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偶然,可之后每次给父亲送饭的时候都会遇上那个小孩。 身上总是一身已经脏的已经辨不清楚原本颜色的短打,头发凌乱的飘在脑后,像个鸟窝一般。面部也被头发遮住,依稀可见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 看见谢蓁的时候,还会情不自禁的缩缩肩膀,蜷成一团。 这时正是酷暑,那个小孩却是赤着脚,不知道是被石头砂砾刮得还是怎样,脚趾甲外翻,脚背上布满刮痕,甚至还有流脓,被污泥衬得惨不忍睹。 一身的骨头更是隔着衣服都清晰可见,瘦骨嶙峋。 看得谢蓁也不免错愕,没想到这孩子的情况居然这样悲惨,一时之间怜悯之心发作,从提篮中拿出几个馒头递给他。 没想到那孩子更是害怕的后退几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真是可怜。 估计这孩子是害怕了,谢蓁还特意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囫囵吞枣的咽下。冲那孩子展颜一笑,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看,没事儿,吃吧。” 那孩子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谢蓁硬是将那几个馒头塞在他的手里,之后赶紧走开,才见那孩子畏缩的躲在墙角里,大口大口的吞咽。 也不用牙齿咀嚼,就这么生硬的咽下去,看得谢蓁都害怕他会哽住,没想到他吃起东西却是快得很,没一会儿,就将几个拳头大小的馒头吃的连个屑都没了。 似乎是渴了,他站起身子,走起路来缩手缩脚的,到那屋檐下直接扬起头来,居然直接张嘴接水。南方多雨,更何况是夏季,可谓是梅雨时节。 屋檐下不停往下滴落的雨水看起来似乎清澈纯明得很,可谢蓁还是不免一愣。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听到了一阵响动,是学堂里面下课了。络绎不绝的学子身着蓝白相间的院服,走路间谈笑风生,充满着少年郎的朝气。 被影响的谢蓁看见这幅场景,也不禁弯起嘴角,眉眼笑成月牙状。待到回神望过去,却不见那孩子的踪迹,不由眼帘一垂,睫毛微眨,却也没有难过什么的。 可是之后几日,谢蓁再来给父亲送饭,却不见那少年的身影。连夫子上课的时候也看不见那人扒拉着窗子,一脸希冀的表情。 真是奇怪,谢蓁不禁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可也只见一片烈日,不要说人了,连知了都躲在树叶里,怏怏的。 谢秦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筷子,而后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轻飘飘不含压力。 等到谢秦吃的七分饱后,将碗筷轻轻放下,而后用帕子擦擦嘴,开口道:“不要找了,那孩子不在。” “不在?”谢蓁声音情不自禁的加重,谢秦神色不变,只是揉了揉耳朵,点头不语。 见状,谢蓁瘪了瘪嘴巴,询问道:“怎么会不在啊?” “这我可就不知了。”说罢,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才站起身子来。眼角余光瞅见闺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只是摇摇头,若无其事。 谢蓁也只得死心,虽然只是几面之缘,甚至连那孩子的脸都看不清,可女子总是心善的。 只是时下时局动荡,政局更迭频繁,百姓更是民不聊生,无论什么时候,最先被牵连的永远都是百姓。 眼下这种孩子的情况,虽不多,可亦不少矣! 心潮更迭时,不免想起端王韩柯,那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千古明君,有勇有谋,可惜,谢氏偏偏是他的敌对阵营,最终一家全灭。 看来,自家还真是将站错队这一祖传技能发扬光大啊,谢蓁不免嘴角轻勾,讽刺的笑笑。 第68章 总裁大叔VS校花萝莉(4) 身为大反派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谢蓁最后死在道义凛然的正派男主手中,似乎是死有余辜。 只是不知众人眼中残暴狠毒,丧尽道义的大反派届时会如何?想到林期,谢蓁哪怕是死了也是担忧不已,真是死也死得不安生。 倘若在戏本子里,林期便是妥妥的大反派,统领宫中,权倾朝野。虽面容俊美却心狠手辣,冷酷残忍,这样的人一定不能有个好下场。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偏偏对谢蓁却是与众不同的很,嘘茶问暖,关心殷切,最初却没有人把这当成一回事,只因为林期是个太监,哪怕他位高权重,历任御马监掌印太监、西厂提督,可也改变不了太监的事实。 太监是什么,断子绝孙之人。 不仅是旁人这样以为,就是谢蓁自己也只以为对方这样是顾念着儿时情谊,没往心里去。更何况宫里上下见着这位督主大人,更是噤若寒蝉,深怕惹恼林大人,到时候赏你一顿板子都是轻的,只要没有丢了性命便是幸运。 只是哪里有人敢和谢蓁说这事情,只恨不得把她供成祖宗。 直到端王逼宫,暗中杀害她时,谢蓁方知林期待他一片赤诚之心。可那个时候,林期已经被谢蓁的死讯折磨的整个人都疯癫了,手段也越发的暴戾恣睢,宛如困兽最后的挣扎。 底下人的不满越发严重,民间之中百姓呼声最高的便是端王,最后更是势如破竹的攻进皇宫,将林期斩杀于马下。 ***** 待得谢蓁幽幽醒来之际,前世场景历历入目,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这才如梦初醒。 泛黄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谢蓁嘴唇微颤,抬眸望去,却是她的父亲谢秦。时光对于眼前的男子来说,似乎格外优渥,哪怕是到了做父亲的年纪,依旧清俊雅致。甚至较之少年郎,又多了几分阅历成熟。 一身洗得泛白长袍妥帖的衬出谢秦瘦削的身形,谢蓁记得父亲很是宝贝这件长袍,哪怕这般模样也依旧穿在身上,舍不得丢弃,只因为这是女儿亲手缝制,恨不得时时向众人招摇。 谢氏本是百年望族,今朝却接连被贬,只因为想着赚那从龙之功,接连几辈都站错队伍,现在更是贬到溪城这么一个江南小镇之中。 被贬途中,家族众人不断因着各种原因而逝去,到谢秦这一辈更是只有他一个独苗苗。可偏偏谢秦又只得了谢蓁这么一个姑娘,平日里待她是如珠如宝,真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这女红更是舍不得女儿去做,谢蓁前世也只给父亲做了这么一件衣服。想到此处,更是抱着谢秦的大腿,不敢放手。 眼珠子愣愣的盯着谢秦,在他琥珀色温润的眼中看见一个小小的倒影,分明是小小的自己。 谢蓁小心翼翼的开口,叫了声:“爹?” 抚慰的摸摸她的脑袋,手指轻柔,颔首说道:“爹在,怎么了?” 嗓音温和,润人心脾,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于谢蓁而言却是久违。 待到夕阳西下,乔氏抱着一大批布慢悠悠的回家,就见女儿一把冲过来搂着自己。 嘴里不停的叫道:“娘。” 放下布匹,不顾脏了身上的衣服,乔氏蹲下身子,抱住谢蓁,好一顿劝慰,才将她的情绪稳住。 可谢蓁依旧有种南柯一梦的不真实感,直到过了好几日,才算是缓过劲来。 原来她这是回到了七岁的时候,父母都康健和安,住在远离京都的江南小镇。 父亲谢秦此时担任白鹭书院的讲课先生,平日里最是温和的一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他红过脸的样子。母亲乔氏也是典型的南方姑娘,吴侬软语,柔情似水。 平日里,都是乔氏去给父亲送饭,可最近,乔氏却是回娘家省亲了,只得谢蓁代替。 自从重生归来后,这是谢蓁第一次出门,久违的阳光让人有些不适应。白鹭书院是江南三大书院,临水而居,颇有些诗情画意。 离谢家也是近的很,只要过了一段石拱桥就到了。 这日,谢蓁却在学堂外面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身量瘦小,衣衫褴褛,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也看得出身上的邋遢脏污。 似乎是被谢蓁的脚步声给惊扰住了,对方如惊弓之鸟一样迅速的逃窜,只余下从凌乱头发中露出的一双乌黑瞳孔。 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谢蓁一脸疑虑的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暗自腹诽。直到谢秦下课后看见闺女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禁问道:“蓁蓁,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 谢秦低眉瞥了一眼谢蓁蹙起的眉毛,问道:“还没有什么,眉毛都皱成一个小老头了。” 谢蓁支着下颌,语气天真,带着几分好奇:“爹,方才你讲课的时候,外面那个小孩儿是谁啊?” “许是个乞儿吧”,谢秦不置可否的答道。 谢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偶然,可之后每次给父亲送饭的时候都会遇上那个小孩。 身上总是一身已经脏的已经辨不清楚原本颜色的短打,头发凌乱的飘在脑后,像个鸟窝一般。面部也被头发遮住,依稀可见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 看见谢蓁的时候,还会情不自禁的缩缩肩膀,蜷成一团。 这时正是酷暑,那个小孩却是赤着脚,不知道是被石头砂砾刮得还是怎样,脚趾甲外翻,脚背上布满刮痕,甚至还有流脓,被污泥衬得惨不忍睹。 一身的骨头更是隔着衣服都清晰可见,瘦骨嶙峋。 看得谢蓁也不免错愕,没想到这孩子的情况居然这样悲惨,一时之间怜悯之心发作,从提篮中拿出几个馒头递给他。 没想到那孩子更是害怕的后退几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真是可怜。 估计这孩子是害怕了,谢蓁还特意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囫囵吞枣的咽下。冲那孩子展颜一笑,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看,没事儿,吃吧。” 那孩子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谢蓁硬是将那几个馒头塞在他的手里,之后赶紧走开,才见那孩子畏缩的躲在墙角里,大口大口的吞咽。 也不用牙齿咀嚼,就这么生硬的咽下去,看得谢蓁都害怕他会哽住,没想到他吃起东西却是快得很,没一会儿,就将几个拳头大小的馒头吃的连个屑都没了。 似乎是渴了,他站起身子,走起路来缩手缩脚的,到那屋檐下直接扬起头来,居然直接张嘴接水。南方多雨,更何况是夏季,可谓是梅雨时节。 屋檐下不停往下滴落的雨水看起来似乎清澈纯明得很,可谢蓁还是不免一愣。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听到了一阵响动,是学堂里面下课了。络绎不绝的学子身着蓝白相间的院服,走路间谈笑风生,充满着少年郎的朝气。 被影响的谢蓁看见这幅场景,也不禁弯起嘴角,眉眼笑成月牙状。待到回神望过去,却不见那孩子的踪迹,不由眼帘一垂,睫毛微眨,却也没有难过什么的。 可是之后几日,谢蓁再来给父亲送饭,却不见那少年的身影。连夫子上课的时候也看不见那人扒拉着窗子,一脸希冀的表情。 真是奇怪,谢蓁不禁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可也只见一片烈日,不要说人了,连知了都躲在树叶里,怏怏的。 谢秦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筷子,而后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轻飘飘不含压力。 等到谢秦吃的七分饱后,将碗筷轻轻放下,而后用帕子擦擦嘴,开口道:“不要找了,那孩子不在。” “不在?”谢蓁声音情不自禁的加重,谢秦神色不变,只是揉了揉耳朵,点头不语。 见状,谢蓁瘪了瘪嘴巴,询问道:“怎么会不在啊?” “这我可就不知了。”说罢,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才站起身子来。眼角余光瞅见闺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只是摇摇头,若无其事。 谢蓁也只得死心,虽然只是几面之缘,甚至连那孩子的脸都看不清,可女子总是心善的。 只是时下时局动荡,政局更迭频繁,百姓更是民不聊生,无论什么时候,最先被牵连的永远都是百姓。 眼下这种孩子的情况,虽不多,可亦不少矣! 心潮更迭时,不免想起端王韩柯,那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千古明君,有勇有谋,可惜,谢氏偏偏是他的敌对阵营,最终一家全灭。 看来,自家还真是将站错队这一祖传技能发扬光大啊,谢蓁不免嘴角轻勾,讽刺的笑笑。 第69章 总裁大叔VS校花萝莉(5) 夜晚很静,微微忍不住的有点犯困,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却又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睛。苏祁见状笑了笑:“你先眯一会儿吧,等到了我叫你。” 微微揉了揉眼皮,靠在小玉的肩膀上,努力说道:“没事。” 说是说没事,可到底还是坚持不下去的睡着了,两个女孩子彼此靠着,微微双眸微阖,羽睫眨动。 小玉则是昏沉沉的完全没有理会外界,一路上这么大动静也没有吵醒,自顾自的睡得香甜。 将车子开进停车库里,苏祁打开后车门看着两人,弯下身子一手从微微的膝盖穿过,一手放在她的脖劲处,将人抱起。 十六岁的少女刚刚发育,身形纤弱又青涩,躺在他的怀里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没有一点闹腾。苏祁随意想到,如果他将来有一个这样的闺女一定很省心。 这种突然冒出的、极为诡异的想法让他心里一抖,难不成还真是被“叔叔”“叔叔”叫的激发起了一阵慈父心不成,居然想到了这个。 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微微的眼睛一眨动,睁开了眼眸,似乎还不太清醒,眼神有点迷茫,涣散的没有焦距。 她睁开眼眨动了几次,这才适应了眼前的场景,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现在正躺在异性的怀里,这种格外亲密的身体接触让她极为不自在。 微微自打进入青春期后,便是和谈父也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骤然如此,让她觉得很是别扭,挣扎着说道:“叔叔,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夏季炎热,大家都穿的清凉,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微微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双暗藏着力量的手臂,炽热的仿佛可以灼伤人一般。 苏祁低头见她一脸惊惧抗拒的样子,也知道今晚发生的太多事情让这个小姑娘心里有了阴影,他也没有恼色,只是莞尔的说道:“我看你睡得挺香的,不忍心打扰你,没想到你还是醒了。” 苏祁说的温声细语,又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微微只觉得这真是一个很心善的人,倒是她自己未免有点大惊小怪了。 可还是不想有那么超除她界限的亲密,苏祁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都得循序渐进,也只是依言将她轻轻放下。 微微不自在的转移了视线,轻声说道:“我去把小玉叫醒。” 说完,便一路小跑过去,马尾辫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荡漾出一道浮想联翩的弧线。 虽然叫醒了小玉,可她那副迷糊的样子便知道怕是还处在半梦半醒之中。三人慢慢走去,苏祁特意迁就着微微的步伐,走的很慢。 好在从车库到他的住处并不远,不过两三分钟就走到了。微微原本以为苏祁所说的房子就是个普通的单身公寓,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栋独立的别墅。 推门进去,一片冷冷清清,连家具都是高级灰色调,看着虽然优雅,可是实在没有什么人气。看着就像是从来没有人住过的样板房,好在似乎有人打扫的样子,看上去居然是纤尘不染,干净得很。 苏祁脱下外套,打开空调:“你们随便挑个房间休息一会儿吧,衣柜里面有干净的睡衣。” 微微呐呐的点头,又是很诚恳的说道:“真的是太感谢你了,苏叔叔!” “好了,我一路上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感谢了,你再说我可真是要起茧子了。小姑娘不要那么懂事,恩?” 最后一个上扬的语调,配合着冷清灯光下反而温和的眉眼,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似乎格外的熨帖。 微微原本又是条件反射要说出的“谢谢”二字梗在喉咙口,抿唇冲苏祁笑了笑,梨涡浅浅看上去干净灵秀。 苏祁盯着她的梨涡,眼光一顿,转瞬又若无其事。 “那么,苏叔叔,晚安了!”她浅笑着冲苏祁说道,眉眼盈盈处清澈无比,却让人忍不住有些旖旎的心思。 “晚安!” …… 第二天清晨,微微稳定的生物钟让她哪怕是在周日也依旧准时的起床了,只是穿着睡衣到底不雅,昨日身上的那一套衣服又是一股酒味,皱巴巴的一团。 小玉全然没有什么想法,因为她还在睡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微微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指望小玉这个不可靠的猪队友了。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微微把门打开一道缝,因为还是穿着睡衣她挺不好意思的。门外是苏祁,他早就换好了衣服,手上提着好几个袋子。 苏祁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袋子递给了微微,伸手结果的时候,不经意两人指腹相碰,那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男性的手。 关节分明,手掌很大,几乎是她的两倍,手指修长,手上还戴着一只腕表。 接过后,苏祁便转身走了。 微微纳闷的打开袋子,是两套衣服,看尺寸应该一套是她的,一套是小玉的。 上面还有吊牌,而且凑巧的是和她身上这套是同一个牌子,中端少女路线。恩,看来他不但是一个好心的人,还是一个体贴,观察细微的人。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后,微微才走到客厅,一下楼就闻到了一股香味,烤面包还有荷包蛋,以及牛奶。 厨房是典型的西式厨房,苏祁戴着围裙正在忙活。 听到微微的脚步声,头也没抬的说道:“坐下来吃早点吧,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习惯,先将就一点吧!” 餐桌上是烤面包,果酱还有被煎的七分熟的荷包蛋,以及被玻璃杯装着的牛奶。 虽然很香,甚至看上去也很有食欲,奈何微微是个彻头彻尾的中餐党,对于西式早点实在不感冒。 