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主咸阳》 兵出孤山 楔子 公元前342年,秦将甘茂攻破宜阳,斩杀士卒六万人,使得韩国元气大伤。韩王仓一方面遣使求和,以割让上党为条件让其退兵。另一方面又派人出使赵国,并让赵军进驻,遂将上党拱手相送。 至此,秦赵大军在屯留一带共陈兵四十余万骤成两虎争食之势。 赵王祈为恐燕国乘机偷袭兵出无终,遂行贿燕相颜利,刺杀秦国质子异人。门客吕让得知消息,连夜护送异人归秦…… 风雨夜,马蹄急,追兵甚众。 “公子,我们人太多目标太大,必须分开走。” 吕让声音嘶哑,手中马鞭不停落下,哪怕是这样,周围的雨幕也很快盖过了一切。 “分兵可行!先将我妻儿接来于此!” 由于事出紧急,秦异人出逃时并未与妻子在同一处,所以并没有同乘一车。 “公子,来不及了!前面就是分叉口,燕国骑兵又紧追不舍……” “不必再说,我秦异人哪怕是死,也绝不做那抛弃妻儿的禽兽之徒! 停车,我要你立刻停车……” 秦异人说完便想展身而起,奈何被身边另一门客死死按住。 “放肆,难道你们想弑主不成吗吕让,快叫他放开我……” 啪…… 一记手刀落下,秦异人叫唤声戛然而止。 “公子,对不住了。我吕某人经营十数载,几乎散尽家中余财,为的就是这个奇货可居。如今时机已见成熟,又怎会让你遂了这妇人之仁。” 吕让眼中寒芒闪烁,杀意骤然迸发。马车左右几个死士无需吩咐立刻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而在另一辆马车上,有一婉约女子半躺在侧,脸上汗珠如帘,两颊毫无血色。此时她正强忍着不断袭来的疲惫与虚弱,死死的抱紧怀中刚刚降世三天的孩儿,尽量让雨水少些落在其身上。 “夫人,请再坚持一会,再行三里,我们就能见到公子,只要出了这蓟城范围也就安全了!” 驾车的门客时不时的回头安慰鼓励着主母。而就在此时,雨缝中突然有冷光闪过,一根箭矢带着破空之声瞬间穿过女子的后背,箭头擦着孩子的手臂直透了出来。 “主母……” 门客大惊失色,见身后女人身体已经缓缓向边上跌落,情急之下顾不得控马就要去扶,怎料一长戈骤然出现在侧,当空劈下。 咔嚓…… 车驾护栏直接破碎,女人自然而然的跌落车下。此刻又一长戈横扫,眼看着就要及身,可门客这会儿哪里还顾及得上。只见他奋不顾身探手抓住主母怀中襁褓,硬是夺回到身边。 噗嗤…… 长戈锋利的戈刃在门客的后背带出了一抹血线,也就在这时候,他也终于看清了来袭者究竟是何人。 “原来是你们,吕让居然大逆不道敢弑杀主母……” “呵呵呵……主母一介歌姬她也配! 公子这次归秦是要成就王位的,主母也只有大司马之女才算天作之合。至于这贱姬与其生的孽种,只会成为公子夺嫡路上的绊脚石。 今奉吕公之命,特来为公子清除障碍!” 话音刚落,烈马嘶鸣,长戈锋芒瞬将下坠的雨滴一分为二,径直向前斩去。 门客本就武艺平平,这时候也只是鼓荡着一口气全力从车驾上往前面拉车的马背奋力跳去。而顺势飞甩的乱发却躲闪不及被一削而断,也算是堪堪避过了戈刃。 啪啪…… 驽马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断,车辕失去平衡顿时向右翻滚,正好是挡住了追击过来的刺客小半息。借此机会,门客鞭落马蹄扬,手中一道白色符纹骤闪,且猛印在马臀之上,驽马嘶啼,速度瞬间快上一倍有余,驮带着门客与襁褓中的孩子向雨夜乱奔而去…… 夜,凄楚悲凉。孤山脚下一行老卒相互搀扶艰难前行。不过人人脸上疲惫之余却都带着笑意,在这雨幕中颇有种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洒脱感。 突然间,远处传来踢踏甚急有些杂乱的马蹄声。作为战场上拼杀多年的老卒,七人立刻抽出腰间短剑结阵据守。 片刻之后,隐约中有黑影自视野尽头浮现,那是一人一马在全速急冲。老卒们原本以为来人是想单骑冲阵,怎料在百步开外却已然跌落马下。 “怎么回事我们靠过去看看……” 前方再行三十里已是进入安平城范围,东胡人的哨骑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所以对于突然出现的家伙,老卒们并不如何担心。况且常年待在军中,更是练就了一双好眼力。虽然此时身处雨夜中,但也可以瞧得出来人所骑的是一匹普通的驽阉而非战马。 就在众人谨慎靠近到五十步时,几人方可见到那人背中三矢,皆是透体而过。又忽闻怀中传来强而有力的婴啼,哭声似有非凡的穿透力,伴之与天上雷霆共鸣,令人心神惧震。 “兄长且看,此人怀中婴儿哭声洪亮宛若龙吟,更是隐隐盖过天上雷霆颇有异象,想来他日成就必定非同寻常。 天怜我兄弟几个征战半生无妻无儿,却在这卸甲归乡路上赐与此般缘分。且不论此子将来是否能大富大贵,只望百年之后有顿血食供奉我等也就心满意足了。” 为首之人闻言颇为意动,又见这雨夜苍茫狼行四顾,如弃之不顾的话必会落入禽兽之腹,犹豫再三,于是便俯身上前将襁褓抱起。 见地上之人粗布麻衣,裹住孩子的衣物却是锦缎绸布,加之雨夜奔逃心中已是了然。所以立即吩咐身旁兄弟,将驽马和尸体痕迹都纷纷清除干净。有了这大雨的冲刷,想必也不会留下什么。 随着最后一抹湿土盖落在尸体上,兄弟七人以剑尖插地祭之: “以死护主之仆,忠勇之士也。 今后此子之名便唤作孤夜,借以奠壮士孤山脚下护主夜奔壮举全其忠义……” 兵出孤山第一章 :孤山子 “孤山子,你看阿姐摆这个姿势如何又或者是这样……” 茅草铺就的床塌上,一年近三旬的女子不断的翘首弄姿,很是急迫的等待着回应。斑驳的阳光透过有些破败的窗台照在其身上,不仅没能显得年轻些,更是将她脸上岁月留下的痕迹映衬得更加明显些。 “石槿婶子,可否先将双足合并拢些,海腥气甚重,我身有敏疾,闻了腹中会不适的。” 矮桌前,有一高挑俊俏的少年人正手持鼠毫笔颤颤巍巍,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在半尺见方的平整木板上作画。 画上之人酥胸半露,媚眼如丝甚是勾魂,乍看一下容貌,也与面前这个石槿婶子颇有八分相似,但绝对是天壤地别的两个人。 “好你个孤山子,这里是安平城又不是昌城,哪里来的海腥气分明是你故意在用话欺辱你姐姐!” “拜托,石槿婶子,小石头都会下河摸鱼了,这称呼姐姐的合适么 您就行行好坐着别动,让我将这两笔给画完,隔壁街的女闾南叶姬还在等着呢!” “呀,就差两笔了吗漂不漂亮,我来看看!” 说话间床上这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顾不得披上衣衫,就像只疣猪一般蹦跶向前整个在趴在矮桌上。那丰腴的肚腩还有变形的弧度,晃得少年人脸上直冒黑线。 “这真的是我吗太美了,这简直就跟年轻时候的我一模一样!” 抢过木板画,从石槿的话音中不难听出她对这副作品是十分满意的。 “那……那是当然,我孤夜所做的春宫婢女图,在这安平城内谁家女闾里的姑娘不拍手叫好。此画往房门口一卦,担保过往客商都会争着往您床上钻。” 昧着良心的少年人说完后毛笔往身边竹筐一搁伸手说道: “承蒙惠顾,十枚刀币。” “十枚吗孤山子,你看可不可……” “不可,事前说好,不能作悔!” 石槿面露难色,不待她继续说下去,孤夜立即开口打断道。 再三犹豫了半刻,最终石槿还是转身从木枕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然后细数了十枚刀币放在孤夜面前。看得出来,她的处境也是很拮据的。 “谢过石槿婶子了,十枚刀币刚刚好!” 话罢,他将刀币丢进竹筐,却又从中抽出一枚出来放回桌上说道: “这拿去给小石头买这粟米饼吃。顺便说一句,石槿婶子要想客似云来,除了在门口挂上我的画之外,最要紧的是要时常保持洁净。毕竟屋子里的腌海腥气的确重了些……” 丢下最后那句话,孤夜抓起竹筐脚底抹油就往外边跑,余留身后石槿站在门内破口大骂声。 从后院沿木廊来到前院,一路上看到其他房间里莺莺燕燕此起彼伏的靡靡之音,孤夜轻叹了一声唯有摇头苦笑。 一副半尺宽窄的木板画,刨除人工,光是颜料就要十枚刀币。通常像刚才石槿那样的一副,孤夜最少都要收十五枚。可这次不但没赚钱,反倒贴了一枚。 不过想起石槿婶子这个女人也是可怜,丈夫五年前东胡人来袭战死了。发下来的抚恤金也只够她将孩子生下来,孤儿寡母想要在这崩乱的年月活下去又谈何容易。所以只能自卖为妓,加入这女闾中做那皮肉生意,奈何年老色衰又不懂经营自己,最终也只能被提溜到角落里饥一顿饱一顿。这世道,谁活着都不容易。 抛开思绪,孤夜又就往城南崔家酒肆而去。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如果想把刀币置换成金镒的话,这家老板的兑率算是相对公道的。 背着的沉重大竹筐,里面有近半是不规则形状的碎银子,其中也夹杂着些许碎金,上头却被黄澄澄的刀币覆盖着。如今的世道,带着这样一笔巨款出门所要冒的风险可是很大的。不过一路上任谁瞧见孤夜眼神中都不会存在一丝贪婪。 这可并不是说此地民风淳朴路不拾遗,而是这家伙为了今天,愣是用竹筐背石头在这城里晃荡了好几年。所以这会儿是个人都不会知道他今天背着的其实是一大筐的钱财。 一镒马蹄金,是安平城内阳鸣先生定下的入学束修。儒家学说作为当今百家学说之首,孤夜想要走从文之路此就为首选。 十六岁是从文路的最晚限期,而儒家定下的却是十四岁。个中原由孤夜虽不知详细,但为了凑够这一镒马蹄金的束修,他已经是掏空了所有家当,并为此省吃俭用积攒了三年。 开在主街的崔家酒肆生意依旧那么的好,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城门兵丁,只要是好这一口的,都能在这里花上几枚刀币换碗黄汤喝喝。 此时在门前踌躇了小半刻的孤夜刚想走进去,而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阵马蹄声,待他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噗呲噗呲喷着热气的马嘴。 还没等孤夜向后退却,就见一腰配长剑的壮硕汉子已从御者位下来,几步上得前来就一把将其推搡开。 “让开让开……别挡住我家公子的路。” 刚从踉跄中站定的孤夜此时就见到了车辇又下来一位身穿月白华服,神情倨傲的公子哥,从其腰间佩戴的名贵玉佩和剑饰就可以看出,来人身份必定非富即贵绝不简单。 识时务者为俊杰,别说对方有豪奴在侧,光是这身行头,安平城内也大可不带眼睛走路了。 孤夜没敢计较,只是乖乖让开身形,等对方进到酒肆后再尾随而入。店中小厮见贵客上门很快就笑眼谄媚相迎,哪里还有空去搭理后面还有个背着旧竹筐的。 孤夜自顾自寻了个根柱子旁边桌子坐了下来,并不急着表明来意。等那小厮大概忙活招待了好几刻钟后才想起同时进门的还有另一位客人,这才甩着方巾凑了上前。 “客官想喝点什么酒,我们这里还有刚煮好的羊肚肠……” “不喝酒,也不吃肉。只是想找你们家掌柜换金镒。” 孤夜拍了拍身边的竹筐说道。 “换金镒” 小厮显得有些诧异,他从小就在酒肆里当伙计,也知道自家掌柜时常帮人将刀币或者碎银换成金子从中赚点小利。可是能开口换金镒的几乎都是往来贩货的大走商,而金镒在世面上也不会用来流通,走商们之所以把刀币碎银换成马蹄金,那也都是用来贿赂官员或者送礼的。 而面前这小哥看着年龄不过十四五,这一张口就是要换金镒,难道那个竹筐里装的都是钱不成 “不错,就是换金镒。还请小哥把掌柜喊出来!” 酒肆伙计显然还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来了大生意,于是赶紧就往里堂小跑。 此时这边孤夜与小厮的谈话已被同在堂内喝酒的众人听了去。如今绝大多数的目光全都盯着他身边的竹筐看,有几个身穿短打的大汉更是毫不掩饰脸上的贪婪。要知道在一枚刀币可以买半碗粟米的社会,一镒金就是整整一万枚啊。如此巨大的财富,已足以让人起杀心了。要不是现在是在这城内酒肆中,换做是城外,不,就算是城内僻静点的角落也会有人迫不及待下手。 孤夜对此浑不在意,再坏的情况他也预料到了,换了金镒之后,出门转过街角就是阳鸣先生府上。到时钱都交束修了,还怕有人再起歹心 很快的,酒肆崔掌柜就在小厮的带领下从后堂走了出来。 “小兄弟,是你想要换金镒” “是的,一镒金一万枚刀币,连同火耗钱五十枚全都在这了,掌柜您点一下。” 孤夜起身作了个揖,然后将竹筐放到矮桌上,语气中带着些恭敬的说道。 “呵呵……看来小兄弟是知道行情的。实不相瞒,在半月之前的确是这个价,不过今日可就不止了。听闻秦赵边境又动兵戈,粟米价又贵了近一成,所以火耗钱要这个数……” 崔掌柜笑吟吟的伸出了两只手掌出来摇了摇。显然这番变故让孤夜有些始料不及。他有想过兑换幅度会有波动,但也没有想过会直接番了一倍需要百枚火耗钱。如今哪怕是将身上所有钱都算上,也是要差二十枚的。瞧着崔掌柜那一脸的奸商样,想必什么秦赵交兵也都只是鬼话而已。 崔掌柜算是吃死了孤夜,认定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家伙不可能背着满筐财物原路返回才狮子大开口。而此时堂上坐着的都有些什么货色他还是清楚的。 孤夜眉头微蹙,扭头又环视了那几个短打大汉,最终却是把目光放在了坐窗口的那个贵公子身上。 啪…… “崔掌柜莫非是欺我年幼,秦赵交兵却与我燕国何干。真以为这偌大的酒肆堂堂诸公,就只有你才能换得到金镒不成!” 孤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变脸就变脸。站边上的小厮被这突然的一吓,手里的毛巾都掉到了地上。 崔掌柜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小年轻居然火气这么暴躁。他气极反笑,满脸戏谑的大声反驳道: “哈哈哈……还真让你说对了。安平城且不提,若说这酒肆之内,还真就只有我崔某人有能力有金镒可换!” 崔掌柜语气中带着些傲慢,也不奇怪他说这样的大话,就如今酒肆里坐着的这些城门兵丁泥腿子,别说是换了,恐怕连见都没见过。 但凡事总有例外,就在崔掌柜话刚落地那刻,坐在窗前那个贵公子就已经放下酒碗起身往这边看来了。 而眼角瞥见这一幕的孤夜,此时的嘴边微不可察泛起了一丝得逞的微笑…… 兵出孤山第二章 :道韵符 “大言不惭,一个鼠目寸光的边城村夫,不过是一块小小金镒就敢小觑天下人!” 闻声转头望去,崔掌柜这才发现原来酒肆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贵公子。由于被身边的柱子挡住视线,所以也就没多注意。刚刚自己说出来的大话,八成是恶了人家了。 果不其实,还没等崔掌柜将手拱起来作揖告罪,贵公子身边那个人高马大的门客已将一布包褡裢丢在了孤夜面前的矮桌上。 啪嗒…… 好几块小儿巴掌大的马蹄金就从里头滚落出来。在场众人见状脸上纷纷露出惊讶之色。而贵公子眼角余光环视一圈后,此刻下巴似乎也顺势扬起了半分。 “把竹筐留下,自拿一块走!” 门客显然是在跟孤夜说话,可眼睛却是盯着催掌柜看,由此可见某人这会儿的心里得有多苦。 “谢谢公子,公子高义!” 见自己目的达到,孤夜迅速从桌上抓起一镒金后,就想功成身退将残局留给崔掌柜去收拾。怎料就在此时,原本在旁喝酒的一个酒客突然从桌下抽出长剑,飞身跃起直扑贵公子胸口而去。 “赢昊小儿,速纳命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众人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贵公子看着躲无可躲的锋利剑尖,脸上尽是惶恐之色。以刺客如此剑速,门客与主人之间又隔着张桌子,此时他再想抽剑格挡显然已是来不及。情急之下,见身边正好有一人,于是就一把揪住其衣领全力丢了过去。 “公子快躲开……” “噗呲……” 孤夜只觉胸前一凉,长剑瞬间穿过他的心口。但那门客显然还是低估了刺客的实力,透背而出的剑尖去势不止,继以再次扎在了后面贵公子的身上。 孤夜在意识模糊前还想着将那块掉落在地的金子揣入怀中。但就在碰到的一刹那,却又被一只大脚给踢飞,接着就见门客身前浮现出一个白色的符文,然后自手持的长剑上隐没。紧接着隔空一斩,而那刺客当场便被这道剑光当中切割开来。 边城酒肆中发生斗殴死伤个把人,对于当地人来说都是见怪不怪的。毕竟这年月城内沟渠里那天不漂几条尸。只有那个换金的倒霉蛋无端被人推出去挡了一剑,却是让人多了好几个月的谈资。听说当初那镒金子也不知被哪个好运气的捡了去,人最后倒也没能死成,被一路过的郎中给续上了口气…… 村头柳树摇曳,山外刚露一抹白。溪边几间矮屋上,低垂茅草尖露水欲滴。秸秆铺就的床榻上,孤夜猛然从梦中惊醒。一年了,当日的情形依旧会在梦境中被重复回放并不断折磨着他。由于起身得太猛,胸口那道旧伤仿佛又在隐隐作痛了。 看看窗外有些泛白的天色,算着时辰也差不多该洗漱出发了。今天是勇武营征召集结的日子,既已错过了一年前的从文之路,唯有无奈从军,去学那兵家本领,这次可不能再错过了。 孤夜用手轻揉着眼睛,然后下意识的伸出一指在虚空中缓缓点出。只见其指尖白光微闪,一道深奥莫名的符文显现,而后身边顿时多了个徐娘半老,不着片缕的女人。这个女人身材走形,脸上也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容貌只能算是达到正常水准,但绝不惊艳。可此时让人不忍直视的却是她坐着姿势,那双足微岔,让人有种像是瞬间置身在死鱼堆的感觉。 只是维持了短短几个呼吸,孤夜就支持不住把手放下,这个女人随之也彻底消散。这样的事情,他每天早上都会来上一次,可整整一年了,自醒来后每次召唤出来的总是相同的画面,并且还是以这么一个羞耻的姿势。可见当时石槿婶子在他心中留下多大的阴影以至都过这么久了还如此“刻骨铭心”。 从正常角度来说,无缘无故被人丢出去挡剑是件极其倒霉的事情。虽然没死成,但由于伤得太重害得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不说,最可狠的还是痛失了拜入阳鸣先生门下的机会。如今孤夜已经十五岁了,以儒家的规矩,显然已经超出了定下的十四岁最高年限,也就是说他的从文之路算是已经断绝。 或许其他从文学派,比如道家,农家,墨家和医家在年龄限制上没有这么严格,可一来没门路,二来没财路,当初那镒马蹄金被人顺手牵羊,这一年来的吃食治病花销还都是靠老父们辛苦维持的。 不过祸兮总有福所倚,自己虽替人挡了一剑,但通过剑脊的联通传导,孤夜貌似从身后的贵公子体内偷取了些什么好东西,总之,好像,也许是意外凝聚出一个“道韵符”。 这个“道韵符”属性并不是很明确,孤夜能感受到的也只是一片混沌,除此之外他没有见过其他的“道韵符”,不知道是否也是这样一种状态。总之目前能够呈现出来的是幻化出他人潜意识里最为深刻的人或物,且根本不具备任何的攻击力,或许由于能力还不够的缘故,暂时也就只能以自己为目标幻化了。不过白得的东西,孤夜对此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毕竟能在十五岁的年纪就已凝聚出一个“道韵符”,如此的天赋别说是在安平城,就是放在整个燕国也是屈指可数的天才人物。 可现在不知为何,他暂时就只能将“石槿婶子”给弄出来,而且还是以那个羞耻无比的姿势,试问他又如何与人分说于是关于自己突然获得的能力,就连最亲近的几个爹都不知道。 嘣…… 外头强弓离弦的声音把孤夜最后那点迷糊睡意给彻底震散掉。一支狼牙箭忽从窗外射入,精准无误的钉在柱子上。 “竖子,天放白了还不赶紧起来!” 孤夜一愕,下床取下箭矢,摇头苦笑着便打开了房门。 “六爹,你这次怎的这么早回来莫非是寻到大猎物么” 他说着就把手中羽箭丢了过去。站在围墙外的是个头发已斑白的老翁,只见他肩背长弓,箭壶和水袋就随便挂在腰上,手上提着的是两只瘦不拉几的兔子。 “有个劳什子大猎物,两只锦鸡换成了钱,留下两只畜生打算给你熬汤喝。” 说着老翁大马金刀推开篱笆门进来,看他走路一脚深一脚浅的样却是个跛子。 孤夜见状欢喜,赶忙上前接过六爹背上猎弓和行装。 “今天就吃个饱,然后去那勇武营中给我闯出个名堂出来!” 老翁一只大手拍下去,差点没把孤夜给打个踉跄。 “哎哎……六哥你轻点!小夜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这时候厨房里一个微胖的小老头提着勺子就小跑出来,拉过孤夜赶紧左瞧又看。 “没事吧先回屋去坐会,七爹把兔子炖好就给你送过去哈!” 这时候见屋外有动静,里头几个小老头也相继迎了出来。 “老六回来啦呦,不错,有肉吃了……” “老七快点去收拾,我都快等不及啦……” 一屋子七个老头子,全是孤夜他老爹。这兄弟几个当年都是前勇武营中的老兵,如今活下来了,倒是把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了他。 老大是个长戈手,一把长戈挥得虎虎生风,当年可没少砍东胡人的骑兵。老二是个刀盾手,最高峰时力量达到了三瓮之力。作为老大的护翼,愣是没人能近得了身。孤夜从小打熬身体力量和速度就是他们两个负责的。 老三是军中的医匠,大病他治不了,小灾小伤倒是没啥问题。如今乡人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找他,算是家中的顶梁柱了。当初那镒金,少说有一半就是他替人看病赚的诊金。 老四是军中骑兵,当然了,退伍回家没了马,几乎就没啥长处。孤夜还年幼时,家中打扫重活全由他包了。等到十岁之后再也受不住这个窝囊气,愣是扯了块红布绑竹子上,将人往耕牛脖子上一放就要教马术。那时候让孤夜抓紧牛角,老四在前面用红布在牛眼前一晃,那就是满山坡乱蹦跶。 老五身份最低,当初是从其他地方被发配到军中的囚徒兵。别的本事没有,倒是有一手绝妙的偷扒技,在藏匿行踪上也是颇有心得。因此后来直接被拉去当了个军中斥候。 老六是弓箭手,一手好箭法有百步穿杨之妙。在这方面,孤夜倒是非常有天赋,也尽得了他的真传。 老七就不用说了,看他的身材也猜得八九不离十。火头军一个,拳脚棍棒干啥啥不行。不过却煮得一手好菜,在找吃的方面特有能耐。十几年前,东胡人大举进攻,原本的勇武营几乎全军覆没,剩下来的除了他们还活着的也没几个了。 按道理来说,以孤夜从小被这七个老兵调教出来的本事应该是从武更合理些。但他们却是见惯了战场上的厮杀,认为武夫永远都只是武夫,做到最高位的至多也就是当个裨将。而指挥全军的大将军要不是聚符成势的文人,要不就是兵家的大能担任。 所以从小孤夜非但要不断打熬身体,更是早早就被送到乡中里正那里去学习认字。他的七个爹可是总盼着望子成龙希望家中至少能出个城守什么的。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在酒肆的时候就被刺了一剑,结果从文路算是给断了个七七八八。 而如今想要弃文从武也是困难重重。当初拥有三瓮之力(战国时一瓮一百斤,相当于现在五十斤。)的孤夜自受伤之后身体始终未能痊愈,现在能发挥出一瓮之力就不错了。而想要继续从武,兵家学派是唯一的选择,而天下之大,最容易接触到兵家学说的也就只有接受征召冒险从军一途。 加上孤夜伤势要想完全恢复不落下病根,“锻骨草”这样的辅助药物也是必不可少的。而听说“锻骨草”乃是国家战备物资,民间是绝对没得贩卖。哪怕是从某些大族中偷偷流传出来些,那也得是天价。所以孤夜要想获取,那就只能在军中靠战功换得。 于是这次勇武营征召士卒,孤夜只能硬着头皮应征了…… 兵出孤山第三章 :朋友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这个时代,无论立的名目是什么,只要涉及到朝廷征发令,都是一幕幕骨肉分离的血泪史。 如果说安平城是燕国北方抵御东胡人的重城,那么勇武营就是其设立在前面牵制阻敌的桥头堡。 每隔三年,勇武营就会从安平,昌城,令支,孤竹几个地方征调民壮充入营中服役,从而替换掉上一批的老卒回乡。正常年月,只是三年的轮换时间也并不会怎么难熬,虽说死伤再所难免,但总能回来个八九成。可自今年开春到现在,东胡人隔上几天就会来打马袭扰,虽然每次死伤都不多,但耐不住积少成多啊。 勇武营中常年驻扎有一师正兵兵力二千五百人,战车,骑,步,弓兵配备齐全。可这几个月下来,正兵辅兵加起来伤亡已经增加到三百六十七名。至此,旅帅腾超自感蹊跷,于是便联合各城城守,决定将征发令提前以备入秋后有甚么不测。 日头刚摸上树梢,孤夜便已背上长弓踏出家门。队伍是由里长老头带队,同行还有隔壁几个乡的七八人。不过年龄倒是属他最小,其余的皆为二十好几的庄稼汉。甚至几个有妻女的还一路跟在后头哭哭啼啼,要不是被里长老头斥呵了回去,她们怕得是还要跟到安平城下。 孤夜家中的七个老头可就没有那么矫情,这些年该教的都教了,军中的忌讳和与东胡人交战时的经验窍门孤夜也都滚瓜烂熟,想要留条命活着回来想必应该是没问题的。所以临出门前老六只是将他那把当年缴获来的宝贝硬弓交给了他,其余的话几乎没人多开半句口。 离别的愁绪宛如这深夏的风,此时在这北地匆匆刮过,却已是有丝丝凉意了。身后矗立着的那几顶白发,孤夜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回头望上一眼。 勇武营驻扎的令支寨是属于军事要塞,军费历来充实,所以倒是不必当心冬衣问题。看着前后几个家伙大包小包的,有的连家中被褥都给带上,孤夜这还没出门多远,便已经感觉到背后有人指点的好处了。 轻装简从走得很轻松,不到晌午的时候一行人就已看到了安平城头上的那杆旗帜。由于路途距离不一,昌城,令支和孤竹三地的兵员都是提前出发,算好了时日早早就在这安平城下汇合,就等待一同前往勇武营了。 与往常不同,这次所征的兵员皆为战兵,年龄限制在三十以下的青壮,为的是迅速填补空缺,防备入秋之后东胡人可能的大动作。所以人数上要比以往的要少许多。凑一块的时候孤夜无聊给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百六十人。 所谓军令如山,各方里长在完成所有交接手续后,这一百六十人片刻没有耽搁就由一两士兵带着开始赶路。(五人为一伍,五伍为一两)从城门出发,顺利的话加上夜晚宿营,到达勇武营大概需要走一天半的时间。 行进的队伍中,一路上孤夜目光来回打量之下倒是看出些许不同出来。绝大多数人都是同样哭丧着一张脸,仔细端详还能看出些许对未来处境的惶恐,手里头不是御寒的衣物就是吃食之类的。而却有少数人就跟自己一样,都会自带着武器,脸上的神色亦是轻松自如甚至眼神中还有些期待。 两种不同心态体现在步伐之上又会有所不同,距离一长很容易就在队伍中自动剥离开来。在前面走的二十来个几乎人人身上或是带着配剑或者短矛,根本不需要押送士兵催促自会走得又快又齐整。而后面的百多号人,拖拖拉拉,一路上喝骂声根本就没断过。 不过走在前面队伍里面也有例外,那是个体型较为肥硕臃肿的胖子,看着年龄也就十五六岁,斜背的褡裢包袱里好似有吃不完的东西一样,孤夜走在身后看他的手时不时的往里面抓东西吃,这都几个时辰了居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与之产生鲜明对比的是走在最前头的一个年轻人,看其背宽腰直,身高都快超七尺了。步伐生风,双手摆动雄浑有力,一看就是长年打熬过身体的。 如此人物,天生自然是带着某些光环的。才短短几个时辰,他身边就已经隐约聚起了三四人的小团伙。 反观孤夜,他只是不急不缓的缀在几步远外,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赶路,他伤势未愈,体力也是有些吃消不住。都知道,走远路的时候前面有个人跟着总要好走许多,于是他这一路上就顾着盯胖子的后脑勺看了。 或许路途寂寞无聊,又或许是肚子终于被填饱了,前面的胖子突然察觉到背后略微粗重的喘息声便回过头来。 此时正好撞上了孤夜灼灼的眼神。不得不说,场面一时间还真有些尴尬。 “兄台……呃……你想吃点粟米饼吗” 胖子笑容有点憨,也不知怎么了,看到对方递过来的饼,孤夜鬼使神差的就点了下头。 胖子见孤夜接过饼咬了一口,那原本就张大了的嘴就咧得更开了。 “哈哈……兄台喜欢就好,我这里还有许多呢,肉干,果脯,青枣……” 胖子很是高兴,很快的又从包裹里掏出好几样吃食出来。恰在此时,前面领头的士兵示意队伍停下休息,于是孤夜也不客气,两人就选了块青石坐定下来。 “谢谢小哥的吃食了,我叫孤夜,安平城来的。” “俺……俺叫庖硕,昌城人士……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被胖子突然这么一问,孤夜也是愣了一下。只是才说不到几句话,吃了人家两口饼彼此还不熟悉呢。朋友嘛,勉强算得上吧。于是看到面前这家伙十分期待眼神,他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哈哈哈……俺又交到朋友了,等回去了说给阿爹听,他一定很高兴!来,孤夜,你现在是我的朋友了,我把所有吃食都跟你分享。 告诉你,我在昌城的朋友可多了……” 这会孤夜才算是看出来了,原来这个叫庖硕的小胖子怕是有点痴傻。他口中的所谓朋友多,想必都是以手中吃食相赠的缘故吧。 不过他这时候倒是没有拒绝其好意,毕竟这小胖子没有什么坏心思。反正左右也没事,两个人很快就互相攀谈起来。这才知道,原来他家老爹是给大户人家当庖厨的,怪不得能整出如此多的好吃食来。还真别说,那味道还真是不错。 憨傻之人,言语神态中总是要异于常人些的。这两人边吃边说笑的动静很快就被前头那个身超七尺的年轻人瞧在眼里。 长途跋涉,如今谁都是饥肠辘辘。虽说都带了吃的,但也都是麸皮粗麦和成的团饼,哪里有庖硕包裹里吃食精细,于是该来的麻烦很自然的就找上门了。 “庖硕是吧,我们也想当你的朋友。你看,既然我们现在都是朋友了,那这包袱里的东西是不是也可以取用啊” 没等小胖子从错愕中反应过来,那年轻人便已伸手向包袱抓去。不料身旁的孤夜动作比他还快,在对方手还没触及到的时候就已将包袱扯到庖硕身后。 “不问自取视为盗,兄台这般做法可非君子所为。” 此刻庖硕也回过神来,见孤夜站在自己这边维护自己,脸上瞬间放出异彩,胆子也大起来。这样的情况他太过熟悉了,在昌城的时候就发生过许多次来抢他吃食的事,不过每次身边的“朋友”都不会帮助他,有些更是会反过来嘲笑欺负。 可今天刚交的朋友孤夜不同,他在第一时间就阻止了这个抢自己东西的人。这让庖硕很高兴,也很感动。 “这位兄台,正所谓独食难肥。这家伙显然就是个痴傻呆子,为何你骗其吃食就可,我自取来吃就不成” 话罢,年轻人又向庖硕身后抓去。孤夜何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且不说刚刚吃了人家的东西,就庖硕将自己当成朋友的这份情意,又岂可让他被人随意辱骂。 于是此刻便起身拦在庖硕身前再次又出手相阻,怎知年轻人见孤夜仍旧不肯罢休,恼羞成怒之下突然就一拳捣出。 换做是以前,就对方这等速度实力,他无论是闪避还是格挡都游刃有余。可如今伤重未愈,加之又跋涉了几个时辰体力早已不支,所以面对这突如其来打过来的拳头,一时间居然反应不及被击在了腹部上。 呕…… 整个胃都在不断抽搐,他刚刚吃下去的好东西也在此时全吐了出来。 “别打孤夜……别打孤夜……给你……吃食全都给你……请你别打我的朋友……” 庖硕赶紧上前去搀扶,嘴里不断地求饶。 “呵……不知死活的东西,我让你多管闲事……我让你多管闲事……” 年轻人不肯就此罢手,依旧踢打着孤夜露出来的大腿。 “不要打了……我求求你不要打了……” 庖硕用自己肥硕的身体挡在孤夜前面,身上也是免不了挨上好几下拳脚。见孤夜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而身后的年轻人依旧边踢打边咒骂着。 许是泥人都有三分火,往往憨傻之人爆发出来的力量才最是恐怖。 “吃食都给你了,为何你还要打我的朋友……我跟你拼了……” 庖硕突然暴起,然后双手抱胸用肩膀朝年轻人猛撞过去。 嘭…… 一声闷响,只见刚才还在不断叫嚣的家伙整个人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了十几步远…… 兵出孤山第四章 :分享 都没有想到反转会来得这么快,周围的几个吃瓜群众本还想等热闹看过后也上来分点吃食的,可却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憨憨傻傻的小胖子实力居然会这么强悍。 刚才被撞飞的那个家伙这一路走来也有人知道些根底。此人叫木离,叔父正在勇武营中担任卒长,手头掌管的足足有百号人,名副其实是个军官子弟。而他本人实力也是不差,据说其单手可轻松举起百斤石锁,要知道那双手加起来可是足足两百斤啊。一般情况下,普通四五人都近不了他的身。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壮士,如今却被面前这个小胖子一肩膀给撞飞出去。此刻要是脑子还算好使的话,应该没有谁还会想着去夺那包袱里的吃食了吧。 “汝母犬婢也!贼子,竟敢偷袭于我!” 木离当着众人的面被撞得如此狼狈,料想一天来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威信怕是要荡然无存了,顿时便勃然大怒将腰间配剑抽出来。 须知对于这些普通征卒而言,到勇武营中只是吃苦受难。而对于木离来说,他可是要谋取足够军功,然后才能被推荐到国都加入蓟下学院的。好男儿只有到了那里,才能学习到真正的本领,才有望真正的在这乱世中建功立业。 所以此番前往勇武营,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当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兵,而是官,最少也得是超越其叔父卒长那样的军官。然而这一路上凭借着自己的个人魅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身边的几个人,如果不能将这场子找回来,怕是也要散了。 见木离拔剑,庖硕刚刚凭借着心中燃起一股怒意而生出来的勇气也全给吓了回去,熟悉的恐惧感如同往日那样笼罩住全身。不过尽管此时他双腿已经开始微微发抖,可还是坚定不移的挡在孤夜前面没有挪动半步。 “贼子,看剑!” 木离挥剑而出,做势就想冲上前来劈砍庖硕。周围其他征卒见状亦是大惊,一时间居然也没有人敢上去劝。就在大家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幕匹夫之怒,血溅五步的画面,可随之又见木离忽然止住脚步及时站定在了原地。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躲在庖硕后面的孤夜已然直起身来,并以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的攻击姿势用森冷的目光锁定住木离。 “如今彼此距离约莫二十步,就看是你的剑快些,还是我的箭快些。” 孤夜双鬓垂汗,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倒不是刚才挨的那拳有多重,实在是拳头正好打在了伤口下方位置引得疼痛太过剧烈。 木离刚开始确实是被惊到了,不过等看仔细之后,顿时就张口大笑起来。 “哈哈哈……太可笑了,可笑至极啊……哈哈哈…… 你手上那把应该是张硬木弓吧。像这样的强弓,想要完全拉满绝对需要三瓮之力,而要勉强拉开最少也得两瓮之力。而就你这个一拳就能放倒的病殃子,能拉得开 虚张声势,吓唬谁呢!” 被木离这般说破,众人才皆把目光向孤夜搭箭的手看去。果然,锯齿状的狼牙箭只是轻轻搭住弓弦而已,连力都还没有使上。 庖硕可不懂这些,此时他只知道自己的朋友拿出弓箭来阻挡住了对方的长剑,眼眶早已激动得湿湿的。 “你可以赌一赌的,就赌我能不能拉开手上的这把弓。赌赢了,庖硕死!赌输了,你死!当然,也可以把攻击的目标换到我身上来!” 孤夜眼神坚定,丝毫不会因为刚刚木离的那番话有半丝闪烁。反观木离见对方如此的气定神闲,心中倒是是有了些许顾虑。这时候他也在权衡利弊,终归到底只是为了一口吃食相争,此刻却发展到要以命作赌的局面到底值不值得。 而就在一弓一剑对峙着的时候,两把长戈突然就出现在双方的身前。 “燕国将军令,征卒途中私斗,无论何故,皆斩! 还不快快收束武器,念你们皆是初犯,或许暂且饶你们死罪。且等到达勇武营,自会有军中司马判尔等之罪!” 话毕,士兵们立马上前就将双方的兵器都给收了去。于是一场死斗赌博也就没有如众人所想的打得起来。 木离气仍难平,几欲再次动手。但此时当中一个士兵在路过其身旁之时低低耳语了几句: “你叔父乃是军中卒长,日后还怕没有机会整治这两征卒。且忍忍吧,我刚才所说的大将军令可不是闹着玩的,再犯的话,哪怕你叔父是旅帅也保不住你。” 显然这个士兵是有得到过嘱咐的,愤恨不平的木离也只好强压下怒气,深深作了个揖向对方道声谢。而回头望向对面两人的目光却已是像看待死人一样了。 重新坐回到大石上的孤夜也瞧见了那边交谈的情况,心道这军营还没踏进去,就已经树了个敌人出来,无奈之下也只能摇头苦笑了。 “孤夜,你没事吧身体好些了吗来,先喝点水,咱们的东西没被抢走,待会再吃点下去,刚刚你都全吐干净了。” 庖硕殷勤的又是递水又是递点心的。孤夜知道,这个傻大憨是真的将自己当好朋友了。想到他刚刚冒着挨打用身体挡住自己,心中顿感暖暖的。 西风起,树影乱。有云盖过了本已西斜的日头,使得此刻这光线骤然就暗下来许多。原本队伍还打算要再走上半个时辰的,现在也只能就地露营过夜了。 荒郊野外的,除了生起几堆篝火防夜间觅食的小动物惊扰外,并没有其他措施。如今此地正处在安平城与令支寨之间,由于地势较为平坦,周遭树少林稀,为了保证送粮队的安全,平日又有士卒时不时前来扫荡,所以哪怕是大点的野兽都很难遇上。 可就是在这样安全的环境中,孤夜和庖硕还是被指派去巡逻守夜。用不着怀疑,想想也知道之所以会有如此安排,肯定又是木离使的力。负责押送征卒的也只是几个小兵,人家叔父可是卒长,所以队中伍长在接到他的暗示后,也就不会拂了人家的面子。 可怜两个倒霉鬼,赶了一天的路,晚上还不能够睡个踏实觉。待夜色弥漫深沉,孤夜把一大捆干柴丢入火堆后,庖硕就拉着他直往石头的背风处里躲。不用说,这憨货又是把他的包袱给祭出来了。仿佛在其眼中,维系友情的唯一方法就是把吃食分享出去。 孤夜很细心的发现,自从认了他这个好朋友后,庖硕自己就没有再去碰包袱里的食物了。看得出来,这家伙是想用剩下的食物把这段友情维系的时间再长一些。 见到此状,孤夜难免泛起了些同情,到底是怎么样孤独的人,才会那么渴望得到一份友情。他知道之前庖硕肯定是用这个方法喂饱过许多人,但结果自不必说。或许还会有人在吃完后继续笑他谤他欺他,但他还是那样乐此不疲。 “庖硕,之前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好东西或许可以跟自己的朋友去分享,但却绝对不是过分的讨好” 孤夜尽量以一种很平缓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他很担心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这个憨厚的小胖子。 庖硕傻笑着摇摇头,显然他还不明白什么是过分讨好。孤夜抓着头皮有些伤脑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去教会他这一点。 而庖硕可不管这些,他又是将包袱全部打开来,把里头所有的食物都一一堆放在孤夜大腿上。眼神中满怀期待的想要看着好朋友吃光它们。 “孤夜,肚子饿了吧先吃,夜里冷,吃了就不冷了……” 小胖子本能带着讨好的说道。 “庖硕,你听我说,你这样的分享是没有办法收获到真正友谊的!” 孤夜也是被盯得有点心慌,心中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在里面。于是说话的语气一时就没有把控好。 果然,庖硕听完之后整个人立马颓废萎靡了下来,脸色也是惨白得可怕。 “孤……孤夜……你是不想做我的朋友了吗可是我只有这点吃的了,要不我以后把吃的都给你吧,你继续做我的好朋友好不好。 对了,我身上还有包糖霜,这个够你先做我两天朋友了吧” 庖硕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看得出来这是他很珍惜很喜欢吃的东西。不然不会随身携带,并直到这时才拿出来。 瞧面前小胖子眼神中的期期艾艾,两只肥手掌摩挲着都快搓破皮了,孤夜此时见状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在心中组织了好久之后,突然用手搂住对方肩膀说道: “庖硕啊,好朋友之间,就是有好东西要互相分享对不对” “对对对,我会把所有吃的都给你分享的!” 庖硕点头如捣蒜连忙保证道,就差指天发誓了。 “很好,不过我却不喜欢你只把食物分享给我!” 孤夜搂着庖硕宽大的肩膀,扭过头来非常认真的说道。 “那……那你还要什么我现在……我现在身上就只有这些了……我没有钱……阿爹从不给我钱……” 庖硕声音又恢复了急促,刚才被孤夜搂着肩膀才放松下来的身子再次紧绷了起来。 “你有的!每个人都有的!” “每个人都有那是什么” 庖硕有些好奇的问道。孤夜听完后舒服的仰头看看天空那弦弯月,嘴角扬起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 “是心!你开心,可以把开心的事情跟我分享。你伤心,可以把伤心的事情跟我分享。无论你是开心或者不开心,都可以找我来分享! 你要记住,朋友可不单单只能用来分享食物的。只有愿意将开心事,伤心事都与你分享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好朋友,而我从现在开始,很是愿意跟你分享这些……” 兵出孤山第五章 :入营 分享食物庖硕很在行,至于说到开心与不开心还可以分享,也就只有点似懂非懂。不过见孤夜似乎并没有半点想拒绝的样子,他的心情忽然也就又好了起来。 对此某个家伙揉着太阳穴,只能任由他去了。不过有一点孤夜倒是很好奇,按道理来说,像庖硕这样有些憨傻之人,向里正讲明情况再稍微使些人情很容易就能从征召的名单中剔除出来,且看那包袱里精致的吃食,其家中也不像是少这点银钱的样子,却不知又为何还会被强征来 “庖硕,看你家中颇为殷实,勇武营征召时家中为何没替你赎买免征” 有疑在胸,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这个啊,本来是不用来的。家中舅公是乡中里正,在征召令下达的时候我就被剔除出来了。倒是我阿爹使的关系,将我的名字又添了上去。” 庖硕这一说,孤夜心中疑惑更甚。除非像自己这样是想到去军中发展有所图的人才会主动从戎,但面前这憨货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这志向的人吧。 庖硕见孤夜表情讷讷,脑袋难得的就聪明一回,不问自是解释道: “阿爹已年老,他说自己不知道能够给我再弄几年吃食了。 于是便让我从军,说是憨儿若是侥幸得归,最少可得一伍生死好友相护,以后他也可放心了。” 一旁孤夜听后心中大为动容,想不到庖硕的父亲居然有此胸怀智慧。是啊,这憨子心智未开,日后必定受人欺辱,乱世中更是连口吃食都难维续。 可到了军中,以他这股子怪力,只需与袍泽共同经历一两场战事,生死相依的友谊可是此生难忘的。来日归乡,必然守望相助。他自己七个老爹便是最好的例子。 男人间的友谊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它可以从任何一件小事中萌芽出来,就比如此刻孤夜大腿上的吃食。夜色朦胧,薄雾如轻纱盖过漫膝的草尖。两个家伙说说笑笑,将那丝不断袭来的困倦都给扫荡了出去,直到旭日东升,阳光再次破开厚重的云层。 众人又行半日,视野中一望无际的草甸平原突然就被连绵不绝的群山拦住了。无数个大大小小山口子蜿蜒着向身后的山脉延伸,从远处看去,宛如许多条长蛇将游出来一般。而在那平原尽头,一座由青石垒砌成的军寨就像柄利剑深深钉在蛇群前方阻挡住了出路。 孤夜手搭凉棚,抬头望向那矗立在六七米高墙垛上的了望塔,塔台上分站着五人,三人持箭两人持戈,从如今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见到围栏上满满当当挂着的六个箭壶。 而青石墙上,每隔半刻就有一队士兵步伐整齐的走过,伴随墙内时不时传出来的喊杀声,便觉得好似有股肃杀之气迎面扑腾而来。远来的征卒们才刚靠近,俨然就被震慑住了心神。队伍后面那些人且不说,前头二十几个人包括孤夜在内,眼中反倒是带着些热切的。 突然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奔踏而来,声雷滚滚,带起大股飞尘。 “让开!都给我让开!耳朵聋了吗快点把路给让开!” 那些负责押送征卒的士兵见远方大队骑兵向堡寨正门疾驰而来,二话不说赶紧就把人往道边上赶。 急匆匆站定的孤夜这时候才来得及扭头望去,只见那队骑兵人人手持圆盾身着重甲,胯下战马左边挂着骑弓箭壶,又边则是水囊布包,长刀别于腰间。眼前这些,恐怕是他见过的装备最为精良的士兵了,哪怕是在安平城内,如此雄武的兵士也是难得一见的。 整两士兵将手中长戈拄在身前,腰板挺得笔直,面对着这群骑兵,脸上满是羡慕与骄傲。 “咳咳咳……扬我一嘴土,看这群人骑马着实威风,不知将来我能否也能如此恰场驰骋” 孤夜用手捂住嘴鼻,看着从面前飞奔而过的骑兵愣愣自问道。 “呵呵……就你这病弱样,就别痴心妄想了。知道他们都是谁吗斥候,军中的精锐!整个勇武营一师两千五百人中,就只挑选了区区一卒百人队。” 因木离他的叔父在此营中当一卒长,所以对于军中情况还是有些小道消息的。而他这时候听到身后那个病秧子说得轻巧,于是便管不住嘴鄙夷道。 “你又怎知我便不能” “哈哈哈……” 孤夜的反驳不但引起了众人的大声嘲笑,更是连站前面的士兵也纷纷投来鄙夷不屑的眼神。 “病秧子,如果你是在讲笑话的话,不得不承认,这个笑话的确很好笑。 你可知要成为这斥候骑兵需要何等条件” 木离故意买了个关子,把周遭人的注意力全给吸引了过来。他对大家如此的反应很是满意,于是清了清嗓子再将背脊挺了挺竖起两根手指说道: “两瓮之力!弓马骑射自不必说,想要成为斥候,身体力量必须达到两瓮。所幸的是,本人自小打熬身体,现双臂已能举两百五十余斤石锁。 而你,呵呵……你还是担心待会入营后能够熬过定性桩再说吧!” 话罢,木离仰头环视众人,享受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羡慕嫉妒恨。 两瓮之力啊,这得是从根骨未长成时就用军中法门日夜不休打好身体根基才能达到。像这些普通征卒,光这一个条件就能已淘汰掉九成。都是些苦哈哈,忙活生计都忙不过来,谁又有那个功夫去浪费力气。 “你这个新卒,倒是知些道道,不过想要成为斥候倒也不是非得具备两瓮之力,只要能在新卒选拔上在箭术一门射个满贯也是有机会的。” “射满贯什么才叫能算射满贯……” “两司马大人快说快说,休要吊人胃口……” “快说快说……” 那十几个有志向在军中发展的家伙七嘴八舌询问道。此时孤夜也是竖起耳朵,就目前来看,他也就是箭术一门还算拿得出手了。要不是伤重未愈,三瓮之力的条件亦不在话下。 “都安静些,吵闹甚么!木离说得对,等你们把定性桩熬过再说吧。” 说话之人便是这一两押送士兵的两司马了(两司马是基层军官官职)。话毕,只见其不耐烦的向左右打了个手势,所有士卒立即驱赶着百多人往寨门里去。 “定性桩”,又唤“立威桩”。其实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半尺来高的木头桩子,大小也就堪堪站得住脚。它在军营中的作用与“杀威棒”差不多,新兵入营,大多数是些不懂规矩的痞赖懒散之徒,所以在征卒初到之时,军官就会让他们在木桩上站上一夜,也借此先竖立军中威严。 孤夜七个老爹出门时早有交代,这一关必须认真趟过去,不得有半分偷懒。所谓“定性桩”,即是要定心性,更是要看心性。营中上官,有很大的可能会在这个环节中挑选未来基层军官,如同伍长,两司马。当然,这是以前他们那时候勇武营的规矩,毕竟每个师帅都有各自的带兵法子。就如同这斥候的条件选拔,老爹们就从未曾提起过。 穿过三丈长的幽深门洞,前面就是个五六百丈见宽的大校场了。尽头处是个两丈高台,台后竖起杆大旗,上头龙飞凤舞的绣着个“腾”字。旁有大鼓,一赤膊汉子双臂正有节奏的锤击着。 帅旗当下,几个令官正挥舞着手中角旗,而底下士兵就依着旗语与鼓声变换着队形。枪戈林立,刀盾手劈砍呼啸,喊杀声震天。在墙外时闻之已是撼人心神,如今身临其境,更觉胆寒。 咚咚咚……咚咚咚…… 忽闻鼓声骤变,台上令官手中角旗又换不同姿势挥出。突然间,整个校场千百士兵刀锋砸盾,长戟陡然扭转向后。 杀……杀……杀…… 长戈手由八列方阵改为一字长蛇的两列纵队快速从校场两边包抄迂回到征卒们的身后。 杀……杀……杀…… 突然的变故,让这一百多个菜鸟差点没吓尿了裤子。 杀……杀……杀…… 长戈刃锋在太阳下闪烁着摄人的寒光,队伍后面的那些人有的已经吓得瘫软在地顿时嚎啕大哭起来。难免的,在今日之前,他们都还是些平平淡淡只会种地的农夫,又何曾见过如此杀阵。 鬼哭狼嚎,那些脚软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家伙,当头就被戈柄砸得屁滚尿流。百十个征卒就这样被那队杀气腾腾的长戈兵给慢慢逼到了校场的中央。 杀……杀……杀…… 前面的长戟兵也动了,重戟平放,徐徐如林,那杀势如山岳,如风割,亦如火侵。 征卒们见状,脚步只有向两边趔趄躲避,奈何早已久候的刀盾兵又作势挤压过来,如今真可谓是四面杀声随鼓起,枪戈如林无所避。 “孤……孤夜……咱们怎么办……我……我好害怕……” 庖硕死死抓住孤夜的衣角,声音震颤中带着哭腔。 “别怕……下马威而已……我们就站在原地,什么都不管,听我的!” 基于对朋友本能的信任,庖硕闭上眼睛,鼓起勇气重重点了下头。 木离这会儿心里面说不恐惧那是骗人的。叔父只告诉过他,进营时会有“定性桩”来展示军威,要自己好好表现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可像如今的阵仗却是让人胆破心惊啊。下意识之下也只能哪里位置宽些就往哪里挤,声怕真被那森寒的兵刃给刮伤到。事实上,存在如此想法的又何止只有木离一人。 于是乎,除了孤夜和庖硕这两个家伙之外,其余人皆如同羊羔一般被人赶来赶去。后面长戈挺进一步,征卒们就向后退一步。 左边刀盾兵跨前两步,征卒们就往右边退上三步。来回反复,甚是不堪…… 兵出孤山第六章 :下马威 点将台上,师帅腾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在其身边是副帅井启。 “将军(师帅是军职,将军是称谓),是不是先停下来,毕竟都是新人,逼得太紧的话,末将怕把他们的胆气全给吓散掉,如此的话岂不是适得其反”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可全是要充作战卒分配到各队伍中去填补空缺的。如今距离入秋也没多少时日了,先让他们见见大阵仗,做个心理准备,好过到时候在东胡人的铁蹄下吓得瑟瑟发抖连长枪都端不平的好!” 腾超表情严肃,事实上这也是无奈之举。随着伏骨林中“锻骨草”的成熟期愈发临近,东胡人犯边那是越来越频繁了。至于目的,他们无非是想尽量消磨掉勇武营的实力,好为采摘“锻骨草”做足准备。 由于勇武营的钱粮只由附近城郭供养,所以这一师兵力已是十分拮据,但二千五百人的兵力,加上辅兵三百多人,哪怕全拉上战场也才堪堪二千八百人。 这么点人数,莫说是整个东胡了,就单单与相邻的乞连部对抗都够呛。所以腾超只能保证让一师人数尽量保持满编制。 看着底下那一百六十多人如同鸭子般被赶来赶去,想到接下来即将面对的秋季攻势,作为师帅的腾超脸色愈发阴郁。 “呵呵……将军,其实这些人也不算都太差的。起码大多数人并没有当场被吓得情绪崩溃。他们现在虽然在不断退却,可基本队形也还能维持。 咦,那两个家伙有点意思了。” 井启知道将军正处在气头上,原本是打算打打酱油算是开解一下的。可却在下方人群中发现了有两人很是特别。当众人都像是牲口一般被赶来赶去的时候,他们就像是跟钉子般深深扎在园地上岿然不动。 心中余怒未消的腾超听罢,也顺着井启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见有两人,不,具体来说是只有一人,在面对如同山岳压来般的军阵,他就宛若山涧青竹独自扎根于石缝,任尔东西南北风都自气定神闲。而在他身边的那个胖子,尽管也是挨着站定,了却可以看得出来满脸的彷徨,与另一个却有着天壤之别。 “此子不错,颇有静气。就不知接下来定性桩的表现如何” 腾超难得来了兴趣,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点。 “将军说的是,我也觉得此子不错。斥候那边尚有一个空名额,且看看这厮最后能不能把握住了。” 井启连忙接口说道,这次征召事宜便是他负责的,眼见所征来的这些人如此不堪,就怕惹得将军不快。现在看来还是有个看得上眼来挽救的。 “擂鼓!换阵!” 腾超军令一下,身旁施鼓手锤击的节奏陡然转变。 而在校场之下,四面的军阵已然将征卒们挤压在一块很小的空间内,一百多人后背互抵,脚后跟也是你踩我我踩你,眼瞅着那成排明晃晃的刀刃就在面前闪烁不定,再前进十几步可就要扎进人群中了。 “孤……孤夜,他们怎么还不停下来,莫……莫非真要将我们格杀在这里么” 庖硕此时身体早就从剧烈颤抖到发软,情绪已然恐惧到将要崩溃的边缘。 事实上此刻的孤夜心中也是有些忐忑,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是笃定这只是勇武营为新兵而准备出来的下马威,但随着面前的枪尖愈发临近,其心理也是不免产生动摇。 “不会有事的,他们没有杀我们的理由!起码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能想到哪怕是一丝可能性……” 尽管语气中还显镇定,可孤夜的手却已慢慢摸向后腰别着的匕首上。 十五步……十步……八步…… 随着军阵的步伐越来越近,孤夜握住匕首的手也越来越紧。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枪尖距离孤夜尚有五步之时,营中战鼓节奏突然发生转变,前后左右四个军阵所有士卒脚步陡然一顿,之后便各自调转武器指向,紧接着前面方阵从中让出一条通道出来。 呼…… 一百多征卒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啊……哈哈……没事了……没事了……我就说是师帅在考验我们吧,现在没事了……” 木离先从刚才的极端压迫感中反应了过来,然后便拍打着周围人的肩膀强挤出几声笑来安慰大家,借此展现出他的个人魅力。 “孤……孤夜……” 庖硕大汗淋漓,原本胖子就容易出汗,此刻衣服却是全湿透了。 孤夜并没有开口回应,他此时的注意力早就被让出来的通道那头走过来的男人吸引住了。 只见那将军浓粗眉,大眼蒜头鼻,方形的脸上长满拉碴的胡须。三十出头的年纪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长年征战的原因,如今看起来起码要比实际年龄老上八九岁。见那厮头戴榄形头盔,黑色的片甲覆盖住半个身躯。手持牛皮鹿筋编制成的马鞭,每踏前一步都带着哗啦啦的声响十分有气势。 来人正是腾超,他从点将台一路走来,那犀利的眼神就直勾勾的盯在孤夜身上未曾离开。直到出现在阵前,这才把目光抬远扩散到一百多号人身上。 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绕着众人走了两圈,凡是被其目光扫到的家伙要不是低下头,要不就将眼睛挪开不敢与之对视。 最终,腾超就在其中一个征卒面前站定了下来。 “怕不怕” “嗯” 这突然的发问将那人整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是问你,刚才害不害怕回答我!” 腾超军伍中人,嗓门本来就大,加上又是个将军,一通气势喝出来,面前这个普通征卒吓得整个人猛得哆嗦了一下。 “回……回……回将军……害……害怕……” 得到答案的腾超并没有理会,而是转向了另外一个人。 “你也害怕吗” “回……回将军,是……很……很害怕……” 一连问了四五个,得到的都是结结巴巴相同的回答。紧接着他又走到一个手持长矛的征卒面前问道: “你也害怕” 由于有了前几人回答在前,这家伙也就没敢犹豫,连忙点了点头。 “你怕什么你们都在怕什么” “回……将军……小……小人怕那些刀枪……怕死……” 本以为失言脱口而出说了最后那两个字,面前的将军听完后会暴跳如雷,可没想到对方只是黑着张脸点点头,接着又继续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手中的这杠玩意是矛吧” “对对对……是矛……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矛……” 见将军问到自家武器上面,这个心大的家伙脸上居然还有些得意之色。不料话才刚落地,站在他面前的腾超突然一巴掌就狠扇了过去。 “你们这些个软蛋!你们知道怕,知道面对的军阵有可能杀死自己,可又为何连举起手中武器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你,你,你,还有你,把武器都给我放下,你们不配拥有它们!” 这通咆哮下去,吓得众人纷纷将手中自带的兵刃全都给丢到了地上。那些没带武器的却是在暗中庆幸自己没有多此一举。 可当腾超见到地上刀矛短剑叮铃哐啷掉了一地时,他整张脸立马由黑转成涨红,气得抬起脚就将最近的几个人一一踹翻出去。 “本以为你们是软蛋,现在我发现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你们这群家伙根本连蛋都不配拥有,连娘们都他妈要比你们强!” 腾超唰的一下将自己的配剑抽了出来指着众人。 “都给我把武器捡起来!立刻!马上!” 窸窸窣窣一阵狼狈声响,那些被丢掉的武器又再次被捡了起来。 “告诉你们,在战场上,我勇武营士卒无论面对任何情况都绝不会放弃手中武器的。我作为将军,也断然不会下此命令。 如果有,便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背叛了燕国。而在那种情况下,你们要做的是攥紧你们手中的武器,然后将我的身体捅穿,让我的血流干。然后再向着敌人扑去,直至战死沙场!” 腾超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立时间周遭军阵所有士卒皆同时呐喊起来。 “勇武向前,百战不屈……勇武向前……百战不屈……” 声浪如潮,一时间有股血勇之力尽皆从所有人心中生出直冲头顶。那些刚刚才将武器重新捡起来的征卒们更是一个个涨红着脸,大声的跟随军阵呐喊。而其他那些原本只是想着来熬日子的家伙,此刻的观念也都有了微微的转变。 腾超单手抬起,全场即刻鸦雀无声,令行禁止到如此程度,可见其带兵有方。这时候他再次踱步来到孤夜和庖硕面前,用手中马鞭前指厉声问道: “刚刚本将军在台上观其所有人,见你二人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却是为何” 表面上是问两人,其实孤夜知道,面前的这个将军是想要他作答。 “回将军,四面皆被封堵,既然最后结果都是一样,那又何必去狼狈躲闪……” 啪…… 孤夜话刚出口,不料腾超的马鞭已经重重抽在孤夜身上。 “即便如此,你端得就站原地等死不成” 对于孤夜的答案,腾超显然失望透顶。本以为是个性格沉稳刚毅的好苗子,不料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别打孤夜……别打孤夜……要打打我……” 庖硕见将军又要抡鞭子,想都没想就挡在了其面前。 “呵……还真看不出来,你倒是有情义的。” 队伍里头,木离也早就注意到孤夜和庖硕两人至始至终就没有移动过脚步,相比较自己的狼狈不堪,他心中惴惴不安,就怕在将军面前落下个坏印象。而如今见到他们被将军狠抽了鞭子,这才放下心来看热闹…… 兵出孤山第七章 :勇武营 人就怕比,特别是一个人倒霉的时候,最愿意看到的就是还有人比自己更倒霉的。也似乎只有如此才能使自己心里回到该有平衡从而得到慰藉。 现在一百多号人里,几乎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刚才像赶鸭子一般被撵得到处乱跑甚是狼狈,不过起码还迈得动腿,而现在却有人吓得不敢动弹,倒是乐见其成幸灾乐祸一番。 啪…… 腾超的马鞭不出意外的重重抽在庖硕的背上。 “将军莫动手!” 孤夜拉过身前的胖子,反将自己挡在了前面。 “怎么这时候唤起血性了既然有血性,刚刚又为何有那说辞如将今日情形换做是在战场上,你又待何为” 腾超话罢手中马鞭又再次抬起作势要打。 “回将军,如将今日处境换作战场,我也是这般作为!” 孤夜的回答让腾超手中鞭子微微一滞。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少年在挨了打后还会如此回答,这时候难免再次用眼神将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原来这个少年人的右手从一开始就紧握在别于后腰的匕首上。 “呃……你且说说看,为何要做此选择” 腾超心有所感,遂将手放下便问道。 “枪善长攻而不利短袭,只要让他们接近五步之内,我有把握从枪林中突进去擒住那个人!” 孤夜指着对面军阵第二排居中的一个士卒。那士卒见自己被点到,刚才的话他也听得清楚,只道是被人给看轻了,要不是此时尚在军列中,以自己卒长之手段就能将这个狂妄的新兵虐得死去活来,无奈如今却只能气得两撇小胡子乱颤了。 “哈哈……大言不惭!且不说你能否突进军阵,便是突进去了,又为何单单要擒那人” 腾超这会儿也是来了兴致,带了十几年的兵,今天难得遇上个有趣的。 “回将军,凡排兵布阵,军官必然身在其中调度指挥。而那人臂缚红布,我猜那人便是领头,于是擒他自是无疑。” 孤夜一番话下来,倒是把身后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料腾超却是放声大笑甚是高兴,心想总算发现个机灵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吾名孤夜。” “孤夜这名字端得特别。某问你,家中是否有人从军” 腾超很好奇,如果猜想得没错的话必是如此。要不然普通农夫可是不懂军阵中这些道道的。 直到此时,孤夜的手才将匕首放开,并抱拳应声道: “回将军,家中父辈,皆是军中卸甲归田的老卒!” “果然如此,既然是军中子弟,且算你今日说的大话属实,这顿鞭子也就免了吧。” 腾超手一抬大声喝道: “今日操演且到这里,鸣金!收兵!” 说罢,他转身便也离开。 铛铛铛…… 金钟敲响,四面军队皆有序退去。不消半刻钟,整个校场上就只剩下这一百多人和不知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满地半尺高圆木桩。而孤夜不知的是,刚才他指的那个人,便是木离在军中当卒长的叔父木封。 “都站好咯!一人选一个木桩站上去,动作要快!”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负责沿途押送的两司马已然出现在身后,边呵斥着边用手中长戈抽打走得慢的人。此刻众人也明白,重头戏这算是才刚刚开始。 “定性桩”的规矩孤夜清楚,所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等催促,自个拉上庖硕就快步上前,想先下手为强挑个面积大点的木桩子。 新兵入营,想要给长官留下印象那就必定得当个刺头。需知当刺头的代价也必定是在讨好小撮人的同时得罪另一小撮人。 而刚才被当众点名说是能在军阵中被擒下的那个卒长木封,就属于被得罪的那一小撮人,而这撮人中当然也包括木离了,毕竟他是人家的侄子嘛,一家人总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 于是,便在孤夜将要踏上选中的木桩时,突然多出了一把剑来先钉在了上面。 “木卒长……” “叔父……” 两司马见长官到来,连忙凑上去行礼,一旁的木离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呵呵……不必多礼。我屋中桌脚断缺了一点,刚路过见这木桩大小正合适,两司马不介意的话我就拿去垫垫了。” 木封用剑戳了戳下方的木桩,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呃……卒长……这木桩数目刚好……” 两司马犹犹豫豫的还想说些什么,在场的谁还不知道,这个木卒长此时出现就是找茬来的。刚刚孤夜的那番话,的的确确是得罪人了,勇武营中他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心眼小。 “木桩数目刚好的吗这还不简单么” 木离咧嘴一笑,手中短剑往身边庖硕脚下挥斩过去,轻轻松松的就将木桩劈成了两半。 “定性桩而已,有块木头站着就行了嘛!” 说完木封用剑尖将属于孤夜的那块木桩挑起,很有深意的对着其戏谑一笑便扭头离开了。 “哈哈哈……” 见此一幕,木离心中有说不出来的畅快。叔父此举,明显就是来替他出气的。刚才两司马也说过了,木桩的数目都是算好了的,而今那两个惹人生厌的家伙也只能一人分半块了。 本来木桩的面积就只能堪堪放得下两只脚掌。现在只剩下半块,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单脚站个通宵。 此刻两司马很是无奈,也不是说这时候不能到后营火房中再裁一块出来,只是木封卒长的意图实在明显不过了,他只是个小小的两司马,又哪里会因为面前两个新兵去得罪上司。 “小子,你也别这样看我,看我也没用。军中一切按实力说话,他可是个卒长,力量实打实的到达了三瓮。 没那个能耐的话这口气就得先咽着,等你哪天实力超过他了,还怕没有机会找回场子” 见孤夜和庖硕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两司马摊了摊手很是光棍的说道。 “好了,所有人都把木桩给我放稳喽,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太阳升起来,我不想见到你们有谁的脚再沾到地面的土! 至于违反的话嘛,看看身后那条鞭子就知道了!” 两司马指着人群外那两个士卒,似乎是在回应长官的话,他们手里的长鞭很默契的在空中啪啪打了两个鞭花。 “孤夜……这么一小块木头,放都放不稳怎么站啊” 庖硕哭丧着脸,本来他身体就重,胖子哪里有小脚丫的,一只右脚踩上去都要露出来半只。 “对不住,是我连累你了!” 孤夜心里也是很过意不去,要不是他想在师帅面前出那个风头,这胖子也不至于受这个苦。 “没事没事……我们是好朋友嘛!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他们肯定知道了我们是好朋友,所以现在连木桩也一块分享了呀。” 庖硕还是老样子,挠着头笑得憨憨的。 “对,我们是好朋友!来,我用左脚支撑,你用右脚支撑,然后都各自把另一只脚踩在对方脚面上。 两司马只说过脚不能沾土,又没有说过两个人不能挨一块。” 说完孤夜直接站了上去,又将手搭在庖硕的肩膀上。还真别说,虽然两个人的姿势看着别扭了点,到却是十分稳当,很是省力气。 这边的小动作两司马也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在没有触犯规矩的情况下他也就当做没看见,留着两个持鞭的士卒看守后,也就离开了。 一百多人就这样在偌大的校场中站着。木桩本就是火房里临时用斧头劈出来的,断口处并不怎么平整。人站在上面,时间短还好说,可一旦时间长了,这脚很快就开始抖动起来。 自昨日起就徒步赶路,中间又在山间睡了一晚,荒郊野外的那能够休息得好,再加上清晨开始就又急赶慢赶到这勇武营,体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本想着入营之后能够吃口热的再好好休息休息,未曾想就被四方军阵差点给吓出毛病来。如今军阵才刚退却,又来站这个劳什子“定性桩”。此时太阳的余晖还在山那边没有完全散去,队伍里面就已经有人开始支持不住从木桩上摔了下来。 啪啪啪…… 两个士卒手上的长鞭可不是闹着玩的。牛皮鹿筋编制成拇指粗细,甩在人身上要不是有衣服挡着些,怕是会带出一层皮出来。 一时间整个校场鬼哭狼嚎,往往一个人摔下去被抽鞭子,躲来躲去又会把身边人从木桩上给碰下来。所以两个士卒哪怕是挥鞭子,那也是挥得满头大汗。 却是只有狐夜和庖硕两人用手相互搭着对方肩膀支撑,反而站得最是轻松。 人的模仿力从来都是生物中最强的。渐渐的,他们这种两两扶持的模式很快就被其他人所发现。相邻挨着站的几个人干脆就冒着吃鞭子的风险将木桩子挪到了狐夜身边。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这样一来,原本一盘散沙的百多号人由原本的各自为战重新并合成整体。于是,那该死的鞭子自然也就无从下手了。 不过事情总有例外,在众人抱团取暖的同时,依旧有真正实力的存在。 木离这厮此刻便独自立于边上自始至终站定如松,不得不说,无论是从体力还是毅力,此人都可在整个队伍算是翘楚。 他难道不辛苦体力消耗不严重非也,其实则是知道,要想真正在军中站稳脚跟出人头地,那就必须被高高在上的军中统帅看进眼里。而现在将自己与所有人区别开来,当然也就显得更加的鹤立鸡群了…… 兵出孤山第八章 :定性桩 夏风微凉,弦月清冷,城外孤狼伏山茛。 林枭呜咽,难待晨曦,雾中白露镀袖襟。 欲滴,还滴。 营火渐熄五更鸡…… 漫漫长夜最是难熬,特别是这群立于定性桩上的新兵们。在体力,精力,气力严重被消耗,身旁又有鞭子虎视眈眈之下,那简直就是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摧残。 一百六十多号人几乎个个神色萎靡,吹了一夜山风又被晨露这么一打,哪怕是正值深夏身体也难免瑟瑟发抖。 孤夜脸色苍白嘴唇有些泛青,长时间没能活动的脚已经麻木得失去应有的知觉。之所以还能够保持站立姿势,身体大半力量几乎是庖硕在支撑着的。对身伤未愈站这定性桩的影响虽已是有了些许心理准备,但一夜熬下来造成的影响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环视周围,大多数人的情况也并不比孤夜好上多少,甚至有些更是远远不如很是狼狈。如果说场中还谁能例外,恐怕除了外围一直挺直腰杆的木离外,只有庖硕这个奇葩胖子了。 也不知道这厮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半点看不出来其之前有练过武,可偏偏力气又大得惊人。如果只有这也可以归咎于天赋异禀,但在定性桩上,一夜下来居然能听到其发出来的轻微鼾声。 试问一个人单腿站在半尺高的木桩还能安然酣睡,那具肥嘟嘟的身体里究竟得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腾超和井启已再次出现在点将台上。当看到所有人都扎堆靠在一起互为支撑时他们也是愣了好一会。 专门为新兵设置的定性桩是流传于师帅级别之间的挑兵方式。在底下士卒看来,这种类似于惩罚机制的折磨方法是自家将军用来彰显军中权威的手段。或许到目前为止只有身边的副将井启才知道,定性桩的最大作用其实是用来在大量新兵中筛选出有研习兵家手段潜力人才的。 通常来说,如果没有自小就有条件打熬身体的普通人,在经历过长途行军后,身心俱疲,饥渴难耐是必然的。而在此种状态下,还要在这小木桩上站上一夜,那也是断无可能。 所以光是在这个环节中,腾超很容易就可以从众多新兵中挑出那些练过武的人。可原本该有许多人躺地上苟延残喘的画面,现在却变得如此“圆满”,可以说自腾超统领勇武营以来,尚属首次。 “井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允许他们可以互相做支撑的” 腾超大为光火,营中两千多号人每天有太多事等着去处理,他可没有时间去为底下这一百六十多人去一一做鉴定。 不错,定性桩只是前奏,它跟接下来的测试是相勾连的。武力值,永远都是一支军队的核心。在战斗中,如果某一两士卒中有那么几个超高武力值之人存在,他们能发挥带动出来的实力有时候足可以扭转局部战局。 所以通过定性桩筛选出来的新兵如果在测试中能够通过的话,那么当然在军中就是重点培养的对象,所配给的基本资源也会向其倾泻。通俗来讲,就是这些人将来都会是军队里的基层战斗骨干。 被腾超这么一责问,井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像如今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呃……呵呵……将军,之前也没规定说定性桩不能彼此依靠吧所以下面监督的几个,怕也不好去禁止……” 井启摸着鼻子,哂笑的回应道。 “放屁,一百六十多人呢,我那有这个功夫去等他们一个个去测试。这个漏洞你之前难道就从没有考虑过现在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挺了过来。我不管,这事你得给解决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得把人给我挑出来!弄不好的话,别怪老子拿你当火房后面那头驴来抽!” 腾超愠怒,用马鞭指着鼻子就破口大骂! 井启也是苦着张脸,这一时间叫他能想出什么好法子。自家将军也是挑剔,别的军营里面哪里有这么多破事,无非就是举个石锁跑跑步测测力气和速度而已。到了他老人家这里,偏偏就得将新兵们的精气神都得给全磨光了再进行测试。 如此一来,选出来的力量高是高了,但数量上根本就是少得可怜。论骨干在军中的比例,说出来都不好意思。堂堂一师两千五百人,刨除一些中层军官老卒,能达到将军要求的就只有区区二十五人。 这二十五人放在两千多人中当然起不到什么增益的作用,索性也就将其另编成半个两的加强斥候队,配以骏马强弓,专门突袭清扫太白山脉中抵近侦查骚扰的东胡骑兵。 前些时候遭到对方设伏,倒是折了一个,当时可把腾超心疼的。所以今天他是处心积虑想在这一百多人中挑一个有潜力出来补上空缺的。 井启知道自家将军心思,眼尖的他很快也就看到了校场中孤立于人群外的木离,顿时便大喜对着腾超说道: “将军,我看也不用选了,你看那个人就很不错。都站了一夜了,没想到腰杆还能挺得那么直。而且其脸上也不见有多少萎靡之色,不用说必是练家子无疑了。 直接让他去举举石锁,如果还可以年龄也不超的话就直接补到加强斥候队里去吧。” 如今能被井启一眼识出,想必这就是木离一直以来想营造出鹤立鸡群效果的原因了。 “嗯还真有一个例外的。走,过去看看!” 腾超率先跃下点将台,大步流星的往校场中央走过去。这时候天边已泛出微光,墙垛上的火盆也被熄灭掉。昏暗的光线下,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过来。 既然得了提醒,腾超这会儿当然是直接往木离那边凑过去。还真别说,这家伙果然如井启所言尚有余力,哪怕是站了一夜,可精神头仍旧很足。起码警惕性还是很高的,刚一听见脚步声,眼神立马就投了过来。 当见到来人正是腾超之时,这个家伙整个身体陡然一震,腰杆也挺得更直了。心中想着自己这么辛苦的表现,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了。百多人里,只有自己独立于此,此次过后,必然会在师帅面前留下个深刻的印象,说不定正式入营后还能直接当个伍长,幸运的话当个两司马也不是不可能。 相比较与木离的心中雀跃,反观腾超却是默然不语,只是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往身后那大堆人看去。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比人会死,货比货得扔。与木离的“坚挺”比起来,这群人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了。虽然此刻都还能把脚维持在木桩上,但那都是靠着相互瘫倒的身体暂做的支撑。视野所见,人人脸色惨白有气无力,手与手虽然都搭拉在对方肩膀上,可致使还能有如此状态的绝非是气力,而是筋骨肌肉由于长期保持这个姿势都已经完全麻木疆化的缘故。 腾超丝毫没有怀疑,自己或许只需要用手指轻轻戳上一戳,将这种平衡性给破坏掉,那必然全都得趴地上。 面对着这群怂货软包,腾超越看心中怒火越盛。一百六十多人的队伍里,居然就只有一个堪堪入眼。气急之下,手中马鞭便忍不住扬起想要重重抽过去。怎料这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打鼾声。 