不过有的吃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个时候再挑剔就真的比较遭人嫌弃了。所以微微也只是笑吟吟的说道:“苏叔叔,你还会烹饪吗?” “一个人生活过日子,也不能总是点外卖!久而久之的,也就学会了。”苏祁一声叹息的,故作感慨道。 苏祁这话,可不是听起来那么简单,因为“叔叔”这个身份怕是会阻碍到很多事情。那么当务之急肯定就是要说明自己还是单身汉一个,免得谈微以为他真是叔叔,那就不妙了。 若无其事的说完之后,苏祁眼角余光打量着微微,不过她似乎并没有丝毫在意他方才的那番话。 微微只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那真的只是单纯的解释。 呵呵,当他大早上的起来开始倒腾这些东西,还真的只是为了吃一顿早餐吗?苏祁的确是一个人过日子,总点外卖也确实不太好,可是他有私人厨师,完全不在意这种问题。 现在愿意屈尊降贵的做个早点,实在是为了感动感动小姑娘,而且苏祁今早还特意向谈父打听过了,当然佯装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特意得知了小姑娘喜欢温柔、居家、学霸型的男生,温柔、居家都没有问题,至于学霸,他是常青藤高材生,就是男生这个词,他有点尴尬了。 就苏祁这个年纪,怎么装嫩也称不上男生。 所以还是装装居家温柔型男人吧! 苏祁料理完了之后,摘下围裙,拉开椅子坐在微微身旁。微微是信奉“食不言,寝不语”原则,吃饭的时候基本不聊天,就是说话也是把嘴巴里的食物咀嚼干净,才会开口。 一时之间,偌大的空间里面居然只能听到呼吸声,还有刀叉撞击餐盘的声音。 微微用餐一向都是不疾不徐,整个用餐中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连吃饭都是小口小口的,可能是因为母亲管理比较严格的缘故,所以对她的姿态仪容都会有要求。 她这样吃饭,看着很优雅,也很好看,可就是一个问题,有些人会觉得比较“作”。 微微的母亲喜欢看小说,甚至看过不少网络言情文,可她万万不能忍受每次吃饭时女主那所谓“洒脱”甚至“不做作”的用餐习惯。 你大口吃饭、大口喝酒可以,可是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 苏祁不以为然,他接触的人形形□□,什么都有,吃饭时仪态也是各有千秋,不足为奇。 只是他这会儿正稀罕谈微,所以看她什么都觉得好,吃饭时乖巧安静的样子更是好上加好。 可吃完饭了,微微却起身打算告别了:“苏叔叔,真是太打扰麻烦你了,虽然您说听得都要起茧子了,可是一声谢谢还是要有的。” 这种礼貌至极,乃至于带着尊称的话语。听得苏祁却直皱眉,虽然面上不显,可是心里还是介怀的。 顿了顿,微微继续说道:“那么今天就叨扰你了,我和小玉也该回家了,不然家人回家看到我们不在,也会担心的。” 苏祁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不过现在才八点钟,这里附近也没有什么出租车,不如我送你回去吧,哦,还有小玉同学。” 他说话的时候明明是征询的语句,可偏偏微微却感受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第70章 总裁大叔VS校花萝莉(6) 微微疑惑的看来苏祁一眼,他又是那种温柔沉稳的感觉,眉眼之间是刻意的柔和。 苏祁一边系上袖口,一边低声说道:“小玉呢?她还没有起来吗?” 一说到小玉,微微的脸庞立刻生动起来,抱怨的说道:“小玉这个懒猪,每天都睡不够。我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去吧!”苏祁不经意的抬眸说道,等到人走了,才挑了挑眉,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看着桌上剩下的餐盘,本来想收拾的打算也因为正主不在,他也懒得去碰那些油腻的餐盘。 要知道,苏祁的手艺虽然不错,奈何他这个人从小到大一路都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便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只有一开始为了打开人脉参加派对才特意学会的。 后来,该庆幸他的记性很好,又或者能够让他下厨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等到微微把小玉叫出来后,随意一扫,见餐桌都已近收拾干净了,只以为是苏祁弄得,还在心里琢磨着,没想到苏叔叔看起来挺不是人间烟火的高冷精英样,实际上却是一个热爱烹饪,喜欢做家务活的男人。 真是……出乎意料! 苏祁倘若听到谈微这番话,定然会暗喜不已,自己的一番努力看来还是有成效的,也不枉费他费的这一番功夫了。 小玉清醒后看见陌生的环境,整个人就已经有点懵了,等到出来后,还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上去气质十足。 直到听到微微叫了一声“叔叔”后,小玉才恍然大悟,看来应该是微微的那个亲戚吧!不愧是一家人,长得都挺出色的,就是不这么像,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不是一个风格的。 小玉的脸上还是一俩懵逼,跟着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叔叔好!” 那副尊敬得恨不得鞠躬弯腰的样子,看的苏祁又是嘴角一抽。 等到几人收拾好后,苏祁这才打开车库把几人送回家。 本来还想借机聊天时,不经意套到谈微的电话号码,没想到小姑娘居然没有手机,不仅如此,她似乎连微信、qq都没有。 这个年代,没想到还有这种和山顶洞人一样习惯的人,而且还是个年轻小姑娘,苏祁有点搞不懂。 对此,微微的解释是:“已经高中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学习上,手机上网什么的等我高考完了再说吧。” 好清纯好不做作的小姑娘啊!苏祁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这样的句子,估计是苏夫人那些狗血言情剧给他的摧残吧。 苏祁的母亲是一位著名言情编剧,而且专注狗血二十年。从小耳濡目染下,饶是他再不愿意,那些奇葩的句子还是深深的烙印在了苏祁的脑海中。 他握拳,清咳了几声,而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是吗?不过你好像才高一吧,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的。” 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小玉无奈的摇头:“微微同学要强迫症,非得每次都是全年级前十才满意。一旦掉出,她就会整个人闷闷不乐。” “不必这么紧张的,还是有放松一下。”苏祁苦口婆心的劝道,可又觉得便是她那种倔强的、固执的样子都是那么让他稀罕。 微微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成绩不能掉落年级前十,并考上华夏最好的学府。 这不就是逼得她“头悬梁,锥刺股”的当个学霸吗? 不要以为扮演者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碾压其他人,事实上,微微从来不会低估任何的本土人士。不然,她也不会仅仅只能保持年级前十,而不是什么全年级第一之类的。 很快,车子停在了小玉门口,先将小玉送回家后,苏祁才将微微送回家。 只有两人独处,苏祁不免有些心猿意马,只是他刚想起一个话题,想和谈微聊聊天,却发现对方已经拿起mp3开始听英语了。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油然而生,苏祁扶额叹了口气,心如死灰。 将人送回家后,微微却摘下耳机对他说道:“苏叔叔,你等一下,我拿个东西给你。” 说完,冲他笑了笑。 苏祁不免心生摇曳,当真站在原地等着,结果小姑娘却递给了一张□□,他一脸不明所以的问道:“恩?你这是干嘛?” “苏叔叔,这是我的小金库,你那么热心帮忙,我却不能腆着脸只以为这是理所应当,我也没什么好给的,直接点好了,密码是六个0。” 人生第一次别人给他□□,不得不说……很令人记忆深刻,苏祁顿了顿:“钱你收回吧,如果真心想感谢的话,不如请我吃一次饭吧!” 似乎觉得苏祁说的很有道理,毕竟直接给钱的话看起来的确很没有诚意,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是我想的不周到,真是抱歉,好啊,希望苏叔叔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苏祁笑了笑,可是心里却是不在意的想着,他以前和女朋友相处的时候,似乎有女友带着他去吃麻辣烫,当时他硬是强忍着心里骂娘的冲动,保持涵养安之若素的吃完了那一顿。 之后,便果断分手。 苏祁喜欢这种乖巧可爱的女生类型不错,可他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更何况苏祁当时对那女孩早已经过了最早的新鲜期,便越发不在意了。 这么一想,似乎挺渣的!不过,谁在意呢,他摸了摸下颌,随意的想到。 倒是谈微,他现在对他还是抱着十分的热情,就是不知道这热情能够维持多久了。 苏祁将那张还带着少女余温的□□塞回了谈微手里,摇下车窗,冲她挥挥手说了句“再见”之后便绝尘而去。 微微回到家里后,谈父还没有回来,倒是谈母似乎刚刚回到家,行李箱还放在客厅里打开来,卫生间里是一阵水声。 微微敲了敲门,问道:“妈妈?” “哎,微微,是妈妈。你今天去哪里了,怎么回来没有看到你?” 微微眨了眨眼睛,掩饰的说道:“哦,我去小玉家玩了。” “总是去小玉家玩,下次也请人家到我们家来玩呀!” 微微低着头,心虚的说道:“恩,知道了。” “对了,微微,你看见沙发上那几个袋子吗?里面有几套衣服,妈妈看着挺好看,你去试试看合不合适,我马上洗完。” 微微点了点头,想到妈妈看不到又张嘴说道:“好的!” 谈母每次出差都会给微微带衣服、带零食、或者带书。微微打开来一看,结果却瞪大了眼睛,好吧,和苏祁送给她的一套衣服一模一样,这就很尴尬了。 微微不想让妈妈失望,赶紧回到卧室把身上这套衣服给换掉了。等到谈母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穿着新衣服的女儿正坐在沙发上。 “不错不错,挺好看的。还是妈妈了解你,哪像你爸买的东西奇奇怪怪!”谈母边打量边吐槽谈父,和妈妈一样,谈父也喜欢出差给母女俩买东西,只不过他买的东西都是一些黑科技。 原来她们俩欣赏不来,因为并没有很方便。 晚上一家人准备吃饭的时候,谈父也终于姗姗来迟的回到家了。 放下公文包,谈父一边说道:“老板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心情特别好。” “好还加班?”谈母嫌弃的撇撇嘴,头也不抬的说道。 谈父讪讪一笑,从包里掏出一个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说道:“今天公司发福利,老板送给我一部手机,喏,你没看。” 谈母这才抬起头,无意的一扫,惊讶发现居然是刚上市的香蕉手机最新版,玫瑰金女神版。拿起来感叹道:“老谈,你这老板可以啊!这手机就抵得上你半个月工资了,啧啧啧!”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老板对我温柔的很。简直瘆的慌,我琢磨着是不是要给我升职加薪了。”谈父一脸郑重的思考着。 倒是微微,听着总觉得怪怪的,视线往手机一扫,摇了摇头又低下摆盘。 “好了,多想无益,我想着微微正好没有手机,要不这个就给闺女吧!”谈父建议道。 微微:“恩?” 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父母,似乎不能理解话题的转移。 谈母也附和道:“对,我看现在的学生人人手里一部手机,你没个手机也不方便,正好给你。” “对,这颜色也挺适合女孩子的,而且爸爸相信你的自制力,绝对不会被小小手机给诱惑到。”谈父说完,还一脸笃定的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对谈微很有信心的样子。 谈微却连忙摆了摆手:“算了,还是不用了,我没有手机不一样过日子吗,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而且这部手机还挺贵的,我一个学生拿着也不像话,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我看妈妈的手机也用了挺久的,干脆给妈妈用,让她换一个新手机,也免得爸爸还要想结婚礼物送什么好?”微微打趣道,谈父最近为着结婚纪念日的事情,想的是焦头烂额,这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倒是谈母一脸“算了吧”的表情:“得了吧,我就不指望你爸爸了,他啊,老老实实的,别倒腾一些不实际的东西就成。这手机呀,你就拿着,这么大个人了,还怕着怕那的。” 顿了顿,谈母又接着说道:“而且,妈妈希望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又不指望你考状元。自从升上高中,微微,你也需要放松一下。” “就是,没考好又怎么样,爸爸养你。”谈父故作豪迈的说道,和他温文儒雅的气质一点也不搭,说完,微微看着父母轻轻一笑。 她接过手机,俏皮的说道:“好好好!” 吃过饭后,微微才刚刚开始写作业,新手机就滴滴滴的振动起来。 微微纳闷的拿来一看,发现手机居然自带卡,而现在是一条短信。 “我是苏祁,这是我的手机号,以后联系直接打过来就行。怎么样,还适应这个手机吗?” 她放下手里的笔,看着这条短信陷入了沉思中。微微的确是一个很乖巧听话的女孩子,可她并不是一无所知。 联系到苏祁一系列的行为举止,到莫名其妙发给爸爸的手机,最后是这条突兀的短信,似乎昭示了某种她之前一直没有往那方面思考的想法。 实在是因为太过不可思议,以及不合适。只是现在,这条短信的意味未免太过明显,女孩子的本能反应让她醒悟过来了。 微微为了避免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特意回道。 第71章 总裁大叔VS校花萝莉(7) “我是谈微,您是不是发错了。” 苏祁正故作不经意的盯着手机,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了回信,而且还正是他所想的人,更是欣喜。见到了对方会的话好,更是一乐,心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也不枉费他特意买的手机。 索性将计就计,苏祁回道:“原来是微微啊,看来谈秘书把手机送给你了。没事儿,就是公司马上要办一场月度表彰大会,我想问一下谈秘书的安排。” 微微一脸狐疑的看完短信,又在想难不成是自己多想了,不过事关爸爸的工作,微微也不敢马虎,还是拿着手机去找谈父了。 谈父看着短信,一脸懵逼,这月度表彰大会不是刚结束吗,怎么又要办? 不对,一定是他没有揣测好老板的心思,一想到这立马拿起手机就开始询问了,战战兢兢的态度让苏祁很是无奈。 他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还当真了,这求真务实的态度还是值得嘉奖和鼓励的。 勉强咽下苦水,苏祁开始公事公办的和谈父商讨下一场表彰大会的事情了。 至于微微,早就回到房间开始默默写作业,复习功课了。 只是第二天正式上课,微微背着书包走到校门口,正巧碰上了几个校篮球队的队员,看着微微一脸不可言说的表情。 刚一进教室,便是瞬间的寂静,随即又是各种若有若无的眼神扫向她,还有或明或暗的窃窃私语。 微微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天苏和和她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苏和的个性定然不会就此罢休,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微微想着她要不去向苏和服个软,毕竟校园暴力什么的,实在是伤人于无形,不知是无形,有时甚至防不胜防,无力抵挡。 无论是苏和背后的势力,还是凭借他本身的人脉,微微都丝毫不敢小觑。 果然,甚至苏和这个正主连面都没有出现,就已经有无数的小弟或者追随者开始挑衅她了。一开始不过是几句风言风语,后面竟然是愈演愈烈,当真是星火可燎原了。 眼见着已经有小混混对她开始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语,微微知道,她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否则这些谣言足以害死一个无辜的女生。 这日放学之后,微微特意放慢了收拾书包的速度,小玉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有说话,只是冲她笑笑,给了她一个加油的无声口号。 等到只剩下值日生后,两人这才背起书包,还不等微微说话,小玉先道:“我知道你肯定是要去找苏和的,走吧,我陪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量嘛!” 顿了顿,微微犹豫了片刻,而后扬起笑脸轻声说道:“那走吧!” 苏和正在篮球场上挥斥方遒,汗水滴洒的样子充斥着青春和荷尔蒙,台下不乏运动爱好者,可是更多的却是女生。 不可否认,苏和在同龄人中的确是一个佼佼者,不过他似乎有些太过骄傲,而越是这样的人越经不得拒绝。 第72章 总裁大叔VS校花萝莉(8) 谈微一走进篮球场,便是一阵轩然大波,不仅仅是台下的女生看着她指指点点,便是场上的苏和眼角余光也不免放在她的身上。 分心之下,自然被对手钻了一个空子,苏和干脆中场休息一会儿,他拿着矿泉水,披着毛巾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石凳底下是飘落的梧桐叶,随着风稀零零的。 接下去的比赛,苏和的状态明显不佳,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让围观群众再次对着微微议论纷纷。 在这样比下去也没有意思了,苏和的脖子上披着毛巾,正打算回到更衣室,面前却是白蓝相间的宽松裤腿,顺着往上看去,是谈微。 在校期间,谈微穿着市一中的校服,上衣下裤,标准的中国式校服。可谈微却硬生生的穿出了一种清新感。 她看了一眼苏和,攥着书包带,说道:“苏和,我想和你聊聊。” 苏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他的手还放在毛巾上,擦着脸上的汗,不经意的说道:“你说吧。” “我洗耳恭听。”只是苏和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听上去实在讽刺讥诮。 苏和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掀起眼帘抬眸望着谈微,少年人的眼眸黑亮有神,一闪而逝的是不屑。 微微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沉吟道:“苏和,我不知道你对于我究竟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只是最近校园里沸沸扬扬的传闻你应该听到过吧。” 苏和闻言,挑了挑眉头。 微微继续说道:“这些谣言让我无法在学校里安心学习,甚至不只是学习,单单是我的日常生活都造成了极大地影响。” “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你的推波助澜,还是说仅仅是空穴来风。”