腾超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待到再次沉下心来细听之后,果然确认了是鼾声无疑了。 好家伙,刚才单独立在外面的那个士卒的表现就很让他满意了,本想着就这废物堆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好苗子了,好苗子当然也不需要投机取巧的跟着扎堆在人群中。可没想到,这群废物中,居然还藏着个惊喜。 睡觉,还打鼾。定性桩上站一夜依旧精神抖擞的他见过,可能够安然入睡的,那得是有多夯实的身体基础啊!这个人只要稍做培养,顶多只需一年,那绝对可以成为冲锋陷阵的领头人物了! 想到这里,腾超心中立时火热起来。作为一个常年带兵的将军,再也没有比挖掘出一个未来军中脊梁更令人兴奋的事情了。 “来人啊!传我军令,擂鼓!聚将!” 腾超大手一扬,了望台上的士卒可是时刻关注着校场上动静的。见自家将军的手部动作,立刻就明白了个中含义。 不消三个呼吸,一尺见长牛角号就被吹响,顿时整个勇武营就如同马蜂窝里突然被丢进去个炮仗一般,瞬间就躁动了起来。 而井启此时才刚刚跳下点将台没走上两步,听到将军的呼喊声,赶紧又调头狂奔回去,只见他腿弯一曲,整个人便跃到了点将台上那方大鼓前。 咚咚咚……咚咚咚…… 剧烈而急促的鼓声不仅震散了笼罩在营盘上的薄雾,同时也将校场中央紧紧挨着的那堆人全给震得全身哆嗦。 一人倒百人倒,就如同多米洛骨牌那般。噼里啪啦的一百多人像下饺子似的全都手脚僵硬的以各种怪异的姿势重重摔在了地上。 哀嚎声中,任然矗立不倒的除了木离之外,就只有横七竖八的人堆中互相搂着肩膀的孤夜和庖硕…… 兵出孤山第九章 :演武 腾超兴师动众擂鼓聚将自有他的用意在里面。在一夜消耗淘汰之下,剩下来的人将会当着众将士的面进行测试演武。 军队中实力永远是摆在第一位,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最勇武的一面展现出来,才能做到真正所谓的服众。要知道腾超之所以要如此麻烦,那都是为了挑选军中骨干,而这个骨干的产生过程,也是其竖立威信的过程。 整个边境几个城池八九万人口临时征召出来的一百六十个青壮,如今能站着的也只剩下面前的三人了。 木离自不必说,以往像他这样尚有余力在定性桩上坚持下来的,只要年龄不超十八现在几乎都已编入到斥候卒那队精锐里了。而腾超这时目光关注的却是那个刚刚用手擦掉嘴边哈喇子的胖子。如无意外的话,刚才听到的打鼾声也必然是这厮发出来的。 “呵呵……不错!很不错!膀大腰圆,虽谈不上肌肉虬结特别的孔武有力,但看着就是顺眼,特别顺眼,好苗子,不愧是个好苗子。” 在腾超眼中,庖硕这样浑身赘肉的胖子显然很符合其心里面早预料中的形象。特别是配合上那张憨厚的圆脸,一见便是个没有心思的小子。 军队中要的就是这种纯粹,有时候战斗中太过机灵并不是什么好事,往往这种人也活得不长,甚至自作聪明还会连累到身边的战友一起丧命。而心思单纯的人,他在贯彻军令上反而会更加的彻底。 王八看绿豆,腾超这是对上眼了。至于站在身边的孤夜,如今可以说基本上就是被忽略掉了。 因为此时场上的一众士卒,如果不瞎的话那都能看得出来,这个病怏怏的小子之所以还能支撑住没有倒下去,那都是身边的胖子托着他的缘故。 “哈哈哈……还能剩下来三个,也算不错了。来人,把地上的这群废物赶快给本将军抬下去,每人多灌上两碗姜汤,别到时候得了寒症传染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事实上也用不着腾超多吩咐,早早的木封便已经带人候着了,如今见自家将军开口,呼啦啦的就全小跑了上来,一人一个全给搀到后方营房中,在那里火头军也都煮好了姜汤和粟米粥。 孤夜腾超是看不上的,只不过见了庖硕后心情好,于是嘴快也就将他捎带上。收拾残局的士卒们虽然很想把他从木桩上扒拉下来带走,见将军都这么说了也就没有去动。 而这时候的孤夜哪里管得了这些,浑身肌肉麻木僵硬的他开始尝试着活动手臂和腰肢。 咔咔咔的一阵身体脆响,孤夜胸口顿时抽痛,脚下趔趄差点就要从木桩上摔落去,好在已经清醒过来的庖硕再次用力将其往上托。 “孤夜……你没事吧是不是胸口又疼了” 好朋友身体有伤,庖硕他是昨晚上才知道的。前半夜的时候,由于身体太过笨拙,脚下又只踩着半块木桩,所以很难长时间的保持平衡。有好几次差点摔下去,都是孤夜帮着稳固的。也因此,原本就未痊愈的伤势由于体力的太快透支而又被诱发出来。不然的话,以孤夜的能力,完全可以独自坚持到天亮。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庖硕也越来越熟稔如何保持身体的平衡,到了后半夜,反而是他托住身边因伤口疼痛差点摔落的孤夜。 “哈哈哈……你们三个,的确很不错。” 见将军不吝对自己的赞赏,木离心中着实有些飘飘然。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将军这种欣赏不是单单只对他的。事实上也是很意外,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两个在路上与之发生冲突的家伙也能够坚持到现在,特别是那个叫庖硕的胖子,观其神色,似乎比此时的自己还要轻松几分,所以不免觉得很是吃味。 “都下来吧,现在你们有两刻钟时间来松松筋骨。然后再看看是否有那个资格得到他们的尊重。” 未等木离多想,腾超便指着已经集结成战阵的两千多士卒大声说道。 此时朝阳正好从山岭后探出半个头来。和熙的日光照在士卒们的甲胄上,将其镀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金边。 颤颤巍巍从木桩上踩实地面的孤夜眯着眼睛抬起头来,便被面前林立枪戈上的刃芒闪得有些睁不开。此时一个套着白色袖筒的士卒用木盘子端过来三碗浓姜汤已到了身边。 “哥几个,都是好样的。先趁热把汤喝了,接下来我还要看你们露脸呢! 快快,夜里风寒湿气重,别真个病了就不好了。” 来人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皮肤黝黑中透着些红,燕国制式甲胄外面又围了块白巾,递过姜汤的手上都是老茧,粗糙得有些过分了。不过面相倒很是和善,从刚才到现在,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孤夜先是行了个礼,然后再接过热腾腾的姜汤。 “谢谢老哥,有心了!” 他也不急着喝,而是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老哥,听你刚才所言,不知接下来会是个什么章程” “哈哈哈,小哥就别问了。将军说你们只有两刻钟时间活动筋骨,那就赶紧将姜汤喝了去掉寒气,再活动活动身子让血气躁起来些,至于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一会儿不就知道了,何须我来说明,忒也浪费时间不是” 汉子笑着不做正面回应,手上不停已经将另一个大碗塞到了庖硕手中。 “快喝快喝,再不喝真得要凉了。” 说完便又朝一旁的木离走去。 庖硕可没有那么多事,见有吃的,二话不说就把碗喝了个底朝天,里头加了花椒茱萸,顿时辣得由里往外直飙汗。这时候孤夜又看了看,周围除了自己庖硕和木离三人外,其他人都已然不见,心知自己首个关卡算是勉强熬过来了,不免心中欣喜。 想到刚才那老卒话中隐隐透着的意思,接下来勇武营中应该还有其他考验吧。 他不怕考验,就怕没有露脸的机会,要想在军中有所建树,那就不应该藏拙低调,特别是现在,必须得张扬起来。只有被重视了,才有更高的几率得到“锻骨草”。孤夜对自己非常有信心,料定自己的伤势只要痊愈,恢复到三瓮实力后要闯出个名堂来怕也不难。心念及此,他便将手中大碗姜汤一饮而尽。 热汤入腹,经过一阵舒展,麻木的手脚也恢复了许多,就连胸部的伤口抽疼的次数也缓解了下来。 两刻钟只不过是很短的时间,三人腹中热乎劲还没过去,点将台上的战鼓又再度被擂响。 咚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鼓声震荡,两排武器架也被士卒抬了上来。除此之外,还有三个箭靶。分别是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孤夜知道,重头戏终于是开始上场了。刚入营的新兵能否站上一个较高的起点,就要看接下来的表现如何了。要说不紧张那都是骗人的,两千多人两千多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哪怕是从小对军营生活耳濡目染的他也是心潮澎湃。 “孤夜……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是不是又要像昨天那样来吓唬咱们这回我可不怕了。” 庖硕用力拍打胸脯,勇气增长多少暂时不知道,倒是将一个嗝儿给打了出来。 “呵呵……吓唬人应该是不会了。且看看吧,说不定以你的力气,待会还能有些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这话孤夜可不是无的放矢,以刚才将军表现出来的态度,搞不好还真会弄个伍长给庖硕当当。 “哧……别异想天开了。还意外收获呢,待会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米粒之光与皓月之辉。 哈哈哈……运气果然还是不错的,有些人的出色,没有绿叶的衬托总是不美。木离就先在此谢过两位了。哈哈哈……” 校场演武,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容易出头的呢。此时的木离不知道有多激动,远处笑容可掬的叔父已经再向他狂使眼色了,兴奋之意几乎溢于言表。 “台下三人,报上名来。” 鼓声停歇,点将台边上有传令官大声宣道。 本想张口反击的孤夜也顾不上,立马拉上身边傻傻的庖硕上得前来抱拳回道: “安平孤夜见过将军……” 见身边庖硕还在发愣,孤夜气急赶紧用脚踩了他一下。 “噢……噢……昌城庖硕见过将军……” 木离这时也赶紧上前抱拳见礼: “令支木离见过将军……” “嗯,不错。能从定性桩坚持下来已是难得。想来你们自小基础夯实得不差。 军中不以先来后到论资格,个人实力才是立足的根本。有的人蹉跎几年,也只不过是个普通士卒,而有的人刚入营便是基层军官。原因何在无非是拳头硬否! 今本将军给你们一个机会,底下刀枪剑戟弓任你们选择,只要能让校场中所有弟兄心服口服,直接让尔等做个伍长,两司马,乃至卒长也未尝不可。” 腾超张口便是委以重利,听得点将台下三人眼放青光。 好家伙,果然如此,七个老爹时常唠叨定性桩的重要,本来以为他们都是茶余饭后吹嘘的大话,没想到还真能刚入营就封官。 从小卒开始累积计军功和从两司马,卒长开始累积军功能一样吗如果真能拿下个官来做,那么兑换“锻骨草”的几率也会高上许多!想到这里,孤夜已经是战意勃发跃跃欲试了…… 兵出孤山第十章 :技惊四座 此时除了庖硕之外,其余两人或许都在畅想着演武结束后自己的前程。 甚至在木离心里,将军所说的那个卒长之位似乎已然是他囊中之物一样。要知道自己的叔父在勇武营中摸爬滚打了近十年才堪堪混到个卒长管着百号人,要是这一入营就能被直接委任,那在浸淫些时日,被推荐到国都的蓟下学院深造也并非不可能。 重利在前,必是当仁不让。就在腾超话刚说完,木离已向前一步跨出抱拳道: “将军,木离自幼习剑,弓箭闲时把玩,本该以剑术舞之。但一人独舞未免无法试其锋芒,而今见场中设有箭靶,那我便选弓射之。” 这家伙还真不知道什么叫谦虚,自吹自擂到如此不要脸也是绝了。话中意思无非就是想表达自己从小练的是剑术,弓箭只是偶尔玩玩。只不过现在一个人拿把剑比划没什么意思,看到场上有箭靶,那就选把弓吧。 军队中都是些大老爷们,而大老爷们最常消遣的就是凑一块吹牛逼。但就是这样的一群人,还是被木离这装逼模样给刺挠到出火气。 站后面的或许因为太远听不到,而此时前面靠前的那队人马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头,这家伙说话挺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真本事” “看看不就知道了。要是箭法还行的话就把这厮要过来吧,正好补上漏掉的窟窿。” “我不喜欢这小子,太能装了,不实在。我倒是看好那个胖子,憨憨傻傻,如果勉强够资格的话便当个近战型的刀盾手,有他在背后替我看着,我放心。” 说话的是个有些消瘦年轻人,年龄也不大,十七八岁左右吧。不过看其语气,似乎在队伍中怕是分量不小。 “你们一个看好木离,一个看好庖硕,怎么就没人看好那个叫孤夜的” 此时队伍中有人问道。 “拉倒吧,那家伙病怏怏一看就是来凑数的,定性桩上要不是有庖硕支撑着,老早就被淘汰了。” “嘿嘿,我倒是不觉得。那小子自入营以来就表现得非常沉稳,要是没点真本事,定性桩哪怕是有人帮衬也挺不下来,说不定会是匹黑马也不一定。” “都给我把嘴闭上,一点规矩都没有。如今可是在军阵中,是不是屁股痒了非得挨几军棍才会老实。” 最终为首被称为“头”的军官出声喝止身边几人的谈话,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场上三个新兵,但如果这时候有人能顺着其目光追索的话,定会发现目标原是落在刚才所说的那匹“黑马”身上。 点将台上鼓声又起,只见木离缓缓来到武器架放置长弓的位置上。 由上到下,共有四把弓。放在最上面的是荆铁木硬弓,三瓮力能开,四瓮力才能正常射。第二把稍软些,是用刺梨木牛角的组合弓,两瓮力能拉开,想要发挥正常射速威力,须三瓮力。第三把黄杨木弓,一瓮力可开,两瓮力能常射。最后一把就是军中普通的制式弓箭了,属于软弓,为求射速快少耗体力,只要是个正常点的庄稼把式都能开得了。 木离直接将底下两把弓给过滤掉,目光只在上面两把来回权衡着。以他现在接近三瓮的实力,要开第一把弓咬咬牙也是可以的。不过在不保证准头的情况下最多能射三箭就得力竭,好处便是可以一鸣惊人,毕竟是四瓮才能正常使用的弓,他以两瓮巅峰的实力射上三箭,必是可以赚足眼球的了。坏处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考验,要是刚开始就把力道用尽,后面肯定是要受很大影响的。 考虑了许久,木离最终还是选了第二把弓。虽然气势要弱些,但毕竟够稳妥。 只见其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弓上弦,运气拉满。 嘣…… 箭如流星,极速飞掠的箭矢带着破空声稳稳当当的钉在五十步箭靶的红心中。 嘣嘣嘣嘣…… 又是一连四箭,如鲤鱼吐泡首尾相接,此为连珠箭。四箭皆中红心,加上刚才射出去的那支正好将红心围成一圈。 “好!好!好!” 场上众士卒击盾跺戈,一连三个好字响彻云霄。所喝彩的不是五十步五箭中的,而是那一手精彩的四发连射。 木离骤听场上叫好声,一时间心中更觉激扬。抬头又见点将军脸色淡然,索性伸手进箭壶,一下抓出三箭出来搭在弦上。 弓如满月,三箭齐发。 嘣…… 三支箭矢如“品”字形极速飙射而去。 突突突…… 八十步箭靶的红心果然钉着三支狼牙箭。 “好!好!好!好!” 士卒们又是一连喝彩不断。见这手箭法凌利,点将台上的腾超也是微微动容。 “将军,这小子行啊!就这手箭法,入斥候卒的那队精锐堪堪足够了。” 井启捻着胡须忍不住的赞道。 “不急,且再看看吧。” 说话间,只见木离又抽一箭,反手将弓背在身后,搭箭将弦拉成半月。 嘣…… 箭如流星,正中百步箭靶。虽未中红心,但也足够震撼全场了。 “呦呵,那小子花样够多的啊!这也能中,头,我看行,要不就弄进来算了” 军阵前列,斥候精锐小队中有人如此建议道。 “你小子懂个屁,花里胡哨的顶个鸟用。且不说这射的只是固定靶,如果换做是两军对垒的状态下,我敢拍胸口保证,那准头能剩下五成就要拜大神了!” 队伍中立马就有人反驳,正是刚才那个一直看木离不顺眼的消瘦家伙。 “蛮九说得有道理,情绪与心理的变化对箭术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木离的箭法看着虽还不错,但从刚才开始,他的情绪就一直被校场上的众人所左右,此乃箭术中的大忌。” 为首军官略带失望的说道。 “啊哈……又中了!将军,我说什么来着,木离此人确实是个难能可贵的好苗子。而且听说还是个军属,他叔父正是咱们勇武营里的一个卒长,算配得上家学渊源以武传家八个字了,的确值得大力培养!” 井启见百步箭靶又中一箭,更是激动万分又对其大赞特赞。 “你也太夸张了吧,只不过有个当卒长的叔父而已,算个屁家学渊源,以武传家更靠不上边。 我说,你是不是贪了人家的财货才这般卯足劲说好话的。” 井启白了一眼,有些堵气的说道: “就三个箭靶上的九支箭矢,你觉得人家需要花那冤枉钱吗” “哈哈哈……说的也是。 咦,你看,那个叫孤夜的也下场了。” 校场中,木离把弓放回原处后就侧身立在一旁,看着渐渐走近的孤夜脸上满戏谑。 “头,孤夜好像也要选弓呢。他是傻子吗有木离的珠玉在前,难道其认为自己的箭法能更胜一筹不成” “未必是傻,或许是对自己真有自信也不无可能。 嘿嘿……有好戏看了!” 蛮九微微侧了侧身子,让自己能再看得清楚些。 “孤夜是吧你也选弓” 木离见其将目光放在弓架上,一时忍不住心中鄙夷就问出口来。 “怎么难道不行” “行,当然行了!如今有人巴巴上前来当垫脚石,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 既然孤夜兄弟如此识趣,那就务必请射准些,这样一来才能显得哥哥我箭法卓绝。哈哈哈哈……” 木离此时心中得意,笑得甚是狂妄。 孤夜也有些懵,他都不知道面前之人为何如此自我感觉良好,他只当人家是发了癔症,也懒得再搭理了。 架上四把弓,他只是逐把摸了摸后就直接选定了最后那把军队制式软弓。 场上众人包括腾超井启在内本以为会有场出乎意料的惊喜,可当他们见到孤夜选择的弓之后那都是大失所望。原因无他,就那把软弓,能不能射出百步还有待商榷呢。两人的力量上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好不好。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有何大本事呢,原来真是来搞笑的。就算要当垫脚石,那好歹也要当块够份量的吧。 罢了罢了,确实是我的错,不该如此高看你。哈哈哈……” 木离笑声未散,孤夜手中弓弦已然松开。 嘣…… 只见一支箭矢划着道弧线由上而下扎进五十步靶的红心上,不仅如此,还堪堪的将本就钉在其上的箭给磕掉了一支来。 “哗……” 场上众人几乎都发出了同一种声调。不为别的,只因实在太过凑巧,都不约而同感慨这小子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从刚才见他从箭壶中抽箭再到射出,动作上非常随意,基本上就没见其怎么瞄准。似乎就那样拉了便射,很是敷衍。可偏偏如此敷衍的一箭,恰恰就中靶了,而且还磕飞了木离的一支箭。 未等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孤夜又是连发四箭,同样是连珠箭。 叮叮叮叮…… 四箭同中一靶,更是毫无意外的磕飞原本靶上的另外四支箭。 什么叫寂静无声,什么叫落针可闻,什么叫神乎其技,什么叫惊掉下巴。如今的情形便是了。点将台上的腾超用自个的袖子使劲的揉着眼睛,他根本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一幕。 离靶子最近的木离更是不必说,那瞠目欲裂的眼睛,快要撑脱臼的嘴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难以置信。想起刚刚自己还自信满满鄙夷不屑的揶揄人家,现在当真想找条缝要把头埋进去。那张脸已不是发烫发红了,而是跟发了脑风疾一样又黑皮肤青…… 兵出孤山第十一章 :黑马 “黑……黑马……黑马真出现了……这……这怎么可能……” 如果说第一箭磕飞靶上的箭矢有可能是运气使然,那接下来的四箭连珠同样将靶上的箭矢全都给磕飞出去,那只能说明孤夜的箭法比之木离可要高明不止一筹。 “我就说嘛,那个叫孤夜的小子一看便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头,无需再考虑,这人我们要了吧!” 小队中另有一人提议道。 “我看着也不错,性子稳,有这手箭法还一直忍住不声不响的,的确是个人物。” 蛮九也难得开口表示赞同,似乎孤夜入得斥候卒精英小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过此时为首的那个军官一直都是皱紧眉头抿着嘴一言不发。 “头,你是个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是啊头,我瞧台上的将军眼都发绿了,别到时被他弄进亲卫队就追悔莫及了呀!” 身后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囔着,把这带头的军官给烦得不行。他本想出声教训几句的,可就在这时,场中的孤夜的手又向箭壶中摸去。 只见其就如故意与木离较劲一般,也是同时抓出三支狼牙箭出来,并迅速的搭在弓弦上。 或许是由于手中弓偏软的缘故,孤夜抬臂的角度要比刚才的木离要高上许多。无需斟酌瞄准,又是那般随意松开手指。 嘣…… 三支箭矢斜着向上射去,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后再次精准无误的钉在八十步外的靶子上。与此同时,原本扎在上面的三支羽箭,不出意外的又被嗑在了地上。 “威武!威武!威武……” 情绪从刚才的压抑到现在众多士卒尽皆高声欢呼起来。从来也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赢得他们的尊重,一声声“威武”喊出来,比刚才木离射的那几箭的声势要大上不知多少倍。 如今孤夜的能力,凭着这几箭在勇武营中算是得到所有人的肯定了,就算是现在腾超直接委任个两司马的职位,应该是没有人会觉得不服气。 腾超在点将台上满脸兴奋,听这全营众将士音浪如潮,声怕他们影响到孤夜接下来的发挥,于是赶紧让令旗手打出旗语,让所有人都先安静下来。相信这个时候不会有人不期待接下来的最后一箭。 百步箭靶啊,孤夜能否再次创造奇迹。要知道军中制式弓箭,通常来说抛射时最远射程可达两百步之多,但有效杀伤距离却只在百步以内。百步之外哪怕是身无着甲,那也是很难致死的。再者就是精准度,试问又有多少人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所以就孤夜手中的软弓,想要将箭钉入箭靶已是勉强,别说还要磕飞原本深扎在靶心的羽箭了。除非,换上配合硬弓的重箭,但那样的话由于箭矢的质量过重,弓力不够又恐难以保持射程。所以现在,几乎人人都十分好奇孤夜会作何选择。 场中人并没有犹豫太久,孤夜果然挑了一支配合硬弓的重箭。不过这次他并没有立刻张弓搭箭,而是闭上眼睛站定在原地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在其身边的小丑木离脸上的丰富表情早就被抛诸脑后。七八个呼吸之后,孤夜的眼睛再次张开来,就在大家以为即将要见证奇迹的时刻,他却将手臂放了下来。 “咦怎么回事是没有把握放弃了吗” “闭嘴!再敢出声老子弄死你!” 队伍中那个多嘴的家伙被为首军官这么一喝,瞬间就把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现在可以说,场下吃瓜的人几乎比场上射箭的人还要紧张。 而此刻的孤夜只是慢慢解下自己发髻上的细头巾,上前几步就将其系在对面武器架的长戟上。 风吹头巾动,风直吹,头巾不停摆。孤夜盯着其末端摇摆的幅度,便抽出后腰的小刀出来在重箭的箭杆处不断削切了好几刀。 就在众人正好奇他反常行为之时,孤夜动了。他把小刀衔在嘴上,双手反背身后,张弓,搭箭,松手指。 令人费解的是此时弓的角度实在的太过偏下,加之又是背手反射,有眼睛的会认定此箭的轨迹由于与地面的距离太过接近,在重力的作用下必定无法射中箭靶。可就在箭矢飞到中途的时候,不知是何原因,居然突然向上划着弧度直撩而起。 叮…… 那只经过孤夜稍微改造过的羽箭居然由下而上轻飘飘软绵绵的钉在箭靶之上,并且毫无意外的打在木离那支箭的同个位置。 啪嗒……两箭同时掉落在地。此时此刻,全场哗然。在所有人的眼睛中,都透射出满满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哪怕是点将台上的腾超,这会儿整个身体也是在不自觉的颤抖着。 箭矢居然在飞行的中途会拐弯,莫非孤夜是个已经凝聚出“道韵符”的高人不成 不怪乎腾超会有此猜测,在他的认知中,确实只有在箭矢附加上这般属性的“道韵符”才能有此效果。可这又怎么可能要是孤夜有这个天份本事,哪里还会成为征卒,要知道能凝聚出“道韵符”的人,谁还不是被各家门阀高官所招揽,混得最差的也会被当地豪门奉为上宾对待才是。 每一次的征召,下面人有些潜规则腾超还是知道的。不外乎使几个银钱的事情,就是说能凝聚出“道韵符”的人,也不缺那几个小钱。更何况“道韵符”是走从文路之人的最大目标,与军旅中走从武路之人根本不在一个体系。这就比如一个人在种麦子,辛辛苦苦的努力,麦穗都已经结出来了,可此时却要放弃挖掉重新改去种水稻,完全就是没道理可言的事情。 既然从常理上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那么又会是什么原因导致那支箭矢突然转向的呢腾超狂挠头发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不怪腾超钻牛角尖,因为本身所站的高度不同,眼界当然便不同。思考问题的方式往往将简单事情复杂化。 此时井启似乎就已经想到了箭矢飞行中变向的原因了。见腾超还在纠结,他便大笑着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呵呵……将军,你是否以为箭矢突然变向是因为附加了道韵符的缘故 其实不然,原因也十分简单。” “噢,此话怎讲难道你已猜出其中奥秘” 腾超有些急迫的问道。 “将军,那个孤夜也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就算是再天资聪颖,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凝聚出道韵符来吧。哪怕是蓟下学宫里的那些王公子弟世家妖孽也是不能的。 而如果能够在此年纪凝聚出道韵符的,怕早就在七国中声名鹊起,又岂会到咱们这勇武营来” 井启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卖个小关子,见身边将军眼睛睁得可怕,这才清了清喉咙继续说下去: “将军啊,你是一时间想岔了。难道就没看到那小子刚才用小刀在重箭上削的那几下吗” 井启一语惊醒梦中人,腾超立马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可尽管是如此,那孤夜也是个少见的异数啊。通过改造箭矢的重心,使得其可以从固定的飞行孤线突然改变方向,光这双眼力和估算力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这小子不错,真的很不错。把他拉来身边当个亲兵,平日的时候我再腾出点时间来亲手调教,他日战场上便是妥妥的一张王牌啊。 两军对垒之时,突然给对方主将来上这么一箭,哈哈哈哈……痛快……想想就真他娘的痛快……” 腾超似乎已经想到了不久后与东胡人在埋骨林的“锻骨草”之争,到时候说不定这个孤夜能给他带来个大大的意外惊喜。 也不能说腾超想得太美。事实上以孤夜的箭术,如果搭配上强弓和会拐弯的箭矢,出其不意之下射下对方上将首级也并不算异想天开的事。 可毕竟只是如果,井启接下来的一番话宛如大桶冰水当头浇在腾超发红发热的脑袋上,瞬间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机灵。 “将军,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恐怕是行不通啊!” “为何行不通,孤夜的箭法你也有目共睹,配合上可以拐弯的箭,那简直就是战场上收割人头的神器啊!” “将军莫急,你且看看那箭靶再看看孤夜用的是什么样的弓” 腾超心中一紧,顿时定眼看过去。 果然,只见那箭靶上扎着的箭矢都只是稍微卡在上面而已,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深度。甚至八十步靶上的其中一支羽见刚刚被风这么一吹,便已然掉在了地上。 “那……那小子怎么回事是刚刚的弓太软了吗” 腾超说出来的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了,他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百步靶或许还可以如此解释,但八十步靶和五十步靶,以军中制式弓箭的力道完全不至于啊。而导致这种情况的,除了弓没拉满之外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原因了。 “井启,你说这小子怎么……唉……” 腾超捶手顿足,甚至都有些气急败坏了。 “将军莫急,等庖硕演武过后,可以让他们三个试试石锁,有可能孤夜那小子藏拙也说不定呢。” 井启哭笑不得的安慰着,自家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急性子。 “对对对……还有石锁,就让他们待会轮流举石锁。 哪怕是勉强达到一瓮之力,以他这手箭法,老子咬咬牙也认了……” 兵出孤山第十二章 :火头军 两场演武,惊喜不断。有木离箭法高超,更有孤夜箭术通神。剩下来的胖子庖硕,原是腾超三人中最看好的一个,所以不只是他,场上众士卒都是伸长了脖子,期待是否又会不会有另外一个妖孽出现。 于是,在万众瞩目下,刚缓过神来的胖家伙这才在孤夜的眼神提醒下扭扭捏捏的朝武器架边走来。 “怎么了别紧张,就当所有人都不存在,会什么兵器就使什么兵器,别有什么心理包袱。” 见庖硕还在犹豫,孤夜赶紧上前安慰,如此好的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了。从刚刚腾超表现出来的态度,他可是看在眼里的。只要接下来的演武过得去,肯定能捞个好印象的,说不定还能给个小官当当。 “没……没紧……紧张啊。只是我什么都不会呀……” 庖硕的回答让孤夜愣了一下。 是啊,倒是有些先入为主了。本来在路上见他能一把将木离撞出十几步远,就自然而然以为其也是个会拳脚的。 不过孤夜脸上的错愕表情很快便调整过来,然后尽量以轻松的语气鼓励着说道: “没关系的,不会就不会,这上面有这么多兵器,你选一把喜欢的,随便舞两下也就行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直接向点将台上站着的那位说俺啥都不会吧。试试也不损失什么,说不定还有机会,不试就肯定没机会的。孤夜是为了他好,如果庖硕这家伙能表现得勇武些,官就不想了,但起码让人知道了其有一膀子力气,以后在军中也不会受人轻视欺负。 连续被好朋友这通鼓励,庖硕点了点头,壮着胆子就从武器架上抓了把刀。 “哇呀呀呀……” 也没有什么起手式,这胖子一边大叫一边就对着空气一顿乱砍乱劈,根本就没有任何章法可言。 点将台上的腾超见状脸色黑得就跟块炭一样,果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想不到最看好的那个人,却是三人中最是不堪的。亏得刚才还当面夸奖了好久,现在想想就觉得臊的慌。 就在他忍无可忍刚想开口制止这场闹剧之时,底下的庖硕已经越耍越得心应手了,见着周围众多士卒都是瞪大眼睛一副呆傻的模样,他还以为自己耍的刀还很不错呢。于是那手臂挥动的力气也就更足了,一时得意忘形之下,抓刀的手用力过猛一打滑,而那把长刀就直接往点将台上飞了过去,好死不死的戳在了那面战鼓上。 噗…… 鼓面直接被划拉出一条大口子,吓得那个擂鼓的士卒差点从台上摔下来。 现在场面可就尴尬了,腾超那张黑脸上的嘴角整个都是在向一边抽搐着。孤夜一看大事不妙,这连聚将的战鼓都给弄破了,搞不好是要杀头的。于是他立马上前抓过茫然无措的庖硕,赶紧向他腿弯踢去。 扑通…… 胖子膝盖一软跪倒了下去,而孤夜连忙也跟着单膝跪下抱拳说道: “将军请息怒,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庖硕不会武艺,刚才完全就是个意外。” 现在腾超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了。说是气吧,见到台下跪着的那个憨傻胖子实在也让人气不起来,看久了反而有些想发笑。可战鼓都能弄破,要是不处置的话,又好像对军威有所损失。 身边的井启哪里还看不出来自家将军并没有真动怒,于是便上前一步先开口劝解道: “混账东西,这面战鼓的鼓皮可是上好的牛皮,最少也得一两金。念你是新兵,又是无心之失,修鼓的钱资便从你每月军饷中扣除,还不快赶紧谢过将军不杀之恩!” 孤夜当然听出来这是人家在替自己解围,赶紧的就压住庖硕的脑袋,啪啪啪的磕了几个头。见台上腾超脸色微缓,这才暗自送了口气。殊不知他此时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只有身边这个胖家伙犹没回过神来。 有了井启给的台阶,腾超顺势也就把事情轻轻揭过去。并赶紧吩咐着将石锁给抬上来。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孤夜的力气究竟在哪个程度上。这可关乎到其能不能再获得一个实力强悍的亲兵。能当将军亲兵的,那都犹如门客是自己人,与普通士卒性质完全不一样。两军对垒,士卒或许会因为战败而溃逃,亲兵就绝对不会,毕竟待遇与前程不可同日而语。 边上的木离见事情就如此便被一笔带过,心中暗骂可惜。如果刚刚将军迁怒,那么一百六十多人里可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出彩了,那么说不定卒长之位还真可能有着落。 就在他正懊恼不已的时候,士卒早就抬着几个大石锁一字排开整齐摆在了点将台下。从大到小,分别是一百斤,一百五十斤,两百斤,两百五十斤,三百斤。 一瓮百斤,也就是说只要能举起三百斤的石锁,那也就意味着此人达到了三瓮之力。 “你们三个谁先来” 腾超在台上淡淡问道。 刚才已经先出手了的木离此刻却学乖了。他可不想再上去让人当个目标比较。这一次他准备最后一个上,权当压轴。 孤夜则是自个事自个知道,别说是最后那个三百斤的石锁了,哪怕是第一个,以他如今的身体状态,想举起来也是够呛。 既然不可为,便干脆光棍些。他率先走到了点将台下,憋足了身体里如今能动用的力气,半蹲下去便把那百斤石锁给抱住。双腿一用力,便将偌大的石锁给抱了起来。可也就如此了,这已经是他在不牵动伤口的前提下动用出来的最大力气了。 显然这个结果并不是腾超想要的,本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现如今却是彻底的失望。 百斤石锁,换个普通庄稼汉哪怕不能举过头顶或许也能抱起来走个几十步,可台下的孤夜却只能堪堪将其抱起来。这样的力气,就是当个辅兵都还勉强了。 “唉……下去吧。白瞎了你这手好箭法。空有高超的技艺,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力量,那便等同于鸡肋。 想必以你如此孱弱的身体,当个普通的士卒都不能胜任,且去后营报道吧,先当个火头军,等你什么时候把力气练出来了,我这亲兵的位置还给你留着。” 腾超有些意兴阑珊,不过“亲兵”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很大波动的。如果说以卒长的职位与将军的亲兵两个之中选一个,那么勇武营中一百个人里肯定会有一百个人选择当亲兵。因为只有亲兵,才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学习到兵家的高层法门。 木离心中畅快无比,他没想到刚刚还是自己竞争强力对手的孤夜转眼间就成了个火头军。火头军啊,虽是正兵编制,但却与辅兵无异,平日连兵甲都不用摸,更别说再想出头了。 反观庖硕,他可不知道什么火头军水头军的,反正见孤夜抱起那块石头就成,他二话不说也跑过去,装做非常吃力的将那百斤石锁给抱起来,然后喜滋滋的对着点将台上的将军说道: “我也举起来了,我也想跟孤夜一块去当火头军。” 傻乎乎的样子,是个人就知道他尚有余力,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总算聪明了一回,怎知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 “混账东西,竟敢戏耍本将军,莫非你当我腰上佩剑不利呼!” 唰的一声,腾超便把剑拔了出来!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孤夜大惊,立马拽着庖硕赶紧跪下求饶。不料此时这家伙也犯了傻气,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的回应道: “阿爹说入军中是让我多交朋友,交好朋友。孤夜便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去哪我去哪。 再说他抱石头,我也抱石头,为啥将军便要拔剑” 腾超也被这通话给气笑了,敢情弄了半天,底下所站之人却是傻子。试问傻子说话做事岂有逻辑性可言,又怎会明白刚才所为是犯了欺上的军规。有了判断之后,此刻越看庖硕就越觉得越愚笨不堪。 “罢了罢了,自己又何必跟个憨傻之人计较,哪怕他力气再大又能如何真上了战场,恐怕会比普通士卒更加不如,搞不好傻子的疯性被杀气给吓出来,自乱本阵就遭了。” 心中暗自思衬,腾超似乎也只能把他丢进后营当个火头军了。 “滚吧,都滚。火头军卒长现在何处,赶紧把这两个碍眼的家伙给我带下去,本将军见了就来气。” 话音刚落,军阵后面就有个手长脚短,围着方巾的老卒小跑着就蹦跶了过来。 “老卒狄咸参见将军……” “起来吧,赶紧把这两个家伙带走……” 腾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狄咸也不敢犹豫,转过身就招呼身后的两个新兵赶紧开溜。这下木离那叫一个开心啊,最看不顺眼绊脚石一下全被搬开了,三人就剩下他一个。作为压轴,此刻还不屁颠屁颠的上赶着过去表现。 为了稳妥起见,他并没有自不量力去挑战那块三百斤的石锁,而是低了个档次选了二百五十斤。还真别说,这小子的确有些实力,只听一声大喝,偌大的石锁就直接被举过头顶。 腾超见状,脸色才缓过来些。心道终于来了个靠谱的了,不过也只是堪堪达到两瓮巅峰的实力,这在他眼中也并不算有多惊艳。最终只许了个伍长的职位,便径自离开了…… 兵出孤山第十三章 :后营 军中生活,原本就是枯燥乏味的。除了必要的训练之外,其余时间便是无所事事。勇武营名义上的编制是一个师,满编是二千五百人。但这指的只是常备的正规军,而负责照料这只军队的辅兵那也是达到了五百多人。 可别小瞧了这二千多个正规军,它也是如今燕国税赋供养的少数几支常备部队之一。一旦发生大规模战事,依托这两千多人为主体,只需朝廷征召令一下,立马就能拉起几万大军出来。 像那些动辄数十万大军,事实上绝大多数都是临时凑起来的农民而已,就目前鼎盛的秦,楚,赵三国的军事模式也皆是如此这般并无甚么不同,而其中差别就只在训练时间多寡而已。 就如同燕国,一般常备军像护卫王都的王城军,燕齐边境的戍边军,都是七日一训,只有与赵国接壤和这靠近东胡的边境,才勉强做到了三日一训。 勇武营正辅两兵三千多人驻扎的这个军堡叫做“令支塞”,虽与令支城只差一个字,但功能却是大大不同。它的使命,就是要确保整个燕国北方不受东胡人全面侵扰。所以,也就注定了此处除了军事功能外不会再有其他,就连平日的粮食,也都是由背后的几个城郭来提供。 这时候的军粮,大多以粟米稻谷和小麦为主,佐以少量的菜蔬,主要目的就是保证能填饱肚子。至于肉食,除非打了胜仗,或者斥候出营有意识的打猎获得,不然常年都不见得一丝荤腥。 鉴于这种特殊情况,时间久了就有许多猎户农人时常会将打来的猎物或者瓜果挑到军营外贩卖,倒是有许多士卒用每月所发的军饷去购买些来打打牙祭。 如此一来,此时营门外的角落处,两个人的低头私语便见怪不怪了,也不会有谁去特别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 “怎么样,找到那个叫孤夜的新兵了吗是否有看出些什么与常人不同的东西来” 问话的是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男人,乍眼一看便是个文人打扮。只不过其身材很是健硕高大,脸庞线条也甚是刚毅,身量甚至比面前这个身穿半身片甲的士卒还要高半个头。 “回禀先生,先生所要找的那个孤夜找到了。就在刚刚,他被分配到后营的火头军,虽是正兵编制,但作用地位也只比辅兵高上那么一点而已。 至于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那就是他有一手神乎其技的箭术。” 士卒语气恭敬谨慎,说话的时候头都是半低着的,似乎面前这个人很有身份。事实上,如果此刻孤夜在这里的话,他定然会认出这个长衫男人,便是一年前将他推出去替其主人挡剑的那个门客。 “箭术是何箭术需要用神乎其技四个字来形容的你且细细说来,不能有丝毫遗漏!” 长衫男人眼角一挑,立马开口询问道。 于是,这个士卒便把木离如何选弓射箭,那箭又如何被孤夜给一一从靶子上磕飞从头到尾详细的叙述了一遍。而当讲到百步箭靶那突然拐弯的那一箭时,长衫男人顿时全身一紧脸色涨得通红。 不过在士卒接下来解释了其实是箭杆被削切导致重心偏移的缘由之后,他心里的疑虑还是挥之不去。至于后来的举石锁测力气,男人却也猜出是什么原因了。毕竟当初那致命的一剑,能够捡回条命已经算福大命大了。 “按你这么说来,他的箭术通神,也只是从小习箭的原因了” 男人仍旧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先生,消息千真万确,那是我们将军亲自验证的,要不然也不会将他丢到火头军里去。” 士卒拍着胸口再次保证道。眼见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男人又从袖中掏出整整一块马蹄金塞进其手中。 “这镒金锭且收下,以后每隔十日我便会差人前来在此与你会面,你务必要将孤夜的所有事情包括日常细节通通汇总报告于他。” “是是是,先生尽管放宽心,别的地方不敢说,火头军里小人有的是眼线。” 士卒长这么大哪里见过马蹄金啊,如今揣在手里,点头如捣蒜的赶紧应承下来。 两人又在就着细节交谈了半刻钟后便各自散去了。男人骑上骏马,独自一人缓缓到往安平城的方向离去。 待到视野中再也看不见令支寨的了望塔,男人左顾右盼观四下无人,便用手指抵在唇边用力一吹。 尖锐的哨响传遍整片树林,不消一会儿,空中突然传来鸣叫,一只黑背白翎的雄鹰在盘旋了几圈之后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男人早就把探知来的情报写在白绢上,小心的装入鹰爪下绑着的竹筒中后便又将其放飞出去。 鹰击长空,直冲天际。这只带着孤夜情报的扁毛畜牲片刻不停的直往燕国王都蓟城飞去。 平心而论,孤夜有想过因为自己的伤势导致的力量孱弱会致使自己在军队中无法得到足够的重视,但也从没有想过哪怕是以一手绝妙的箭术也只能沦落到成为火头军的地步。 这的确是一件很令人沮丧的事情,无需过多的肢体表现,此刻狄咸从孤夜的表情中就能轻易看得出来。 “怎么觉得亏啦认为入了火头军就永没有出头之日” 拍着孤夜的肩膀,狄咸像个和蔼老大哥一样笑着问道。 见孤夜只是摇头苦笑,狄咸挺了挺腰杆又接着说道: “火头军常备正兵五十,辅兵八十,共一百三十人编为一卒。 战时扩军,五十正兵一人可分配二十至一百临时征召的辅兵,由战事规模而定。也就是说,一旦打起来,你们两个分分钟能由一个小兵变摇身变成统领百人的卒长。 火头军的正兵可是肥差啊,负责的可也不止是全营将士的一日三餐,军马,驽马,拉车骡驴的特殊喂料也得负责。特别是军马,光吃草是不会长膘的,还得时不时的弄些酒糟菽豆喂养。 你们是知道的,军营里是禁酒的,所以酒糟就得从外面购买,有了交易,那卖货的商人还不得给点意思。 还有士卒们从外面弄来的肉食,还不都得同过我们火头军才伺弄,其中好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除了这些,我们正军每月还有朝廷直接发下来的军饷可拿,生活惬意着呢。 将军把你们两个弄进火头军,才算是特别关照,可千万别不识好歹啊,许多人挤破头皮想进还进不来呢!” 狄咸嘴巴滔滔不绝,一路行来就没停过。此人表现得就像是个缺心眼的,好歹也是个卒长,没三两下自己就把底全给掏了出来。 孤夜一边点头应诺,时不时还要把情绪表现得高涨些,再怎么说人家吐沫都快说干了,也总得捧个场不是。庖硕就不以为然了,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憨憨的傻笑样,也不知道他瞎乐呵什么。 令支寨所占的面积其实是很大的,三人走了许久穿过一排排房舍,大概一柱香的时间才来到属于后营的地界。直到这时候孤夜才明白,他所见到的后营跟自己的想象是完全不同的。 与其说这里是勇武营的后勤基地,不如说是个市集更形象些。 只见靠边的两排锻炉前,十几个赤裸上身的大汉正抄着大锤不断在铁毡上不断锻打,而在其隔壁窝棚中,却有好几个人正在拼接着一副受损的甲胄。四五丈宽的过道上,扛柴火的扛柴火,用小推车拉粮食的拉粮食,还有好几个士卒手上攒着瘦鸡条肉,正在与几个系着围裙的家伙商量些什么。 “哈哈……看到了吗我没说大话吧。营里不能随便生火,那几个拿着肉食的家伙就是来找我们伺弄吃食的。 咦,看那只鸡还不错,待会头锅汤起码得截下个两碗来。” 话刚落下,对面正商量的两个火头军便发现这边的狄咸。只见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示意,然后就又拉着孤夜和庖硕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先带你们去领衣甲,等回去之后鸡汤也差不多可以喝了。既然能被喊一声卒长,以后大家就都是兄弟了。我狄咸别的大本事没有,但只要是自己人,你们那口吃食就绝对差不了。” 听到有东西吃,庖硕嘴巴咧得更大了。 “太好了,有鸡汤,我最喜欢喝鸡汤了。 哈哈……卒长,你真好!哈哈哈……” “憨小子,定性桩上的表现我也是见到的。你是个有能耐的,待会老狄我试试看能不能再给你弄口肉吃吃。” 听说待会还有肉吃,傻不溜丢的庖硕立马就被狄咸给彻底俘虏了。 “卒长……” “叫我老狄吧,底下兄弟们都这么称呼,听着亲切。” “噢,好。老狄,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这里好像有些戒备森严啊” 看着周围渐渐出现的站岗士兵,孤夜有些好奇的问道。 “领兵甲当然是去军械库啦。这里是个纯军事堡寨,甲胄兵器什么的当然是不会缺的。 由于是仓库所在,多些巡逻站岗的士兵有什么好奇怪的” 孤夜犹自点了点头,原本以为狄咸会将他们带到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封闭库房的,可没想到几人走了好一会又是来到个小校场前面,而在校场中,刚入内,没想到之前那个叫木封的卒长此时正抬头过来,眼神中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们…… 兵出孤山第十四章 :军械库 军械库是片很大的建筑,高墙完全是用夯土垒砌起来的,前后两个大门,没有留任何窗户。只有靠近房檐的一排几寸见方的孔洞来当通风采光口。 两个门,后门紧闭着,从地面痕迹上看应该是很少开启。前门处设有凉棚,棚下一方书案桌,桌上笔墨纸砚齐全,其后是个留着短须头戴毡帽做文人打扮的中年人,此时他正埋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木封负手就站在旁边,脚下放着的赫然便是之前孤夜那把路上被没收的硬木弓和箭壶。而此时见到门口来人是谁后,这个家伙则笑得甚是狡黠。 也在这时,一个库丁打扮的老卒拿过弓仔细的看了看,又试着用手去拉拉弓弦。 “木封啊,你这弓不错嘛。上好的胡杨硬木角弓,弦也是蹬鹿筋和蚕丝绞成的,还有这握把上的狼皮,明显就是东胡人的工艺。 咦这里还刻着一只鹰翅,好家伙此弓以前的主人还是个射雕手呢! 确定要将弓上缴了,你小子可想好了,虽然这是把上好的三瓮硬弓,但缴入军械库也最多只能换三分之一的钱。” “规矩我知道,您老就别啰嗦了赶紧入库给钱,我还有事呢。” “屁,你还能有什么事,是不是又输钱了等着去翻本啊” 库丁没好气的揶揄道。 “您老知道了还问,快快快,弟兄们还在等着呢。” 木封没空去搭理刚进来的孤夜等人,转回头搓着手急不可耐的等拿钱。 “真够混的,这么好的一张弓就没有想留给你侄子,今天校场上的演武我可也看到了,你家那个木离使的一手好箭,力气距离拉开这把弓也不远了。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人家叔叔的,好歹在军中也是个卒长,每月军饷愣是没半点存下捎回家。” 库丁边牢骚边将箭壶也提溜起来,看着还真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 “老谷啊,你管他作甚。这小子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老兵痞,赶那天说不定就被东胡人给削了脑袋。 给,一百二十枚刀币。” 案桌上的中年人搁下笔,便点好数量直接将钱丢过去。 “柯库监,是不是算错了,怎么才一百二十枚。普通弓箭的造价也不止这个钱吧” 木离连声叫屈,掂量着手中的钱袋心里头很是不甘。 “就这个价,爱要不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侄子木离校场演武时就达到了两瓮巅峰的力量,不出意外的话,在军中不消几个月,三瓮力是妥妥的。按照勇武营规矩,力达三瓮者可到军械库中自选一样出标准配备外的武器,到时候他想必是要选回这把弓的。 如此一进一出,你们叔侄倒腾了一下就白白赚去了一百二十枚刀币还不满意” 见自己意图被库监一言道破,木封老脸一红赶紧拱手赔罪,然后脚下抹油就要开溜了。可没想到这步子刚迈出去,便被赶来的孤夜拦住了去路。 “小子要干嘛,好狗不挡道啊。” 见来人是孤夜,木封可没啥好脾气,二话不说伸手便要将人拨开。眼前这个人与自己侄子的恩怨他已经听说了,加上之前当着将军的面被指摘,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孤夜及时向后退了半步躲开了对方的手,不过身子依旧是挡住其去路的。 “不能走,你刚刚卖掉的那张弓是我的。我的弓,你凭什么能将其变卖” 孤夜庆幸自己来早了一步,不然的话自己这把弓可就再也找不回来的。他本想等领完衣甲武器后再问问老狄怎么才能把被收走的弓讨回来,要知道那把弓可是自家六爹当然从战场缴获回来的。打小都不让碰,要不是走了这条从军路,他也不舍得拿出来的。现在倒好,莫名其妙的就被人以一百二十枚刀币就连弓带箭给卖了。 “噢,弓是你的那又如何” 木封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语气戏谑的反问道。 “这位库监大人,想必你也听了,弓的的确确是属于我的,所以他没权卖!” 孤夜知道想要将弓讨回来,关键人物却是坐着的这个库监。 “呵……我相信这弓是你的,可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身为勇武营掌管军械储存配发,军功记录与兑换的库监可没有义务责任去为你主持公道。 木封拿弓换钱,弓入库了,钱也发放了,账簿里更是已经载入,至于弓是谁的我们可不管。 如果你当真觉得不公,可以直接去找军司马,他才是管军法的官,士卒间矛盾怕还得找他才对。” 库监满脸不耐烦的挥手赶人,他在这个位置一坐就是十来年,每次打东胡人回营后,士卒们哪次没有在此处争吵的。一个人头,一件衣甲,乃至一只马,一把刀的归属,有时候便是吵个三天三夜都吵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只是因为一把弓而已,他干脆就把皮球丢给军司马处理。 “我可以证明,那把弓真是孤夜的。老狄,你赶紧跟他们说说,弓真的是孤夜的。” 庖硕也是急了,他知道孤夜那把弓之所以被收走,完全是因为他的缘故。 狄咸也是头疼,他是个老卒,知道军队里的规矩。不管弓之前是属于谁的,但如今却出现在木封手上并且已经缴入军械库,断然是没有办法要回来的。想要重新获得弓的使用权,那就只有用军功来换,还有就是力量达到三瓮,便可自来军械库选取。 孤夜的弓显然是征召时自己带过来的,而今却出现在此处,人精似的狄咸不用想便知道了大概的原因,于是非但没有帮自己手下说话,而是赶紧用手堵住其嘴巴拉到边上去给木封让路。 “老狄,你搞什么。不帮忙也就算了,干嘛还要拉我我们还是不是自己人” 眼看着木封满脸讥笑离去,孤夜心中怒意勃发,于是说话也就便失了分寸。而就在这时候,身后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不知好歹家伙,刚才要不是老狄反应快,十几军棍你怕是跑不了了。” 转头看去,便见到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卒叼着根草茎懒懒散散的走了进来。来人脸颊微陷有些消瘦,肤色黝黑,一看就知道经常暴露在阳光底下。身高倒是和孤夜相仿,七尺左右。手臂有些偏长,中指都能触摸到膝盖了,跟只猿猴一样。 见孤夜疑惑,年轻士卒自来熟的走了过去抱抱拳笑着说道: “孤夜是吧,我认得你。箭射得不错,只是力道差了些。 介绍一下,我叫蛮九,是个斥候。” 孤夜有些惊讶,需知斥候这两个字在军队中代表的就是精锐,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廋猴子居然还是个从两千多名战兵中脱颖而出的精英。 “蛮九兄请了,那人强卖属于我的弓箭,难道还有理了不成。不就是十几军棍么,我便找上军司马理论又待如何。还不信了,堂堂勇武营中就没王法不成!” 孤夜回抱了个拳,语气中仍旧忿忿不平。 “对,孤夜我陪你去,咱们就找军司马去!” 庖硕也是混性,这时候也跟着起哄。 “呵呵……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妥妥的两只菜鸟,老子懒得理你们。老狄,赶紧拉回去慢慢教吧,免得真惹出事来,木封可是营中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别被人家逮住机会咯。” 蛮九说完也不等回应,越过几个人就往案桌边上靠。 “臭小子,真不给我省心。刚入营还没换上军装的菜鸟,就上赶着去找一个卒长的麻烦,是不是嫌你自个屁股痒” 狄咸习惯性的就在两个憨货的后脑勺上各扇了一下。 “赶紧跟我走,先把衣甲领了,回去后再跟你们说道说道。” 狄咸说完便从怀中摸出两块拇指宽的竹片出来,四四方方,毛刺跟边角都磨得很圆润,锃光瓦亮的,好像还浸过桐油。 竹片直接交给了库监,问清了名字之后,又在纸上连同所属抄录下来。 竹片是勇武营中特制的身份牌,当然这时候是空白的。每个新兵入营都会分发一块,以此作为凭证由所属军官带着领取衣甲武器。待会库丁便会根据库监纸条所写将信息篆刻在上面。 孤夜和庖硕分发到手的是两件冬衣,一件半身片甲一双针脚还算细腻的百纳靴外加一个羊皮水囊。这个时候就充分显示出有编制的好处了,别看只是很简单的装备,那也只是针对营中正兵才有的待遇,至于那些辅兵,对不起,一切自行解决。这也解释为何一起征召来的一百多人里面,大多数人都是大包小包,有的连被褥都带上。谁也没想到这次的临时征召,居然全都可以直接挂上名号领军饷的。 “柯库监,看我这次给您带了什么” 蛮九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看里面居然是半只烧得皮色金黄的野鸡。 “呦呵,今天是吹什么风你蛮九可是出了名的雁过拔毛铁公鸡,居然还舍得下血本了。 我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有事说,有屁放,没看我还忙着呢!” “瞧您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就不能来登登。 库监大人赶紧的尝尝,这鸡,才从灶坑里扒拉出来,还热乎着呢!” 蛮九搓着手嬉皮笑脸的说道。 “少来,你小子没那么好心。有事先说清楚,我怕待会把鸡吃了又要吐出来还给你。” 忍着嘴馋,这位库监将油纸包往外推了推…… 兵出孤山第十五章 :秘闻 军营少油腥,哪怕是身居库监高位亦是如此。这年头只有逢年过节,谁能有事没事吃上口肉。除了用自个的军饷向堡寨外的商贾猎户购买外,那就只有时常出巡的斥候能时不时掏弄到一两只野味了。 所以此刻蛮九带来的这半只烧鸡,其吸引力不可谓之不大。 “嘿嘿嘿……库监大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虽说咱们前方便是茫茫群山,但要偷偷猎点野鸡野兔什么的,装个陷阱还是可以的。毕竟我们每次出去都是有任务在身,没那个时间专门去寻找射杀。 这不是我那个捕兽夹断了嘛,后营的铁匠说用太久了,有些地方锈蚀严重需要加点铁打打。” 蛮九依旧陪着笑脸,边说边又把油纸包往砚台旁推了推。 “捕兽夹坏了要加铁你找铁匠去啊,来找我作甚” “嘿,嘿,嘿……那可是要加两斤铁啊。我这不是寻思着库房角落里有一堆断箭头么,反正丢那里锈蚀也是浪费,不如让我装两斤带走” 库监听完后才恍然大悟,敢情面前的只铁公鸡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好你个蛮九,试问整个勇武营中谁还不知道你就是个走路还要剐走一层沙的主。 半只烧鸡就想换东胡人的两斤狼牙箭簇,亏你打的好主意。” 库监当真是哭笑不得,两斤铁也值不了多少钱,可没想到面前站着的年轻人连这钱也要省。 “库监大人,行不行你给个准话呀。如果不成,我大不了就咬咬牙付钱了事。” 话才刚落地,蛮九便伸手向前想要将油纸包给带走。 “哎哎哎……放手……快放手。罢了罢了,你且自去后面挑选。” 最终心中的矜持还是敌不过烧鸡的香味。库监挥了挥手,便向赶苍蝇一样将蛮九给赶走。 “多谢库监,您慢慢品尝,我自去取就行。” 蛮九轻车熟路,连麻袋都准备好了。而此时库监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便想去挑开纸包,不料孤夜三个刚好取完衣甲出来。因此刚刚才伸出去的手又闪电般的缩了回来。 “库监大人。我们先行一步了。” 狄咸在案前拱手告别。 “嗯,好。慢走,不送。” 眼看三人离开,他这才又想去挑开那半只鸡外头的油纸。 “库监大人,我拿好了,这就告辞啦。你慢慢吃哈……” 这会儿蛮九又小跑着出来,将他吓了一跳 “滚滚滚,赶紧滚……” 又小半刻钟后,不见有人来,库监这才赶紧的将油纸包完全展开,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挨千刀的蛮九,说好的半只烧鸡,你他娘的还我鸡腿来……” 匆匆走到路口的蛮九下意识回过头,似乎能感觉到背后依稀冲击过来的一阵杀气…… 一路上孤夜还是愤愤然,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小伙,胸腹中那口郁气没能发泄出来,面上就一直绷得紧紧的。 “臭小子,是不是还在怪我没有替你出头” 狄咸笑骂着问道。 孤夜没有说话,捧着衣甲就那么默默走着,而庖硕就傻傻跟在后面。 “呦呵,看不出来还是只倔驴。这军营里啊,在这实力为尊上面,规矩才是最重要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必须按照军规来行事,不然几千号人不早乱套了。 你说那把弓是你的,我相信,后来的蛮九也相信,甚至那个库监也相信,可又如何 也不想想,既然是你的东西,又为何会出现在木封手上新征的兵卒自带武器是很常见的事情,且军中老卒是绝不会去抢夺的,而弓之所以会出被上缴到军械库,有也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在路上有人试图去使用它。 要知道这罪名可大可小,若是在战事吃紧时期,当场格杀也是正常的,哪怕收缴兵器,回营之后也少不了吃顿军棍。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会被压下去,但要是再被捅出来,倒霉的最终还不是你自己。 好在当时在场的柯库监人挺不错的直接选择性遗忘,不然的话十几军棍打下去,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孤夜听罢,心中陡然一突,整张脸也刷的涨红起来。 “老狄……我……” “哈哈哈……啥也甭说了,没出啥大事就成。如今卒里缺人手,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干活的时候手脚放麻利点就成。” 见孤夜支支吾吾难为情的样子,狄咸拍了拍其肩膀,既然话都说开了,他也不介意把军营中的一些情况再讲讲。 “被征召来的士卒通常可分为两类。第一种是心不甘情不愿数着日子等回乡。第二种是壮志满怀杀敌立功想要出人头地。 前者咱就不说了,看你那手神乎其技的箭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甘居人后的。 就说这军功嘛,获取的方式一般来说也是两种。第一种当然是东胡人的脑袋啦,首级换军功,七国中莫不如此。第二种便是采摘锻骨草了。” 听到锻骨草三个字,孤夜两只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连呼吸也都紧促了起来。他之所以入勇武营,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为了这种草药。 狄咸走在前头说的兴起,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孤夜身上的过激反应,口中仍旧滔滔不绝。 “令支寨外的山脉里,距此大概有百里路程有个名为埋骨林的地方。那里聚居着一种叫做剑齿熊的凶兽。此兽力大无穷,凶猛无比。奔跑速度又极快,又喜群居,所以它们族群所在地几乎就是其他动物的禁地。 这种凶兽粗通人性,在预知到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它们便会独自离开前往族群的诞生地默默等死。由于剑齿熊根骨血肉异常强健,腐化后含有大量能量的尸液渗入土壤,锻骨草便是靠汲取尸液中的养分生长的。 锻骨草的成熟期为两年,于是每隔两年东胡人和我们勇武营都会派人前往剑齿熊的诞生地冒险进行采摘。 说起这锻骨草的功用,从来只有少数上层人物才知晓,不过在我老狄这里倒不是什么秘密。” 说到这里,狄咸还不免得意的嘿黑笑了两声。 “什么功效老狄你别卖关子了。” 孤夜从几个老爹那里得到的信息也不怎么全面,就知道能让自己的伤好得彻彻底底不留下病根,至于其他的就不甚了了。 “嘿嘿……别急啊,我这不是在说了嘛。听蛮九那小子说,锻骨草其实是专门用来打熬身体气力的必备神药。 普通人哪怕是自小锻炼,就算再如何努力到顶了也就只能达到三瓮之力,也就是三百斤的力量。 这是个坎,而想要迈过这个坎,那就必须服用锻骨草。 可是锻骨草也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听蛮九说,此草药性很是霸道,如果没有兵家特殊的行气法门配合,那就跟直接喝鸠酒一样必死无疑。 不过只要顺利吸收了锻骨草的药力之后,再打熬下去,力气便能继续增长了。” “兵家行气法门力气增长老狄,那蛮九有没有说最高可以增长到什么程度” 孤夜越听越兴奋,他似乎已经要摸到了自己以后前进的方向了。 “好像是叫九鼎吧。一瓮之力是百斤,境界是一瓮至九瓮,然后是一鼎到九鼎,蛮九那厮说一鼎便是千斤之力,最高可以练到九鼎。反正上次来蹭酒时喝多了是这么说的。” 九鼎!那可是九千斤的力量,真的有人能练到这个高度吗如这人放入军阵,持千斤大刀挥出,谁人可挡 孤夜暗自思衬,突然想起透露这些消息的蛮九当初是喝多了的,怕不会是在说醉话吧,于是便又向狄咸问道: “老狄,你刚才都说了,这些消息都是上层人物才能知道的,而且还是少数人,那么蛮九又是如何得知的” 仿佛知道孤夜会有此一问似的,狄咸清了清嗓子便又开口说道: “其实蛮九是个有仁义的好小子。四年前他把家中老宅给卖了,得了钱让自家小妹拜入安平城阳鸣先生门下学儒,自己却应征来了勇武营。 也是他那小妹是个有福气的,几个月后阳鸣先生有友人自蓟城来访,一下就发现有这么个天份高的学生,于是便将其推荐入到了蓟下学院学习。 哈哈……那可是跳上枝头变凤凰了,当时没把蛮九给乐的。要知道蓟下学院是个什么地方整个燕国人才生产基地! 蛮九小妹见了世面,得知了锻骨草的产地乃是咱们边地。于是特意托人写了信来嘱咐自家兄长,千万不可胡乱食用。” 说到这里,狄咸话风一转,便是长长一声叹息。 “蛮九那娃仁义啊。军中省吃俭用把钱全都托军中驿马给送到蓟城小妹处,声怕短了钱花受人欺辱。人家砍了人头换军功,他倒好,别的不要就要钱。 去年有次砍得狠了,趁着外出巡逻的空档,愣是摸到了东胡人的地界上去,好巧不巧的把人家部落头人外出打猎的小儿子给剁了。 这下好了,直接捅了个马蜂窝。你既然能摸到我家门口来杀人,那我亦是可以。于是间接使得这一年来整个勇武营都不安生,两厢斗下来,光是死伤就有几百人。” 狄咸说到此处,又是重重的一叹。 见其讲得有模有样的,孤夜心中还是存着疑惑的。起码老狄最后说的导致东胡人和勇武营双方冲突的原因是蛮九砍了人家头人的小儿子这茬,他就不怎么相信。不过心里面便也打定主意,自己应该寻摸个机会去认识一下这个所谓的蛮九。 兵出孤山第十六章 :惊马 勇武营士卒在没有特殊情况下,通常是三天才会操练一次。昨天入营时已是进行过,要不是今天因为新卒演武的原因,这会儿朝食也该开始了。 火头军的地盘,是位于令支寨后营靠左,用矮墙围起来的大院子。院子分三进,头一进是分食区域,时辰到点了士卒们便会分批前来领取食物。一日之计在于晨,所以朝食很重要。粟米糊糊要煮得碗中可以将筷子立起来,葵菜和藿菜自也是不会少,有时还能配碗炖萝卜或者葫芦,肉食是稀罕物,如非打了大胜仗,几乎是不可见的。 不过这只是相对于普通士卒而言,对于随时能开小灶的火头军,待遇可就不一样了。就比如此时刚刚被带到院子第二进火房中的孤夜和庖硕。 六排火灶前几十号人来回穿梭不停。此值朝食,正是火头军一天最为忙碌的时候。而他们才刚站定身子,众人的眼神便齐刷刷的望过来。 “喂喂喂……都把手头上的活计暂停一下。让我来介绍,左边这个俊小伙叫孤夜,至于他身边的小胖子叫庖硕。从今天开始,他们便算是我们火头军的人啦。” 狄咸的大嗓门一张,整个热火朝天的火房便都能听得清楚。 “孤夜见过各位……” 作为新人,孤夜赶紧抱拳先向大家见礼。身边的庖硕还傻不溜丢的,被他踢了一脚提醒后才跟着抱拳见礼。 “我……我叫庖硕,大……大家好……” 见来的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一个生来俊俏得紧,一个憨厚得可爱,火房里的这群三四十岁的大老粗也都笑着表示欢迎,其中一个留两撇鼠须的老卒忙不迭的从灶上的陶瓮中盛出满满两碗鸡汤出来,撒上几颗葱花,又从架子上的布包里拈了点盐末下去便端了上前。 “来来来,先把这碗入伙汤给喝了,以后咱们就都是自己人啦。” 见真的有鸡汤可以喝,庖硕那里还会客气。从昨天入营到现在,他可只是喝了一碗姜水而已。如今肚子里的肠子和胃老早就打起架来了。 “谢……谢谢……” 接过鸡汤,见上面还泛着几枚豆大油花,庖硕也顾不上烫,呼哧呼哧就几口给喝个底朝天。 “哈哈……小胖子,饿坏了吧来,赶紧吃,吃了先去睡一觉。能从定性桩上熬下来,还真有你的。” 又一个老卒上前来,端着两碗粟米粥和小半盘炖萝卜笑盈盈的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吃啊,吃完先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明天可就要开始干活了。” 狄咸见孤夜还在发呆,便出声提醒着。 大伙儿的热情,显然是把他吓住了。不过都说军队里以实力为尊,怕不是早上露的那手箭术的缘故。殊不知这碗鸡汤只不过算是纳了个投名状而已。 孤夜心里如是的想着。便也就谢过了众人,立时端起那碗鸡汤一口闷了。 “哈哈哈……好啦好啦,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别太热情吓坏了新人。” 狄咸连连摆手将众人轰散开去。等其再把头转过来,桌子上早已只剩下偌大的两个大海碗。 半刻钟后,狄咸已将人带到最后面的第三进院子里,这里两排整齐的茅屋,他选个边上那间便让孤夜和庖硕住了进去。 屋内并没有什么陈设,有的只是个大通铺。看着上面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有几床打着许多补丁的旧被褥。 “火头军正兵原本有五十个老兄弟,这个房间是第六伍的住处,上个月他们去林子里掏弄点野菜回来,没想到被东胡人的冷箭全撂在哪里了。所以这房如今就你们俩了,先休息吧。” 狄咸说完也就径直出去了,外头事忙,他可没时间耽搁。 连日赶路,定性桩上又熬了一夜,两人没有再矫情什么抓过那几床旧被褥倒头便睡。庖硕不愧是个憨人,一沾枕头很快就鼾声如雷。倒是孤夜累极反醒辗转反侧睡不着。 从入营之后的所见所闻,与自家七个老爹口中所授的大相径庭。其他的且不说,光是锻骨草的使用限制就有很大出入。这后营的情况也是,他没想到还有如此多的门道。哪怕是狄咸所讲的军功获取方式,还有可兑换钱粮的规矩,都与老爹那个时期的军营大有不同。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都过去十几年,偶尔听安平城过往行商们提起,连国相都换了两茬,又有什么是不能变的。 思之所及,困意上涌。孤夜很快便沉沉睡去。正所谓饱食不如饱睡,恢复体力最好的方式永远都是睡到自然醒。在此前提下,等到两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天光泛白。 屋外柱子上挂着的铜琅被如时的敲响,呦呵声随之传了进来。 庖硕揉了揉眼睛,一夜的酣睡肚子显然又饿了。等他磨磨蹭蹭从通铺上爬起来,孤夜已是将军服换上穿戴齐整了。 “懒货,还不快点起来。不然待会点卯可要迟了。” 军中规矩在些最基本的地方还是不尽相同的。孤夜来时家中老爹们有过交代,于是穿衣洗漱也便不敢太耽搁时间。 果不其然,当庖硕被拉起来不情不愿的换完军衣后,狄咸刚好推门进来。 “动作都快些,外面大家都忙活开了,年轻人可不能犯懒病。每日铜琅一响,两刻钟之内必须出得门来,今天念你们是初犯就不追究了,明天如果还像这般磨蹭,挨了鞭子可别喊疼才好!” 狄咸语气严肃,较之昨天的和蔼可亲差别可是太大了。见其手中还捏着支细藤条,孤夜抱拳连忙称是。 “烧火搬抬有那些辅兵,掂勺熬煮你们现在还做不来。 昨天熄火灶上还焖着豆饼,你们就将其从蒸笼中卸下来送到马厩那边去吧。” 见狄咸分配了任务,两人不敢犹豫赶紧就小跑着闪身从门边溜了出去。 军中朝食是在辰时,所以火头军们就得从卯时初就开始准备。除了优先要给伤兵们送吃食外,还要将战马的精料给预备好。 战马可比人要精贵许多,除了草料外,每天还得用菽豆或者粟子粗麦做成的蒸饼喂食,时不时还得喂些酒糟粕来保持气力。 倒是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成排的灶台间迷茫打转,见他们两个小伙子来了,已经早早有人将东西盛在大竹筐中等着了。 一人一大担,挑着就往马厩里去。距离不算远,出了后营矮墙木栅栏后大片就是了。 两人远远还没靠近,便听到前方传来了凄冽的战马嘶鸣声,并伴随着好几人的大呼小叫好不热闹。 “来人!马儿惊了,快,快来帮我拽住它!” 栅栏内,只见一匹枣红色的战马正不断的撅起后蹄蹬踢着。而在他前面,一个年轻马倌正死死的拽住缰绳,想要将马往马厩里带。在其四周还有四五个人手忙脚乱的想帮忙又不敢上前,只得绕着战马急得打转束手无策。 “都看着干什么,快想办法啊!我可是要拉不住了!” 那马倌一看便是有些经验的,要不然那狂蹬的后蹄,一个不小心被踹中肯定跑不了个骨断筋折。也难怪其他几个人都不敢上前来。 “伍长,这马踢得太厉害,我们够不上去啊!要不抄家伙……” “尔敢!谁敢抄家伙等事后看我不扒了他的皮。这马可比你们贵重多了,要是不小心伤着它,把你们卖了也赔不起! 快给我去找老颜,如今只有他才能有办法了,快。快去啊……带上我床底下那半坛酒去……” 那个马倌伍长咬牙切齿的高声嘶吼着。无可奈何,他知道这回自己可算是大出血了。整整半坛烧酒啊,平时连闻个味都舍不得,今儿个怕是得一滴不剩了。 孤夜和庖硕从边上绕过去,按照狄咸的交代将蒸好的豆饼放在了马厩前,然后等待主事人用手指盖下印戳便算交差了。可奈何人家盖戳的人还在场上与那匹战马较劲呢,于是两人便也只能干等了。 “啊,那匹马是不是疯了,好大力气啊。看那好几个人都近不了身的。” 反正也没事庖硕干脆便蹲在草垛边上当起了吃瓜群众。 “孤夜,你说那匹马能被制服吗” “谁知道呢看它倔劲十足的,恐怕得拖得其精疲力尽才能行吧只是手上印戳不能盖,也不知老狄哪里还有什么活等着要干。” 孤夜有些懊悔自己的坏运气,随口答应着。 “耽搁不了多久的,你没听他们说要让去找一个什么叫老颜的吗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在这勇武营的马厩里,请其出力训马的还得赔坛烧酒……” 庖硕也就是吐吐槽,可没有想到这时候草垛里突然探出个脑袋出来兴奋的说道: “酒!哪里有酒!酒在何处!” 脑袋的主人说着整个人便从草垛里窜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顿时脚步站不稳便又再仰面倒了回去。 “老颜在这里,大家快过来。” 有眼尖的士卒看见了顿时大叫起来,紧接着另外几个也都纷纷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还端着个小酒坛。 丝丝……丝丝…… “酒!我闻到酒味了!酒在哪里给我!快给我!” 草垛里的那个叫老颜闻着酒味又从里面窜了出来,见到来人怀中抱着个小酒坛,一双眼睛早就瞪直了…… 兵出孤山第十七章 :猫腻 白发髻乱且飘散,麦秆稻草参差其间。衣襟凌乱,划拉破的袖口也未有打上补丁。举手投足间浓重的酒气和马粪味道弥漫而开。 观面前之人额头皱纹深刻,两寸胡须几乎粘糊在一块,也不知有多久没用水打理过。 年龄已过半百,除却这身邋遢不谈,倒是能从眉宇间透出几分书卷气出来。听提酒坛的士卒称呼其为老颜,怕是刚才拽马缰的伍长口中呼喝想要找寻的便是此人了。 “颜老头,酒我这里有,不过老规矩,你总得先把那匹惊马给安抚下来吧” 来人有些急切,说着上得前来拖住老头手腕便要走。 “惊马容易解决,不过先得让我喝口解解馋。” 在场之人都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位是个什么德行,此刻如果不遂了他的愿,怕是甭想他出手了。所以也没再多废话打商量,小坛酒的木塞便被拔掉,顿时辛辣的酒味便散了出来。 老头伸过手去要抢,那士卒反应也快,赶忙就缩了回来。 “别动手,把你那个葫芦拿来。” 听到要用到酒葫芦,老头赶紧向自己的腰间摸去,可却是摸了个空,顿时急得他又钻进草垛中一通乱翻。 士卒见状也是大急,即舍不得手中的这半坛酒,又听那边伍长连声的催促,一时间也心中跟猫挠一样难受。也就在他终于咬牙想要坛子递过去的当口,旁边的孤夜却是见到脚边茅草覆盖的地方漏出来一截小布条,随手一拉,没想到便拉出个两巴掌大的酒葫芦。 “老伯,您的酒葫芦在这呢。” 孤夜的话才刚脱口,那撅着屁股头钻在草里的颜老头就跟只灵巧的猴子般跳了起来,转身一把抓过葫芦便递到了士卒面前,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快得有些离谱。 士卒也是暗暗松了口气,立时手中稳当无比的将酒坛中的酒倾倒了三分之一到葫芦里,从手法上看便知不是第一次为之了,食指粗细的口子,居然能倒得滴酒不漏,看来这手功夫可是得多熟能生巧啊。 “颜老头,这可是先预支给你了哈。