微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些谣言对于一个女生的伤害有多么大,你根本想象不知道,又或者你知道也只是放任自然。” 苏和冷嗤了一声,不屑的瞥了微微一眼,拿下脖子里的毛巾扔到地上:“谈微,你哪来的自信,我不过是逗你玩玩而已,你还当我真喜欢你不成。这些谣言,和我没有关系。” 说完,转身就走,大步流星,他穿着篮球服,露出的胳膊却是一片紧绷。 微微望着他的背影,没有说什么。良久,也才慢慢的离开。 只剩下地上的白毛巾落寞的躺在那里,被风卷来的尘土弄得灰蒙蒙。 不管这些谣言有没有苏和掺和的地方,可是在那日之后,这些传闻就突然的沉寂下去,好像事情才刚刚□□就突兀的停止,只让人觉得戛然而止。 微微却无心再管这些事情了,苏祁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发些短信过来,偏偏他的段位极高。 发过来的都是一些学习要点或者生活趣闻,再或者偶尔还能从她不经意的话语中揣摩到她的心情。更重要的是,时机永远都是那么好,且保持一个恰当的联系,不会太频繁,也不会少的让人忘记。 时间久了,微微竟然也渐渐习惯了苏祁的存在。可是心里还是设这一道防线,她总觉得苏祁别有居心,不然一个年轻有为的男人干嘛会搭理她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学生,她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人见人爱。 苏祁虽然打着温水炖青蛙的想法,可他到底不愿意浪费太多时间在谈微身上,彼时的他尚且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长的符合他的审美,性格也和他的胃口,正在稀罕期。 不然也不会花功夫在她身上,可猎人部署了陷阱,便总有收网的时候,于苏祁而言,即将来临的宴会便是收网的最佳时机。 果不其然,很快,谈父回家后在饭桌上便说道:“马上就是公司的季度庆功宴了,这一季业绩不错,可以带家属参加。你也已经高中,要想想将来选什么专业了,可以来我们公司看看要不要选爸爸这个专业。” 微微眨眨眼,若有所思,她确实是可以思考选专业这件事情了,毕竟下个学期就要分文理了。 谈父见状,补充说道:“下个星期六晚上六点开始,你要是有时间想去的话可以和爸爸说。” 微微点了点头,笑笑说道:“好的,爸爸!” 虽然说是想想,可实际上微微确定自己应该回去的,毕竟这的确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公司,其专业性毋庸置疑。 毕竟是庆功宴,微微也不好意思穿的太随意,可她到底是个学生,谈母之前为她买的裙子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市一中的校规里面有明确的规定,学生在校期间必须得穿校服,而市一中的校服也不是韩剧日漫里面那么好看,就是典型的宽松运动服式校服。 千篇一律,遮住了少年们青春的线条。 就是难得的双休日,微微也多是在家里或者图书馆度过,偶尔和小玉逛逛街,倒是会穿上裙子,可是大概是青春期的羞涩,她不好意思穿这种袒露女性特色的服饰,因此,一直束之高阁。 换好后,谈母一直夸赞:“多好看啊,女孩子就是穿裙子好看,男生想穿还穿不了呢!” “那个男的会喜欢穿裙子,又不是泰国人妖。”谈父小声的嘀咕道,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微微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一家子启程去往。 宴会举办的地方就在公司食堂,不要低估了食堂,这简直堪比豪华五星级酒店,觥筹交错,灯光摇曳。西装革履,长裙曳地,还有各种交谈议论声。 微微一进场,就惊讶的发现居然有不少漂亮的年轻女人,看样子应该也是员工的家属。明显费心的打扮和优雅得体的穿着,在桌子之间穿梭。 看见微微诧异的眼神,谈父笑笑却没有解释,这种事情她一个小女孩就不用知道了。 直到宴会开始,微微才恍然大悟,感情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明显是冲着苏祁来的,苏祁作为典型的青年才俊,长相气质身高,甚至性格都堪称优秀,在同龄人之中都是佼佼者,出类拔萃。 而更为重要的是,这样优秀的男人现在还没有结婚,且单身。这样的条件自然吸引了一群适龄女青年,微微转眸看着在台上侃侃而谈的苏祁,声音透着麦克风传来,语速适中,声音低沉稳重好像娓娓道来,却又隐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性,让人不自觉地服从并跟随。 甚至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种领导者所拥有的统筹一切的能力,以及风趣幽默。这是微微第一次看到这种场合这种状态下的苏祁。不得不承认,极有魅力,是校园里那些年轻男孩子们所没有的,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 微微看着苏祁的侧脸,他是此刻全场的焦点,袖子微微卷起,露出一截手腕,双手略撑在桌子上,眼睛微敛,是一种俯视的角度纵观全场。 明明在场的男士都是一样的衬衫西裤,因为讲话的原因,他系着领带,灰色的衬衣格外的熨帖,是一种不经意的,散发在眼角眉梢,亦或者是举手投足的男性荷尔蒙。 微微盯着他看,甚至随着他的动作而歪头,这样的苏祁似乎不是她印象中的苏叔叔,一点都不温柔居家,可又莫名的吸引人眼球。 直到讲述完毕,全场掌声雷动,苏祁含笑颔首,将话筒递给主持人,微微这才好像如梦初醒一般。 接下去的讲话,微微也无心倾听。 宴会开始之后,谈父带着微微来到苏祁所在的桌子,这大概是公司高层领导者聚集的一桌,普遍都是大腹便便,虽然也有年轻人,可是在苏祁的光芒下却有些黯淡了,至少微微就没有注意到。 谈父是苏祁身边的老人了,又是他的秘书,在座的也会给他几分薄面,谈父之所以带着微微来。一是为了感谢苏祁对谈微的帮忙,二是想给女儿打通关系,混个脸熟。 这毕竟,是一个人情社会,有人脉有关系总是好的。 苏祁看着微微,拿着酒杯冲她扬眉一笑。很肆意,也很猖狂,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谈秘书,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谈谈,是关于之前和……”这是苏祁身边的助手的声音,他看到谈父就好像看到了久违的亲人一样热情,拉着他就开始聊起最近的业绩。 谈父一时难以招架,也只能让身边的人帮忙照看一下女儿。却没有注意到,苏祁已经把微微带到角落里,为了撩妹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微微看着面前的男人,这确实是一个男人,离得近了,她闻到了苏祁身上的须后水味道,还有烟酒味,不难闻却又极有存在感。 也许是下场了的原因,又或者是空调开得够大,苏祁扯了扯领带,将领口的扣子解开,隐约可见锁骨。 微微只觉得周身都被他笼罩,她蜷握了一下手指,突然有种紧张感。 第73章 总裁大叔VS校花萝莉(9) 苏祁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蓦地笑了笑,声音低沉的很有磁性:“怎么样?” “嗯?”微微有点不明所以,抬眸望着他一眨不眨。 长长的羽睫好像一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方留下一道阴影,苏祁打量了一眼谈微,她今天穿了一件裙子,勾勒出细腰,不赢一握又纤弱可爱。 他一手插兜,一手虚放在她头顶的墙壁上,好像将整个人笼罩在他的身下,桎梏在墙角中。微微只觉得有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眼前一暗,才发觉不知不觉中她居然被苏祁带到了一个冷僻的角落,墙角之中自己几乎被苏祁的身躯完完全全的掩映住。 这种逼仄、紧迫的感觉让微微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过往,她蹙眉不说话,眉眼之间是刻意的避讳以及强硬拉开的距离感。 苏祁见状,知道自己似乎有一点操之过急了,他收敛了一下眉眼的威压,温和的开口:“今天的你很好看。” “哦,是吗?”微微将颊边的碎发撩到而后,有种不知所措的尴尬,只好做些小动作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苏祁低着头,他的呼吸洒在微微的头顶,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股自上而下的、直勾勾的、不加以掩饰的那种眼神。 那股视线好像可以穿透那层单薄的布料,却又不让人觉得下流,只是仿佛网罗一样,若有若无的、却又密密匝匝的将人缠绕着,微微只觉得好像透不过气来一样。 苏祁试探的将手放在谈微的肩膀上隔着一层布料,她可以感受到那种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属于男人的体温。 她一怔,只觉得不可思议,可又仿佛心里面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一样。微微伸手将苏祁的手挡开,抿了抿唇:“苏叔叔,爸爸肯定再找我,我先回去了。” 她急匆匆的转身,还没有走两步就被苏祁给攥住了,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也很修长,轻轻松松的就将微微的手腕给握住。 微微回眸看着他,苏祁这才松手,冲她耸肩摊手道:“不好意思。” 可语气听起来并没有歉意,微微不想再在这里和苏祁纠缠不清了,她深知自己这种女生实在不足以让阅尽千帆的苏祁停留,眼下他不过是觉得自己有趣,捉弄一下而已。 她虽然恼怒,可是苏祁曾经帮助过她,微微又不好沉下脸来,只能逃避的说道:“没事儿,那么我先走了。” “唔……我有那么可怕吗?怎么看到我像看到洪水猛兽一样,恨不得拔腿就跑。”苏祁开玩笑的说道,想调节一下气氛。 可是微微并没有放松,她平视的看着苏祁的胸口,思虑了一会儿,开口道:“苏叔叔,快回宴会吧,还等着你主持大局呢!” 她故作轻松的调侃道,可是那种僵硬的身体还有生涩的语句却将她给出卖了。 苏祁和她并肩,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聊到:“宴会而已,大家放松就好,我在反而不自在。” “是吗?” 苏祁瞥了她一眼,好像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看,你不就很不自在。” 微微讪笑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可是苏祁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将来想学什么专业呢?要不要来我们公司。” “还没有想好。” 对于微微这种敷衍的回答,苏祁不以为然,反而一脸兴味的接着聊到:“是吗?” 在苏祁这种善于掌控全局的人面前,微微根本就像是被牵着鼻子走,莫名其妙的就被套出了一堆话。 微微原本以为苏祁是把自己带回宴会的厅堂,可等到走出来才发现陌生至极,这里是顶楼,一出来就是极大的风。 好像可以将人吹走的那种,微微没有防备的被风吹的连眼睛都睁不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苏祁已经站在他身前,将风挡住。 两人是面对面的,苏祁的手再一次放在微微的肩膀上,这一次微微没有推开他,只是盯着他的手,视线在苏祁的手和脸之间来回的穿梭。 她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的开口问道:“苏叔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祁明知故问:“嗯?” “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接触似乎有点过于亲昵了吗?” 苏祁矮身低头,和她视线平直着,两人目光相接,一时都没有说话,苏祁只是盯着她的眼眸,他的眉眼间距很短,看上去有点欧洲人的深邃。 这种距离隔得极近,两人的呼吸声交缠着,微微有点怯惧,她略微的往后退了一步。 苏祁立马站起身子,放置在她肩膀上的手一用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送。 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两人几乎贴面的站立着。 微微身上是单薄的裙子,她被楼顶的大风吹得有点冷,可脸上又是烫的,那种冷热交杂的情况很难受。 苏祁缓缓的说道:“不觉得,我希望我们可以更加的亲昵,让人脸红的亲昵。” “苏叔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也知道。谈微,你是个聪明的、狡猾的小姑娘,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可你避而不说。”苏祁的呼吸很绵长,音韵也很温和,可微微知道那只是他的伪装。 “那你为什么非要戳穿,这样很难堪不是吗?” 苏祁皱了皱眉头:“难堪?怎么会呢,这只不过是一场浪漫的追求而已。” “不,这不是追求,这是暧昧。” “那你想要我追求你吗?”苏祁的声音很低,又好像羽毛一样,若有若无的撩动人心。 这确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而苏祁也很充分的运用自己的这种能力,他是一个极为自信的人。 微微神色一动,却还是抿唇笑了笑,极为含蓄秀丽,好像枝头悄然开放的梨花,纯净洁白,无暇的让人震颤。 苏祁眼神一顿,又是这种,又是这种让他为之心动的笑,好像无垢的干净。 第74章 总裁大叔VS校花萝莉(10) “苏叔叔,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年龄差有点大吗?”微微直言不讳的说道,可是唇角又是含笑的弧度。 苏祁听了,倒是摸了摸下巴:“有吗?我看起来很老吗?” “你不老,只是我们之间相差了将近十二岁,这……”微微欲言又止,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明显的很。 苏祁只是抬眉瞟了瞟她,沉吟道:“你这是……嫌弃我?” 她没有回答,那便是默认了。苏祁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会被嫌弃长得老,有点意外可又情理之中。 只是本来以为胜券在握,轻而易举便可以搞定的小姑娘结果却是油盐不进,看起来乖巧听话好像一个软面馒头一样,可实际上却好像一块坚硬无比的巨石,根本无法撼动。 也许是男人内心的征服欲作祟,又或者是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又或者每个人内心都有洛丽塔情节。 苏祁想,他有点明白了,可是明白了什么呢,他又说不清楚。 “这里很冷,我们回去吧!”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仰起头冲他说道,声音被风吹的七零八落的。 苏祁脱下身上的西装,不待谈微说什么,就直接披在了她的身上,带着男人体温的衣服套在她的身上,微微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对方紧紧包裹住了一样。 看着这样子的微微,苏祁笑了笑,带了点回忆和追念的说道:“你记得吗?那次你也是这样,穿着长长的西装,脸上害怕的好像一个小动物。” 微微只是开口:“苏叔叔。” “嗯?” “那你知道吗?只有老人才喜欢回忆过去。” 苏祁:“……” 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他扶了扶额,无奈的说道:“小姑娘说话别那么呛!” “可是,谁叫你不怀好意呢?”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睫毛扑闪扑闪。 苏祁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那她丝毫办法也没有,揽着她的肩膀说道:“好吧好吧!不怀好意的我送你回去找爸爸了。” 说到做到,苏祁当真把微微交给了谈父,只是分别的时候,冲着她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微微置若罔闻,好似根本没有看见,回去的路上,谈父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想开口又不知道该从何谈起,微微以手托腮:“爸爸,你有话就直说吧!” “微微啊,老板他找你聊了什么呀?”谈父故作轻松,一脸笑哈哈的表情,可是那副紧张的神态分明出卖了他。 微微知道父亲的一片好意,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盘托出,倒是谈父,原本还在开车的他听得居然差点失手打错方向盘。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看着谈微身上的那件男士西装,只觉得自己分明是犯傻,好端端的非要把自家女儿好像羊入虎口一样的送过去。 等回到家,谈父立刻就坐下,一副要长谈的样子,微微也没有拒绝,她确实是想好好的和谈父说明这件事情的情况。 谈父不愧是苏祁的秘书,对于上司的心意揣摩的还是□□不离十。只是他不能理解的是,人家兔子都不吃窝边草,怎么苏祁还看上了下属的女儿。 说苏祁是动了真心,谈父第一个不信,他在苏祁身边多年,看着他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他倒不是那种花心浪子,只是自身条件太过优渥,让他动心的女人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味。 不过,要说专一,苏祁倒也称得上专一,他专一的喜欢同一种类型的姑娘,乖巧听话,干净纯洁。 “爸,苏叔叔那么老,怎么还恬不知耻的喜欢女高中生啊?我还是未成年呢,他也不怕犯法。” 谈父原本还想好好劝慰女儿的心思,被这话一梗硬生生的给咽回去了。感激没有看上苏祁啊,枉费他紧张一场。 只是年轻小女孩,对于这种成熟稳重的男人总是抗拒不了,便如谈父,哪怕早已成家立业,连女儿都那么大了,还有打着真爱名头硬要蹭上来的女大学生。 不过既然女儿不上心,那他也才放心了。只是之后,苏祁总是打着公司的事情关爱下属,三五不十的跑到谈家来,蹭蹭饭聊聊天。 谈微就不理解了,如苏祁这般骄傲的人生赢家,天之骄子,怎么就和自己拗上了。 苏祁自己也不理解,大概是他的人生实在太过一帆风顺,没有什么挫折,好不容易有一个跨不过去的坎,就好像遇上了对手一样,非要将她收服不可。 对于这种心理,微微实在无语。 大概是他这段时间献殷勤献的实在太过,谈母居然乐见其成,用她的话来说便是:“我看人家小苏挺好的,对你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又是自己创业。也称得上青年才俊了,虽然年纪比你大了点,可会疼人啊!” 眼看谈母这话越听越不得入耳,谈父赶紧制止住,没好气的说道:“女人呐,没有理智,总是一时冲动。” 自然,这话得到了谈母一个冷笑和杀气腾腾的眼神。 此时已是初冬,微微裹着严严实实,好像一个棉球一样。苏祁却还敞开了大衣,根本不怕冷,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你看,你这个年轻人还不如我。”苏祁揶揄道,顺便扫了一眼跟个熊似得微微。 微微埋在围巾里,闷声闷气的回答:“是是是,那你很棒棒哟!” “你……敷衍我!”苏祁犹豫的说道,指着自己不可思议。 微微的手缩在口袋里,只剩下呼吸的白气袅袅升起又随之消散。 “苏祁。” 苏祁立马回应:“怎么,突然叫我名字,怪不习惯的,不继续叫我苏叔叔了?” 