拜托你快快赶紧的,去将那匹马给安抚住再喝行不行那可是斥候卒中的战马万万不能出事啊!” 士卒这边火烧眉毛,颜老头却仰头给自己猛灌了大口酒。然后也不答话,晃晃悠悠的便朝场中那匹惊马的走去。 战马后蹄依旧时不时的踢踹着,方向根本就不能把控。只见那伍长满脸大汗气喘吁吁死拽着缰绳,似乎再多坚持一秒就会累脱力了去。 也是,人又那能跟畜生比耐力了,特别是这头畜生还是只马。 而颜老头就那样目空一切的走上前去,根本就没有理会随时会踹过来的马后腿。站在马厩前的孤夜见状心里不由有些急了,如此鲁莽便靠近,别待会被马给踹死,怕不是这老头喝醉酒了不成。 关心则乱,他此刻却是没有看到旁边几个士卒表情正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眼瞅着那战马后臀落地后扭过的方向正对着颜老头,孤夜大惊失色正想冲上前去将人给拉回来,也就在这时候,马腿不出所料的又想再次扬了起来。 “小心啊!快躲开!” 孤夜急得大喊,没想本该踢踹起来的马腿在蓄力之后没有如期而至,而是没来由的偃旗息鼓了。原本还在高声嘶鸣狂躁不安的健马,也不知怎么突然莫名其妙便安静了下来。 一切就是这么的神奇和突兀,颜老头此时正好跌跌撞撞来到战马身边,并用那只脏不拉几的手摸了摸马头。 噗呲……噗呲…… 这匹枣红马连打了几个响鼻,然后变乖乖的低下头,时不时还讨好似的往颜老头的身上蹭。 呼…… 一直拽着缰绳的伍长终于大大的松了口气。几个手下这时候也赶紧围过来接手,轻手轻脚的便将马牵回马厩。颜老头跟在后面,什么都没有干就只顾着拿葫芦往嘴上凑。那几个人趁此机会赶紧就用草药泥往马屁股上面涂。 仔细一瞧,原来马屁股上居然有两处箭伤,刚刚之所以惊了是敷药的时候过于疼痛才引起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有颜老头靠在栏杆上,那畜生居然乖巧得连动都不动了。 一边的孤夜和庖硕看得啧啧称奇,虽知道肯定是那颜老头施的什么手段,可偏偏就是没有看出来。 “怪不得想要他出手得用酒来当酬劳,原来此人竟藏有此精湛的训马技巧。” 庖硕有些焕然大悟的说道。 “木封能拿我的弓到军需库去换钱,东胡人的首级能换军功,想必他们的战马也是可以的吧。如果也有这手训马好手段,以后要是到了战场上,战兵们冲锋杀敌,我们缀在后面收拾战马驱赶战马,想必换得军功怕也不少。” 想到这里,异想天开的孤夜居然有些怦然心动。暗暗的已打定主意,以后得多找些机会与这颜老头多套套近乎,说不定人家一个不小心便透出几手妙招出来也说不定。 事罢,交接的伍长盖了手印,孤夜也没有留下来与颜老头打招呼,来日方长,毕竟目的性可不能那么明显不是,总得徐徐图之才是…… 火头军的日常是千篇一律枯燥无味的。时光荏苒,稍微晃了晃便是小半个月过去。孤夜和庖硕每天的工作除了定时给马厩送蒸饼和酒糟外,偶尔会给伤兵送几次饭食。 狄咸和其他人对他们俩个也很照顾,像老兵欺负新兵这样的事情,勇武营中别的地方不知,反正在火头军里还不曾出现过。 然世间万物总躲不开一个因果,从来就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也就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要说狄咸等人没有欺凌新人,平时脏活累活都尽量给安排给辅兵们干是对自己的认可,还是因为当日在校场上展现出来的那手箭术彻底使人心生膜拜,孤夜对此绝对是有自知之明的。 既然不会有无缘无故爱,那么对两个毫无背景的新兵照顾有加,时不时的还有荤腥打牙祭。孤夜觉得,能这么做的,要么是亲生儿子,要么便是另有所图了。显然,真正原因也只能是后者了。 庖硕愣头愣脑的有得吃有得睡就行,当然不会就此往深层次去思考。孤夜则不同,一直以来他都是留着个心眼的。 然直到这一日,孤夜心中积攒已久的谜团才被最终解开。 衣食住行,只要拿捏住了其中一样都会受用不穷。火头军负责庖厨事宜,一师正辅兵加起来斤三千多张口,漏些油水出来都是滋润得很。 日常米粟麦菽虽皆由几城定点定时供应,可光是在菜蔬和喂马的酒糟这一块,可做的文章就太大了。 由于菜蔬供给得需时令,更是无法长期储存。所以勇武营会向最近的安平城商贾定期定量采购。 当新鲜菜蔬运抵,粮草司监就会核定重量,交付银钱。为了保证质量,军中一般是采用上批压下批的交易方式,也就是商贾所结的银钱只能是之前那一批的。 按理来说,这里面根本就没有火头军什么事,银钱数量交接根本就不经其手。可是恰恰就是质量这一块的好坏,完全依据的却是厨子的一张嘴。 试问如果狄咸跟粮草司监说上一句,这批菜蔬里有很多烂叶虫咬,那么送菜的商贾下次来非但拿不到钱,更是会丢掉这门长期的大生意。所以是个有商业头脑的便会死命巴结火头军里的人,甚至不惜分润些许利润出去,以图能够长期合作。 而这吃回扣只不过是火头军进项的一小部分。人心只要贪字出头,那只会变本加厉。基于此,狄咸会定期让手下出堡寨到山林里去挖掘野菜。 对于改善军队伙食这方面,火头军是有义务的。所以这个看似很正常的举措便成了另一块大利润的来源。 在狄咸的运作下,火头军卒们每次出寨都会把采摘的大部分野菜放在特定的位置,只带回少量的收获。而运菜的商贾会默契的将这些野菜夹杂在新鲜菜蔬的下面,过称之后所得的银钱最终会回落到火头军手上。当然了,其中双方的利益分润和采摘时间的把控都是事先商量好的。 反正都是菜,煮什么不是煮。吃什么还不是他们这一群厨子说了算。 菜蔬只是一方面,另一个大入项是喂马的酒糟。这可是好东西,战马要想在冬天保持旺盛的气力,它可是必不可少的。由于酒糟最终是要喂马的,这马可是比人精贵得多,没有经过高温再蒸煮过的酒糟可不敢随随便便丢进马槽里,所以便又是离不开火头军的灶头。 具体运作方式其实跟菜蔬的模式相当,可是卖酒糟的老板贿赂的东西除了银钱之外,还会时不时的送几坛子烧酒。 要知道军营里可是禁酒的,可这并不代表士卒们就不好酒。物以稀为贵,拿出每月全部饷钱来偷偷换酒喝的人可是大有人在。所以能入火头军,在知情人眼里可以说是最美的肥差。 一群人要守住同一个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其有共同的利益,这便是为何孤夜和庖硕刚加入进这个集体,几乎所有人都会像对待亲人一样呵护备至了。无非是怕他们在后营待久了,将个中秘密给透露出去所以先让其尝到甜头而已,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受惯了好处,也便不会拒绝获得更多好处的机会了…… 兵出孤山第十八章 :潜规则 如欲取之,必先予之。老鼠一旦掉进糖罐里,只会越陷越深永远都跳脱不出来。 朔望日,菜蔬酒糟将与后日入营。狄咸早早的便把孤夜和庖硕唤来第三进房中。时值朝食刚过,火头军全员手上的该忙的活计也都忙完。加上孤夜与庖硕,正好四十七人之数。 近半个月的观察与渗透,火头军全员已然觉得时机成熟,所以才选了这个机会全盘托出。 狄咸见大家伙都到齐了,于是便把一个小木箱子放在了屋中央唯一一张桌子上。 “哈哈……让各位都久等了,我就不说废话,咱们马上开始吧。” 狄咸说笑着,见大家都很默契的围成个圆,只有孤夜和庖硕两个傻小子还不知所以然的站在门口,便招了招手让他们赶紧也过来围坐。 “老狄,今天人怎么这么齐,是不是有肉吃啊” 庖硕舔舔舌头,屁颠屁颠的就挤了进来。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说得好像平时咱饿到你似的。别打岔,总之有好处是不会少了你俩一份的。” 人群中,一个同样身宽体胖的老卒笑骂着说道。事实上在坐的大多数人都是差不多的身量,在这不太安生的年月,能长出一身膘却是件很难得的事情。 孤夜不作声,他心里早就有了预感,知道今天应该会发生些什么的。索性也跟着坐定,巴巴的等待卒长来揭晓谜底。 只见狄咸将桌子上的小箱子打开,里面装的居然是满满当当的刀币,目测起码得有上千枚之多。 “大家,孤夜和庖硕两个小家伙从今天起就要算进来分润了,所有人都没意见吧” 狄咸环视众人,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老狄,都是自己人了,规矩大家都懂。赶紧分吧,外面灶台长时间没个人被看见总是不好的。” 人群中有人催促道。 “是啊是啊,先把正事办完。剩下的你待会给两小子交代一下便好。” 另一人也出声搭腔,看得出来大家都有些心急了。 “也好,咱们这就开始。老规矩,半个月来除去给那些辅兵的甜头,剩下来的一共九百六十枚刀币。 算上孤夜和庖硕,四十七个人,每人二十枚,共九百四十枚。老规矩,剩下二十七枚攒到下次。” 话毕,狄咸便一一将刀币数出放在了每个人的面前。等钱被放到跟前时,孤夜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不用想也知道,手里的这些钱必定是来历不正。他来军中最终的目的可是想要立足军功找机会学那兵家法门的。可不能因为一点身外之物将自己以后的前程葬送在此,明显的,这钱肯定是以违反军规为代价换来的。 “老狄,这钱是怎么……” 孤夜话还没说完,便被狄咸抬手打断。 “钱数都对了吧没差错的话就都先出去,两小家伙交给我了。” 见孤夜脸色有些不渝,狄咸不想人多给其造成误会,所以先遣退了大家。 其他人倒是不甚在意,临走时有几个还意味深长对孤夜笑了笑,拍他俩肩膀以示鼓励的也大有人在。 等人都离开了,狄咸这才将木箱合上跪坐下来。 “是不是有很多事情要问啊 呵呵…… 傻小子,你们钱先收起来,以后每半个月咱们火头军里的四十七个正兵都会坐一块结算。” 见孤夜始终没有伸手去拿钱的意思,连带着庖硕也是傻傻的看着自己。狄咸这才正了正身子用有些严肃的语气说道: “孤夜啊,自进到后营这半个月来大家伙对你咋样啊” “回卒长,大家伙对我们两个新兵都关怀备至,干的是最轻的活,吃的是最好饭食,也没有半点厉声厉语。 在此孤夜谢过卒长的照顾了。” 称呼从老狄变成了卒长,狄咸便知道这小子开始犯浑了。本想着他们年纪轻轻,拿了钱会好说话许多,现在怕是得多费些唇舌了。 “臭小子,看不出来还有些骨头。放心收下吧,这钱来的正派。” 于是接下来狄咸便把火头军中一些与商贾们之间的潜规则给简要说了一遍,孤夜也没有想到,自己原本以为被将军踢到这后营来是被放逐了,不料倒是个意外的好去处。 “燕国士卒,向来是正兵拿饷辅兵吃粮。咱们火头军说不好听的就是群厨子,但偏偏也是有编制的正兵。 三年兵役,正兵辅兵可自决去留,前营那些杀才也有弃饷离开的,唯独咱们火头军没人离开便是这个原因了。 凭着这些进项,咱们这群老兄弟也都能给家中攒出些家当出来,有的儿子都说上媳妇,有的也盖起了新屋。 所谓利益均沾,财不可独享,在酒糟这一块得来的银钱大多也得分润给马厩那几个伍长管事。所以咱们火头军主要的进项还是在菜蔬上。 奈何近来寨子外偏偏有东胡人时不时来放冷箭,上次出去的五个老兄弟就是这么没的,吓得咱们这段时间来都不敢出寨门半步。 要知道,这些年来大家伙钱来的容易心都养大了。在城里举债盖房子的大有人在,有几个正给儿子说亲事置办彩礼,这突然野菜挖不得,银钱可不就大减了么。 大家本以为好运气算是到头了,可没想到将军给送来了你们两位。 能从定性桩熬下来的,再不济也是个有本事的。特别是孤夜你这手箭术,要是端着弓箭跟着外出挖野菜那岂不是要安全得多。庖硕更是个力气大的,带上个大盾,哪怕倒霉遇到偶尔来放冷箭的,小命也有保证些。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大家既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谁会跟钱过不去是吧 只要你们点点头,弓箭和大盾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出钱从军械库里淘来。以后采摘野菜护卫警戒的任务也便交给你们了。 可别小看了小小的野菜。外面山林土壤肥沃,只需个小半天,四五个人弄个几百斤没有丝毫压力。 天天如此,积少成多,到时候这刀币可远远不止今天分润的这些。” 孤夜现在算是明白了,从严格来说这钱收了还真就没啥风险可言,说到底就是一群厨子联合起来在规则漏洞中赚点好处费而已。况且他们这样做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将军又不是傻,能到现在还不出事,想必也是故意忽略的,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 不过几个钱孤夜没有太放在心上,总归是志不在此。心念一转,想到马厩里那个嗜酒如命的颜老头,倒是起来些心思。他总觉得这个老家伙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或许是直觉吧。于是,也便趁此机会跟狄咸提出来。 “老狄,不就是采摘野菜在外围警戒护卫那点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跟庖硕能帮忙的不会推辞。 不过这钱我一枚不取,我只要送酒糟的那个商贾偶尔送来的烧酒便行。” 孤夜答应本就在预料之中,不过他不要钱而要酒的要求倒是让狄咸感到有些意外。 “孤夜,可能你还搞不清状况,要是能每天正常采摘到足够的野菜,赚来的银钱可比烧酒价值多多了。” “呵……我当然知道,不过在军营里钱用不上,酒可比钱有用得多。” 孤夜挠头笑着回答道。狄咸见他如此坚决,想想在军营中私下的交际确实酒比钱要好用许多,于是便也了然答应下来。 鸭子跳水坑,有一便有二。庖硕见孤夜不要钱只要酒,也赶紧将钱放了回去跟着说道: “那我也不要钱了,全都换成好吃的。” “嗨……你这憨小子又瞎起什么哄。孤夜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就知道吃!” 庖硕不应,就那样一直傻傻的笑着。 “算了老狄,这憨货好不容易自己做个主,就听他的吧。” 孤夜打着圆场,最后狄咸也乐得少分两份钱,也便没再坚持了。 “好好,就这么决定了。后天菜蔬入营,明天一早便得出寨采摘好野菜。弓箭大盾下午我便淘弄来。” 计议已定,狄咸即刻出门房中只留下孤夜庖硕二人。 “臭小子,我不要钱要酒是想借此跟马厩里的颜老头套套近乎,你不要钱却是为何” 见四下没人,孤夜拍着庖硕的肩膀笑着询问道。 “换吃食不好吗阿爹从来不让我带钱,他说手里揣着吃食比揣着钱命活得长。” 孤夜听完一愣,顿时便对这位素未蒙面的长辈肃然起敬。 “有机会真得去拜会一下令尊,他果然是个有大智慧的贤人啊!” 也是,世人皆重眼前利,芸芸众生能看破此道理的又有几人。 “都说傻人有傻福,你这憨货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原本哪怕你不开口,我也会劝你放弃那些银钱的。 虽说火头军中的潜规则存在多年未被追究,但总有东窗事发的时候。狄咸尽管做到了雨露均沾,但人心只会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些分润只有一星半点的辅兵,时日久了必定会使绊子的。 咱们不拿钱,是为以后存条后路。实不相瞒,我之志向也并不在此,而是在更高的地方。所以可不能因为这点小利而失了分寸。” 庖硕听后,似懂非懂,只是大大咧咧的狂点头。 “孤夜志向远大我可不及,反正咱们俩已是好朋友,那便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你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的。 阿爹说,如果自个脑筋笨,那就跟着个脑筋活泛的。市集买菜不会谈价钱知好坏不打紧,只需跟着个会谈价钱知好坏的人买便成了。” 孤夜听后心中大为震动,立刻便展身而起,对着庖硕便是长长一揖。 “汝父之智,浩瀚如海也……” 兵出孤山第十九章 :颜老头 风起叶落雁南飞,林涧滩前荠菜肥。不待彩霞将水染,竹篓满载带锄归…… 太白山余脉的某个向阳坡,日光才堪堪西斜,树间鸟雀鸣声相和,针叶松的枝丫上松鼠在其间玩闹起跃。山涧溪水潺潺由上而下复归深林。 有水过处,土壤湿肥。石隙草中是荠菜最适宜生长的环境。秋气渐重,更是枝繁叶茂。放眼望去,扎堆的深绿色一簇簇,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一锄头下去,洗去浮土去掉粗枝便能得四五斤鲜嫩肥美的叶子。 此刻正有三人在当中游走,一人一筐一小锄,只是短短小半日时间已有五六百斤收获。 上坡与密林相间处,又有一人背靠在大树下,嘴叼狗尾巴草茎,眼睛半开半闭似是在假寐。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却可见他的一只手手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依在大腿边上的长弓。箭壶在另一侧,半屈的姿势虽是舒服,可也更利于从箭壶中抽箭。 与其相隔七步之外另一棵树下,一个身材肥硕的胖子蹲坐在地上,半人高的大盾就背在后面,远远看过去,就跟只池中土鳖差不多。 五人的采集小队,孤夜自任伍长,他与庖硕两人站在高处便于了望和警戒。底下三名火头军的老卒只负责尽快将竹筐装满野菜,于是便有了这老人挥汗如雨,年轻人悠闲打盹的奇葩分工。 自从孤夜应下这个事后,其向狄咸提的第一个条件便是采摘野菜的人数。五人,哪怕是多上一个某人也不干,给出的原因便是他的能力目前只能勉强护得这个人数周全。 已在其位,必谋其政负其责。孤夜要么不答应,答应下来了就会尽最大努力去做好。 既然知道了在令支寨附近有东胡人出现,孤夜就绝不会每次都会去图那个侥幸。 只有天天做贼,没有天天防贼的。但不知贼何时来的情况下,能做的也只有在其出现时尽可能的保存自己,还有便是尽量减少遇贼的几率。 对此,刚开始的几天孤夜并没有冒冒失失的没有任何防备就去采摘野菜。而是让两个老卒带领,将平时常去的几块地方转上一遍。 虽说放眼望去茫茫群山连绵不绝,可这附近长野菜的也只有那几处适宜其生长的地方。无非是山涧小溪沿岸,几个山的向阳面,再说远了的也不敢去。 于是,根据采集地的远近,孤夜将其挑选的地方划分为三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间隔都在五六里山路范围,其余植被太过茂密的,哪怕是那里野菜资源再如何丰富,也是一一被他否决掉。 再此基础上,孤夜让狄咸赶制了几个大半人高的大竹筐,这些竹筐用的竹篾都是夹了双层的,一次装满野菜的话不下四百斤。按道理来说每次只需带一个装满即可完成任务,可偏偏孤夜却要求每人必须各带一个,而且筐中都只能装上小小一层。 划定的几块区域,每次都是换着去。而且时间也是有规定的,必须得等营中斥候外出方可出门,日落之前保证入得营内。 如此一来虽是麻烦,但一个月下来愣是平安无事。加上换着区域去采摘野菜,有了生息的时间,加上有计划的去执行,效率反而要比之前东摘一下西摘一下的高得多。 这段时间来,狄咸自认为做得最为正确的事情便是将这个关乎火头军全员生计的任务全权交给孤夜去负责。加上他和庖硕两人还不参与分钱,那就更让人笑得合不拢嘴了。 日渐渐西沉,又是一次平平安安的任务完成。早已将野菜放在约好的隐蔽位置后,几人便拖着一点点收获回营,算是掩人耳目了。 前两天送酒糟来的那个商贾终于应要求偷偷带来了两小坛子烧酒。狄咸二话没说,直接便都塞进了孤夜房里。所以今晚,他打算用这两坛子烧酒,去探探马厩中那个颜老头的底。 他从来都不相信,一匹连常年伺候战马的马倌都无法搞定的惊马,会被一个普通的醉老头给轻易搞定。而且此人根本就没看出来是用了何种手段,难道就因为那样摸了几下马头 没有手段,便是最高明的手段。之所以看不出来,那只能证明要么自己出奇的弱,要么对方出奇的强。 这就是孤夜的脑回路,这般想法即使是猜测加想象的成份占大部分,可既然有了计较,便要去求证。无他,性格使然尔。 都说要去求证了,总归是要没人打扰才好。餔食过后,等到月儿高挂营火不加薪的时候,孤夜才揣起两坛子酒出得房门。想着待会冷场时身边得有个人来搭话避免尴尬,于是他也将正在狂打呼噜的庖硕给揪了出来。 后营的夜很是寂静,远处了望台的火光并不能照到所有的地方。带着嘟嘟喃喃的小胖子往马厩的方向走,轻车熟路倒也不需要多提两盏油灯。 颜老头他是有打听过的,这家伙从来就不睡在营房里,而是常时间在马厩里安窝。似乎跟畜生待一块要比跟人待一块舒坦得多似的。 马是种很有灵性的动物,两人才刚刚踏进栅栏门,里头便有几匹打着响鼻警示来人了。这里地方还是很大的,一百多匹马加上骡子和驴,要想在它们里头翻找个人出来还真不容易。更何况黑灯瞎火的,总不能扯开嗓子高声叫唤吧。 “孤夜,那颜老头也不知躲在哪个草垛里睡囫囵觉,我们这要怎么找啊” 庖硕细声细气就跟做贼一样在其耳边低语。来勇武营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夜里偷跑出来,要是被巡夜的兵丁给逮到,那一顿板子是没跑了。且这里是马厩,畜生们白天没什么,到了夜里耳朵可灵敏了,它们胆子又小,要是不注意把马惊了搞不好还要被军法从事杀头的。 “嘿嘿……不用找,咱们不是有这个么。把泥封给拍开,绕着马槽溜上一圈,那嗜酒如命的颜老头还不乖乖蹦跶出来” 既然决定偷偷来寻人,孤夜便已是将所有细节都想好了的。 “给,到上风口去,你从左往右,我从右往左,脚步缓些,定能将那条馋酒虫勾搭出来。” 孤夜递过酒坛,笑盈盈的便走了开去。 而此时偏北角乱草堆边上的空马槽中,颜老头半睁的眼睛透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原本是不打算理会外面那两个小子的,奈何烧酒的辛辣香味还是勾动了肚子里还没睡觉的酒虫子。便也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昔日姜尚以青竹为杆,桑麻为线,辅以直钩垂钓天下之主。 汝等拿这忘忧君为饵,却是要钓谁人” 孤夜闻声大喜,没想到才没走两步,居然就真把人给引出来了。辨定方向,发觉声音依稀只在十几步外,他不敢怠慢,赶紧寻了过去。 接着手中油灯微弱的光线,孤夜便发现了马槽中半躺的颜老头。月光清冷,洒在那捋长髯上,一时间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细心的孤夜还发现,如今虽值初秋,但天气还未真个冷下来,又是在这些畜生圈养之地,本该是蚊虫众多才对。可偏偏在这马槽两丈之内却不见有半只前来滋扰。要知道一路行来,他和庖硕有这盏油灯在,二人的两颊脖子裸露处早已被咬出了好些个红包包。 “小子孤夜见过颜老,知您老好酒,就给您淘弄了两小坛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孤夜先行上前抱拳拱手。落后几步的庖硕见状也赶紧走上来,半句废话不多说便把手中酒坛放在了马槽中。 “哈哈哈……假客套。还不如你身后那小胖子来得爽快。说吧,想要老头子帮什么忙,可别诓我说是什么马惊了,三更半夜的哪里来的惊马。 不过除了这事,老头我还真想不出能有什么事能找上门的。” 今晚的颜老头,可比白天人多的时候清醒多了,说话也没有丝毫颠三倒四的醉态。 孤夜没想到自己才刚来就碰了个软钉子,不过也没气馁。人家都开门见山了,他也不好再拐弯抹角。既然认定了人家不是普通人,虽不知具体不普通在哪里,但也不妨碍什么。 “颜老说笑了,这时辰哪里有什么惊马。只不过那日见您一手训马术出神入化,我们两人想学一技傍身而已。” 说完,孤夜便和庖硕又齐齐作了个揖。 “噗……咳咳咳……” 刚刚酒线才入喉,听到孤夜的请求,颜老头直接就喷了,更是副像看白痴似的白了两人一眼。 “两个臭小子,你们看我像是傻子吗” “颜老此言何意” “何意” 颜老头仰头猛灌了几大口酒后便依依不舍的将酒坛推到一边。 “喝下去的就还不了你们了,剩下的带回去吧,别打扰老夫睡觉。” 说罢,颜老头直接翻过身去,用屁股对着两个人。 孤夜有些尴尬,他想过对方会拒绝,可也没想到如此嗜酒如命的他居然连酒都不要了。 这可就难办了,谈判嘛,不怕人家提要求,最怕的人家没要求。有要求说明就有需求,有需求就总有满足对方的时候。而如今颜老头如此干脆拒绝,倒是像狗咬刺猬似的无从下口了…… 兵出孤山第二十章 :算计 许多时日的打听准备,加上好不容易淘弄得来的两坛烧酒,孤夜可不甘心就此放弃。见颜老头背过身去,他便也想绕到跟前。 “孤夜,要不算了吧。我看他是不肯教的。训马是其安身立命的本事,教会了我们岂不是要砸了自家的饭碗” 庖硕此话一出,已绕到颜老头面前刚想开口的孤夜不免一怔。 “嘿嘿……瞧这精明伶俐劲,连后面那傻小子都懂的道理你怎就不懂难道你没听说过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吗 不教,我老头子隔上几日还是能够喝上顿酒的,教了,怕是在教会的那一刻,这酒就要彻底断喽。” 颜老头自顾冷笑,眼睛也不睁就那样干耗着。 孤夜听罢,自是心中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的原因,不怕你有顾忌,怕的是你闷声不吭,于是他又再次长长揖了一礼。 “颜老怕是小瞧了人,我之志向,又岂是军中一小小马倌可以满足的,所以断然不会砸了您的饭碗的!” 此话说得抑扬顿挫,大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气概。这时候原本还眯着懒懒散散的颜老头,不由得睁开眼睛。 “这小子怕只有十四五岁吧,如此年少便已立志了吗看来我还真是有些小瞧他了。性格虽是功利了些,但人无完人,且听听是甚么宏图大志,如果对了胃口,看在两坛烧酒的份上指点其两句也无不可。” 颜老头心中暗自思衬,这时代能张口便言立志的少年人,无不是家学渊源勤勉好学的。所以他也免不了要刮目相看一番。 “你已立志且说来听听。让我看看这边陲之地是否真出了个什么人物。” 颜老头掂了掂身子,从马槽中坐将起来淡淡说道。 一见有门,孤夜狂喜。五爹说得没错,好男儿自小就得立志,无论对人或者对己,这一套逢人便言志的手段,果然百试百灵,而且越是学问高深之人越是奏效。 “颜老明鉴,我确实自小便已立志。” “对对对,孤夜立志了,前段时间也曾跟我说过,他可不会一直待在火头军里的……” 一旁庖硕也来搭嘴,颜老头听罢,更是又信了三分。 “即少已立志,其志为何” 见对方再次动问,孤夜信心又足了三成。于是挺了挺胸,将他自小思量,加上七个老爹最期望实现的目标大声的说了出来。 “我立志成为安平城守,闲时携三五手下走街串市,提携画笔绘那雕栏玉柱,贩夫走卒,人生百态。兴之所致则跨骏马,左牵黄,右擎苍,以那弯弓射百兽,美婢在怀……” “我呸……滚滚滚……好你个无耻竖子,居然敢污我双耳!这怎是立志,分明是无良豪绅的做派! 滚……赶紧给我滚……我待你有什么高尚志向,原来都是些妄言!” 颜老头认为自己是被两小儿给戏耍了。便就勃然大怒,也顾不上身旁酒坛还只是半空,抓起直往孤夜头上砸。 啪…… 动静闹大了,隐隐约约已听见有巡逻兵丁斥呵声从远处传来。孤夜见此,也来不及思索刚刚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赶紧拉上庖硕便急忙抱头鼠窜往回跑。 也幸亏是反应快,才刚翻入火头军所属的院落矮墙,巡逻兵丁的火把都已经将几条过道给照得通亮了。 床榻边,犹自心惊不已的孤夜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道刚刚颜老头发个什么神经,怎么就突然动手砸人,竟连那坛子烧酒都舍得。 “孤夜,是不是你那志向说小了没听颜老头说这只是豪绅的做派么” 庖硕也是累得不轻,见外面火光重重,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小了吗不小了吧!看安平城守出巡的时候,那次不是大马拉车身边人五人六好不威风。往大街上溜达一圈,家中十来天便不用买吃食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孤夜,本就边陲小城出来的小人物,行不过十里,眼界最广便是安平城这巴掌地。要不是七个老爹从小灌输,加上在里正那里识点墨水,他便跟大多数人一样或者一辈子都只是个在地里刨食的普通农民。 一城之守威风八面,这已是他能见到的最大的天了,立志当城守,在其眼中当然是志向高远的事情了。 可换在颜老头眼中,这便是着实不堪了。要说做城守也就罢了,牧民一城,造福一方也可算小有志向,但坏就坏在后面的那些携三五手下,还左牵黄,右擎苍,美婢女在侧,这分明就是不学无术为祸乡泽了。 “竖子无状,粗窥时只是觉得此人市侩过于功利,看似正直实则藏奸一肚子坏水,更没想到品行还如此败坏。外表正直内里狡诈确端的是油滑如泥鳅,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此人若是碌碌无为安于现状即罢,若有一天窃居高位,那必定是民之不幸。 学术先学道,无道之术必祸国殃民,当年老师果然不欺我也。若是这样的人学会了窃取天道之力,后患无穷啊……” 旧马槽中,颜老头表情愤愤,对刚才之事仍旧怒气未散。孤夜又怎知,只因为刚刚那通言明志向,他在对方眼中俨然已是个看似忠良,实是奸佞的小人了。 对于孤夜的种种评价是否如颜老头所分析那样还有待证实,可有一点却是所料不差,那个他认为的所谓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是真的。 此时这个小人,正躺在床榻上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针对颜老头的经济制裁计划。 “庖硕,我觉得嗜酒如命的颜老头说得很对,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自古常见。他总不会将吃饭的碗因为两坛子酒便砸了的。 他现在哪怕是不教咱们,还是能够在马厩里当职的那些人手中喝到酒的。要想对症下药,咱们就必须将这酒给他断了。” “断如何断” 庖硕迷迷糊糊的嘟囔着,半眯的眼睛已经是快要睡过去了。 “憨货,别睡了。” 被孤夜踢了一觉,小胖子差点就要掉下床去。 “干嘛呀,都什么时辰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这里是令支寨,山那边可都是东胡人,东胡人啊,来去如风可全是骑兵。 要是能把颜老头训马的本事学到手,无论是对保命还是获取战功,都是个很有效的助力!” “就算再有助力老头子不教咱们又能如何总不能将他吊起来打吧” 庖硕抱过枕头,一脸不悦的靠在榻边打哈欠说道。 “哈,我还真有个手段,保证比把他吊起来打还让人难受。” 庖硕虽傻,但这些日子熟悉下来,他也知道这个好朋友有些蔫坏。见其笑得奸诈,便知道肯定是想出什么馊主意出来了。 “孤夜,你可别乱来啊,不会是真想下黑手吧这可不行啊,犯军法的呀!” 庖硕是真急了,他是憨,可不是傻,孰轻孰重还是心中有分寸的。此时听罢,吓得一骨碌便清醒过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下黑手了,违反军规更是说不上,而且非但不违反,还要更加的拥护才对。”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呀。” 庖硕越听越糊涂,不过在确定了不会违反军规后心中才稍安下来。 “禁酒令啊,军队中不是不准饮酒吗那么就彻底把它给掐咯!那老小子不是依仗着一手特殊的训马术从马倌们身上换酒喝吗我便来个釜底抽薪馋死他,等到其肚子里的酒虫快要咬破肠子的时候,到时候咱们再提着酒过去,看看他是答应不答应!” 孤夜说完还不忘阴恻恻的怪笑两声,从窗外透过来的月光正好照在其脸上,让身边的小胖子见了心里瘆得慌。 “釜……釜底抽薪那那……那要如何抽” “说你是个憨子,你还真是个憨子啦也不想想整个勇武营暗地里偷偷流通的酒的源头是在自哪里的! 是咱们火头军啊!卖酒糟的商贾送进来的酒本就量不多,只要跟老狄说说让他们将酒停一停,再把自己人手头上的存货给收收,用不了多久,颜老头肯定是要炸毛的。 到时候,嘿嘿……” 而事实证明,这个计划想要真正达到该有的效果还是需要许多时间的。孤夜大大低估了马厩那边为了能让颜老头乖乖伺候那些战马,备下来的存货。所以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用时间去耗了。 日出东方又落下,后营的日子便是这样无聊的过着。每隔几天火头军依旧会照常出去采摘野菜,斥候那边也是天天外出巡弋防止东胡人的渗透。 孤夜和庖硕除了带头采摘外,便是往马厩那边送酒糟和蒸豆饼。忙不过来时,偶尔也会帮着去给伤病们送送饭。 日子其实是很惬意的,老狄整天都是咧着嘴笑,这段时间由于季节缘故菜蔬价格上涨得厉害,所以油水也是越来越足了。哪怕是天气愈发凉的情况下,由于有了孤夜的计划性采摘,这油水最少还可以再赚它一个月。于是火头军全卒上下,见到这两个小年轻无不是笑脸相迎。 当初一起来的那些征卒们也大多正式形成了初步战斗力,偶尔在为伤兵送饭时,孤夜远远的便能从巡逻的队伍中遇到几个熟面孔。 最牛气的还要属那个叫木离的,听说他在几天前已经成功举起三百斤的石锁,将军闻之大喜,便直接把他调进了斥候卒。 不过对于孤夜来说尚属好消息的是,木离在前往军械库选取专属武器的时候并没有将他那把硬弓挑走,而是选了另外一把。 而就是这样平静无波的生活,直到某个黄昏被一支穿透脖颈的利箭彻底打破了…… 兵出孤山第二十一章 :晋升之路 人们都说残阳如血,今日黄昏时分的令支寨前当真是血淋淋的。原本两伍十个斥候组成的巡逻队,如今回来的却只剩七个人,另外三个的尸体正被一匹马驮着,其余的人也皆是带着或多或少的伤。 其中一个肩膀上还被箭矢贯穿而过,由于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处理。更多的人身上则是刀伤,在劈砍方面,甲胄的防护还是起到不小的作用,而死去的三个,两个皆因被利箭穿胸而死,另一个是脖子被完全贯穿。 正值餔食,孤夜与庖硕两人端捧着饭食往安置伤兵的院落而去。一路行来,很快便发现了异样。较之以前,今天遇到的覆甲士卒也忒多了些,而且还破天慌的在半道上碰见行色匆匆的木封。原本想冤家路窄今个碰面对方肯定或多或少要找些茬的,怎料他也只是用阴冷的眼神剜了两人一眼后就快步离开了。 “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不然怎么连木封那老小子都转性了,居然连挖苦几声都没有” 孤夜很是疑惑的嘟囔道。 “哎呀,管他作甚。他不理我们岂不更好。快走快走,瓦罐里的粟米粥都要凉了。” 庖硕不耐烦的催促着,他只想赶紧把饭食送过去,要知道灶上蒸笼里大家伙还给留了半只野鸡腿来不及吃呢。 本来就不怎么在意,孤夜也不再说什么,追着脚步便快些跟了上去。怎料越走越不对劲,愈发靠近伤兵的院落人愈发的多了,其中更是在里面看见了井启。这时候他们哪里还不知道勇武营里肯定是出大事了。 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孤夜庖硕两人低着头挤过人缝想把饭食放下后便赶紧离开,可当跨进门的那一刻就懵了。敢情院子里头的人比外面还要多。 正中央处临时放了三块床板,上头赫然平躺着三具被剥得赤条条的尸体。一个军中老医匠就站在身旁,手里捏把寸许长的月牙小弯刀正在取出尸体上的箭簇。 “孤……孤夜……死……有……死人……真死人啦……” “闭嘴,赶紧把饭送进去然后就走,不关咱们的事情眼睛别瞎看!” 孤夜重重的在庖硕屁股上踢了一脚,于是两人便目不斜视的往里挪。殊不知房间里头也是热闹非凡,原本还有些宽敞的房间此时却挤得满满当当。十几个医匠帮闲手忙脚乱的正为五六个受伤士卒包扎伤口,其中有一个严重的,背上被划开了一刀都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了。 唯一一个受伤较轻的身边也围着好几个士卒在询问着什么,边上还有人在拿着本子在不断记录。孤夜进门便一眼认出了带头问话的瘦子,而此时那人也正好也转过头来两人恰到好处的对上了目光。 房间里伤兵们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孤夜只是礼貌性的点了下头,放下陶罐之后拉上还在傻楞的庖硕扭头便走。 “孤夜!你等一下!” 那瘦子两步上前一下便拦在了门口。 “干嘛急着离开没事的话陪我出去走走吧。” 孤夜很是意外,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蛮九要拦住自己作甚。虽然他一直都在找时间想会会这个斥候中的精锐,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蛮九也不容他拒绝,在说完这话后就率先走了出去。 “孤夜……他……” “不会有事的,别当心。你先回去吧,我去去就回。” 拍拍庖硕的肩膀,孤夜便也跟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并没有在院中停留,而是径直往外走去。 夜色渐暗,寨墙上的火盆刚被点燃。踩着蛮九的影子,孤夜跟着上了墙头。远处山峦叠嶂,弦月刚从云中钻摸出来,配合上隐隐传来的狼嚎声,周遭环境突然就变有种很萧瑟的感觉。 “今天死的三个人中,有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知站了多久,当孤夜被风吹得有点凉意的时候,一直望着远山的蛮九终于开口了。 孤夜没有出声去打扰,只是想继续当好一个合格的听众。毕竟算起来两人也才第二次见面,熟悉就更谈不上了。此时这家伙明显是在抒发哀思,连朋友都不算的他才不会傻到认为自己有资格去安慰人家。 或许也可以认为这是某人情商低,但老爹们告诫他的其中一个处事准则便是切莫多管闲事。当然,如果此刻换做是个娇滴滴的美人那便又另当别论了。 等了好几个呼吸后的蛮九见孤夜就那样杵在身后不搭腔,于是便又自顾自的说道: “今天只是例行的巡逻任务,由于有一段路线靠近东胡人的草场,于是临时才决定让他带队。 没想到去时好好的,回程的时候遭到了东胡人的埋伏。斥候卒里,他的箭术最好,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原还能用精湛的箭术远程压制对方,不料对方也有箭术高手,最终还是没能活着回来。 听回来的人说,当时我方一度配合地形优势用弓箭反压着对方边打边退,可是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箭术高手,三箭连发便射穿了我那个朋友脖子和另外两人的心脏。要不是当时已经绕到山下可以纵马狂奔,不然全都回不来了。 那个射箭的人很厉害,如果所料没错的话,他必定是东胡人的射雕手。 射雕手知道吗只有部落里箭术最厉害的人,真正能把天上翱翔的金雕射下来过才能配有这个称号。 而今天死的三个人从来就不是个开始,过去一年里,在那片山峦中被冷箭射死的已经超过两百人,所以院子里躺着那三条尸,注定了不会是结束!” 蛮九说到这里,手指头扣在寨墙上都快磨出血了。见孤夜还是不语,他猛然转头揪住其胸口怒气冲冲的大吼道: “你他妈的到底还想在火头军里当缩头乌龟当多久,对付射雕手从来只有箭术同样高明的神箭手才有可能办到,现在整个令支寨箭术最好的人除了你说还能有谁 是个男人的话就别在藏着掖着,我知道你的力气绝对不会是只能抱起百斤石锁而已! 去杀了那个射雕手!提着他的人头,我敢保证,他的首级绝不低于杀五十个普通东胡人的军功。到时候你完全可以凭着这些军功被推荐到蓟下学院去。 蓟下学院啊,你知道到了那里,就可以学到当今世上所有的先进思想知识。可御百兽的道家,言出法随的儒家,活人肉生白骨的医家,掌控植物盛衰的农家,衣食住行无所不包的杂家,操作机括傀儡的墨家,还有便是力达九鼎万斤的兵家。 孤夜,令支寨很小,安平城也不大,乃至我们以煌煌天雷立足的燕国也不是唯一,在此之外还有以金锐之气立国的秦,以万木生发立国的赵,以弄泽控水立国的楚,以焚化天地立国的齐,以厚土筑屯立国的魏,以无形疾风立国的韩,更有天山脚下以极度冰寒孤城拒北戎于中土之外的北冥氏。 外面真的很大,如果想走出去的话,现在摆在你面前就有一条光明大道,那便是拿起弓箭,帮我杀了那个射雕手!” 听完蛮九的这番话,孤夜整个人都彻底呆住了。蓟下学院中可以学到如何让人凝聚出道韵符他是知道的,但却没有想到原来除了儒家之外,还有那么多学派也都会汇集在那里。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军功除了能够换锻骨草外,还能积攒起来换取被推荐入学的资格。更更没有想到,原来七国立身根本都是各有属性的。 孤夜心跳加速,呼吸愈发急促。在蛮九看来他之所以会如此反应是由于自己为其描绘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可某人如今的异样却是因为其眼看着前方有条康庄大道可以任由自己率性奔跑,但脚步却是只能被紧紧束缚住。 “男儿当志在四方,不求封侯拜相,但也不能故步自封吧。还在犹豫什么,只要你点下头,我便有办法把你调到斥候卒里,而且还是里面那支二十五人的精锐小队!” 蛮九再次加码,他一直都认为,面前这个家伙就是个抱着一身本事装傻充愣的主。瞧着孤夜只是憋红着脸依旧默不作声的样子,他是彻底的怒了!想不到自己不惜把最珍贵的信息全部告知,这个家伙还是如此的混蛋不堪。 “胆小懦夫,你真不配当个男人!真是气煞我也!” 气急之下,蛮九真个是抡起拳头作势便要打下去。 “啊……滚你妈的!” 孤夜突如其来暴起一拳,把刚举起手来的蛮九打跌了出去。 “你这家伙知道了这些秘闻为什么不早点说!老子要是早知道了赚军功可以被推荐入蓟下学院,当初干嘛还要辛辛苦苦提着画笔去女闾里给那些女人画什么春宫图,也不会为了要拜入阳鸣先生门下省吃俭用去赚那一镒黄金的束修。 当然也不会无缘无故被人推出去挡剑在家中躺了一年,也不会因牵动伤口使得原本拥有三瓮的力量如今却连发挥一瓮都勉强。 就是因为你这该死的家伙敝扫自珍,有个在蓟下学院学习的妹妹了不起吗你知道这些信息对于我们这样的贫穷子弟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那是多了一条晋升之路啊!” 孤夜如今的状态可以说是歇斯底里的,高兴,后悔,激动,遗憾,委屈这段日子产生的所有情绪夹杂起来一股脑儿全爆发出来,当然也就没有去想自己与人家蛮九今天才第二次见面,又何来之前能把信息告知…… 兵出孤山第二十二章 :希望 激动的心,颤动的手。通常来说这双重反应是处在同一种状态下的。可此时却是完全被分隔为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态。在话的前半部孤夜道出他的真正实力为三瓮之时,蛮九当真有种难以言表的意外之喜,此时挨了一拳的脸也好像没预想中那么疼了。 三瓮之力啊!那不就意味着足可以拉开三百斤的硬弓。配合上孤夜精湛绝伦的箭术,对付东胡人的射雕手完全是够份量的。可这样的惊喜还没维持到三个呼吸,接下来便被一盆冷水给完全浇透身心。 “伤你身上居然有伤!之所以只能抱起百斤石锁,就是因为会牵扯到旧伤势” 蛮九没有怀疑,因为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没有必要去欺骗自己。从刚才其对蓟下学院表现出来的极端向往来看便也明白。 “不错,去年在酒肆换金镒的时候,一个不察被人从背后偷袭了一把,硬生生的替个贵公子挡了一剑,好在当时有个郎中路过及时施救捡回条命。由于剑刃恰好擦到了心脉,所以那怕是伤口愈合了,但也不能完全使上力。 听说只有服用锻骨草才能使得伤势彻底恢复不留病根,你是个斥候,能不能告诉我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得到锻骨草,只要我的伤势痊愈,帮你对付那个东胡射雕手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原本孤夜就是想找机会接触蛮九打听锻骨草的,现在既然人家有求于自己,那顺水推舟便也理所当然了。 “当真伤得这么严重非锻骨草不可其他草药不行吗你有没有给军中医匠看过,要知道军营里医匠们的医术可不比那些游方郎中!” 蛮九不太怎么当回事,毕竟孤夜刚才的表现就如同一张白纸对百家学说完全一无所知,用锻骨草来疗伤,也不知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 据他所知,锻骨草这门奇药根本的用途就不是用来疗伤的。与其说是疗伤,不如说是剧毒来得更加确切些。 妹妹信中有言,说是锻骨草的药性异常霸道,在服用之后,最先作用的地方便是在全身骨头上。本身所蕴含的毒素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腐蚀骨头,让原本紧密的骨质再次变得疏松。然后才是肌肉,说到底还是同样的道理就是尽全力的破坏人体结构。 而只有兵家的特殊导气术才能使得在这个过程中服用的人不会被毒死。正所谓不破不立,也只有破了才能立。达到三瓮之力的人想必身体各处都是潜力耗尽,留下大大小小的暗伤,而此时被锻骨草的药力全部一股脑儿连同禁锢全打破,之后再进补练力的话才能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说一千道一万,锻骨草能彻底去掉暗伤是不假,但那是基于正常人的范围。像孤夜这种可能的严重外伤,别到时候破是破了,立却未必能立的起来就悲剧了。再说,就算能弄到锻骨草,可兵家的导气法要上哪里找。 如果是那么容易便能得到并修炼的话,他蛮九也不会到现在还只卡在三瓮力的境界上了。事实上不止是他,全营上下那些卒长旅长,年轻的时候谁不早早达到三瓮力,可最终还是在这个点上卡了一辈子。需知锻骨草只有在十八岁骨骼彻底长成之前服用才有较好的效果,不然的话那就真是跟直接吃毒药差不多了。 见蛮九脸色不断变化,孤夜还以为他对自己负伤的事情不相信。于是干脆便扯开衣领,将自己心口处那道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 “蛮九兄若是不信,看看便知我并无半点欺瞒。” 只见左胸偏下的位置,一道半寸长的鲜红血痕异常醒目。孤夜说完又转过身去,与刚才那道疤痕相对的后背琵琶骨缝处同样有一道大小相当的伤疤。 “这……这……你说的没错,你这条命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蛮九想过对方伤势会很重,但受到如此的透体贯穿伤,还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蛮九兄,这伤你也见了,我孤夜当真是想杀胡人立战功的。可奈何伤势如此,所以还请蛮九兄帮我,告知这锻骨草在军中获得的途径。” 孤夜抱手长揖而拜,话即已说开,便也不再有什么顾及,哪怕是对方接下来有何条件,也总有个为之努力谋划的方向吧。 蛮九嘴角抽搐,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浑人告诉他这样的贯穿伤可以用锻骨草来治愈的。当然,这也不失为一种不留后患的方法,但却是最极端的,几乎就是不生即死。但在此前提下是必须能有兵家导气法门,可这恰恰是最难获得的。全营上下或许也只有五瓮之力的师帅腾超才可能有这兵家导气法门。如非至忠门客或者家族子侄,他又岂会轻易外传于人。 “唉……孤夜,事实上服用锻骨草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许多的。” 蛮九叹了口气,见其如此急切,便也不再隐瞒什么将所知道的告知。 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孤夜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以为的疗伤圣药锻骨草居然是以如此药效来去除伤势的。先前遇到的困难是一药难求,而现在却又多了一门求之不得的法门。 蛮九说过,锻骨草这种东西虽是珍贵,但在军中以战功获取还是可以的。就例如杀掉那个东胡人的射雕手,到时候向师帅求取一些还是没有太大问题。 可对于目前孤夜的状况来说,那简直就是个死循环。没有锻骨草,身体便不能痊愈,不能痊愈便无法发挥全部实力,无法发挥全部实力则无法获取军功,无法获取军功也就无法兑换锻骨草。甚至这里面还没有考虑到从师帅腾超手上学得兵家导气法门的大前提。 没有希望的希望才是最可怕的,因此了解到解决问题的具体难度有多大后,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过分的苍白。 “蛮九兄,我虽力弱,但使用军中制式软弓的话在三十步内我还是能保证绝对杀伤力的。 你是知道的,我需要军功,大量的军功。只有足够的军功我才能换得到锻骨草。至于兵家导气法门,既然确定了咱们的师帅腾超有,那么总会有办法学得到。 希望哪怕再渺茫,努力了就还会有实现的一天,如果第一步都不曾踏出去,那么就绝不会有实现的一天。 所以我想去斥候卒,而且是你所在的精英小队。也只有在最前线,才能最快速的获取足够的军功。相信我,让我加入你们吧,我必定是能让你们感到物有所值的!” 之前是没有方向,如今康庄大道摆在面前,根本就容不得孤夜有半丝的犹豫。 可这时候他不犹豫了,却是对面的蛮九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也是,之前是认为人家隐藏实力不愿出头,可现在则是这样一个原因。现在就不是孤夜愿不愿意来的问题了,而是你想来斥候卒,斥候们要不要的事情了。 斥候,乃军中之眼。来去如风穿插于敌阵间隙,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百战精兵。讲究的是人员之间配合默契,不在兵多而在精锐。 孤夜的箭术蛮九打从心里佩服,可不说他身上的伤在战场上会不会拖后腿,就那只能在三十步内才能有杀伤力的箭矢,射得再准又顶个屁用,人家在百步外就已经可以将你射杀了。。基于此,他也只能敷衍着先答应着。 “孤夜,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必须回队里去跟队长汇报一下。当然,我是相信你的,对你的实力也是抱肯定的态度。 此时先容我们商榷几天,有消息之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蛮九说这样的话只能是托词。也不能怪他现实,军队之中,生死之间,从来都容不得半点虚假和请托人情。一旦失了坚守,付出的代价只能是自己或者战友的生命。 孤夜是个人精,当然也是听出来了话语中的潜台词。不过当前的条件下也只能如此了。 各怀心情,寨墙边上的蛮九也没有再多待的意思了,很快便自散去。只留下心中仍在忐忑的孤夜,默默的遥望着远处的连绵青山…… 等待是一种很煎熬的感受,虽然知道蛮九再次找来的几率微乎及微,但孤夜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好几天了,做什么事情都是神不守舍的。就连听到庖硕说马厩里的颜老头在断酒的第三天后站在木栅栏门前对着火头军的驻地方向破口大骂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是没有多少笑容的。 而随之而来由狄咸口中得知的另一个消息,却让他原本脸上仅剩为数不多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 斥候卒里的精英小队在损失了一个神箭手之后又补名额了。同样是个箭术高手,力量刚刚进阶三瓮之力不久,而且还是前不久刚征召来的新兵。 所有条件综合起来,除了木离之外也不会有第二个了。孤夜知道,蛮九这是退而求其次。也就是说,那个渺茫的希望不再是渺茫,而是彻底断绝。思及至此,他心中不烦躁那是假的…… 兵出孤山第二十三章 :意外之喜 茶是涤烦子,酒是忘忧君。此时无茶却有酒,在这个虫子拼命鸣叫恼人的夜,某个无心睡眠的家伙拍开一坛子藏在床榻底下的烧酒,很是作死的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入喉,随之腹中似火烧。接着是酒意上涌直冲脑门,誓要将那徘徊在里面的愤恨与不甘通通都给驱逐出去。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就是有点无病呻吟的矫情与见不得人好的病态。他也知道蛮九选择木离是正确的,战场上容不得丝毫人情与怜悯,如果有,那便是对自己和战友的不负责。 可当一个自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每日不敢懈怠最终将身体打熬到力达三百斤,励志要修那百家文路凝聚出道韵符的人,最终因为被人暗算一剑贯胸,十年寒暑不倦终付之一炬,试问他如何能不恨。 当得知自己能另辟蹊径以军功挽回失去的一切,却无计可施的时候,又从希望的顶峰跌入谷底,再问一声,他又如何甘心。哪怕性格再如何的坚韧不拔,总有在夜深人静万籁寂静的时候压制不住需要宣泄出来。 身边的庖硕已然熟睡,最为贪吃的他唯一不好的就是酒。独酌最苦,对饮才能抒发。放眼整个军营,够格且适合的酒友有也只有马厩中的那个颜老头了。 思此即行,孤夜翻身下榻,提上两坛烧酒脚步虚浮晃荡的便往外走去。 星若河,月似钩,西风残照,清冷映落秋。酒意朦胧难自控,踏影随行,举瓮再入喉…… 酒这种东西最不遂人意,在你欢喜的时候是闻之便醉,但在你烦心的时候,则是先醉后醒,越喝越精神。也不知巡逻的兵丁是否在有意配合,孤夜一路上跌跌撞撞居然还真就顺顺利利入了马厩的那道栅栏门。 还是熟悉的那个马槽,老远处的某个饥渴难耐的老男人早早就闻到了随风飘来的烧酒味。 颜老头陡然睁开双眼,蹭的一下便从马槽中坐了起来。只见他日思夜想要嫩死的那个混蛋小子迈着虚浮的步伐晃晃悠悠的靠将了上来。 “哈哈哈……颜老头,小子我来看你了呀……哈哈哈……” 酒醉无状,见孤夜这般作态,颜老头整张脸憋得跟十几天拉不出屎来一样。 “呵呵……你今日挟醉而来,是在消遣老夫吗” 颜老头冷笑道。 “此话又从何说起只是小子心中烦闷,一个人独酌甚是无趣,这时辰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这个酒鬼可作陪而已。” 话中有条理,却是七分醉。孤夜也不等颜老头回应,脚下直接一蹬便跃进了马槽中。双手提着酒坛,里面又是铺满了厚厚一层稻草,差点就没能把头从里面拔出来。 呜呜……嗯嗯……啊…… 孤夜四肢扑腾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把身子翻过来,双脚一搭,直接就甩掉半只在外面。 “呸呸呸……竖子欺人太甚,居然跑到我这里来耍酒疯,看我……” 颜老头边拍掉身上的草屑边想破口大骂,不料对面便是满满的一酒坛子丢过来。 “来!老头子,我们喝酒!” 孤夜也不管对方接不接得住,酒坛子抛过去,他自己的那一坛便被举起又往嘴巴里灌了满满的一大口。由于喝得太猛了,呛得直咳嗽,眼泪都给辣了出来。 身为老酒鬼,真醉假醉还是分辨得出来的。面前的这个小子,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看着状态,虽口齿还算清晰,刚才算是六成醉,如今灌了这么一大口,怕是已是醉八成了。 “酒乃喜庆物,怎可浇愁肠。再好的酒,给你小子喝也是白白糟蹋了!” 说着颜老头也是仰头往嘴巴里满满灌了一大口。 “啊,久旱逢甘霖。臭小子断我粮草十来天,可知道差点没把我馋死! 来来来,把酒拿来!酒是用来舒心的,可不是用来闹心的。年纪轻轻的有什么烦心事要用这般糟蹋妙物来消解” 颜老头弓身就想去抢孤夜手里的酒坛子。不为别的,就是见着浪费心里疼。 “老头子,你就拉倒吧!我烦心喝酒就是浪费,你又何曾不是如此。 还说什么酒是喜庆物,不入愁肠肚,你要是不烦不愁,干嘛要每日睡在这马槽中。无非是觉得人比不得畜生而已。” 此无心之语一出,颜老头再次探出去的手也突然一僵,紧接着眼中一抹悲色一闪而逝。 “哈哈……哈哈哈……好一句人比不得畜生!哈哈哈……此言大善,需得浮一大白。” 说完又是一大口烧酒下肚。 “小子,酒也喝了,疯也耍了,就不想跟老头子我说说到底有何烦心事,也好让人听后乐呵乐呵佐酒下肚不是。” “烦心事我有什么烦心事!无非是老父垂暮,子业不显,孤夜让他们老人家蒙羞而已。” “呦呵,看不出来还是个孝子呢。子业不显就是你上次说的当个城守子业就显啦” 颜老头有些不屑,鄙夷了一句之后又灌了口酒。孤夜也没停下,跟着也喝了一大口。 “城守怎么啦你凭什么看不起城守!想当初我七个老爹从孤山上把我捡来,便是想等到垂暮之年我能有个体面营生好好赡养他们。 富家翁我是不想当的,总被那没良心的安平城守敲骨吸髓。男儿当有志气,要当就要当城守,当安平城的城守,把那些城狐社鼠地痞无赖全给丢山里去喂狼,保我乡亲和老爹们不受欺负过好日子……” 孤夜挥舞拳头,说着最铿锵有力的幼稚醉话。不过这样的醉话听在颜老头耳中却是有些不一样。 “小子,你到底有几个爹还他们呢,喝醉说胡话把你。” “你才说……说胡话!” 孤夜大着舌头老大不愿意的回怼一句,又是大口酒往肚子里灌,完全就察觉不出来颜老头是在趁机套他的话。 “我有……一二三……四……五……六七个爹!他们都说我是个贵人,大难不死之下,早晚是要出人头地的。所以从小就要蹲马步,练射箭,练刀,练戈,没有停歇过! 都怪那该死的阳鸣匹夫,束修为什么就非得要金镒,刀币不是钱吗要不是去酒肆换钱,我也不会被推出去替人挡了一剑。 呜呜呜……十几年练出来的三瓮力啊,就这么没了,我如今就是个废人!废人!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呜呜呜……” 说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小伙,在酒气的催发下,居然真的委屈到哭出声来。 颜老头越听心里越有猜疑,遂又赶紧问道: “大难不死,这又从何说起贵人又是个什么说法” 换作是清醒时,孤夜对于自己的身世来历是断然不会有半分敢透露出去的。从老爹们口中得知,自己当年之所以落难小孤山,背后有仇人在追杀是肯定的。这么多年来几人一再推敲,估计出追杀之人势力绝对小不到哪里去。所以对此段经历从来都是守口如瓶只字不提的。 奈何今日头一次醉酒,加上心中郁结难平,被颜老头此般有意引导下,也便一点点的吐露了出来。 “十五年前的风雨夜,是个无名的义士将我带将出来的。身后似有仇家追兵甚急,在到达小孤山的时候正遇上解甲归田的七个老爹。 义士身中数箭坠马身故,于是便将我救起,让我为他们身故后能续上血食……” 颜老头在听完孤夜断断续续的絮叨后,整个人激动得浑身颤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天意,当真乃天意。没想到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想不到今天就在此相遇上! 好!好!我的仇有得报了!哈哈哈……好!好!” 颜老头直接将坛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酒坛往边上一丢,直接就扑到孤夜身前,又是捏捏手,又是捏捏腿。确定了筋骨确实还未完全定型后,便更加开心了。这也意味着他还能让面前这个已经烂醉如泥的小年轻有凝聚出道韵符的机会。 “只要成功跨进了门槛,杀尽当年仇敌也不无可能。加之此子的特殊身份,自己为其好好谋划一番,他日鱼跃龙门坐上那个位置还是大有可为的。” 思及此处,颜老头整个人全身上下骤然散发出睿智无匹无法形容的气质出来,此时再看,虽然衣着依旧邋里邋遢,但却与之平时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宿醉难醒,次日当孤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处便是庖硕那张大胖脸蛋。头疼欲裂,就像有十几柄锤子不断的在脑壳上敲击一般。 此时他喉咙燥得能喷火,也顾不得开口询问,抓过边上矮桌上的茶壶直接就对着壶嘴开灌。 咕咚咕咚整整一壶水下肚,那隐隐作呕的胃部才有些缓和过来。 “憨子,我这是怎么了” 孤夜揉着太阳穴询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昨天晚上前半夜不是还睡得好好的吗谁知道你发什么疯跑去跟马厩里的颜老头喝酒去了。 不但喝酒了,还喝得烂醉如泥。最后还是人家来敲火头军的门通知,老狄这才带着我偷偷去把你背回来的。 好在昨夜负责巡逻后营的两司马是个熟人,老狄把床底下剩下来的几坛子酒全塞给人家才免了你一顿军棍的!” 对于庖硕说的这些,孤夜是完全不知道的。第一次喝酒就喝断片的他没有丝毫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 “噢对了,颜老头托我给你带句话,说是既然喝了你的酒,那答应了的事情就不会反悔。每天晚上亥时过后可到马厩去找他。” 孤夜听着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坐在床榻上的他抓破脑袋也想不起来到底让颜老头答应了自己什么事情…… 兵出孤山第二十四章 :境界(上) 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老天真的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就会为你偷偷开启一扇窗。孤夜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究竟干了什么,反正当他又再次来到马厩的时候,颜老头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居然就想直接传授那诡异莫名,精湛绝伦的驯马之术。 认真的讲,孤夜此刻是有些懵逼的。甚至是带着目的性的怀疑,颜老头之前态度的坚决与此时的殷勤急切对比实在是太过强烈,让人再不想谨慎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能给个理由吗为何您老前后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讲真的,我现在反而有点心里没底。” 换做是谁,如今被颜老头那双水汪汪亮闪闪的老眼很邪性的注视着也会像孤夜这般背脊发毛。 “嘿嘿嘿嘿……要什么理由,还不是你昨天晚上让老头子我喝酒喝得尽兴呗。就是你小子酒品不怎么行,几口下去就跪在地上猛磕头狂喊爹。 老头子我怎么拉都不起来,无奈之下许了你一个师徒名份才勉强把你安慰过去。 嘿嘿嘿……乖徒儿,还傻愣着干嘛赶紧把你手上的酒递给为师,为师喝完好教你真本事啊。” 颜老头笑得猥琐,孤夜听得心寒。他知道事情必定不是他说的如此这般,可又想到了认下这哑巴亏后便可以学那神奇的训马术,这也是目前来说对获取军功比较有利的途径,所以昨天晚上具体是个什么过程也就不需要再去多想了,认爹也好,拜师也罢,毕竟得到想要的的结果才是最为重要的。 念头既已通达,孤夜倒也洒脱。带来了两坛子酒也高举过头,重重行了个拜师礼。 “师父,请用酒!” “哈哈哈……乖徒儿快快请起。待为师喂饱腹中酒虫之后,再来与你分说我们这一派学说的来龙去脉。” “一派学说训马什么时候这么高大上也有派别之分了” 孤夜暗自思衬,但见面前便宜师父说得像模像样,也就不便再开口相询。 看得出来,颜老头确实是个嗜酒如命,十足十的老酒鬼。也不知是不是收了个徒弟心中高兴,整坛子酒直接就给一口干掉了三分之一。 “啊……舒坦!好久没有这般舒坦了!” 擦了擦嘴角,颜老头大马金刀坐直在旧马槽上,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孤夜,今我即收你为徒,便得让你知道自己的师门所承。” “师门所承” “不错!你别打岔,且听我细细道来。” 颜老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遥想周室初立,四方未平,东胡,北戎,西羌,南蛮虎视眈眈,中原又有各种猛兽飞禽无数。于是天子祭告苍天,将凝聚天道的镇国混沌鼎一分为九,借而分封诸侯震慑九州。 然天地昭昭人心不古,携鼎戍戎的各诸侯们日久渐贪遂而拥兵自重,从此不尊王命相互攻伐,致使天下分崩离析民不聊生。 有智者感念天下百姓悲苦,无不以济世救民为己此生志愿,所以百家学说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崛起。经过时间淘汰去芜存菁,乃至存续有兵,儒,墨,道,农,医,杂,法家等学派。 你之前看到为师能轻而易举驯服惊马,实不是什么高明的训马术,而是这个。” 只见颜老头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缓慢书写。很快的一个清晰的绿色符文便凭空出现在孤夜面前。这个符文玄奥无比,似字非字,似画非画,凝神再看,隐隐可见当中一匹小马在欢快的奔腾,当你真正想仔细端详清楚的时候却又会发现只是很稀疏的几笔勾勒而已。 “道……道韵符!这是道韵符啊师父!” 孤夜全身绷紧,此时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心中的震撼与激动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刚才拜下的这个便宜师父居然是个不世出的高人。 “哈哈哈……你小子还算有点见识。不错,这确实是一个道韵符,且还是道家学说中的驯兽符。” 颜老头说完曲指一弹,那个绿色符纹便隐入不远处的一匹战马体内。接下来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匹战马似乎突然拥有人性智慧般,用自己的嘴巴很快便咬开了栅栏上的木栓,然后屁颠屁颠的小跑过来蹭着孤夜的胸膛。 “师父,这也太神奇了。我要学,马上就要学……” 这是个非常实用的道韵符。试想一下,如果两军对垒时,敌方大将屁股下面的坐骑在冲锋时突然被来这么一下,那岂不是分分钟被俘虏的份。往浅了说,以这样的手段,打扫战场失落的马匹,一个人就能让所有马儿排队往令支寨里钻。到时候军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想到这里,孤夜情绪也是越来越亢奋。可接下来他却是重重的在自己脸上来了一把掌否定了全部设想。 “傻啊!师父既然都能凝聚出道韵符了,那自己还去走什么从武之路,求之不得还来不及,跟着学不就好了么,还要军功干啥子。说不定连自己身上的伤师父他老人家也是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孤夜赶紧将衣服给敞开来,将胸口上的伤疤给颜老头瞧瞧。 “师父,这就是去年被刺那一剑的伤口。我原本是想用锻骨草来疗伤的,可是这里面需要兵家的导气法门配合,要知道兵家导气法门目前只有勇武营师帅腾超才有,不知师父还有什么办法吗” 颜老头也是吃惊,像这样严重的贯穿伤,当时没有立即毙命就已算是个奇迹了。但能想到用锻骨草来使伤口彻底痊愈不留暗伤的,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孤夜,这个先不急,你且听我把话说完喽。在诸子百家中,其他学派虽是侧重不同,思想不同,但这凝聚道韵符的境界手段却是相同的。唯有兵家,说是不同犹不足矣,天差地别,南辕北辙还差不多。” 颜老头又提起坛子抿了口酒后悠悠说道: “除了兵家学派,其余学派想要凝聚出道韵符都是遵循着一个境界划分的。 世间万物,无不是偷盗窃取一缕天道神韵降生的。人乃钟秀之首,从孩啼声响的那一刻,这道神韵一直就蕴藏在眉心的泥丸宫中。 此物蕴含天地本源至理最为纯粹,想要凝聚道韵符的第一步便是去感受它,驾驭它,将这道神韵凝聚成一支勾引天地灵气的笔。 当笔凝聚成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正式踏入符道中的第一个境界,聚神孕笔之孕笔境。 不过随着年龄的愈发增长,五谷杂粮七情六欲都会让它受到污染最后变淡从而彻底消失重归天地。根据先人经验所计算,这道神韵最晚消失的时间是在十八岁。 当然,想要成功以神韵孕育出道韵笔肯定是年龄越小越好。毕竟越小神韵受污染消散掉的也就越少,成功率也就越大,孕育出来的道韵笔勾连天地的能力也就越强。” “孕笔境!那孕育出道韵笔后是个什么境界啊” 孤夜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书写道韵符,有了笔当然就得要有墨了。这符道的第二个境界便是聚灵成墨之聚墨境了。 所谓聚墨,便是凝聚出来的道韵笔去引动游离在天地中的灵气,并将灵气导入自身灌满整个身体并同化。道韵笔越强,引动灵气的速度越快。而肉身在灵气导入汇聚的过程中骨骼和肌肉也会变得坚韧起来,直到全身储满灵气无法再容纳为止。 这个阶段是因人而异的,身体本就强健的人当然容纳的量也就比那些瘦弱的人要多。你想啊,墨水多了能写的道韵符当然也就能在短时间内多化几个。 接着第三个境界便是点墨挥毫之点墨境。 顾名思义,有了笔,有了同化的灵气作为墨,那就要点出属于你自己第一道符的第一笔了。这个境界是最难的,几乎有九成的人耗费数载乃至数十载都无法点出这一笔。 这是大道之始,每个人的道都不同,所以感悟也不同,点出来的墨痕也大不相同。就比如为师,当年最喜欢的便是你师祖坐下的大青马。平日刷毛喂食遛弯形影不离,大青马几乎包揽了为师整个快乐的童年。所以在十六岁点墨的时候,顺理成章的点出了这笔。最后也凭借着这一笔,凝聚出了这个驯马符。” 说到此处,颜老头还有些遥想当年的意犹未尽在里面。 “之后呢点墨境之后还有什么境界” 孤夜赶紧打断颜老头的回忆追问道。 “不急,这点墨境有九点之说。在刚感悟出的道上,汇集全身灵力再次叠加点下一个墨痕,可以使得这个符点的属性更加明显,威力也更强。 有人单单以力量符计算过。每叠加点出一笔,以后这个墨点的实力就增加百斤之力。试过的极限便是点九次,也就是九百斤九瓮之力。当然其他属性的符点也就不能以具体数值来计算了。 当你认为点出的墨点已经无限接近你想要的道,或者达到你的道时。便可将所有符点凝聚起来,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道韵符。这就是第四个境界,聚毫成符之聚符境境。 聚符境始,道韵符成。此时可止步再写一符乃至多符,亦可养一符即可。 写多符的就不谈了,为师见过最多的,身上不亚于可写三四十道符,而且每一符的属性功用都不同。不过都有一个弊端,那就是杂而不精。 而有人却一生只悟一道只养一符,就比如秦国武安君白起,他的锐符一出,所向披靡无所不斩……” 兵出孤山第二十五章 :境界(下) 从文之路在于道,道之所展在于符。对此孤夜还是认得些许常识的。可所知的大概念被颜老头剖析开来,原来是如此庞大细腻的一个修行系统。 师之职,乃传道受业,解疑答惑。既已讲开,断然没有只授一半的道理。 口干舌燥的颜老头将坛里剩下来的酒一并喝了个半滴不剩,然后再在孤夜期待的目光下徐徐道来: “修一符,与修多符在乎个人的选择,选择也是道,他们自己的道,无所谓孰强孰弱。白起一符之锐固然厉害,但也有赵国廉颇兼修多符,各符一出互有配合构成互补之势亦是不凡。 但符无多寡定强弱,却有阶级分高下。 道韵符凝聚成后,可分七个阶十四段,具体由七种颜色来体现。 白符,白黄符,黄符,黄绿符,绿符,绿蓝符,蓝符,蓝红符,红符,红黑符,黑符,各阶泾渭分明。当然,具体强弱还得分符的属性和当时使用的环境地势的配合。 最后一阶乃是金符,不过此符只是个概念,至今还未见哪位大贤智者能够修得出来。 而这最后一个境界乃是符笔相融,道与术相合的合道境了。 这个阶段的道韵符蕴含着人对天道的深刻理解,由于道韵笔是由天道神韵孕育而来,所以借用此物作为与天道沟通的桥梁,彻底融入天道。之后举手投足间皆为自然至理,生生不息。” “师父,个中道理太过玄妙,不知合道境后实力具体体现再哪里呢” 对于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孤夜即不感兴趣想必以后也不会去探究。他好奇的是这个阶段的人可以强到何种地步。 “你这竖子,术乃小技,不要只关心旁枝末节,而是要把心放在能够洞悉天地运行规则的至高道理上面。” 见孤夜对道的终极追求兴趣缺缺,颜老头不免也是暗叹了口气。 是啊,世人多重术而少重道,自己又何曾不是如此才会落得这番田地。如果当年不下山的话,想必不能窥得一缕天机,怕也没有这身烦恼吧。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想到这里,颜老头也就干脆跳过那些道可道非常道,直接从术法上来诠释。 “通俗来讲,合道境与聚符境的最大区别便是用来书写道韵符的墨水多与寡。 聚符境书写道韵符,用的是储存在自身的同化灵力,用完即休。合道境就不同了,因为人与天道已然沟连,所以天地灵气不枯竭,施术者便可无限书写道韵符了。” 孤夜听罢心中大骇,如果真如所说的那样,岂不是一个合道境便可以吊打所有聚符境。以有限对无限,无异于以卵击石。 “呵呵……为师是真不该说得这么远的。相传除了咱们道家祖师老子之外,基本上还没有听说出过第二个合道境的人物。且连祖师是否真的已经达到合道境也不可考究了。 以上说的,乃天下学派所共通的符道境界,但兵家学派却是个例外,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修行体系。 总体来讲,凝神孕笔是将那缕生而带来的天道神韵凝聚成勾动灵气的器具,而点墨境是将自己的道,通过道韵笔调集灵气给表现出来。 所谓道,无形无质。但具体说起来没有那么玄乎。你也可以理解为自己亲近的事物或者道理。 例如儒家,他们是以礼为自己的道。法家是以竖立规矩为自己的道。医家是以悬壶济世为自己的道。最好理解的是杂家,他们提倡的道是包罗万有的。只要是合理存在的就皆是道。所以这一派门人,凝聚出来的道韵符千奇百怪,让为师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有一人三十寒暑如一日,不断修行的一个道韵符居然只是如何让自己无需沐浴,而时刻保持全身不染尘垢。 所以既然万物皆有道,只要亲近即可。于是兵家另辟蹊径,这一派并不把那缕天道神韵孕育成道韵笔,而是将它掌握后直接融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试问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比自己的身体更加亲近的。以身为道,那也是道。 在兵家体系中,天道神韵同样勾动天地灵气进入身体,当身体达到饱和后,他们便会利用外物去不断打破身体固有的结构,好让灵气更加充分的去滋润身体。 整个修行过程简单粗暴,就是不断打破修复,再打破再修复。 而在这个过程中,人体的骨骼血肉会被不断的强化,力量和速度也会不断的增长。 境界的话也是有的,一瓮百斤,从一瓮到九瓮。之后是鼎,一鼎千斤,从一鼎至九鼎。 不过这个学派有个非常大的弊端,那便是资源消耗特别大。特别是随着他们境界越来越高,身体的强度也会增强到一个恐怖的地步。所以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天才地宝就可以符合他们即要打破身体桎梏又不危急性命的要求。 所以想修到高层次,非大世家或者王公贵族才有那个人力财力。但是中低层次却是最为实用的,加上各国连年征战不休,所以世人修兵家之道者还是大有人在。 由于一路重于符,一路重于身,渐渐的也便有了文武之分了。” 口干舌燥的颜老头话毕,再次拍开了另一坛酒的泥封。他这才知道,原来为人师者是真的累啊。 “乖徒儿,为师知你有伤在身,但世间灵药无数,也不是非得用锻骨草这种极端的方法来治疗,将那缕天道神韵用来修武着实可惜。 你原本就已将身体练到了三瓮之力,如果孕育出道韵笔之后引灵气入体,储存量也是比大多数人要多得多。 到时候或许只需些普通草药,配合上灵气的滋养,心脉处的伤势也不是不能好利索的。所以从武之道就不用再去考虑了,当务之急还是抓紧时间感受你泥丸宫中的那缕天道神韵并将其孕育成笔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你到时候能够点出什么属性来的墨,便听天由命吧。道家门人自幼感悟自然才能顺理成章凝聚出有训化百兽属性的道韵符,至于你为师并不强求。” 原本颜老头在得知孤夜是当年寻找未果的那个孩子时确实是有些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心中也是满怀着可以报仇雪恨的期望与冲动。 可当静下心来才反应过来,其实自己这个师父如今也只能当个领路人的角色。至于一身的道家衣钵,一时半会是无法传承的。毕竟年龄还有三年不到就要达到十八岁的上限了,也就是说现在从头开始感悟自然之道学那训化百兽,时间上断然是不允许的。所以只能让其自己琢磨去点出自己道的第一笔,虽然这一笔很重要,关乎第一个道韵符的属性。但没办法也就只能寄托在第二个道韵符上面了。 月儿西斜,说是漫漫长夜,其实在师徒一问一答之中时间很快便飞快的流逝掉。 