微微没有理会,只是问道:“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了,你很快就会厌烦我吧!” 她的半张脸被围巾遮的严严实实,苏祁只能透过她的眼神看过去,她的眼眸依然清澈,好像一汪清泉里面浸着两颗黑曜石。 “你对自己怎么没有信心吗?” 她停下步伐,看着被路灯照耀的地面,轻声的说道:“不,我是对你太有信心了,你不会为任何人停驻的,现在,你只是觉得我很有趣,而且迫切的想要征服我而已。男人的劣根性,不是吗?” 苏祁嗤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姑娘,说话不要这么老气横秋,好像被渣男伤害过一样。” 微微摇头躲过了他的手,不屑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姑娘被编成辫子的头发在身后一甩一甩的,好像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一样,看的见够不着。 苏祁合上眼睛,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去,可又挥之不散,好像牛皮糖一样牢牢地黏在脑海里。 他拿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亮,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好像霓虹灯。 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烟味呛住,微微皱着鼻子,不住的伸手挥开烟雾。见她这副模样,苏祁连忙将还剩下一大截的烟按碎,扔进垃圾桶里。 只是一靠近,那股子烟草味便好像遮天蔽地一样而来。 看见微微那股嫌弃的模样,苏祁一时之间居然不知所措,好像一个犯了错等着老师惩罚的学生。 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倒是微微,见他半天不动一步,纳闷的问道:“你怎么不走,难不成还喜欢吹冷风不成?” 苏祁这才如梦初醒,只觉得自己方才简直就像一个愣头青,居然如此傻不愣登,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糊涂。 可又不想破坏他的形象,只得淡定的说道:“我想冷静一下,你先走吧!” 谈微一愣,用一种仿佛“关爱智障”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又立即收了回去。苏祁一会儿望望天,一会儿看看地,就是死活不看微微。 等到人走了,连影子都看不见,这才赶紧搓搓手,裹紧衣服,大冷天的谁不冷啊,他这不还是为了在这小姑娘面前争取个好印象吗? 谁叫那些学校里的男生们,几乎每人都是披着个外套,穿着双球鞋过冬的,这才是真的不怕冷。 人家都说女人为了美丽甘愿大冬天的露大腿,依他看来,那些耍帅耍酷的男生也好不到哪里去。 回到车上,开动引擎,苏祁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空调,看来真的是不服老不行啊! 不对,他明明也是被称为青年才俊的人,怎么被谈微叫的还真以为自己七老八十了不成。苏祁叹了口长气,只觉得这小姑娘可爱又磨人。 偏偏他也追求谈微半年了,从炎炎酷暑到凛然寒冬,对方半点不为所动。苏祁一开始还只是想着玩玩暧昧,没想到都动起真格来了,也没有半丝进展。 难不成,还真是报应不成?苏祁看着窗外的街道,缓缓开动车子离开。 微微在转角处,默默的目送着,良久,她才呼出一口气暖暖手心,又熨帖到脸上,那是被寒风吹得冷冰冰。 第75章 总裁大叔VS校花萝莉(11) 临近期末考试,校园里面也是一片紧锣密鼓的复习,除了一些破罐子破摔的同学,几乎人人都捧着本书或者试卷。 这样的氛围下,微微更是努力,苏祁也很有颜色,知道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情理会自己,也不会那么没有颜色。 至于苏和,自从那日谈话之后,两人便是见面也好像没看见一样,完全的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样子。 这时已经过了冬至,天气迅速的冷了下来,想微微这种怕冷的性格,早就羽绒服、围巾、手套、口罩的装备上了。如果不是熟人,根本就认不出来,整个人完全的只剩下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刚刚下完晚自习,街道上却已经冷冷清清,昏黄的路灯照射着,微微将手放在衣兜里,瑟缩着脖子。 身后一阵鸣笛声,微微回眸望去,车窗打下,露出一阵熟悉的侧脸,是苏祁。他侧过头来,面对着微微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道:“上车吧,我今天顺路经过这里,顺便送你回家吧。” 微微打量了一眼对方,拧了拧眉头:“不用麻烦你了,我走回去就好了。” “谈微,你就非要这样吗?有必要这么生疏吗?”苏祁的声音很低沉,好像失落。 微微呼了口气,苏祁继续说道:“上车吧,我还会把你怎么样不成?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出息。” 她眨了眨眼,走上前去打开后座车门,一坐上去就是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微微将背后沉重的书包拿下,放在身旁,拿出口袋里的英语词汇手册开始看。苏祁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开口道:“学习任务很繁重,可是车上还是不要看书的为妙,你这么好看的眼睛近视了就未免太可惜了。” 捧着小册子的手一时之间竟然无处可放,微微讪讪的放下书本,却又觉得无事可做实在无聊。苏祁见状,随意的问道:“有想好学文学理吗?” 微微倒是很认真的回答:“嗯,我想学爸爸这个专业,所以应该是理科。” 他轻笑了一声:“那很好啊,将来毕业来我们这里吧。” 微微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帘,她这种沉默的拒绝让苏祁无可奈何,却又很恼怒。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 将微微送回家后,苏祁并没有直接就走,而是目送着微微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而后是楼层的灯一层一层亮起,最后是谈微卧室的灯亮起。 她没有拉窗帘,从外面可以看到那处亮起的灯光,影影绰绰的一点黑影。 隔得太远,看不真切,苏祁也只能脑补出谈微的身影。 他坐在驾驶座上,也没有说话,只是打下车窗,冷气灌入,冷的他情不自禁的颤栗了一下。而后深呼了一口气,泛起一阵白烟。 苏祁叼着烟,拿起打火机,“卡擦”一声点燃,被冷风吹得半明半灭。独自在夜深时倚窗点烟,又是冬日冷清的街口,实在是难以言喻的难受。 好像是深入骨髓的孤单。 有多久没有这样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了,苏祁有点不记得了,他也曾尝过几次无关痛痒的离别,并没有什么。 为什么这一次就这样不肯放手呢,一直揪着对方,明明那只是一个小姑娘,那种不期而遇的谋面实在太过让人惊喜。 不知不觉中,脚底下已经是一地的烟头,苏祁咳嗽了两声,身体果然不如从前了。又觉得自己也是有病,大冬天的开着窗在这里抽烟,没事儿玩什么伤春悲秋,凄凄惨惨戚戚。 吐了一口烟圈,苏祁摇摇头,打开引擎,重新启动车子离开。 车子离开的尾气很快融入,微微往窗下看去,手中的笔一顿,转瞬之间又恢复风轻云淡。 之后每天的晚自习结束,微微都能在学校门口看见苏祁的车子停在那里,两人就好像约定俗成了一样,每天风雨无阻的接送。 小玉只以为那是她家的亲戚,也没有在意,因为每当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学校门口都会停留很多接送的车辆,尤其是这样的冬日,更是数不胜数。 苏和单肩背着书包,晚自习结束,他和身旁的好友随着人流一起走出校门,双眼随意的瞥着。不经意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谈微。 虽然嘴上不说,可到底是暗恋了一段时间的女生,苏和还是有些在意的,他眼睁睁的看着谈微走进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初时并不以为然,可接连几日都是如此,他也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这一看,苏和才发现不对劲,那辆车看起来很是低调朴素,可是行家才知道那是最近新出的款式,主打便是舒适低调。价格也格外不菲,远远不是谈微家的经济情况可以买到的。 难道不是谈微的父亲吗?苏和有点纳闷,他曾经见过好机会谈父开车送她来上学,因此才会不以为然,没想到现在看来却并非这样。 再仔细往车内看去,隔得太远,车窗又是不透光的,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人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苏和把车牌号默默的记下来了,看到查出的结果,饶是认为自己在这么处变不惊,也不由得瞠目结舌。 居然是苏祁的车,苏祁,怎么会是苏祁?苏和有点想不明白,可又想,谈微怎么样似乎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那么他在这里打探什么呢? 多管闲事,苏和冷嗤了自己一声,可之后还是克制不住的在晚自习结束后,目光情不自禁的跟着谈微,眼睛盯着车窗死死不放。 “苏和,你该不会还在惦记着谈微吧?”旁边的好友一脸揶揄的模样,他没好气的“切”了一声。 生硬的转过头去,可眼角余光还是关注着。 大概是注意到了这里的视线,车窗摇下,苏和看见了一张格外熟悉甚至有点相似的面庞,果然,那是苏祁。 他的叔叔。 看着自己的眼神,暗含着敌意以及不动声色的炫耀,那是一种男人之间才明白的意味。苏和想,他大概明白了什么。 难怪最近爷爷给小叔安排的相亲他都没有去,难怪最近那么安分守己,每天就是两点一线。小叔不是个多么安分的人,他总是没有安定的时候,可是现在却过得那么规律,甚至还开始了保养和养生。 周末一家子聚会的时候,爷爷还在纳闷,现在看来,似乎可以解释了。 啧啧啧,没先到小叔也会老牛吃嫩草啊! 再一次周末家庭聚会的时候,苏和不经意之中就被爷爷给套出来了这件事情,苏爷爷是个看上去极为慈祥的老人,实际上却在宦海沉浮多年,十足十的老油条一根。 再一打听,得,儿子被一个未成年高中生给勾的魂不守舍了,每天准时去接送人家。苏祁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没有安定下来,他本人不急可把这一家子急得要命。 赶紧打探姑娘家情况,知根知底清清白白,虽然是儿子下属的闺女,可也是正经人家,比之前那些个不知道好了多少。 苏祁这个人也固执,他就喜欢自己看中的那款,别人塞给他的怎么也看不顺眼。 谈微却不仅仅是顺眼了,那是格外的入他的眼,偏偏人家没有看上他。老爷子这么一想,干脆一拍大腿,给苏祁出谋划策。 这计策也简单,单纯的就是每天准时接送,还有断绝身边所有暧昧关系,嘘寒问暖,端茶送水。 这样的苏祁,别说是谈微了,就是谈父都为之动容了。作为苏祁身边相伴几年的秘书,他对于苏祁的了解,不说*分,也有六七分了。这样的举动,对于苏祁而言,确实难能可贵,况且这样的行为持续了一年。 是的,就是一年,苏祁想,那个小姑娘可能真的给自己下蛊了吧,否则他怎么会这样死心塌地的追求讨好对方。 谈微不是那种死吊着对方不松手的人,只是对于苏祁,她实在不放心,总觉得对方不可靠。只是这一年来对方的举动,她也能够感受到。 人心不是石头做的,她想自己还是会被感动的。 只是她还有任务在身,成绩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才能完成其他。依然是放学的接送,苏祁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最近几个月都不开车了,直接走路。 对此,苏祁的想法是,两人每天共处的时间就那么点,开车的话就更少了,还不如走路,两人还能多呆一会儿。 每逢两人并肩走路的时候,苏祁就恨不得这条路再长一点,自己肚子里的故事更多一点,语言更加风趣幽默一点,才好和谈微攀谈昼夜。 只是不同与往常,在苏祁打算目送微微回家的时刻,她却突然的攥着书包转过身来,两人面对着面。 一年过去了,青春期的女孩长得格外的快,谈微的个子往上长了一点,差不多在苏祁的胸口处。 她依然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气息干净纯洁,抿唇笑了笑,很突兀很轻柔的笑声。而后抬头掀起眼帘,莞尔的说道:“苏祁,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还不等苏祁点头,她又接着说道:“我想高考考个好成绩,所以高中时期我是不会谈恋爱的。”苏祁看起来脸色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到底内心还是有些沮丧的。 可紧接着,微微又说道:“如果,你愿意等我的话,那么高考完了,我们就在一起吧!剩下的两年时间,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女孩,那就算了,我祝你幸福。” 苏祁只觉得她说的话是那么不真实,可又是那么的令人惊喜。他一手握拳,轻声咳了咳,佯装淡定的说道:“你刚才是说两年是吧?” 微微点了点头,他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嘴角不停的上扬:“八年抗战都没有问题,两年等待又算什么呢?” “嗯,那我拭目以待。” “好!”苏祁迫不及待的回了一句,盯着微微的面庞目不转睛,眼眸里都是她的倒影,他的眼神极为深邃,看着人的时候好像一汪海洋,足以将人溺毙。 “只是我都已经等了你三十多年了,你总该给我一点甜头吧!” …… 第76章 亡灵法师VS森林精灵(1) 凛冬将至,寒风彻骨。 西耶那大陆上,一条肮脏的街道上,垃圾堆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这里是西耶那的一个贫民窟,生活在这里的都是生活窘迫的底层人民。他们衣不蔽体,浑浑噩噩行走的样子,满脸麻木不仁,偶尔从废墟中捡到一点食物的残渣,便会蜂拥而至争相抢夺。 人群之中的身影在一阵咒骂声中四处躲闪,却还是被一个光头大汉给逮住了,大汉骂骂咧咧的嚷道:“狗娘养的,敢偷老子的东西,我让你偷,让你偷!” 边说边用脚奋力踢去,大汉穿着一双皮靴,踢在人身上仿佛骨头都在痛。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用力吞咽着嘴巴里的食物,甚至连咀嚼都顾不上。 他实在太饿了,而这样的殴打辱骂根本算不了什么,甚至是家常便饭。 他叫汤姆,随处可见的一个名字,是一个流浪汉。二十岁的年轻人,可惜那一脸的脏臭味,乃至于从未洗干净的面庞上布满的络腮胡子让他看上去活像一个四五十岁的样子。 那人打了没劲之后,恶狠狠的瞪了他几眼,才不甘心的走了。 汤姆吃完东西,肚子里终于不再是那么的空荡荡了,他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缩在角落里,尽力蜷缩成一团以抵挡寒冬。 “流浪汉汤姆”,大家都这样称呼他,他是被人遗弃的恶种。是的,在西耶那,黑发黑眼便是恶魔的象征,那是光明之神的叛徒,是被神所厌恶的存在。 这样的人,注定不能练习魔法,乃至剑术,只能一生碌碌无为。 汤姆已经麻木了,他甚至安于现状,偶尔看着马车穿过大街上,那些衣着高贵,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贵族们,他也会嫉妒的暗暗诅咒。 “太冷了。”汤姆搓着手,努力的取暖,以熬过这个难捱的冬季。 只是到底,汤姆还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他冻死在了一个飘着雪花的夜晚。 贫民窟里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至多有人被他的尸体绊倒时咒骂一句:“她娘的,哪个没长眼的畜牲!” 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零散的盖在汤姆的身上,白色的雪花落在他那一身乱糟糟的,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上。 可他还有意识,他知道自己死了,灵魂却没有消散,而是在人世间徜徉着,无法离去。那是禁锢,施加在他身上的禁锢,原本只是一个法师对他的小小惩罚,让他无法离开哪一方天地。 可不知是什么机缘巧合,让他的灵魂长眠于此,阴差阳错的魂体渐渐凝固。 尸体早已经腐化,连骨肉都被贫民窟里那堆饿的眼冒绿光的流浪汉给瓜分干净,只剩下几根骨头还被狗给叼去了。 真真正正的尸骨无存,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没有多久。 只是那种无法动弹,还要忍受那种好似被虫蛇叮咬的痛苦,实在太过煎熬。汤姆昏昏沉沉的想着,他大概真的是被神明所抛弃的人吧,否则怎么会连死都不得安宁。 直到有一天,一阵带着草木树叶的清香飘来,他是魂体,和外面就好像隔了一层一样,被深埋在地底,无法见光。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和外界接触了,这样突然的清香好像一个惊喜。 那好像清晨露珠低落在绿叶上的感觉,穿过黝黑的暗无天日的地底,抵到了他的心脏,那颗再也无法跳动的、已然死却的心脏。 他感受到了那阵轻快的脚步声,很轻灵,好像精灵一样。不对,汤姆嗅了嗅那股味道,那就是精灵,来自埃尔多密林深处的森林精灵。 那是一个仿佛得到了神明眷顾的种族,他们美丽,高贵、优雅、长寿,且善良友好,和几乎所有的种族都能和谐相处。 汤姆皱了皱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那名精灵大概只是无意的停歇,她很快的再次动身走了。 他又要开始痛苦的挣扎,在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撕咬般疼痛下,连休息都是一种奢侈,因为灵魂的原因,他无法闭眼,只能一直这样遭受着。 直到一位黑魔法师来到了这里,意外发现了灵魂被困在此处的汤姆,欣喜若狂的癫笑着,似乎极为惊喜的样子,而后将他带离地底,来到了一处古堡之中。 …… 微微就是那名森林精灵,每位精灵的成年礼便是外出游历,直到通过游历得到了生命之树的感召才可以回去。 精灵一族不愧是最受神明青睐的种族,银发碧眼,身材高挑,耳朵略尖,身上永远都有着草木的味道。 她游历经过西耶那大陆时,因为遭到了赏金猎人的追杀才逃窜至贫民窟躲过。赏金猎人不受任何限制,他们只为钱卖命,而追杀精灵显然是有人下达了这个任务。 不难理解,每个精灵都拥有一个自身的天赋属性,像光明精灵,拥有自带的光明亲和力,可以使用光明术法。以及剑术高超的凡雅精灵,拥有治愈能力的森林精灵。 有黑魔法师研究出了绞杀精灵便可以拥有精灵天赋的禁术,虽然是禁术,可暗地里这样的勾当却不少见。 否则黑市上怎么会出现直接叫卖精灵的场景,只不过精灵们很是稀少,且神出鬼没很难见到,他们又拥有天赋,除了森林精灵没有战斗能力之外,其他精灵都是魔法师的水平。 微微被赏金猎人的子弹给打中了,她和同伴们失去了联络的能力,暂时只能躲避在西耶那的一个古堡之中。 那是一个几乎被废弃的古堡,设施陈旧,遍地灰尘。 微微几乎还没来得及施展治愈术,就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那大概是一个黑魔法师,微微暗自猜测着。 因为他披着一件黑魔法师的标准黑袍,戴着兜帽,将半张脸遮去,只能看到一个鹰钩鼻,以及面庞边缘露出的油腻黑发。 看到微微,那张被兜帽挡住,只能看见下半张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极为诡裔,乃至于阴森的笑容。 第77章 亡灵法师VS森林精灵(2) 那人用一种嘶哑的、好像在割据木头一样的声音喟叹道:“是精灵呀!” 他抬起头,奇怪的是纵使抬头微微也看不清他的面庞,就好像被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中,黑沉沉的打下来,只能依稀看见一个轮廓。 微微不动声色的掩饰住自己的伤口,站起身来笑笑,精灵与生俱来的亲和感会让人毫不设防的卸下防备,可是那人却没有,那双好像窟窿一样的眼睛盯着微微,一动不动,只让人觉得阴森森。 她有点忐忑不安,随意的扫了一眼,却发现那人的双脚几乎悬浮在空中,和地板有着微弱的距离,黑袍长长的拖曳下来,遮住了他的足部,直到方才一阵微风吹过,将袍子的衣角卷起一侧,才让微微发现了。 她是精灵,虽然不想精灵战士那样拥有精湛的箭术,可是视力依旧良好无比。 无论这个黑魔法师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他这样,可这却说明了此人的魔法无比精湛,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森林精灵,怕是无法和这种大魔法师比拼。 微微心生怯意,打算见机不妙时便立刻逃跑。 黑魔法师似乎看出了微微心底的想法,袖袍一挥,几乎眨眼之间就有一个黑色幻影向她袭来,微微几乎只来得及瞪眼,便被束缚住了。 手腕,脚腕还有脖子都被套住了一层看不见的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则握在黑魔法师手上。他咧开嘴露出苍白的牙齿:“精灵,我需要你。” 好像牵着一条畜生一样的牵着微微,这令她感觉很屈辱,不甘心的挣扎着,却徒然无功,那束缚的绳索好像会感应一样,自动的越套越牢,直到掐入肉里,勒出一条血痕。 黑魔法师这才挥挥手,将绳索放松,他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说到:“你最好听话一点,否则不只是那么简单的。” “还是——”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想试一试被痛死的滋味,与生俱来的治愈能力让你的伤口几乎转瞬之间就能恢复,只是换来的代价却是疼痛加倍,以及感知疼痛的能力更加敏感。” 这样一长串的话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在昏暗幽深的地下古堡里,好像回音一样回荡,空寂又恐怖。 尤其是他的声音,让微微恨不得蒙住耳朵,这种堪称噪音的声音让她不住的皱眉。 精灵之所以弓箭技术精湛,不仅仅是依靠视力超群,更重要的他们那尖尖的耳朵,更是让他们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大自然发出的一切微弱声响。 黑魔法师似乎发现了,阴测测的“嘎嘎”笑道。 微微甚至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只是越来越冷,越来越阴森,走道两边的蜡烛也被风吹的隐隐绰绰,东倒西歪。 第78章 亡灵法师VS森林精灵(3) 古堡内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微微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碧绿的眼眸盯着地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晦暗的光线中只有听觉加倍灵敏,一时之间,微微只能听见自己的足音,还有鼻间黑魔法师身上腐朽的好像死尸一样的味道。 她皱皱鼻子,那是精灵最为之厌恶的味道。 黑魔法师在面前好像鬼魂一样的飘忽着,身上的黑袍长长的盖住了他漂浮的、和正常人不同的双足。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黑魔法师终于停下了脚步,微微看着他的后背,没有说话。那人转过身来,他似乎永远都是微垂着脑袋,又有宽松的兜帽遮掩,让人看不清楚面庞。 微微探究的打量了几眼,不设防他却突兀的抬起头来,阴测测的说道:“好孩子,你的眼睛也许需要剜下来才能安分点!” 她立马收回视线,低着头。 “这才是个乖孩子。”说完,黑魔法师还状似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却只让微微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一冷。 黑魔法师没有在意,也没有松开束缚,只是细细的打量她,精灵身材高挑纤细,因此黑魔法师也只能和她平视着。 这似乎令他有点不虞,盯着微微的眼神越发乖戾,好像下一刻就会将自己剥皮蚀骨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微微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微微。” “很好,微微。你只需要乖乖的听话就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他又摸了摸微微的脑袋,这似乎让他很愉悦,又是一阵“嘎嘎”的粗哑笑声。 黑魔法师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名字对于一位魔法师而言是软肋,因为名字本身便是一种咒语,因此只让她称呼自己为“主人”。 这种充满了奴役的屈辱性称呼让微微很是愤懑,却无能为力,黑魔法本身就是所有魔法中威力最大,杀伤力最为惊人的,更何况这还是一位高级魔导师。 仅仅只拥有治愈能力的森林精灵毫无还击之力,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身为黑魔法师,他做了很多违禁的魔法,甚至动用了尸体。在古堡的最底下的地下室,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人体死尸,以及骸骨,他们被摆放成了一个奇怪的,好像阵法一样神秘的符号。 因为活人在临时前的最后一刻怨气最深,也最容易激发阵法。黑魔法师便虏获了一群的流浪汉或者乞丐,用来激发阵法做需要的怨气。 而怨气并没有那么好激发,也许那些流浪汉以及乞丐身前过的已经够悲惨了,死亡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甚至称得上是一种解脱。 而接下来微微终于明白了他所说的乖乖听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微微的任务便是在将那些没有激发出怨气的人类治愈救活,然后再被黑魔法师杀戮,周而复始直到激发出怨气为止。 这种治愈及其消耗微微的能量,而魔法师并没有什么顾虑以及怜惜之情,好像要榨干微微的最后一丝能量。 她的面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的瘫坐在地上,这样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古堡中对于一个森林精灵而言,是无比可怕的,他们就像植物一样需要吸收阳光雨露才可以。 而这里,只有死亡以及腐朽的尸体,还有一个阴森的黑魔法师,眼看着她就要坚持不了的时候,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黑魔法师在城中大肆杀戮的事情似乎被发觉了,光明教廷开展了对他的追杀,这让黑魔法师最近的行动极为不便,束手束脚的小心翼翼。 为了不暴露古堡,黑魔法师最近都很少回来,他似乎很是放心的将这里交给了微微。但是古堡中处处都是禁止,微微根本没有办法逃脱出去,能够和她作伴的唯有那些不能说话的死尸。 而那些活着的流浪汉早就被黑魔法师折磨而死,而微微则是那个帮凶,这让她很羞愧,身为一个森林精灵,她的能力却被用来助纣为虐。 正是因为没有活人了,而黑魔法师似乎很是着急,因此才迫于无奈的继续出去搜罗活人。那样大费周章的搜寻怨气和尸体,不知道是要折腾什么,微微不解。 偌大的古堡,却只有她一个人,没有阳光,没有活人,深入骨髓的孤寂浸入微微的身体中,她此刻迫切的渴望有个陪伴,哪怕是黑魔法师也行,这种孤独好像一个怪物一样会一点一点的蚕食你的理智,你的内心。 这……实在太过恐怖。 终于,她在古堡之中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声音,尖尖的精灵耳一动,微微循着声音走去,是一间密室,只是隔着一道门以及禁止,她根本无法进去。 她的耳朵贴在门上,认真而又仔细的倾听者,不是幻觉,那是真正的另一个存在。 “嘿,你好,能聊聊天吗?”她张开了嗓子说话,却因为许久没有开口导致声音有点喑哑,清了清喉咙。 微微还准备继续说什么,却听到了里面一阵浓重的喘息声,还有一阵不怀好意的声音。 “女人,是个女人?”那种好像狂热的惊喜感哪怕隔着一扇门,只能从声音中也能辨出,只是那种语气是在太过猥琐,好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女人的色鬼似得。 可事实上,那确实是一个很久没有见到女人的色鬼。 微微皱了皱眉头,可孤独的侵蚀让她没有办法,只能和他继续交谈着:“额……是的,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个不值得一提的人而已,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你是个女人,而我是个男人就够了,嘿嘿嘿。”他发出了一阵猥琐的笑容,这让微微皱着的眉头越发紧蹙,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微微不解,精灵是一种几乎不理解人类情爱的生物,他们看起来善良慈善,但是又无知可爱的天真。 “什么关系,女人,你真是天真的可爱啊!”虽然听起来好像赞美,但是总觉得好像是嘲讽。 微微坐在门外,靠在墙壁上:“我叫微微。” 自我介绍只是因为男人张口闭嘴的“女人”听起来实在很不好,可男人似乎却理解成了一种暗示。 “微微吗?你是一名精灵吧,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让人怀念却又熟悉,你凑近一点,我想闻得更清楚一点。” 微微并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只是回答:“门上有禁制,我进不来。” “那个怪物,哼,不用管他,我知道这么解这个禁止。”接着,男人将解除禁制的方法告诉了微微,又补充道:“我知道你是被困在这里的,不过这个方法只能解除这道门的禁制,你就不用指望可以出去了。” 微微方才脑子里确实闪过了这个念头,虽然男人说了不行,可她还是不甘心的跑到门口试了试,禁制纹丝不动。 她失望的回去了,有气无力的继续坐了下来,耳边是男人幸灾乐祸的声音:“你看,我说了不行你偏偏不信。” 微微不想搭理他,此刻。 男人却一直喋喋不休的说道:“女人,你快把禁制解开,这样我们就可以刚方便的聊天了,你一个人呆在外面不觉得孤单吗?” 微微却是很孤单,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男人说话那么不中听,她也没有离开的原因,在密闭的空间里孤单的生活实在是可怕。 在这样下去,微微总觉得自己不是迷失自我,就是疯掉。 所幸,还有一个声音可以和她聊聊天,这极大地缓解了她的孤独。可微微还是不敢解除禁制,天知道那被锁在门里面的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似乎察觉到了微微不解除的原因,男人的声音透过一道门传来:“你放心,我只是个人类,做不了什么的,而且解除了禁制,我还被那个怪物用东西给封闭着,根本无法出来。” “你听我的声音就知道了。” 微微贴近门,仔细的听着,精灵的耳朵无比灵敏,确实,隔着一道门之后似乎还有一个东西将男人给封闭着。 而且,那确实是人类的声音,不同的种族发出的声音也各不相同。 只不过,那个男人还是撒谎了,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没有撒谎,因为他确实是个人类。 然而,这是一个死了很多年的男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的灵魂并没有消散,仍旧滞留在人间。 微微思考了一下,只是片刻,她就毫不犹豫的按照男人说的解开了这扇门的禁制。也许是涉世不深的原因,精灵一族远离人世,居住在安谧的密林之中,而且那只是一个人类,还是一个已经死亡,只剩下灵魂的人类。 那便更加的无所畏惧,似乎在所有的种族之间,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低了人类,觉得他们弱小有没有力量。 除了那些特殊的魔法师,普通人就好像蝼蚁一样,在其他的种族眼中不堪一击。 第79章 亡灵法师VS森林精灵(4) 运用精灵之力,微微按照男人所说的方法将门上的禁制解开,古老的铁门发出喑哑的“嘎吱”声,将厚重的门徐徐的拉开。 里面是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洒入,哪怕是黑暗之中,精灵依旧能够勉强看清,那双碧绿的眸子往里面打量。 还没有等她看清楚,便是一阵黑色的烟雾缭乱袭来,是她大意了,这是微微晕倒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待她终于苏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怀里,只是伸手触摸过去,微微才发现那不是实体,而是魂体。 只是因为长久的桎梏和不得安宁,集中怨气成为了黑暗之魂,那是黑魔法师最为钟爱的材料。如此一来,似乎也不难理解了。 “女人,你还有心思想其他东西吗?”那是男人的声音,解开了禁制后的他似乎有点得意和猖狂。 却依旧掩饰不了骨子的自卑,他在用大声的语言和无谓的态度遮盖住自己的不自在。 微微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冲男人笑了笑,那只是一个很简单地微笑,甚至精灵此刻都没有多么的精心打扮,反而因为长久的关在古堡之中,没有得到阳光的滋润而显得那么黯淡。 可这依然没有损坏什么,精灵是天神的宠儿,他们拥有得天独厚的美丽,凡人无法抵挡。 男人愣神之间,微微已经挣脱了他的怀抱,她掀起眼帘望去,那是一个生前看上去便穷窘不堪的男人,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脑后,络腮胡子将面孔遮住,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早已经辨不清颜色的衣服。 注意到微微的打量,男人脸色一沉:“喂,你在看什么?” 这真是一个粗鲁的人类,微微皱着眉头心想。 出于礼貌,她还是回答道:“这并没有什么,不是吗?” “你再乱看,我把你的眼睛挖下来。”男人威胁道,可惜配上他的实力只是色厉内荏,毫无压力。 微微知道,身为森林精灵她没有攻击的能力,可是同理男人也没有伤害她的能力,以他现在黑暗之魂的力量,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将人迷倒而已。 因此微微只是不在意的撇开了视线,淡漠的说道:“你欺骗了我!” 精灵最为厌恶的,除了黑暗、死亡之外,便是谎言,这便是微微从不撒谎的原因,需知精灵是不能撒谎的。 “欺骗?那只不过是你太愚蠢了,自以为是的精灵。” “你——”微微怒目而视,却又觉得对方说的也没有错,她确实自以为是了,自以为是的看不起人类,精灵虽然看起来亲和善良,但是所谓的善良不过是自诩为高等种族对于低等种族的怜悯而已。 “好了,女人,你究竟想不想出去?”男人顶着一张脏污的看不清真实容貌的面庞说道,他打量微微的眼神,是无法掩饰的热切还有污秽。 男人身前是个流浪汉,穷酸不堪,哪里会有女人看得上他,这二十多年来都是个单身汉,大概是因为这个,哪怕是死了那么多年心里也有执念,总想找个女人爽一把。 可惜,这似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愿望,男人自从被黑魔法师发现后,便一直被困在这里,微微仅仅是过了几天这样孤独的日子便觉得要崩溃,可他却过了数年,一日复一日的煎熬。 他该庆幸自己还没有疯掉吗?不过似乎离那也不远了,他心想。 微微却只是淡漠的说道:“这和你无关,不是吗?” 她没有说什么,可男人却感觉到了一股被轻视的语气,真是糟糕啊!他暗暗的捏紧了拳头,默不作声。 男人的眼角余光打量着旁边的微微,那是一名森林精灵,不愧是造物主的偏爱,她银发绿瞳,就算是在阴暗的古堡之中,也好像静静流淌的月光,让人觉得触手可及却又高不可攀。 皎洁、明亮,以及高高在上的骄傲。 那个女人看不起他,男人清楚的察觉到了,虽然她极力的收敛,想要隐藏住自己的厌恶,可惜眼角眉梢的嫌弃还是透露了。 他在心里不屑的耻笑:总有一日,他要让这个看不起的他的女人屈服在自己的身下,他□□的打量着微微的身体,在她凹凸有致的线条上留恋不已,啧啧啧,果然是个漂亮的女人。 那胸,那屁股,他要是能够摸一摸,也算得上不枉此生了。 注意到男人那种眼神,好像爬行动物在身上蠕动的恶心,微微的涵养迫使她说不出什么脏话来,只能干巴巴的呵斥道:“刚才那句话我转送给你,再看你的眼珠子就不要了。” 男人听了,却只是越发放肆的盯着,故作害怕的抱胸缩成一团,捏着嗓子说道:“哎呦,人家好害怕呀!” “你是不是傻啊,我都是魂体了,你还这么挖我的眼睛。还是你身为一个精灵,其实背叛了光明之神,要做出这样忤逆神明旨意的行为。” 自知论起顶嘴,自己不是男人的对手,微微索性闭上了嘴,也不理会男人,只是转身背对着他。 男人却不依不挠,他孤寂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还是一个美妙的女人,虽然以精灵的年龄来看,那似乎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未成年精灵。 可依然不能阻挡男人对她的渴望,那是来自本性的,男人对于女人的渴望。 纵使男人对于微微言语上纵使顶嘴,甚至会特意的调戏,可那时源于本性的想吸引对方的视线,就好像是小时候故意揪女孩子辫子的调皮男生一样。 只不过男人现在的感情只不过简单的、肤浅的□□,称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便是换一个女人,他也会如此,流浪汉就是这么的没有节操。 微微并不想知道男人对于他的感情,对于一个来往接触都是高贵优雅的精灵同组的人而言,男人实在太过不值一提。 只是那种炽热的,好像要吃人一样的眼神让微微非常的不自在,就好像被蛇盯着一样,那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她忍不住的回头,抿唇说道:“你不要盯着我。” “你不盯着我,怎么知道我盯着你。女人,你是不是看上我了,不好意思直说!”男人咧嘴说道,脸上是夸张的自得。 微微无奈的转头回去,论起厚脸皮她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只是她不想和对方争辩,男人却不肯放过她,好不容易才来了一个女人,而且是这么的好骗,他就是做不了什么,调笑一两句满足一下也不错。 抱着这种心理,流浪汉一直用言语,眼神骚扰着微微。 忍无可忍了,她运用起唯一的,精灵王子教授给她的魔法往男人身上斩去,一道绿色的光芒在男人身上劈下。 虽然没有将他如何,可到底自然的、充满生机的力量对于一个亡灵而言,还是有一定用处的。男人倒吸了一口气,他的灵魂似乎被那一震,弄得不太稳定,整个魂体好像要消散一般。 他惊惧的冲微微吼道:“你这个女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给我安静。”