这一晚,孤夜如痴如醉。颜老头很是细心的解答了他对于符道中的众多疑惑。待到五更鼓起,火头军营地房顶的那只公鸡啼过三遍,这才念念不舍意犹未尽的离开。 回到火头军的床榻上,孤夜整颗心都还在剧烈的颤动着。这里面有柳暗花明又一村,天无绝人之路的兴奋感,更多的还是颜老头口中所述的两条截然不同的文武之路。 依他说言,每个人生来便窃取了一缕天道神韵。区别只是这一缕的规模大小,也可说是确定人资质的高低。 天道神韵有限,所以世人非文既武。也有文武双修者,那也绝对是人杰的存在,可谓百万中无一。 而如今孤夜很激动的发现,那个百万中无一的人杰,或许指的便是自己。 只见其手指微微一动,白色符文渐渐隐没在虚空之中。而窗台上立时便出现了一个徐年半老,衣不遮体的女人。时隔这么久的时日,孤夜依旧对石槿娘的这个大胆羞耻的姿势无法直视。 受的那一剑换来的这个道韵符至今羞于示人前。孤夜闭目凝神,曲指微收,指尖处已然出现了一根三寸长,类似于毛笔状的虚幻之物。 道韵笔,孤夜从来就有。只是在被颜老头点破之前,他没有意识到而已。也是,连道韵符都有了,又怎么会没有道韵笔。 “这个道韵符是多出来的,就意味着这支道韵笔也是多出来的。 那我可用这支笔来点墨聚符乃至合道,而我泥丸宫里的那缕天道神韵便可用来融入自身修习兵道。 文武双修,哪怕是人杰亦是将天道神韵一分为二。而我却是有完整的两缕。” 思及此处,孤夜自受伤以来心中所有的郁结都一扫而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对于当日将自己推将出去挡剑的那个门客与贵公子。说实在的,今日之前还是愤恨异常,而现在倒是真的有些感激了,要不是那一剑,又如何能造就如今局面。所以当日之仇报与不报已是无所谓,他现在只想着如何将第二缕天道神韵融进身体里,好尽快勾动天地灵气去滋养心脉处的伤患。至于以后的导气法门,在自己三瓮实力能够渐渐恢复的前提下,蓟下学院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胸中畅快无比,笑声由心而发,在这黎明前的黑暗房间中,诡异动静将还在熟睡中的庖硕吓得浑身炸毛一个骨碌翻起身来,啪嗒一下连人带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兵出孤山第二十六章 :作画 人生路,从来不会是一帆风顺的。老天原本就是如此,坎坷才是主旋律,让事情顺心如意只能是暂时的馈赠。 就如同孤夜此时的状态一样,急躁,不安,且无可奈何。方法就是那个方法,路亦是那条路,就是看你走不走得通。 让自己变得专注,将心完全沉浸下来去感受捕捉那缕天道神韵,光是这第一步,却是要难倒世间八成饱学之士。 七天时间,无论他再如何努力,泥丸宫里趴着的一缕天道神韵就像是在跟其捉迷藏似的,连见首不见尾都算不上。有时候孤夜甚至认为自己是不是年龄太大了,那缕神韵早已经彻底消散了呢。 于是越是这样想心越慌,状态上也便不能再保持心如止水。这是个很可怕的恶性循环,对于孤夜此时来讲,这几乎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为此,他每天晚上都会去向颜老头请教。而得到的答案只有“不够纯粹”这四个字。 颜老头的解释是孤夜先求术而未学道,功利心太盛,天道神韵之所以叫天道神韵而不叫其他,首先你想要感受到它就必须立身在对天道的一种充分的理解上,而要想对某个事物有深入的理解,第一步就是你得热爱它。所谓热爱,亦是一种纯粹。 孤夜刨除那道挨刺换来的道韵符,他本身要感知属于自己的天道神韵目的本就只是要利用它尽快勾动灵气来疗伤而已。从本质上的关注点来看,从来都只是心脉的伤势而不是在泥丸宫的天道神韵上。 鉴于此,颜老头给出的建议是让孤夜尽可能的抛弃功利心,并寻找一种能彻底让自己变得专注的事物来做,等达到忘我状态的时候再借之去感知,必定事半功倍。 在关于纯粹这个方面,与之相比的庖硕简直就是天赋异禀了。当孤夜得到颜老头指点的那晚,他便把知晓的都只字不漏的通通转述出来。在得知自己的好友想要文武兼修的时候,这家伙也毫不犹豫把以后的路线定了下来。 无论如何劝说,这个憨货就是不改初衷。反正孤夜怎么走,他便跟着行。殊不知某人是仗着有两缕天道神韵才由此选择,而庖硕有什么,就他那副憨傻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颜老头口中说的天纵之才。 可世事无常,谁又能够百分百的预料准确呢庖硕,这个整天只知道吃的胖子,在得知杂家学派中道韵符可以无所不包的时候,他便已打定主意,誓要凝聚出一个可以变出好吃食物的符文出来,而且这种意愿异常的强烈。 令人抓狂的是,在此强烈意愿的催化下,庖硕神一般的操作,只是用了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在其手心处便出现了一支只有寸许长的道韵笔悬浮其上。至于为何只有半寸,那是因为另一半的天道神韵也被其成功融进了身体里。 这便是人们眼中所认为的憨货,恐怕那些名震七国的天之骄子都未必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孕育出道韵笔出来,且还是文武之道同时跨入境界。傻人有傻福,或许说的就是这种人了。 没对比便没有伤害,处心积虑废寝忘食鼓捣了七天仍旧一无所获的孤夜,心里阴影面积是异常巨大的。特别是看到某个家伙从双手扛两麻袋粟米从面前走过再到单手扛两麻袋的时候,他一度怀疑是不是真的有兵家导气法门这样的东西,要不然为什么人家体内那缕天道神韵根本没有经过导引,就得以将力气实质化的增长出这么多。 基于种种考虑,孤夜最终决定要让老狄想办法给自己弄套画具回来。因为他思来想去,也只有当自己完全沉浸在作画意境的状态下才能做到真正的忘我。 对于孤夜突然要一套画具的迫切要求,老狄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送酒糟来的商贾给弄了过来。 这一天,老狄提着竹篮有些忸怩的便进了孤夜那屋。文化人在这个时代无论处在什么环境中都是能让人肃然起敬的。特别是他在见到孤夜所画的那副骏马图之后,佩服之情足可以用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来形容。具体表现就如同此时两只鼠眼熠熠放精光,嘴角带贱笑,一看便是有所求而来。 “孤夜啊!你这画画得可真是不错。那马让人见了,就跟真要从纸面上蹦跶出来一样!” 老狄将竹篮里煮好的几个鸡卵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并且还十分殷勤的替孤夜剥开一颗来。 某人正想落笔,见到面前这老家伙欲言又止,意有所指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老狄,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就赶紧说。你是火头军里的头,吩咐下来的事我还能拒绝不成。” “呃……孤夜啊……呃……你是知道的,军中都是些大老爷们……这个……阳盛阴衰……这个……” 老狄吞吞吐吐的,也不知道他想说啥,谁还不知道军中都是大老爷们,可这阳盛阴衰又是个什么章程。于是孤夜只好放下画笔,给这反常的家伙倒了碗水。 “孤夜……你这马画得真好!不知道画人怎么样” “画人,画人也没问题啊!要替谁画老狄你是想让我帮你画一幅吗没问题啊,来来,坐下来摆个舒服的姿势……” “不不不是,不是我要画……” 老狄红着脸,扭扭捏捏的表现出一幅很淫荡欠揍的样子。 孤夜也是个混迹过女闾欢场的人,像这种欲拒还迎,假退实进的新嫖客心理最为熟悉。 总归躲不过胸中如爪挠,羞羞意难当,临门转身走,心头又不甘的纠结模样。联想起刚才那句阳盛阴衰,他哪里还不明白面前这家伙是想要自己画些什么。 “老狄,啥也别说了。我懂,我都懂。你且出去转一个时辰再回来,保证包你满意!” 孤夜拍着胸脯打包票。笑话,不就是男人那点子事情么,军营里面阳火过剩的大老爷们唯一的发泄途径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有张图可以边观摩边摩挲,境界上确实是大不相同的。他孤山子的春宫仕女图在整个安平城可是有口皆碑的。哪个女闾里的当红姑娘手上没有一张自己妩媚多姿的自画像做招牌。 说画便画,孤夜提笔蘸墨落于纸上,腕力翻转笔走龙蛇,很快的一个身材婀娜形态丰满的女子雏形缓缓浮现出来。事实上比起画马,他画春宫图时的状态更容易达到忘我。 但见画中女子纤纤玉指点朱唇,半抹酥胸化风尘。罗裳渐褪腰芸骑,一双美足摄君魂。 春宫图最难画的不是各种大胆露骨的姿势,也不是最大限度去描绘一些身体的特征来体现其真实性,而是在构图上让人观赏之后能够充分激发出观赏之人的想象力,也就是通俗上说的画中意境。 为了营造出这种意境,孤夜在作画的时候精神必须高度的集中,把自己脑海中幻想出来的女子模样和所要表达的肢体语言通过画笔给描绘出来。 这是矛盾且不可想象的,一个十五岁小年轻,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却是在极力的把自己脑海中对于女人的所有幻想以画的方式展现。 当然,这里面绝对有女闾里那些姐姐们的大功劳在里面,毕竟当他还是个小正太的时候,便已经每日都在与这些以色愉人,以身济腹的女人身边打交道了。 时间在此刻定格,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将近,画中妩媚女子已然成形,就差最后那笔点睛了。 孤夜就如同之前所画过的上千副春宫图一般,没有任何的犹豫与踌躇,在勾勒完最后几笔线条之后,习惯性的屏住呼吸,就在自身心跳过耳三声的那一刻,手腕下沉果断的用笔尖点入画中女子的一双眼瞳上。 嗡…… 孤夜此刻整个脑袋从来没有这般清醒过,这是他之前作画时从未曾有过的。在其眉心处,他似乎能感受到有一缕玄之又玄的东西潜伏在其中。 “天道神韵!” 这几乎是灵光一闪的瞬间,孤夜便意识到了自己总算是找到它了。完全是下意识的,他直接就用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念头锁定了对方,并自然而然的与之结合在一块。 “成了!就是这种感觉!” 由于有了一支道韵笔在先,孤夜知道在掌控了这支笔后是个什么样的感觉。而当自己的意识沟通到这缕天道神韵的时候,同样熟悉的感觉便立马得到了印证。 孤夜几乎没有丝毫停留,甚至粗暴的将这缕天道神韵从泥丸宫给拉了出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入了自己的胸口。 心中的激动本就是不言而喻的。自己的便宜师父说得对,只有在最专注最纯粹的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才能有机会接触到天道的馈赠。 从此刻开始,孤夜可以说是真正开启了属于自己的天才加速器。文武同修,两缕天道神韵,一缕化笔,一缕融身,顿时胸怀骤生豪情万丈。 就在他还想高调点在自己的房间中肆意放声大笑一回的时候,早已在门外徘徊许久的狄咸终于按耐不住闯了进来。 “孤……孤夜……画……画好了吗” 狄咸猥琐的搓着手,几乎每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暴露出与平时性格完全相反的一面出来。说实在的,确实是很不堪,只有在把自己积攒过多的阳气通过某种自给自足的方式宣泄出来遂而进入贤者模式的时候,才会回想起来之前自己所表现出来的种种怪异行为。 “哈哈哈……老狄,你来得正好!刚刚搁笔,墨迹还未干。且看看,还入得眼否” 说着,孤夜遂起身退开丈外,好使自己影子不至于落在画上,也让狄咸有个更好的观赏角度。 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无需细表,反正当狄咸手拿画卷再次打开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如常的,只不过不知为何走路的时候却要一直弯着腰…… 兵出孤山第二十七章 :争画 永远不要小看了男人裤裆里的那点事儿,也不要低估了一张春宫图对那点事儿的强大促进作用。 三个时辰,从狄咸跨出孤夜那间屋门开始算起,短时间内就被无数人所传阅观摩。也是,后营本就是整个令支寨中消息流通最为活跃的地方,火头军以点带面,只需一顿饭的功夫,孤夜会画春宫图的消息就像瘟疫一般极速的扩散开来。由此可以想象得到,这张从狄咸手头上出现的画儿,在一大群男人之间的传播速度和受追捧的力度有多么疯狂。 于是,求画之人几乎踏破了火头军的门槛。精于算计的狄咸很快便发现了潜在的市场,所以便试着给了众人几句暗示,顿时孤夜身价水涨船高,一张三寸见方的春宫图一度出价到两百刀币。 这可是一条好路子啊,赚钱的速度可比挖野菜高了不知多少,安全系数也高。在问清楚了狄咸军规中是否允许此等作为后,得到的答案便是为了犒赏士卒,有时候还会寻来一些女犯或者俘虏来营中充当营妓,所以几副春宫图的流传根本就不是个事。 于是,孤夜便开启了疯狂的作画模式,这样做的结果是在得到额外的金钱收入外,他还可以借此深入的与心口那缕天道神韵融合掌握。并在没有兵家导气法门的前提下试着寻找出一条可能得路线出来,借此勾连天地游离的灵气先滋养心脉上的伤势。这样做如果成功的话,好处未必能使得完全痊愈,但哪怕是能缓解一些,自己在力量上的使用或许也能放开一点。 春宫图事件在众人很默契都心照不宣的情况下默默的发酵了好几天。而在此时中军帅帐之中,腾超正在用手随意拨拉着广口陶瓮中的水,眉头也是锁紧了的。 “天气渐凉,埋骨林那边差不多也该成行了。斥候那边报告说,东胡乞颜部最近各毡帐已经有开始调动的迹象。” 腾超听罢,拨动水瓮的手不免僵了一僵。 “将军,最迟一个月,东胡人必定发兵来攻,如果我们坚守不出尚且不提,如果还想派兵前往埋骨林争夺锻骨草,一场交锋怕是免不了的。 可营中士气低迷,出寨野战骑兵又不占优势,这一战伤亡恐怕会有……” 井启所言,身为一师主帅的他又岂能不知。这段日子以来,东胡人采用的便是惊敌策略。调集其精锐射手埋伏于山林之中,对外出侦察的斥候实施冷箭狙杀。山高林密,枝叶繁盛,往往敌人躲在暗处根本就让人防不胜防。 集中优势兵力追剿吧,人家胯下的战马可是妥妥的草原马,比自己骑的要高上半个头不止,速度提起来追都追不上。 设陷阱埋伏吧,东胡人却比谁都贼,东射一箭西张一弓,规律轨迹根本无从判断。而且他们不仅自小生长在马背上弓马娴熟,整条太白山余脉大部分亦是其主要的狩猎场,地形熟悉上也不具备优势。 在不考虑什么有价值目标的情况下,只求最大限度的杀伤,往往射完一箭无需确认命中率转身便跑。等中箭之人战友再想寻找敌方射手的时候,对方早钻林子里跑了。 原本这种游击式的偷袭也不是每次都能奏效,但随着时间的叠加,伤亡积少成多也让勇武营有些肉痛了。况且士卒伤亡还是其次,由于运近寨中的伤员和尸体渐渐变多,无形中的心理压力才是最为致命的。 腾超知道东胡人的目的,无非是想袭扰得勇武营的人不敢外出堡寨,最好是使得斥候们疲于奔命无法起到该有的侦察预警作用,更重要的便是持续的打击燕军的士气。 东胡人就如同穿行与林间的狐狸一般狡猾,你进他就退,你退他便扰。抓又抓不住,杀又找不着。对付来去如风的游牧名族,除了派出同样优良的骑兵之外没有其他有效的办法。而骑兵,恰恰是此时勇武营的短板。 作为主将的腾超对于敌人采取的这种策略也是不得不佩服。锻骨草成熟在即,在无计可施之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将营中低迷的士气给提起来才行。 说起士气,其实也没有那么玄乎。讲白了就是把将士们身上的负能量给散掉,让人彻底“燥起来”。而以往想要做到这一点,最为简单的无非是打一场胜仗而已,哪怕是这场胜仗再如何的小规模,再者便是犒军了。 对于前者,目前斥候卒里的精锐小队已经在五天前便全员出击主动寻找战机了。可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具体情况从前方传回来。不过想到之前报上来说是出现东胡射雕手的消息,想必想要拿下一场压倒性的胜利难度很大。 至于后者的犒军,此时的副将井启倒是倾向这个方法。 “斥候那边先不等了,东胡人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的。所以军中士气必须在短时间内给提起来。这样才能在对方到来的时候依托着寨子好好干上一场。也只有如此,他们才会乖乖回到约定好的规则中来。 找个名目犒军吧,这事你来安排,不管斥候那边有没有取得成果。有则最好,锦上添花。没有那也总归是做好准备了。” 腾超甩了甩手悻悻然地说到。身旁的井启见状赶紧将边上的毛巾递过去,脸色有些为难。 “将军,这名目不好找啊!搞不好要适得其反的!” “兵不可轻赏的道理还用你教,这不就是让你想办法嘛!” 的确,赏罚有度可不是一句假大空的警言。将军要是无缘无故便犒赏三军,很容易就会让士兵变得骄妄,甚至胁赏为战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将军,且不说名目为何,单单要犒赏什么也得好好计较一番。 酒肉的话开资太大了,身后那几个吝啬城守哪怕是硬着头皮应下来,如他们惯来的拖拉样,能在一个月内筹齐物质就要谢天谢地了。” 井启摊摊手苦笑着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是要我整些女人进来充当营妓吧我倒是想,可没那么多犯重罪的女囚啊!还是把女闾那些姑娘们全给请进寨子来除去辅兵还有两千多人呢,几十个女人轮着来,一人捅一下也得把人整死了去。” 异常烦躁的腾超甚至都有些气急败坏了。也就在这时候,大帐之外两个士兵的说话声传了进来,从其语气中的激烈程度判断,怕是要吵起来了。 “你小子不仗义啊,说好了一人看一天的,当时我是见你比我多出了五枚刀币才让你先用的,现在呢,老子裤子都脱了,可打开一看,好端端的画居然早已经被你捅出个大窟窿出来,这叫我还怎看!两百枚刀币才弄来的呀,如今却被你玩成了一次性!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得把我凑份子的钱还回来!” “放屁!我交到你手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破了个窟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好,还倒打一耙找我赔钱,却是你得赔我钱来才是!” “你才放屁!分明就是你管不住裤裆里的鸟,把我的美人整条大腿都给射穿了! 就是你,你赔我钱来!” 两士兵的争吵让里头本就火气十足的腾超再当头浇了桶热油。 “混账东西!是谁敢在外面大声喧哗!来人,给我绑了押进来!” 只见其手中毛巾猛得往地上一扔,整张脸阴郁得恐怖吓人。 很快的,刚刚还在外面瞎逼逼的两个士兵便被亲兵们五花大绑的押进了中军大帐中。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闯了大祸,刚见到腾超那张黑脸,额头啪啪啪的就在地上猛磕个不停。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将军饶命啊!我也不敢了,都是他,要不是他不守信用弄坏了画……” 见身边人到了这地步还来攀咬,另一个士卒也便不再顾及咬了回去。 “画是你自己弄破的还来冤枉人!将军明鉴,可要替我做主啊!” 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直到现在还根本不知道收敛,殊不知腾超的手已经握上剑柄就要爆起杀人了! 倒是副将井启听出了些脉络来,好像两人相争的起因是一副画。而刚才两人磕头的时候用力过猛,一个纸卷也从其中一个怀中掉了出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到了这中军大帐还敢这般无状,真当军法是儿戏不成! 军司马何在,先将这两人带下去,给我重重打上二十军棍!” 井启话刚落地,帐外一人带着几个士卒赶紧小跑了进来。匆匆忙忙行过军礼后,便架起地上两个家伙拖了出去。不消一会,外面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见此,腾超握剑的手才放了开去,抬头见到井启笑得谄媚的嘴脸,便重重的哼了一声回到主座上坐下! 井启也没再说什么,他当然熟悉自家将军的驴脾气,而是弯腰去捡起那卷纸来。 随着纸张打开来,里面一个粉面桃花般的女子便赫然出现在眼前。只见其衣裳半解,胸前风光无限。素手轻握“角先生”,玉足微曲搭床沿。个中意境甚是美妙,就连井启此时见了也未免下腹燥热起来。而美中不足的是,这美人的关键部位却是缺失破损了一块,上面还隐隐有些黏糊湿润。 “哪里来的春宫图军营里头怎会有这种东西” 井启嘴上说着,便也两步上前将画呈送给了端坐在上位的腾超…… 兵出孤山第二十八章 :被抓 井启之所以那么郑重其事的将捡来的的春宫图放在帅案之上是有其目的的。 腾超在打开之后,第一眼也是感觉很惊艳。同为男人,像春宫图这样的东西哪个没有在自家床头柜上收集几张的癖好。不过像手中此等高质量的上品,倒的确是难得一见。 不过很快的,他也便明白了井启的意图。在无法提供足够营妓的情况下,如果能弄来多些春宫图怕也是能收到奇效的。从刚才两个士卒争吵的激烈度来看,这个法子应该大几率可行。不就是男人裤裆里那点事儿么,只要能撩到点,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在时间上也不会再多爽上一秒钟。 “把外面两个家伙带上来,我有话要问。” 腾超按下纸张面无表情的说道。 很快,两个屁股被打烂了的士卒便被拖了进来。啪的一声就像破麻袋一般摔在地上。哪怕是此时疼的直龇牙,却再也不敢再随意发声响了。 “说,这春宫图哪里来的” 不待腾超开口,井启便已先问出声。如今看到一丝能够解决士气低迷的办法,他比谁都要心急。 “将军饶命啊……小的知罪……小的知罪……” 趴在地上的两个人尽量让额头碰触在地上,讨饶声更是有气无力。 “废话少说!想要活命就赶紧把这春宫图的来历讲明白!但有丝毫隐藏,休怪军法无情!” 井启厉声斥呵,吓得地上两士卒差点没尿出来。 “我说……将军饶命……” “是火头军……我们花钱从火头军那边买来的……” 听到春宫图居然是出自后营,腾超勃然大怒一手重重拍在桌案上。 啪…… “岂有此理,火头军那群混蛋真个掉进钱眼里了不成居然敢勾结商贾图谋自家兄弟兜里的那点军饷! 军司马何在,赶紧给我滚进来!” 看得出来腾超这次算是动了真怒了。在别的方面,他或许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如同底下这两个敢在中军帐内互相攀咬争吵不休的士卒,换作他人,必定是判个藐视主将人头落地的下场。可他也就只任由井启打十几军棍了事。 可现在不同了,在其眼中,士卒们那一点可怜巴巴的军饷,可都是用自个的命换回来的。除了他们自家婆娘孩子老父母,谁都不能惦记,谁惦记腾超就剁谁的脑袋。 这个是底线,军营中清苦,平时将士们拿钱换点吃食尚不为过,也是情理之中。可如今居然敢用这春宫图来拿捏自个手下的兵,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直站在帐外不敢离开的军司马还在心里嘀咕自己今天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也不知道哪里蹦跶出两个没长眼睛的混蛋出来,竟然敢在帅帐中争吵。等其间事毕,总是免不了一顿训斥的。 可刚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还没有叹出来,便听里面将军又在大声咆哮。吓得他顿时立地跳起,三步并作两步往帐中小跑。 还没等到单膝下跪抱拳行礼,便听腾超怒发冲冠的指着门口大声吼道: “去!把火头军卒长的头给我砍下来挂在辕门上,我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打自家兄弟换命钱的主意!” 见将军当真是动了杀心了,军司马也不敢有半点犹豫,应了声喏后转身便要离去。不料站在一边的井启却在此时及时开口阻止。 “且慢!将军息怒,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只听这两人的一面之词就要动刀杀人怕是难以服众。 何不先将火头军卒长拿来此处当场对质,若是情况属实,到时再开刀问斩不迟。” 说话间,井启用眼神瞟了瞟桌上面的那张春宫图,腾超当然知道老兄弟的鬼心思,于是干脆别过头去不再出声。 都是些有眼力劲的主,能做到军司马的职位又岂会不懂察言观色。见上座将军闭口不言,他就明白了过来,又行一礼后匆匆想退出去。 怎知事情又有变故,地上趴着的两个士卒见将军要找火头军卒长前来与自己对质,本就被打得心慌无措,此时更是有什么吐什么,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将军明鉴,我们说的句句属实啊!这春宫图是火头军里一个叫孤夜的小卒所画。由于画功超绝,军中兄弟上门求画者络绎不绝。 将军所阅的那副,正是我二人凑得两百刀币购得!” 听到这区区一副画便要两百刀币,腾超那张黑脸更是阴郁得如同六月天的雷雨前夕。 “去!也把那个孤夜给本将军拿来!速去……” “喏!” 军司马额角见汗快步出门,连擦一下都没顾得上就唤上几个手下直奔后营而去。 而此时的火头军驻地,那真可谓是门庭若市。狄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过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 前来购画的几乎都是有名头的,最小也得是个伍长,普通士卒想要“大师”的墨宝对不住,您连排队的资格都没有。 狄咸知道,春宫图这种东西赚的就是个快钱。一波撒出去,然后便要立即收手。毕竟这几天在军营中造成的影响太大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要不是孤夜最短一个时辰才能画出一幅来,哪怕是产量能翻一倍也不会出现三天抢购潮这样的事情来。 数钱的确是爽,可却不能迷了心窍想要一直爽。于是他早打定主意,待到今日太阳落山为限,便停止再对外销售春宫图。 有先见之明固然是好,但就是运气差了些。要不是恰巧有两个士卒在中军大帐旁争吵,等过上几天这波热闹消散掉,总归得了个财进袋落两欢乐。 可惜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当军司马带人直接踹开房门将埋头案前的孤夜给五花大绑的时候,外头跪着的狄咸早就吓得脸色发青浑身上下瑟瑟发抖了。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抓孤夜!快放开他!” 此时庖硕刚从灶上寻吃食回来,方才踏入院门便见到被人押着走出来的孤夜和狄咸。这憨子也顾不上啥情况,抡起拳头上前便要往押解的士卒猛挥过去。 刚刚才从错愕中反应过来的孤夜见状心中陡然大惊。 “庖硕住手!千万不能打啊!” 对方可是军司马带来的手下,代表的便是军法。一旦庖硕这憨货碰到对方一根头发,那便是藐视军法,那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好在庖硕憨是憨,却对孤夜的话言听计从。只可惜拳头既已挥出,身形更刹不住,再想收手也不可能了。 对面军司马冷着张脸,手中已是将腰上佩剑抽出半截出来,只要来人胆敢真打来,那将其脑袋当场斩下也不为过。 眼看着庖硕居然真扑上前来,军司马短剑一抽在手,就在他准备向前突刺之时。面前的“肉山”随着传来的一声呼喝,不知怎么就左脚拌右脚整个人朝边上倒去。那只挥舞的拳头由击变成了甩,堪堪砸在了一根碗口粗细的杉木柱子上。 咔嚓…… 一声脆响,只见那根杉木柱子直接应声折断,连同上面的茅草棚子也倒了下来。 “咕噜……” 场中咽口水的声音很是一致清晰。谁也想不到,在这火头军中,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个人形怪兽。只是随手一拳就把那么粗的杉木给砸断了,刚刚要是砸在人身上,那岂不是连骨头都得断得不能再断。而且此时再看,那胖子只是一个扑腾就站起来,手上更是连块红印都没有。 那抽剑在手的军司马见状脸色也是一变,下意识的就退了几步与两个手下站在一起严阵以待。 “庖硕快点退下!别胡闹! 几位还请见谅,我这兄弟有点憨傻,不小心冲撞了诸位,小子孤夜在这里给赔不是了!” 孤夜连声道歉,并狂给对面那憨货使眼色,奈何这次好像不太管用。 “孤夜,他们为何要绑你不说清楚我不让你走!” “你这憨货,还敢胡言乱语!这位是掌管军中法度的军司马。既然绑了我,那其中必然是有误会,待到将军面前分说个明白也就没事了,你切不可鲁莽无礼。 去,将老狄桌子上的木头箱子和名单带上,跟在后面随我去见将军。将军明断,自会还我等清白。” 孤夜这时候心绪也定了下来,想想便也猜出了自己被绑的原因。恐怕是因为贩卖春宫图的缘故吧,好在之前就算到会有今天,也事先留了记后手。 既见孤夜有了吩咐,庖硕也就不情不愿的给面前三个人抱了抱拳行了个军礼,也不等对方回应便撒开腿往后边桌子处小跑。连同那个小木箱和旁边的纸张一并抓起就跟在后面。 军司马这时候也懒得再节外生枝,刚刚被这傻胖子冒犯了的事可以后再处理,现在将军正在气头上等着见人可万万不敢耽搁。 于是没敢再犹豫,在众目睽睽之下,押着狄咸和孤夜直往中军大帐而去。 说是押,事实上狄咸两腿早就吓软掉,一路上全程却是被架着走的。待来到帐中抬头上望一对眼,腾超这才想起底下那个年轻人究竟是谁来。 刚才他就觉得孤夜这个名字很耳熟,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那里听过。 现在倒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箭法超神,却不就是那个身无长力连百斤石锁都提不起来的新兵…… 兵出孤山第二十九章 :对质 腾超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警察抓了个小偷,最后认出来却是当年学校里暗恋过的品学兼优学霸同桌一样,那种惊讶与惋惜实在是难以言表。 “将军!人已经带来了!” 军司马任务完成,见腾超表情愠怒,如今人已带到于是赶紧退到帐外侯着,大有种此地不宜久留的架势。 “呵……孤夜,没想到还真个是你!好大的狗胆!说,此图是不是你画的” 腾超将案上的纸卷往堂下一丢,直接砸在狄咸脸上。本就吓得哆哆嗦嗦的他,这下更是不堪了。 都说心中没有鬼,腰杆自然直。狄咸在火头军里平日原就是干些吃拿卡要的勾当,一旦事发,那根本就是只等着挨宰的猪,自己丝毫没有半点的自辩思维,如今只顾着瑟瑟发抖了。 孤夜见将军果然是冲着春宫图而来的,心中倒是松了口气。于是便赶紧应下,声怕待会狄咸禁不住吓,把火头军里的那些阉渣全给抖出来,本就都是些上不了台面却暗自默许的小事,可要是在这将军气头上说出来,那绝对就是大事了。 “回禀将军,这图确实是我所画!” 孤夜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事前他可是了解过,像这种东西其实并不触犯到军法。 “你应得倒干脆,画这种东西本也无妨,可你居然用来贩卖敛财。营中弟兄拿的可都是换命钱,两百刀币一幅图。呵呵……你可真敢开口啊!光这一条,杀你十次都不为过!” 也不怪腾超暴怒,军营各士卒之间是不能存在商贾行为的。有了利益纠葛,矛盾自会产生。凡将带兵,首要做的是把人心凝聚,赌博,货易都会使人心生嫌隙,一旦战场用命必不能做到守望相助,更为严重的怕还会因为个人平日恩怨临阵掣肘。 这才是最可怕的,没有什么比遭自己人暗算再恐怖的事情了。而平日里士卒在堡寨私自与商贾交易些吃食或者其他的性质却又大不相同。 “将军怕是有所误会,敛取营中弟兄们换命钱的罪名孤夜却是不敢担下的。” 一听来人否认,原本跪在边上的两个士卒可不干了,他们明明是花了两百刀币的,而且这还是当着将军的面,又怎么会让人赖了去。于是便急忙大声嚷嚷起来。 “你胡说,狄咸当时可是收了我们两百刀币的,那可是白字黑纸落下名字,当着众人的便钱货两清的。 将军,他在诓骗于你,如若不信,大可唤营中其他兄弟前来作证!” “是啊是啊,事情就是这样,我敢用性命做保,如有半句虚言,将军大可把肩上人头摘了去!” 两士卒眼睛血红怒视孤夜,涉及到自家性命,哪里又有刚才颤颤巍巍的胆怯。 而到这时,原本吓得近乎瘫软在地的狄咸听到两人所下的保证,反倒是心中安定下来重重舒了口气。 “孤夜,他们说狄咸的确收钱了可有此事如再狡辩,真还需再传他人对质不成” 井启目光如电,他是个惜才的,话语间却是把罪责有意全推脱到狄咸身上,这样的暗示之意已是十分明显了。怎料孤夜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下来。 “回将军,两百刀币的确是收了,但却没有想敛弟兄们换命钱的意思!” 啪…… “满嘴胡言乱语!钱都收了,还敢说没敛财!来人,把这个真眼说瞎话家伙拉出去砍喽!” 腾超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下令道。本就候在门外的军司马带着两人立刻冲了进来抓起孤夜便要往外拖! “将军且慢,何不听他把话说完!” 井启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一个好苗子就这么没了,于是又对孤夜急急说道: “混账东西,有何原由还不快快向将军禀来。你只是个新卒,料想也没有这个胆子,是否有人胁迫于你” 这话已算是赤裸裸的诱供了,上座的腾超又岂会听不出来。 “大胆井启,你真当本将军真是庸人乎再敢开口,视军中执法戒刀不利乎” “将军请赎罪!” 见腾超动了真火,井启赶紧抱拳谢罪,只好后退两步站在一旁再不敢言了。不过经过这一打岔,孤夜便也有了再开口的时间。 “将军,小的确有苦衷。钱的确是收了,而且他们两百刀币一副图还是前天的价钱,今天可得五百刀币一副。” 腾超听罢也是心里犯嘀咕,见孤夜说得淡然自若,于是挥手先让军司马带人下去了。 “前日收两百,今日收五百,可你却说这不是在恶意敛财,我倒要看你能说什么子丑寅卯出来。” 有了开口的机会,孤夜也就不敢再迟疑了。 “将军,事情是这样的。起因是卒长狄咸见我会使得一手粗浅画技,遂让我画一副春宫图予他。 军中皆男儿,而男儿裤裆里那点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画便也就画了。 可是都在一个榻上打盹的弟兄,又哪里藏得住事。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前来求画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要将火头军的门槛给踩烂掉,甚至已经影响到日常的活计了。 于是在火头军众多兄弟的商议下,决定以两百刀币一副的高价格叫卖,要的便是吓退求画的人。怎知还是大大低估了将士们的购买热情,能拿的出两百刀币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索性次日便又加了一倍,但人虽少了许多,可也有好几百号人。 没办法,最后又加了一个条件,只有伍长以上的人才有资格购买。这才将势头给止了下来。 孤夜本意是想让弟兄们在夜深人静寂寞的时候多个念想,奈何作画不比其他,精气神一样缺少不得。人力终归有穷时,收取钱也只是为了限制人数而已。孤夜从没有想过要拿弟兄们一枚钱。 当然,那些前来购画的人给钱的同时也会留下名姓,卒长狄咸已一一记录在册,只等风波平息再送回去。收来的钱也丝毫未敢动,而是当着众人面前放入木箱子中封存起来。 如若不信,名册钱箱已在帐外,将军自可命人查验便是。” 孤夜这套说辞滴水不漏,自是早就琢磨透的。当初狄咸提出要借此收取钱财的时候,他就有意识的留了一记后手布置下整套流程。 之所以记下名姓也是为了今日准备,倘若无事便也罢,所得之钱财大可分润掉,而今恐怕不成了。 当初狄咸想要将火头军的钱分润他不取,而今却是敢利用春宫图大肆敛财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没有把事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事物,孤夜此子宁可不碰。 “是是是,事情就是这样。将军请明鉴,所有名单钱财数额我都仔细记录在案,不敢有丝毫偏差!” 有了孤夜打底,狄咸也赶紧附和道。 见两人一唱一和说得有板有眼,腾超也是将信将疑的看向井启。如果所言非虚,那么事情的性质就又不一样的。前者是不知大义只图小利破坏军中团结,后者则是不贪钱帛,唯利他人,大公无私,非旦无过反而有功了。 一张普普通通春宫图此时在军中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更何况出自孤夜之手的春宫图却绝不普通。无需做到人手一张,只要能够每伍一张,在没有足够营妓犒军的情况下,绝对不失为一种折中的绝佳好办法。且这种办法对于提高整个勇武营的士气来说也是非常巨大的。成本也不高,要是继续让其画下去,几乎可以算是零成本了。 与将军对了一眼,见其望过来,其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些井启心中便已清楚,遂对堂下孤夜说道: “依你所言,如今名单钱箱在何处” “此时正在帐外,将军可传士卒庖硕。” 候在门外的军司马也不等传唤了,他很不耐烦的对着手下摆了摆手,放那被拦在十几步外的胖子过来。 于是,心急如焚就像热锅上蚂蚁的庖硕抱着个木箱子急急巴巴的闯入大帐中。 “钱没动……钱没动……一枚不少都在这里了!求求你们快放了孤夜……” 扣扣扣…… 庖硕刚进门扑通一下纳头便拜额头直磕得生响。腾超对进来的这个憨货还是有印象的,知道来人脑袋瓜子不好使,便也没有去计较其失礼之处。反而是被一通操作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得得得,不要磕了,起来吧!” 当看到庖硕身边的木箱子和一叠纸张后,无需验证就知道刚才孤夜所言不假了,此时心中怒气基本上也消散去。 “还真有钱箱子,看来确是本将军误会你等了。 来人,将他们身上的绳子解了吧。那趴着的两个家伙也一并弄出去,别碍了眼睛。” 待一切妥当,腾超才又看向垂手站立在旁的孤夜。 “如令你全力作图,每日可画几许” “若全力为之,每日只出一图。” “只一图比之地上那张如何” 腾超眉头不由得轻蹙了蹙。 孤夜捡起地上揉成一团的纸张打开来撇了一眼淡淡说道: “这只不过是随手仓促而为,全力施为个中意境可胜其十倍。” “十倍倒是无需。只要有此一半足矣。 如之普通,每日二十副你可画得” 按腾超计算,十天时间弄个两百张,加上之前的那些,平均十人一张怕也勉强足够用了。只是这小子不知是否画得过来…… 兵出孤山第三十章 :谈判 对于某些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就不能让其逮住一丝半缕的破绽。不然他便会无孔不入的挖掘任何可以榨取利益的机会。 就如同苍蝇可以在很远的地方就嗅到腐肉的气味一样。腾超刚刚的几句话,孤夜便已经听出了其中必定是要有求于自己的,而且是与春宫图脱不开干系。 所以在问及每日可否能完成二十副画作的时候,他是想都没有想便直接否定了。 在与上位者这种不对等的身份下进行谈判,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打破常理来出牌,这样最后才不会让人家把自己坑得连裤衩都得当掉。 从腾超和井启两人所表现出来的肢体语言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自己这手画技起码在目前来说是很有分量的。所以他真的很想一开始就把条件提出来,可是这样一来便与刚刚营造出来的视金钱如粪土的大公无私人设很不符,无奈之下也只好先沉下气,看看接下来两位将军是否会突然领悟自个先提条件好处出来。 事实上,给全营将士人手配发一张可以慰藉心灵发泄浴火的春宫图,对于现如今营中士气的提升来说是很有必要的。更何况这是现阶段能想到的最为合适也最为省钱的办法,最重要的只需顺水推舟,根本不用编造个什么冠冕堂皇的奖赏理由。 于是乎孤夜总算是心想事成了一回。在沉吟片刻后,腾超便坦然笑着说道: “出于某种原因,现在军营之中很需要大量的春宫图来提振士气,之前你的所为误打误撞倒是帮了本将军一个大忙。 而且面对财帛在前,你居然还能守住本心更是难能可贵。 这样吧,只要你能够在十天之内再画出两百副春宫图出来,本将军就当你单独立下一个乙等功。” 一开口就许了个乙等功,这话可把帐外听墙根的军司马给羡慕到直咋舌。要知道这功劳可是能给全家人抵消五年的赋税和苦役。将军为了营中士气,这次的血本下得可真够大的。 孤夜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顺利,然他对于什么乙等功丙等功的可没有多少概念,他只想知道将军许下的这个功劳能否换得到锻骨草和兵家导气法门。 既然对方已经划出了道道,孤夜便也不再矫情。强行按耐下心中喜悦后,他强装镇定的询问道: “将军,敢问这乙等功能否换得到锻骨草” “锻骨草你要换这东西作甚” 不仅是腾超,就连边上的井启乃至地上还跪着的狄咸也是大为疑惑,只有边上的庖硕才知道,这种草药是自家兄弟日思夜想的东西。 “还请将军先告知,乙等功劳可否换得了锻骨草” 孤夜抱拳再问,态度坚决得就跟只犟驴一样。 腾超也看出了这个家伙的滑头之处,现在怕是如果说换不得,那么他也便搪塞说春宫图画不得了。轻描淡写的一个问题,便暗中将了一军。这熟稔的手段可不像是一个十五岁小年轻能使得出来的。 “呵呵……没看出来你小子心眼倒是挺多的。这问题不用将军回答,我便来告诉你。 乙等功可免家中五年免赋,苦役亦可免之。在别处,按价值来算倒也还差许多,不过在我们勇武营嘛,我做主换你一小截倒也无妨。” 井启身为营中副将,许下这点承诺还是有资格的。 孤夜原本还想询问一下能够换取兵家导气法门的,不过听到乙等功才能够换的一小截锻骨草,就价值而言,当然也非常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将军,其实我有一法,可以在十日之内画出十倍之数的春宫图。小子冒昧,只望能凭此功劳换得一株完整的锻骨草。” 这话是孤夜在腹中权衡许久的,成与不成实在是难说,风险更是不小。成则成矣,若是不成,从刚才到现在营造出来的良好印象怕是要全毁了。可是不得不为之啊!只有一小截锻骨草,他真不知道对于心脉处的伤势恢复究竟够不够用。 果不其然,腾超听完后脸色再次阴沉下去,井启的表情也不再是那么好看了。 “哼!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整株锻骨草 呵呵…… 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你可知道勇武营的弟兄们每次拿命能从埋骨林换回来的锻骨草才不到区区五百株,整个燕国几年下来也就这点资源。哪怕是你再画上百倍之数,换一株也是痴人说梦!” 腾超连连冷笑,刚刚对孤夜才产生出的一点好印象也全因这句话烟消云散了。 得到这个答案,孤夜也是懵了。他没有想到锻骨草的数量居然会是如此稀少。可是细想起来又有好些想不通的地方,如果当真如此稀少的话,那么单单燕国军队中能突破三瓮之力的比例岂不是少得可怜,更别说四瓮五瓮了,之上甚是还有一至九鼎的境界。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细节在里面。想到这里,孤夜赶紧抱拳趁机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而井启在听完之后才知原由,敢情面前这傻小子以为想要突破境界需要一整株锻骨草,殊不知锻骨草的药力无比强劲,从三瓮之力跨越到四瓮之力,其实只需要一片叶子足矣。刚刚许给孤夜的一小截,在他心里也只不过一叶而已。 得知真相后某人闹了个大红脸,原来是自已大摆了一个乌龙。于是赶紧将自己能够在十日之内画出两千副春宫图的办法和盘托出。 “孤夜不知深浅,还望将军请恕小子无状。” 见腾超冷着张脸不答话,他便急急又道: “将军,说句不好听的,军中弟兄皆是粗人,说对于画作中什么意境鉴赏都纯属扯淡,大家谋的不过是一时爽快而已。所以这春宫图便也用不着那么富有艺术性。只要画中美人够妩媚,姿势够露骨便成。 将军只需要到那安平城中寻几个画师前来,以我之前所做之图作为模板临描便可。 待今日回去之后,我再多画几幅用笔用墨简单些的,那只要找来的画师够多,还怕画不出那两千张春宫图么。” 本还有些愠怒的腾超听完孤夜出的主意之后,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找画师来军营里画他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这年头会画春宫图的,简直比光头脑壳上的虱子还稀少。但这临描就简单多了,只要照着画,是个画师便也能胜任了。 腾超就是个军中粗汉,风风火火的驴脾气说来便来,说走散得也快。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那张长满胡子的大嘴咧得跟个开瓢的葫芦似的。 “哈哈哈……这个法子好。不会自己画,总不会连照抄都不会吧。 井启,这事情就交给你了,事不宜迟,明天就赶紧把事给办了! 哈哈哈……” 一高兴起来,腾超也忘记了将军威严,居然伸手过来拍打着孤夜的肩膀。地上跪着的狄咸则早就缓过神来低头跟庖硕站在了一边。 “你小子今天可是帮了大忙了。放心,井启许你的那小截锻骨草断不会赖了你的。 只是本将军还是有个疑惑,也不知道你执拗的要换这东西干嘛。要知道没有特殊的方法配合使用,那玩意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剧毒之一。” 孤夜见话题终于来到关键处,他赶紧解开衣甲,将胸口处的那道伤口给露了出来。 “将军请看,我之所以要换那剧毒的锻骨草,便是要彻底治愈我心脉处的伤势。” 一寸多宽的粉红色伤口直接贯胸而入透背而出,在场除庖硕,另外三人皆看得是心惊不已。狄咸也就算了,他一个厨子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伤口到底意味着什么。而腾超和井启可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好些年月的,当然一眼便瞧出了利害出来。 “小子,你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瞧这伤口,出手之人在剑术上的造诣绝对不低。” 腾超围着孤夜绕圈圈,边走边忍不住啧啧称奇。 “孤夜,你换锻骨草就是为了疗伤 荒唐!实在是荒唐!如果此伤口不是在心脉而是在别处或许还有几分道理可言,而今却……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井启连连摇头直呼异想天开。 “将军,如若我有兵家导气之法配合,没有试过又怎知不可能。 想我自小苦练,十二岁便已力达三瓮,可如今却只开得了软弓,三十步外伤敌仍觉吃力……” 孤夜貌似无心之语,实则又是对腾超的一次试探。 果然,在听到孤夜原来是拥有三瓮之力后,这个胡子将军整张脸都绿了。又想起面前站着的小年轻有一手神乎其技的箭术,更是恨得牙痒痒的。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便要脱口道出自己会那兵家导气法门。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赶紧咽了回去。 想起自己父亲临终时的嘱咐,此导气法决乃是家族立身的根本。除却家中有资质的后辈子侄,断然是不能够向外透露半句的。 想当年腾超虽从小修习武艺打熬力气,奈何锻骨草难寻。直到十九岁那年才机缘巧合得到半块叶片。所幸苍天不负,尽管根骨早已长成,可还是幸运的跨过了三瓮之力的槛,此后十几年,哪怕有锻骨草,那也才堪堪摸到五瓮之力的边缘。 所以他可以想象得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如果不是心脉处的伤势,若是真有幸跨过三瓮门槛,配合上那一手堪称绝伦的箭术,这偌大的燕国必定是有他施展报复的一席之地的…… 兵出孤山第三十一章 :阴谋起 求术先学道,道或可传,术却不可轻授。孤夜其实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完全不知道一部兵家导气法门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在这个连书籍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时代,想要单单以一点军功就换取这种顶级的晋升之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或许也是误会,颜老头头表现出来的草率让他总以为随便拜个老师便能学到想要的术法,从而轻而易举的凝聚力道韵符。 事实上,在这个乱世中,阶级的跨越又岂会如此简单。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家,如果拥有一本书籍传家的话,也就意味着有可能从繁琐的苦役和沉重的赋税中解脱出来。甚至可能从被奴役的阶级上升拥有一定剥削权乃至统治阶级。 颜老头的传道授法,完全是看在孤夜的特殊身份上,若是随便捡出一点丢出去,不用二十年时间,完全足够再催生出一个原生态大家族出来。 所以,哪怕是孤夜当初能顺利拜入安平城阳鸣先生的门下,也只是从儒家尊循王礼方面去学习,想要学到如何顺利踏入孕笔境那也是凤毛麟角。想以十四岁的年龄跨入门槛更是不可能。这也只是人家定下来的底线,比之其他豪门子弟三岁启蒙,五岁识字,寒门之子想要摆脱阶级束缚实在不可不谓之可笑。孤夜其实是很幸运的,当初村中里正肯授他文字,几乎就与再生父母无异了。 说一千道一万,孤夜此时三言两语就让腾超授他兵家导气法门是绝无可能的。他也知进退,当见到对方默然不语时,也便拱手退了下去。 “怎么样,真就没有点儿想法” 井启看着孤夜离去的背影笑笑对着腾超调侃道。 “呃……我能有什么想法” “得了吧,现在帐中就你我兄弟二人,咱俩也别装大尾巴狼了。 你老腾家里那几个小子是个啥货色你又不是不清楚,就个闺女还算知书达理。 如今有你在,家中倒是还能保几年富贵,可咱们当兵的说不定哪天就撂在东胡人手上做刀下鬼了,到时候再大的家业也禁不住那几个小混蛋败的。 我看孤夜这小子就不错,以他那手箭术,如果你再肯将兵家导气法门相传,往大了不敢想,往小了说替你守成还是可以的。 我可是查过了,那小子就是个孤儿,自小被七个老卒抚养长大,没根没脚的。而且春宫图还画得不错,也识得几个字,算是个文化人,亏不了你闺女的。” 人前井启的身份是副将,人后他跟腾超可是过命交情,所以什么话他都是敢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招婿了” 腾超老脸一红赶紧否认道。 “得了吧,你有这心思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要不然那个木离也不会被调入斥候卒的精英小队,还不是你在背后使的力。 打仗带兵你行,论到看人你就差远了。木离此人太过浮夸,心术歪了些,到时候误了侄女的终身幸福可别后悔!” “这个孤夜瞧着也是个滑头,功利心似乎重了些,反正我是不太喜的。” 腾超故意板起脸嘟囔了一声,这也表明了他的态度是有意招婿的。 “功利点不好吗现在他有伤在身,而你家的法门对其来说可是雪中送炭,这嫁妆才显得更是值钱。 你好生想想吧,关键时刻拉人家一把的恩情比什么都强。” 听井启这番说辞,腾超倒是真有些心动了。 “且再看看,且再看看吧。寻画师的时候你有空多去城里几个吝啬鬼家中多走动几趟,看看有没有什么疗伤的好药。 也不知道是哪个浑人告诉他可以用锻骨草来疗伤的,简直胡闹!” “嘿嘿嘿……心动啦小事一桩,那小子大难不死,必是个有后福的命。再看看也好,毕竟从今天的表现上还瞧不出什么深层次的东西,不过之前倒是小看了。”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些,才刚瞧上眼,有的是时间考察清楚。” 说完腾超摆了摆手算是将这个话题给揭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孤夜算是整个后营里最忙碌的了。为了让画师们手头上多几张模板,他可是除了吃饭睡觉外都在案前挥毫泼墨。 当狄咸按着名单将收到的钱一个子不差的全退还回去,特别是当日两个挨军棍的士卒将军帐中孤夜说的话宣扬出去后,哪个士兵不竖起大拇指道一声仗义。 于是庖硕就成了最终受益者。那些钱退还到手的人,自觉不好意思白拿画,于是手头上有些什么好吃食全都不客气的往狄咸身边这个跟班怀里塞。 春宫图的影响对勇武营广大官兵来说是巨大的,而相互交换手头上的图也成了促进战友间感情的一种有效方式。当一句“要换图吗”成为众人嘴边的口头禅的时候,整体的士气果然就在呈现缓慢的回升趋势。毕竟此时东胡人的冷箭已经不再是茶余饭后唠嗑的主旋律了。 可遗忘并不代表着就此消失,东胡人的威胁始终都是实际存在的。相比之令支寨士卒们的性福和谐,远处山峦的另一面,一场“暴风雨”正在慢慢酝酿着。 阔叶杉笔直高耸的主干之下,多年生的灌木类植物才刚刚感受到秋风的威力,如今一半的叶子微微泛黄。一人多高茂盛交错的枝条缝隙间,透出来的是一道道阴冷的目光。 两百多个身穿皮甲头戴兽盔的士兵正静静的猫在地上,目送着对面山坡上那队燕国骑兵渐渐远离。 “他们是令支寨的斥候,人数大约在二十人左右。从装备的武器上看,这些人不同与以往的普通士卒,应该是支军中精锐小分队。刚才我的人冒险抵近侦查了一下,其中有个弓箭手背的是张硬弓,拉力绝不小于两百斤,估计应该近似于我们射雕手的实力。”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士兵,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脸上有一条巴掌长的疤痕从右额头斜拉到左下颚。配合上豁掉两颗门牙的嘴巴,已经不足用丑字来形容了。 “燕国的这支小队很反常,从此处计算,他们与本寨的距离已经超过四天的路程,通常来说巡逻是不会来这么远地方的。甚至我们有牧人来报,说是在草场的边缘看到过类似的骑兵。” “山鬼,你确定情报来源正确吗在我们的草场边缘发现了燕国骑兵,难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的意图了” 这次开口的是另外一个较年轻的士兵。长得尖嘴猴腮甚是难看,事实上这近百人中,还真找不出一个耐看的。本身基因就不好,而且还都邋里邋遢,几乎清一色的胡子拉碴,身上也带着浓浓的腥膻味道。 “不可能的!鹰弃,别自己吓自己。也许是这段时间兄弟们在林子里下手太狠了,对方才派出些精锐出来找回场子。 难道你们刚才没有注意吗从行进队伍摆出的阵列来看,进攻的意味多过防守警戒,所以我很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说话之人披着一件黑狐坎肩,从站位和衣着上看,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 “狼布,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如今我们丢弃马速的优势,若是被对方发现虽不至于惧怕,可计划也便暴露了。” 那个被称呼为山鬼的刀疤脸急切的询问道。 “我们是为隐蔽行藏才故意丢弃战马的,但草木还未彻底枯败,人一旦有所走动,产生的痕迹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在不确定对方具体行进路线之下,绝不能冒险穿过山谷。 若是我们被对方发现合围,拼得一死也就算了,怕就怕在对方顺藤摸瓜发现前些时日潜伏在谷地的兄弟。 如今对方斥候明显只有二十几个人,要不干脆就将其…… 咯……” 尖嘴猴腮的士兵叫做鹰弃,果然人如其名,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就跟鹰隼一样锐利阴冷。他此时竖起大拇指在自己喉咙处横划过去,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便是要拼着将所有人灭口。 “不可,风险太大。别看对方人手只有我们的十分之一,但绝对不能小觑。这周围又是山高林密,只要跑了一人,两百多号人同时出现在这里的情况也会暴露出去。到时候燕人那边肯定就会思考我们此时出现的意图,并做出相应的人员调集。 现在渗透过去的人手还是不足,所以一切仍然以稳定为主。” 狼布否决掉鹰弃的建议,在思索了片刻之后最终决定分兵诱敌。 “山鬼,你是射雕手,此时箭法在众人中当属你最好。 现在由你挑选另外三个箭术好手的负责尾随过去。伺机从远处偷袭,然后让他们尽力将人往西北密林方向方向引。 至于你则往正北逃,而后挑选时机发出信号召集我们附近负责袭扰的兄弟直接往令支寨方向移动,动静能闹多大闹多大,一定要保证把所有燕人斥候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 至于我会带着鹰弃和所有人趁机越过防线进入山谷。想必多了这两百号人,计划成功的几率也会大上许多。 记住,这次是让你们诱敌,不是去送死。能远射的绝不可近身,尽量往林密的地方跑,那样的话对方的马反而是累赘了。” “放心吧,又不是头一次这么干了。这几百里太白山余脉,自古便是我们乞连部的狩猎场。 燕人才来多少年,他们也只会躲在高墙内防守当只缩头乌龟而已。” 说罢,山鬼咧嘴一笑直接将手指放在唇边吹出了一阵鸟叫声,很快后面的队伍里面便有十几个身背长弓的士兵围了上来。 他很是认真的点了其中三个身材最为粗壮矮小的,然后便一同朝对面山坡燕国骑兵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兵出孤山第三十二章 :埋伏 枯藤伏浸溪,荒草没马蹄。残阳松间照,风卷甲胄疾。啼鸟惊飞起,败叶拍玄衣,一束寒光至,血水透胸襟。 偷袭的最佳最正确的打开方式莫过于以逸待劳了。燕军斥候小队虽然都骑着马,但只能是从林木植被较为稀疏的地域绕行通过,所以山鬼才能带着另外三人直接穿林而过后来居上,赶在对方穿过山溪浅滩的时候提前埋伏在这里。 山间流水过处,天然便形成了中间视野空阔,两边植被茂盛的特殊地形。如此的话,一旦隐匿在树丛后暗放冷箭的话,想要提前发现是非常困难的。而且针对的是骑兵,在四周枝杈纵横的情况下,想要追击除非弃马入林,不然也是不能的。 根据计划,山鬼与另外三个弓箭手分作两组藏于小溪滩涂两侧,左右距离差开了大约八十步。 箭矢用的是大锥头狼牙箭,这种箭由于质量较大,所以四人当中只有山鬼手中的硬弓才能发挥出威力。东胡人不比中原大国,像这样的制式重箭大多是通过缴获得来的,他们自己平时用的只能是青铜浇筑的小三角箭头。 四个人的队形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正是想最大限度发挥出仅有的两支重箭的杀伤效果。 残阳如血,天色渐暗。如果所料不差的话,燕国的那队斥候必定会赶在天黑前通过这块区域,并选择在前方的向阳坡下露营休整。利用对地形熟悉,把敌人路径作出精准判断这一点上,山鬼还是很有自信的。 果不其然,千篇一律的流水声中,隐隐从远处传来鹅卵石相击的不同声响。埋伏在灌木丛后面,头上缠满草叶茅根的山鬼立马将口中还没来得及咀嚼的肉干全给咽下去,然后用手指搭在缺失的门牙上,吹出了一段很清脆的鸟叫声。 在这山涧密林中,各种飞鸟无数,所以突然多了几声鸟鸣并不会引起任何的警觉。在后方埋伏的三个人却是很快分辨出来,并迅速从箭壶中抽出箭矢轻搭在弓弦上做好随时拉开的准备。 大约过了十几个呼吸时间,溪水拐弯处便有一队人马提缰行进。细数之下,人数正好二十四。 “头,今天已是第三天了,两个出谷山口都被我们巡了一遍,可那些该死的东胡人鼻子就跟猎狗一样,肯定是先闻到味道远远的就躲着我们。至今连个鬼影都没看到,别说是什么狗屁射雕手了。” 一个小胡子士卒在马背伸了个懒腰,有一搭没一搭的嘟囔着。 “就你胡碾话多是吧!逢林莫出声你忘了还不赶紧给我闭嘴!” 蛮九压低着声音斥呵道。手里马鞭也不客气的甩了过去重重抽在说话之人的后背上。 啪…… “嘶……蛮九你他娘来真的啊!婢子养的,头都没说什么,你耍威风给谁看呢!” 这个被称作胡碾的士卒被抽了一激灵,不过也只敢口嗨几句过过嘴瘾,之后便专心提马缰不再敢出半句声了。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伍长,虽然年纪要小自己七八岁,奈何官大一级可以压死人。 “这里地形特殊,大家把马速放开些尽快通过此地。明天我们便回令支寨,我们带出来的干粮补给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蛮九前一句话是提醒,后一句话是对在前头带路那个大汉说的。因为从进入到溪流滩涂地形之后,为首的队长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头,你怎么了” 没见回应,蛮九只有再次询问道。刚刚还在盯着前方地形沉思的曹进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地道: “这太白余脉中,是否有东胡人的孤狼在暗中伺机放冷箭偷袭” 众人被曹进这问题弄得一个个莫名其妙。这根本就是毋庸置疑的,要不是东胡人的冷箭偷袭,营中又怎么会有两百多弟兄的死伤。 “头,你在说什么胡话。如果没有东胡人,还要我们出来干什么” 胡碾这个大嘴巴忍不住又应了一声。 “那既然有,我们这两天来又为何遇不到也不见得他们前来偷袭” 曹进摸着下巴似在回答,又似在自言自语。 “那还用说嘛,就咱们身上的这身装备,有眼力劲的肯定不会凑上来送死了。 要不是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巡弋山谷口防止东胡人斥候过度渗透,若是费点功夫根据些许草木痕迹还是能弄死几只狡猾老鼠的。” 木离催马上前,拍了拍边上挂着的硬弓很是自信的说道。就目前来说,他算是全队中箭术最为了得的,可是由于入队比较晚,资历还显不足,所以提出的一些建议都没有被曹进采纳。其一直是希望能有东胡人前来偷袭的,这样一来便也可以有机会立功建立威信了。 “是啊,东胡人的目的就是要不断的偷袭我们勇武营外出的人员,当然也包括了像我等这样的斥候。 可我们一行二十四人在山脉中晃悠了两天,偏偏就是没有被射过一支冷箭。难道他们真是怕了” 曹进的话越来越让人听不明白了。东胡人怎么会怕,如果怕的话还会独自散落在偌大的林子中施行孤狼战术到处寻找目标放冷箭 所有人都觉得今天曹进的表现有些怪怪的,有的甚至在猜测是不是昨晚受了风寒,要不怎么总是问些低级的问题。而所有人中,或许只有蛮九一人听出了其话语间想要表达的意思。 曹进突然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看向也在低头深思的蛮九他道: “蛮九,你也认为东胡人不可能是因为我们装备精良而放弃对我的偷袭是吧” 见队长相问,蛮九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跟着看向了延伸出去的溪流。 “不可能,一年多的时间里,东胡人跟我们在这片山峦中不断进行着交锋,虽然互有死伤,但也成功打击了勇武营的士气。 而今我们这只小队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与其他士卒不在一个档次,既然他们是以打击士气为主,那么便更加不可能放过我们。只要能完全吃下这二十四人,对于进一步消磨勇武营的士气上所起的作用是致命的。 这两天你故意带我们走大路,为的便是引蛇出洞吧如此好的机会,正常情况下我不认为他们会轻易放过。 而事实确是我们一路行来顺顺利利平安无事,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这是蛮九以自己的经验和见识作出来的判断。就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他也只能想到这一点。当然,关于这一点曹进也是十分赞同的。 “既然你认定东胡人肯定会偷袭,那么是否预测得出最有可能的埋伏地点。” 论到战场上对危险的嗅觉,曹进最相信的便是身边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在某些方面,他的直觉从来都是很准的。 “如果是我的话,当选前面那块狭长的滩涂地!” 蛮九手指前方,十分笃定的说道。而此时其他士卒听罢也是纷纷勒紧马缰。 “干什么不能停下!这里两边林密,唯有中间流水过处无遮无挡,此时正值黄昏,我们不该谨慎前行,而是该提起马速尽快通过才是!” 蛮九表情严肃赶紧对众人说道。 “不然!现在所有人应该立刻下马就地择一边林地宿营!” 曹进立刻反驳道。 “队长,这是为何如今天色将黑,如此险地万万不能有半分停留啊!” 蛮九再次劝谏,对于队长如此安排,他根本就无法理解。 “就是因为是险地,日头又将落于山后才更通行不得。 你只知是两林夹一溪是险地,却看不出却还有一险。” 曹进在士卒们的疑惑目光下,伸手指向前方滩涂上的大量鹅卵石道: “一路行来,地上的鹅卵石愈发见密。你们瞧前方路面,更是遍地都是。在此情况下,马蹄很容易便会因为石头凹凸不平,且又光滑无比而打滑从而折断。别说是骑马了,就是牵着马走亦是艰难得很,策马狂奔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认定了东胡人必定会偷袭咱们,那么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环境更加适合呢。 别忘了,他们才是这片山峦最初的主人。几百里太白余脉,本就是其祖先的狩猎场。对于地形可要比我们熟悉得多。 所以尽快远离开阔地,躲入一侧林中,待到明日再探寻过去才显安全。” 众士卒包括蛮九在内,这才焕然大悟点头称是。于是乎二十几骑立即下马入林,且在周围迅速布下警哨捡拾树枝生起篝火以待明日。 几百步外,一直伺机而动的山鬼眼看着视野尽头的那队人马全部隐入林中,脸色也是陡然一变。 “该死,燕军果然是胆小如鼠。距离天完全黑下来还有大半个时辰,居然真没敢就此通过滩涂地。” 如此一来,便只能跟他们耗到天亮了。夜间偷袭自是不考虑的,本身的目的就是想尽量的将这支小队给吸引开,好让狼布和鹰弃所带的两百多人在渗透过警戒线后,大自然可以有时间消除掉行进过程中产生的草木痕迹。 要知道有些被压弯的草叶脚印,哪怕在这密林中最少也得两天的时间才会完全恢复过来。所以杀伤不是目的,拖住燕军远离既定区域最少两天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无奈之下,山鬼只好又用手指吹出几声鸟鸣,让另外埋伏的三个兄弟再次蛰伏下来候待天明。甚至他恨不得这只燕军斥候能胆小到在这里猫上两天,这样一来自己也便无需冒险了…… 兵出孤山第三十三章 :夜袭(上) 月落星沉,篝火摇曳。草木枯枝燃烧出来的光焰将四周映照的有些斑驳。 火堆明灭不定的光只能波及在十步之内,而十步之外的阴影下,才是斥候们休息的地方。 野外宿营,特别是在敌我犬牙交错的区域,一群人围成一堆烤火那简直跟找死无异。若是有敌来袭,那便是一群明晃晃的箭靶子。相对于夜间林中的蛇虫鼠蚁,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从黄昏未尽时分,曹进便让人埋锅造饭补充身体能量所需。当然,真架上个铁锅是不可能的,那玩意只能是火头军的特殊标配,不过肉干粟米饼子还是有的。而且他有意无意的还将几块碎肉干丢入火堆中,让冒出来的烟气带些许焦糊味。 既然已经假定前方有敌埋伏,该有的警戒亦是必不可少。就这样,在前半夜,山鬼只能遥遥的望着远处隐约闪烁的光斑,强忍着潜伏过去的冲动让自己尽量处于半寐状态。从上风口微微传来的肉香味也能判断得出,那边真的是打算就此过休整过夜等待天明了。 战争,就如同两人在下着盲棋。敌我动向全凭经验猜测,能否胜之全看是不是够出其不意。 前方有敌埋伏,完全只是曹进根据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做出来的判断。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为了谨慎起见臆想出来的假想敌而已。 假想敌也是敌,既然认定有敌,曹进当然不会坐以待毙。防止偷袭的最好方法从来都是主动出击。 月上中天,饱食饱睡之后的二十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睁开了眼睛。在曹进的一声令下,刀剑具皆出鞘。 马匹留原地,人全林中行。曹进把自己的手下分为两拨,自己与胡碾带一队,蛮九带上箭术最好的木离还有另外十五人为一队,沿小溪左右树林搜索扫荡。在能见度足够低的情况下,可以最大限度的克制弓箭手的远程攻击优势。 既然东胡人是以孤狼策略放冷箭手段为主,人数上绝对不会占据优势,那么前方若真是有埋伏,此时正是清剿的好时候。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山鬼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一群骑行斥候居然会弃马入林,趁夜扫除前路可能出现的威胁。 窸窸窣窣,像这样的声音在植被茂盛的林子里并不会有什么突兀。夜里狐狸和野猪寻找食物非常的常见。不过祖辈传下来的丛林生存经验还是让山鬼比正常人警觉许多。 突然间,一根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在这静谧的黑暗中响了起来,蜷曲在灌木丛后面半睡半醒的山鬼猛然惊觉,右手下意识的便从身旁箭壶中抽出仅有的两支重箭。 挽弓如满月,一弦搭双箭。凝神细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屏气!松开手指! 咻…… 高明的弓箭手,在眼睛锁定住目标大致方向的同时,真正让促其发箭的却是那点心有灵犀的直觉。犹如此时的山鬼,在黑暗中,他根本就无法透过层层叠叠的枝丫树叶看到背后的东西。只是突然间的心惊胆寒并凭借着类似野兽的敏锐直觉张弓便射。 两点寒芒划破黑夜的幽深,轻微的破空声刚随风响起,曹进一个猛扑就从背后将带头在前开路的胡碾给压在身下。 “都趴……” 话还未喊出来口,箭矢便从胡碾耳际呼啸而过,在其脖子一侧拉出了一条细腻血线。 噗呲…… 由几百枚方形小铁片和麻线牛皮串连成的胸甲,并未能阻挡住制式狼牙重箭的穿透力。锯齿状的箭头轻而易举的便将身后一个士卒的右胸贯穿,最后又扎进了后面之人的肩膀上。 四十步内,接近三瓮的硬弓搭配上狼牙重箭,七国之内任何甲胄都无法进行有效的防御。 而由同一把弓射过来的另外一支重箭,却是削掉另外一个士卒手臂半喇子肉后深深钉入红桂树的巨大树干中,尾端的两扇雁翎犹自在嗡嗡震颤个不停。 “是射雕手!快,伏低身子快速近身,尽量不要再发出任何声响出来……” 曹进大声嘶吼着,脚上已然用尽力气将胡碾横踹了出去,之后自己才竭力向左疯狂翻滚。 哚哚哚哚…… 一连四五支利箭险之又险的钉在刚刚两人所在的地方,要不是曹进见势采取紧急躲避,此刻身上必定得多几个窟窿眼。 “东胡人的射雕手果然可怕,尽管之前有过心理准备,但如今在这暗夜密林之中,居然还能够把箭术发挥得如此高绝。” 曹进只能暗自心惊了,如今的他可不敢再有第二次出声提醒,明显的敌方弓箭手拥有很高的听觉感知能力。 不过他也是战场多年熬下来的老资历,从刚才前后两波箭的力度已经判断得出,目标最多只在四十步外。从出声提醒手下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五个呼吸,按照正常的突击速度,所料不差的话自己的人应该与那个东胡人短兵相接了。 那个射雕手一旦被近身,曹进对手下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拿下此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而事实是,世事从来没有绝对。山鬼在连环射出五支箭矢之后,便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本以为还要等到天明后再动手,甚至还在考虑在白天的树林里在吸引住燕军的前提下如何更好的选择路线逃命。 想不到对方居然会趁夜清剿,换做在其他任何时候,不得不说这是个绝佳的计策。 先以篝火迷惑让人心生懈怠,再连夜进攻打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山鬼在听觉感知上有些天分的话,怕是真的会被摸到跟前来。 可人算不如天算,山鬼的两支狼牙重箭迫使对方高声暴露位置吸引火力,且也为他提供了逃跑的先机。 灌木丛还是那个灌木丛。地表上被体温捂得发烫的湿土尚留着温热,只不过这里早就空空如也,两个呼吸前,山鬼将第五支羽箭发射出去后,便也闪退到后方快速往北逃窜。 山鬼没有必要去探查燕军是否如预想中的那样追过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开始依靠直觉射出去的那两支狼牙重箭必定得到了应有的效果。如同燕军还不是太过胆小的话,愤怒之下必定是会追过来报复的。况且奔跑的就自己这一路的动静,身为斥候,应该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自己只有一个而已。如果以多敌少都不敢追上来的话,那么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而最终的结果便是,曹进在知道对方已经逃走的第一时间,便让弟兄们放弃追击,而是向小溪的另外一侧山林转移。以他过于谨慎的性格看来,在缺乏同样远程杀伤手段的情况下,以一群下了马的骑兵去追杀一个射雕手能有什么好结果。 憋屈是肯定的,如今那个被重箭透胸而过的士卒刚刚才咽了气。至于其他两个受伤的却并不怎么严重,一个伤在手臂,养几天就好,另外一个被重箭余劲扎中肩膀的,在甲胄的缓冲下也只是入肉半寸而已。 反观曹进所带小队的狼狈,蛮九带领的十七个人却是顺利得多。也多亏了那一声吼叫,在整个溪涧起到了打草惊蛇的作用。 同样是抱着诱敌的目的,由于在位置上与山鬼保持着七八十步的距离差,所以另外三个东胡人才没有被蛮九带人摸到近前。 在箭法上,他们跟山鬼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虽然提前发现了有人想要将自己包饺子,但射出去的箭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让木离在六十步外就隐隐锁定了位置。 好在木离还没有自大到能够一箭毙敌,虽然手中的硬弓能开三瓮之力,但这家伙并没有将弓拉满来,而是以半月弓的力道连续向可疑的方向射光了大半个箭壶。 以牺牲威力为代价追求尽量高的射速,必须承认,木离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起码在短时间内确实压得对方抬不起头。这也给包抄过去的蛮九争取到了好几息的时间。 只见这个瘦骨嶙峋的家伙从背上抽出两根短矛出来,脚步踩在松软的腐叶之上轻盈的像是只猴子。借着木离从正面压制住的空挡,让他非常顺利的便从侧面突进到了有效投掷圈中。 他的武器是背上的短矛,连带矛尖共三尺三寸长,近可格斗,远可飞投。如今正是进入到二十步最佳的投掷距离。 眼看着树影后面紧贴着身体的人形轮廓,蛮九前脚重重往地上一踏,整个人便整个跃离地面。半空中,只见他将消瘦的身体往后绷紧,手臂也跟着上举蓄力。 呼…… 挥臂如流星,手中短矛借着三瓮力道强大的惯性脱飞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那个依靠粗大树干掩护己身的东胡弓箭手才似乎意识到什么,注意力也从钉在树上的哚哚箭矢入木三分声转移了过来。 可当他扭头最终看见清冷的月光下那抹极速飞掠而来的细长黑影时,一寸半径粗细的短矛已经瞬间洞穿了自己的胸膛,连同身后大树一并扎透进去。诡异的冰凉感从伤口迅速扩散,之后才是迟来的剧痛充斥全身。这个东胡人剩下的只有口鼻处不断的被血沫灌满,甚至连声惨叫也发不出来,唯有咕噜咕噜的向外吐着红泡泡…… 兵出孤山第三十四章 :夜袭(下) 宛如战神天降的蛮九双足刚重新踏落在地,不知那处阴影之下便有一箭朝他脖颈射来。