微微冲他说道,她很冷静,那是精灵与生俱来的风度,不容许他们有任何失仪的举动。 男人此刻却无心欣赏女人的美貌,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浮云,他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苟且偷生的在黑魔法师手下存活了那么多年,还不是因为他害怕死亡,那种灵魂也为之消散,彻彻底底的消失。 他充上钱来,一把攥住微微的手腕,黑色的魂体勒住微微的手腕,那是极为细腻的肌理,在黑暗之中好像莹润的明珠一样,半明半昧。 此刻,微微却只觉得手上一冰,那是魂体的温度,好像来自地狱一样的寒彻骨髓。 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声音一颤:“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你们这些高傲的,看不起我的东西,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凭什么不屑,你说呀?”男人似乎被精灵那种连指缝都透露着鄙夷的意味给激发起了怒气,不,那是比鄙夷更为严重的无视,她根本就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那就好像一个□□一样,将男人一生的怨气给激发出来了,那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怨气、憎恨终于统统的被激发出来了。 他早就被魔法师暗无天日的封闭给折磨的疯了,只是一直压在身上的禁制给止住,现在就好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样,一切恶念统统被释放出来。 那道来自森林精灵的“生之惩戒”,不但没有惩戒到男人,反而让魔性逐渐生根发芽。 微微的瞳孔一瞬间睁大,她看着眼前的魂体逐渐的凝实,抓着她的手力量越来越大,手腕上是一道鲜明的乌痕。 封闭的房间里一瞬间狂风大作,将窗帘卷起,还有厚重的铁门也不停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窗户在不停的敲打。 甚至连门外的烛火也被吹得明灭不停,摇摇晃晃,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即将来袭的暴雨,或者将要爆发的火山,底下是湍急恐怖的岩浆。 只要一个火星,便会将一切给点燃。 微小幸福生活的边缘,总有阳光照不到的阴暗与孤独在慢慢滋生,男人便是如此,他的一身都是一个荒诞的笑话。没有人爱他,只有高高在上、可有可无的怜悯同情,或者偶尔投掷过来的几个零钱,“哐啷”一声掉在他面前的碗里。 那是他的生前,生后也是同样。 第80章 亡灵法师VS森林精灵(5) 心底的恶念终将被释放,随着魂体的逐渐凝实,微微内心的不安也在不断的扩大,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一直被对方牢牢的抓住。 他抓狂的模样疯癫又可怜,微微不动声色的扫了他一眼,怜悯又憎恶。 可怜的人类! 只是现在这个时刻,似乎容不得她的同情。随着男人魂体的不断凝实,周身地面上有序摆放的那些尸体好似终于被唤醒,尸身围绕而成的阵法发出一阵幽蓝的光芒。 尸体身上的死气不断往男人身上飘去,于是乎,与之相伴的则是他越发庞然的灵魂,原本和普通常人差不多高矮的魂体现在却好像一个巨人。 抓住微微手腕的手指已经膨胀了无数倍,他轻而易举的将微微捏在手里,这样放大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怪物,巨大而又累赘。 铁门再次响起,一阵风吹过,轻飘飘的黑袍衣角落在地板上,被兜帽遮盖的面庞在幽蓝的光辉照映下,诡异阴谲。 他抬起头来,眼睛的那个地方就好像一个黑窟窿似得,空洞洞的。 黑魔法师回来了,他浑身狼狈,黑袍上满是血腥味,以及铁锈般的红,只是不知道那鲜血究竟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可是那样的狼藉也是好没有影响到他,黑魔法师依旧很沉静淡定,他那股腐朽的味道从身上蔓延开来,和古堡里的阴森死气浑然一体。 看到门内的场景,黑魔法师只是盯着男人,魂体的凝实以及变大似乎并没有让他很惊讶,黑魔法师没有露出丝毫讶然,他甚至颇为怡然自得的欣赏着里面的场景。 直到微微发出一声痛苦的□□,那道声音在古堡里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就好像淤泥里的白雪,格外醒目,却也令人惋惜,因为再是洁白无瑕也终究要被污染浊化。 黑魔法师这才停止了自己的旁观,他瞟了一眼微微,毫不在意的收回视线。又定定的看着男人,眼神既热切又痛绝,极其的矛盾。 男人的发狂似乎还没有截止,而他的魂体已经快要冲破屋顶了,黑魔法师终于出手了,被兜帽遮掩住的面容半明半昧,帽沿处依稀可见一片苍白。 黑魔法师从黑袍中伸出了手,那是一截格外纤细、苍白的手。 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手,那是一截骨头,没有血肉包裹的骨头,恐怖而又狰狞。 微微瞳孔一缩,她往黑魔法师的脚底望去,只可惜被黑袍遮盖的密密麻麻,严严实实,没有透露出丝毫。 黑魔法师根本无心理会微微,毕竟那只是一个不足也对他造成任何威胁的森林精灵而已,真正让他昼夜奔波也要赶回来的却是那个恶心的魂体。 是的,哪怕在黑魔法的眼中,男人的魂体也是十分的恶心,那是他最为瞧不起的人类。可是现在,黑魔法师却必须指望一个人类来恢复他往日的巅峰以及荣耀。 这——真是讽刺! 只是很快,他就可以修复自己那副破烂不堪的身躯了,再也不用整日的蝇营狗苟,四处躲藏。 黑魔法师朝着前方,开始吟诵起来,那晦涩拗口的魔文从他的口中流利的吐出,没有丝毫停顿,微微只觉得胸口在不停的绞痛。 那是黑魔法!微微的脑海之中闪过这个想法,不仅如此,那是一个违背天地伦理的禁术,否则她不会反应如此强烈。 黑魔法师逐渐的往阵法走去,随着他的慢慢接近,阵法的幽蓝光辉越发灰暗,好像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纱幔一样。 那些尸体的死气被吸收后,原本和常人无异的身躯骤然间就好像被吸干了血肉一样干瘪。男人的魂体已经超过了屋顶,看不见脑袋了。 黑魔法师吟诵的声音越来越快,就好像咒语一样让微微烦躁不安。 终于,男人的魂体就好像烟雾一样迅速的往黑魔法师身上飘去,而与此同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叫声,是男人的呐喊。 那种声嘶力竭的吼叫好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而那确实就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 男人的灵魂在被黑魔法师一点一点的吞噬,那种被生生剥离的痛苦足以让人疯魔,男人的手一松,微微被摔落在地。 她趴在地上,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的魂体逐渐的消弭,与之相伴的则是黑魔法师逐渐增长的身躯,他好像重新生长了一遍。 就好像原本枯萎的树木被水浇灌后又重新的焕发了生机,渐渐的开始抽条长叶,并且迅猛的长成苍天大树。 微微平视着地面上那些已经被彻底抛弃,毫无用处的死尸,还有即将被吸食干净的那个男人,他的魂体被黑魔法师吞噬着,就好像一道黑色的烟雾被迫的离开,而后卷入黑魔法师的口腔鼻息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幽蓝的光芒逐渐的黯淡下去,而男人凄厉的。不甘的吼叫也渐渐的衰弱,此消彼长之下,黑魔法师的身躯在黑袍的遮掩下,虽然看不太清楚,可也是分明的变得像个正常人,有血有肉。 终于,在凌晨的时刻,一切都终止了。 男人,包括那些死尸都被彻底的抛弃了,他们已经没有被利用的价值了。也许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微微悲观的想着。 她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冰冷的地板将她的每一处肌肤。每一处骨头都浸透了凉意,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冷。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她好像在哪里经历过,只是那大概是太久远的回忆了,她只能模模糊糊的触碰到一点影子。 好像有一年的冬天,在西耶那大陆,那是最繁荣的一个国家,却也依旧有着窘迫的地方,饥寒交迫的流浪汉因为偷了法师的一块面包,而被法师略施小戒的施展了一个禁锢法术。 那一年的冬天实在太冷,流浪汉终究熬不过去,他冻死在贫民窟的一个角落里。可死亡并不是结束,他因为那个无伤大雅的小法术,连灵魂都不得安宁,被困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 不见天日的黑暗,还有痛苦让流浪汉几近疯狂,却突然一阵青草树叶的清香透过厚重的地底穿来,就好像沙漠中几欲昏厥的路人终于看到了绿洲似得,把便是救赎一样的存在。 纵然仅有一瞬间,稍纵即逝的让人以为是幻觉。 那是黑暗中唯一的美好,居然值得流浪汉在最后一刻也铭记起来,大概是因为他那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都是无尽的阴霾以及煎熬。 衬托之下,那一缕绿意居然是唯一的慰藉。 微微摇了摇头,不对,那不是她的记忆,可那又是谁的记忆?她的脑子昏沉沉的,只要一思考就会有一阵刺痛袭来。 蓦然间,一只苍白的手伸过来,将微微的脸庞抬起,那人细细的打量了她几眼。 是……是谁? 微微晕忽忽的想着,只是体内被死亡的气息冲击的根本无法恢复,森林精灵是生机,最害怕的便是一切腐朽以及死亡,那会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害怕。 就好像老鼠惧怕猫一样,是天性,无法改变,亦无法根除。 那人的手指无比冰凉,即使微微一直趴在地上,寒冷的地板也无法和那股冷气相比,那是深渊里的积郁多年的冷凌。 微微的身子颤栗了一下,她的脸朝旁边躲闪了一下,想避开那冰冷的手,可是对方却没有罢休,甚至因为她这种行为而笑了。 那是一阵轻笑,好像觉得微微的行为很可笑一样。 他的手指在微微的面庞上摩挲,她只觉得冰冷,还有一股死人的气息,就好像棺材里的尸体从坟墓里爬出来,带着沉积多年的墓土以及腐朽的味道。 终于,他发出来一声喟叹:“我终于摸到你了,女人。” 微微的耳朵一动,她不可置信的撑起身子,往对方的脸上看去,被兜帽盖住的面庞苍白如纸,注意到了微微的视线。 他咧了咧嘴,冲她笑的诡异又邪恶,以及得意。 “不,这不可能。”微微的唇瓣颤动着说道,她那双碧绿的眼眸此刻盯着对方,一眨不眨,纤长的睫毛好像鸦羽,在眼睑下方留下一道阴影。 银色的长发披在身后,从脊背蜿蜒道腰部,好像一道流动的月华,清辉莹莹照。 因为她此刻撑起来的动作,身上精灵族的紧身衣将微微的身材显得更加的曲线玲珑,细腰长腿,足以令人血脉贲张。 她有如此有致的身材也就罢了,偏偏气质优雅,容颜美丽。 不枉费他日思夜想了这么久,实际比他的意淫更加美丽,他着迷的盯着那一切。 矮下身子,他将微微拦腰抱起,手掌在她的凹陷的细腰处不停的徘徊,还有她修长的大腿。那种好像几百年没有见过女人的急色模样,让微微只觉得恶心,甚至隐隐作呕。 第81章 亡灵法师VS森林精灵(6) 察觉到了微微的厌恶,男人只是凑上前来,倾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说道:“女人,你看,我说到做到,总有一天,你会屈服在我的身下。(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念完后,他放肆的伸出舌头,在她的脸色舔舐,那种好像被蜥蜴碰触的感觉令她觉得屈辱。 …… 正值酷暑,烈日炎炎,窗口榕树上的蝉鸣声聒噪得很,风扇呼呼的吹起一阵热风。 宫飘正沉浸在游戏之中无法自拔,眼见对面的寒冰射手被自己一个暴击打死,眼神一亮打算乘胜追击,却见一道白光从电脑中迸出,直击脑海之中。 意识逐渐涣散,眼前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待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斜阳从窗口照进,照的房内一片昏黄光晕,虽然不刺眼,可也朦胧的让宫飘睁开了双眼。 揉了揉眼睛后,宫飘从床上跳起起,走到洗漱间打算洗个冷水脸冷静一下,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蜡黄,眼圈发黑,头发枯燥的被扎成一团在脑后。 明明就是十八岁的青春少女,这般模样却活生生的好似一个饱受摧残的中年大妈。叹了一口气之后,水龙头里喷出的冷水激灵的宫飘一个颤栗,揉搓了两下,坐回到电脑桌前。 晕倒之前,宫飘正和队员一起开黑,正在大杀特杀的时候,却突然被一阵强光给刺激的晕倒过去了,电脑桌面现在只剩下一个胜利的标志。 打开语音,就看见好友发来的消息。 “你怎么了,不会是又掉线了吧?” “人呢?” “我去,好吧,我先去开始新的一盘了,你上来了,再告诉我吧。” …… 一大堆的消息,看得宫飘眼花缭乱。她刚刚参加完高考,宫飘就和闺蜜约好一起开黑打游戏,通宵整整一天的后果就是这样一幅萎靡不振的样子。揉了揉太阳穴,宫飘疲倦的闭上眼睛。 却看见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了一本厚重如字典一般的书籍,没有封面,第一页就是密密麻麻的行书,这字写得龙飞凤舞,极为飘逸优雅,只是其上的字却极为拗口晦涩,而且全是繁体字,认识也有一定的难度。 身为简体字得到普化的人,宫飘对于这些繁体字只能说似曾相识,有点熟悉,可是能够完全认识的却只有那么一点。 面对脑海之中神奇的存在,宫飘诧异的挑了挑眉头,睁开眼睛还是熟悉的房屋设备,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的神秘书籍依旧漂浮在脑海之中,周身泛着柔和的光晕,在一片漆黑的脑海之中格外的醒目。 这般睁眼闭眼了好几次,脑海之中的书籍依旧存在,好像亘古时期就存在一般,不随时间逝去。 这般事情的发生,实在是打破了宫飘的常识,面对这样和常理不符的事情,她面色依旧不变,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神秘书籍的第一页,斟酌着念出第一行,极为拗口,甚至词句之间毫无联系,晦涩至极。 随着宫飘没张口念出一个字,书籍上相应的文字会泛起银色的光芒,念错了,则毫无反应。等到宫飘磕磕绊绊的将一面念出后,发现原本一声的疲劳都烟消云散,整个人的脑子清明了不少。 好神奇的书籍,宫飘睁开眼睛后,对着窗外的街道开始沉思,作为一个骨子里还是有冒险主义的人,对于这种神奇事情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甚为期待。 宫飘从小深受宫父影响,从小就是看金庸古龙梁羽生等武侠长大的,后来更是自己也动手在网上写一些武侠同人。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宫飘看着脑海中的神秘书籍,脑子里想到的一个反应就是,莫不是要开始修炼神功,称霸武林的节奏。 她想了想,将刚才从书籍中看来的一些只言片语打出,在网络上进行搜索,却没有得到一点有价值的消息。 挫败的撇了撇嘴吧,宫飘对于这部神秘的书籍愈发的好奇。因为刚刚高考完,她还有一周的空闲时间,闲赋在家也是无聊。 之前的打算是和好友一起打游戏的,现在却遇到了这般神奇的事情,自然是全部精力都在这上面。 当然,好友也曾经发过消息来问她,怎么不一起玩游戏了,宫飘只好老实的回答:“暂时对游戏没有兴趣了。” 得到好友一个鄙视的眼神,也没有多说什么,好朋友之间的关系不消多说,便能各自体会。 接下去的时间,宫飘便将精神一心一意的放在脑海中的神秘书籍上。说来也奇怪,念完第一页后,宫飘想接着往后念去,却发现后面是一片空白。 苦于无奈,她只得一有空便在脑海中默念第一页上的文字,原本不认识的字也通过查询网络的办法给解决了。 只是这神秘书籍上的文字好像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宫飘一旦长时间的投注在上面,就会出现精神力投之过度的情况。 整个人会变得面色苍白,脑子空白。这种情况刚一发生,差点把宫飘吓得半死,好在不久之后便能够恢复正常,如此一来,她自然变得谨慎多了,不敢长时间的 就这么看一会儿,歇一会儿,宫飘因为近视眼的原因,每次歇息的时候,都会将视线投注在窗外的榕树上,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不但缓解了视疲劳,似乎连精神力也能够恢复的更快。而且随着宫飘折腾了好几天之后,她原本只是看了半个小时就会出现精神力疲劳的情况,现在已经升级到了一个小时。 这般情况让宫飘有一种玩游戏的升级感觉,而每一次的练习就是增加经验条。 这样一想,宫飘才想起脑海之中神秘书籍的由来,她开始努力的回想那一日发生的情况。晕倒前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一片白光,而白光之前则是她游戏之中将对方寒冰射手一个暴击打死的瞬间。 对面寒冰实力不弱,甚至因为玩的场数多的原因,比宫飘的技术要厉害一些,她能够赢纯粹是因为和队友配合得好。 莫不是和寒冰射手有关,宫飘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还是一无所获,只得暂且将这件事情放下,继续念诵脑海之中的神秘书籍。 其实关于这本书,宫飘也不知道是是什么,她只是出于学霸的积极性,条件反射的开始先粗略看一遍,在细细分析。 当然,这种毫无逻辑性的文字之间毫无关联,她也分析不出什么来。因此只能干巴巴的念读而已,至于效果,大概就是口齿变得伶俐了一些。 因为是在是太晦涩拗口了,念起来实在不顺利,而她每天读好几遍,终于不再那么结巴了。有了成效之后,宫飘越发兴致勃勃。 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宫飘才想起似乎到了查询高考分数的时候,她学习上一向刻苦,因此虽不能说清华北大,可一本重点应该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网上分数查询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她的成绩不错,发挥稳定,和她之前的模拟考成绩差不多。比她的第一志愿n大高差不多二十多分,她选的也不是什么热门专业,看来还是很稳定的。 宫飘得到了结果之后,看到班群里面一大堆的消息,打开弹窗,全部都是讨论分数的。她也只是看了两眼,就关掉电脑,继续开始琢磨脑海中的神秘书籍。 这段时间总是念诵第一页,宫飘终于能够流畅的读出来,而没有一丝磕绊了,也正是因此,她才发现明明是毫无关联的字之间相连,一旦流畅的念诵出来,就好像吟唱一样,隽永轻灵。 轻轻地在耳边环绕,就给人一种好像在圣地洗涤心灵的干净,所有污秽冲刷一清。 再一次将第一页念诵出来后,宫飘索性闲着也无事,干脆睁开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将其背诵出来。 高三已经将宫飘的记忆力磨练的极佳,大概是人生中记忆的黄金时代,而她刚巧在高考之后就得到了这部神秘的书籍,整日里孜孜不倦的念诵,简直就是拿出来当年冲刺的拼劲。 这般之下,背诵出来也实在很简单,只是背诵的时候,不像在脑海之中看着书籍一样的效果好。 有书籍对应的时候,效果就好像是拿着魔杖的巫师,灵力充沛,而没有书籍,则是施展无杖魔法,有点生疏。 原本以为背诵的效果会更好,没想到居然还是有书的效果更好,身为一个学霸,宫飘觉得自己的学习积极性都没有了。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宫飘拿出纸笔,开始对照着记忆里的书籍一笔一划的手动默写一份,好一段时间没有写字了,动手的时候除了一开始有点陌生之外,很快的就恢复了。 书写之间,慢慢地,宫飘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未可言明,却又玄妙至极,好像回到了天地初生,鸿蒙未开之际,又好似回到了母亲的胎腹之中,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候。 等到她将记忆中的第一页的最后一个字书写完成,就好像突然之中,才发现自己脱离了那种玄妙的境界,又回到了繁华都市之中。 这种感觉,好似乘坐电梯时降落未落的失重感。 再次闭上眼睛,宫飘看见脑海中的神秘书籍再次亮起银光,紧接着第二页开始浮现出字迹来。好神奇的事情,宫飘诧异的蹙起眉头,紧接着看着第二页的书籍,上下打量了几眼,和前一页一样,同样的字迹,不同的是其上的内容。 只是同样都是整整一页,宫飘却发现将第二页完整流畅的念出花费的时间比第一页要多了五天。 而等到她流畅的念出第二页的时候,宫飘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收到通知书的时候,哪怕一向淡定自若的宫飘也不由心神一荡,捂着通知书的嘴手指颤动了几下,才冷静下来。 打开通知书,就能看到硕大的n大校徽,还有一行欢迎宫飘同学被我校录取的话语。自己果真被录取了,四周无人,她压抑的情感再次上涌,唇角无可控制的翘起。 大概是很少微笑的原因,宫飘的笑的时候有点僵硬,不是那么好看,可这依旧无法阻止她的好心情。 自从父母出事之后,她已经很少没有这么开怀的时候了。宫飘本来文静的个性也因为这件事故而变得有点孤僻,好在朋友的一路陪伴,她才没有继续自暴自弃下去,而是努力学习,才终于追上了落下的功课。 如果再来一次,宫飘都不觉得自己能够有这么努力。高三的冲刺,大概是她此生最勇敢的一次选择了。 所庆幸的是,她的选择没有错误。 拿着录取通知素,宫飘冲快递小哥道了一声谢之后,才小步快跑回到房里。打开大门的一瞬间,宫飘无法抑制的跳了起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轻咳一声吼,坐在沙发上,眼圈微微泛红,宫飘眨眨眼之后,来到洗浴室,拧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哗流泻,抹了抹脸后冰冷的水刺激着脸部肌肤,她才冷静下来。 自从父母过世后,宫飘已经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了,可n大是她曾经和父母一致的梦想院校,而她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 只是看着录取通知书,宫飘为难的抿了抿唇,学费又是一笔开销。她虽然可以申请大学生大学贷款,只是生活费却还是要自己赚取的。 父母当初的补偿金也被宫飘拿去给奶奶了,她的父母都是独生子女,因此不但是她,就是双方的老人也是很困难的。 第82章 亡灵法师VS森林精灵(7) 结果却很令人惊喜,微微成功的被精灵王子营救出来了,她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还有洒在身上的温暖阳光。(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这一切都足以让人欣喜,微微靠在树干上,大声的喘息着休息。 精灵王子背着弓弩,一身和微微相同的紧身战衣越发显得身姿颀长,精灵一族特有的银发尖耳让两人看上去很是和谐。 起码在黑魔法师看来便是如此,他运用起黑魔法,面前便出现了两人相视一笑的场景。啧啧啧,真是恶心的笑容啊! 偌大的城堡,漆黑的夜空,蝙蝠在古堡的尖顶哀鸣盘旋着,那是被死气腐肉所吸引来的。黑魔法师站在窗前,眼里是一片讳莫如深。 明明是想将弱点清除才放了森林精灵的,可是为什么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又觉得那么刺眼呢? 果然是人类的魂体对他造成的影响吗?黑魔法师将手放在左胸口处,那里“砰砰”跳动的心脏有力又真实,和曾经虚伪空洞的骷髅完全不一样,这就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流浪汉汤姆!”黑魔法师暗暗的说道,那个可恶的、总是影响他的思绪的人类之心。 黑魔法师再次抬眸望了一眼眼前出现的场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冷嗤了一声,甩袖一挥,便化作一缕黑烟消弭不见。 虽然成功的逃出了古堡,远离了那个阴森怪异的黑魔法师,可是微微总觉得太过轻松了,虽然精灵王子的实力不弱,可是黑魔法师天生是他们的宿敌,本能便会有一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尤其是黑魔法师吸收了死气之后,实力大增,莫说是精灵王子,便是精灵王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这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能够逃脱呢?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不是吗? 看见微微依旧紧张的神色,精灵王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马上就回到了埃尔多密林。在自己的地盘上,就是顶级魔导师也奈何不了我们。” 微微点点头,确实,埃尔多密林是精灵种族的聚集地,这里生活了众多的同族,他们再次已经有数千年了,更有生命之树的支撑。 回到了那里,自然会有庇护的。 一想到这里,微微却觉得更不能放松,唯有赶紧回到埃尔多密林才是根本,纵然在黑魔法师眼中,一个森林精灵不过微不足道罢了,可以他那种性格,却也难说。 尤其是微微还知道了那么多的秘密,那些对于一个黑魔法师而言堪称死穴的秘密。 黑魔法师当然知道,他并不在意,因为早在他复苏觉醒的那一刻,就在微微的身上下了一道禁制,无论她走到了哪里,自己都能够感应到。 明明不喜欢,可是黑魔法师又好像自虐一样的每天都会关注着森林精灵的情况,直到还有一天他们就会回到埃尔多密林,那时精灵的庇护之地,回去了之后便是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黑魔法师不甘心,他当初之所以回放掉森林精灵,无非是想斩断体内人类之心对于微微的*羁绊,这对于一个黑魔法师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新生与死亡,是注定敌对的,他身为一个黑魔法师的骄傲不允许他会喜欢上自己的宿敌。 既然自己无法消除体内对于森林精灵的*,那么便将她杀了吧!黑魔法师的眼里是深深的杀意,阴鸷恐怖。 如同深不可测的暗渊。 运起魔法,黑魔法师瞬移到了微微身侧。身旁突兀的出现一个身影,微微的眼角余光扫到了一道黑色的衣角,抬眸望去却是一个苍白的下颌,被黑袍遮掩的严严实实的高大身躯。 兜帽遮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庞,似乎在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不喜欢露出那张脸,也只有在古堡中的那段时间里,黑魔法师反而无所谓的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 只能看见鹰钩鼻和冷硬的下巴,看起来很是阴险深沉。 微微道眼里先是惊讶,随之而来的却是明显的害怕,她默默的后退了一步,精灵王子此刻不在,这也正是黑魔法师要在此刻出现的原因。 他的实力并不惧怕精灵王子,但是他身后的实力却让黑魔法师觉得有些棘手了,他讨厌麻烦。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看见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会让他体内的魔力乱窜,好像即将爆发。 他扭了扭头,看向微微,歪嘴笑了笑:“乖孩子,出去玩了那么久也该回去了。” “回去?我不会回去的,而且你不是已经放我走了吗?为什么还要追过来,这不是你的风格,黑魔法师。”微微质疑的问道,经过这一段时间阳光的吸收,她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要精神了很多。 声音更是轻灵了不少,好像林间跳跃的雀鸟。 这比和他相处时更有活力的精灵,似乎更像流浪汉记忆中的形象,他的心一抽一抽的,那是体内蠢蠢欲动的人类之心。 黑魔法师皱着眉头,看着微微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杀意,他要杀了自己,微微的脑海之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微微已经被黑魔法师带到了古堡之中,只是一眨眼间发生的事情,他的魔法似乎更为精深了,以微微现有的实力完全看不出他究竟到达了什么境界。 黑魔法师不顾体内乱窜的魔力,先将微微带回古堡才是要紧之事,否则等到精灵王子回来,场面就不好控制了。 先前是他放水,才会让人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救走,现在的古堡下了层层禁制还有幻象,只要已有人进来便会迷失在幻境之中,能不能走出来都是一件难事,更遑论是救人呢! 可是,看着眼前只想将自己除之而后快的黑魔法师,微微满脸仓惶,她该如何是好? 第83章 亡灵法师VS森林精灵(8) “法师,你难道要得罪精灵一族吗?”微微正色道,银发披散在脑后,不苟言笑的样子越发清冷,她的手上是精灵王子临走前留下的弓箭,好像传说中的月神。 森林精灵虽然不如其他精灵同组箭术高超,但是精灵本身的敏捷以及视力还是令他们足以挥舞弓箭。 这上面还有精灵王子的印记,希望他能够感应到,微微握着弓箭的手略微的颤抖。 黑魔法师抬眸望了一眼微微,冷嗤了一声,声音回荡在空洞的古堡里,泛起一阵回音。他依旧戴着兜帽,面庞苍白,看起来好像一位虚弱的贵族公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那双垂在黑袍两侧的手更是修长白皙,没有一点茧子,任谁都无法想象这是一双足以顷刻之间便夺人性命的手。 就在微微盯着黑魔法师双手的瞬间,她面前一黑,对方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毫无反应的时刻那双手已经掐着自己的脖子。 黑魔法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微微,明明先前还和她差不多的身高,现在却几乎高了一个头。 微微只能仰着脖子,看向对方。 放在脖子上的手并没有用力,只是安静的一动不动。她张了张嘴:“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黑魔法师好像喃喃自语的低声说道,吐字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子处,激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他的手动了动,在微微的脖子上轻轻地摩挲,好像抚摸一样,两人的肌肤都很白,只是微微是泛着红润光泽健康的白,而黑魔法师则是不见天日阴郁的白。 “我只想杀了你。”掐住微微脖子处的手一用力,越发紧的勒住她。 偏偏他说话的语气又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好像在述说一件和他毫无关联的事情一般。 微微的双瞳瞬间睁大,宛如窒息的痛苦让她不堪忍受,拿着弓箭的手握住箭柄,用力的朝黑魔法师刺去,他却只是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多余的动作都没有,那只由埃尔多密林深处的生命之树所造的箭支在瞬间被一阵黑雾吞没。 而后瓦解湮灭,连一丝灰尘都没有留下。 微微一怔,她再次捏了捏,手里毫无东西。 而黑魔法师的动作却停了下来,他将微微身后背着的箭矢和弓拿来,也不知他是怎么的动作就突破了微微的防备。 黑魔法师低头打量了手里的弓箭一眼,那是精灵王子留下的,上面还有他的专属标记,一枚羽毛。 对于弓箭手而言,弓箭则是他们最忠实的伙伴,可是精灵王子却愿意将自己最为重要的武器交由另一个人,这种关系实在是令人不得不遐想万千。 黑魔法师盯着箭柄上的羽毛标记,只觉得刺眼得很,还有两人登对的模样更是让他的心里越发烦躁。 他握紧双手,体内自发环绕的黑暗气息便慢慢将弓箭腐蚀。好像被黑暗所侵蚀的光明,渐渐消弭。 微微想逃,却被黑魔法师早已放下的禁制所束缚住,动弹不得。 他蓦地抬头,冲微微轻轻一笑,在光影之下,那张苍白的面容半明半昧,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眸里是一闪而逝的杀意。 黑魔法师将手放在胸口,那里曾经沉寂的如同死水一般,现在却鲜活的跳动着,而付出的代价则是被人类之心所蛊惑。 方才看着箭矢上的标记,黑魔法师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嫉妒,他嫉妒有人可以这样和微微亲密无间,他嫉妒有人可以和她相谈甚欢,他更嫉妒两人可以在阳光之下,正大光明的并肩行走。 而自己,却只能像一个烂泥沟里的老鼠,卑微而又狼藉,永远都是躲躲藏藏,不见天日。 嫉妒——这种卑劣的、下等的情绪居然会出现在自命不凡的黑魔法师身上,实在是恐怖又可怜。 他无法撼动,更无法否认的是,相比较于杀死微微,他更像杀死的是那个看起来就和他截然相反的精灵王子。 那个笑起来就让人厌恶的精灵王子,他有着精灵族特有的银发尖耳还有颀长身姿,当两人并肩行走的时候,那一幕和谐的让人想不顾一切的摧毁。 黑魔法师的手指微微蜷动,他想触摸微微的面庞,安抚她颤抖的不安,可又得意于自己制造的恐慌之中,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森林精灵那双碧绿的瞳孔里才会只出现他的身影,任何人都无法夺去她的注意力。 那种感觉,竟然是不为人知的喜悦。 他气息一冷,体内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脏好像要破除自己的胸腔,飞到那个女人身上,那个美丽的,足以让他丧失理智的女人。 他将目光再次放在微微身上,那是一张得天独厚的、受惊神明宠爱的脸庞,不愧是精灵一族啊。 “黑魔法师,你杀不掉我的。”微微抬眸,望着黑魔法师露在兜帽外沿的下颌,眼里若有所思。 黑魔法师扯了扯嘴角,鄙夷道:“我杀不掉你,你大可以试试。” “是吗?可是你吞噬的人类之心却不是这样呢。”她莞尔笑着,黑魔法师故作不屑的表情似乎愉悦到了她。 可是故作淡定的外表下,微微的内心却是不那么平静,她只是大着胆子随意的猜测,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也不知道精灵王子要多久才能感应到,只是他的弓箭都已经被黑魔法师腐蚀掉了,不知还能不能感应到。 一心二用的结果是黑魔法师一脸审视的看着他,蓦地伸出手来探向她的面庞,那种冰冷的、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微微的第一反应便是抗拒,她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换来了黑魔法师越发阴沉的眼神,他摸着微微的面庞,两人靠的极近,好像情人一般,可是却又针锋相对。 “孩子,你越发的不乖了!”诡异的上扬声调,好像哄着不懂事孩童的甜腻音腔,一切的一切只让人不寒而栗。 第84章 亡灵法师vs森林精灵(9) 话音刚落,猝不及防间微微便被桎梏在黑魔法师的怀中,她可以感受到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对方那冰冷的身躯,还要压抑的*。看小说到 是的,*! 黑魔法师的喘息声渐渐粗重,精灵的银发落在他的手上,好像捧着一泊月光。那股清新的好像洋溢着绿意的清香从微微身上散发着,那就好像一个导火索一般终于爆发了。 和以往卑微的形象不同,现在的他拥有深厚高超的魔法,谁人都不能奈何他,他大可以为所欲为,为什么要压抑自己? 不对,这是体内那个卑贱的人类的想法,他身为黑魔法师怎么会有这样自甘堕落的想法,于黑魔法师而言,拥有感情便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更何况是对死对头,自古以来便是天敌的精灵一族。 他们不需要感情,黑魔法师只需要冷血残酷,用淋漓的鲜血和不屈的魂体为他们的力量加冕便可。这种软弱的东西,他不需要,也不容许。 黑魔法师冷静下来,那张面庞是如此的阴森,他的手里捏着微微的银发,抬头微笑着说道:“乖孩子,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吧!” 微微只觉得眼前被一片黑雾蒙蔽,遮天盖地的朝她扑来,那就好像毒雾一样。挨到她肌肤的一瞬间,微微只觉得眼前昏沉沉的,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晕倒过去。 清醒前,微微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黑魔法师瘦削苍白的下颌,还有掩藏在兜帽下的阴郁眼神。 当黑魔法师伸出胳膊接住微微时,他只觉得手上一沉,银发在空中挥出一道弧线。将精灵拦腰抱起,黑雾逐渐的侵蚀着微微的神智和*,她在被黑魔法师所同化。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可还来不及深究,便彻底的没了意识。 被吞噬后的微微已经彻底的转变为黑暗精灵,象征着光明与生机的银发绿眸已经变成了与暗夜一般的黑色。 她只是一个傀儡般的行尸走肉,没有了神智和意识,就好像牵线木偶般,被黑魔法师所控制着。 这样的她正是黑魔法师所希望的,乖乖地、听话地,还不会反抗自己。可黑魔法师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窃喜,相反的,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就好像攥在手里的沙,越握得紧,越流失的多。 原本以为只要将精灵变成了自己可以掌控的生物,就可以让体内的人类之心不在作祟。既然无法根除蠢蠢欲动的*,那么便实现满足那股卑贱的愿望。 黑魔法师是这样的想法,却没有想到事情似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身旁的精灵因为堕落的原因,黑眸黑发,神情呆滞,毫无神采,虽然面庞身材一如既往,却没有了那让他心痒难耐的地方,和那些曾经勾引他的魔女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还不如她们妩媚娇俏,勾魂夺魄。 一向冷漠的面庞终于有了几丝波动,黑魔法师居然罕见的有了几丝后悔,他盯着微微,好像能从那句身体上研究出什么似得。 对,精灵身上没有了曾经让流浪汉为之心动的清香,那好像林间清露的草木味道,那是流浪汉在漫长黑暗孤寂中唯一的救赎。 宛如提线木偶一样的精灵呆呆的站立着,那曾经勾动黑魔法师内心涟漪的人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黑魔法师初始不以为然,他甚至在内心不停地暗示自己,这并不重要,一个生来便是敌对的精灵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可是,体内因为吞噬了精灵力量而越发蓬勃的魔法一日日变得越发精进,他却没有丝毫窃喜。