此时的距离,躲开自是不可能的,但哪怕是他能够及时察觉也无需躲避。战场上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逞英雄的地方,多人之间的完美配合才是主旋律。 他对激射过来的箭矢可以视而不见的原因在于,护在身边的刀盾手自会解决这样的突发情况。 哚…… 锥头利箭稳稳钉在盾牌之上,错步在后的战友及时将胳膊架起护住两侧。而蛮九此时手臂化鞭,另一只手上的短矛根据冷箭来处横甩出去,奈何三尺三寸长的武器较之箭矢来说太过粗大,在草木枝叶的摩擦阻碍下稍微变了角度。所以并未能命中目标,只是擦着对方肋下而过撕裂了其身上的牛皮甲。 与山鬼做出的反应无异,这时候剩下的两个人并没有半分纠缠,既目的已然达到,现在只需逃跑便成。 而潜伏不动或可隐匿行藏,全速狂奔时当然便将位置彻底暴露个干净。在此条件下,木离早就张弓搭箭在手对着两处动静点一阵连珠急射,梅花状的羽箭轨迹足可以封锁一片不小的地方。 啊…… 毋庸置疑,一声惨叫响起,战场上将背部暴露给敌人的结果便只有死。木离向一个方向盲射出去的七支箭矢有两支准确射中目标,分别是左琵琶骨和后腰处,肾脏理所当然的也被射爆。 负责包抄的几个燕卒本就缀着距离不远,在惨叫声响起的同是也立即围了上去。当他们发现这个身中两箭的东胡人临死还想拉开弓弦做垂死一击之时,一柄长刀很快便将其头颅削砍下来别于腰上。 “追!不能走脱一个!” 以蛮九为首的突击三人小分队负责品字队形的前锋,其余人也开始间隔十步分散搜索前进。 别看此时人数有十四人而对方只有一个,可要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中寻找追杀,大概率上还是很难拿住对方的。 视觉上双方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正在逃跑的这个东胡人肯定受了伤,因为就在刚刚,沿着痕迹直追的木离找到了一支自己射出去的带血羽箭,箭头带血的长度接近一寸半,就这样的深度无论射在什么位置,伤的绝对轻不了。所以只要紧紧咬住对方,对方失血过多早晚都能擒杀…… 依旧是那道溪涧,鹅卵石上躺着的尸体边,三个血淋淋的人头整齐的码放在一起。三比一的战损摆在任何一场战役上都可算是值得骄傲的。可从斥候小队余下的人脸上,没有看到有丝毫的胜利感。 “对方只有四人,可以确定的是单独行动的那个有可能是东胡人的射雕手,哪怕不是,亦是无限接近的存在!” 曹进整张脸阴郁得可怕,在人数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还是造成了一死两伤的结果,而且还是己方突然发动夜袭的情况下,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无法接受。不过通过这一次也真正探知到东胡人高端战力的恐怖。 “头,我们得回营了。在缺乏有效的远程攻击情况下,我们骑兵在这山林中就跟活靶子一样。虽然我们个个都可开弓,但在技艺上还是与那个逃跑的射雕手差距太大。就昨晚战斗复原的过程来看,哪怕是木离对上了也恐怕难敌。” 对于蛮九的建议,曹进依旧沉默不语。虽然在目前态势上来看唯有这样做才是最为正确的,但他心里还是很不甘心。如果能找到并干掉那个射雕手,这次的任务才算得上是圆满,且从战损上其心里才勉强对等上。 见自家队长还在犹豫考量,蛮九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再次开口劝道: “我们所带的干粮快吃完了,如果继续搜索追击的话势必要开始狩猎林中动物野兽。 这样做的话,我们一路所留下的痕迹便太过明显。如果此时东胡那个射雕手回咬我们,丛林中是真的能把我们拖死的。人数的优势在植被茂盛的山林中面对一个孤狼射雕手反而是累赘,何不就此保住三比一微弱优势打马回营也算是不小的功劳。” 蛮九这番话完全是出自理智的利弊分析,丝毫没有畏敌胆怯的成分在里面。可听在木离耳中却又是截然不同的理解了。 刚才话中意思,无非就是己方人员在东胡射雕手面前无法匹敌。甚至还会成为对方狩猎的猎物。在这一点上,木离认为除了自己,其他人或可归入这个行列中。 且不说地上码着的三个人头有两个是他亲手拿下的,至于蛮九杀的那个,也是被其弓箭压制下的结果。所以东胡射雕手的厉害究竟有没有队长说的那样神还两说,别人不可敌的人物,他木离未必就不可敌。 如果说在场的人有谁能够最终干掉那个射雕手,木离自觉舍我其谁。所以他是很希望能够再追击下去的,毕竟能够拿下这样的功劳,被推荐到蓟下学院的几率必定会高上许多。 在自身利益的催动下,迫使他此时必须得站出来与蛮九唱反调。 “伍长说得对,我们的人数多是多,的确在这山林中也是累赘。 可放任那个射雕手悠然继续游走在山林中的话,对我们外出同袍的威胁性是很大的。 别忘了,昨夜对方逃走的方向是正北,哪里若是绕远往南过葫芦谷口,正是我们令支寨外松子林的所在。 我们的人时常会在哪块区域采集,等那家伙缓过气来,怕是动手的几率很大。 所以我的建议是挑选出三个刀盾手,加上我和伍长凑成一伍之数继续追击。 队长则带着两个受伤的弟兄和人头先回去把战果先确定下来。 剩下的干粮可以集中一下,时间定为三天,三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五人都不会再追立马回营。 况且,当初破例允许我加入,不就是要以我的箭术去应付这样的情况吗” 不得不承认,木离的建议更符合此时曹进的心意。只不过他是想跟着一起去追击的。可接下来细思下来,发觉带着人头回去似乎才是正确的。毕竟一死两伤的战损是在自己指挥下发生的,木离如此建议,怕也是有示好的意味在里面。 事实也是如此,这次行动计划中的两个小队,身为队长的一队损兵折将,而蛮九带的一队却是拿下三个人头。 木离自觉跟蛮九是同一队的。谁带着人头回去,先入为主之下将军的记功意愿还是会偏向那个人的。 与其让同队的蛮九回去述功,不如一并带上他追击,让队长去补过还好些。没有斩获的队长肯定也不敢将功劳说得太过。 这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例子了。从战力和经验上,当然还是曹进跟着去追击要适合些,可就是因为太过适合了,木离才怕被抢了功劳。 如今卖个小好,有可能得个大利,他的算盘打得可是叮当响。 “我赞同!” 不出所料,蛮九想了想还是第一个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出于公心,他认为这样的决定不失为是一种折中的办法。尽管这里面的风险还是极大的。 “可行!就由蛮九带队吧。大家将身上的干粮匀出来些,留出足够五人三天的量,其余人则跟我回营。” 沉默了许久的曹进也终于拍板,而后胡碾也强烈要求让自己留了下来,毕竟是在他的带路下才使得战友死伤的,他很想报这个仇。 于是乎,由蛮九为首,木离,胡碾外加两个刀盾手组成的临时追击小队很快便沿着昨晚对方留下来的草木痕迹快速搜寻了过去…… 忙忙碌碌,碌碌忙忙,后营火头军的驻地中,孤夜终于重重的将画笔搁下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为了那小半截锻骨草,他这段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以外,一双手就从来没有停下过。每天两个时辰的睡眠,根本就无法弥补其透支的精力,以至于两只眼睛就跟只熊猫一样,厚重的颜色颇为壮观。 不过如今他在营中的待遇,也确实是人们像对待熊猫一样被呵护备至当国宝供起来。 男人一生所求无外乎上面喂好一张嘴,下面舒服第三腿。现阶段的孤夜已经总体上解决了勇武营中所有雄性生物第三条腿的基本需求,所以众星捧月那是必然的。 随着他声望的水涨船高,火头军里的弟兄们多少脸上也能沾点光。现如今走在路上,试问哪个不是把眼睛扣在脑门顶,等着人巴巴的上前来奉承。也只有这样卑躬屈膝才能有机会得到流传在火头军内部的独家限量版仕女春宫连环图。 这个创意还是庖硕无意之中点醒孤夜的,见过太过露骨的画面,总还是会产生审美疲劳的。加上本身为了方便临摹,在质量意境上就显得有些粗糙。可把所画的作品用一定的故事线串连起来便大不同了,这样可以大大诱发人们的想象力,起到的效果瞬间就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这样一来,孤夜就更加变得炙手可热了,不过声望倒是有了,实质性的利益却半点不见。这段时间由于忙于作画,外出采摘野菜的任务便也耽搁了下来。 加上天气渐渐转冷,商贾们送过来的菜蔬也只剩下萝卜葫芦和少许韭菜。季节一到,野外也只剩下松子林那边还有些苋菜还堪采摘。所以狄咸想让孤夜赶在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多挖些过来,不仅是为了换点钱可以为家中添补点烧火钱,营中弟兄将其储存在地窖中也可以方便换换口味,不至于到了冬天的时候没能见点绿菜。 如今狄咸找上门来,看着手头上的画也差不多达成预定任务量了,于是孤夜也就应了下来…… 兵出孤山第三十五章 :遭遇 松子山上松子林,松子林中草凋零。遍地枯黄润肥土,喂得翠苋风上行。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应该是入冬之前最后一次进山采摘野菜了。 秋里的风将林子里大部分的植物都刮成了褐黄色,厚厚的枯枝败草上面,大自然倒是不好意思,唯留下了苋菜这样点翠绿来稍微点缀一下这遍地单调的颜色。 小锄头并不需要使上多少力气就能大片大片的挖出长在松软腐叶上的苋菜。肥嫩的叶片甚至不用沸水抄煮便能入口,多汁的根茎放入口中咀嚼起来有股淡淡的甜味青草香。 孤夜为几个人选择的区域是块视野不算宽阔的狭长地。左侧百多步远的地方是道六七米高的山壁,上面青石陡峭,光滑溜溜,不怎么规则的石头上甚至没能长出植物。另一面是个陡坡,其间林木参差不齐,底下还有大量枯死掉的荆棘丛,哪怕是野兽想要通过也是不太容易的。剩下的两个方向,一个是来时路,另一个是通往更深层次的山林。这样的地形也就意味只要照看住这一面,就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人员的安全。 由不得他不谨慎,入秋之后东胡人或有大动作的消息已经渐渐在军中传开了。这段时间城中来的商贾数量也大幅度减少了许多。听前来贩肉的猎户说,较远的几个山头总能发现有过生火烤灸食物的痕迹和许多吃剩下的骨头皮毛。虽然是经过细心掩盖的,但还是逃脱不开老猎户的眼睛。 从令支寨出去的斥候一般都是携带干粮和水,就算是猎捕动物也不会生火烤了吃,更多的是带回营中交给火头军处理。所以那些痕迹必然是东胡人留在来的无疑了。 都最后一趟进山了,带来的其他三个人也就没太在意早前孤夜定下来的规矩。大半人高的特制双层大竹筐今天可不止只装小半截,而是能装多少装多少,抬不动就打算垫上几根木头往回拉。 有些警惕性,时间久了之后总会开始变得懈怠。几个火头军老卒如此,孤夜亦如是。毕竟都出来好些趟了,莫说是东胡人,就连只像样点的野猪都撞不见。想着确实也是最后一次进山了,侥幸心理使然的孤夜也便没有去阻止。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原本五个人一人各准备一个大竹筐的,现在还是留下两个出来防个小心。 而事实证明,在任何时候人就不该存着侥幸心理。一旦运气用尽,该付出的代价必定是谁都承受不起的。 正如往常,孤夜与庖硕必定是守在最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前面是视野不佳的密林,身后是三个挖得大汗淋漓的老卒。 庖硕坐在树边,大盾就靠在边上。手里头捻着狄咸用大锅炒香了的葫芦籽,掰开了悠闲的放在衣角上面。 孤夜则是半眯着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加深着自己与胸口那缕天道神韵的联系。总之便是各人忙各人的,完全没有了头几次的那种专心致志的态度。 恬适的下午,阳光透过松树枝干洒在身上,暖洋洋很容易使人产生倦意。一颗颗葫芦籽剥开先用衣角兜住,庖硕的大嘴巴容不得一点点来品尝,积攒下大把往口里填那才是真正的过瘾。 对于吃食,这个胖子向来都表现的很有耐心。大半个时辰才剥出了一小把出来的他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衣角的果肉倒到肉嘟嘟的手掌上。 眼瞅着就要往嘴巴里送了,突然想到了边上还有个兄弟,于是很自然的便伸出手去。 “孤夜,这里有剥好的葫芦籽,你吃吗” 孤夜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大手心里的那小撮细碎的果仁,并没有多少客气的用三根手指捏了一小半过去直接丢嘴里。 “嗯……真香!只是少了点。” 孤夜吧嗒吧嗒嘴,有点意犹未尽的说道。 “那……那都给你吧……” 庖硕咽了咽口水,嘴上说着大方,可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剥凑出来的葫芦籽心里还是有这不舍的。 “切!你这个口是心非死胖子,明明就舍不得还非要故作大方。 拿来,馋死你个憨货!” 孤夜摊开手掌横过去,庖硕也没想到他还真的全要了,虽是有些不舍,但还是倒了进去。 孤夜似笑非笑的撇了眼嘟着嘴的庖硕,趁他不注意把手里的葫芦籽全给掼嘴里去了,而且还嚼得特大声。而某个胖子见最后的期待都没了,只有垂头丧气的从衣甲缝里摸出个小布包出来,打开里面只剩不到一点的未剥的葫芦籽又低头剥了起来。 “死胖子,总是这个傻样,你什么时候能把这臭毛病给改了!” 孤夜直接探手强搂住庖硕的肩膀,然后另一只手直接按在了他的嘴巴上。 “噎死你个死胖子,总是这副馋嘴的傻样!” 满口的炒葫芦籽的香味让庖硕顾不上说话了。 “你……你没吃呀!” “吃你个头!就你那只笨手,剥出来的籽全没有整的我才不吃呢!” “那我以后用它剥,你不是说什么属性的符都能写得出来吗那我就写一个能快速剥葫芦籽的道韵符出来怎样” 庖硕抬起手掌,掌中顿时出现一支小小的毛笔出来悬浮在其上。他自以为想到了个好主意,正期待某人的表扬呢。 “又犯浑了是吧!你以后要是敢画出个剥葫芦籽的道韵符出来,看我不削死你!还不快收起来,以后不要随便召唤出来,要留个杀手锏你懂不懂!” 孤夜一个巴掌扇在庖硕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的愤愤说道。还真别说,这个憨包你不来下狠的,他还真敢给你整出来一个剥瓜子的道韵符。 庖硕伸长脖子冷不丁的挨了一下,还没等着喊疼呢,怀里的那包葫芦籽就全撒地上了。 “哎呀,我的葫芦籽……” 庖硕赶紧低头下去捡,不料就在这时候,前方树林深处突然有一点寒芒自远及近极速飙射,带着隐隐破空之声而来,险之又险的就擦过他的脖颈深深钉进了背后的树干上。 哚……嗡嗡嗡…… 箭尾的颤动声还犹然在耳,孤夜已经猛地抓过身边的大盾牌挡在庖硕的前面。 哚哚哚…… 又是三支箭矢钉在上面。 “敌袭!快把竹筐套身上跑啊!” 孤夜的大声嘶吼显然已经慢了半拍,身后三个老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便已经被一支利箭穿透了大腿躺在地方惨叫。 “老黄……” “你没事吧……老黄……” 另外两个老卒见战友受伤,也顾不上害怕了就想上前要将他拉拽到树后面。怎么料又一箭矢射来,瞬间穿透了一人伸出去的手臂。 “啊……我中箭了……我中箭了……” “快把竹筐套身上呀!快……” 已经把庖硕护到树干后的孤夜见那边三个老卒还在磨蹭,一咬牙便将大盾丢还给脸色苍白的大胖子,自己则是朝那两个大竹筐跑了过去。 咻咻咻…… 孤夜尽量让自己的奔跑路线曲折凌乱一些。箭矢好几次都是擦着身子掠过去的,别看才十几步的距离,那几乎是耗尽了他的大半气力。 眼瞅着大竹筐就在左前方七八步外,他脚步右移,前冲几步之后又突然猛的向左扑腾过去。而在此时,身后一支早就预测到的羽箭正好飙射过来,若是没有那个大竹筐挡了一下,必定会直接扎进其胸膛。 “该死,就差一点。” 八十步外,一个头带狼头兽盔的东胡射手正隐藏在灌木丛后面,见自己刚刚射出去必中一箭被挡住了,甚是懊恼的用拳头砸了砸地面。 “巴尸,安静点。你这么燥如何当好一个合格的弓箭手。 你刚刚那一箭轨迹预测的就很不错,只不过是运气差了些。别灰心,继续,不要停。把我这几天教你的东西全给实践出来。” 几步之外,另一个头带兽盔的东胡人很是淡然的教训道。此人脸上自上而下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嘴里也是豁掉了两颗门牙,说话的时候吐沫星子就会往外乱飞,这人不是那个蛮九想要追杀的东胡射雕手山鬼又能是谁呢 这家伙很是狡猾,在连夜脱困之后便一路往正北的方向赶,期间他用东胡人约定好的特殊联络信号又聚集了三个之前游离在这片区域的孤狼射手。 其中两个被吩咐按照既定正北方向继续移动,他们途中痕迹半掩,尽最大的可能将身后可能的追兵引走,山鬼则是带着这个名叫巴尸的家伙折向南边穿过葫芦谷进入松子林,目的便是要为死去的三个兄弟讨回点利息。 至于他又如何知晓跟他一起埋伏的三人已经死亡,当然也自有他的经验判断。也是,在那种情形之下,以自己敏锐的听觉尚且差点中招,其他几个是个什么实力同样清楚不过,大概率也只有身死道消这样一个结果了。 此时潜伏过来的两个东胡人,完全就是把孤夜这一行人当成了毫无威胁性的活靶子,在山鬼看来,像这样没有多少价值的目标并不值得他这个射雕手出手。 而此刻孤夜借着树林中两人交谈的几个呼吸空档,他拖住两个竹筐直接往两个老卒身边丢去。 “快套上!然后往山下撤退回营喊人去!快!” 脚下未敢停顿,孤夜死死拽住那个被射穿大腿的家伙的手,先用最快的速度将其拖到装满苋菜的大竹筐后面。 咻…… 箭矢又至,还未完全隐藏住身形的老卒小腿又被洞穿,箭头强大的动能紧接着又死死钉入了地上。 “啊…… 孤夜,不要管我,你快走!快啊……” 老卒自知今日生还无望,顾不得腿上疼痛竭力嘶吼着让孤夜放弃自己。 咻…… 又一箭射来,这次对方目标并不是地上的老卒,而是露出半张脸的孤夜…… 兵出孤山第三十六章 :束手无措 人的直觉,有时候比最擅长的技能更能够保命。几乎是下意识的,孤夜没有任何来由的便把头往后仰了一个很微小的角度。而正是这鬼使神差一般的操作,那支原本射向他脸颊的箭矢却只能划开大竹筐最外层的篾条。 噗…… 竹碴子四下飞散,小而尖锐的打在孤夜脸上留下多道血痕。原本拽住老卒的手也不得不放开将身子完全遮挡在竹筐后面。 千钧一发,哪怕是再慢上十分之一秒,某人以后便只能用嘴巴呼吸空气,鼻子是别想要了。可人虽没事,脚被钉在地上的老卒却已经没有机会再拉到筐子后边来了。 “呵呵……那小子的命真大呀!不过没关系,对面有五个人足够你慢慢玩的。” 山鬼终于从身旁箭壶中抽出一支来,拉满弓,箭离弦。远处刚刚将半人高的竹筐套在身上的老卒还没行得两步,贴地飞来的箭矢就从脚踝处穿过,由于力道实在太大,前冲的余力甚至将其整个人向后带倒。 “啊……救命……我不想死!我刚出世的孙子还没抱上,我不想死啊……啊……孤夜救我……” 竹筐里头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露在外面的一只脚上鲜血淋漓流了一地。 “快起来啊!把身子蹲下来跑!射中脚而已,快起来啊!” 孤夜双眼腥红,这群老家伙关键时刻把他平时交代的话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若不是这样,两层加厚竹篾编织的筐子,大部分的羽箭根本就射不穿。好在总算是跑出去一个,他非常清楚,对方之所以不直接射杀地上躺着的两个,无非是要把自己和庖硕从阻挡物后给逼出来。 “孤夜小子,你别管了,自己跑吧!我今天怕是活不成了! 走啊……你赶紧走啊……” 地上的老黄强忍着大腿上剧痛,用手抓了把土就往竹筐后面的孤夜脸上扬。竹筐里的苋菜重是重了些,不过慢慢拖着也能向后移动的。借着有阻挡物,还是有机会逃下山去。 “射他的手,别那么快杀了他。” 八十步外,巴尸刚拉满弓弦正想先解决掉一个,不料却被身旁的山鬼拦了下来。 “这些人看着除了一个大盾之外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兵器,又是锄头又是野菜的,应该不是战兵,而像辅兵多一些。 这样的小角色杀起来不痛不痒的,刚才故意让他们跑一个回去报信,等后面主菜上来了,这些人都是可以用来设成诱饵的。” 在这丛林中,身为射雕手的山鬼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人数上的差距。孤狼自由来去没有累赘,他甚至恨不得对方能多派一些人过来。除非遇到同等级的神箭手,不然的话其根本无所顾忌。 事实上,此处松子林与令支寨之间的距离也是他所依仗之一。现在是季末深秋,又值月尾,今夜天空必月亏光照不足,而此刻即刚入未时,太阳落山会在申时中。 等那逃跑之人回营报信搬兵来救,一来一回之间天早就暗下来了。丛林暗夜,对于一个射手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适合的狩猎条件吗 咻…… 既已听明了山鬼的意图,巴尸在阴冷的笑容下松开了手上的弓弦。 箭矢转瞬即逝,老黄头抓土扬起的那只手掌没等落下,已经连同两根手指被带飞了大块血肉。 “啊……东胡狗!有种一箭射死你爷爷啊!东胡狗,汝母皆狗婢耳……” 老黄头由于太过疼痛,整张脸虽几乎都变得扭曲狰狞,可嘴上仍旧没有停下咒骂,他使劲用头撞击地面,试图让自己现在就晕厥过去不再受苦。 透过竹篾之间的空隙,老崔头从里面把外边老黄头的惨状整个过程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现在是不敢喊也不敢动,自己脚裸上的箭伤跟其比起来,那简直就是毛毛雨。 镇定下来的他也想起了孤夜之前的嘱咐,他知道只要现在待在地上躺着不动,外面有大竹筐子保护着,东胡人的箭就无法再伤到自己分毫。至于孤夜此时让自己重新站起来向山下移动,这样的勇气就不用指望了。只要熬到令支寨来人,那也就算得救了。 “老黄头,不要再嚎了!节省点体力,相信我,你死不了的!别到时候没被射死,自己却把血给弄干了! 该死!庖硕,把我的弓箭丢过来呀!” 刚才跑得匆忙,武器都丢在了原地了。庖硕倒是可以伸手过去捞,但风险还是巨大的。毕竟对方既然可以精准射穿老黄头的手掌,当然也能够射穿他露出树干外的任何部位。 说到底,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在此之前并没有上过战场见识过血腥,如今就要让他直面生死,那真的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时候的庖硕脸色吓到苍白,豆大汗水将整个后背给完全浸湿,心中的忐忑从未有过的强烈。刚才老黄头的惨状他也是目睹了的,大半只手掌就那样被箭头轻而易举的撕扯了出去。可是他憨傻归憨傻,却是知道目前能救大家唯一的机会便是孤夜了。看着远在几步之外的箭壶和弓,又看了看躲在竹筐后面不敢冒头的孤夜。顿时咬了咬牙心头一横,抓起大盾便朝弓箭所在的方向冲了出去。 果然,早就防备着对方冒头的巴尸没有丝毫犹豫一箭便直射过去。瞄准的同样是脚踝部位,听从山鬼的建议,他暂时还没有起杀心。 贴地飞掠的箭矢,这一招是前不久才学会的发力方式。由于羽箭本身具备重量,即要飞得低射到脚裸,又要不使得其摩擦到地表,所以只能让箭的速度更加的快速。 也幸好是巴尸托大了,本身在八十步的距离上又要以持平弓的低姿势发箭,力度和准头上都受到很大的影响。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箭矢将要触及到庖硕的时候,却是箭头过于偏下,原本应该扎入小腿的羽箭只是钉在了百纳鞋的边缘上。 脚过鞋不过,庖硕急奔的脚步突然受阻,一个踉跄便摔在了弓箭边上。这下可吓得孤夜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巴尸见自己刚才一箭不中,只是将对方的鞋子钉在原地,如今那个胖子居然将整个屁股全给露了出来,自是再抽一箭张弓欲射,脸上更满是戏谑之色。 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阻止了,孤夜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庖硕出事。从抽箭到搭弦,以对方箭术高明程度判断,其间隔上最多只有一个半息时间,所以根本容不得有丝毫的犹豫。 只见孤夜奋而从竹筐后面直接站了起来大声对着庖硕呼喊: “快举盾啊……” 便是这一句,原本该射向庖硕的羽箭便调转了目标朝他激射了过来。 八十步的距离,半息时间便能飞至。人的正常反应速度差不多也在这个范围内。可孤夜此时还偏就不能再把头缩回去,起码得在庖硕重新举起盾之前吸引住巴尸的注意力。 咻…… 箭头堪堪带飞了孤夜肩膀上的两块铁甲片。还未等酸麻感袭来,巴尸又是一箭划开了肋下大片甲胄。 两箭虽只是从侧面擦过身体,但开放性伤口没有,巨大力道下还是造成了或多或少的软组织挫伤。至于第三箭,孤夜是断然再躲不过去了。躲一箭可算运气,躲两箭是实力加运气,可谁要是傻到凭借这样就可躲第三箭,那才是真的疯了。况且此时庖硕也已经顺利拿到弓箭,盾牌也得以举起往树后面躲,所以便无需再冒险了。 再次躲到竹筐后面的孤夜冷汗淋漓,身上的铁片衣甲由于连接的麻绳被射断掉,半耷拉在身上很是影响行动,于是便也被脱了下来。也就是说,失去甲胄保护的身体,只需躯干被箭挨中,基本上就等于没救了。 林子里的巴尸见那摔倒的胖子已经又消失在树后,自觉被戏耍了的他怒火只能对着依旧暴露在地上的老黄头进行报复性发泄了。 又是一箭射出,在地上哼唧的老黄头另一条腿上顺利的多出了一支箭矢来。这时候失血颇多的他也没有力气再破口大骂了,有也只是在箭头入肉之时全身疼得崩直抖动一下而已,至于其他就没能有多少动作了。 “狗婢养的,有能耐冲着爷爷来呀!拿个伤兵出气算个什么好汉!” 孤夜无计可施,只有放放嘴炮看看能不能拖点时间。如今他正用背顶着装满苋菜的大竹筐,强蹬腿一点点的往老黄头前面挪。由于距离有些远,巴尸倒是没有差觉到位置上有什么明显变化。至于山鬼,他现在只是趴在地上半寐,尽量让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外面几个目标山鬼没有半分兴趣,所以就让巴尸尽情的去折腾好了。他的目标从来都是一会要赶来救援的燕国战兵,他的箭,也只饮战士们的血而不是一群做饭的厨子。 “东胡狗,朝我射箭啊,有种你来啊……” 孤夜仍旧不停地咒骂着,巴尸气急败坏之下也尝试过往竹筐上射上两箭,不过当见到箭矢只是卡在上面未能穿透过去的时候,他的怒火再次转移到倒霉的老黄头身上。 又是三支箭矢,分别钉在了地上老黄头的四肢上,不强行将箭拔出来的话,手脚中箭死是不会死的,只不过以后人怕是得废掉。 也就在这时,巴尸终于发现了不同,貌似竹筐的位置比刚才向前挪移了五六步距离,焕然过来的他发觉自己又被戏耍,于是也不再犹豫了,即刻便搭上一箭对准了地上如同刺猬一般的老黄头脑袋射过去。 咻……哚…… 命悬一线之际,孤夜终于在千钧一发的最后时刻及时的将大竹筐推倒,重重横在了老黄头的面前,而那必杀的一箭,也险之又险的被拦了下来…… 兵出孤山第三十七章 :反击 “可恶!居然又被挡了下来!” 巴尸抽出背后的长刀,怒火中烧便要起身冲上去。几番在山鬼面前被戏耍的他实在是无法容忍。要知道能得到一个射雕手的指导,这样的机会即是难得,亦是代表着荣誉。 可这几次三番的糟糕表现,他真的害怕让身边的山鬼大人失望,从而失去继续得到指点的机会。气急败坏是肯定的,同样的,这种难得的机会又何曾不是东胡底层人物的晋升之阶。只要能被身为射雕手的山鬼大人瞧上眼,那么或能脱离一个普通的士卒的身份,在族中地位中亦或可成为小奴隶主。 “你干什么” 山鬼语气中带着冷漠与不屑。 “山鬼大人……我……” 巴尸提刀在手,脸上满是尴尬与不安。 “一个弓箭手,他最大的耻辱就是放下自己手中可以远程攻击的弓箭而选择提起近身搏斗的刀。 当提起刀的那一刻,事实上在你心里已经承认了自己对整个战场失去了掌控。更是代表着失去对手中弓箭的信任。 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弓箭手,首先要做到的便是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要相信自己手中的弓箭。 弓箭是弓箭手的生命,现在你放弃了你的生命而去选择长刀却是为何” “山鬼大人……我……我知道错了……可是那个燕卒实在是太可恶我,如今躲在竹筐后面……” 巴尸很是惭愧,却是对目前的状况无可奈何。似乎听出了话中的无能为力,这时候山鬼才将半寐的眼睛睁开,冷笑着提起了身边的长弓说道: “一个高明的弓箭手,箭术固然是必备的,但排在第一位的却不是它,而是冷静的头脑和活跃的思维。 当两个箭术同样高明的弓箭手相遇的时候,相信我,他们决定胜负的因素绝对是能否拥有一个聪明的头脑。” 说着,他便从旁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挽弓如满月。 咻…… 破空的呼啸声起,羽箭极速朝地上老崔头所在的那个竹筐射去。 哚…… 不出意外,箭头只是堪堪从两层竹篾中穿出一点来便被卡住了。哆哆嗦嗦躲在里面的老崔头被吓得浑身一紧,他只感觉头顶的位置被什么东西戳穿了。好在并没能再深入进来,有也只是轻微触碰到头发而已。对于这个大竹筐的保护,他还是很放心的。 “老崔,赶紧滚动身子把竹筐移过来这边啊,不要把自己的头对准敌人弓箭手的射击方向……” 边上的孤夜看得很清楚,对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射上这毫无意义的一箭的。可是这时候老崔头又怎会听他的,这自以为是的老家伙本就认为此时乖乖的待着不动才是最好的措施,最好是对方弓箭手将其彻底忽略掉才好。 “老崔,快调转方向啊!” 孤夜焦急的大喊着,可是躲在里头的那个老家伙就是充耳不闻。也就在此时,山鬼的第二支箭已然离弦,箭矢沿着上一支相同的飞行轨迹,精准无误的从竹篾开裂处钻了进去,由于里面的人头是正面对着的,勉强挤进来三寸长箭头正好破开了老崔头的天灵盖,深深的顶入脑浆中! 几乎连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孤夜只是看到老崔头的双脚猛然绷得笔直之后便彻底软了下去。竹筐底下也流出了黄色骚臭的液体。他知道,这是人死后体内积存的屎尿失去束缚才会出现的结果。 “东胡狗……我必杀你……我必杀你……” 孤夜扯着嗓子疯狂嘶吼着,情绪似乎瞬间奔溃了一般。 “哈哈……看到了吧。一个优秀的弓箭手,要善于观察,且要学会调动敌人的情绪,使之疯狂,使之愤怒从而失去理智。那样的话僵局便会被打破,再次射杀的机会也就出现了。” 山鬼放下长弓,自己又躺了回去。他认为刚才教的已经足够多了,剩下来的就应该让巴尸慢慢去独自体会。 见山鬼两箭就将躲在竹筐里的燕卒轻松杀掉,这让原本就惭愧的巴尸脸上更是燥得通红。在自己觉得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原来还是能够找到解决办法的。于是乎他丢开紧握着的长刀,再次拿起了弓搭箭上弦,很是仔细的观察前方还有无可利用的机会。 竹筐后面的孤夜边大声吼叫着,边用手做着手势让庖硕将弓箭丢过来。两人相距有二十步左右,要办到还是很容易的。 只见长弓从树后刚被扔出,巴尸的箭矢如影随形便射了过来。好在弓的表面积太小,羽箭只是擦着射偏了。 长弓落在距离藏身点两步远的地方。由于此时的竹筐是横倒着的遮挡面太低,所以孤夜只能平躺在其后的地面,脚也搭在老黄头的身上移动不得。不过解下腰带系上小刀抛过去,倒是能将弓拉拽回来。 对面灌木丛中的巴尸看得非常清楚,刚刚漏过去没射中的就是一张弓。他这才知道,刚才躲在树后的胖子为何要冒险跑出来,原来是为了捡拾弓箭。 现在知道了刚刚戏耍自己的也是个弓箭手,这个发现对于他此时来说倒是个不错的消息。刚才在山鬼大人面前表现的太过无能,如果此时能将燕军弓箭手给射死,那么势必能挽回些许印象分。 果不其然,既然抛了弓,那接下来肯定是箭壶了。早就瞄准妥当的巴尸在看到树后又有东西出现的一刹那,手上立刻便松开了弓弦。 羽箭疾飞,在提前做出轨迹预判的前提下,庖硕再次抛出去的箭壶是注定没有办法到达孤夜身边的。 高速飞来的箭矢精准无误的钉在半空中的箭壶上,巨大的动能带着它改变了方向掉到了十几步外的地方。如想再去捡拾,那么就得用人命来填了。 而此时就在巴尸还在自鸣得意扳回一局的时候,他心头骤然一阵寒意升起,未等其反应过来,视野中一支极速飞来的羽箭,箭头寒光便很快映入了眼帘,且快得是让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的那种。 “啊……” 巴尸唯一能做的便是惊恐得张大着嘴巴,半空中那支不知何时出现的羽箭,就如同算计好的一般很恰巧的钻入其口,贯穿后脑。 巴尸致死都不明白,为何那个只敢躲在竹筐后面的家伙,至始至终口中都没有停止愤怒的咆哮,又是在什么时候射出来的箭。对方又是如何确定自己的位置,又是哪里来的箭,明明箭壶都被射飞出去了才对。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孤夜从一开始一步一步算计叠加下来的结果。 从庖硕拿到弓箭开始,他便没有指望自己能够顺利的拿齐长弓和箭壶。所以箭从何来,那便只有从被射成刺猬的老黄头身上拔。这也是他为何要将装满菜的竹筐往前挪的原因之一。 从射死老崔头的两箭,孤夜看得出来,无论是力度或者准头都是与之前射箭之人截然不同的,于是他判断对方至少得有两名弓箭手。 而当庖硕抛弓的时候,他便通过箭的轨迹与之前射庖硕的那一箭轨迹做出对比,并在地上用小刀刻画出模型图出来。加上之前射击老崔头的几箭,便是三条明显的轨迹了。而最终让孤夜确定位置的,却是射中箭壶的那一箭。 从箭壶被带飞出去的力度和之前冒头站起来做诱饵时观察的大概位置。综合总总,才最终促成了一次完美的击杀。 而只能开弓射出三十步距离的孤夜,又是如何射中八十步外巴尸的呢 却是这家伙利用脚踏开弓的姿势。躲在竹筐后面的他,将两只脚分别踏在弓的两侧,然后以双脚抬起的高低来控制角度。 弓弦是两只手合力拉开的,加上脚踏的力量,孤夜拉出个满月来根本不在话下。而且这样做的好处便是将人整个隐藏在竹筐后面,在对方的角度视野上是无法直观的。 至于弊端便是只有准头而已,这样的姿势换成是其他人来,那就是盲射。而孤夜不同,他可是经过精密计算得出的位置。 最后还是故意弄出来的持续不断大声咆哮,要的便是让对方在看到他拿到弓箭之后仍旧认为其处在情绪失控状态中。也是,按照正常思维,谁也没见过一个弓箭手在射箭的时候非旦不屏息凝神还会大吼大叫的。 然为了能成功射出这一箭,孤夜在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形下做出的每一步都是一环接一环步步算计的。当然,此时的他也根本没有丝毫耽搁,无论此箭中或不中,也都能为自己争取到几息的时间。 孤夜对此还是有充分信心的。能成功射中目标自是不必说,若是不中想必也误差不了多少,从而给对方造成的错愕和惊讶足够让他有时间跑出去捡回箭壶了。 事实上最终的结果还是往预想中最好的方向发展。当巴尸整个人向后瘫倒当场毙命的时候,就连身边的山鬼也是被震惊个不轻。 等到他再回过神来抓起弓箭严阵以待的时候,对面的孤夜早就将箭壶背在身上,并向前移动了十几步的距离。 孤夜非常清楚,前方密林中剩下的那个东胡人才是最棘手的。从刚才射穿竹筐将老崔头钉死的那两箭就足可以看出其高明的箭术来,他心中暗暗猜测,或许今天自己怕是真的遇上了蛮九口中所说的东胡射雕手了。 用脚踏的方式射出去的一箭是不可复制的,要想对敌方形成有效威胁,那还是必须让自己接近到对方三十步内。可难就难在此处,孤夜知道,对方是绝对不会轻易让自己轻易如愿的。 好在刚刚远处传来的惨叫声他还是隐约听到了,也就意味着刚才那一箭还是起到了该有的效果。要知道对付一个弓箭手与对付两个,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种简单的量增关系,更何况对方其中一个怀疑还是大名鼎鼎的射雕手,使得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此事…… 兵出孤山第三十八章 :较量 箭矢贯口而入,八十步的距离能做到这一点已是不凡了。由于刚才抱着轻视之心一直在闭目养神,所以山鬼并不知道这一箭是如何发射的。骤然间的错愕,让他甚至以为是令支寨的救兵赶了过来。而现在再看,显然事情并不是所想的那样。 如今视野所及只剩下地上躺在竹筐背后的那个“刺猬”,再者便是树干后面端着盾牌的胖子。另一个竹筐里藏着的人应该是早死了才对,还有一个逃回去报信,也就是说,刚刚射杀巴尸的必是那个一直在开口咒骂的家伙。 “想不到,一群厨子中还真能藏着个人物,有趣,实在是有趣!” 一个像样的对手才能激起山鬼此时兴趣。狼布等人这会儿应该也到达了藏兵的山谷,所以他根本就无所顾忌,只求杀个随心舒坦。 事实上目前形式在山鬼看来是稍落下风的。对方既然能够射杀巴尸,那么自己所在的方位怕也是早被锁定了。反之他现在倒是无法确定那个年轻弓箭手的位置。 所以,当前要做的便是在不彻底暴露在对方视野中的前提下如何锁定其藏匿的位置。于是山鬼便用脚勾住边上那把长刀,然后将它用来顶起巴尸的狼骨兽盔,他想要用这种方式诱使孤夜先行出箭,那样他也便能确定其方位了。 而事实却与他所预料的大大不同,山鬼随后的确是成功知晓了孤夜的位置,可却不是因为对方被兽盔所诱张弓射箭,而是这小家伙居然就那样朝着自己快步跑来。 不错,就是直线狂奔,根本没有采取什么蛇形机动的规避动作。就这个当口,双方之间的距离已从八十步缩小到了六十步以内。不仅如此,原本躲在树桩后面的胖子也从另外一个方向快速的朝自己迂回接近。 这样的反常行为是山鬼完全不能够理解的。他不知道对于一个弓箭手来说,把八十步缩减到六十步究竟有何意义。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答案便是他想掩护那个提盾牌的胖子靠到近前来贴身肉搏,形成远近搭配的攻击模式。 “肯定必是如此了!想法是好,可是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山鬼心中暗自嘲笑,现在他已看破了意图,就绝然不会让其得逞的。奈何此时他一只手是握着长刀的,不然的话就这两人所暴露出来的时间,足够他留下其中一人命来的。 反观孤夜,他倒是很感激东胡弓箭手此刻表现出来的自作聪明。也是,换成是其他任何一个弓箭手,在见到目标区域的草丛中突然出现个头盔轮廓,当然无论它是不是诱饵,总要射上一箭才对。特别是在确定对方只有一人的情况下,完全就不必考虑其他风险。 因为哪怕是敌人构建出来的诱饵,那也说明对方只有单手持弓,根本发不了箭的。 可恰恰遇上孤夜这个异类,他也想射啊,只是射不到而已。三十步的有效杀伤距离,他还是自己掂量得清的。要想真正对敌形成实质威胁,只有全力缩小之间的距离一种方法,别无他途。而此时对方还真送来这样的好机会,试问他又怎么能够浪费。 可机会可一不可再,若想继续缩小距离,接下来要冒的风险可就要大很多。 此时孤夜和庖硕之间的距离拉出了二十步左右,与山鬼的所在如果用线连起来的话,正好是个倒锐三角。 人眼的最大视角是125度,孤夜的目的便是要将这个倒锐三角变成超过125度的倒钝三角。这样一来,无论山鬼想要攻击谁,都必须转头单选一个方向才行。 所以接下来孤夜要做的,便是营造出让自己和庖硕之中能够继续平移的契机,只有超出视角范围,才能较为安全的靠近对方。他的最理想状态是最终让三人保持在同一条直线上。 然想要达到这一点,就必须要两个人做到近乎无缝的配合衔接。此时背靠在树干后面的孤夜往还在喘着粗气庖硕望了望,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便伸出三根手指出来,意思是数三个数就向前冲。 于是乎,从这边山鬼看到的便是树后面藏着的庖硕提着盾牌冲了出来,就在他正想松开手指将箭射向其露出来的脚踝时候,孤夜错开一拍也闪身出来。 无论是从军事价值上来看还是必要性来看,射杀敌方弓箭手当然要比近战型的刀盾手合算得多。于是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山鬼持弓的手便微微偏移了角度,朝着孤夜身前两步的空位提前射过去。 预判猎物行进轨迹,是每个弓箭手的必修课。山鬼有着绝对的信心,这一箭肯定能够射穿对方的喉咙。 可有绝对的信心并不代表着会出现绝对的事实,山鬼自认为必中的箭最终还是落空了。因为孤夜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全速往前奔,他只不过是做出相应姿势而已,最后也只是跨出一步后又再将身子缩了回去。而被放过的庖硕却是将两人的距离拉至四十五步,原本的倒锐三角也已经快变成等边三角形了。 而这时候的山鬼也发现了三人位置变化的巨大,他刚刚切换目标只需要将持弓的手微调一个很小的角度,现在却是要摆动得颇大。 既然意识到这点,山鬼当然不可能再让自己停留在如今这个位置上了,他必须向后移动,再次把距离拉远些,最后是再次达到八十步,又或者让自己的右边有颗足以阻挡藏身的大树。这样一来他便可以在对方再次移动的时候,先不管其弓箭手,而是专心解决掉那个持盾的胖子。 孤夜似乎猜出了对方打算,他把腰上的短刀伸出树干,利用打磨得光滑异常的刀面观察着目标区域中的动静。果然不出所料,在他划定的区域内,相应出现了小幅度的草木摇摆。 这时候本该趁着对方转移再次拉进距离的,可为了谨慎起见,孤夜还是决定试探一下。于是他再次跟庖硕打了几个手势,之后自己就将头颅迅速伸出缩回。 啪嗒…… 一支平头铲箭瞬间击中树干,连带着大块树皮都被削成了碎渣,要不是孤夜早有防备,想必整个脖子都会被这种用来远程切断绳索的特制箭头给削断掉。不过尽管如此,孤夜半张脸还是被木屑给划得血珠连连。 “好狡猾的小子,算你走运!” 山鬼将脚从勾住的荆棘丛中抽出来,刚刚他是看到对方用刀面反光来观察自己的,索性将计就计用腿假意弄些动静出来看看能不能反阴一次,奈何对方实在是太过谨慎难缠了。 而庖硕早就得到孤夜提示,又趁着这档口拉开了好几棵树的距离。此时三个人却是真真正正的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山鬼无可奈何之下只有选择后撤拉开距离,而及时抓住机会的孤夜这才快速的从树后冲出往前狂奔。 咻…… 又是出人意料的一箭,自以为拿捏得住节奏的孤夜没有想到对方临撤退时还留着这一手。 此时前冲之势已成,止步断然不再可能。惊恐之下,唯有强行扭转身形避开要害。 啪嗒…… 还好幸运女神还是站在他这边的,转瞬即逝的羽箭只是从侧面击中背后的箭壶,平面铲箭的巨大动能直接将里头的箭矢给切断了大半,剩下的也都全掉在了地上。 而孤夜根本就顾不上捡拾,立马翻滚着身体就近闪到了另一棵树后,侥幸躲过了死神挥过来的镰刀。 “真是个好运的家伙,现在可真是越来越难缠了呀!不过也更有加有趣了!咯咯咯咯……” 山鬼笑得阴森诡异,只因孤夜的表现确实是大大出乎了其意料。自己刚才的那一箭本来就是不甘心退却下的闲棋,反倒是差点就建功奏效了。 现在孤夜最多就剩下一支箭,在山鬼看来只需自己找根大树靠护着,解决他是早晚的事情。 确实,躲在树后心有余悸的孤夜手头上真就只剩一支羽箭了。不过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却并没有见到多少沮丧。因为他和庖硕此时近乎已经将山鬼夹在中间,从角度上已经无限接近人类视角的极限。 随着山鬼的不断后移,庖硕和孤夜也相应的前逼。二十步,山鬼猫着腰小心翼翼一口气退了二十步后突然发现,自己所防备担心的箭矢并没有射来,对方那个家伙居然并没有趁移动时产生的破绽发动反击,却是在跟着不断进逼。在这一点上实在是很让人费解。他知道这里面肯定存在着某种未知原因,但一时间真的想不出来。 既然对方不反击,那么山鬼自也不会客气。可是此刻当他回头举弓想锁定目标的时候又再发觉,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无法在一个视觉面上同时发现两个目标了,也就是说,不扭头的话是无法锁定另外一个的。 这让他突然惊觉起来,特别是随着愈发深入丛林,这里的树木密集程度要高上许多,荆棘丛也随处生长,使得这时候的山鬼不得不选择停下来先解决掉其中一个。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原来在植被太过茂盛的情况下,视野还是会被压制到一个很危险的临界点的。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让对方靠近到一个很危险的距离内。 事实上在一开始选择后撤拉开间距的时候山鬼便错了。因为他忽略了此处的地形并非是一个平面,而是有着高低起伏的山石和凹地。同样的视角下,当对方处在较低的位置时他是无法及时发现的,加上植被茂密的缘故,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就会被轻易的缩小了很大一段距离。 终于,山鬼在最后确认了孤夜目前所在的位置之后,他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选择了一处紧挨着生长的三棵大衫树作为后靠地形,如此一来可以最大限度的防备后面射来的羽箭,并想要借此迅速解决掉此时更具威胁性的庖硕…… 兵出孤山第三十九章 :击杀 想要彻底解决掉躲在四十步外大树后面的庖硕,山鬼可不能等着他自己再跑出来,在对方给不了射击角度的情况下,他自己就得营造出适合的角度出来。 由于疏忽,在刚才的一进一退之间山鬼已被夹在三人呈现的直线中间,若想有个合适的射击角度,那就得让自己先前突出最少十步距离,才能勉强看见对方露出来的身体部分。 然若是这样的话必然同时也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敌方的弓箭手面前。可要是想先解决弓箭手,以刚才对方表现出来的实力和狡猾,山鬼又有些犹豫。 因为一旦不能成功,躲在身后的胖子肯定会借此再次逼近。如今已差不多相距四十步,在不知对方手段的情况下让一个刀盾手靠近到临界点势必会更加危险。所以山鬼在看到前方三棵相临生长的大衫树后,决定借着这个绝佳掩护物先解决掉威胁更大的胖子。 而此时在距离山鬼左边三十五步远的一块大青石后,孤夜已经决定射出他的第二支箭了。 前方那三棵衫树的特殊地形他也有注意到,换位思考,若是自己的话也会利用它们先解决掉躲在更前方树后面的庖硕。在正常角度下,三棵衫树之间几乎密不透风的枝丫可以非常好的阻挡住箭矢的攻击。 而正常的情况下此刻孤夜会面临着两种选择:第一,向左奔出起码二十步远的距离将视角绕过衫树的遮挡。第二,选择在山鬼前突的瞬间发动攻击,可这样做由于箭矢会被大量的枝叶所阻碍,力度和准头上必定大打折扣。 孤夜此时若是箭壶还在尚可尝试,而今只有一箭,有限条件却绝不允许他做此选择。这也是山鬼所依仗的地方,他知道对方只剩一支羽箭了,加上地形特殊,他可以取得先手从容杀掉庖硕。 当然,这只是在正常的情况下,对于孤夜来说却是有第三个选择,而如今他手握小刀时不时的在箭杆上切削正是为此做着最后准备。 孤夜只有一次机会,此时中间隔着山鬼,他也无法用手势来提醒庖硕,一旦失败他必定会危急生命。 “三十五步的距离,这应该是目前的极限了吧。希望在全力施为之下不会对身体有过分的影响,毕竟还从来没有试过。” 孤夜心里暗自思衬着,手上也没停下动作,在把一边箭羽给切掉三分之一后,他再次将箭搭在了弓弦上。 这时候透过枝叶缝隙的光亮开始暗下去了,夜枭也从巢穴中开始苏醒,一声声尖锐的啼叫让此时林子里气氛愈发的紧张。 孤夜万不能让对方完成整套射击动作,就刚才所领略到的箭术,一旦让其箭矢离弦,庖硕不死也得重伤。而自己也不能率先发动攻击,那样的话对方有了防备的话,自己预判的路线必定会更改,那样的话手中切削的羽箭就只能作废了。必须在对方发动攻击的瞬间同时跃出,这样一来一切将变得不可逆。 山鬼也在等着孤夜出手,一个高明的弓箭手不但要了解自己的劣势,更是要清楚对手的优势。哪怕知道此时对方只剩下一支羽箭了,他也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因此,整个局面暂时形成了诡异的对峙状态。 山鬼在等,等周围的光线再暗下来些。每暗上一分对他接下来的攻击来说就越有利。可总归时间优势不站在他这边,因为拖得越久,有可能就真把令支寨的援兵给拖来了。 最终,阳光终于在地面枯叶上消失的时刻,山鬼动了。他以绝快的速度从地上跃起朝那三棵紧挨着的杉树冲过去。而在同一时间,孤夜也动了,他并没有选择跟着向左移动,也没选择挽弓直接透过茂密的枝丫射箭,而是向右前方狂奔。同时,握弓的手不知在何时瞬间竖起一指点出。玄奥莫名的亮白色符文在半空中书写凝聚并快速融入虚空之中。 此时此刻的山鬼已然越过自己认为最为危险的几步路,身后的三棵粗大杉树足够保证他不会再受到对方弓箭手箭矢的偷袭。 视野所及四十步外的一棵大树后面,不出所料庖硕正举着个大盾犹犹豫豫探头探脑的想往后瞧。山鬼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在见到自己之后那双惊恐万分的眼睛和举足无措的表情。 “哈哈哈……看你还能躲到几时,你跑不了了……” 弓弦被拉至满月,羽箭森寒锐利的冷光正期待着饮血。庖硕此时整个脖颈和头颅已然全暴露了出来,山鬼嗜血的笑容更显得异常的恐怖。 而就在这时候,正当他准备松开手指的那一刻。距离在其几步远的松树枝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着暴露徐娘半老的女人。这个女人身上几乎只有一件薄薄的纱衣罩着,胸前的伟大毫不在意的展现在人前。特别有些臃肿的腰肢和完全比例失衡的臀部,此时更是以一个极端豪迈的姿势端坐在树上。通常这种曲起右脚的坐姿只会出现在土匪山寨中的带头大哥身上,而此时换上一个只披一件半透明薄纱的半老女人使用起来,让人有种突然置身于海边的感觉。风儿一吹,还能隐约闻到一股子咸腥的海喇子味。 什么叫震撼,这就是震撼,什么叫惊喜,这就是惊喜,什么叫无所适从,这就是无所适从。孤夜眼中不忍直视的石槿娘,在山鬼这个东胡人眼中可算是难得的美人。有些臃肥的身材正是东胡人所喜好的口味。特别是以这种羞耻销魂出场方式,使得山鬼一时间反应力居然出现了短暂的断档。 生死之间,哪怕有丝毫失神都是致命的。更何况山鬼此时的位置抬头正好看到了最为精彩美丽的风光。然而就三息时间,等到他再次反应过来思考为何此时会有个女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一支羽箭所带的破空声,划着一条优美的半孤线瞬间从山鬼的一侧太阳穴贯入进去,带出了大片白花花的碎豆腐块洒落在满地枯叶之上。 孤夜反其道而行,不向左而奔右,虽仍旧视野受阻,可却并不代表没有箭矢穿行的缝隙。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他的这一箭实现了半道拐弯,绕开了荆棘丛,飞越了刚刚山鬼趴着的灌木堆,追着其脚步一击入魂,了结生机。 呼…… 孤夜几乎透支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瞬间瘫坐在了地上。枝头上的石槿娘一阵模糊后也彻底消散不见。三十三步的施放距离,这是自得到道韵符之后能施展的最远距离了。没有达到聚墨境的孤夜,每次使用都是在透支自己全身的精气神。好在最终那一箭是先拉开了的,借着在脱力的瞬间发射出去,幸运的是准头还算不偏。 “孤夜……死了……孤夜……真的死了……” 庖硕提着个大盾连滚带爬的朝这边跑过来,刚才的某个瞬间,他都觉得自己的脑袋会被箭头给射穿。幸亏最后被射穿的反而是哪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东胡人。 庖硕开心的丢开大盾,抓起地上躺着的孤夜肩膀使劲的摇晃着。 “死啦死啦……孤夜死啦……真的死啦……” “滚,你才死了呢!再摇下去,怕就真得给我收尸了!” 孤夜有气无力的指着山鬼的尸体说道: “快去,把那个家伙的长弓和头颅给割下来,咱们得赶紧离开,天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同伙在附近。 还有后面一个也收拾咯,我得躺着先缓缓。” 庖硕听完脸色变了变,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抬腿。 “快去啊!没见我脱力了吗你爹不是庖厨吗杀猪杀羊总见过吧,就当他们是只猪,快去把猪头给剁下来带走,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军功啊!” 确实,要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去剁人头还是有些心理障碍的。好在东胡人也没有其他人来支援了,几番磨蹭,这胖子最后还是在孤夜帮助下完成了“见血礼”。 而当他们见到对方的弓箭上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鹰翅膀的时候,才知道这个豁牙刀疤脸当真是个东胡射雕手。这可把两人乐得不轻,要知道此时回去的功劳可绝对小不了。 小半个时辰后,庖硕和孤夜一人拖着个大竹筐走在下山的路上,一个里头装的是被射成刺猬却死不了还在哼哼唧唧的老黄头,另外一个装的是被箭钉入脑袋里死掉的老崔头和两个东胡人的脑袋。 这场较量实在说不上是胜利,孤夜认为自己没能起到保护的作用,使得火头军的兄弟一死一重伤。 而在整个较量过程中,侥幸的成分也很大,有些动作以后也是根本无法复制的。好在孤夜也发现,在关于视角的问题上,虽然首次在箭术上得到实践,但却是效果斐然。相信以后在遇到类似的情况上,还有大可利用的空间。 而关于视角这个概念,在这个时代应该是属于超前的,孤夜之所以会对此有认知,并不是说他接受过什么高人的指点,而是完全由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事还得从女闾的小姐姐们身上说起。女闾里面,每个小姐姐的房间可不是都处在黄金位置,有的位置要偏上很多,所以客人一般都不会注意到。 而为了招揽生意,她们就请孤夜为自己画些自画像挂在门口,由于有些回廊和角度过于冗长狭窄的问题,为了使偏房门口挂的图也能够最大限度的吸引目光,他在人们的视角注意力这方面可是琢磨了许久下过苦功夫的。 要不怎么说打败你的往往不是你的同行,而是跨行业的降维打击。山鬼又如何能想到,之所以自己从具备完整优势再到被射杀,人家利用的却是一套画春宫图总结出来的经验而已…… 兵出孤山第四十章 :演戏 腾超这段时间来,心情总体上来说还算是舒畅的。前有孤夜以春宫图将整个勇武营将士们的士气给往上提了提,虽然效果很轻微,但还是止住了下滑的势头。紧接着斥候中的精锐小队也回来了,同时带来了三个东胡人的首级,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好消息。 当然,如果己方不死一人的话,这个结果会是更加完美。不过世事总不能都尽善尽美,以三个首级为基础的前提下,稍微在军中宣传一番对士气的提升还是有大幅度促进作用的。 此时的他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这秋日的夕阳底下泡上杯热茶,将案几和泥炉摆在寨墙上的确是个好主意,一口清茶佐以远处群山的岱色,让他此刻颇有些理解文人墨客的雅趣了。 就在这时,视野尽头有些许黑点出现,渐渐的,了望塔上军卒已看清是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装备上远远的便可辨认出来是自己人。 “那是谁人手下,怎地在这个时候归营” 腾超也看到了远处缓缓走来的几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器,平时除了后营的火头军和斥候,其余人等是不被允许擅自出令支寨的。 案几对面的井启也放下茶碗手搭凉棚远眺,心念一想便也欢喜起来。 “将军,怕不是斥候那边派去追击的五个人回来了。算算日子,应该是不会差的。” “喔就是去追击东胡射雕手的五个人吗” 腾超听完后也是赶紧放下茶碗站了起来,同样是极力的向远处望去,心里还在默默数着人数。 “将军,五人一个不少,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你看,他们手上提着的应该是首级! 哈哈……将军,他们莫非真的干掉了那个东胡射雕手” 经井启一提醒,腾超心里也是咯噔猛跳了一下。如果这时候真拿下了敌方的射雕手,那无疑是件极其振奋人心的大好事。 “来人……快来人……快打开寨门,本将军要亲自迎接勇士归来!” 大喜过望的腾超趴在墙边赶紧对着下面的士卒喊道。自己也转身就往台阶方向疾步走去,也顾不得将旁边的茶碗打翻在地了。 远处风尘仆仆的五个人,连日的追击让他们整个身心都俱疲惫。不过努力过后终有回报,虽是让那个东胡射雕手给跑了,但也擒杀了另外两只孤狼。像这样能被外派出来执行扰敌之策的弓箭手,在东胡人里面怕也算是精锐了。 如今毫发无损的拿下两个首级,这可不是砍下十几个普通东胡牧民脑袋可比的。所以蛮九心中亦是欣喜万分,这样一来加上之前分润的功劳,说不定可以换下半镒马蹄金了。他早就打算好这次换了银钱就赶紧托驿马送走,好赶上入冬前到达蓟城,也能给妹妹多添几件冬衣。 一行人心里都美滋滋的,只有木离还是有些不甘心。毕竟没能真个找到那个射雕手,虽说这次最大的功劳应该是自己,但凭此想被推荐到蓟下学院还是有很大距离的。 “哈哈……蛮九你看寨门开了!想必是头已经知道我们归来,早早便在门口迎接咱们呢!说不定将军也来了呢!” 胡碾指着前方大笑着说道。也是,凯旋归来任谁都会有些得意忘形的。 “你想得倒美,咱们手上只是两颗人头,将军才不会因为这点小功劳就出门迎接你这个大头兵的,如果再增十倍或许还有一丝可能性。” 蛮九没好气的回应着,其实心里面还是有些小期待的。若是能被将军亲自出门迎接,那可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五个人虽没骑马,但脚步也是轻快得很。随着寨门前聚集的士卒越来越多,几个人心中也不免开始忐忑起来。 “蛮……蛮九……有点不大对劲啊!人好像有点多啊!该不会真以为咱们手里提着的是两个射雕手的首级吧” 胡碾越走心里越是没底,别待会得知手里提着的两个只是东胡人的孤狼,五个人便被人用吐沫星子给淹死喽。 有这样担心的也不是只有胡碾一个,特别是当眼尖的木离真看到最前面站着的腾超时,脚下立马就有些发虚。 “哎呦,真是将军!将军真的亲自出来迎接咱们呀!” 木离这一嚎,五个人脚步不免一顿,却是站定了下来。蛮九手搭凉棚望去,发现前面渊渟岳峙站着的不是腾超又能是谁。刚刚还有些小期待的,如今被胡碾那么一说,还真的是心里没底啊。 “别真被胡碾这张破嘴给说中了吧” 此时队伍后头一个士卒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把大家本就犹豫的心弄得更加踌躇了。 “蛮九,你是伍长你说了算,咱们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 “走……走吧。毕竟咱们手上还提着东胡人首级不是。”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把寨门口等着的大堆人弄了个一头雾水。 “那些家伙在干什么,怎么站在那里不走了” 腾超扭头向井启询问了一声。 “呵呵呵……怕是被我们这么大的阵仗给吓住了吧!毕竟他们手上才提着两个人头,还不知道是不是……” “必须是啊!不是也得是!没看到我场面气氛都给炒起来了吗这次过后,就差不多得准备迎战了!士气为重!” 腾超瞪了井启一眼,他是真打算无论接下来带过来的是不是东胡人射雕手的首级,都得将其中一颗挂上名号的。 最终,在蛮九的带领下,一行五人还是有些忐忑的朝寨门走来。远远的腾超便看出了他们脸上的不安,既然都已经准备演这场戏了,那就不能让手底下的人看出破绽来。 于是乎,未等几人近前拜见,腾超已率先迎上去大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斥候卒中的精锐,东胡人的射雕手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得乖乖授首!” 果然不出所料,听到将军开口便是东胡射雕手,几个人脸上呼的一下全红了。也不等分说齐刷刷的全都单膝跪在地上。身为伍长的蛮九立马将两颗首级摆在面前正想开口解释,不料腾超直接抓起其中一个指着便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哈哈哈……众将士无需多礼,快快请起!今次斩下东胡射雕手首级,你们都是立了大功的!” 身后营中其他将士听到自家将军已然确定战果。瞬间纷纷抽出武器来大声欢呼。 “勇武营万胜……勇武营万胜……” 欢呼声从寨门口开始往墙上守军处蔓延,很快的整个令支寨都知道了军中斥候斩下了一个东胡人的射雕手。 这可是射雕手啊,人的名树的影,在战场上打过滚的谁没有吃过东胡人这小撮精锐的亏。那防不胜防的冷箭,着实是让勇武营士卒们吃过大苦头的。如今为数不多的射雕手被干掉了一个,怎么不让人倍感振奋! 这时候的蛮九当真是被架在火上烤了,迎着兄弟们炙热的目光,他就差找个地缝往土里钻了。胡碾和身后的两个人莫不如此,唯有木离此时品出了些许不同的味道出来。 他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腾超,发现他眼中投来期待鼓励的神色后顿时焕然大悟。敢情将军是在借着自己带来的两个首级在演戏呢。 木离心领神会,既然是要演,便不能让将军自个唱独角戏。说不定自己还能将计就计捞点好处。 “回禀将军,我等五人奉命前往追击东胡射雕手,今幸不辱命已将其首级斩下,特来复命!” 前有腾超的嗓门大,后有木离的嗓门更大。这番下来,在场的所有将士欢呼声就更加响亮了。 而边上的蛮九这才后知后觉隐隐猜出了将军的打算,无奈之下也是跟着木离说了几句违心的奉承话。 “好!好!好!你们这次是立了大功了,回头军中功曹自会将军功计算后一一记录在册。 你们连日来在深林中追击也着实辛苦了,先随本将军回营歇息去吧。” 果不其然,演戏终归是演戏,将军可不会真个给五个人当场应下击杀射雕手的大功劳的。蛮九几人也知趣,只是抱拳应了声诺后便起身想随大队归营。 而就此时,不知什么时候从松子林的方向又有一人跌跌撞撞的小跑了过来。了望塔上见其手臂被一支羽箭给扎头,立即便用牛角吹响了警戒号。 呜呜呜……呜呜呜…… 刚刚转身回营的腾超脸色骤变立马转过身来。抬头便看到了那个捂住手臂跑过来的士卒。周围的将士也立刻列队将腾超包围起来严阵以待。 “怎么回事去,快去接应一下!” 话音刚落,即刻就有两名士卒冲出去。很快的,那个受伤的家伙便被带到腾超面前。 “你是何人,所属何处” 井启上前询问道。其实从表相来看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将……将军……我……我乃火头军所属……今奉卒长命……出……出寨采摘野菜……在松子林中遭遇东胡射雕手伏击……快……快派兵救援……快……” 来人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也听出了大致原由。只不过腾超却郁闷不已,刚刚自己才宣布干掉了一个射雕手,如今却又凭空出现了一个,这脸打的着实是有点疼了。 特别是这个老卒,一个火头军,懂个屁射雕手,怕是遭遇到个东胡孤狼就夸大说是射雕手了。而如今事已至此,那也就只有快速派兵救援才是…… 兵出孤山第四十一章 :回营(上) 无论是否遭到东胡射雕手的袭击,蛮九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尽管他知道刚才将军就是想利用自己送来的两个人头提振军心,也不会有人会傻到去追究揭穿,但假的永远真不了,军中弟兄们所给的荣耀此时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希望面前这个老卒所说属实,到时候真杀个射雕手回来,心里面的那道坎才算圆得过去。 反观木离这时候的表现却更加做作与夸张。无论是真实的荣誉还是虚假的荣誉,他都安然受之。唯一不满意的便是将军没有当场许下赏赐,当然这家伙也知道是个什么原因。至始至终,其目标都是在蓟下学院的推荐名额上,所以对于此时出现的东胡人,他亦是绝对不可能放过。 “将军,射雕手而已,我能杀他一个,便能杀他一双。事不宜迟,请将军为我等准备马匹,方可速速赶往支援!” 这话说得一旁的井启直翻白眼。什么叫能杀一个就能杀他一双。手头上的首级是个啥玩意自个心里就没点数吗真以为东胡人的射雕手都是吃干饭的想杀便能杀啊不过这番目空一切的说辞倒是给力,起码周围的将士们都又嗷嗷叫唤起来。 “好!不愧是我勇武营中的精锐!不过东胡射雕手毕竟是对方阵营中的顶尖战力,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本将军让整个斥候卒跟着一起去,务必要斩其人头归来!” 腾超毕竟还没有昏了头脑,演戏归演戏,东胡射雕手的可怕之处他最是清楚不过了。哪怕是他自己,就算是拥有五瓮之力,在无法近身的情况下对上一个射雕手也是凶多吉少。那种让人恐怖到绝望的箭术,单对单的话没有七瓮的速度是绝对无法克制的。 要整个斥候卒一起前往抢功,木离是老大不愿意的。可是既然将军都如此安排,那便是谁都不能更改了。于是乎,不消半柱香的时间,斥候卒连同蛮九等人便策马往松子林直奔而去。腾超也希望这次真的弄个真正的首级回来,毕竟东胡射雕手刻着鹰翅的标志性长弓并没有得到,时间久了还是禁不起推敲。 整整百人的斥候卒尽数出马,为的就是要擒杀一个射雕手,这样的安排足可以看出腾超对其重视和谨慎。而当所有人的马速全都提上来往松子林方向狂奔的时候,孤夜和庖硕已经千艰万难的将两个大竹筐给拖到了山道上。 老黄头手掌上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至于其他的地方,孤夜可没敢把箭头给拔出来,那样的话只会让血流得更快。路上他倒是顺手摘了一些草药,他的三爹曾经是军中医匠,所以从小也学了不少外伤止血的手段。要不然,此时早就是从一具尸体变成两具了。 “憨子,这次咱们算是立下大功了。待会回去将军要赏赐的话,一定记住要些锻骨草,绝对不能换成吃食了知道吗哪怕是拿整只烤全羊也不能改口!” 关于这点孤夜还是得强调再强调的。如果不先唠叨上,庖硕这家伙绝对有可能这么干。 “烤全羊!孤夜,真的有烤全羊吗” 庖硕不用细想,听听就能让口水直流。 “有也不行!必须得是锻骨草知道吗锻骨草!只能换锻骨草!” 孤夜揪住其耳朵,把嘴巴凑上去大声吼道。他知道,一个东胡射雕手的功劳,换上小半截还是可以的。而自己则想着能不能让腾超传上一两句兵家导气法门。 “知道了,就要锻骨草。但可不可以再加只烧鸡啊” 庖硕还是不甘心的试着问道。不料此时竹筐里的老黄头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竖子,还烧个屁鸡啊赶紧把老子弄回去先,再磨叽下去血真要流干了!哎呦喂……疼死老子了……” 被这一打岔,孤夜才想起来筐子里还有个活人,一时间还真有些过意不去。又狠狠指了指身边的憨胖子,催促赶紧拉着继续赶路。 也就在此时,地面开始发生轻微震动,随后前方便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蛮九策马在前为前锋当先开路,木离在侧不妨多让,心中想着的是待会如何抢得先机立个首功。至于射雕手是如何的厉害法,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怎知刚拐过山口,眼前便见到有两人拖着两个大竹筐艰难的走在路中央。其中一个身上背着三张弓,而另外一个满身赘肉的则是一个大盾在后,两个箭壶直接挂脖子上。 像这个体征如此明显好认的家伙,远远的木离和蛮九当然知道了那人是谁了。看他们这身模样,倒不像是刚逃出险境,更像是打扫完战场得胜归来的多一些。 “前面可是火头军孤夜与庖硕” 蛮九赶紧催马上前询问道。 “嘿嘿……蛮九兄,正是小弟我呀!” 见自己人总算来了,两人着实松了口气。不然的话这两大筐拖回令支寨还不知得什么时候。 孤夜的大名如今在勇武营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带着他身边有个整天蹭吃蹭喝的胖子也是众所周知。 “原来这次遇袭的是你们呀。快快快,来几个人看看孤夜兄弟有没有受伤!水,快把水囊递过来……” “哎呀……瞧这脸上受伤的啊……” 不等斥候卒的卒长吩咐完,底下已经有好几个人上前虚寒问暖拍马屁了。那个殷勤劲把木离看得都有些目瞪口呆。 “谢谢谢谢,谢谢各位兄弟了。 诸位是赶去松子林支援的吧不用去了,两个东胡人的首级全在筐子里了。 对了,里头还有个负伤的弟兄,得赶紧抬回去救治才是。” 听孤夜说得轻描淡写,大家在惊讶之余下意识的便认为这次恐怕遇到的并非东胡射雕手了,想必是回去报信的家伙受了伤所以夸大其词。要不然就面前这两个火头军士卒,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不过还能拿下两个人头,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总之已算是大功一件了。 这时候有几个人已经上前查看筐子里的伤兵和尸体,见到差点被扎成刺猬的老黄头不由得都有些头皮发麻。而当真从另外一个竹筐子里找出两颗带着兽盔的人头和一把东胡长刀后,众人看向孤夜两人的脸色也变了。 “这……这还真是东胡人的首级啊!” 胡碾又查看了被射穿天灵盖的老崔头。所谓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都是军中斥候,从这竹筐所留痕迹上不难看出当时战斗的惨烈和对方箭术的高明。 特别是射穿老崔头脑袋的箭头,分明是两支箭矢扎在同一个地方才能造成的结果。 “这两个都是弓箭手” 看到孤夜身上挂着的长弓,蛮九自是猜到,但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是啊,两个都是!左边的一个还算好对付些,右边那个可真要命了,东胡人的射雕手果然名不虚传!” 孤夜指着胡碾手上两颗人头说道。 话音刚落,全场寂然。 “射雕手!怎么可能是射雕手!需要动用整个斥候卒围捕擒杀的人物居然真被两个火头军的新兵给解决了” 斥候卒长这时候就像是在听一个睡前故事。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两颗首级还在往外滴溜着鲜血呢。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东胡射雕手!” 第一个质疑的便是蛮九,因为他知道孤夜的箭只能在三十步左右才具备杀伤力,而别说是射雕手了,任何一个普通弓箭手都不可能让他有机会靠近到这么近的距离上来。 “对!口说无凭,你怎么证明这两颗首级里面有一个是射雕手 我警告你,这次将军命我们赶来,是对那个射雕手势在必得的。若是你慌报军情延误了战机,到时候出了差错你要负全责的!” 木离声音尖锐,他不相信面前这个讨厌的家伙真能杀掉一个射雕手,见蛮九先提出质疑,他便也蹦跶了起来。 孤夜对木离这个家伙向来就没啥好感,蛮九也就算了,至于他便不怎么客气。 “我都说了,松子林中的两个弓箭手都在这里了。其中一个便是你们要擒杀的射雕手。 现在我火头军兄弟还等着救治呢,你不信自可去溜达一圈。不过还请留下几人帮我把人快些送回令支寨里去!” 孤夜冷着脸,从身上摘下一把弓下来丢给蛮九。 “是不是射雕手我无法证明,这是他手里的弓,你们认认看便知了。” 蛮九接过长弓低头查看。果然,在其弓的内侧之上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刻着一只雄鹰翅膀。 “真的是射雕手!孤夜你真的杀了一个东胡射雕手,你是如何办到的不可能!他不可能让你有机会靠近到三十步内的!” 蛮九百思不得其解,孤夜开弓的距离他没有必要骗自己,但这样的结果着实让人无法接受。而且是个人都能看得出,那颗首级的太阳穴上还留着折断的箭杆子。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无非是我让这胖子给我当诱饵而已。” 孤夜说得轻巧,但射杀一个东胡射雕手傻子才会认为简单。面前这两个家伙,期间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不为人知的危险。 最终,为了谨慎起见蛮九还是建议让人去现场看一下,顺便将尸体一并带回来。其余分出的几个人先带着孤夜和伤兵先回营。至于木离,这个家伙如今就想是咽了只死苍蝇一样,整张脸扭曲狰狞得可怕…… 兵出孤山第四十二章 :回营(下) 对于是否真能提个东胡射雕手的首级回来,腾超其实是不抱多少期待的。因为身为主将的他,深知道想要围剿一个射雕手的难度是何等的巨大。整个东胡乞连部控弦之士近两万人,能在其中获得如此称号的绝对凑不齐一只手掌,说是万中挑一也不为过。 当然,腾超是非常希望运气站在自己这边的。整个东胡防线三个堡寨历史上算起来可以确认的也只击杀过两个,另一个却只捡到一张弓为凭证而已。虽然此时军械库里也放着一张弓,可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是这次能再弄来一张,那么便足够让他在燕国对东胡的战争史上添几笔墨水的了。 怀揣着这样的期待,腾超甚至连餔食都没有多少胃口。也正在此时,门外匆匆有人来报,说是斥候卒的人已经回来,并且真带来了两个东胡人的首级,其中一个据说正是射雕手。 本来还只存在臆想状态的事情骤然成真,腾超几乎原地跳起直奔寨门。连案几上的汤汤水水全给撞翻一地。此前是为了最大限度提振士气而作戏,如今却是不同,那只真真切切的射雕手首级啊! 腾超刚出大帐不远,便远远见到校场中央被士卒们团团围住的两颗首级,那把刻着雄鹰翅膀的长弓正在木封手里把玩着。 那家伙越看脸越阴沉,他现在真是悔得连肠子都青了。因为这把弓的样式和刻纹,几乎与自己卖入军械库里的那把一般无二。当时库监也说过那把弓是属于一个射雕手的,可谁信一个刚入营的新兵真能带着这样一张有来头的弓。 百多个刀币,就只换了那么一点点钱。要是当时识货点,偷偷拿出去换,最少可换得一镒马蹄金!可毕竟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满脸的阴郁悔恨最终只能化为一抹难看的苦笑和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将军来了……将军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乱糟糟的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很是迅速的自动排成一列。 “斥候卒长何在” 腾超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经过,人还在十几步远嗓门便已经喊开。 这时候边上一个伍长赶紧出列抱拳答道: “回将军,卒长率人正在松子林搜索未归,特命我等几个先将首级和伤员送回!” 说着,便看向木封手上还握着的长弓。那家伙也是才反应过来,立马上前两步将弓双手呈了上去。 腾超见状大喜,急匆匆的抢过来一看,果然在弓背上刻着代表射雕手特有的雄鹰翅膀图案。 “哈哈哈……真的是射雕手!好!好!斥候卒果然没有让本将军失望!赏!必须得赏!大大的赏!” 腾超兴奋开心得手舞足蹈,特别是看到两颗首级的其中一个太阳穴上掰断的半截箭杆,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说!快说!这到底是何人所射杀是不是木离本将军要为其上书表功!” 在他的印象中,最有可能做到一箭贯脑的人便是斥候卒中箭术第一的木离了。也只有他才有能力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将射雕手的首级给拿下来。以他十七岁的年龄,为他上书请功助其入得蓟下学院正是最好的奖赏。不如此,不足以当得厚赏二字。 边上的井启看得出来,若是东胡射雕手真为木离所杀,哪怕是起到协助作用,自家将军也会将功劳按在其头上,把宝贵的推荐名额用在他身上。看来,自己的这位老伙计最终还是比较看好木离来当自己的女婿啊。 不料站出来的答话的士卒赶紧否认道: “回将军,此首级并非木离所杀,也非斥候卒中任何一人所杀,而是火头军孤夜与庖硕二人合力的结果。我们是在半途遇到他们的,卒长为了谨慎起见,率大部分人马前去搜索松子林,而我们几个则是护送孤夜与伤员先回营来。” “孤夜你说这两个首级都是孤夜射杀的” 未等腾超开口,井启率先急问道。 “是的,不过据孤夜所言,他之所以能射杀东胡射雕手,那是让庖硕充当诱饵的结果。” 这士卒也是机灵,他知道孤夜的心意,所以在说辞上也尽量为庖硕分润些功劳。心中也是有些佩服,正常人立功当然都会下意识的往自己身上多揽些,谁会像他那样拼命的给兄弟说好话声怕其分润得少的。 腾超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太过得意嘴上没把门闹了个大红脸,见井启出来打岔这才又出声询问道: “孤夜庖硕现在何处” “回将军,他们抬着伤兵先到后营救治去了,嘱托我们在此为将军答话。” 功劳在手不骄不躁,没有惦记着报功请赏而是关心袍泽。霎时间,腾超对孤夜的好感节节攀升,对于军人来说,这是个非常难得的好品质。 “走走走,去后营。我很是好奇那小子是如何干掉一个东胡射雕手的。不是说开不了弓吗莫非之前一直就是在藏拙!” 腾超假意板着脸,转身大步流星的又急急往后营方向走去。 此时处理伤患的院子里,一个老医匠正在用盐水为孤夜清洗脸上的小伤口。当时被平头铲箭崩开的木屑划到,紧张的时候没什么,如今静下来才觉得痛痒难当。 “老大哥,你可要费点心哈,我这张英俊潇洒的脸能不能得到保存就看你的啦!” 孤夜深知拥有一张高颜值的脸对于以后找媳妇的重要性。在家中没有多少余财的前提下,这便是他比较重要的资本了。 “臭小子!咱们当兵的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能全须全尾回来就不错了,脸上多几道伤疤算什么!” 老医匠没好气道。手中竹夹子又从孤夜脸颊上挑出一根木刺出来。 “哎呦您老轻点啊!我还没讨媳妇呢!” “这就疼啦!里头那个还没喊疼呢你喊个啥!放心,把木刺挑完了再敷上我特制的药泥,三天后保证连半点疤都不会留。 至于你想讨媳妇也好说,老大哥我家中还有个二女儿待字闺中,等役满回去自可让家中长辈过来坐坐。 以你小子为人做个女婿还是不错的。” “哈……那敢情好。不知你女儿长得如何,漂不漂亮啊” “嘿……你小子还蹬鼻子上脸挑上了!就你这穷样,我女儿看不看得上你还两说呢……” 两人轻松闲谈笑骂着,庖硕就坐在旁边傻笑边擂着药臼。 “人家笑你也笑,你知道个啥还不快把药泥递过来!” 医匠往庖硕屁股轻踢了一脚,这个胖子在后营是出了名的憨,脾气好得喜人。 “老哥,你这药泥到底管不管用啊黑不拉几的,还有股油渣子味。” 看着递过来的黑糊糊,孤夜捂着鼻子表示很怀疑。 “嘿……别看这药泥味冲,效果好着呢。大伤口不好说,要论这表皮擦伤,绝对是不留任何疤痕。 平时没事的时候整脸敷上,还能滑嫩肌肤消除暗疮粉刺。实不相瞒,此物正是小女闲时偶然间研究出来的,之所以有油渣子味,是由于主要一味药是用彘皮熬制成的凝胶,还有则是海燕吐在悬崖壁上筑巢用的口涎。” “口涎这里面还有这玩意” 想想便觉得恶心,看着糊上来的竹片片,孤夜下意识都便想躲! “臭小子,别不识好歹,这东西精贵着呢!昌城那边还有人拿其窝煮水喝,对肺疾尤为有好处!” “这么说来,你家二姑娘还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儿啦” “谁说不是!昌城里你随便打听,问起我白崖的女儿哪个不竖起大拇指!你小子若是能被我家姑娘看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份……” 老医匠就像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把自家女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怎料门外突然一个粗旷的声音传来: “放屁!老东西又在忽悠人。也不看看你白崖长得那个朝天鼻,女儿能长得好看才见鬼了! 孤夜小子,千万别听这老倌吹牛皮!” 三人扭头,只见藤超大马金刀的跨入院中,手里还提着缴获来的那张弓。 “见过将军……” “将军……” 庖硕与孤夜连忙起身行礼,而白崖却嘟着嘴有些不情不愿的拱了拱手。也是,刚刚他眼看就能把一个不错的女婿苗子忽悠到手了,这下却被揭了老底又怎么会开心得起来。 见白崖脸色不渝,腾超也没什么么好脾气。谁叫他什么人不好忽悠,居然把主意打在自己看上的人身上。于是便道: “小子你是不知,这老家伙的女人虽说是个难得的贤惠女子,但是相貌长得却随了老父阔鼻大口的,着实不是良配啊。你若要娶妻,将军我倒是可以给你好好参谋参谋。” 这话说得孤夜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跟将军这般熟络了。关系好到居然可以到参详婚姻大事上了,这不是从来只有自家长辈至亲才会关心的事情吗原本只是闲来无事唠唠嗑吹吹牛,这一下子突然被正式提及,他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特别是参与的人还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司再上司。 “呵呵呵……小子无状,刚刚只是在与医匠老哥说笑呢。有劳将军费心了,我……我年纪还小,不急……不急的……” 孤夜有些囧,他知道此时腾超的来找自己是为何事,也早准备好了提出的条件,可这话题的开场方式好像有些不对啊…… 兵出孤山第四十三章 :乌龙 井启刚踏进门来便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把这莫名其妙的话题终于给带回到正轨来。 “孤夜,外面首级是怎么回事你当真把东胡射雕手给杀了” “呵……如果那张弓上面的标志是属于射雕手所有的话,那么应该是差不离。” 重头戏来了,孤夜也没顾得上为伤口敷药,立马将旁边的庖硕拉了过来。眼里更是在不断暗示,让其待会千万要记住按之前先交代好的话回答。 “你不是开不了一瓮力的制式长弓吗却又如何能射杀两个弓箭手的,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射雕手。” 这个问题也正是腾超所疑惑的,除非孤夜说谎,不然他无论如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究竟是如何取下两个首级的。 于是乎,孤夜便将整个战斗过程尽量详细的分步骤给说了出来。言语间着重描述了庖硕作为诱饵的重要性和默契的配合。又是如何利用人眼视角能看到的最大角度配合山中地形来算计山鬼,最终将距离拉近到三十步左右并一箭射杀。 当然,这里面绝对是将自己拥有道韵符的事给隐瞒了下来。着重渲染最后一箭是如何通过削切箭杆使得重心偏移,使得能在不可能的角度下取得先机最终射杀敌人的。 整个过程就跟讲故事一样有悬念有高潮跌宕起伏,把在场的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冷汗淋漓,却是叫好声连连。 腾超完全没有半点质疑孤夜所讲过程的真实性,因为每一个战术动作和意图在脑中还原成画面之后都是无比正确和符合逻辑的。若不是亲生经历,凭空是绝对无法想出来如此一环扣着一环的算计出来。 战术型人才,此时腾超无比确认自己作出来的定论。以孤夜所表现出来的才干和能力,说实在的,当个卒长都是绰绰有余的。 腾超这时候再拿他与自己心中一直所喜的木离比较起来,那已经没有多少可比性了。这样的人,如果能给他一个机会的话,将来在军中的成就绝不低于自己。 以此心态,他这时候再看面前的孤夜,便也更觉眉清目秀气宇不凡了。想起当日井启在中军大帐中对自己说过的话,腾超此刻是真有些意动的。 “好!真不愧是我勇武营的兵!你这小胖子表现得也很勇敢,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腾超难得一次如此孟浪,高兴之余当场就要对士卒许诺。连身后的井启想要阻止也是来不及。要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军中将士的面是没有多少商榷余地的。 腾超话刚出口也自觉不妥,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庖硕这家伙早就得到吩咐,立马便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我要一份锻骨草……外加一只……” 烧鸡二字最后还是没敢说出来,因为腾超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抽搐,而心里也早就骂娘了。 “死胖子,还真不知道客气。开口便是一份锻骨草,要知道这要是放到世面上,随随便便都能卖上十几镒马蹄金,且还是有价无市。也就是在勇武营了,换成是其他地方,谁有这个底气开口便要锻骨草的,真当这玩意是大白菜不成。” 事实上底层人物真的是对这种国家战略物资了解不足,锻骨草可不是单单的一种特殊药草,可以说是直接关乎了燕国所有将门世家兴衰,而将门世家的兴衰更是左右了燕国的国运。 所以,锻骨草的分配权向来都是被王室牢牢掌握在手里的。腾超之所以能当这勇武营的师帅,也绝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大背景,反而是其基本上与燕国现有的将门集团没有丝毫瓜葛才能被委任驻守在此。 换句话说,也因为腾超是个没有多少背景的军中泥腿子才能够被王室选中出来负责采摘锻骨草。 每次采摘多少,都是有王室派来的监军所统计。至于军中将领只能够得到很少的一些作为奖赏。而之前井启许给孤夜的那一小截,当然是从自个腰包里掏的。 而如今庖硕开口便是要断骨草,腾超心里不骂娘才怪了。当然,作为底层人物,谁会知道一棵小小的锻骨草里面会有如此多的政治考量。就连蛮九那个在蓟下学院学习的妹子也是没能有这样的眼界的,更何况绝大多数一知半解的平民军卒。 “将军,烧鸡我不要了,就要锻骨草,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见腾超面有难色,庖硕也是急了。要锻骨草的事情是孤夜千叮咛万嘱咐反复强调的,他可不想让他失望。殊不知某个骑虎难下的家伙宁愿奉上一千只一万只烧鸡也不舍得赔一份锻骨草啊! “庖硕,你可知锻骨草是什么东西用来何用你又可知锻骨草是世上最为剧毒的草药之一,哪怕舔上一舔也会中毒身死。 本将军再给一次机会,让你重新选择如何” 腾超强挤出一丝笑容出来,循循善诱想让眼前这个憨子改变主意,不料却被立马拒绝。 “不,我就要锻骨草!” 庖硕说完还扭头过去看了看边上的孤夜。站后面井启也瞧出了些端倪出来,知道突破口还是在孤夜身上,于是便开口打着圆场。 “孤夜,想必庖硕之所以想要锻骨草原因在你吧春宫图一事我既已答应许你一份,再要一份现阶段就你这身体哪怕是有兵家导气法门在承受亦是无法用。 不如先换其他,日后需要的话,自可再用军功来换便是。” 此时的腾超也是觉得孤夜有点贪了。虽然知道他可能对锻骨草的具体价值不清楚,但不免也在心里责怪其不知好歹了些。 “将军明鉴,庖硕索要锻骨草虽是孤夜所授,但却不是要为我所用。” 孤夜说罢,也没有去等腾超井启两人回应,而是指了指院中槐树下的石桌对庖硕说道: “去,把那张石桌给举起来。” 不需要问为什么,既然孤夜吩咐了,庖硕也就欣然照做。只见这个胖子并没有什么准备热身动作,单手直接握住中间连接的石柱,轻而易举的便将石桌举过头顶。 这下可真把腾超和井启两个人给震得脑袋嗡嗡作响。那石桌少说也得一百五六十斤,就这样被一只手轻飘飘的举过头顶。换算下来,岂不是说眼前的这个胖子双手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三瓮之力。 这绝对是违背常理的,在没有兵家导气法门和锻骨草的前提下,绝对没有人能够打破这千古以来的桎梏。 “这……这……这真是个怪物……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腾超几步上前,伸手便将庖硕举的石桌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下。以重量来看,确确实实超过了一百五十斤。 “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腾超将石桌一丢,直接抓住了庖硕的双臂心中惊喜万分,因为他今天有可能发现了一个旷古奇才。 而被抓疼了的手下意识的就想挣脱,那缕天道神韵也便不自觉的在手臂经络中游走。腾超修习过兵家导气法门,当然感觉得出此时庖硕手臂中蕴含的那种熟悉力量,心中更是震撼莫名。 “你……你……你会兵家导气法门” 腾超似乎想到了一个唯一能解释的原因出来。 “不,他只是能够感悟到天道神韵,并已阴错阳差将其融入进身体而已。” 井启皱着眉头,脸上很是严肃的说道。 腾超闻之也再细细感悟了刚才体会到的那种感觉。果不其然,他引了丝灵气探入了庖硕的手臂中,发觉里面确实有股玄之又玄的强大力量游离在里面。只是由于窍穴未开,只能像蛰伏在深涧中的巨龙一样无法动弹。 而这股玄之又玄的力量,比起自己体内可要强上不知多少倍。这也说明了庖硕的天份资质是极高的,在未用锻骨草淬体的情况下居然就能隐隐突破人体三瓮之力的桎梏,试问七国之中目前又有谁能做到! 腾超越想脸上越是兴奋,如此的天才如今出现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个心思单纯的憨子。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绝佳“人形兵器”。 “哈哈哈……” 仰天大笑的腾超刚笑出两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整张脸忽的一下变得全无血色。 “小子!你……你……你从泥丸宫里牵出了天道神韵后把它按哪里了不会是……” 腾超其实不用等答案的,此时见庖硕的傻样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将其融入了双臂之中。 “我打死你个憨货!你他娘的怎么可以把天道神韵融在手臂上呢!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啊!你打个报告知会我一声会死啊! 哎呦喂,心疼死我老藤了!一个绝世天才啊,就这样被无知给全废了!” 腾超那心里面真的是在滴血啊!如此好的天赋,如此好的手下就这样被他自己给糟蹋了。而井启早就想到了关键,心中亦是万分惋惜。 此时的院子里全是腾超哭爹喊娘的声音,还有便是井启的叹息。唯有不知所以然的孤夜站在一旁背后冷汗直冒。看这情形应该是天道神韵融进身体时还有讲究,而庖硕当初将其融入身体的时候好像是位置找错了。 都是在无知的情况下摸着石头过河,庖硕如此,他自己又何曾不是如此。要是将好不容易才牵动的天道神韵融错了位置,孤夜当真想死的心都有了…… 兵出孤山第四十四章 :做媒(上) 中军大帐内,孤夜束手矗立在一旁,上坐的是腾超与井启。附近百步之内的所有士卒都已经被清开得远远的,确保此时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躲在哪个旮旯角落里听墙根。 茶已经喝过了两盏,腾超也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孤夜,心里面像是在权衡什么重要的东西。井启这次倒也没有着急开口打破僵局的打算,而是表情似笑非笑半眯双眼慢慢的呷着杯中茶水。 他知道自己旁边的老伙计正准备下最后的决定。而这个决定关乎着以后家族未来的兴衰与否。 勇武营师帅,令支寨之主。负责防御东胡南侵并为王室指定收集锻骨草唯一责任人。虽然军职只是个师帅,但若是哪个世家贵族碰上了,都得恭恭敬敬不敢拿捏身份。 这听着挺风光无限的,可自个事只有自个知道。锻骨草作为王室掌控分配权利的重要战略物资,它的渠道获得者注定就只能是做个孤臣。孤臣可不好做,特别是掌握着锻骨草获得渠道的孤臣更不好做。稍微有些行差踏错,那必然是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腾超不是第一个令支寨的主人,他也不会天真到自己会一直是勇武营的师帅。对于朝中大臣们时不时表现出来的恭维和示好,他不但不能接受,反而得敬而远之。哪怕是家中后辈小儿也不能让他们表现出有丝毫出挑的才干,别说当官了,就是想当个小吏都不行。 要想保住全家老小,任何的妄念都是动不得的。这样一来富贵倒是可享,可就止于勇武营师帅还当任的这一代了。 腾超自知本是个军中底层泥腿子,凭军功奋进做到了卒长,虽有先人偶得的兵家导气法门传下来,可奈何锻骨草不可得。 王上也是看到了这点,才赐下一截下来助其突破,并一路升坐到勇武营师帅的位置上。看重的无非就是在军中没有任何背景好控制而已。至于上一届的令支寨之主的下场,他是在这些年中暗自揣测后才慢慢心领神会的。 所以就目前来看,腾超知道王上对自己还是很放心的。不过将军难免阵前死,瓦罐不离井边破。刀口舔食的营生总有身死的一天,可真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身后的家族由于之前为了不引起王上猜忌,子弟大多都只是些不文不武的纨绔。作为一个孤臣,积攒下再大的家业,在失势的时候只有万人踩,绝不会有一人帮扶。到时候家中没有一个有能力的撑着,树倒猢狲散怕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所以腾超必须得为身后的家族留条后路,得有一个有主意有手段的人能在自己倒下后扶上一把。而招个有能力的外婿就是个很不错的办法,然孤臣的身份注定了这个外婿不可能是地方的大豪绅或者世家,更不能与朝中大臣有任何的瓜葛。要不然那就不是找生径,而是寻死路了。 在井启的建议下,腾超最终把目标放在了军中。与其在外面物色,不如自己培养一个。每年新兵中不缺有能力有大志向者,只要身家清白,都可在考察范围内。至于背景什么的更不用担心,试问谁家有背景的会被征召过来。 原本腾超是挑中木离的,也有意提拔培养他。所以早早的便将其塞入了曹进底下磨炼。不料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出来,火头军中孤夜的横空出世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加之这次近乎单枪匹马射杀东胡射雕手,凭着从其讲述的过程来看,其手段心机更是极佳人选。 此时此刻的腾超那是越看越顺眼,倒是把底下的孤夜看得有些心里发毛。 咳咳咳…… 尴尬且沉默的气氛最终还是在孤夜忍无可忍的几声咳嗽下打破了。 腾超放下茶盏,朝着井启微微点了下头后便开口说道: “孤夜,这次你射杀东胡射雕手的奖赏本将军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不过现在我还有一件东西要予你,就不知你敢不敢受了” “呃……将军……其实我……” 听到这次立功的奖赏自己还没开口提出来人家便已经给安排上了,孤夜这心里面还是很急的。要知道他是想借此讨几句兵家导气法门的口诀的,整套法门他不奢望,但有一两句让他可以伤势痊愈就行。可是这刚开口,便被腾超挥手打断了。 “且不忙,我知道你要什么。但你知道我要给你的又是什么吗” 孤夜有点懵,下意识的便摇了摇头。 腾超也不急,又是呷了一口茶水后笑着悠悠说道: “我有一女,年芳十三,长得端庄秀丽肖她母亲。琴棋书画倒也识得一些。你小子先前不说要讨媳妇吗怎么样,我想把她许给你为妻,不知你敢受不敢受” 孤夜如今当真的一头雾水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讨媳妇上面去了,而且将军的女儿要许给自己为妻这是什么鬼这画风根本就不对啊! “将军!小子家贫,又何德何能高攀得上,况且婚姻大事得由家中长辈……” “少废话,老子既然开口了又怎会不知你家贫。给个准话,答不答应就得。至于你家中那七个老兵,又不是生父,你自个就能做得了主。回头知会一声就可以了,到时候成了亲,自会为你料理得妥妥帖帖的。” 腾超是个军中粗汉子,本就不会说漂亮话,性子也刚烈暴躁。他自以为堂堂一个师帅要把女儿许给手下一个无权无势的大头兵,对方还不得感激涕零。怎知这大咧咧的一通话下来,孤夜整个眉头全皱成了一堆。 “将军所言差矣。家中七位长辈虽与孤夜毫无血缘关系,但若非他们,现在我恐怕早入狼腹。 他们含辛茹苦将我带大,教我本领。虽非我生父,更与生父无异。 所以,小子婚姻大事必须先征得他们同意,且以后必会亲承与膝下为其奉养天年!” 孤夜表情严肃认真,之前的维诺也都全收了起来。井启不用看也知道,刚刚自家将军的那番话是说得有些刺人了。于是赶紧出来打圆场,不然以其那张笨嘴加上这居高临下的态度,怕是要把好事变成坏事。 “呵呵呵……你小子仁义军中还是有耳闻的。奉养老父天经地义,到时候大不了就接到将军府上去住便是了! 而且将军嫁女,自有丰厚的嫁妆奉上,你就不想知道这嫁妆到底是什么” 井启眉头故意朝着孤夜挑了挑又接着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求得兵家导气法门吗而这法门将军可是非自家人不授的。但如果你成了人家女婿,那不就是自己人了吗 这嫁妆便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兵家导气法门了,而且还是老丈人亲授指点。” 孤夜有点惊讶,他实在是想不出上座的两位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深知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既送女儿又送法门的好事情,想必这背后肯定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将军明鉴,这兵家导气法门确实是目前孤夜最想要的。但我与贵女素未蒙面,更是谈不上情投意合。若是就此答应下来,更多的原因还是在法门本身上。 孤夜素来功利,但唯独在这婚姻大事上绝不功利。若真两情相悦,莫说是将军之女,便是王室公主我亦敢取,乞丐之家亦不弃!” 这话虽说的冠冕堂皇,但确确是孤夜的心里话。听得堂上两人表情都有些呆滞了。 “还王室公主亦敢取,这小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一旁腾超强压住怒火气不作声,井启心里更是在暗自腹诽着。 “你小子胆子倒是挺大,胆大是好事,但总得有那个实力吧!” “呵呵呵……将军说得是!这不是万丈高楼平地起,要想有匹配的实力,现在先从兵家导气法门上打主意嘛。” 孤夜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这副惫懒样又哪里有刚才说大话时的慷慨激昂。 “混账东西,现在是你高攀还敢推三阻四!当真以为我女儿非你不嫁不成” 腾超拍案而起,抽出腰上长剑就想冲上去砍。好在被身边井启给及时拦住,不然的话以他的暴脾气说不定真能在孤夜身上捅出几个窟窿。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臭小子,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孤夜大囧,他本还想听听许给自己的奖赏是什么呢。而看现在这个架势,怕是跑慢点都不行。 腾超这次是真发火了,他本以为当自己提出要招孤夜为婿的时候他会立马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狂磕头。没想到连兵家导气法门都搬出来人家还是没答应。这脸被打得可不是一般的啪啪响。 “你拦着我干嘛!看我不一剑劈死那个不知好歹的混蛋东西!一个泥腿子还敢嫌弃老子!老子挑他作婿是他家八辈子攒下来的福气!” “是是是,你消消气!那小子是有点不识好歹!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这岂不说明了其人品还不错。 你想啊,换作是其他人,既得了美眷又得了法门,哪个不欣喜若狂巴巴的点头应下。可偏偏孤夜就非说要两情相悦才肯娶,而且还要家中七个老头答应才行。 这样的人不为利所惑,又孝心可佳,侄女儿若嫁了他以后又岂会被欺负” 兵出孤山第四十五章 :做媒(下) 一个不善言辞的大老粗与一个凡事都要虑三虑且看似圆滑实则执拗无比的谨慎主义者来谈婚论嫁,又岂有能成的道理。不把即成亲人弄成仇寇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井启把案几上的茶盏斟满给怒气未消的腾超递了过去。 “就知道以你这火爆脾气好事也能谈成坏事。什么叫家中七个老人日后自会料理,连话都不会说。稍微有点骨气的年轻人谁还能受得了。 我知你是好意,无非是想表达一下自己会善待那小子家中的七个老兵,可什么话从你口中出去都得变个味。” 腾超只是冷哼了一声,接过茶盏仰头便饮尽。 “别倔了,也是我疏忽了。这事就不该让你直接提出来。 老腾,讲真的。我是真看好孤夜这小子的。 唉…… 可叹我早年伤了子孙根,无法传宗接代,这辈子也就只能如此了。你不同,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要是下了决心就不要再犹豫了。赵武灵王自效仿胡服骑射以来军力大增,对边境的压力也愈发强烈。为了能够集中力量与之抗衡,王上有意动用大军彻底剪除东胡这个后患,从而彻底将整个埋骨林纳入版图。现在是有秦国围绕着韩国的上党郡与赵国相互牵制着,可根据传来的探报,魏韩近段时间来往频繁,隐隐有联兵攻秦的势头。 到时候秦国势必只能把兵力往回缩,赵国便能腾出手来对付我们燕国了。以我看,距离短暂的和平休战期结束也就一年半载的事情。 所以王上全面对东胡人动兵是势在必行的,到时候埋骨林中锻骨草尽归王室,你这个勇武营师帅的作用也就没了。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怕是免不了的。” 腾超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正是此番原因,他才急着为家族的存续留条后路。今见井启把一切摊开来说,他的脸上也不免对自己的前程感到有些不安与落寞。 “这次你是想借射杀东胡射雕手的功劳,动用名额将孤夜那小子推荐到蓟下学院去吧” 腾超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他刚才对孤夜所说的奖励正是这个。 “既然如此,那么你说以孤夜这小子的天份实力能够否通过考核,之后顺利进入到蓟下学院又能否在十八岁之前寻得一个真正的座师传下兵家导气法门” “以那小子如今表现出来的手段心机和圆滑,想必应该不难。可这也要先通过考核吧,须知道多少通过各种手段得到推荐名额的商贾子弟,真正能得以通过考核的却寥寥无几,以军功推上去的泥腿子更是凤毛麟角。 想要跨越阶级的壁垒谈何容易。晋升的渠道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特别是我这个朝廷孤臣推荐过去的,恐怕到时候遇到的阻碍还要更多些。 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指望孤夜能入的蓟下学院,更是期待他灰溜溜的回来。这样一来他才会知道我给与他的兵家导气法门究竟是个多大的恩德。” 此时只有两人,所以腾超也没有必要在井启面前隐瞒自己的意图。可这番算计说出口,却是立即被身边的老兄弟所反驳。 “嘿嘿……老腾啊,我是怕你到头来机关算尽,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说到看人,你是真的不行呀!你想抓孤夜的心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算计的,那小子心里明白着呢。每个人心中都有杆秤,你算计越多,秤上面的分量反而越轻。 我倒是觉得孤夜这小子肯定能通过考核,至于兵家法门自也不在话下。 你手里紧捂着的,看好了便晚给不如早给。他是个讲恩义的,从这次护得火头军战友回来也能看出一二。哪怕做不成女婿,日后也必定认你的知遇之恩。 当然,在这点上我们都想错了。侄女儿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与他提。回头找那七个老兵去,由他们做主把婚书给签了,该走的程序都给他走完,这个女婿还能跑得了” 经井启最后这么一说,腾超才拍着脑袋如醍醐灌顶醒悟过来。 “对啊,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就无需那小子点头答应的。以他对七个老兵视若生父的感情,还不是得遵从才是。” 宛如六月天,腾超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气鼓鼓绷着,如今却是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井启见着也是哑然失笑,于是又道: “这里面还有一个隐藏的大好处你没想到呢。” “嗯还有什么好处速速说来听听!” “你忘了,还有那个傻大个庖硕啊。兵家导气法门若是传给孤夜,你猜他会不会教给这个胖子” “会,那小子肯定做得出来!” “那岂不是更好,你们老腾家一下又多了一个人物相助,以庖硕对孤夜的言听计从,最后受益的不是你家又是什么” 腾超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刚刚本还有些担心法门外传的。现在看来又成了件好事情。只是想到那胖子本天赋异禀,奈何自己瞎胡闹,把一身的天赋全给浪费掉就又心疼得直咧嘴。要知道以后这个家伙也是自己家族中的潜在助力啊。 换个思路果然头脑就变得清晰起来。腾超几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那两个家伙给提溜回来正式传授法门了。 “腾达,你死哪里去了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腾超对着外头就是一大嗓门吼过去,很快的一个五十左右管家打扮的半百老头便小跑着进来。这个人是家中老人,属于家仆之类的人物。平时在军营里头负责腾超的日常起居的。 还没等腾达见礼,腾超便将他招到跟前来,将自己刚才与井启的打算说予他知晓。让其赶紧回城告诉夫人,把自家女儿和孤夜的婚书尽快签下来。说实话,当真是时间不等人啊,局势的变化,有时候是根本无法预料到的。 而此时被赶出中军大帐的孤夜则是郁郁寡欢,他都不知道今天到底闹得哪一出。不是说好的受赏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将军要招婿了。 讲真的,将军女儿要下嫁自己,换做是别人肯定心里早乐开了花,且嫁妆还是那兵家导气法门。可他知道,想要承这一份莫名其妙的重礼必得担一份不可预知的重责。 孤夜的性格与处世原则便是如此,不在自己掌控内的事情,哪怕是天下间最好的东西放在面前,他都不会去碰它一下。之前火头军利益分润是如此,现在将军嫁女亦是如此。 “唉……先放放吧。毕竟该是自己的功劳是跑不了的。等以后再想个办法谋划谋划便是了。” 心中暗自叹息了一会,本想再去医匠那里看看老黄头的,没想到却被后营中的几个熟人拦了下来。 “孤夜,你可算是出来了呀!害我们好等!走走走,灶头的野鸡早就炖上了,还有半条老腊肉。 这一次你可是真给火头军长大脸了呀。连斥候卒都没能拿下的射雕手居然被你取了首级,大家伙还等着听你说说整个过程呢。庖硕那个憨包就知道讨东西吃,话都说不利索断断续续的。” “还有还有!将军都赏你什么了不会是把传说中能让人力量变大的法门教给你了吧” 此时说话的是个辅兵,平时就照过面,也不算太熟悉。孤夜只觉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不符合此人的身份,但也没有多想。只是笑着摇摇头算是回应。 此时火头军中一个老兄弟已是热络的上前就来拉扯。 “快走快走!老狄都等让人来问了好几次了!” 盛情难却,闹哄哄的孤夜便也被簇拥着往后营去了。而刚才那个辅兵则是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转,又缀在人后没脸没皮的跟了上去…… 再大的风波总是会过去,而话题的中心人物孤夜的热度却还经久不息。如今勇武营中谁要是不知晓安平城来的孤山子,那便可直接归类为细作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在某个清晨得以落下。山中猎户们前来寨外兜售猎物怕也算是最后一次了。因为他们知道,之后这片山峦中将由于锻骨草的成熟而变得不再宁静,东胡人的马蹄与勇武营之间的较量也要如期拉开序幕。 此时寨墙根下,一个士卒手提着两只稚鸡与另一个猎户打扮的粗旷大汉在交谈着什么,似乎是价格并不太怎么满意,两人你来我往都快有半个时辰了。手里的两只鸡也被拉过来拉过去几经易手。 了望塔上的几个人闲来无事看着心里也是犯嘀咕。不就是两只鸡嘛,来的又不是只有一个猎户,买的又不是只有一个士卒,犯得着都在一棵树上吊死嘛。 殊不知这两人醉翁之意可都不在手里提着的两只鸡上面。 “没有遗漏了,这便是孤夜当时射杀东胡人的整个经过。钉在脑袋里的半支羽箭也被我偷偷弄来了。” 士卒抬头往了望塔上看了看,眼疾手快的便从袖中抽出半截箭杆出来递给猎户。 “很好,你继续盯着他。入冬之后我们的联系就不太方便了,下次见面就得到开春。这酬金先拿着,多的算是预付了。” “放心吧,后营里我有人日夜盯着呢。” “总之一切小心,万不可让其发现了端倪!” 随着两只鸡又重新递到士卒手上,一块马蹄大小的金子便同时塞进了鸡腹中。 猎户交接既已完成,便也不再停留转身就又往山里面走去。约莫一个时辰后,寨外林子中的某个地方,一只白翎苍鹰冲天而起直往燕国王都蓟城飞去…… 兵出孤山第四十六章 :位面之子(上) 预示着冬日来临的第一场雪不止下在令支寨与群山万壑,同样也把蓟城的城门望楼青瓦给染白。不过国都终不比边城,漫天的鹅毛只能为繁华的画卷增添些雅趣,并不会浇熄半点热情。 南城大街依旧车马如龙,来往商贾往来不绝。叫卖声,嬉笑打闹声,卖艺杂耍声,婴啼妇骂声交织在一块,震得这满天的飞雪都不敢落地,唯有两旁的槐树枝干还能承接些。地面就别想了,摩肩接踵的人群都能把残留的水渍给踩干喽。 “林医匠……求求您想想办法救救小儿吧……求求你了……” “林医匠……无论什么我们有的您都可以拿去,只求您想想办法救救我儿吧……” 街尾的林家医馆,是整个蓟城里最为有名的医馆之一,此时门前一对夫妇怀里抱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跪在地上,额头处都已然磕出血来了。而在他们身前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医匠脸色涨红尴尬,双手无意识的挥舞着不知所措。 “起来!快些起来!不是老夫不救,实在是所学有限无能为力啊! 不瞒两位,汝子症状并非唯一,之前得此怪病来寻老夫医治者已有八个,所有手段用尽也都是束手无策啊!” 说到情急处,又见周围街坊邻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好几圈人。老医匠干脆俯首便拜,抬头之后已是羞愧难当。无奈之下唯有吩咐小徒关门谢客,自己则掩面离去。身为医者医不得病,面子上确实是挂不住的。最终,那对夫妇只能起身,哭哭啼啼的抱着怀中幼童失魂落魄的离去。 “到底是什么病症,竟然连林医匠都如此无能为力”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要我说,那小儿根本就不是病的,而是魂儿被山精鬼魅给摄了去,平常药石当然是无用的了!” “这位老哥,此话当真你又怎如此确定” 两闲汉的一问一答很快就再次吸引了大群吃瓜群众的好奇心。纷纷都把目光从远去的夫妇身上转移了过来。 “嘿嘿……这你们就孤陋寡闻了吧。其实刚才那对夫妻我认识,原是那城外开茶棚的,过往客商进出走累了都喜在他家喝上一碗茶水歇歇脚。 那小儿七八岁年纪,长得也是十分伶俐讨喜,平日就在茶棚里嬉戏打闹,总能够讨得客人高兴。可就在前日落雪收摊回去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痴痴傻傻连爹娘都认不得了,且粪与粟不分抓来便入口,往日机灵又何曾剩着半点。 你们说,一个好端端的灵性儿为何只是短短的一两个时辰间就变成这般模样,还不是那魂儿给山精摄了去 无独有偶,没听刚才林医匠说么这怪病可不是只一个,往前都有七八个了,只是相隔时间有一两月才闹不起动静来。” 此时冷风吹来,加上闲汉这番说辞,听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寒毛直竖背脊发凉。 “速走速走,莫多嘴恼了过路山鬼,别个明儿也成了粪粟不分的痴呆儿!” 人群中不知谁嚎了这一嗓子,人群顿时一哄而散。热闹的大街上居然空出了大片地出来。 所谓山精鬼魅摄人魂魄当然是无稽之谈。只不过是那些孩子泥丸宫中的那缕天道神韵被人强行取走,不呆不傻才成怪事了! 与城南的热闹不同,城北由于住着都是达官显贵,环境要更显清幽些。此时位于河边的两进宅院中,一个年轻男子正赤裸着上身,双臂曲成直角撑地,整个腰杆绷得就像块硬石板似的。 这个怪异的姿势他已经保持了将近一个时辰了,雪花落在其背上,很快就会融化成水顺着刚毅的肌肉线条滴落在地。 “嗞嗞……公子是越来越厉害了。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居然还能如此不动如山。我可是吃不消,最多两刻钟就得败下阵来。” “可不是嘛,好歹我也是三瓮巅峰的气力,这劳什子叫什么来着……” “公子说叫平板支撑!” “对对……平板支撑,看着简单,可我最多也坚持超不过三刻钟。” 门廊处,两个侍卫模样打扮的门客靠在柱子上边磕着瓜子边聊天。 “公子自从遇刺昏迷醒来之后就像是开了灵窍一般,奇思妙想那是层出不穷。你瞧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凭着院中的这些所谓的双杆单杆哑铃古怪东西,硬是从无到有打熬到三瓮力的巅峰。要知道我可是从小就苦练,花了整整十二个寒暑才有此番水平。” “尼玛,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血统,能跟咱们公子比” “哎……你说就说,怎么张口骂人呢” “你哪只眼睛见我骂人了” “还想诓骗我,公子骂人的时候就喜欢用草尼玛这三字!” 此时地上的年轻人似乎身体也到了极限,又听身后两个活宝又吵了起来,无奈之下只能开口喝道: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再吵今天晚上火锅没你们的份!” 这话显得比任何威胁来得更加有效,两个剑拔弩张刚想过过招的家伙听到晚上有火锅吃,立马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一个拿毛巾赶紧为年轻人擦干身子,另一个大氅已经披了上来。 “公子,您今天可比昨天多坚持了半刻多钟啊!想必力量又有所增长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淡淡说道: “是增加了点,可是增长的幅度不大。始终无法突破到四瓮,难到真的只有嗑药才行” 对于公子口中时不时冒出来的新词汇两人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们只是觉得自己的主子有些瞎折腾,以他的身份地位,弄点锻骨草应该不会太难。要不是不想过早的暴露实力,若大的秦国还能少得了公子这一点突破的药草。只是公子固执,非要试着不用外物去突破这才耽搁至今。 “先生回来了吗孤夜那小子有什么最新消息传回来没有” “听说是送来了些东西,今天应该会到达蓟城。先生怕城门盘查时出差错,已经先去候着了,晌午的时候大概便能回来。” 年轻人扭头看了看前些日子鼓捣出来的日晷,上头的阴影差不多也缩成点了。 “我先去泡个澡,先生回来了让他直接到大厅等我。” 两人连忙点头称诺,公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好女色。虽说是爱干净,但那次不是得几个美婢在旁伺候着。先生都劝了几次了,说这样对名声有污,不利于将来。可奈何公子就是不听,说是大丈夫就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偏房内,水雾缭绕。大澡桶内一具健硕的身躯半靠在桶壁上。身边是两个十七八岁少女正左右为其擦洗着身子,后面还有一个在揉捏肩膀。从这种荒唐表象完全就看不出来,这只是一个十四岁出头的小年轻能干出来的事。 他叫赢昊或者说是这具身体叫赢昊,身份是秦王的之子,也是送与燕国结盟的质子。孤夜当初在酒肆受的那一剑便是替他挡的。 那一剑很重,旧的赢昊应该是死了,新的赢昊住进了这具身体里。身为一个常年往来与边境线的大毒枭,本以为一场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生的审判就此了却精彩的人生,不料却又能在这异世界重活了一次。 作为一个位面之子,传说中的金手指是绝对的标配。可是不知是不是由于有那柄剑勾连的原因,赢昊始终怀疑属于自己开场标配的东西似乎缺少了什么,但却又不知是不是错觉。 好在剧本还算不错,开局就是秦王世子,虽说被送来燕国当人质,不过好歹这具身体的亲爹就是堂堂的秦王。如果剧情按正常历史来走的话,自己有八成的可能会成为那个传说中统一天下建立不朽功勋的秦始皇。 可就目前来看,这套剧本显然是经过魔改版的。该出现的大人物大部分都能对得上号,历史大事件该发生也会发生,只不过时间轴上出现了不小的误差。 赢昊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毕竟以他现在所拥有的资源和金手指,不出意外的话大体是能活得很滋润的。 能够无限夺取他人天道神韵为己用,甚至在条件能力允许的情况下来能将别人的道韵符吸收变成自己的。这样在现有游戏规则下等同bug的逆天能力,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作为这个世界的两个主要修炼体系,道韵符是不用担心,反正只要逮到个顺眼的,一棍子敲晕直接吸收便成。反而是所谓的兵家练体有些麻烦,还是得下点苦功夫一步一步来。 不过赢昊也是找到条捷径,那便是通过吸收多缕天道神韵来融入自身,好让自己引动的灵气速度更快。只是直到今天他才发觉这种做法也是有些局限性的。起码目前这具身体在容纳到十缕天道神韵的时候效果已经很轻微了。 前世他就是个“卖药”的,所以对嗑药这种事能避就避。对于突破三瓮力的桎梏只能嗑药来达到这一条件,他很想借助自己的金手指走出一条新路子来。 所幸时间还有得是,赢昊才十四岁,还有大把时间来做实验。十缕不行就二十缕,二十缕不行就二百缕,总之他有信心只要数量够多,总能从量变达到质变。 至于这样会造成许多呆傻的儿童使得多少家庭破碎又谁在乎呢。前世他用未成年人贩毒运毒的事又不是没少做过…… 兵出孤山第四十七章 :位面之子(下) 赢昊在几个婢女的伺候下洗了个很是香艳的热水澡,此时才刚刚将茶盏凑到嘴边,外面一个异常身材高大健硕的中年男子便匆匆走了进来。 只见他手里端着个小木箱,还没等其见礼,赢昊便先打起了招呼。 “叔恒来了,快过来坐,才第二遍茶刚泡好。” “公子,礼不可废。对待下人不可如此随意,容易失了威信……” 这个被唤做叔恒的大汉板拱手劝阻,不过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暖暖的。 “什么下人不下人的,都是自家兄弟。快坐过来,是不是季常有消息来了” 说着赢昊已经用竹夹子夹起一只茶盏,用泥炉上烧得滚烫的开水浇了一遍之后又满上金黄色的茶汤。对于这种经过炒制的茶叶,叔恒很是喜欢。自家公子在吃食一道上总是能弄出些新鲜玩意出来,重点是还非常的可口。 “唉……这次季常那边带来了个大物件,鹰隼带不了,是借驿马送来的。” 公子性子就这个样,见相劝无用他也便无奈叹了口气将箱子放在案几上。 “我且来看看叔季那小子送来什么东西,还如此郑重其事的。” 赢昊随手打开,只见里面装的是铺叠好几张纸和两块硬木板。展开来一看,嚯,还真的是眼前一亮。 “这画的还真不错!画功都快赶上网上的h图了。 咦还是带剧情的!” 赢昊把后面几张春宫图在案几上摆开来,依着边角上的数字,他越看眉头越是紧锁。 “难道他也是穿过来的以这样的方式来作画,除了没配上相应的文字对话,已经算是无限接近漫画的程度了!” 赢昊心中暗自思衬,手指头一下下很有节奏的在桌面上敲击着。身边的门客叔恒见此已然是心有定计。以他对公子习惯的熟悉,通常赢昊做出敲击手指动作的时候,那就表明已是动了杀心。别看平时他待人接物总是笑眯眯很是和善,可只有真正了解的人才知道,在这副面孔下,隐藏的是一只嗜血的猛兽。 “公子,需要我现在动手吗” 叔恒试着询问道。 “嗯我有说过要动手吗” 敲击案几的声音戛然而止,赢昊抬头望向叔恒,皮笑肉不笑的问道。那对眼睛射出来的冷光,顿时让其遍体生寒。 “公子请恕罪!小人该死,不该擅自揣度上意!” 只是一个眼神,叔恒吓得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面上。 “呵呵……先生何至于此,快起来,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赢昊招牌式的暖男微笑重新挂在脸上,绕过前面就把叔恒给搀扶起来,并且还用袖子试图掸去其膝盖上看得出来的灰尘。 “不敢有劳公子……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叔恒并不是做作,而是真的被刚才赢昊无意间眼神透出来的杀气给震慑到了。他自己就曾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这种杀气与战场上军卒们那种热血澎湃的杀气截然不同,更多的是透着一种对生命的漠视,就像能够冷透骨子里一般。 “那小子除了会画画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有别与普通人的吗” 赢昊回到座位前,又捡起箱子最底层放着的几块木板看了看。这些画在木板上的春宫图很明显就是从安平城的几间女闾里弄出来的。 “回公子,通过几个月来的仔细打听,孤夜此人自小便画得一手惟妙惟俏的春宫图。除此之外,箭术,刀,戈,骑术,辨药,乃至庖厨,甚至是偷扒之技都是有涉猎的。 只因此人自小是孤儿,被七个卸甲归田返乡的老兵捡回来抚养。七人最少的都在军中待了十一年,所以就把所有本事一股脑的全都教给了他。” “主角一出世,父母必先亡!才情震古今,样样我都会! 这家伙的开局怎么比我还更像个位面之子” 赢昊心里腹诽着,嘴上下意识便问道: “那家伙该不会还有个未婚妻上门来退婚吧,然后再来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呃……传回来的消息倒是没有提及。不过公子后面这句莫欺少年穷说得好,只是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个什么典故,有什么说法” 叔恒很是自然的从怀中掏出一支炭笔出来,想将这句话给记在小本本上。没错,就连这硬邦邦的炭笔也是赢昊闲时弄出来的。 “没有就好,吓得我。那小子还是要继续盯着的,至于杀不杀再看看。这里毕竟是燕国,随随便便杀一个军卒,做得不干净的话很容易会落下手尾的。如今形势还未见明朗,不宜多生事端。” 赢昊说是这样说,其实他并没有把这样一个小人物放在眼里。之所以对孤夜如此浪费人力物力,无非是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不是在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白嫖了属于他的“金手指”,毕竟那个时候两个人身体是被长剑串在一块的。当然,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缺失感才是主因。 但就目前来看,对方除了画春宫图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会点之外,对于道韵符方面的表现倒是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了不得的天赋。 而就在叔恒准备拱手应诺的时候,门外又一门客捧着一截小竹筒匆匆走了进来。 “公子,有从令支寨来的飞鹰传书。” “喔,且看看又有什么有趣的消息。” 赢昊拈起茶盏,很是随意的说道。而叔恒赶紧接过小竹筒,打开后便细读了起来。 “公子,季常那边传来的消息。就在七日之前,孤夜射杀两名东胡人,其中一人乃东胡万里挑一的射雕手。经过反复验证确定,最后所射的那一箭在三十五步内做到变换轨迹贯穿头颅。” 赢昊听到“变换轨迹”四个字后眼睛突然一亮。 “是因为道韵符的原因吗那小子凝聚出了道韵符” 不由得他不紧张,如果孤夜那一箭真的是因为道韵符的原因而实现改变轨迹的,那么也就说明他赢昊的“金手指”的确是不完整的。而可能丢失的那一块,有九成几率是落在了孤夜身上,毕竟一个泥腿子贱民,又有何渠道去习得高明术法,哪怕真有个隐居山野的老爷爷师父相授,以其年龄也不可能啊。这当然也就能解释了赢昊为何在吸取他人天道神韵的时候便会莫名的生出一种缺失感。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吃东北饺子时缺少蒜泥醋一样,影响倒是不会,就是总会有些不得劲。 “不是的,并不是道韵符。消息上说,这是孤夜那小子通过用小刀对箭杆上某些部位进行削切,使得箭矢的重心在飞行过程中发生偏移的结果。” 叔恒见公子如此反应声怕误会,适才赶紧补充说道。 “季常那边当真证实了是削切箭杆所致而不是因为对方凝聚出可以肆意改变箭矢方向的道韵符” 赢昊直接站了起来,确认这一点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是的公子,信上说获得了东胡人头颅上的半截箭矢,通过类似的方法也做过实验,确定不同程度的削切箭杆能够使箭矢在射出后发生方向偏移,不过这里面需要很高明的技巧才能正确计算出削去的量和位置。不然的话那是连射箭之人都无法估量最终箭矢会射向何处……” 声怕赢昊听不明白,叔恒在这点上多做了许多解释。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本以为自己下的一步闲棋真的就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可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事实上根本就不需要叔恒解释得那么清楚,赢昊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位面之子,他又怎会不知道通过改变表面形状就可以利用空气动力学的原理改变飞行物的方向。 只是他还是有点意外,理论终究是理论,而要从理论过渡到实践运用中来,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所以那个名叫孤夜的原生态泥腿子绝对是个难得的天才。起码在如今的赢昊眼里是差不离的。 赢昊不是不相信天才,而是能被归类为天才的人实在太少了。绝大多数应该都是有其他外人不可知的力量在其背后相助力。而他现在就想知道,这个孤夜到底是属于前者还是归于后者。 前者的话那也就这样了,毕竟每个时代都会出现几个脑容量惊人的怪胎,往往能够计算出高于普通人几倍乃至几百倍的复杂东西出来。赢昊以前在网络上看到拥有最强大脑的家伙多得是,也就见怪不怪了。 至于如果是后者,他认为其不明助力必定是从自己的穿越福利“金手指”分离出去的,同时大概率也是道韵符之类的东西,所以夺回来当然是理所应当的。 “叔恒,你回头转告季常,让他务必盯紧一些。千万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只要孤夜身上有半点道韵符和与修行相关的痕迹,立刻传书来报。不过也切不可打草惊蛇轻举妄动,能多花钱的事情尽量不要冒险暴露。” “诺!” 叔恒抱拳应诺,更不敢怠告退一声后便也准备传讯去了。 而赢昊却坐回案几后面,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利用空气阻力么呵……我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人拥有如此强大的计算能力,只是不相信那个人会是一个泥腿子而已。世间天才,那是真的讲究血统的。高素质高智商的人才结合后诞生的后代才能继承其优良的基因。 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贱民而已…… 呵…… 孤夜,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丢了东西,也不知道丢的东西是不是就在你身上。不过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我的东西,我必定会亲手拿回来的……” 兵出孤山第四十八章 :风起 燕国北境初冬的雪,并没有让五百里太白余脉万物蛰伏。如同钉子般卯在国境线上的令支寨反而是紧锣密鼓躁动不安。 营中兵马从原来的三日一操练变成了天天作训。如同上了发条一样,所有将士们都开启了全面备战模式。 不因有他,只为斥候来报,东胡乞连部已彻底全面集结,预计最多十日就能把所有部族的能战之士全部召集完毕,所以真正留给勇武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对于东胡人的异动腾超其实早就有所料到,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的果决和不留余地。原本双方关于锻骨草采摘商议好的方案也成了一句空话,一场大战势必是在所难免的。 对于乞连部的单方面毁约,腾超第一时间就八百里加急往蓟城报信,一方面迅速通知另外两个堡寨,让他们提防东胡其他部落乘机全面入侵国境。 消极防守从来都不是腾超的带兵习惯,哪怕是迫不得已真要采取守势,他也不会选择待在堡寨中等敌来攻。与乞连部交手了这么多年,其深知在军队机动力上是远远不如东胡人的。 以步兵为主的燕军,对上以骑兵为主的东胡人。只有充分的利用高墙的防御才能最大限度削弱敌方优势。可是这次腾超一改常态选择反其道而行之。 既然对方认准了已方不敢出寨野战,腾超却偏偏就想将主力部队全都带出去,以葫芦谷口前十五里处为中心安营扎寨。 之所以选择这个位置是有讲究的。此处是整条太白余脉中最为平缓的一片区域,如果是想要进攻令支寨的话,东胡人就必须穿过十几里地植被茂盛的森林。出了林子后再选择通往摆在前方三个通往令支寨的山谷其中一条。 而腾超的计划就是想趁着东胡人在还没穿过森林的之前在此处扎下营寨,如此一来也能够最大限度的遏制住敌军的马速,削弱对方骑兵的作用。敌不入谷,则无法对令支寨形成威胁,反而是营寨中能够源源不断得到后方的持续补给。 腾超的根本目的就不是一举打垮东胡人,当然这个目标也是不现实的。他只是希望前期可以使得双方出现僵持局面,那样一来距离大本营较近的勇武营战士们就能更及时的得到补给。反之远道而来的东胡人只能因为天气愈发寒冷和食物缺乏而败退。毕竟东胡人是全民皆兵,出战之前都会各自准备供应一段时间的食物,超过这个极限就只能灰溜溜的退兵,大部分情况下是不会出现有后续补给辎重部队这一回事的,东胡人打一场短时间的闪电战可以,消耗战他们打不起。然腾超所希望的最好结果便是能取得一场优势比较大的胜利,这样一来才能最大限度把他们重新打回到谈判桌上。 如此的战略计划是从很早之前就制定的,斥候卒前的段时间几乎都是在不断往回传送前线的情报,大量的粮食和物资在下雪后的第二天几个城池都已经很默契的将必须的粮草物资络绎不绝的运送过来,所以这段时间后营里的每个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特别是火头军,两排灶火几乎就没有熄灭过,都是在加班加点的烤制粟米饼子,只为了两天后将士们能够带足干粮赶赴既定地区。 对于庖硕将天道神韵融入手臂这件事上,孤夜总想找个时间好好去请教一下便宜师父颜老头的。可是整个火头军几乎是白天夜里两班倒,根本就没个停歇。加上军备等级的提升,大半夜的巡逻人员一下子也翻了好几倍。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可以单独与颜老头相处的时间。 说实在话,兵家要求的对于天道神韵需融入身体的哪一个部分上孤夜他真的慌得一逼。当初他是直接按在心口处的,就不知这样做的话究竟是对还是错。可见对与颜老头的单处时间有多渴望是可以想象的。 机会是需要不断寻找的,哪怕是找个模棱两可的借口也是行的。就如同此时的腾超,他如今就很想让井启找个借口将孤夜喊到中军大帐里来。 按说一个将军召见一个小军卒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借口,可是不知是谁将自己曾经属意木离当女婿,最后选择孤夜的消息走露了出去,如今大战在即,腾超不想弄出太大动静来。 看着眼前案几上的一个大红色封折,腾超在众多烦心事中总算能提溜出一件舒心事来。 不出所料,当腾达带着礼物登门表示自家将军有意把女儿嫁与孤夜为正妻的时候,那七个老头都是笑得满脸褶子合都合不拢嘴。经过商量之后,第二天就抱着只大雁在里正乡老的陪同下与将军夫人在婚书上签下了各自的名字。 “腾达,对于这桩婚事,夫人和小姐是什么样的反应” 腾超脸上满是笑意的询问着,手中已将案几上的婚书打开来。上面除了自己夫人签下的名字,还有另外两个名字,其中一个更是歪歪扭扭的,其余的还有好些个红色手指印。 “夫人让小的回复老爷一句,说是一切凭老爷做主便是,他全力支持。只是想找个时间让姑爷回去探探门。而小姐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是大少爷和二少爷……” 腾达欲言又止,后面的话可没敢说出来。 “哼……两个不成器的小畜生说了什么了难道还轮得到他们反对不成!” 一提家中两个纨绔,腾超所有的好心情便全消失不见了。腾达当然也知道自家将军的脾气,自然是不会接这个话茬的,只是站在一边装傻充愣的将茶盏再次满上。 “还是井启的主意好,釜底抽薪,直接将那臭小子给捆绑在咱老腾家的战车上。 前些日子让你去寻的治伤良药到底如何了这事都成了,可不能让人真用锻骨草来疗伤吧!” “放心吧将军,几天前就送过去了,吩咐了火头军的卒长悄悄弄给他喝下去。虽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得完好如初,但也总能好个六七成的。有这个打底,再用锻骨草的药性去磨应该有九成的把握不会出事。” 井启说这事的时候,说实在的心里面也是有些肉疼的。光这两株疗伤的圣药就花了三十镒马蹄金,怪不得老腾家那两个公子要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也是,这妹夫还没见着影子,自己父亲就直接为其花掉了家中近两年的收入连眼都不眨一下,要是以后真入了赘,那还不把家业全给了他。 “好好,快去把孤夜那小子给老子喊过来。花了老子这么多钱,于情于理总该来叫一声泰山大人的吧!” 腾超抖了抖手上的婚书,自是得意得很。可话才出口却又被井启给拦了下来。 “将军莫急,婚约的事我觉得还是等其回家省亲后由家中老父告知才好。 这样拿着婚书让其拜见,以他的倔脾气怕是得以为背后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放屁!老子大把钱都投下去了,让那小子来喊句老泰山怎么了!这可是白纸黑字签了名字的,难道还怕其反悔不成!” 腾超把案几拍得啪啪响,说来气就来气。 “哎哎哎……又来了。这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就你这副模样,待会肯定又得黄!” 井启挥挥手让旁边的腾达先退下去,等四下无人之后才开口劝道: “那小子虽然是个讲恩义的,可也是个非常谨慎敏感的性子。也不算算看距离上次才多长时间,要是待会直接把婚书拍在他面前,总归是会生出些其他心思的。 不如将军你先将其收做弟子,把兵家导气法门传授。再把他从火头军调出来,弄个头衔。等时间长了再慢慢升,毕竟以后成亲时面子上也过得去。 总之咱们把恩先给施足了,等到那小子回家之后得知已与小妮子有了婚约,必定也会想起今日将军在军营中所许的好处。感念之下岂不是比现在让他喊声老泰山更令人放心。” “混账东西,年纪不大,怎么就长了一副多疑的心肝。老子女儿嫁得也忒窝囊了些,这岳父老泰山当得更是憋屈。” “哈哈哈……年轻人多些心思总是好的。不然以后怎么守住你老腾家的基业。 且把婚书收起来,我让人这就去喊孤夜那小子过来。三十几镒黄金灌了几天,怕是效果也该出来了。 东胡人已经完成了集结,斥候早些时候来报,只是无法判断出他们什么时候会行动,估计最多也是不出十天。 所以要教东西最好得抓紧,我们总不能等到对方开拔的时候才出兵吧。” 腾超默默听完忍不住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这次他决定将主力部队全部驻扎在葫芦谷口前一线,直接扼守住东胡人出密林的要道。既然是大军出动,火头军当然也得跟上。想到这里,他也才反应过来来井启要让自己将孤夜调离火头军的另外一层目的。 也是,虽说孤夜能够射杀东胡射雕手,但伤口未愈亦是事实。还不如让他安全待在营中好好突破,到时候大战平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让其带领斥候卒中精锐前往埋骨林摘取已经成熟了的锻骨草把军功攒足了。 到时候若是表现突出,被王上派来的监军看上了眼,说不定还能捞个好印象…… 兵出孤山第四十九章 :交谈 后营中,是个有点眼力劲的都能看得出来,孤夜和庖硕这一次十有八九是在火头军里待不住了。不出意外的话最小也得升个伍长或者两司马。于是这段时间来虽然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但却没有人会去指使他们干啥活儿。 这里面当然是有巴结的意味在,不过尊重也是真个尊重,就以他们遇到危险对战友不离不弃的做派上,是个人都会高看一眼的。就当时面临的困境,哪怕是调头逃跑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而这两个家伙选择的却是最为凶险的与之对抗,且还真就做成了,所以大家的尊敬都绝不是在做伪。 关于孤夜庖硕两人要调离的可能性,作为卒长得狄咸要比任何人都清楚。特别是当副将井启偷偷摸摸将两株价值连城的草药塞过来让他找机会弄给某人吃下的时候便知道,这家伙飞黄腾达前途无量是早晚的事。这不,此时将军的亲兵又上后营,有几个机灵劲的早就先去找孤夜报信去了。 所有人都在为不久之后的大战做准备而忙碌,孤夜自然是不能真个当个大爷整天吃白食。人家不让干活那是给脸,可自己却不能真个当回事给脸不要脸。 灶上的火这段日子来基本就没有灭过,一笼笼粟米被蒸熟之后揉捏成饼状贴于釜壁上烤干去除所有水分,这样一番加工,粟米饼子存放时间可以延长到来年雪化。所以在冬季这是最适合行军的军粮,这东西直接吃也行放去釜中加水与肉干野菜炖着吃也行。 “孤夜……孤夜……来了……将军亲兵找来了……” 狄咸欢天喜地小跑一路叫唤着,灶台前的孤夜闻之心中亦是一阵颤动,直到釜壁的粟米团团散发出焦糊味才反应过来。 “唉……果然还是来了吗看来自己从今天起真的要多一个妻子了。” 孤夜从心脉处传来暖流的那一刻便已经想到了,可等猜出个大概之后也已经没有了退路可言。起初在狄咸将肉汤端过来让其喝下的时候他是根本察觉不出来的里面是加了料的,而能够在短时间内明显作用到伤口的又岂会是普通的药物。 对于一场稀里糊涂结局不可控的婚姻,孤夜从来都是报着反对的态度。哪怕是喝了几碗价值连城的药汤,他也只是想以春宫图赚来的锻骨草去相抵,至于射雕手的那份功劳,事到如今也只能期望再换得一份了。 “七个老爹最期待的便是自己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如果将军把嫁女的事情往家中一说,十有八九怕是要乐出花来。如今事隔三日将军又派人来请,那么想必已经把事情给定下来了。” 孤夜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所以对于此行达成的结果他其实并不期待,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抗拒。 只见他把几个焦糊了的粟米饼之从釜壁上扣了下来塞进庖硕怀中之后,摘下身上的围裙掸了掸烟火气后便迎了出去。 “哈哈……兄弟,将军专门派人来请,看来你这次真的要升迁了,老哥哥我先在这里跟你说声恭喜了。” 狄咸拍着孤夜的肩膀,一口一个老哥哥声怕别人听不见似的。而在场的其他士卒也纷纷笑脸相迎的围了上来,倒是不会有人注意到此时某人嘴角的那抹无奈。 “兄弟便是孤夜吧,将军已在大帐中等着,快些与我走,莫要让将军等久了。” 亲兵态度很是客气,作为身边人,一点小道消息还是能够猜出些。面前这个幸运的家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怕是要连升好几级的。 “有劳老哥了,我们这就走。” 孤夜微笑朝亲兵抱了抱拳,丝毫没有半点倨傲。 “好说好说,这就走吧……” 一路走来,望过来的眼神中都是心中早已了然的模样,似乎大家早就此事达成一致猜想一般。不过不和谐的还是有的,就比如木离木封叔侄,这两个家伙的目光在人群中就显得有些怨毒了。 就此孤夜并没有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此时心中正在不断推演着接下来会是个什么章程。对于兵家导气法门现在倒是不怎么奢望了,想的也只是万一老爹真鬼迷心窍应下将军的婚事,自己又该以何种借口来拒绝。并不是他矫情,这可以说是种缺乏安全感的怪癖吧,或许是与其自小得知自己身世后所产生的心理疾病。总之脱离掌控的事物他能躲就躲,殊不知这世界上又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全部处在掌控范围内的。 中军大帐内,三人六道目光再次对接在一块。不过这次腾超的心境与前一次的可大不相同。底下束手站立着的年轻人依旧倔强,但他此时看到的只是其风骨,没有感觉到对方丝毫的大不敬态度。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吧。 “小子,今天喊你过来,是想把我老腾家的兵家导气法门传给你!” 一如既往的直接,腾超说话从来就不会拐弯抹角。至于身边的井启听完后就差捂脸了。这跟直接告诉人家我们现在已经是自己人,老子可以把传家宝给你了有何区别。 果然,孤夜听完之后眉头便紧皱了起来。也不理会上座腾超的眉飞色舞,他只是抱拳淡淡的询问道: “将军是找上我家了” “哈哈……原来你都知道了。” 腾超转过身往井启挑了挑眉,其中意思自是明白不过。 “敢问家中老父们是否已经应下” “这是自然,本将军的女儿要下嫁,哪个听了不欣喜若狂连声答应。” 腾超干脆从案几下把那婚书拍了出来。 孤夜见状,脸色自是一黯。接着又深吸了一口气后再次对腾超躬身抱拳。 “孤夜一介平民,多谢将军抬爱。今家中老父既已立下婚书,吾自当遵从。 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孤夜只想知道将军之所以如此急迫招婿却是为何” 孤夜自知这话当真问得有些放肆和露骨了。可是却又不得不问,他可不认为自己的魅力会大得使将军巴巴的要把女儿嫁给自己,而且还搭上珍贵异常的兵家导气法门。这后面必定是存在某个不得不为原因的。 而能迫使一个统领一营的师帅不惜以联姻为代价的原因,也必定也是极为要命。 “小子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什么叫我腾超急着招婿!” 不出井启所料,以腾超的狗脾气肯定是半句不顺耳立马就翻脸。也没等其爆发出来,他便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孤夜,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将军招你为婿确实是真心实意。至于目的说没有那是假的,可这里面的复杂性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 你只需明白,将军难免阵前亡,等到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以你的本事尽可能得保全腾家便行。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能让腾家香火延续下去。” 其实这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只要是不傻都能从中听出些大概出来。孤夜当然不是傻,可有一点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千万人不选偏偏要选自己。 “将军是在留后路” 这话孤夜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而原本处在怒气值爆发边缘的腾超此时终于是坐了回去,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将军既然要孤夜以后保全腾家香火,那更要把个中厉害与我说个清楚才是。不然一头不知两头事,到底还是要吃亏的。说不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子现阶段就能分忧一二……” 刚才井启透了下底,这时候的孤夜也便没有那么抗拒了。既然婚约是由不可化解的危机所带来的,他便想试着帮忙解决掉危机,那么婚约自然也就可以作罢。 “竖子好大的口气,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一个火头军的新兵而已,要不是这次被征召过来,怕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安平城三十里范围。” “将军不说又岂知我帮不上忙” 孤夜仍旧是不死心,还想以自己的小聪明来帮着解决问题。怎料腾超突然抓起案几上的茶杯便丢了过来,啪嗒一下正好砸在其膝盖上。 猝不及防之下孤夜顿时单膝跪倒在地,疼得直龇牙咧嘴。 “不自量力的东西,就你这双手双脚软趴趴的能帮个屁忙!如今王上要杀我,你倒是想个办法出来保我啊!” “将军慎言……” 井启赶紧上前阻止口无遮拦的腾超,并对地上惊愕的孤夜安慰说道: “将军只是一时口快,实际上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总之事情很复杂,涉及赵,韩,魏,秦,燕五国还有东胡之间的博弈,其中有一环出现变故,最后导致的结果便全然不同。 你阅历还太低,眼界格局都太小,小到只能看见一个安平城。 不过好在还有时间,如今将军既然决定传你兵家导气法门,也算是将你当成自己人了。 今后你只需好好习练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说不定到时就真的能够起点作用。至于上层人物之间的牵连,还不是一个十五岁小年轻可以插得上手的。” 一通话下来,孤夜的心里愈发的惊骇,没想到边地里的一个令支寨师帅,牵扯的居然可以达到那么高的层面。他现在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刚才说要出手帮忙的时候,上座两位大佬的表情会是充满戏谑和不屑了…… 兵出孤山第五十章 :法门 在多番挣扎与试探无果之下,孤夜只能以将军之女年纪尚幼为借口将成婚的日期最大限度的往后拖。心里面则是想着这场婚姻只是将军为了防止在教授自己兵家导气法门后,不至于背信弃义而设下的羁绊,所以只要在真正危机来临之前做到保全腾家香火的前提下便可问心无愧。 于是他暂时也就妥协了下来,并开始跟随腾超正式学习兵家导气法门。井启算是孤家寡人一个,又无法传宗接代,所以这法门老早便得到传授,便也无需避开。 “孤夜,首先你要知道,我腾家的这门法门并非是有跟脚的传承,而是我祖父当年上山打猎无意中救下一人,且在那人临死前传下来的,所以其完整性不得而知。” 腾超也算厚道,在传法之前先把来历说明白,学不学在你,免得以后再来说三道四埋怨。不过孤夜倒是不太在意,他当前的目的只在于恢复伤势,至于法门完不完整并不重要。等到以后有机会入得蓟下学院,那也便能补全了。 见孤夜神色,腾超便也猜出了他心中想法的十之八九。为了不至于误会,他接着又开口解释道: “法门自我祖父得之,由于当时我父亲叔伯根骨皆都长成,练之也无用,所以便以毕生精力四处游学打听,希望获得足够多的信息再交与子孙习练。皇天不负有心人,十数寒暑的不懈努力,终也窥得兵家这一术法的些许天机。 人之眉心处,生而带来一缕气息。这股气息玄之又玄,世人统称为天道神韵。 这法门修习的第一步便是用精神力去感知它的存在,并且捕获它,将之从眉心拖拽出来。 而第二步便是要将这缕气息融入自己的身体中,而这一步就有许多门道了。虽说七国兵家皆为一脉,可这法门却又不相同,而它们的不同恰恰就体现在这将气息融入身体的位置上。 首先你要明白,兵家导气法门的主体是什么。人体有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贯穿着身体的各个穴位。十二条经络上排列着的穴位,称为正穴,全部共有三百六十五处,加上奇经八脉上的穴位,共有七百二十个穴位,其中五十二个是单穴,三百零九个是双穴,五十个是经外奇穴。而七百二十个穴位里又有一百零八个是要害穴,其中七十二个穴位采用按摩手法点、按、揉等不至于伤人体,其余三十六个穴位是致命穴,称为死穴。 导气导气,要往哪里导当然是往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上面导。而这经络上分布的穴位就是激发力量速度的关键。 首先眉心处的天道神韵是能够勾连外界游离的天地灵气的。而融入身体的神韵勾连到灵气之后就会让其沿着经脉穴位在体内流走从而滋润血肉使得体魄愈发强健。 但前面已经说了,人体大大小小有七百二十个穴位,其中不乏有凶穴死穴。游走的灵气就如同桀骜不驯的洪水,而每个穴位就像是一个个淤积的小湖泊,经脉则是连接的河道。 想要湖泊灌满水,那就先要引洪水去将所有淤泥给冲走,如此湖泊才能蓄水,水道才会通畅。 可并不是每个湖泊都那么容易冲刷,如果淤积严重的话,要么使得原本湖泊的堤坝崩溃,要么河道被冲毁。 就如治水,选择的路线很重要,哪条河道可以引水,哪条河道负责泄洪,哪个湖泊堤坝坚固可以经得起洪峰冲刷,哪个湖泊只能用水慢慢将淤泥泡软。这一切都是有讲究的,也是必须是经过前人不断用生命去摸索出来的。 兵家一脉,流派众多。这治水的法门也是各不相同。有人专攻手之三阴,从胸走手,或手之三阳,从手走头。也有人专攻足之三阳,从头走足,或足之三阴,从足走腹。亦有人专攻太阴肺经,阳明大肠经,厥阴心包经,少阳三焦经,少阴心经,太阳小肠经。如此算来,每一派主攻的方向都不同,结果就是手部力量卓绝,或者脚部速度疾快,亦或者身体坚如金铁,也有头颅硬可碎石。 因为侧重不同,专攻的经络位置也不同,所以在气息融入身体时的部位当然也就不同。正常来说也无所谓谁优谁劣,特殊能力作用特殊环境,在乎功夫下得深不深而已。” 听这一番话,孤夜的小心脏差点就受不了,只因为当初无知,他已是将那缕天道神韵按入了胸口心脉中,而如果腾超所授的法门不涉及这个部位,那么可就太可悲了。 “不知将军将要授予的法门是走得那条经脉呀……” 问出这话的时候,孤夜心里可是七上八下打着鼓的。 “哈哈哈……问得好!当初叔伯们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原来从那人身上得来的法门居然修的是全部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七百二十穴,和其他那些流派对比不知要高级多少倍,小子可知你究竟有多幸运。 且听,我腾家导气法门是将气息直接按入心脉,待突破膻中穴后便能借由心脏将气息顺着血液导向身体各处。届时天道神韵彻底散于肉身融合,勾连的天地元气亦是无处不及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说到此处,腾超昂首挺胸表情傲然,毕竟与天下兵家其它流派修习局部的法门比起来,自己这套才是最为全面长远的。