甚至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萦绕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黑魔法师摸着胸口跳动的心脏,是因为体内那卑劣的人类之心还没有消除干净的原因吗,才会对一个精灵这样恋恋不舍,甚至心怀旖旎。 可既然心怀叵测,为什么没有动手呢?原本反抗不听话的精灵现在却乖巧的很,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模样。 他抬眸打量着精灵,黑发黑瞳,双眼呆滞,毫无焦距,更重要的是身上那股和自己同出一辙的腐朽味道,令他只觉得扫兴。 黑魔法师扯了扯嘴角,眼里一片凉薄,衬着苍白的肤色,漆黑的瞳孔,竟是越发的深不可测。 而眼前的精灵更是意外的碍眼,他挥了挥手,本想将这个没了利用价值的残存躯体给摧毁的,可是心念一动,不知为何,还是罢了。 好像没了那副躯体,就好像彻底的抹去了精灵的存在一般。 夜阑俱进,黑魔法师看着窗外的月亮,被云雾遮挡,半明半昧,昏沉沉的。他低头看着手心,就是这双手将精灵的灵魂给吞噬的,掌心的纹路纵横交错,就像是他的这一生。 波澜壮阔,又静如死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甚至连那些遥远的过去都不太记得请了。 可是那些加之在身上的痛苦却深入骨髓,这便是他从来都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的原因之一,可是更重要的,恐怕还是他从骨子里散发的黑暗气息吧。 有人生来高贵,有人身来卑贱,所谓平等不过是掌权人用来笼络人心的片面之词而已。 至于那个精灵,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罢了。可是心里还是悄然的一动,是不自觉地暗自窥测时,那暗自绽开的笑容。又或者是最初便惹人涟漪的身上清香,还是与生俱来的光芒生机,和自身的黑暗截然不同的对立。 越是压抑,就越是按捺不住的在脑中回想,一幕幕的过往历历在目。明明是一汪死水,偏偏非要往里面注入生机,结局无非是被死水给吞噬淹没。 不曾有过生机便不会眷恋,一旦尝试便无法浅尝辄止。有时候,往往会自我欺骗,你所以为的无足轻重最终却是心底朱砂痣,窗前明月光。 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得到,尤其是失去后的再也无法得到,更是如此。 有时自以为万事尽在掌握之中,可真的是这样吗? 夜还漫长,总有些人辗转反侧。 第85章 亡灵法师vs森林精灵(10) 在那之后, 黑魔法师却总觉得很不习惯,也许是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无论如何总有微微的陪伴。即使那并非是她的自愿,可那种鲜艳的活力却总能充斥其中。久而久之, 居然也习以为常了、 黑魔法师一向离群索居, 他孤独的时候太久了, 以至于那难得的有人陪伴的日子显得那么难能可贵。只是讽刺的却是他失去了之后,才发现这一事实。 既然这样的生活令他觉得无聊,那再抓来另一个精灵便好了。像这样的森林精灵虽然不多,可是埃尔多密林里面却居住这一整群。 甚至还有不少要外出游历的, 黑魔法师在黑市买了一个同样银发绿眸的森林精灵, 面孔也是精致美丽, 身材纤侬有度。 可是着瑟缩着蜷成一团的精灵,黑魔法师却不为所动,内心毫无起伏。究竟是差了什么呢?他走上前去, 精灵更加恐惧的看着他, 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捏着精灵的下巴,强制性地将之抬起,银发绿眸,明明也很美丽, 为什么却只觉得腻烦。没有想象中的心动, 连一丝旖旎都没有。 他冷眼打量着精灵, 终究还是将她放走了。黑魔法师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可这回却如此举动实在是令人诧异。 黑魔法师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心里微弱的希冀还是说明着什么, 大概是希望着自己小小的善意能够将微微换回来。 虽然,这不大可能,可终究还是异想天开了一番。 没有微微的日子,和之前似乎没有什么差别,可又好像有巨大的不同。黑魔法师又恢复了以往的独来独往,离群索居。 一个人呆在暗无天际、不见天日的地下古堡,只是心里好像荒草肆虐,酸楚晦涩。 天蒙蒙亮之际,黑魔法师便已经睁开眼睛了,环视四周都是一片雾蒙蒙的,甚至因为不见天日,所以泛着一股子霉味。 鼻尖嗅到这股子味道,黑魔法师皱了皱眉头,几不可闻。他习惯性的看向身旁,被吞噬了力量后的精灵正双眸紧闭的躺在一侧。 恰好晨曦的微光照耀在她的面庞上,似乎可以看见一层淡淡的光辉,还有眼睑下方羽睫洒下的阴影。 不知不觉中,黑魔法师和精灵近在咫尺,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他的呼吸有点紊乱,将精灵的睫毛吹动,好像蝴蝶一般蹁跹。 寂静至极中,他能听到胸腔处砰砰的心跳声。好像急促的鼓点,又好似疾驰的骏马,却不知要奔向何方。 他的呼吸撒在精灵的面庞上,炽热而又绵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微微,好像要将之吞噬般露骨。 黑魔法师伸出手来,皮肤是不天天日的苍白,手上甚至可以看见隐隐的青色筋脉。静静的抚摸着精灵的面庞,触手温凉,好像冷到了骨髓一般,没有丝毫的鲜妍温暖。 他凑过头去,鼻尖抵着精灵的脖颈,却没有了那股曾经令他为之心动的味道,只有和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味道。 手指掐住微微的脖颈,她也依旧是安静的躺在床上,就好像一具死尸,可没有灵魂的**和死尸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概唯一的区别就是不会腐烂吧,黑魔法师可有可无的想着。他扶起身子,拈起微微的一缕头发,漆黑如墨,和曾经皎洁如月光的银发截然不同。 黑发衬托在魔法师的手上,他盯着手里的发丝,良久,手蜷握住,攥的也越发紧。好像害怕失去了什么似的,只能拼命的掌握住手里所有的。 按理来说,黑魔法师应该继续探索自己的黑魔法,那曾经令他痴迷的魔法,可现在却好像索然无味一般。 是因为自己已经**不腐,灵魂不灭,便再也没有了动力吗。黑魔法师不明,只是静默的坐在一侧,黑袍将他笼罩住,整个人好像好像和周身的暗夜融为了一体。 生活太过无聊,他又足够强大,凭什么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呢。黑魔法师看着身侧的精灵,微微一笑。 不过是重塑灵魂而已,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黑魔法师而言,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 精灵生命漫长,如果死亡了,那么魂体便会回到生命的最初,埃尔多密林深处的生命之树上。纵使微微没有死亡,可是灵魂被黑魔法师给吞噬了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苦心孤诣的去翻阅各种古老的、甚至传说中的秘籍,终于找到了重塑灵魂的方法。 黑魔法师的眼里闪过一阵喜色,几不可见。这是一本记载着各种禁术的书籍。虽是禁术,可是黑魔法师并没有在意,甚至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按理来说,灵魂缺失只需要召回灵魂就好了,可是微微的灵魂却是被黑魔法师自己所吞噬的,如今早已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根本无法召回。 可是禁术却明说了,已经消亡的灵魂要想重新产生,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亡灵法师的亡灵召唤术,只要被吞噬的魂体还在此间次元,便可重新追回。另一个办法则是时间回溯,将时间追回到最初没有发生的时候,自然是可以挽回的。 这样的禁术,要想驱动自然是千难万险,甚至残忍。 手里捧着已经泛黄的羊皮卷,黑魔法师的眼睛却比任何一刻都要明亮,曾经眼底的那层阴翳似乎也被这个好消息给冲散了。 两种禁术相比之下,自然是亡灵召唤术要更为简单那么一点,黑魔法师和亡灵法师虽然都是不为世俗所接受的魔法,且大都比较阴损。可到底还是不同的,强制性把体内的黑魔法转变为亡灵魔法,是要耗损极大的时间以及精力。 更为重要的是,召唤亡灵也是分等级的,像精灵这种生物则为高等级,要召唤她,必须得有同系的精灵为祭祀,以及精灵之源的生命之树为驱动。 作为祭祀的精灵实力越强则召唤成功的几率越大,且这个方法只能实验一次,一次失败则再无实验的机会。 黑魔法师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千万分的谨慎,不敢有丝毫的冒险。作为一个黑魔法师,谨慎是必须的,可他们本身就具有极大的不稳定性,可以说每一个黑魔法师都是冒险家,他们学习黑魔法的那一刻起,一生都是充满了危险。 实力越为强大的精灵,则成功几率越大吗?黑魔法师若有所思,嘴角随之一扯,满脸的嘲讽。 …… 不久后,精灵王子叛变,摘取了生命之树枝桠的消息便传遍了埃尔多密林,哪怕是在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讶然。 而此刻,被众人议论纷纷的精灵王子却被绳索束缚着,禁锢在古堡之中。黑魔法师的房间里堆满了死尸,为了试验能够成功,他开始拿**做实验。精灵王子就是察觉到了异相,才悄悄外出勘察,不料却正中黑魔法师的下怀。 更是利用精灵王子,将生命之树被盗窃的事情嫁祸于他。 经过多次的**实验,黑魔法师,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亡灵法师了。他依旧是一身黑袍,只是整个人越发的阴郁,整个人就好像一个骷髅架子。 盯着精灵王子的面庞,亡灵法师的心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嫉妒,这种和微微同出一辙的高贵优雅、生机活力真是让人越发的想要摧残。 还有那些两个人亲密无间的相处,就似烈火一般烧灼着亡灵法师焦躁的内心,越发不安。不知为何,明明确保了万无一失,可是亡灵法师的内心却一直忐忑的,似乎还没有开始就昭示着结局的失败。 亡灵法师现在的力量已经接近了此间次元所能达道的顶级,隐隐预约可以感应到时间乃至于空间。 他眨了眨眼,驱散了心底的杂念,无论如何,成败在此一举,他不允许有任何的事情干扰到自己。 此刻是历法中一年亡灵气息最为浓重的一天,天色阴暗,没有一丝光亮,深夜的寂静笼罩在古堡之中,只能听到亡灵法师念诵咒语的低语。 乌鸦在古堡上空盘旋着,它们似乎闻到了腐烂尸体的味道,发出一阵阵凄厉而又苍老的鸣叫。 精灵王子的绳索早已松绑,可依然没有半丝动弹的能力,他所躺的土地是一个巨大的阵法,而他,则是这个阵法的祭祀物品。 召唤一个已经死去的灵魂,自然是要付出一个灵魂作为补偿的。亡灵之神可不是一个善心的神明,不会大发慈悲。 随着精灵王子脸上的生气逐渐消弭,另一侧微微的身体却慢慢地开始有了呼吸。 亡灵法师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低垂着眉目,嘴里冒出的是一大串复杂而又拗口的咒语。终于,生命之树的枝桠散发着绿色的光芒,那是生机的力量。 一切的光芒都在变得微弱,当生命之树的枝桠变成了一根和普通树枝没有区别的时候,精灵王子已经彻底的没有了声息,而微微却依旧是躺着。 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亡灵法师的手轻微的颤抖着,所谓近乡情怯,此刻,他居然有一瞬间的害怕、畏惧、 只是一刹那,他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被兜帽罩住的眉目下一片阴霾。亡灵法师走上去,看着黑夜中的微微,她的睫毛颤了颤,手指也随之一动。 饶是再怎么镇定,亡灵法师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的惊喜。 她,回来了吗?! 第86章 亡灵法师vs森林精灵(11) 那副恢复了以往生机的身躯看上去和之前别无二致, 银发绿眸,乃至于身上的草木清香都和以往一模一样。: 3w.しwxs520 亡灵法师见状,惊喜溢于言表, 纵使他再怎么的压抑, 黑眸中炙热的光芒却不甘心的燃烧着, 好像要焚烧了这一切。 “你……”或许是近乡情怯,亡灵法师在此刻居然沉默了,只是无声地俯视着精灵,眼中分明蛰藏着危险的**。 他踌躇片刻, 似乎害怕自己的轻举妄动让此刻一切化为灰烬。可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动, 故作镇定地伸出手去, 被黑袍遮掩的手臂却略微地颤动。 触手一片柔滑细腻,精灵的肌肤在晨光中好像泛着一层柔光。他近乎痴迷的摩挲着精灵的面庞,最终停留在红色的唇瓣处, 清清浅浅的红甚至泛着苍白, 好像鲜妍的粉色蔷薇,不够热烈却足够蛊惑。 心心念念的太久,一朝得偿便好像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他喉头一动便附上唇去, 唇舌擦过温软的唇瓣, 至雪白的脖颈。“砰砰砰”, 震彻的心脏在叫嚣着,好想一口吞下,从此便不再这么的患得患失。 他就好像陷入癫狂的人一般, 无法自拔却又甘之如饴。精灵那一头银发倾泻在他的手上、身上,带着晨露的微凉,却浇不灭他心头潜藏的**。 亡灵法师将人牢牢地束缚,而后是铺天盖地的吻,密密麻麻,终将将人裹挟进缚网。 随着亡灵法师的手越来越靠下,他的呼吸越发沉重,密闭的空间里似乎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声。 只能?不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亡灵法师蓦地一慌,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他再次看向怀中人,自复活后精灵便没有出声过,沉默的好像一个傀儡。如果不是那肌肤的温度,还有身上特有的清香,他险些怀疑这是一具尸体。 可眼下,这似乎和一具尸体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精灵眨巴着一双绿色的眸子,眼神纯净清澈,好像一只无辜的小鹿。甚至因为亡灵法师刚才的举动,而脸颊微微泛红,譬如朝霞般炫璨。 可这种神色,不该出现在微微身上。内心的躁动好像一盆凉水迎头浇下,亡灵法师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窟般。 他再次出口,却因为害怕而声线嘶哑:“微微?” 精灵依旧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眼神迷茫的空洞。亡灵法师迅速地出手探查她身上的气息,可是并没有错,召回的的的确确就是精灵的魂魄。 那么,又是哪里出了差错呢?亡灵法师不得其解,整个人因此而一脸的阴郁暴躁,只差一个导火索他便会轰然爆炸。 沉重的呼吸声在强自压抑下心中的不快,亡灵法师只能暂且先将精灵安置在古堡之中,至于精灵王子,他冷笑一声,便由乌鸦享用一餐罢了。 亡灵法师不过是挥了挥手,那群凄厉地叫个不停的乌鸦便一哄而上,他却依旧神色未变,不曾回头地往前走,身后一片乌泱泱沦为背景。 他推开古堡禁制,再次回到阴森的地下,可这回的亡灵法师却因为心里的绝望,导致整个人接近崩溃的边缘。黑袍也因为亡灵法师身上巨大的魔力波动而翻腾着,好像汹涌澎湃的黑色浪潮,气势汹汹般席卷而来。 为什么?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他盯着精灵不发一言,心底就好像万千蚂蚁蚊虫啃噬叮咬一般,钻心剜骨的疼痛。 好似又回到了最初被禁锢在地下的那个时刻,只是那时他还有一线生机可以卷土重来,现在却完全无能为力。 心越跳越快,那颗沉寂的人类之心,似乎也因为无望的一切而焦躁沸腾。 不,还有一个机会,时空回溯。亡灵法师找出这本被他珍而重之藏着的羊皮卷,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所有的材料和步骤。 那双黯淡的眸子瞬间绽放出耀人的光辉,亡灵法师知道,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他不能失败。 时空回溯之术不容易,比之亡灵召唤更难,更耗费时间以及精力,最重要的是,这个法术从创造至今,都没有成功过。 可那又能如何,这是亡灵法师如今唯一的希望,若连一个希望都没有,他不知道这漫长的岁月该怎么打发。 经年累月,古堡之中阴森灰暗,亡灵法师又一心沉浸在禁术之中,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终,亡灵法师勉强收集了所有的材料,驱动阵法,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手很稳当,没有丝毫紧张和颤动。 整个人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倘若失败了,他便索性自毁吧,这无聊的余生实在过得没有意思。 当亡灵法师紧闭双眸,嘴中不停地念动这咒语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开始静止,而后地动山摇,狂风大作,乌鸦一哄而散。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或许是一刹那,又或者过了数万年,关于时间的概念亡灵法师已经全然混淆。 就好像坐在一列飞速疾驰的马车上,窗外的往昔回忆一闪而逝,遥遥远去,最终驶向远方。 脑海之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对着他说:“时空回溯,一切重来,你有把握吗?” 他只是笑笑,如释重负般,此刻亡灵法师身上的黑袍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褪色,就好像被洗去记忆的一片空白,而身上的魔力也随之逐渐减弱,直至消无。 “这便是时空回溯的代价,你愿意接受吗?” “当然!”纵使残存的记忆越来越少,可他依旧不漏怯懦,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又岂是记忆可以左右的! “好,重来一次,希望你可以补全遗憾。” …… 再后面的话语,他已经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了,脑子也是一片昏沉沉的。 眼睫轻轻地颤动之后,男人睁开了双眼,放眼望去一片纯白,白得刺眼。他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的场景,周围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走来走去,而他因为不眠不休的实验累得睡着了。 推了推眼镜,面上依旧是一贯的不苟言笑,他拿着实验器材走向操纵台,今天是实验的最后一天了。 研究人员也紧锣密鼓的再次检查数据,以及设备。 “博士,一切数据正常!” “人造人编号1318,呼吸正常!” “……” 他死死地盯着操纵台,眼睛一眨不眨,只见操纵台里的细胞慢慢地融合,渐渐地合成了一个人形,一个十八岁的少女。 她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羽睫轻颤,抬眸望来,只是一个眼神,他便被拽入无尽的漩涡,无可避免,退无可退。 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拖拖拉拉的终于完结了! 话说结尾看得懂吧,就是男主重生了,回到过去追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