而底下站着的孤夜则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瞎猫碰上死耗子,完全是运气使然,他没想到这样的无知荒唐居然还真歪打正着将天道神韵按对了地方。 当然,孤夜也很快发现了此套法门较之于其他流派的优势,不由得对当年腾超祖父救下来的那人感到好奇。 “兵家学说在七国中修习者应该算是最为广泛的,门阀世家也是不计其数,追根溯源亦是有着不小的来头。而将军手中法门却隐隐盖过所有,就不知当年令祖父所救之人是何身份” “鬼谷子!当年那人自称是鬼谷子关门弟子,这法门更是凝聚了其师父晚年毕生所学!” 鬼谷子这三个字哪怕是对于一个贩夫走卒也是如雷贯耳,大纵横家苏秦张仪都是其徒弟,兵家显赫一时的大人物庞涓孙膑亦是拜在他门下。 也不知腾超是不是在扯虎皮作大旗给自己家的这部法门上贴金,反正此时孤夜是抱着怀疑态度的。倒是某个当事人却越说越激动,整得好像他手上的才是天下最厉害最正宗的一样。 而此时边上的井启算是听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再不阻止,自家将军能一口气最少说上两个时辰的光辉历史背景。 “咳咳…… 将军,法门的来历以后有机会再细说吧,还是把主意事项跟这小子先讲清楚。” 讲得正开心的腾超被打断后免不得白了井启一眼,然见底下孤夜还在翘首以盼也就把其余的话强忍了回去。 “刚刚也与你说了,本将军手上的这门法门虽传自谋圣鬼谷子,可却不完整。那人当年所授就只有上下两条导气路线就断了气。” “何为上下两条路线,它们所对应的是增强那一方面的身体机能呢” 孤夜的疑问几乎是脱口而出。也是,换成是谁也都会有此反应的。 “当气息突破膻中穴入心脏游走全身之后,由口鼻呼吸勾连的天地灵气先打通睛明,四白,攒竹,阳白四个穴位,如此便能提升目力,使得双眼可以观之入微,佐以锻骨草药力淬炼经脉穴位增幅更佳,此为上路。 而下路则是从口鼻处吸入勾连的天地灵气沿天突入神阙,最后打通急脉,阴廉两穴,效果则可以让男人雄风不灭金枪不倒,由于想要联通此四个穴位,中间还需要打通躯干上的另外几个穴位,所以还可以使得受伤后的恢复力要比常人快上许多,只要不是特别重的致命伤,恢复回来大概可以缩短一多半时间。当然,这里面是经过锻骨草药力强化过来计算的。” 吹了半天牛逼,敢情腾超这套法门跟战斗力几乎是不搭边的。此时孤夜怎么听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别是当初那个自称鬼谷子关门徒弟的家伙是被殴死的吧。 且看这套法门分上下两路。上路增强眼力,观物入微,这岂不是偷窥的神技。而下路则是雄风大展金枪不倒,偷窥完随便还能采个花,加上躯干还有强于常人的恢复力,这不就是被人抓住挨打后的保命手段吗 当然,这是孤夜此时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古怪念头,他现在可没有资格去挑三拣四,更别说是鄙夷了。 不过这里面也面临着一个问题,之前是想先学着腾超这套法门,等以后有机会入得蓟下学院再想办法改换门庭。现在看来,光是第一步将天道神韵融入身体这块就不太合适了。 “罢了,此两路导气路线虽然不能增加多少攻击力,但总归还不算是鸡肋。而将军不是说这法门还不完整吗说不定以后机缘巧合之下还能寻得其他。毕竟鬼谷子的徒子徒孙太多了,机会以后总会有的。” 孤夜心中暗下决定,索性便抱拳单膝跪下对着腾超说道: “承蒙将军厚赐,我已经过再三思虑,今日之后便学这上下两路导气法门吧。 实不相瞒,天道神韵早在一月之前我已按入心脉之中,若是方法得当,想必不久便能突破膻中穴将其导入心脏随同血液流遍周身。到时还望将军赐下锻骨草助我彻底治愈旧伤恢复三瓮实力……”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五十一章 :后话 从中军大帐出来,孤夜手中多了一个卷轴。但是从其脸上却是看不出有多少的欣喜,拉胯的表情俨然被一个“坑”字填满。 卷轴中其实是一副人体经络图,而且还是安平城内几十刀币就能随处买到的那种。腾超只是用了一支毛笔蘸了点红朱砂将几个关键穴位连接起来而已,甚至粗糙得连个箭头都不标注一下。如果不说出去,谁都不会想到这副鬼东西就是平民晋升之阶,传说中的兵家导气法门。 不过孤夜也知道,其实最为珍贵的是腾超口授的那些知识与经验。说白了,所谓的兵家导气法门,就是用天道神韵勾连天地灵气来打通全身经脉穴位。穴位作为储存灵气的地方,当然是掌握得越多越好。 用更通俗的话来讲,这身体的奇经八脉和穴位则是江河湖海。灵气是水亦是力量之泉,实力有多强取决于人体能够储存多少的水。但常言道水无常形,遇堵则避,遇低则疏,水溢则往反固而溃。 这灵气随口鼻毛孔汹涌而入,一旦天道神韵掌控不及就会冲毁经脉破坏穴位。所以从众多经络中寻找出一条较为安全有效的路径必定都是前人以生命为代价探索出来的。所以这个时候就显出锻骨草的重要性了,如果说灵气如奔流不息的洪水,那么锻骨草的作用便是加强堤坝的材料了。通过破坏再重组的方式使得经脉与穴位更加坚韧,从而能抵抗更多的灵气冲击。 理论上来说,如果能得到足够多的锻骨草或者其他锻体药材的话,那么便可以把一条想要的路线锤炼得坚韧无比,然后再引灵气冲刷,那样的话便也算是又开创了兵家的另一个流派。可人力终归是有限的,除却大量资源之外,花了无数精力时间又冒这身死道消的奇险,最后得到的回报或许真不能成正比。毕竟并不是每条新的导气路线贯通后都能使得机体力量有所增幅的。可见当时开拓者是以何种奉献精神,又何等的伟大。 不过此时孤夜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将伤势给完全治愈,再者才是把膻中穴给打通喽,没有将天道神韵浸入心脏一切都只是空想。 不过腾超倒是体贴,直接许了个防御裨将军职,听着品级很大,不过就是不管事没有什么实权。虽说是负责寨墙防卫的主官,但下面还设有一个城卒长管着。目的再明显不过了,无非是混个品级过渡一下,不消几个月怕是会直接升为参军被调到中军大帐。这可谓是火箭般的升迁速度了,至于军中将士服不服的无须理会,等到成婚的时候谁还敢说个不字,用人唯亲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至于庖硕当然也顺水推舟做了个裨将副手,反正那胖子就是想跟着,他也不会在意这个副手到底是个啥玩意。 回到后营之中自是一阵欢天喜地,都以为孤夜能升个两司马也算是到头了,可谁都没想到将军一甩手便是一个裨将。这可是直接鸟枪换炮,哪怕是卒长也只是兵一级别的,可这防御裨将虽说只是个名头,但却实实在在是个将军级别的。 好不容易屏退众人躲进屋内,正在孤夜想好好闭关几天试着治伤并冲开胸口膻中穴的时候,马厩中的颜老头不顾外面狄咸的阻拦直接踹门而入。见其怒火中烧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之间有着杀亲之仇呢。 “孤……孤夜……快跑……” 狄咸捂着手臂靠在门上大声呼喊着,外面地上三三两两已经倒了好些个人。谁也不知道那个平时在马厩中只知道睡觉喝酒的糟老头子为何有如此身手,七八个人围上来竟被他几个起落就撂倒一片。 孤夜把营中的烧酒全垄断的事大家人都是知道的,如今见嗜酒如命的颜老头这个暴怒模样,认为那必定是来兴师问罪来的。 “你这糟老头子实在大胆,孤夜如今是防御裨将,真不怕被军法从事吗” 狄咸无能为力,只能继续放着嘴炮希望能吓退这个邋遢老头。 屋中,门榔与榻上四眼相对。孤夜自是知道自己的便宜师父因何生气,只是此时人多嘴杂不好解释,便唯有苦笑对之。 “唉……” 恨铁不成钢,满腔的愤怒终是化为一声叹息。没有任何的言语,颜老头佝偻着腰慢慢的转身走了出去,眼神中透着的是无法言表的失望。 “师……” 孤夜情急之下抬手想要去挽留,奈何还是最终忍了下来。 “看来这次是把这个便宜师父给气个不清了,自从射杀了两个东胡人回来后,好几天了都没有找到机会前去解释一番,晚上怕得冒险摸黑去安抚一下才好的。” 孤夜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后,遂急忙下榻去查看狄咸的伤势。外面四仰八叉鼻青脸肿的几个人也才哎呦着刚爬起来,他没想到便宜师父除了是个道家大能外,手脚功夫亦是如此厉害。看来还是留着手的,不然都得伤筋动骨在床上躺个好几天。 “老狄,大家伙,都没事吧” 揉了揉狄咸的肩膀,孤夜带着歉意的问道。 “都怪我小心眼,前段日子在马厩和那老头置了些气,于是便把这烧酒给全掐喽。本以为下个绊子让对方低个头,谁想到他还会几手拳脚连累了大家伙。孤夜在这里给弟兄们赔个不是了。” 说话间,他用眼角撇了撇院墙外围观的一个年龄略大的辅兵身上。这的段时间以来就是这个家伙在有意无意的打听自己。孤夜先前也没有注意,直到此人有一次居然想用吃食套庖硕的话。 死胖子虽嘴馋,但在涉及孤夜的事情上面却不知从那里蹦出来的精明,面对打来的糖衣炮弹,糖是吃下了,炮弹却还了回去。这厮找了个由头在故意绊几句嘴后,最后打掉了人家两颗槽牙,正兵打辅兵,当然打了也是白打。 孤夜自然不会傻到去逼问人家为何要无论巨细的打听自己,也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辅兵个人的事情。 通常事无大小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要么是仇人,要么就是情人。孤夜自然不会认为是后者,所以也便只剩下唯一的答案了。 仇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他人结下如此大的仇,需要专门派个人每天不间断的监视打听自己的一举一动。但今天颜老头气急之下寻了过来,当然也会落到有心人的眼里。所以他需要制造出一个理由出来,不管那个潜在的仇人是谁,既然已经认定了不友好,那么便也不能让其探清自己的底牌。 颜老头是个底牌,之前在没用充分了解术法重要性的前提下孤夜没有这样的觉悟,可自从腾超给科普了兵家导气法门对于平民阶层的珍贵性之后,他便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托大说一句,术法中烂大街的兵家导气法门都如此的稀缺和珍贵,更别说可以凝聚出道韵符的传承了。 当然,在知道了颜老头所授东西的价值后,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人家是心血来潮突然与自己看对眼了才教起意教授。其背后的目的肯定是要有的,这也是孤夜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要与他说明白的原因之一。 在场被打趴下的都是火头军的弟兄们,本就是一点皮外伤,以孤夜此时裨将的身份连声抱拳赔礼道歉之下自是不会再起什么波澜,很快的便在狄咸的招呼下散了去。 而就在这时候,听闻有人来找麻烦的庖硕就像是受惊的野猪一般从外面奔了过来,见其嘴角两边还粘着些粟米屑,一看便是刚从灶边赶过来。 “孤夜……孤夜你在哪……”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憨货推开人群冲进院来的时候,手里还抓着半截糙木棍。当见到孤夜全须全尾站在房门外的时候,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家伙是真正松了口气的。 “憨子,干嘛咋咋呼呼的,可别摔了!” 孤夜上前用袖子往他嘴上擦了擦,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梨子递了过去。 “给,将军那里顺过来的,我刚吃了一个,挺甜的。” “呵……” 这家伙一个劲傻笑着,见有吃的也不客气,丢掉木棍接过梨子后用那双糙手用力一掰就将其掰成两半来。也不管手脏不脏,一把就将一半梨汁水横流的塞进了孤夜嘴巴里。 “呸呸呸……臭小子上茅坑洗手了么……” 孤夜差点没被呛死,大脚一抬就往其屁股上踹了过去。 旁边狄咸见状也是摇头笑着看两个家伙打闹。想到开春之后就没能让他们带着去赚外快了,心里面还真有点舍不得。 “我那里还剩一碗药汤,将军应该有跟你讲清楚了吧我去热了给你端过来。” 狄咸转了转还在发麻的胳膊,也没等孤夜回应便出得门去,顺手还将院门给带上,他知道这两兄弟还有许多话要说,而内容恰恰是自己得回避的。 等人都走光后,孤夜转身回屋直接将枕头底下的卷轴丢给了庖硕。里面画出得导气图这憨货自是练不了的。不过有些需要注意的常识性危险还是有必要告诉他的。之前就是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才会闹出天道神韵胡乱融入身体的乌龙。 要知道人体经络穴位是个非常复杂且脆弱的系统,要是庖硕这个憨货那天想不开自己乱尝试把自己给搞废了那就真悲哀了……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五十二章 :解释 夜深沉,烧酒两坛,地点还是马厩那个旧马槽。孤夜如今身份不同,自是不怕巡逻的兵丁。但为了避人耳目,倒是也没有大摇大摆太过张扬。 “师父,徒儿看你来了……” 此时显得嬉皮笑脸些才是消除误解的正确打开方式。 “谁是你师父小老儿只是个伺候畜生的,哪有资格做你孤夜将军的师父!” 颜老头一直侧着脸,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即是我师,当如我父。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孤夜不知犯何过错,师该纠,父更该教。” “好一张伶牙俐齿。可教而不改,又当如何有些路是自己选的,那便只有任由你自己继续走下去。师也好,父也好,该说的之前都与你说过。不听忠言,为之奈何,需知道有些错可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颜老头声音听着有些萧瑟落寞,宛如这上头被乌云遮盖住的月,敲碎了化成这一片片稀稀落落的雪。 “师父所授种种,弟子不敢有丝毫或忘!” “呵……小老儿还没到那种耳聋眼花的地步。不敢或忘就不知你是个怎么个或忘法 老夫且问你,感悟天道神韵,以其凝聚成笔可有照做” “师父所授神术,孤夜自当日夜勤学不辍。” “满口胡言,若是真有按照老夫所授,你这胸口那道天道神韵又是何来” 孤夜脸上一愕,也不知这便宜师父是从哪里得知的。见其语塞,颜老头这才转过身来表情上满是戏谑。 “呵呵……无话可说了吧。罢了罢了,既然你选了兵家这条路,那么老夫也再教不得你什么,师徒之名留与不留便也都无所谓了。” 颜老头冷笑了几声。 “师父怎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勇武营才巴掌大点地,老夫虽是已近耄耋之年,但想要知些什么还是能办到的。” 孤夜见老头子还在自吹自擂亦是好笑。其实也就是个排除法,知道自己身上秘密的也就三人,除去腾超和井启不可能说出去外,那便只有庖硕那个憨货了。许是平时展现出来的力气有些超常被看了出来,加上那憨货又知颜老头是自个师父,所以只需一问便也全然知晓了。 “师父,别吹了。是庖硕那个大嘴巴吧” “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个不肖的徒弟!”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您是赖不掉的。来来,您老先喝口酒顺顺气,等会再给您看样东西。” 孤夜痞赖的凑上前去,拍开酒坛的泥封就往颜老头怀里塞。 “慢点慢点,臭小子别弄洒喽。” 颜老头赶紧用手接过来,嘴上尽管还是气嘟嘟的,可心里面还是稀罕这个徒弟的,毕竟这辈子也就只收了这么一个。 “唉……路是你自己选的,老夫也没甚办法。腾超把导气图传给你了吧且说来听听,若是不行的话,为师还有几个旧友的。豁出这张老脸去,总还能给你弄来一两套让你多个选择的。” 说到此处,孤夜心中自是感动。他知道这个便宜师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遂将左手伸出摊开。 “师父且看……” 只见孤夜掌心中突然凌空慢慢凝聚出一支三寸多长的毛笔雏形。刚刚才将酒坛送到嘴边的颜老头瞬间眼睛就睁大了。可是惊颤还远远不止于此,随着孤夜凝聚的速度越来越快,悬浮的毛笔的变得愈发凝实,而且长度也从三寸增加到一尺多长直道最后定格在三尺三寸三分上,如同一柄短矛。 “这……这……这是道……道韵笔” 颜老头整个人都傻掉了,看着面前这支晶莹剔透蕴含无限荒古气息的道韵笔真真正正的舌头打结浑身颤抖不知所以了。 “师父,这是我全力施为下的道韵笔了,不知道达不达标” “达……达……达你个头啊!” 颜老头猛然回过神来,一巴掌就对着得意忘形的孤夜后脑勺重重来了一下。 “臭小子,还不快把道韵笔散了!” 孤夜被这么一拍,掌中的毛笔霎时间就化作了几缕烟气消散无踪。 “师父,干嘛呀” “只此一次,以后道韵笔在人前展示不可超过两寸,听到没有!” 颜老头表情严肃无比,孤夜见此心知事情似乎颇为严重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是我的道韵笔有什么不正常吗” “何止是不正常,老夫从来就没有见过有三尺多长的道韵笔。若是你这笔让旁人见了去,总逃不过两个结果。要么出侯拜相,要么无处存身,死无葬身之地。” 孤夜听完眉头一皱,说是有两个结果,其实就这语气,怕是死无葬生之地几率要大上许多。 “师父,这是为何” “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在没达到那个层次的时候,知道越多东西对你越是不利。 孕笔境既已跨入,现如今看来你是选了最为艰难的那条兼修之路了。” 颜老头直到现在也算是了然了,拥有如此丰厚的天道神韵,年轻人贪心一点自是可以理解的。 “小子,为师知晓了。你确定有这样的资本。如此天赋,说是恒古未见也不为过。如今道韵笔已成,聚墨境就先不忙突破了。 倒是兵家的导气法门可以先练起来,再配合锻骨草却也不失为一种夯实基础的好办法。 最理想的结果便是直接将身体力量直接提升到九瓮。九瓮是个大关卡,这往往预示着经脉和穴位强化的蜕变,那么之后再连同聚墨境一举突破一鼎。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优配的进阶方式。” “九瓮么那倒时候墨水岂不是多得用不完” 孤夜突然便开心了起来,庆幸着自己之前做下的决定。果然是两个体系兼修才是天才的正确开局模式。 “呵呵……墨水多得用不完你想得倒美。之所以突破到九瓮再考虑聚墨境不是让你可以有多余墨水挥霍,而是若非如此,你将来怕是连道韵符都没法全力书写。” “怎么会,不是说身体素质越强,容纳的墨水越多吗怎么反而会没有墨水可用呢” 孤夜一时候脑袋转不过弯来。 “正常人确是如此,可那是相对于两三寸长的道韵笔所言,也不看看你凝聚出来的那一支,三尺三寸三分长的道韵笔,蘸满笔头得需要多少墨水心里没点数 当你将来用那支硕大无比的道韵笔凌空画出道韵符的时候,可以预想到的必定是威力惊天动地。可没有足够多的墨水,你想要完整书写出来那都是奢望。 目前来说我只能大概的估算出需要的墨水量,九瓮之力的身体最多也就能支持全力施展一次。” 孤夜这才突然醒悟过来,之前召唤出“石槿娘”时凝聚动用的道韵笔其实只是最小号的,可哪怕是这样三十几步的距离也耗尽了全身的精气神。倘若身体能有再多的墨水,会不会召唤出来的东西会不同想到这里,孤夜已经有些小激动了。 “师父师父,你来看看,这便是腾超将军传给我的兵家导气法门。分为上下两条路线……” 从怀中将图掏出来展开,孤夜将腾超传授的东西一股脑的全说了一遍。 旧马槽的左右,师徒两人对饮着讨论腾超画的这两条导气路线图,倒是把不清不楚的地方弄明白了许多。颜老头的见识摆在那里,加上孤夜有时候几个创造性的思维想法,还真的让他们讨论出几个可以先让庖硕那憨货尝试冲刷的穴位。虽说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穴位,但在保证安全性的前提下,还是能够最大限度提升局部肉体强度的,毕竟聊胜于无。 当然,一条安全且行之有效的导气路线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哪怕以是颜老头的关系,也没有听说他们中有那一脉是将天道神韵融单单入手臂中。 渐渐的,长夜过半,两坛酒已见底,其中大部分是落在了颜老头的肚子里。该解释的都解释,该请教的也都请教了,正待孤夜想趁着便宜师父酒醉套套其真实身份的时候,却是还没等开口,营中的聚将鼓突然就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震天,犹如一棍捅了马蜂窝,整个勇武营突然就躁动起来。后营里还好些,本就是两班倒的赶制干粮,而前营将士们则是顾头不顾腚全都从床榻上被各自的伍长给踹下来,然后便是两司马,卒长整军。五个旅帅连同师帅腾超副帅井启已经早早立于点将台上。 五人一伍,五伍一两,四两一卒,五卒一旅,五旅一师。如此算来,腾超所辖兵马应该是一万两千五百人才对。可拒胡三寨,唯有令支寨空有师帅编制却只有旅帅一级的兵马。若留下百人守营,连同辅兵真正能带出去的不到三千之数。 而就在刚刚,斥候连夜快马来报,东胡乞连部已在两日前完成集结,估计兵力在八千之数。 然就因为人数对比如此悬殊,腾超才会放弃据寨而守选择主动出营拦在密林之外扎营。骑兵只有在平坦的地形才能发挥出穿插迂回冲击的威力,而一旦入了丛林,不但没有优势更是累赘。把战场主动设置在密林中,这也是腾超敢以三千之数对抗东胡人八千兵马的底气所在…… 兵出孤山第五十三章 :出征 三更聚将,五更出发。入夜之前便能在预定地点安营扎寨,再有一日拒马深沟木刺就都能基本齐备。如今争的就是个速度,这段时间斥候们都已把方圆几十里的东胡孤狼给扫了几遍,等到对方大军到来之后见到的肯定是满林之子数之不清的陷阱等着他们。 大军出征,整个后营保障体系能带的当然都得带走,就连铁匠的风箱都得拆卸下来随军前往,更别说是火头军这些厨子了。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负责搭建营房的工匠辅兵一百多人已经由一路旅帅带着,跟在五百开路前锋后面先行开拔了。 虽然令支寨每逢冬季就没有能消停的,但都是围绕在周围发生些小规模冲突而已。之前的备战和囤储物质所有人都认为最多是因为前段时间东胡人的咄咄逼人,将军为以防不测做出的延展性措施,为的怕是要准备应付对方大规模西进可能形成造成围城。可都没有想到的是,做了这么多准备居然是要放弃堡寨防御主动拒敌。 没有什么出征前的动员,腾超在点将台上更是没有发表一番高谈阔论。有的只是令旗一递,各旅帅已带着辖下的部队有条不紊的开拔出寨。 作为刚升迁的防御裨将,孤夜接到的任务便是带领着留下来的一百多人守好令支寨,这些人中还要除去二十几个伤兵和十多个辅兵,真正能拉上墙头防御的满打满算差不多只有七十人。而这七十人中,每隔一天都要分出两批二十人配合辅兵用骡车往前线运送军粮,所以这时候令支寨说是个空营也不为过。当然,防御裨将依旧是有名无实职称。孤夜虽挂着这个裨将名头,但这百多人是由卒长木封来实际掌管的。 从地理位置上来,后方是令支,安平,昌城几个边地大城,左右两翼又有另外两个堡寨各辖一万两千多兵马钳制着东胡各部。令支寨三面皆有屏障只有一面对敌,这次又是直接扼住乞连部进军必经途径,所以根本就无需害怕有人抄后路。 井启临走时塞给了孤夜一个盒子,里面码放着两份深黑色的草茎,几寸长短带着三四片锯齿状的叶子,看着很不讨喜。 “这是答应给你的锻骨草,你这次就好好待在堡寨中安心突破,好好养伤。里头另外一份是答应过给庖硕的,不过在没有导气法门的情况下最好不要乱用。” 马背上的井启说得很随意,那价值千金的木盒子就像是普通物件般被直接丢了过来。 “多谢将军,末将知晓了。” 也没有矫情,本就是之前答应下来的。孤夜将盒子夹在腋下抱了抱拳答谢道。军情紧急,井启办完最后这件事情后便打马追上了前头的帅旗,而远处腾超也向这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全军出击踏雪而行,徐徐如林,静谧庄穆。唯留战鼓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远处。 孤夜站在寨门口目送了很远。讲真的,且不论有什么目的,身为一个底层的小人物能够得到正副两位将军如此的青睐照顾,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他下意识的低头摸了摸怀中的盒子,一股豪情油然而生。真不敢相信,只是短短的近一年时间,如今兵家导气法门与锻骨草已皆到手。千里之行,终究是得以踏出了第一步。 寨门楼上,木封脸色阴郁。刚刚底下井启与孤夜之间发生的一切尽入其眼中。他也着实没有想到,那个小小的木盒子中居然放着的是那价值连城且有价无市的锻骨草,更是还有两份之多。从两个人对话的内容中也不难听出,将军怕是把兵家导气法门也传给了这小子,而这些原本可都是要落在木家头上的。如此怎叫他不恨,不妒,不生出歹心。 “木离那个废物,这些东西原本可都是属于他的。兵家导气法门啊,有了这个,加上成了腾家的女婿,那么平民出身的木家早晚是会晋升成为士族阶层的。可恶,悔不该小看了那小子啊!” 木封手上的指节握得发白,可现在又能如何呢木已成舟,难道他还能去改变将军做下的决定不成除非孤夜这小子突然被东胡人给弄死,不然的话木离是没有机会的。 死死盯着走向后营的背影,木封没有一次这么渴望东胡人的出现,恨不得现在突然就有一只部队前来攻城,然后他便可以趁乱弄死孤夜,将那锻骨草抢到手,如果还能逼问出兵家导气法门的话,那他也不怎么稀罕与那腾超做亲家了。 往往自认为最不可能,人们才会期待。而就是人们认为最不可能的期待,恰恰事情已在冥冥之中便变得可能起来。 位于令支寨以东,葫芦谷口以南三十里处,有一处被当地猎户们称之为荆棘岭的地方。之所以叫荆棘岭,那是因为此处不仅长年覆盖着参天的林木,底下更是荆棘密布,而且恶虫毒蛇多得数不胜数,连最狡猾的狐狸和皮糙肉厚的野猪都无法在这里生存。所以猎户们几乎不会踏足这里,久而久之此处更像是块被故意遗忘的地界。 熟悉山林的猎户尚且如此,更别说令支寨中常年以防守为主的勇武营了。平日斥候们侦察地形最多也只探得可行军走马的路线,谁又会去费大劲去拨草深入连狐狸都待不住的荆棘岭。 而令人想不到的是,就是在这荆棘岭下,却是有一处勺子状的山谷。谷中有水源,水源边有山洞。喀斯特地貌使得这里有足够多的地下空间可能容纳近四百多人长达二十多天而不被发现。三面藏风,落雪不寒,洞中更可以生火,烟气在四通八达的通道中就能被自行消化干净,荆棘更是取之不竭的引火物,这几百人光是吃躲在树洞里冬眠的蛇就能吃得肚满肠肥,通常只需将外面的枯枝弄开,一窝子都是二三十条相互蜷曲着。 此时正值辰时,已在寅时便趁夜烧火吃完饭的狼布等人正躺在水源边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大多数人也百般无聊的用石头磨箭簇的磨箭簇,擦刀枪的擦刀枪。 谷口外,鹰弃与两个身披羊皮裘的士兵匆匆跑了进来。三人气喘吁吁的也没来得及开口,趴在泉口上就是一顿牛饮。 “啊……爽快……” 鹰弃擦了擦嘴角,接过狼布递过来的烤蛇肉便往嘴里塞,另外两个自然也是好不了多少。 往常习惯,出去侦察的人员最早都得午后才回来的,这次回得如此之早,必定是令支寨那边出现变化了。索性大家也不着急,就等着他们吃完再说。 果不其然,一顿狼吞虎咽之后,鹰弃终于从大石上起身便笑着开口道: “令支寨已出兵,如今刚过松子林,族长的计策真的成功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欢呼起来。二十多天猫在这里别提有多难受了。且不管其他,如今总算是可以出去动弹动弹,大家听完都是一阵亢奋! “出动的兵马有多少令支寨中是否探查出留守的具体人数。” 狼布手里划着冰凉刺骨的泉水,表情淡漠的向鹰弃等人询问着。 “根据脚印和车马压痕,怕是连后营的辅兵都全带上了。车辙很深,从一路上砍伐的痕迹判断,估计对方还带着不少的辎重。 根据以往探查的经验数量,勇武营满编不过三千,如今寨墙上虽巡逻兵丁不见减少,但观察了几个时辰,发现熟面孔的频率很高。 了望塔上的不算,以十人一队,大概是五轮一换,也就是说负责巡逻的也不过是五十来人而已。就算他三班倒也就一百五十人,加上一些辅兵和其他溢量,我估计如今令支寨中不超过四百守军。” 鹰弃每项都是往多了去计算,实际上令支寨墙头上来来回回也就那四五十个正兵,其余的都是些配发了衣甲兵器的辅兵来充数,哪怕如此也就只有一百五十多人,连人家估算人数的一半都达不到。 “四百人么那么强攻的话对方还是能够铺满整个墙头的。我们也只有四百人,那便只剩下夜袭了。 让人尾随过去再探,要动手也得等族长与勇武营的腾超接上头后才行。至于令支寨那边暂时不要太过靠前,以免打草惊蛇。” 狼布作为乞连部族长的侄子,自是知道他全盘计划的。这次所谋甚大,若是计划能够达到预计的结果,那么对于部族的壮大将起到无与伦比的促进作用。 “放心吧,来之前就让另外几个弟兄跟上去了,消息日落之前应该能送到。” 鹰弃又扯了口蛇肉,很是自信的说道。 “那便好,所有人从现在起养精蓄锐调整好状态,只待族长大军一到,我们便夺了那令支寨……” 荆棘岭勺子谷中正在酝酿的危险,作为令支寨目前名义上最高长官的某人却是将自己关在屋子中全然不知。 如今整个火头军驻地除了孤夜和庖硕之外便没有任何人了。憨厚老实的庖胖子在孤夜的嘱咐下已将后一进院门都给关死。那几个打算在灶台鼓弄吃食的辅兵们也被赶的远远的。 房间内,孤夜端详着桌子上那碗如同墨汁一般的药汤,这是一整份锻骨草熬出来的量,味道也不是很好闻,浓稠中带着些许腥臭。他也没想到那几寸干瘪瘪的草茎居然连枝干叶子都能熬化掉,所以便有了这碗恶心令人作呕的东西出来。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五十四章 :疗伤 根据腾超所授,锻骨草的本质是一种对机体破坏性极大的毒药。所以服用之时只能循序渐进自少而多。若是从口而入,那就必须用天道神韵勾连灵气形成一层“膜”来包裹住它让其混合。然后再一丝丝的将其牵引渗透出胃部与肠壁进入经脉之中。 突破膻中穴,孤夜此时是不会考虑的,好高骛远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的习惯,所以跳过这个步骤就让事情变得简单起来。不管是将锻骨草引进经脉或者突破穴位都是个磨洋工的活儿,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成功的事情。可修复损及心脉的伤口却是简单得多,通俗来讲便是哪里疼痛整哪里。况且锻骨草熬出来的药汁也不是非得口服,外部涂抹虽效果差许多,但胜在方便快捷。如果按照正常方式来疗伤,那肯定得先把沿途经脉穴位给锤炼一遍后才能到达伤口病灶。 好在孤夜当时错打错着。先把天道神韵给按进了胸膛中的伤口位置,所以时间要节省得多。当然,浪费药力也是巨大的。 不过孤夜从来不会因为这一点而产生半点犹豫,他都是认为能以现阶段能力所及最好方式解决问题的,就不应该瞻前顾后。事情要一件件的解决,以后的难题那是以后再想办法,但完美解决掉现阶段的难题,这个难题便不再存在,最重要的是不留下后遗症。 所以哪怕是锻骨草再如何珍贵,如何难得,如今有一条最快捷的治伤途径,他可不会想着浪不浪费的问题。 由于是含有剧毒,孤夜也不敢直接上手涂抹。只见其捏起一块小竹片,在碗中轻轻搅动了几下后,就把沾在上面的粘稠糊糊直接涂在胸口那道鲜红色的疤痕上面。在此之前,这道伤口孤夜自己已经用炭火消毒过的小刀重新给划开了表皮。 嘶…… 刚开始还觉得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可两个呼吸还没完成吞吐,一股异常灼热的感觉突然在疤痕上“燃烧”起来,并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周围扩散开。还没等孤夜从惊颤中反应过来,大半边身子连同手臂便已经麻木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有想过锻骨草药性的猛烈,但如今看来还是远远的低估了其猛烈的程度。好在那缕天道神韵早早就被按在胸口处,此时正形成一层屏障护着心脏四周,不然的话刚刚一个不小心那剧毒便能透入心脏,届时随着血液上脑扩散全身,那么恐怕孤夜就要成为这世界上自杀速度最快的人之一了。 说时迟那时快,孤夜赶紧用意志控制住那缕天道神韵,然后飞快的从毛孔和伤口处勾连到外部些许灵气,且快速去与从表皮渗透进来的药力融合,并渐渐掌握了主动权。 如果孤夜能够内视的话,此刻定然会发现刚才被毒性侵蚀到的肌肉骨骼是呈现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状态,破坏性似乎是从里到外的。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被融化,到整体上却还保持着原有的形态。肌肉如此,骨头亦是如此。 不过随着毒性被灵气所融合包容,这种猛烈的破坏性也停止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药汁中本就包含的药性混合着灵气开始反哺骨肉,刚刚被破坏的那些组织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恢复着。只不过这种恢复和刚才的破坏并不成正比。 无法内视的孤夜却是能通过对天道神韵的掌控,感知到体内发生的这奇怪反应。他又尝试着将隔离膜放开出一个缺口来。果不其然,那些失去控制的药力一冲出屏障,立刻便大肆破坏起周围的血肉来。 等孤夜又用灵气将其包裹住,渗透出来的便是滋润机体的药力了。这几乎是两个极端,而起到调节作用的则是天道神韵是否放开屏障而已。随后孤夜又再重复了好几次,最终确定下来,这样一种“化学反应”便是锻骨草能增强机体力量的秘密所在了。 其中,他更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便是已经被毒性破坏侵蚀过一次的骨肉再经过修复后,当再次被侵蚀的时候就没有上一次那么脆弱了。虽然同样很快被从内部被破坏掉,但还是可以看出比之上一次要耐扛一点,尽管这一点很是细微。 一系列的变化无不显示出造物主的神奇。但等孤夜弄清楚这一点的时候,他赫然发现碗中的药汁已经被自己消耗了三分之一。 要知道这一份锻骨草的量当初腾超是直接借助它打通了下路近半的穴位,而如今孤夜用了三分之一却只是摸索出了个大概而已。这证明的可不是孤夜天赋异禀,而是药汁外用当真是极端浪费败家的事实。 所幸碗中还剩三分之二,既然孤夜如今已经弄清楚了锻骨草的神奇功用,那么他便可以通过放开与闭合屏障来针对性的破坏与修复那道伤及心脉的伤口。 这个办法虽说便捷,但也是相对内服来说的。孤夜的那道伤口皮肉倒是无甚么碍处,重要的还是擦着心脉那一块。不过之前有了井启送来了的两棵疗伤圣药来打底,现如今看似也在磨洋工,但总归是要快上些的。 房中静谧,屋外亦是难有响动。不仅是后营,如今整个令支寨就是个空壳子。外强内干,所有能动弹的人都被木封安排在寨墙下面驻扎。 勇武营现在就外面那层圈圈看起来还能唬人,但离墙下百步之外,便是空空如也。如果这时候有人前来袭营,只需破其一点便能长驱直入,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预备队可以填补缺口什么的。只要进到墙内来,稍微点上一把火就能将囤积的大量粮草给烧个干净,而这边怕是连组织个救火都不可能。 当然,这个可能性木封就从来没有考虑过,不仅是他,全营将士包括腾超井启在内都不会往这方面去思考。有的只是如今东胡人气势汹汹而来,最终却被堵在林中出不来,不得不被迫与勇武营的将士们在林子中打游击。 失去战马优势的东胡人,哪怕是八千对三千,腾超也有十足的把握将之挡住不得寸进。 只因为燕军身上有甲啊!别看这只是有甲和无甲的区别,这个因素足可以左右战局。以如今东胡人的生产力和装备水平,若是两相碰撞起来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在最基本的远程武器上,燕军普通士卒装备的都是铁制的狼牙箭簇。像木离这样的精英弓箭手,配备的还有破甲箭,平头铲箭,三棱锥箭,更别说燕军这边还有弩兵部队。 反观东胡人,最为精锐的射雕手配备的也只是极少量的狼牙箭且都是缴获来的,而普通士兵的箭簇用的多是兽骨或石头磨成的。以这些破烂玩意,想要射穿燕军身上的片甲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腾超就是算死了东胡人装备上的短板,所以才会如此放心留下百多人来看守营寨,且还要负责每日往前线运送军粮。一方面是由于斥候卒们这段日子以来的全面清扫,另一方面就是对所处地利上的绝对自信。 然就在此时,被对手算计死的东胡乞连部族长卡那其正悠哉悠哉的在马上啃着肉干,任由屁股底下的坐骑自己缓慢前行。 在其身后则是近八千族中儿郎浩浩荡荡。不过瞧着人人表现出来的闲散样,倒是看不出来丁点游牧名族的彪悍性。如今说是行军,事实上说是踏春游玩也不为过。从清晨时分从集结地出发,到了如今太阳都已西斜了才堪堪出了自个的牧区边缘。而在此之前,所有人可都是在集结地里无所事事游逛了四五天的。 大家都不明白,为何平时治军严厉非常,动不动就用鞭子抽得族人皮开肉绽的族长为何会一反常态变得如此懒散。 哪怕是个底层奴隶都知道什么叫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探马在两日前就已经发现燕军斥候抵近侦查的身影,而族长却是直到今天才决定出兵。似乎还声怕敌方不知道自己要出兵攻伐一样,就连这行军的速度也是慢得出奇。 不过以卡那其往日的威严,是绝对不会有人胆敢提出质疑的。而就在此时,这个族长终于是将嘴里的肉干咽下去,手搭着凉棚望了望天色,见日头当真已经西斜,便抬手下令全军就地扎营休息,等明日一早再行赶路。 “父亲,这一天才行了不到五十里路,而且还都是骑着马的。按照如此的速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葫芦谷口。而且此时燕军肯定有了防备,如果到时候把我们堵在林子里可怎么办啊” 说话的是卡那其的长子诺比,此时其终于是忍不住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开口劝谏。其实他这个时候已经准备好挨鞭子的准备了。 可期待的皮鞭并没有落下,卡那其难得的笑了笑,用马鞭指着儿子的胸口得意的说道: “狼群在发动攻击羊群前都会做好一切准备,这里面包括要咬死几只羊,是外围的老羊还是被保护在内围的羊羔,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收益是否值得。 我愚蠢的儿子啊,你真应该跟狼学学,好好思考一下我们这次前去究竟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吧。” “父亲,我们此去当然是要去彻底消灭勇武营的!” 诺比很是自信的回答道。 “狼群出动当然是为了吃到美味的羊肉。可关键就在于你会以何种方式去执行。 令支寨的燕军虽只有三千之众,但凭借着堡寨高墙和利箭,别说是身后的八千勇士了,就算把族里高过小马驹的孩子都带过来,最多也就拼个两败俱伤。 哪怕是最后真的胜利了,那么我们乞连部又还能剩下什么呢”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五十五章 :大战前夕 对于父亲以上的论述,诺比显得有些不以为意。虽然脸上依旧表现得很谦逊赞同,但内心却很不服气。他不知道以背后这八千勇猛如虎狼的猛士,为何就会敌不过区区的三千燕军。若非这些话是出自父亲之口,换作是其他人必定会被其吐上一脸口水。 “父亲,请求给予诺比调拨一千兵马,我愿向狼神发誓,如若攻不下令支寨必以自己全身之血作为献祭!” 诺比说完便下马半跪在地,用自己的嘴唇去亲吻卡那其的靴尖。 “唉……我的儿子呦,狼神是公平的,他赐给你强壮体魄的同时是不会把聪明的脑袋一并给你的。 起来吧,带着你的几个部下去把肉干再给烤一下,不要让雪水将它浸湿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将会非常的艰苦。” 卡那其一脚踹在了诺比的肩膀上,将他向后踢摔了一个跟头,然后轻甩了下缰绳策马往前走去。 周围的族人们此时也都有意无意的将马头调转到其他方向,于是乎诺比趴着所在的地方就那样空出了一大块出来。 “老不死的家伙,你的勇气已经消磨在脸上的皱纹里了。再强大的狼王也永远无法阻止小狼的长大,总有一天,长大的小狼定会咬断它的喉咙从而成为新的狼王!” 诺比心中不断的重复着这个信念,十根手指也因此深深的爪进了积雪底下的泥土中,完全没有在意已经被冻得坚硬如铁的沙泥割破了指尖。 对于自己儿子的愚蠢,卡那其觉得并没有义务去为其解惑。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去思考才会真正从里面吸取有用东西的。就如同母狼,它就从来不需要教导小狼应该去做些什么。 所有的狼在断奶后都必须为自己的肚皮去努力思考与学习,否则自然而然就会被残酷的生存环境所淘汰。 卡那其有十六个儿子,如今能活到成年的只剩下五个,而这次他带兵出征,跟着过来的只有三个。事实上他对诺比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起码在三人之中只有这个儿子敢站出来开口提问。也正是因为这样,卡那其决定让他可以好好的表现一次。 八千大军果然是早早的安顿下来,其中并没有丝毫的阴谋诡计。只是如常的派出小股骑兵去驱逐远处山头上不断观望的燕军斥候。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每天行军都不超过五十里,太阳才刚刚西斜便放缓马速直至安营扎寨。如此怪异的举动当然是被燕军的斥候及时送到葫芦谷外的大营之中。 自腾超出兵以来,这个扼守在出野猪林的必经之地已经有三天了。在如此充裕的时间下,整个防御体系都布置得愈发完善。林中的陷阱也布置得七七八八,各个补充点和藏身地也都弄得差不多。现在就等着东胡人的到来,只要他们敢牵马入林,那么以小队形式打散开来的五百多精锐就能够让其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报…… 启禀将军。东胡大军已距此一百二十里扎下营寨……” “知道了,再探……” 腾超走到旁边的一张地图前,用朱砂笔细细的勾勒一个点,并将这个点与之前的线段给连接起来,并标注了时间距离。 “呵……差不多又是五十里,卡那其那只老狐狸到底是真的年纪越大变得越谨慎了么还是这里面藏着什么阴谋” 井启递过来一杯茶,看着墙上的地图有些不屑的说道。 “管他有没有阴谋,反正咱们就只顾着做足准备,以不变应万变。那老小子要么就不入林,一旦入了林,老子就能啃下他一大块肉来。” 腾超这可不是狂妄,而是真有底气。全军的弩兵弓箭手有一半都散到了林子中,再配合上投矛手和刀盾兵,远中近三者配合,杀那些连普通皮甲都配不齐,又失去马速的东胡人,岂不是跟砍瓜切菜一般。 “老腾可莫要轻敌啊。卡那其这老小子自打出兵以来每日都是行五十里而歇,怕不是就是要让咱们产生懈怠。 看吧,所料没错的话等明日再次安营之后,必定是会有所行动的。” 井启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位置,从这个点到葫芦谷外大营的距离大约是在七十里。 “不妨咱们来做道算术题,一百二十里减去五十里是多少” “七十里啊,这还需要计算甚么” 腾超白了白眼,不过话刚出口他便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那老小子可能会趁夜奔袭摸黑强穿树林” “如果不出所料,大体会是如此了。七十里的距离,从这一块的地形来计算还是勉强可以办到的。” 井启呷了口茶,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腾超沉思了片刻,来回踱了几圈后说道: “那样的话,他们的战马经过长时间的奔袭应该无法再投入战斗了。 但那老狐狸如果就此弃马入林的话。在黑夜的掩护下,配合上人数的绝对占优,还真有可能全线控制住整个林子。等到日出时分,后方的战马经过休息也恢复了体力,那么便可以一鼓作气冲击营寨了!” 想到这里,腾超不免全身起鸡皮疙瘩。若是对方真的这样干,那么猝不及防下还真有可能被杀个不明不白措手不及。 “他娘的,还好有你提醒。卡那其这只老狐狸还真有可能是如此打算的!” 每天五十里,在距离七十里的时候按照惯性思维还真会以为对方会再行一日,然后便在二十里外对峙着。因为就目前双方态势上都是清楚各自布局的。 “老腾,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将计就计给他来一下狠的” 井启有些跃跃欲试的询问道。 “好家伙,一上来就是全压了,这也太他娘的刺激了 不怕狼全来,就怕狼不来!就陪你玩这一大的,反正现在老子才是庄家!” 腾超眼神灼灼,脸上满是兴奋。如果真如所料不差的话,搞不好还就能够毕全功于一役。 “来人,全军集合。除却辅兵辎重兵,其余战兵全部披甲,自带三天口粮立刻入林。骑兵部队蹄裹布马衔枚埋伏林中右侧,只待东胡人溃败遂追将出掩杀。” 原本打算在林中实施层层阻击的游击战,现在临时改变为埋伏歼灭战。通常一个小小的想法就能颠覆掉以往多少时间的准备。由于林中人数的突然增加,所以之前设置的许多陷阱为了不导致误伤就不得不拆卸掉,为此腾超还几度有些踌躇。 好在前方斥候再次来报,东胡大军果然真是在七十里外安营扎寨,不过燃起篝火的时间却比以往早了许多。 腾超闻之,抬头看了看天边的红霞,以斥候的速度和两边的距离,如果真有行动的话,之后已经来不及再接到任何信息了。 “传令下去,所以士兵赶紧完成进食,然后全军进入休息状态尽量养足精神保存体力。”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战斗应该会出现在午夜至黎明这段时间。所以腾超才会下令让所有士卒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而此时距离此地七十里外的一处山坡上,曹进正手搭凉棚的望向远处依稀可见的群山,身边则是满面寒霜的木离。 自出兵以来,这厮可谓是被一股怨气堵在胸口整天都不得安生。前有孤夜的横插一脚,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全给夺了去。再接着就是几天下来,被东胡人的骑兵追得满山跑却是连反击都不得允许。 有时候他当真是后悔加入这狗屁的斥候卒,本以为斥候的任务属性时常要与东胡人接触,因此也能够有更多的机会立下战功,却不知接触确实是有,可这战功非旦没机会,反而是跟只狗一样被撵得到处跑,实在是有够窝囊的。 似乎曹进也瞧出了其心思,作为队伍的领头人,对于手下的心里建设还是得关心并负有开导义务的。 “小子,我知道你想立军功。但这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急躁。战争不是个人逞英雄的地方,它的胜利是多方面配合的结果。 我们是斥候,首要任务不是杀敌,而是要将看到的一切及时的汇报给后方的主帅,提供给他能够制定出正确作战计划的依据。 我们算是站在战争的最前沿的一小撮人,容不得半个战斗减员。而把你调到这第二线上来就原为这个,所以你也别不服气。 我知道你的箭法好,但个人的勇武在这战争面前的作用其实是非常有限的,你还年轻,立功还有的是机会,别一时冲动把命给早早丢掉就可惜了。” 曹进拍了拍木离的肩膀规劝道。其实他还是很看好这个有些桀骜不驯的小年轻的。 “头,我知道了。” 木离转过头强挤出一个笑脸的回应道。至于有没有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然就在这时,前方马蹄声传来,蛮九与胡碾几个人从远处疾驰狂奔。而远远缀在其身后的则是二十多个东胡骑兵,其中更是有零星箭矢追着他们射。 “东胡人怎么还在追,此处距离他们的大部队已经这么远了,为何还要紧追不舍” 身边有人开口说道。 “谁知道呢不管了,所有人弓箭准备,老样子两轮高抛射阻滞住敌方速度后便快速离开,绝不与他们纠缠。” 曹进顾不上去思考这次东胡人的骑兵为何会违反常态追出这么远,立刻便组织弟兄们掩护蛮九等人。而说话之际,木离已是将手中硬弓拉至满月。 嘣…… 箭如流星,居高临下配合上顺风的加持,箭矢瞬间便掠过蛮九的头顶直接将身后一个东胡骑兵射落马下……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五十六章 :战(上) 曹进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东胡骑兵居然会跟块狗皮膏药一样一直粘着自己不放。如今已是奔出几十里开外,且双方都是放开了马速在一追一逃,就连日头落山视线不清的情况下也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大有不死不休追到天涯海角的架势在里面。 事实上可不仅仅是他们这一路斥候,其余六路人马也都是同样被尽可能的驱逐出卡那其所划定的范围。在整条行军路线上,他的目的是要做到完全清空燕军的眼睛耳朵。 突然一反前几天的常态,是个人都会看得出来其中必有猫腻。可是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此时距离过远且不谈,入夜之后在山林中辨别方向更是不易,所以哪怕是察觉出了不对,这会儿再想回营报信便也绝无可能了。 就此,且把时间线往后倒推十几个时辰前…… 东胡人驻地,八千人马已在族长的命令下早早骑乘在马背上待命。山风冷冽,带着雪籽噼里啪啦的打在冻得通红的脸上,这几日来的懒散模样也早都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勇士们,我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骑上你们的战马,抽出你们的长刀,带上你们的弓箭,今日午夜之前,我们必须赶到葫芦谷外野猪林!传我命令,不惜马力,哪怕是将马全给跑死,也必须要在预定时间达到指定位置! 乞连部的勇士们,雪山上的狼神此刻正在注视着我们呢,它定会保佑我们此战大胜,为我乞连部子孙开创一个广阔的未来!” 卡那其手持一把双刃锯齿长矛立于土坡之上对着众族人高声喊道。不知是不是真有狼神冥冥之中在护佑着,当这番话出口的时候,远处的树林中顿时响起了阵阵悠长狼嚎。 “狼神……狼神……狼神……” 声音震山岗,气势冲云霄。八千人齐呐喊,惊得四周百鸟扑腾乱飞,就在这个没有阳光的清晨,铁蹄将会踏穿阴霾,踏碎阻挡它的一切。 “诺比何在” “父亲,孩儿在此!” 骤闻父亲这时候点到自己的名字,诺比赶紧从马上翻下来半跪在前。 “我的孩子,你是乞连部最为强壮的勇士,如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八千族人任你挑选一千,带着他们为大军先锋吧。命你在到达野猪林外后即刻弃马入林,清扫林中所有燕军设下的陷阱,包括所有有生人员,确保后续部队能够人马安全通过!” 诺比一度认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没有想到一直不待见自己的父亲居然会许以先锋之职。而且还是任由在军中挑选一千个勇士,这样的信任与荣誉,无不是将自己当成是继承人来看待了。 “孩儿领命,如若不能完成任务,就把我的头颅挂在旗杆上献祭给狼神好了!” 半跪在地上的诺比许下军令状后不由得看向边上的另外两个兄弟,眼神中难掩着得意之色。 果不其然,在见到一直不怎么看得起的弟弟被许了个先锋之后,卡那其的另外两个儿子熊妄和常绞也纷纷下马求战。但最后的结果只是得到了几记鞭子外没有其他任何收获。 因此诺比也更加志得意满,很快的在晨雾未散之前他便已经带着一千勇士往野猪林的方向直奔而去。 游牧民族的战马全速奔袭起来的恐怖是不言而喻的。不像是中原地区的一人单骑,他们大多都配备双马,有的更是三马。奔跑过程中可以在其间自由切换,根本不需要停下来。所以做到日行百里或许无法保持常态,但七八十里还是能够确保的。 不过群山间奔马,当然没有那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既视感。有的只是如长蛇蜿蜒一般快速在沟沟壑壑间行进的委婉。 诺比也确实是有些本事的,在其身先士卒不断鼓舞之下,终于是赶在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消失之前出现在了野猪林三里之外。此时每个人与身下的战马都已经是筋疲力尽大汗淋漓,但眼中的战意却是丝毫未有消退,反而是越烧越是炽烈。 “所有人下马歇息整顿,半个时辰后随我杀入林中。记住,我们要的是赶在大军到达之前占领控制整个野猪林并清扫出一条能使战马通行的安全路径出来!” 从威望上,诺比与其父亲比起来自是要差上许多。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个难得的带兵机会,他必须把握住时机尽可能的赢得族人们的认同。战场从来都是培养心腹的好地方,一场生死与共的战斗下来,往往能够得到一大票忠心的手下。 诺比的野心很大,取代自己的父亲成为乞连部的族长是他一直都在追求的目标。不出意外的话,只要这次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并且不死的话,那么起码初期的班底便也能够组建起来了。 战争,其实就是双方主帅在下着一局盲棋。对方是个什么心思虽说是靠着点点滴滴的情报可以分析出大概来,但其本质还是得靠猜。 你猜我,我猜你,有时候大方向是正确的,可细节上会发生很大的偏差。就如同此时的腾超,以他的经验判断,东胡人要想抵达野猪林发动偷袭,从时间上计算最快也得到下半夜。可现实是,作为先锋的诺比此时已经出现在了三里之外。反观这时候的燕军士卒大部分都还处在补充体力睡眠状态。只有少部分处在外围的人员在警戒着。 这个时间段太阳才刚下山不久,树上面的归鸟有的还在巢穴边的枝头上叫唤个不停。所以在腾超下达了全军休息命令之后,其实大家心里的防备都是相对松懈的。 也就在这种大前提下,使得一千多东胡士兵的先头部队摸到二十多米外的地方后,居然奇迹般的还没能被发现。 咻…… 一支箭矢深深钉入躺在树杈上警戒的士兵喉咙。没有任何的惨叫声传来,箭头的淬的剧毒能够见血封喉,毒素足以使得中招这人瞬间便会出现大脑麻痹缺氧。 装备上不行,东胡人自是会在其他方面下苦功夫来拉近双方之间的差距。但像刚才的这种毒药也是很稀少的,并不能被全面配备到所有人手上,也就是作为突击队的锋矢才会配备少许。 而像刚刚那样的偷袭也同样发生在其他三个方向上,诺比把手下中目力最好的几个弓箭手都放在了最前头,为的便是能够第一时间清除掉隐匿处的暗哨。在此之前,野猪林边缘已经有十数具尸体在草丛中静等着林中蚂蚁去啃食了。 毕竟是在堡寨内待习惯了,丛林野战对于燕军来说同样是陌生地域作战,且在某个程度上相比较东胡人来说其实是要稍显不如,若是加上还继续遵循以往的作战习惯,那么吃亏是肯定的。 上驷对下驷,诺比的精锐很快便将外围警戒人员用毒箭都给料理了,先敌发现先敌攻击,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拿下了三十几个人头。战争果然才是人命的绞肉机,以往这样的伤亡,都已经算得上是整个令支寨冬季防御冲突的一半了。 但好运气不会频频扣门,毕竟是黑夜,有些残留下来的陷阱还是防不胜防的,就如同拌索和地弓还是如期的被触发。 拌索很好理解,就是在两个固定物之间拉上一根绳子,上面撒上些草来伪装。用于警戒作用的一般都是系上铃铛或者其他报警物,而攻击性的便是前端再挖些陷洞还有竹刺之类的以图绊倒敌人后能够扩大杀伤。 地弓可就不同了,这玩意纯粹是利用竹子的弹力做到杀伤的。从长到短六根竹片依顺序叠加在一起,要想掰弯它需要两三个士卒全力才能做到。而杠杆原理又使得保持住蓄力形状下只需一个小木栓而已,一旦有人触发到机关,尾端的弹出去的竹箭是足可以轻松将三个人体串成冰糖葫芦的。 而此时在诺比的身侧便有两人前胸贴后背直挺挺的立在原地,只不过他们的脑袋却是向旁边耷拉着的。胸口处一根小儿臂粗的尖竹将之完全贯穿在一起,尾端潺潺的血液顺着竹筒空心处飙淌出了老远。 而诺比见状也只是冷眼瞥了一眼,然后直接抽刀猫着腰继续向前移动。明显的已没有时间去慢慢辨别和解除陷阱了,想要速战速决,如今唯有用人命去趟。 这就是长期缺乏战马,然后产生常识性错误判断的后果。以腾超对骑兵的认知,他预测到是敌人最快需要下半夜才能抵达的,可谁曾想到人家居然富裕到可以一人双马乃至三马。 所以就造成了如今被突入野猪林两三里地差点就要撞上中军所在才得以被发现。哪怕是这样还是要多亏了拆剩下来的几个陷阱,直到拌索的警戒铃铛都被扯断了,众人才慌慌张张的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仓促投入战斗。 不过从野猪林总体态势来算,诺比率领的一千人在装备与人数上是远远不如燕军的。可如今他却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几乎像是一把利剑直插埋伏着的中军。当部署在四面八方其他的燕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前,短时间内居然占据了局部的人数优势。要不是装备确实是远远比不上,就这一下便足以打穿整个埋伏圈。 东胡人总体上装备的是以长矛标枪之类的棍状武器为主。哪怕是盾牌也大都是从树墩直接锯下制作成的圆木盾,简陋得连包边的铁箍都没有。至于刀剑只有少量配发在上层人物手上,而且质量实在是不咋滴。 反观燕军,连最差的辅兵身上都配有一套片甲,配备的武器更是齐全。由于这次任务是埋伏作战,原本的长枪兵和戈兵都另外临时配发了一把短剑,对比之下,便也形成了如今战场上可见的奇特一幕。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五十七章 :战(下) 睡眼稀松的燕军士卒听到喊杀声才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可还没等真正看清楚什么情况,一支箭矢便从黑暗中飙了出来直插胸口。 啪嗒…… 躲无可躲的燕军早就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可那原本应该穿透心脏的箭矢却只是磕在身上的片甲上,然后箭头就碎了。 没错,是直接粉碎,连着的箭杆就那样掉落在地上,不痛不痒的。等反应过来的燕军抽出羽箭顺着刚才箭矢来时的方向反射过去的时候,那边的几个东胡人早就被几柄乱刀砍死了。 用石头磨出来的箭簇,这便是东胡人如今的尴尬之处。铜铁这种战略物资的缺乏,就是其始终无法西进的原因。除了缺乏必要物资之外,落后的冶炼技术也是制约发展的主要因素。而落后的生产力导致的便是如今哪怕是占据局部优势的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被反超过来。 长兵器在这密集的林中根本无法发挥出威力出来,甚者还会相互妨碍导致混乱。这样的现象对于队列意识近乎于无的东胡人来说尤为致命。 腾超作为一个沙场老将,在前期队伍混乱的时候凭借着他们平时深入骨髓的纪律性很快的就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加之装备上的优势,虽然也付出了代价但很快便与奋勇杀来的诺比形成了僵持局面。 “众将士听令,一字长蛇,分割包围……” 刚刚站稳了脚跟,腾超见周围士兵们大都从慌乱中安定下来不再盲目的后退,便立即下令果断做出了反攻。 鼓声与号角声齐鸣,不同的节奏与搭配代表着不同的命令,这些都是平时都在训练的东西,本能反应之下伍与伍,两与两,卒与卒之间很快就完成了各自的配合。 一字长蛇阵可不是简单排排站把队伍拉得长长的。按照腾超平时的训练,此时刀盾手已经持大盾在前,身后则是夹杂着枪戈兵,弩手或弓兵夹杂在其间,而后又是一层刀盾手。 以这样的夹心阵型迅速连成一条蜿蜒的“长蛇”,如此可以非常有效的对敌人进行包围。而且在变阵的时候更是能够各自为战进行快速穿插挤兑,然后再分割再包围。 这些年来见惯了躲在“乌龟壳”里的燕军,东胡人何曾见识过如此巧妙的各兵种配合。 诺比挥舞着长刀,看准了一个倒霉蛋露出来的空档抹开了其脖子,然后招呼着身边几个人还想快速向刚才大喝声传来的方向突进,他知道那个地方必定是燕军将领的所在,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可就在他才刚跑出不到十步距离,其身前突然多出了有七八个盾牌架构成的盾墙挡住了去路。 “不知死活,给我冲过去碾压他们……” 诺比长刀向前一指,身后十几个身着兽皮手握短矛投枪的士兵便怒吼着冲了上去。 只是几步助跑,好几根标枪便已带着破风声向燕军盾墙直戳过去。如此力道可是可以轻而易举的穿透自家圆盾的,所以他们同样有这样的自信将躲在盾墙后面的燕军给戳出了大窟窿出来。 可事实是那八九支标枪只是在燕军的制式盾牌上留下个小小的凹痕之外,别说是击杀身后之人了,就连破开防御都办不到。 吼……吼……吼…… 此刻燕军盾墙前移,开始对面前的敌军实施挤压。那几个投枪未果的东胡人大怒之下更是撒开速度朝前冲去,不料此时盾牌与盾牌之前突然分出缝隙出来,露出了背后的弩手和弓兵。 咻咻咻……哚哚哚…… 原本冲在前面的十几人瞬间便倒下了大片,剩下三四个躲过箭矢的,凭借着绝快的速度在盾墙前三四尺的地方凌空起跳,想要就此越过盾墙杀到后面去。 不得不说他们的想法太天真了,就在几个人堪堪越过盾墙上方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那排斜着举起闪烁寒光的枪尖,正如饥似渴等待着即将撞上来的胸膛。 噗噗噗噗…… 不必描述自可想象得出那几个东胡人的下场如何了。 “吼……吼……吼……” 盾墙再次前移,其间时不时的从露出来的缝隙中射出箭矢。诺比身边之人不断中箭倒下,薄薄的羊皮根本就无法抵挡锯齿状的狼牙箭,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每一支都是透体而出的。 “绕过他们!快,从旁边绕过去……” 诺比自是知道了燕军盾墙的厉害,他没有选择去强行突破,虽然以他自己的力量可以做到这点,但所冒的风险与所得的利益并不成正比。 避其锋芒,在某个特定条件下也不失为是个正确的做法。但一群下了马的骑兵在面对一群真正将步战演练成艺术的步兵,那就跟街头泼皮打瘸子一样碾压了。 没跑出几步他便发现,另外几个方向的手下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有好几拨人马同样选择朝边上突围,可不知为何那原本的盾墙突然就延长近一倍距离,且还可以与相临的几堵墙给对接上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封锁线。 这时候的诺比才真正意识到形势的不妙,毋庸置疑,在这样下去,自己所带来的一千兵马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以这样一种方式给彻底围困住。此时若不赶在包围圈还未合拢前撤退,到时候怕是连突围都没有机会了。 “所有人向我靠拢!快!全部向我靠拢!” 诺比举刀高喊,其间更是斩飞了七八支射过来的弩箭。退他是不可能退的,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带兵机会,要是就此灰溜溜的回去,族人们会怎么看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会怎么看到时别说是谋取族长之位了,怕是回去之后头颅就得被挂在狼旗上祭神。 所以诺比只有进攻,集结最强的力量破其一点。他也不是个只会逞血勇拼杀的莽夫,就这盾墙阵倒也是瞧出了些端倪。 虽说这诡异如同长蛇的盾阵可以随意转换长度,但他也是发现那些分出长度来的地方要比之前要薄弱许多。哪怕阵法再神奇,总归人数的一定的吧。就跟拉牛筋一个道理,既然形状变长了,那么肯定是要细上许多的。所以要突破的话,就选那道最长盾阵的中心点。 从某种角度来说,诺比的分析也不能说不对,但一个游牧民族的部落头人儿子,看也只能看到表面的变化罢了。本身一字长蛇阵就以多变着称,且在这丛林中又能借助树木得到跟多的灵活性,所以对方这样应对只能是以卵击石。 所谓攻首尾击,攻尾首击,攻腹左右夹击。诺比若是趁此时阵法还未完全成型之前迅速撤退还自两说,而要真选择攻击“蛇腹”的话,那么只能被包围得更快。 然此刻后方的腾超已经听到了东胡主将正试图聚拢分散开去的兵马,他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丝戏谑不屑的笑意。 “想要聚拢兵马呵呵……你问过了老子没有” 腾超干脆就地坐了下来,然后随意的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做了几个特殊的手势。紧接着战鼓号角便再次响起,这回的节奏比之前的要急促些,想必是阵法又开始变动了。 果不其然,几乎是在命令传出的瞬间,圆形盾墙后方又开始渗透出一队队刀盾手出来。就像是大蛇身下游出无数的小蛇出来似的,而这些小蛇在行进的途中开始组合成锋矢队形,如同凿子,钢锥瞬间就楔入东胡人之中开始左右挤压。以燕军制式盾牌的质量完全能够很好的保护身后之人,更何况持盾的人都还穿着重甲的。 不错,是重甲!而不是片甲。这些特殊装备的士兵通常是被安排在阵列的最前面抵挡车兵或者骑兵的。如今用来凿开东胡人那不似军列的军列,以对方粗陋的武器装备,根本就无法造成多少有效的伤害效果。 四面八方数个方向同时凿穿,然后又是用盾牌挤压短剑突刺。最后这些锋矢阵再次连接起来又变成了一堵盾墙出来与外围盾墙连接上。 刚刚还想向诺比方向集结的东胡人如今却已是被分割成一个个小方块。想要突围却被盾牌阻挡着,稍微靠近点人家上有短剑突刺,下有长戈勾腿。离得远了缝隙中弩箭便又射杀过来,如此一来,一千多人在早期走狗屎运砍杀了五十多个燕军之后,接下来的便只有被单方面的碾压屠杀了。 别忘了,这还只是腾超所率中军配合左右一部分人造成的杀伤。之前留在身后的预备队还没有真正动用呢。 两千多人布下的一字长蛇阵,配合上丛林地形和黑夜,那威力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 直到这时候诺比才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就因为刚才的那道命令,原本还能够稍微抵御住攻势的手下由于急着集结移动,如今却都被人家抓住空档吃了个一干二净。 “撤……快撤……快跑往林子外跑……” 诺比的心已经彻底乱了,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击垮了其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从进入野猪林到现在甚至还不到一个时辰,原本一千精锐奋勇而来,如今却只有身边不到两百人。 “将军你瞧,他们退了。” 井启望着前方月光下的影影绰绰,语气中听不出来多高兴,反而是有些心事重重。 “怎么你也看出有问题了” 腾超抬起头笑着问道。 井启点了点头没有回应,而是在思考些什么。 “吩咐下去迅速收兵吧,今天晚上的鱼也就这么一条了。再大的怕也没有,有也再吃不下去。” 腾超伸了伸懒腰,明眼人看得出来,他已是有些意兴阑珊了…… 兵出孤山第五十八章 :原因 埋伏,以逸待劳,武器装备代差,组织能力,兵员之间配合,如此之多的优势叠加起来,以近三千对一千居然还损失了五十多个人,这场看似胜利的胜利对于腾超来说简直就是惨败。 要知道在野猪林里布下如此大的阵仗要对付的可是卡那其所带来的完整八千兵马,可如今只是用在了区区一千先锋军身上,且还能有如此比例的战损,试问腾超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事物总是在不断的发生变化,战场上瞬息万变果然诚不欺也。这一次腾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诺比更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千多族中精锐雄赳赳,气昂昂的入得野猪林,而当突出燕军第一道包围圈的时候只有不到两百人。本以为还能剩下这两成人回去不至于全军覆没,可接下来燕军布置在外围的人马开始了快速收拢。诺比再也顾不上什么,只知道不断的挥舞手中的长刀尽可能的往来时的方向逃窜,反正等到再次回到安放马匹的山岗之时,身边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回头遥望,怅然若失。远处漆黑如墨的野猪林就如同野兽张开的巨口不断地吞噬着自己的族人。绝望的惨叫声就在天空那轮冷月下不断扩散。甚至依稀的还可以听到极其恶毒的咒骂,听在诺比耳中,无不像是一把把钢锥扎入嫩肉中。很快的,厚重的云又铺盖了星辰,如粟的冰渣子又开始扑打在脸上,让他此时心中更感绝望。 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带兵就遭遇了如此惨败,这一千多个族人的生命算是彻底的断绝了乞连部族长之位的争夺之路。 诺比用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族长不族长的这时候已经不是他该想的了,如今更该担心的是随后赶来的卡那其,在知道全军覆没后,自己的人头会不会被挂在狼旗上。 往往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够念叨的。卡那其就像是早就计算好了一般,就在诺比前脚刚踩上这座小山岗土地的时候,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便已然从身后传来。 此时的踌躇与不安是无法形容的,诺比心念在某个瞬间很想骑上马远远逃离,他不想自己的人头被挂在旗杆上,可这一跑又能去哪里呢散布在整个白山黑水草原的部落根本就不会接纳一个被弃部族的人。 际遇的变化无常实在是无法预料让人措手不及,谁能想到在十几个时辰前还意气风发,带领着一千兵马以气吞山河万里如虎的豪迈气势而来,而如今短短的时间内便孤身一人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更是提心吊胆的担忧父亲会亲手宰了自己。 然就在心理活动一来一回犹豫不决之间,卡那其所带领的七千骑兵已是围在了山岗前,如今再想离开却也来不及了。 无需卡那其下令,大军中已有几路哨骑打马向野猪林边缘靠近打探。当然了,小山岗上的一切也都早早报告了上来。 “传令下去,大军向后撤退五里,连夜伐木扎营,所有哨骑出动,左右给我探出二十里。” 卡那其面无表情淡淡对着身边手下说道。而在他将要调转马头之时,抬头望了望山岗上影影绰绰的众多马匹和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还不算太差,没有吓得就此跑掉。把他带过来见我吧,至于那些马全杀掉,现在不需要了,往后的一段时间,我们需要更多的肉食来充当军粮……” 然当诺比被带进毛毡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在野地中担惊受怕站了一夜的他并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大刀。不仅如此,更是连丁点皮肉之苦都没有受,自然也没有人会去搭理。 刚用松木皮毛搭建起来的中军营帐内还散发着潮湿的气味。居中火堆旁,卡那其正半躺在一张老虎皮上假寐。另外两个兄弟熊妄与常绞则立在旁边,看样子昨天晚上亦是一夜未睡,待遇并不比诺比强到哪里,区别只是一个在外面两个在里面站着而已。 “父亲,孩儿死罪,昨夜一战,所带族人皆损失殆尽,请您割去我的头颅祭奠狼神吧!” 心里千万个不想死,但该做的姿态还是要做足的。诺比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副等待发落的样子。而身旁的两个兄弟则是满脸冷笑与不屑,心中更是在欢呼雀跃,什么叫幸灾乐祸,如今瞧着他们憋着的诡异表情便是了。 这时候的卡那其才慢慢的睁开眼睛,苍老的脸上带着难以遏制的怒容。突然间放在身旁的鞭子被其抓在手上,也不需要去怎么瞄准啪啪两鞭子就抽了过去。 这样的开局诺比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所以他已是绷紧了身体等待接下来的皮开肉绽。可如今鞭声是响起了,身上却丝毫没痛感。待他抬头一看,脸上更是难掩惊讶。 而此时比他还惊讶的则另有其人,熊妄与常绞不明不白的就每人挨了一鞭子,胸口的厚牛皮竟被直接撕裂开来,并将里头的肌肉给抽出了一道血肉模糊。 “这……” “啊……” 两人都强忍着剧痛,但就是不敢问出原因。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们吗” 卡那其抬眼问道。这时候谁敢接话茬啊,明摆着谁接谁倒霉呀。也只有一个劲的低着头紧盯脚面看而已。 “因为你们该打!一个狼群想要存续下去,除了优胜劣汰不断去适应环境让自己变得强大外,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团结。 无论是一只猎物还是一群猎物,它们都会各司其职通力合作,而不是像你们这样在心中嘲笑鄙夷着你失败归来的血脉兄弟。 一个狼群不能只有狼王。一个族群也不能只有族长。你们三人,是以后最有希望继承乞连部族长之位的人,我要的是以后不管你们当中谁当了族长,另外两人都要无条件的协助他。” “父亲,孩儿知道!” “遵命……” “诺比知道了!” 另外两个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上,而之前就跪着的诺比头也伏得更低了。 啪啪啪…… 突然,卡那其快如疾风的三鞭连抽,瞬间将面前诺比整个后背给抽得稀巴烂,其中一鞭更是深可见骨带了出整条两指宽的皮肉。 “这三鞭,是为死去的一千族人家中妻儿老小打的。他们都是我乞连部的好儿郎,却是因为你的狂妄自大硬生生的给害死了!” “父亲,是燕军在林中早有埋伏……” 啪…… 诺比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的,怎知又是一鞭子抽在刚才撕裂的伤口上,巨大的疼痛差点就让他疼晕过去。 “燕军埋伏我又岂不知野猪林中燕军早做好了准备。可那又如何你率领的一千人皆是我族中精锐,又是趁夜偷袭,哪怕最后发现是个陷阱,如能立即选择不顾一切撤退的话必能带出至少六成兵马。可你并没有,在发现了双方装备和战力差距之后仍旧选择继续冲击。你且说我可有冤枉了你” 卡那其眼睛死死的盯着诺比,就差一口要将其吞下肚子里去一般。然而此时的当事人心中却是震惊莫名。 原来父亲早就断定了林中有埋伏,可依旧派我杀将进去却是为何 这个问题不止是诺比,边上的熊妄和常绞亦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父亲在明知道有埋伏的前提下还要让族人进去送死。 似乎是对自己三个儿子的表现异常的失望,卡那其终极还是轻叹了一声耐下性子做着解释。 “想要带领乞连部走出白山黑水过上好日子,单凭勇武是远远不够的。一个聪明的头脑有时候要比任何武力都要重要。 一个合格的族长在做决定之前必须要有明确的目的。我带领着八千族长跋山涉水为的可不只是要单单打败令支寨的三千燕军,而是要夺取其老巢令支寨。” 此话一出,三个儿子脸上尽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可是燕军的堡寨啊,那高不可攀的夯土墙和箭塔,足以让人看了便望而生畏。其他两人还好,诺比才刚刚与燕军交过手,自是知道在失去战马速度加成的前提下,两相对抗实力是何等悬殊,更别说是去攻打对方堡寨了。 “父亲,这怎么可能……” 诺比只说了一半便被卡那其伸手打断。 “觉得不可思议是吧你们以为我自召集族人后便按兵不动是为了什么故意让燕军斥候抵近侦察是为了什么每日行军不超五十里又是为了什么 为的无非是让令支寨内的燕军有足够的时间筹集粮草军械,更有足够的胆子跑出龟壳来野猪林阻击我们。也只有这样他们的老巢才会空虚,那样的话我早些时候布置隐藏起来的人马才能有机会偷袭成功。” “父亲居然在暗中布置了人马”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熊妄和常绞下意识的问道。 “呵……刚才我说了,每一件事情都会有它的目的在里面。你们以为一年多以来,我们那些精锐的弓箭手不断潜藏在大山中茹毛饮血的当只孤狼不断偷袭燕军又是为何 为的无非是将他们的斥候力量给尽可能引开的同时,清空出一条没人敢踏足的路线出来方便偷偷运兵。 你们三个不妨再想想,之所以要千方百计夺下这令支寨又是为了什么”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五十九章 :目的 一个游牧民族的小部落族长居然想图谋一个北地大国的边地堡寨。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是无法理解的。 堡寨是什么纯军事防御工事。它不同于城池,由于没有民生持续生产力,所以是无法长时间占据的。所以当卡那其问三个儿子自己攻占此处的目的为何的时候,以他们所处的环境和眼光是根本回答不了的。 卡那其也算是难得有些耐心,在等了两三刻钟之后,跪在地上的诺比才试探着小声回答道: “父亲,莫非是为了锻骨草” 听到这个答案,熊妄和常绞都是一头雾水,根本就无法将攻占令支寨和锻骨草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要想获取更多的锻骨草,似乎还不需要弄出八千多族人如此大的阵仗来吧。且不提能不能攻下令支寨,就昨夜损失的一千精锐,怕不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呃呵呵呵……你且说说看。” 卡那其眉头一挑用鞭子指了指诺比,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父亲,孩儿只知道狼群无论再如何狡猾,它们的目的都只是羊群。而我们与燕军以往的冲突,至始至终都围绕着锻骨草。至于父亲此次这样做的深意却是不得而知。” “都是蠢货,既然都知道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争夺锻骨草才进行着,那么难道就没有发现,近几年来燕军的对于我们乞连部的压力已经与日俱增了吗以往入埋骨林采摘锻骨草,双方付出的伤亡和获益都是大体对半,最近几次的收获却是越来越少,伤亡的族人则是越来越多。 就此不难看出,燕军已经愈发熟悉这片山林了,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优势也已经开始渐渐减弱消失。 而锻骨草是什么对于燕国来说,那就是他们战力。然与我们来说,却是族人活命的口粮。 冬天的到来是一年比一年早,今年的第一场雪更是比去年早下了二十来天。许多赖以为生的猎物不断离开白山黑水往中原迁徙,可以预想得到,明年亦是更加难熬。所以为了我们的族人长远计,整个的埋骨林中的锻骨草必须都得由我们乞连部来掌控。” “父亲,这怎么可能。您别忘了,除了令支寨外,还有另外两个堡寨呢!一旦发现我们占领了令支寨,他们肯定会挥兵来攻的。” 熊妄下意识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哈哈哈……怕什么,到时候这漫天的风雪就是我们最好的盟友!” 卡那其大笑着从虎皮毯上站起来。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他最得意的算计。 “我不惜暴露自己的意图,为的便是让燕军提前发现做足了准备。到时候令支寨中肯定会因为这场大战而堆满武器铠甲和大量的粮草。 然从如今他们选择扼守在野猪林外就充分证实了这一点。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大部分粮草辎重是没有必要都转移到前营来的。所以只要我们的人成功偷袭拿下令支寨,他们必定得回师去救。而等到那时我们再尾随掩杀过去必能得大胜。 而这只是第一步,在打败燕军占领令支寨后,我们便依托高耸的寨墙和寨中的物资踞守不出。哪怕是另外两个堡寨来攻一时间也是无法攻克得下的。当然,就这天气,只要来场大雪。他们能不能顺利赶来支援还且两说。到时候失去老巢的勇武营残部就只能退回后面的城池中,而我们就能从容采摘埋骨林中的锻骨草了。 至于第三步才是关键,燕人富有,粮食堆积如山。他们需要锻骨草只是因为这种草药能够让他们变得强壮,而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无用。 所以到时我们会以所有锻骨草为条件与他们进行谈判,争取以后锻骨草只由我们去采摘,但所采全部都会保证皆与他们换取粮食。” “父亲,燕王会答应吗” “为什么不能原本他只能得到一半锻骨草产出,另一半由我们偷偷卖予行商贵族。如今他可尽得,且无需再在勇武营身上花费半枚刀币,这笔买卖换成谁都会答应的。” 卡那其扬起下巴摸着胡须自鸣得意的说道。 这是个缜密周祥的计划,不得不说能想出这样一个逻辑链,卡那其确实是有不愧族长之名的。但屁股永远决定思想高度,一个领导三四万人民的部族首领永远是无法揣测一个领导近两百万人民诸侯王真正想法的。 前者或许可以归结为小聪明,而后者举手投足间便是政治了。事实上以卡那其的眼界绝对是无法意识到,他们乞连部之所以能够在锻骨草上分得一杯羹,并不是燕军鞭长莫及,而是在以这样一种方式维持住整个燕国底层仅有的上升渠道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让少量的锻骨草通过乞连部之手回流入燕国,这样一来一方面可以让国内诸贵族阶层因多出来的锻骨草产生相互争夺而不至于团结成铁板一块,还能让极少量的锻骨草流入底层,从而催生出新的小贵族出来供燕王驱使。 这便是政治,七国博弈是如大棋盘,那么燕国就是个小棋盘,而令支寨,勇武营,乃至这东胡乞连部,只是这棋盘上的小棋子儿。 然如今卡那其所带领的这个小棋子居然想凭借另外一个棋子去与下棋的人谈判,那么结果当然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小聪明终归多少还是起到点作用的,毕竟如今腾超所带领的勇武营当真是被调动了出来,并且在昨晚取得一场小胜之后双方终于还是形成了预想中的对峙状态。 天公似乎也不太作美,就在东胡人营盘刚刚扎下不久之后,一场大雪便如期而至。如席般的鹅毛雪成功的阻挡住了世间万物的所有活动欲望,别说是人了,就连鸟兽都不知蜗居在何处瑟瑟发抖。 这个结果是勇武营所有将士都想要的,那样的话也就意味着在大雪未停之前绝不会有刀枪相碰的机会,且很大可能会因此不战而屈人之兵,严寒的天气会使得野猪林另一边的东胡人无法承受而退兵。 有这样想法的士卒普遍存在,比比皆是,对于前线是如此,对于后方的令支寨亦是如此。 在如此大的风雪下,连寨墙上照明火盆里的火都烧不起来,作为卒长的木封当然也不会真的苛刻到在这样的鬼天气下还让人待在外面巡逻。寨中一百多人除了几个必要守夜的人躲在墙角避风处烤火之外,其余的也都躲在屋中睡觉去了。 如今或许只有后营中孤夜与庖硕自是个例外。这两天下来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一个是在用锻骨草孜孜不倦的去恢复心脉上的伤势,另外一个则是忠心耿耿的守护在门外,不敢有半点的分神。 两天一夜的折腾,孤夜终于在将陶碗中最后一丝黑糊糊给吸收干净之后,他身上之前被剑贯穿后留下的暗伤便算是痊愈了。不仅如此,就连皮肤上原本残留的鲜红色伤口也都消失不见长出了新的皮肤。 而这个家伙根本就没顾得上去感叹锻骨草如何的神奇,在确定自己成功之后便一头扎进了被窝里直接睡死过去。直到又过了两个时辰庖硕如约开门来查看的时候差点没将他吓出个好歹出来。 不过在将其摇醒终于确定了没事之后,两个家伙又才重新合衣躺下,直到这大雪纷飞万物消寂才终于是被腹中饥饿给再次唤醒过来。 “嗯……一觉下来全身舒坦。” 刚睁开眼睛的孤夜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全力把身体给绷得紧紧的。这或许是一年来他伸得最舒服的一个懒腰了,之前由于怕牵扯到伤口而不敢太过用力,而如今却很是舒爽过瘾。 想到自己的伤势已经是完全恢复过来,孤夜一骨碌便从床上弹了起来,二话不说便是全力对着空气打了几拳。 噗噗的风声在乌漆嘛黑的屋子里响起,很快便也把床上的庖硕给吵醒过来。 “哈欠……怎么这么黑,什么时辰了呀” 死胖子嘟囔着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依稀可见床头的孤夜正在上蹿下跳着挥拳踢腿。 “哈哈……你的伤恢复了呀!” 孤夜闻声扭过头来,很是高兴的点头道: “胖子,我的伤终于是痊愈啦。你看……” 说着他又抓过放在边上的弓,弓弦随手一拉便是满月,一口气连续拉上十几下都不带喘的。 “太好了,这弓你都能拉开了,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像上次一样提盾牌先冲出去呀” “用不着了,再也用不着了。下次再遇到同样的情况,我能让他们跪下来喊爹。” 孤夜直接把弓往床上一丢,语气中充满着自信。 “走走走,咱们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了,如今肚子都快饿扁了。我记得老狄房间里还藏着小半口袋楚国的谷子,听说那玩意不仅香甜软糯还管饱,咱们去把它给伺候了吃掉,算是庆祝一下吧。” 听到有吃的,被窝里的温暖又怎能阻止得了庖硕这个胖子。只见他大手一掀,整个人立马便跳了下来。 “快走快走……我先去把灶上的火给升起来。” 庖硕二话不说就把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刺骨的寒风瞬间涌进屋里。这厮却是心急,不管不顾便踩着雪往外跑。 “哎……死胖子你等等……鞋……鞋还没穿呢……” 孤夜抓起鞋子赶紧追了上去。在这雪大如席,深可及膝的晚上,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年轻就这么愉快的打闹着。殊不知此时距离令支寨半里之外的地方,几百个小黑点正顶着呼啸如刀的寒风缓缓的靠近…… 兵出孤山第六十章 :袭(上) 夜斑斓,十月飞雪三尺寒。山棱不见,谷壑不显,前路归万难。 风似刀,削面蚀指皮肉剥。马缰难提,渐已没膝,折草断杨梢…… “头,雪太大了,要不我们先早个避风处先躲躲吧再走下去,这波肯定血亏!” 蛮九把脑袋上的铁盔摘下来罩在面前,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把话说得清楚,不至于被塞的满口雪沫渣子。 曹进从裤裆里掏出双手来圈在眼前,尽可能的依照现有的参照物再次辨认方向。 “如果我们的方向不偏得太离谱的话,过了前面那片林子再行十里便能看到令支寨了。 他娘的东胡狗仔子,这次居然害得爷爷们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 tui…… 曹进将最里的雪给吐了出来,然后又把手插回裤裆里去。天气实在太冷了,若不如此,怕是到时候得把手指切下来几根。 “大家再坚持一下,等回营之后啥热粥,啥肉干蘑菇汤都会有的!” 这番动员注定是不会得到多热烈的回应,身后的二十几人一个个冻得牙齿打颤,就算是想出声也怕张口把嘴唇给扯裂了。 一行人就这样寂默无声的在雪夜中行进着,后头的马踩着前面踏过的蹄印,马头紧挨马屁股,走得异常的艰难。 而他们的目标令支寨中,此时后营中两个人影正鬼鬼祟祟的推开了狄咸的房门。作为火头军的卒长,他的房间里可是藏着不少的好东西。每隔上一段时间,就见着那厮用小麻袋装着托驿马送回城中老宅里去。那些与军营有买卖往来的商贾平时可没少贿赂好东西。虽然都不怎么昂贵,但胜在稀有。前几天孤夜还见着送酒糟的掌柜给他带了半口袋谷子,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听说只有南方楚国才有,吃法跟粟米一样可干可稀。那次跟庖硕说起后这死胖子可是惦记了好久。 现在机会来了,前几天是因为要疗伤没空搭理,如今正逢腹中饥饿,哪里还能继续放任那半口袋谷子安好。当然是趁着狄咸不在,将其煮了尝尝鲜啦。 一个小小的铜锁对于孤夜来说简直不是个事。他第五个爹当兵之前就是干梁上君子这一行当的,所以这开锁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东西很好找,狄咸在床头自己做了个小木柜,那袋子谷子就被放在最上面,甚至比那两条腊肉放得都要高。本着贼不走空的理念,孤夜和庖硕两家伙当然是一并顺走了。至于等回来后如何解释,哈哈,有得是理由,再不济就说是被狸猫给叼走了。 庖硕可谓是迫不及待了,以他平时混迹在灶台比睡觉还要多的时间,生个火真的是用不到十个呼吸。而等到将麻袋里的东西倒入釜中才发现,里面已经去壳的谷子也只不过才一斤不到的量。 “怎只有这么一点,那也不够吃啊!” 庖硕对于自己的食量还是有充分认知的,此时见到釜中的糙米后即刻就开口抱怨了起来。 “一斤米确实少了些,给你这只猪塞牙缝都不够。” 孤夜一边用雪搓洗着腊肉一边回应道。 “没事,后面屋里还有两筐粟米饼子呢,咱们先把水烧开,再把这腊肉切了往里一丢,哎呦那个香啊……” 说着庖硕已经三下五除二又点了个灶,把水缸上的冰给砸开后就往釜里面添了几瓢水。 “你傻不傻啊。仓库里面堆着如山的粟米,咱们用得着去泡那些烤得干巴巴的粟米饼子吗 蒸腊肉配粟米饭它不香吗为啥非得要粟米粥” “粟米饭!是干的” “废话,当然是干的啦!走走走,这边腊肉先蒸着,谷子也先弄上,再点一个灶把水烧热咯,我们去仓库里弄点回来吃顿饱的。” 被孤夜这一怂恿,庖硕肚子里的馋虫便全被勾出来了。这年头能喝上稠粥便已经是大逆不道,更别说是粟米饭了。 说干就干,两个家伙摆弄好一切后就往仓库那边摸了过去。这会儿整个令支寨空荡荡的,剩着的人除了几个伤兵之外,其余的也都被安排就近驻扎在寨墙下面了。何况此刻还是夜黑风高的三更天,该睡的都睡了,也只有这两个睡饱了的家伙现在还游荡在外到处找吃食。 仓库如今也就剩个库丁管事,这鬼天气早就躲在被窝里猫着了。别说是孤夜这个会开锁的,现在怕是用锤子砸老家伙的门也是不会醒的。 两只老鼠进粮仓,也不需要去辨别什么,一人随手扛了一袋就往回走。由于积雪颇深,为了混淆视听,两个家伙还故意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甚至还想绕着寨墙跑一圈,试图祸水东引。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往这个方向透过阻挡的几间房舍的寨墙外,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 此刻十几个披着厚羊皮的东胡兵同时抡臂如轮,带着铁钩的绳索被甩得乎乎直响。只待狼布一手挥出,那些绳索同时被甩上城头。 嗖嗖嗖…… 铁钩击打在冻得坚硬的夯土墙上,叮叮当当被风一带,什么声响都被吹得烟消云散。哪怕是距离只有十几米外篝火盆旁的守夜兵丁也是丝毫没有发现。 “进攻!” 狼布口衔利刃,率先扯住绳子用力在族人肩膀上一踏就借力窜上了墙头。令人意外的是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白茫茫的飘雪,墙头上根本就见不到有人站岗放哨。了望塔就更无需缀叙了,如此能见度,怕是站在高处连脚下有没有人都看不清楚。不过内墙根下隐隐明灭不定的火光还是有些明显,起码是躲不开鹰弃的那双眼睛的。 黑夜隐蔽了身形,狂风阻断了声音,脚下半尺多厚的积雪也连仅有的一点脚步声都给隔绝掉。一群磨刀霍霍的野狼匍匐着不断向挨在火盆边昏昏欲睡的绵羊靠近,其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的。 捂嘴,拖刀,一气呵成。随着第一个燕卒被从背后抹开脖子,身边接连的几个人也都大致遭受了相同的命运。 东胡人长途跋涉而来,冻僵的手脚难免也会有不利索的时候,然呼喊声并不是没有发出来,只不过能不能传到二十几米外的营房中便不得而知的。 事实是,当狼布将寨门楼上和了望塔上的守军给清空并顺利打开寨门的时候,周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说!你们的指挥官在哪里” 此刻鹰弃手中的刀正架在一个士卒脖子上,呼喝间已是入肉半分,热血顺着脖颈还没流入衣领内便已凝固成冰渣。 “饶命……大爷饶命……在……在……在那间屋子里睡觉呢!” 这个士卒只是个新兵,前段时间跟着孤夜一块被征调过来的。没有经过什么世面,如今刀刃加身都难以自保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当然是人家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全给吐了出来。 循着手指的方向,用不着狼布下达命令已是有两小队人马左右围了过去。 “寨子里还剩下几个人,现都在何处” “在下面……都在下面了呀……将军带着所有人都离开了,就只剩下我们不到两百人。 木封卒长将我们分成四队分别驻扎在四面城墙下面……大爷饶命,我知道就这么多了,我投降……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千万不要杀我呀……我家中还有……啊……” 鹰弃可没有耐心听这家伙废话,手中长刀一带,大股鲜血就飞溅到老远。风儿一卷,飞到几百丈外也是没问题的。 “鹰弃,燕卒能不杀则不杀,活着的人质总比硬邦邦的尸体有用得多!” 狼布皱了皱眉头特意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了,不是这家伙话太多了,一时间没忍住么。” “少耍嘴皮子,赶紧带人分头搜索占领,这面城墙防备如此松懈,其他三面怕也是差不多。 记住,动作要快,速战速决……” 鹰弃收束心神抱拳称诺,转身便带着人沿着寨墙延伸搜索过去。 风夹雪,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孤夜和庖硕两人绕远路想从寨墙边溜达一圈再回后营蒸粟米饭吃。对于这样多此一举,心急的庖硕是很不满意的。 “回吧回吧,这么大的雪,啥脚印等明天都得被掩盖掉,我肚子真的饿扁了呀。” “你以为我不知道还用提醒啊这不是行有行规嘛。我五爹可是说了,干梁上君子这一行当的不能图侥幸,完活之后手尾都得收拾干净咯。” “你五爹那么能,为何当初还被官府逮了发配成了囚徒兵。” 庖硕不服气的回怼了一句。 “废话,就是因为被逮过,要不这行规从哪里来!少啰嗦,赶紧走,绕一圈后灶上的水应该都开了。” 孤夜背着粮袋低声说着。由于是迎风说话,雪沫子便也灌了一嘴。 呸呸呸……嗯 突然间,孤夜感觉到口中的味道有些不对。待吐了口口水在手上凑近一看时,整个掌心都是殷红一片。 “血!孤夜你怎么吐血了!是不是伤势还没痊愈啊!” 身边的庖硕惊得一激灵立刻便靠上来要将粮袋从其背上卸下来。 孤夜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很清楚掌中的这抹血迹并不是自己的,明明是刚才有雪沫子灌进嘴里遇热融化开的结果。 想到这风向,他心中立刻闪过一个很不好的预感。而就在此时,远处黑压压的寨墙门楼上好像有个黑影被从上面丢了下来,目光顺着东西落下的位置,很快的又有大队黑影快速往左右移动分散。 这不动还无法看清,而如今寨墙下面猫着的分明不下于几百人马…… 兵出孤山第六十一章 :袭(下) “敌……呜呜呜……” “袭”字还未曾喊出口,庖硕的嘴巴就被孤夜死死的给捂住,并快速的将其往墙角后面拉。 也就在这时候,远处一个东胡人似乎听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朝两人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无奈雪实在是太大了,加上没有寨墙作为深浅颜色参照对比,所以黑乎乎的一片并不能发现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动作快些,趁现在燕军还未查觉赶紧将其控制住。” 前面的鹰弃小声的呼喝着,原本还打算过去查看的东胡士兵这才放弃随大部队而去。 “呜呜呜……你干什么!敌袭啊,肯定是东胡人打来了呀!咱们得示警啊!” 庖硕好不容易扯掉孤夜的手掌,气急败坏的责怪道。怎料孤夜一巴掌便扇在其后脑勺上,将这个死胖子拉蹲下来附耳小声说道: “给我闭嘴!就你聪明是不是!我还不知道是敌袭啊! 没看到人都从门楼上被丢下来了吗示个屁警啊,恐怕早就全被抹脖子了!太晚来不及了,咱们赶紧走,不然的话全得交代在这里!” 孤夜话音刚落才转过身,不料衣角却被庖硕给拉住。 “孤夜,咱不能临阵脱逃啊!俺老爹说这不是君子所为,是不忠!” 小胖子嘴上说得义正言辞其实脚底下已经在开始打颤了。 “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临阵脱逃了。这是战术撤退懂不懂,少废话,赶紧走!” 孤夜拍开扯住衣角的肥手,揪着小胖子的衣领就想往后营跑。 “孤夜,咱真不能就这么走了呀,忘了你还是个防御裨将吗这里你官最大,你得把弟兄们给救出来啊!老爹说了,弃同袍而不顾就是不义!老爹不让我做个不义之人!” “那你老爹有没有告诉你话太多的人基本上都活不了太久!憨包!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能说! 赶紧跟我走,再不走等他们控制了四面寨墙,到那时就真成忠义了。” 孤夜从墙角处伸出脑袋左右瞧了瞧,率先便猫着腰往后营方向小跑。 才跨出十几步,回头便见到后面的庖硕还傻不溜丢的背着两个麻袋紧紧跟随。 “你个憨货,这可是逃命,你背两麻袋干嘛呀!” 孤夜当真是肺都要气炸了。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刻,哪里容得了半分犹豫,可这厮倒好,不但费了半天口舌不说,还能整出个骚操作出来拖时间。 “咱们可是逃命啊!没有吃的怎么逃,天气又冷,我肚子还饿着呢!” 庖硕一脸理所当然,甚至还得意的颠了颠背上的吗麻袋。 “我……” 孤夜众般怒火最终化成一抹幽怨的眼神与无奈的叹息,刚伸出去的手还是缩了回来揉在了额头上。 “孤夜孤夜……我又做错了吗你是不是生气了” 庖硕凑上前来着急的询问道。 “没有没有……你说得好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不,你肯定是生气了!” “我没有,拜托你快点走吧!” “不,你有,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有!” “我都说我没有咯!” “看吧,你就有!没有你为什么要说个咯字我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嘛,为什么要生气,还要加了咯字呢” 庖硕一脸认真的责问道。 孤夜此时的心态都快炸了,如今是十万火急,可这死胖子还有心思来较真这个问题!无奈的他只能把手从额头放下来,顺势抹了把脸换上个很勉强的笑容对着庖硕说道: “看吧,我是不是没生气啊!请问现在你可以把粮袋丢掉了吗” 孤夜此时语气中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可以哒!” 话音刚落,庖直接便把粮袋往地上一丢。 “咦……孤夜,你的表情怎么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如果你的脚现在被百多斤的东西砸中也会像我这样的……” “啊……对不起对不起!” 庖硕这才反应过来,将其中一个麻袋给甩到边上去。由于力道太大袋口没扎紧,里头的东西便撒出小半出来。 “咦……你刚刚怎么把这东西给背出来了” 孤夜顾不上脚疼,抓起地上的黄色粉末凑到鼻前闻了闻后问道。 “嗯……什么” “别管了,赶紧把袋子背上,时间来得及的话恐怕离开之前还能小小的弄东胡人一下!” 孤夜一把抓起地上的袋子,往庖硕屁股上踢了一脚后赶紧催促着。 “一会说丢,一会儿又说带上,到底是带还是丢啊!” “你不开口能死啊!赶紧跟着我!” “孤夜你等等我!” 两个奇葩就这样一人背着一麻袋一路小跑着又回到了火头军的驻地。离开时点的灶早就烧热了,釜中的水也咕嘟咕嘟的在往外冒热气。 “现在咱们要干嘛啊不是说逃命的吗” 庖硕见孤夜绕上一圈后又回到灶台边上,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灶不是已经点上了吗不煮点东西浪费了。手脚麻溜点,把粟米全倒釜里去。东胡人大半夜的冒雪远道而来,咱们得管人家吃顿饱的不是!” “给东胡人做饭孤夜你要投敌吗” 庖硕心中大骇,手脚更是不敢动弹。 “投你个死人头,等待会再给你解释。快,赶紧把粟米倒釜里去!” 说着,孤夜就用瓢子把拿错的那袋黄色粉末弄了一大瓢分别倒进沸水里。然后把剩下的全给倒到后面水缸和井里面去。 庖硕不知所以然,见孤夜也不像是要投敌的样子,于是不情不愿的把粟米都给满上。 弄好了之后孤夜把盖子一盖。抓起两条腊肉便拽上还在傻愣的庖硕往马厩方向跑去。 马厩位处整个令支寨的最北面,是靠着一面寨墙修建的。腾超带兵出征,当然这些照顾马的马倌也都得带上,颜老头作为马厩中的主心骨人物,自然是被要求随行的。所以这会儿整个场地空空荡荡黑灯瞎火的,两个家伙匆忙跑进来直接就窜上了棚顶。 来了这么多次,孤夜自然是熟悉情况,只需拆了根梁子架靠在马棚顶上,非常容易便能攀爬到寨墙上去。绳子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从腾超带兵出征的那天他便已经准备好了,为的也是预防不测。原本以为只是过于谨慎留下的一道后手,当时虽然也觉得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不过今天还真就派上了用场。 两个人非常顺利的落在墙外的草垛上。而为什么在此处会有两个草垛可以缓冲下坠的力道,那当然也是孤夜的手笔。 真不怪他胆小,遇到东胡人一来立马脚底抹油调头就跑。实在是当孤夜第一眼发现城墙底下分做两边迅速突进的人影后,就已经对守住令支寨不抱任何希望了。以当时的情况,明显的就是负责巡逻守夜的士卒没有及时发现敌军从而被摸到跟前的结果。 要不然离得如此之近的两个人尽管风雪再大也不至于连半点动静都没听见。而令支寨里具体剩多少人孤夜是知道的,且这些人又被木封安排在寨墙下的四个区域。哪怕是当时庖硕真的大声高喊示警,其他方向的弟兄们也是听不见的,有也只有将东胡人给吸引过来一途。 “赶紧离开,这么大的风雪营中其他弟兄应该大都躲在房中睡觉的,在不反抗的情况下倒是有机会被俘虏成为谈判的筹码而不会被杀死。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前往葫芦谷口,把令支寨失陷的消息告知师帅,而不是贸然的逞血气之勇……” 孤夜嘴上说着,手里不歇的把刚落地的小胖子从积雪中搀扶起来。 “孤夜,难道咱们就这么丢下弟兄们跑掉什么都不做吗” “唉……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做什么刚才匆匆一瞥粗略估算了一下,入眼的那东胡人起码都超过两三百人了。 不过这时候身边如果能有二三十个帮手的话,以刚刚出来时布下点绊子,若是真能生效也许还可为之。” 当兵打仗虽说得有一身血勇,但事不可为的时候还是需审时度势的。有时候避免无谓的牺牲并不是无义,最后还得看能促成什么样的结果。 一墙之隔内,身为卒长的木封并没有突然被战神附体或者骤发神力以一敌百。前半夜的巡视精疲力尽睡下之后,直到刀子架在脖子上他也未曾醒过来。当狼布被一个燕卒带到床边时,这家伙还甚至在打着呼噜。 没有什么反转的剧情,木封的肚子在挨了两拳彻底清醒过来之后的反应其实也与大多数士卒一个样子,甚至还要不堪一些。 “听说这令支寨里如今就你官职最大” 狼布坐在床榻上面无表情的问道。木封就跪在床边的地上瑟瑟发抖,脖子的两边则是各架着一柄长刀。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不……不是的!我只是个卒长……寨中还有个将军……还有个将军啊……” 此时的木封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急智,就这一瞬间他便想到了后营里的孤夜,那家伙可是个裨将,品级上可要高了不知多少。 “噢还真有个将军,如今在何处,快带我等前去。” 令支寨的情报他狼布早就摸清楚了八九成,刚才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在腾超出征后勇武营中还留了个将级坐镇。 见成功祸水东引,木封自是不会犹豫,本来就看孤夜不顺眼了当然就磕头如捣蒜赶紧说要带路。 当了这些年兵,他也算是老油子了,该有的见识还是要有些的,而通常像这种情况都是要把官最大的那个给杀掉震慑人心,再不济也会俘虏打包带走当做之后谈判的政治资本亦或者索要赎金用。 而从以往东胡人的习惯猜测,他们长时间占领令支寨的几率应该长不了,最多只是劫掠点物资便会离开。因为他们族群的大部分物资有许多都要通过跟燕国人做生意获得,所以屠寨的事情怕也是不敢的。 如今若是对方能将孤夜给抓住杀掉,那么落其手上的两份锻骨草又是否有机会得到……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六十二章 :巴豆 裨将这个军职,说大不大,说小也是小不了。算是参将底下一个方便带兵临时所设的阶级。一般是用作统筹两至三个卒或者是混合兵种组成的小方阵,不过好歹也论得上算个将。 所以狼布在听到令支寨中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时候,立马便要求木封带路擒拿。历来军功无非是斩将与夺营,如今营已经夺了,要是还能擒个将的话那么事情就更加完美了。当然,不在乎这个将只是一个小小的裨将。 不过木封能做到一卒之长自然也是有其能耐的。心思活泛的他当然知道自己当着房中众多手下的面把长官卖了个干净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这路肯定是要带的,无论是为了头上有人顶着杀头也好,算计那两截锻骨草也罢,这顶叛徒的帽子他是非戴不可的。 可一个人戴与众人一起戴可便大不一样了。若是等东胡人退去秋后算账,法不责众也是个必不可少的保护伞。 于是木封啪啪啪的对这狼布猛磕了几个响头后便苦着脸说道: “这位将军,不是我不想带路,实在是那裨将任命不过几日,我们又素来没有往来,虽是同处一寨,却是不知其歇在那个区域啊。 不过听说此人有一手精妙的画技,营中弟兄多与之有交集,不若将军问问在场其他人,或许会有人认识!” 此话刚落地,顿时引来了四周十几道鄙夷的目光。是个人都知道眼前的这个无耻之徒在睁眼说瞎话,寨中谁人不知火头军孤夜之名。 以前木封的刻薄寡恩确实令人多有不喜,但总归是一营弟兄又是卒长,所以士卒们都只是敢怒不敢言。加上其能力确也算出众,于是大多数人还是会言听计从。 可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就把自家兄弟卖得如此彻底,周围十几个人里头还是有几个热血未凉的。 “木封小儿你放屁,贪生怕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拖众弟兄们下水。什么裨将,令支寨中哪里有裨将了,我在这勇武营中当了七年兵,怎么就不知道还有个裨将” 说话的是个胡子大汉,他也算是个机灵人,既然面前这个人如此无耻之尤,那么反坑一回又有何妨! 果不其然,左右两个东胡人一听就炸毛了,架在木封脖子上的刀也用力的往下压。只需轻轻往后一拖拉,那么势必整个头颅便会顺势滚落下来。 “啊……将军饶命,我说得句句属实啊。那个裨将叫孤……孤夜!是我们师帅的上门女婿……” 脖子上的皮肤已经被切下去很深的一道口子了,温热的血就那样缓缓的往衣领子里流。木封这时候哪里顾得上什么法不责众,自然是保命要紧不敢有丝毫隐瞒吓得全吐了出来。 “且慢!” 狼布挥了挥手让左右两个士兵先把刀拿开。听到这个裨将还是腾超的女婿时,他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去,先把这个多嘴的大胡子舌头给我割了。” 话音刚落,几个东胡人立马便一脚将刚才那个开口的大胡子燕卒给踹躺在地上死死按住,其中一个从腰间抽出把弯头小刀出来,也无需让人去掰开其嘴巴,而是直接捅了进去一顿乱搅。 周围的那些燕卒见状纷纷想挣扎站起来反抗,可以被七八个东胡士兵用矛杆抽倒在地。很快的,大胡子两只脚胡乱的蹬踏几下后便彻底不动弹了。 “东胡人,若我今日不死,他日势必屠你全族一个不留……” “来啊……杀了老子啊……” 燕军中有血性的自然还是有的,如今见到同袍在自己面前惨死,便要舍弃性命奋起反击。 “不错!倒是有些血性!” 狼布冷笑着缓缓从床榻上站起来踱步到叫嚣的两人面前。 “既然你们不怕死,那我便成全你们。” 说完腰间寒光一闪而过,两颗大好头颅齐齐滚落在地,喷涌而出的鲜血喷了身边其他燕卒一脸。 “怎么样,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令支寨中到底有没有孤夜这个人了吧” “有有……我认识……” “我……也认识……” “他是火头军,前段时间还杀过一个射雕手!” 毕竟怕死的人还是占大多数,热血的不仅死得快且还会喷得满脸都是。 对于这样的结果,狼布很是满意,他转过头来盯着木封。 “怎样,现在可以带我去抓那个孤夜了吗” “当……当然……将军这边请……” 木封的心思全被看了个透彻,他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脖子上的伤口也没有去处理,拽上房间里的其他几个同袍便往后营而去。 刚才最后那句话狼布还是听进耳朵里的,能够杀了一个射雕手的人自是不会简单。所以他亲自出马,带着自己的十几个精锐手下便尾随了过去。 很快的,一行人便直接闯入到火头军的驻地处,远远的看过去,灶台上三个半人高的大釜还在往外冒热气。见到这一幕其实也便知道了个大概,这个孤夜怕是没有待在房间里熟睡而是在做饭,也就是说令支寨中的动静他是早就发现了的,当然这会儿也找不到人了吧。 釜中粟米的甜香味四散弥漫,对于在荆棘岭那块旮旯地里窝了近月只能靠吃蛇肉充饥的东胡兵来说,那简直就是世间最为诱人的美味。或许有人说了,难道肉食还比不上这粟米。不需要怀疑,哪怕是游牧民族也无法天天以肉类为食的,那样的话绝不会有人能活过而立之年。且在场的还都是刚刚才冒着严寒风雪徒步而来,此时见到突然出现的热食,其诱惑力可想而知。 “呦呵,没想到这里还早早准备好了,你们那个所谓的防御裨将对你们还真不错呀。” 狼布上前掀开盖子,拈起边上的竹筷子便挑起一团出来。身边的士兵很有默契的便将木封推了过来,一拳重重打在其肚子上。 “还等什么把它吃了!” 狼布带兵还是很谨慎的,虽然心里觉得灶台上的粟米饭九成九没有问题,但还是率先让燕卒先行试吃。一连三个大釜,每个釜上中下分三层都会弄出一点出来让人先试试,等有几刻钟过去后才放心的让自个的手下们上前来分食。 火头军煮粥的大釜一个可是能供应四五十人的量。三个便可供应近两百人。当然,那是相对稠粥而言,如今孤夜临走时下的可是做出粟米干饭的量。 于是乎,除了留下寨墙警戒驻守的人员之外,其他的都纷纷聚集在火头军二进食堂里狂吃海喝。这些家伙更是从各处搜出了好几坛烧酒和菜干豆酱出来,着实是痛痛快快的饱食了一顿。 至于孤夜,其实已是可有可无的,毕竟如今整个令支寨都被完全控制住,若是对方还在寨中的话自是逃不出去的。而既然搜索不到,那必也是提前逃脱。 不过这暴饮暴食之后,该出现的反应当然也就开始显现了出来。 巴豆作为重要的战略资源,它可以最大程度的净化肠道保证将士们的战斗力。或许有人要问了,巴豆吃了不是会导致腹泻不止的吗为何这种东西会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 众所周知,行军打战除了装备和组织性这种可控的因素外,对于战场环境,天气变化与疾病生成却是不可控的。然战场环境和天气有其骤发性,可出恭困难这样的小疾则是普遍性的。 通俗来说就是将士们在行军过程中七八成人会变便秘拉不出屎,严重者更是会达到九成以上。曾经有医家学派的专业人士研究过这样的问题,但却始终得不出较为令人信服的答案。其中扁鹊一脉提出或许是因心神长期紧张加上水土不服的原故。 这种小疾虽小,但时间长的话却是能要了人命。军中因此多有腹胀如鼓者,若是不予理会,剧烈的绞痛能使人生生给疼死。哪怕这只是少数,但无法排泄也会最大程度的削弱士卒们的战斗力。 但小疾终归是小疾,只要是个医者便能开出三四个有效药方出来,但却是始终无法得到普及。因为一味药草就意味着后勤辎重的配比要做出调整,更何况一个药方中最少也得七八味药。要是如此的话那干脆别带粮草全带上药得了。 于是一种在巴蜀楚魏地区盛长的植物便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小小的一颗巴豆,自被扁鹊一脉发现其功效后,便直接解决了困扰七国军队几百年的大难题。 孤夜和庖硕摸黑到仓库里去偷食,谁知傻胖子稀里糊涂的便把一整袋巴豆粉当成粟米给提溜了出来。当然,这个小小的乌龙也促成了某人设套的契机。 木封和其他几个燕卒虽也吃了下料的粟米饭,不过胜在量少,还不至于效果那么明显。而东胡人可就不同了,原本就吃了近一个月的烤蛇肉,整个身体里可都憋着团火气。肠胃也都积攒了许多肥腻,这时候巴豆粉下肚,那宛如蛟龙遇风雨,就差要闹海了。 不出所料,此时的食堂中闷雷滚滚臭气熏天,在巴豆的作用下,任何一个屁都是不可信的。于是,整个场面自是无法描述,就连狼布亦是夹紧菊花捂住后臀声怕动作大上些就要溢满裤裆……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六十三章 :反攻前 污秽混雪积,迎风臭三里。山坡上的孤夜蹲在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捂住鼻子低声咒骂: “这些该死的东胡人,肯定是逮到个挡风处就随便脱裤子解决,一点都不讲究。” “你咋想的,指望一群草原蛮人学讲究怕是这些人连腚眼都不没刮干净的习惯吧。” “哈哈……那不就比树上的猴子都不如了么它们完事后还知道在树枝上蹭蹭呢。” “你咋就知道他们不会擦屁股,这里离得这么远又看不到。” “这还用看吗一袋巴豆粉被某个阴人的家伙下了大半袋,是你你也来不及擦啊!” “你怎么就知道来不及擦他们就不能跟猴子一样在树枝上蹭蹭……” “你猪脑袋啊,就这鬼天气吐口痰都能冻成渣子的,要是学猴子抬屁股去蹭还不给冻沾在上面,何况咱们寨中才几有棵树” “没树柱子不成啊” “不成,柱子是剥了树皮的,太光溜了!” 噗呲一声笑,就连一直绷紧张脸的曹进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能够有如此极端无聊交流的,队伍里除胡碾之外,就只有杠精庖硕了。而开了个头的孤夜也是很无奈,他不知道从来一根筋的小胖子什么时候就点歪了技能树,自从成功跨入修行行列实力暴涨之后,他就成了如今这副样子,无论是什么事,总要杠上几句。或许这可以归结为沉寂已久的自信心开始觉醒吧。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从昨夜开始那群东胡狗就在寨中糟蹋东西,不想着如何去搞回点损失,讨论他们有没有擦腚眼干嘛 这波真是血亏啊!不合算,太不合算了!老天爷保佑,我床底下藏的那坛子酒能顺利躲过此番大劫!” 蛮九脸上表现出来的这种肉疼是真实且扭曲的,甚至可以说是痛心疾首。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再等下去我怕东胡人一部分人会恢复过来,到时候反而不好打!” 不屑哥木离在一旁不耐烦的询问道。 “你急个什么劲!既然确定东胡人中招了,没有拉上十几个时辰是缓不过来的,等天色暗下来吧。” “切……多此一举。凭我手上的弓箭能在后头保证压制得寨墙上的东胡人不敢冒头。” “那又能如何一时而已,哪怕是能顺利进去寨中,就我们二十几个人能干什么拉到软腿的东胡人亦是东胡人,几百人压上来一人一刀都能把咱们给剁碎喽。 匹夫之勇要不得的,要耐心一点,让他们拉屎再拉得彻底些。” 孤夜说完就找个个避风处躲了起来,不再去理会这个不削哥。因为自从他名义上接管了这个斥候小队的后,这个家伙就对一切事物的态度都变得非常不屑,似乎是没有什么是其看得起的。 “胆小鬼,匹夫之勇怎么了,起码匹夫之勇还能血溅五步。你呢见到有人袭营连屁都不敢放只知道往饭中下巴豆粉算个什么英雄好汉。” “呵呵……” 孤夜也懒得去回应,只是扭头看了看不削哥,然后阴阳怪气的笑了两下。庖硕这个跟屁虫也是有样学样,跟着笑了两声后便蹲在了一处。 “木离,孤夜将军说的对。我们人数太少了,必须采取偷偷潜入的办法解救出被俘虏关押的兄弟们,到时候再里应外合才能有机会干翻东胡人。” 曹进拍了拍木离的肩膀,他知道这两人之间从应征入伍时就有矛盾,不过此刻可不是耍小心眼的时候。况且他见孤夜此人确也有点本事,起码在制定作战计划这一块还是很有能耐的。不然的话哪怕他有个防御裨将的头衔,名义上的指挥权大家也都不会承认的。 木离没有吭声,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后远远躲了开去。对于这两人之间的破事,大家也都不置可否。而无利不起早的蛮九却是殷勤得很,别看他在队伍中也算是个有威望的老资格了,但拍起马屁来却是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孤夜这头菜他可是盯了许久了,要不是前段时间频繁出任务在外,不然他肯定要舔着脸当头号狗腿子的。 自从知道了营中流传甚广的春宫图是孤夜所画后,他心中早就酝酿出不下十种合作模式与发财致富的方案。至于上次选择推荐木离入斥候队而放弃孤夜的事情早就被其自动忽略掉了。 “嘿嘿嘿……孤夜,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条件还不太满意,那么老哥我就吃点亏再让一成利,一句话七三!” 靠在大石后面的孤夜抬眼瞥了一眼贱模贱样的蛮九,侧过头去不去理会。 “兄弟,七三已经是个很公道的价格了。要知道你只负责画画,而老哥我还要承担所有后续运营销售工作,刨除运输税收还有官面上的人情打点,是真的赚不了多少的。况且你还有我先垫付的保底,只要剧情连续不断更太久,这可是一条源源不断的大财路。” 事实上有时候孤夜也得佩服眼前这位老哥,都不知道这家伙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会想到以一个大故事为背景去让孤夜去画春宫图。并且是以此为模板雇佣其他画匠去仿制。而他只是在中间抽成,每卖出一副所得的钱再与孤夜分成。 曾几何时,孤夜也确实是动过心,但想起前段时间这家伙戏耍自己选择推荐木离而非自己,且又极为势利的做派,他决定再晾他一晾。 “你小子想赚钱能不能挑个时候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几百东胡人正在家里糟蹋粮食呢亏是寨中没有媳妇儿,不然大家伙都得喜当爹。” 如今这里就排孤夜官职最大,所以他也无需像在腾超面前一样装出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自小野惯了的,嘴里时不时的蹦出几句市井俚语才是其真实本性。 “哎呦我去,这下完了!” 蛮九猛拍大腿整个人从原地跳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就跟死了老爹一样。 “咋回事不会媳妇真被人骑了吧” “滚你丫的,胡碾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媳妇被人骑了算个屁,洗洗就当新的一样,可恨老子的两千斤粮食怕是要全砸在东胡人手里了呀! 贼老天呦,您不开眼呐,这波真可谓是大血亏啊!心疼死老子了呦……” 蛮九边嚎边跳脚,倒是把众人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啥两千斤粮食,这家伙这么有钱的么 “蛮老九,赶紧跟大伙说道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两千斤粮食到底是个什么章程,看把你急成这样” 胡碾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甚至此刻似乎都觉得手脚因为蛮九的抓耳挠腮样而变得有些暖和了。 孤夜八卦心也是被倒腾了起来,于是便跟着大家伙围了上来。 “都干哈都干哈滚,幸灾乐祸是吧!狗娘养的东胡人,那可是老子的全部家当啊!” 蛮九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直到好几刻钟过去才缓过劲来。 原来,一切都是这家伙贪财耍小聪明惹出来的祸。令支寨备战,所有后勤物质自然是由边地几个城池供应过来的,其中粮食占比最大。 几个城守大人好不容易逮到个好机会,自是会乘机大发一笔横财的。原本所要支援的粮食,都是直接出自官仓储备。可事实是所有运进令支寨的粮食都是由城守出面以口头承诺购自几个城池中的世家豪绅还有商贾的私仓。 这样一来,当市面上流通的粮食大幅度减少之后,粮食的价格当然会出现一定程度的上涨。而有点见识的人都清楚,令支寨的战事绝不会拖延多久,等到真正的大雪落下,东胡人自会退去。 然此刻寨中吃不完的粮食则会反卖入身后的几个城中。如此一来,低价购入,高价抛出。一进一出之间,就能让几个当权者赚个盆满钵满。 蛮九只是斥候卒一个小小的伍长,自是不会接触到高层的内部消息。但以其独到的眼光,也是发现了里面有利可图。所以这家伙便把所有积蓄全部拿来购置粮食。然后与寨中库丁管事打点好人情,将自己购置的两千多斤粮食借用军中骡马一并运入军中仓库中。 不得不说他这一手干得极为漂亮,还有什么地方比令支寨的仓库更加安全的事情呢,何况混杂在其他军粮中,运输成本也几乎降为零。只待战事过去,他把手上粮食以低于市面半成的价格往外一抛,立马便能赚回一倍多的钱。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自以为最为安全的令支寨却被最不可能出现的东胡人一夜便给占了。而蛮九暂放在里头的粮食当然也就成为了无根之萍随时有被吞没的危险。 众人在听完蛮九的整个作死流程之后,就连孤夜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了声高明。说实在的,若不是这厮运气真的不好,此番操作还真的有可能赚到一倍之利。 “该死的东胡狗啊!那可都是我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呐!不行,不能等了,老子这就去跟那些狗日的拼了!” 火急火燎的蛮九提起自己的一捆短矛便要跨上战马,不料刚迈开腿便被孤夜从背后给一脚踹翻在地。 “你小子猪油蒙了心啦,为了点钱至于疯成这个样……”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六十四章 :计划 蛮九的痛苦,是此时旁人所不能体会的。就如同即将临盆的孕妇,其声和影有目共睹,但身体与心的感触却是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孤夜终于把这厮“胎儿”降生的冲动给拖到了日落时分,不仅仅是他,在场众人心中都可是憋着股气的。 “差不多是时候了,所有人集合。” 宛如天生的领导者,孤夜刚从假寐中睁开眼睛,便出声对众人下达集结命令。在曹进的带头下,这会儿也没人去特意拂他的面子。既然自己的队长承认了其领导权,大多数人虽心中不忿,但终归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孤夜自是知道自己就是个暂时性拿鸡毛当令箭的主,要想真正做到让人信服,接下来还得拿出个可行性的方案出来。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从下午开始雪也跟着停歇。如今众人算是养精蓄锐了好几个时辰,除了没有口热粥吃之外,嚼着粟米饼一口肉干一口雪倒也能把肚子给填个八成饱。 “各位弟兄,你们也知道我这个裨将就个水货,说到底也只是个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崽子。 可再水货的裨将也是个裨将,按照军阶,此处我最大。所有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对我有什么意见不满的现在最好先提出来,该解决的咱们现在就把它解决掉,解决不了的又不能搁置争议的,也可以选择不参加今晚的行动留在原地休整或者自去葫芦谷外寻师帅。 然只要还认下我这个裨将的,我希望接下来的每一条命令都要被无条件的贯彻执行。若是事后让我知道谁在阳奉阴违拖后腿,那么无需等军中司马度量尔等的罪责,本将军自会亲手割下你们狗头去祭奠因此牺牲的将士们!” 这可算是下马威了,谁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狗屁裨将居然还真敢撂下狠话来。不得不说,这番言语虽出自一个十五岁半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小年轻之口,但不谓言之不预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一个很好的效果。起码作为这群人的实际领导曹进是第一个抱拳称诺表示臣服的。 在他的带领下,哪怕是像木离这样的刺头也是无奈单膝抱拳称诺。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该还有临阵变卦的道理才对。 这里就不得不提孤夜这家伙对时机把握的精准性了,此番话若是放在两个时辰前,严重的不说,起码得有三份之一的人选择观望,而曹进亦不会把自己态度这么快的表现出来。此时明摆这就是个退无可退的局面,要是还想行动成功夺回令支寨,那么队伍里面便不能出现两种声音。但孤夜是绝对不会做出妥协的,那么妥协的便只有曹进了。但前者却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看都令人不放心,可见他做出决定的时候胸口压着的是个多大的包袱。 此刻孤夜见自己所要的效果已然达到,他也就不再啰嗦果断开始部署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给在场的人分配任务。 “首先我们要明确的是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不就是夺回令支寨嘛……” 不屑哥木离心中还是不服气,见孤夜真的大言不惭没有与曹进商量便开始下达作战命令,实在是忍不住的怼了一句。 孤夜话音被突然打断,顿时整张脸变得异常的严肃。他双眼死死的盯着还一脸不以为意的木离冷冷的说道: “这是第一次,若是下次没让你开口的时候再出发言打断,那么就按犯上作乱罪论处,本将军不介意在出发前先拿你的脑袋祭旗!” 身边庖硕也是配合,立马将身上的配刀抽了出来。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应该说,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嘲笑面前这个自不量力的年轻人。还真以为大家伙给了他几分颜色就能开染房不成。要不是看在自家老大的面上,谁又会把他当回事了,想不到现在还真敢拔刀杀人了。 见气氛太过剑拔弩张了,蛮九赶紧出来打圆场。虽然心中亦是觉得孤夜此番作为有些可笑,但毕竟以后还是要借助他发财致富的。所以这时候还不能将人得罪死了,起码也要给条台阶下不是 “大敌当前,可别伤了和气啊兄弟们,我的两千斤粮食还指望大家帮忙给保一保的,这波可不能让兄弟我血本无归啊!” 蛮九说着便用手按下了庖硕的刀柄。 “你这胖子咋呼啥呢小孩子别玩刀,要是伤到人怎么办” “木离你小子犯什么浑,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好歹让孤夜将军把话说完呀!” 蛮九这话表面上是当和事佬,可确实也听出了不怎么把孤夜当回事的态度。 “好啦好啦,都给我消停些,乖乖的听着将军把话说完。谁再敢乱开口,别怪老子不客气!” 一直在边上旁观的曹进终于是站出来说话。很明显,直接便一锤定音了。众人齐刷刷抱拳应诺之后,真就都乖乖的作声了。 “将军,他们不会再出言打断了,你接着说,我们都听着呢。” 孤夜心中苦笑,哪里不知道这是人家在示威呢。无非是在说你虽是个将军头衔,但真正说话算数的人还是我。 “罢了,之前就既往不咎,现在我们继续。” 孤夜瞥了身边庖硕一眼,小胖子心领神会便归刀入鞘又静静蹲在边上。 “刚才说了,我们要明确今晚的行动目的到底是什么。 夺下令支寨只是附带,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的全歼这支东胡人马!” 话音刚落,不止是木离,几乎所有人都要忍不住开喷,好在曹进及时用眼神阻止了大家伙,不过心里面也是暗暗叹了口气。 就知道嘴巴没长毛的做事不靠谱。已知此番偷袭令支寨的东胡人最少不下三百人,而今已方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三人。就这点人偷偷潜入寨中点几把火,然后趁乱将带头的斩杀掉令其群龙无首或许还真能够把寨子夺回来,但要全歼敌方所有人马,那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不过刚刚曹进可是说过要好好听人家把话说完的,这会儿总不能打自己的脸吧。所以也只有耐着性子当个乐子听听,终归到时候实际该如何操作还得是自己指挥。 孤夜似乎也猜出了众人心中的想法,于是不再犹豫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详细说了出来。 “你们没有听错,我的作战意图就是想全歼这几百东胡兵。” 孤夜语气坚定再次强调。 “这个计划分为几大部分。第一步,我们将人分做两个小队,第一小队趁夜从下风口的寨墙处潜入,务必要做到不声张,不被发现。 人手不够是我们的短项,所以在成功潜入之后首先要解救被俘虏的其他弟兄。如此一来,我们双方的人数最少能拉成四比一不至于那么悬殊。 另外一队要负责在四面寨门墙根下点火制造出混乱。这个便需要特别注意了,点火的地方必须是孤立的房舍,相连最多不可超过四间,我们可不想真把自己家给烧了。 最后是木离,你在西门五十步处埋伏,只要见到有人从里面开门跑出来,骑马的射马眼,徒步的射人腿,以你的箭术,必须要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有效的方式将人给堵死在寨门处。” 本以为会是夸夸其谈一大堆激励的假大空话。没想到却真个有个周祥的计划,尽管这个计划看起来粗糙无比而且有些不合理的多余之处,但面前这个只会画春宫图的家伙确确实实是做了个作战计划。 不怕你不懂,就怕你似懂非懂。对于不懂的直接不予理会便可,而这种不懂装懂还真弄出个计划的,那就很让人恶心了。战场上最致命的便是外行指挥内行,而现在孤夜的情况无限接近于这种情况。 “我的计划粗略就是这样,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的话,接下来我们便开始拆分人员。至于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现在提出来,本将军会尽可能的做出解释和讲清楚如此做的目的。” 曹进皱紧眉头,他是真的在思考的。以其多年的经验,他可以从这个粗糙的计划中看出了一丝可行性。只是有些地方真的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 率先救出自己背俘的弟兄这点是绝对认同的。因为一旦重新组织起来,面对那些拉了一天肚子腿都站不稳的东胡人还真有可能以一敌四。但为何要点着寨墙底下的房子呢 思及此处,曹进下意识便问了出来。 “为何要点房子,目的何在” “为了吸引东胡人!方便逐个击破!” 一语点醒梦中人,此时曹进整个人都彻底认真了起来,这看似无意义的安排居然会有这神一般的效果。 可想而知,只要四周寨门墙下火起,东胡人第一反应当然是要派人前去查看,若是想长期占据寨子的话,说不定还会让人救火。他们虽然总体上的人数占据优势,如此一来力量却是分散了。而这时候第一小队把自己人重新组织起来之后就可以前往着火点,以局部人数优势迅速击破前来查看或者救火的人。等四面墙绕下来,东胡人最少也得死一半人,到时候他们除了与士气正旺的弟兄们死磕之外便只有跑路一条了。 而令支寨外只有西面较为空阔,东胡人骑上马想要突围,这个方向最为合适。而这时候埋伏在寨门外的木离便能大显身手了。 狭窄的堡寨门可不比城池的城门,两匹马并排都显得拥挤,而此刻若是有一匹马被射中堵死在寨门处。那么后头狂奔而出的马匹便会撞摔成一大堆,那么随后若是及时掩杀而上,那么全歼这支东胡人马绝对是有可能的……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六十五章 :反击(上) 对于孤夜口中所述的这个计划,曹进已在心中反复演算斟酌了多遍,直到最后还肯定有其可行性。当然,计划终归是计划,里面最为关键的还是两支小队之间的时间卡点配合上。 其中一个大前提是假设原本令支寨中一百多弟兄没有被第一时间杀掉只是被关押,没有这个条件那么所有行动计划都必须被推翻。 再者,假设这些人存活率在八成,那么被关押也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且两个或多个关押地点之间的距离也不会近。 最后是武器,一群被俘虏的人当然都是被缴了械的。就算是能成功营救,弄到足够多的兵器也是个问题。再假设成功完成了第一步营救,那么又如何让第二小队配合开始有序的放火呢 一个成熟的作战计划从来都不是想当然。必须每一个步骤都需要有预案且经得起推敲才行。不过这时候曹进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细节,边上的木离便已经率先站出来嚷嚷了。 “不公平,你们皆潜入寨中,为何只留有一人在外面埋伏,这分明是你公报私仇故意安排的!” 木离的心思如何人尽皆知,无非斩敌立功。谁都看得出来,若是此番计划成功与否,最大的功劳必定都是冒险杀入寨中的人员,对于他来说,孤夜如此安排无非是故意将其排除在功劳之外耳。 “呵呵……公报私仇就那点屁事也只有你会惦记着,本将军可不会混账到拿弟兄们的命来跟你赌气。” 孤夜晒然一笑轻蔑的说道。 “敢做不敢认是吧,那你且说说,在场箭术好的又不止一人,为什么偏偏就我要埋伏在外面碰运气” 说是碰运气的确也不为过,毕竟谁又能保证那些东胡兵真就会选择西门突围,要知道如果计划成功,那么乱兵之中任何一个门都是有可能成为突围路径的。况且他木离认为,孤夜的箭术亦是高超,然又为何不跟自己的任务调换一下。 “你可知从后营前往伤兵院子共有几条路径可供选择你可知东门楼距离校场最近的一棵树是几丈你又可知跨过军械库后巷第二个角门后会是出现在哪里如果想通过没有遮挡物的校场,得绕过几间房舍最为省时间” 木离此时被孤夜连续几个问题问得有些发懵。 “谁没事会去计算这玩意,更何况这跟让我待在寨外埋伏有关系吗” “没关系吗本将军告诉你,这关系大着呢!你怕是忘了老子是火头军出身吧。 平时给伤兵又或者特殊情况给弟兄们送吃食的时候,怕耽搁太久凉了,于是难免在寨中路径上费点功夫。也正是因为这点,我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跟着潜入的人不会被发现,且找到关押地点的几率最高。哪怕是计划失败,我亦是能尽量减少伤亡把弟兄们带回来。 你心里有什么龌龊想法没有人会去搭理,起码我是不会的。之所以让你守在外面,那是因为除了我之外,你是目前队伍里箭术最好的,仅此而已。 平时再如何勾心斗角都好,但在战时我们的眼中都必须只有敌人。如果你无法做到现在就应该站出来,这样一来计划还来得及修正。” 一通话下来把木离给说得面红耳赤,见对方没有再反驳,孤夜环视一圈后接着说到。 武器方面不必当心,到时候我和庖硕会提前从马厩先潜进去,时间一到便去找你们,到时候再一并去救人。 “什么从马厩潜入你们不是从那个地方溜出来的么,再从原路回去,那不是要自投罗网” 胡碾下意识说道。 “嘿嘿嘿……就是因为从那里逃出来才要从那里进去。连你都觉得危险,东胡人自也会这样想。到时候那里反而是防备最为松懈的方位。” 孤夜嘴角微微上扬自信的说道。 “会不会太过想当然且武断了些” 曹进也觉得不太妥当,毕竟这个决定没有任何依据做支撑,完全是靠猜的。 “没事的,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今天的风向都很固定吗” 鼻间恶臭随风卷来就没有停过,众人大都不明其意,也不知道孤夜此时提这风向的目的为何。 “我们隔了这么老远都能闻到屎尿臭味,想想堡寨里的东胡人,换做是你,会站在下风口的寨墙上巡逻吗怕不是得远远躲开,那股味道,绝对是能把人眼辣哭的那种。” 众人一听愕然,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个嘴巴没长毛的小子居然连此种细节都考虑到了。如此的话那么所有成功设想的条件也基本上被补其了。 战场上的算计从来就没有百分之百,曹进把可能出现的疏漏和利弊都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最终得出来了七成的成功率。别说是七成了,哪怕只有三成亦是值得一搏的。最终,当着大家伙的面向孤夜抱拳称诺,算是定下了这个计策…… 月如钩,寂寞胡同深院锁清秋。 此处无月,亦没有胡同深院,锁的也不是清秋而是这遍地的黄白之物。孤夜和庖硕倒是费了好大心思,但最后还是整出了个寂寞。 正如所预料的一样,寨墙上空空如也,本以为最不济还会留守几个在此守着,可当两人如同乌龟爬坡艰难的攀上来之后却是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于是很是容易的便溜到了底下的马棚上,刚把脚落到地面,便是结结实实的踩了个“雷”。 东胡人绝对是把后营马厩当成集体便溺地点了,成块的,稀水的,黄中带黑的,黑中带血的,孤夜之前说是能把眼睛辣出泪花来还是严重低估了,就面前这景象,他认为在很长的时间是别想吃得下饭了。 呕呕…… 庖硕饭量大,相对的肠胃也浅,脚下把表面刚冻出一层冰壳子的大便给踩烂掉,那股无法形容的味道直钻鼻孔,于是这家伙便华丽的吐了。 “你个憨憨,这么娇贵的么。赶紧的,快跟我走!” 很难想象四条腿在混合了大量排泄物的雪中狂奔是个什么样的画面。就是动作大一些,地上的东西都能往脸上溅的那种。 也许是味道实在太过呛人,在整个后营区域确实是见不到有几个巡逻的东胡士兵。能让他们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原本寨中的弟兄一个都没能跑掉。所以才不会担心有人会把令支寨失陷的消息泄露出去。既然没人知道,那么警戒级别也就没那么高了。 关于这点孤夜是算错了的,起码他和庖硕的离开便在人家的预料中。人家之所以会如此懈怠,那是恨不得逃出去的人赶紧去跟腾超通风报信,如此一来对方才会回防,那样的话己方大部队才能一举歼之。 然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块区域防御松懈的事实是客观存在的。如此一来便使得孤夜和庖硕非常顺利的借着熟悉地形优势,成功摸到了军械库的后墙根。 此处把守的东胡兵明显就多了起来,一人背着一个摘野菜大竹筐的两个人很是轻松的便翻过了院墙。落脚之处正好处在东面墙头飞檐的阴影下,五六步外的老歪脖子树这时候足可以保证两人能最大限度的隐藏身形绕到库房门前。 不过兵不血刃也是仅仅到此了,存放军械的门只有一个,而此刻的门口正有四个东胡兵在把守着。两站两坐,算是有个轮替。 没有别的办法,要想潜进去,除了硬杠之外别无他途。 “胖子,老规矩,你去当诱饵。” 看着孤夜打手语,庖硕一见整张脸都垮了。说好了伤愈恢复三瓮实力之后无需再以自己为饵了,可这才不到十二个时辰,打脸也没这么快的吧。 事实上孤夜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又让他冒险,这不是危机四伏嘛,外面大队的东胡人巡逻,院里面虽只有四个人。可一旦弄出些声响出来必然捅了马蜂窝。所以要杀就得杀得悄无声息,而想要达到这个效果的便只有凭借弓箭远程射杀。 以孤夜的箭术,想要快速杀掉远处的四个人非常简单,但要半点声息不发出来,那只能是第一时间截断其颈动脉,让大量的血液瞬间充斥整个喉咙,使得声带无法震动以至快速窒息死亡。 难就难在哪怕是发箭的速度再快,孤夜也只能保证同时干掉两个,根本就无法在不惊动第三第四个人的情况下再次发箭制住其发声。毕竟从箭囊中抽箭也是需要时间的。 于是庖硕便出场了,这个死胖子将大竹筐套在身上蹲在原地,然后用小刀不断的在竹篾上划动弄出些声响出来。这种卡卡声很像是老鼠或者其他啮齿动物在撕咬东西。 果不其然,很快的其中两个站着的东胡兵便察觉出了动静,然后百般聊赖的往墙后绕过去查看。 细听之下声音是从墙角阴影下的那个大竹筐里传出来的。虽不知道此处为何有一个这么大的竹筐,但也没有想过里头会藏着个人。 “筐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你去把它掀开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老鼠便是狸猫,这些小东西夜里出来觅食早见怪不怪了。” 嘴上是这样说着,不过两人倒是不敢懈怠上前想用长矛去捅捅。 也正在这时,躲在另一个方向阴影处的孤夜将两支箭矢搭在弓弦上,臂力不敢绷得太紧,张弓只挽出半月。 咻…… 一箭双雕,箭矢在二十步的距离内,根本就不太需要去刻意瞄准瞬间便插入蹲在地上休息的东胡兵脖子上。箭力未完全贯穿透皮肉,如此一来才能让大动脉破裂流出来的血不至于溢出体外……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六十六章 :反击(中) 血液充盈气管发出的奇怪咯咯声很快盖过了庖硕在竹筐里弄出来的动静。其中一个错步在后的东胡兵发觉身后有异响,好奇之下就回头查看个究竟。 刚绕过墙角,入眼便看到两个同伴直挺挺的倒伏在地上,双手皆是紧紧捂住涨得老粗的脖子,嘴巴和鼻孔那血就跟音乐喷泉一样很有节奏的起伏龇花向外飙射。 这厮顿时身上的所有汗毛都惊得竖直起来,嘴巴张得老大可就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喊人。就在他就此惊愕了短短两个呼吸的时候,躲在阴影下的孤夜已是箭矢离弦,尺许长的箭杆摇摆着特定的频率精准无误的戳进了面前东胡兵的口中,由脑干的位置穿透带出了一抹白色脑浆。 脑干乃中枢神经集成之所在,倘若不慎受到过大震动亦会导致肢体瘫痪口不能言活脱脱一个活死人,更别说是被箭矢贯穿了。几乎在箭头入脑的一瞬间,生命也便随之消逝,根本就不存在还能示警的情况。 然前面的孤夜杀得火热,后头躲在大竹筐里的庖硕可就慌得一批。从竹篾缝隙间往外看,那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正横起长枪要往筐上捅,这可是把他给急坏了。反抗吧,肯定要引起对方的示警喊叫,不反抗吧,那一枪头捅过来,还不得把自己捅个对穿。 “孤夜啊……你个混蛋怎么还不来救我,没看到就差几步了么!” 胖子心中急切的念叨着。 “八步……七步……六步了呀……娘亲哎,他举枪了,孤夜啊,他娘的真举枪了呀!” 眼看着点点坑洼还带着绿铜锈的枪头即将当头扎下来,庖硕非常肯定,若是再不躲避,那自己定要升级成为一个死胖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千钧一发之际,庖硕终于忍不住双腿奋力一蹬,其连带着竹筐便整个人往面前东胡兵的怀里撞过去。 嘭…… 刚举枪过肩的东胡兵根本就没有想到墙角的筐子会突然朝自己扑过来,此时长枪想前戳出去也来不及了,只能尽量的侧过身子躲避,然终归是仓促间为之,结果还是被结结实实的撞翻了个大跟头。 地上躺着的东胡兵岔气不好受,庖硕亦是不轻松。由于是当头直撞的,脑袋难免要短时间犯迷糊。 两相对比之下,还是手握长枪的东胡人占优势些。无需起身,就那样平躺着便一枪头朝庖硕扎过去。目标太大,无论是对准哪里,被戳中肯定非死即伤。竹筐虽是孤夜嘱咐狄咸特地编制的双层竹篾,远程可防箭但却无法防近处戳来的长枪。如果此时东胡兵拿的是砍刀倒也罢了,可事实却是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有时候生与死就在那千分一秒之间徘徊,正在东胡兵的枪头刚刚触及竹筐的危急时刻,一支箭矢自黑暗中遁来,带着隐隐的破空之声瞬间钉入东胡兵的头盖骨中,紧接着又从下颌骨处穿出,连同舌头从根部一并给切了出来。 噗…… 枪头在惯性的作用下还是穿透了两层竹篾,不过也力尽于此停在了片甲之上。若是孤夜那一箭慢上半分,庖硕的肋下三寸处必定会被穿透搅得稀巴烂。 “胖子!” 孤夜亦是吓得不轻,此刻见露在竹筐外的两只肥腿蹬直了没有扑腾,真的以为好兄弟就这样被自己给害死了。 也顾不上什么了,他疯了似狂奔过来,刚蹲下便将手往竹筐下面摸索过去。上面扎着的长枪是绝对不敢随意拔出来的,不然很容易就会引发大出血而死。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入手处便感觉到好大一滩湿热。 “不会有事的……胖子……你不会有事的……长矛擦破皮而已……不会有事的啊……胖子你起来啊……我给你做最喜欢的烤鸡翅好不好起来啊……“ 孤夜感受到筐子底下的湿热开始汹涌的蔓延开来,心中更是绝望无比。 “你起来啊……求求你快起来啊……只要你起来,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弄来好不好……胖子啊……你不能死……我们还有好多好吃的没吃过呢……说好了一起去蓟城的,你可不能食言而肥啊……” 孤夜念念叨叨浑身哆嗦,抱着竹筐双眼充血红得吓人。 “做烤整鸡行不行烤鸡翅肉太少吃得不过瘾……” “行行……吃什么都行吃烤全羊都……” 话刚说了一半孤夜顿时反应过来。 “胖子!你还没死啊!” “没……没死……就是头撞得有点晕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死,那些血是怎么回事” 孤夜这才注意到,手上摸到的湿热居然带着股骚臭味,刚才是一时关心则乱,如今见筐子里这家伙还能讨价还价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摸到的是什么。 “王八犊子,你居然尿了!” 孤夜将手猛往回抽拼命的在雪里左右蹭。当真想打残面前这个死胖子的心都有了。 “嘿嘿……这不是刚才害怕一时没能忍住嘛。想着尿都尿了,就干脆彻底排个干净……” “滚犊子,没死就赶紧起来!” 庖硕没含糊,一骨碌便从竹筐里钻了出来。 “咦……你眼睛怎么了,为何挂着点冰渣子” “还说,要不是心急火燎赶着来救你,至于这么满头大汗的嘛。” “是汗吗我怎么觉得像是眼泪呀” “滚,老子说是汗就是汗!” 孤夜一巴掌在其后脑勺上,头也不回的便往军械库门快步走去。 “哎呦……又打我!哭鼻子而已,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哎……孤夜你等等我……” 小胖子抓过竹筐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攻略军械库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此刻寨墙之外没有听到打杀声的曹进认定此前两人已成功潜入并未被察觉,所以沿袭旧路也跟着攀墙而过。 跟之前的孤夜所遇一样,他们也惊讶于此处的防备松懈。没有任何的波折,二十几个人很快分做两个小队展开行动。 想要在偌大的令支寨找到关押战俘的地点通常来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特别是还有东胡兵巡逻的基础上。想要不被发现那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关于这个问题,对整个地形地貌周围房舍建筑的分布都了如指掌的孤夜,利用排除法已经为这些人指定了几个大概率的方位。 首先要排除的便是四个寨门方圆三百步范围,因为距离四门太过近,一旦发生意外很容易便能被控制住出入口,逃跑也便捷些,东胡人还没那么蠢。紧接着排除掉便溺区域,不是因为人道主义关怀优待俘虏,而是看守的人受不了。 东胡人不像是燕国军队有着严密的军纪作为束缚,说到底那些都是些未开化的野蛮人,之所以能够被聚集起来除了族长的威望不可置疑外,其余都是些小奴隶主。 他们之间实际上是不存在相互统辖关系的,你叔伯兄弟十几个聚一起,我表哥堂弟凑一块,哪怕是狼布被任命为领导者,可若是让身边人去驻扎在屎尿味横陈的地方他们也是会有很大意见的。 所以关押的地点只会在校场附近,那一块地域空阔,东胡人虽有几百人,但要防守整令支寨人数上还是捉襟见肘,所以在看守被俘人员上肯定不会分出太多的兵力。 而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轻松些,由于是自己的地盘,加上人数又不多且夜黑无月,蛮九所带的这支队伍最后锁定了几处相连的房舍。说巧也巧,此处正是斥候卒这支精英小队原本的驻地。 由于平时出任务的时候大都需要骑乘战马,为了方便也为了彰显其特殊性,腾超便将他们安排在了校场东北角的位置,几处房舍也是比其他地方要宽敞许多,或许是因为如此,才会成为了关押俘虏的地方。而又为何会这般肯定,见那周围布置了整整三十多个士兵把守就能知道了。 这么多的看守兵力,想要再搞暗杀那一套显然是不现实的。这边只有十一个人,对方的人数比己方多了一倍不止,而且从装备上人家也是鸟枪换炮了,全副燕军的制式装备,所以在同等条件下蛮九没有把握短时间内拿下这些人。若是被纠缠住,随后赶来的援兵必定能将他们给围歼吃个干净。更何况在不远处还有个了望塔,这是平时操练军阵的时候用来俯视检验队形用的。如今上面还有两个东胡弓箭手警戒,只不过此时风大用毛毯裹着蜷缩在一起,倘若是真动起手来,居高临下必定会处处被压制。 而正在蛮九为接下来突袭苦恼的时候,对面阴影下面两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正在对着这边不断的比划手势。 “原,地,待,命……” 蛮九眯着眼睛很是艰难才辨别出孤夜手势所要表达出来的意思。然在得到这边确认的第一时间,便见两人如同林间的狸猫一般快速的闪入墙角,不消几个呼吸孤夜已是出现在了望塔下。 随之发生的一幕,让蛮九真正认识到什么叫身如灵猿。就见孤夜肩背长弓口衔短匕,手脚并用沿着梯子向上直窜。而此时上头的两个东胡兵则紧挨在一块并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六十七章 :反击(下) 北风凛冽呼啸,夹杂着些许雪籽扑打在孤夜口衔的匕首上。叮叮当当的,与迟缓的心跳声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这一步是关键,甚至可以说整个计划是否能够成功乃至所有弟兄的生死都掌握在能不能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上头的两个人。 地方太过狭窄,几乎就没有什么可以腾挪的空间。且位置的特殊性,像什么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计策根本行不通。摆在孤夜面前的就只有一天路,翻上去,杀进去肉搏。算准了便是对方身上只有弓箭长刀,在贴身的情况下短刃还是要占优势些的。 可怜刚刚才当完诱饵的庖胖子如今又得操起老本行。此时他已是将地上的积雪用力在手上压实,只待了望塔上的孤夜下达命令了。 此刻往地下张望,距离最近的巡逻队也只能见到模糊的影子并渐渐走远消失,孤夜没有半分犹豫,遂将手向外一扬。然底下一脸生无可恋的庖硕接到命令则咬紧牙关全力从墙角处冲刺而出,小孩头颅大小的雪球便被早已蓄力得青筋暴起的手臂给往四五丈高的塔顶丢过去。 与此同时,孤夜也从直梯处暴而跃起,原本衔在口中的短匕也被操持在手上。毕竟是从下往上攀爬,想要完全力从地起奋而杀人,那也得先让自个脚踏实地才能办到。而这般短暂拖延之下,面向直梯的东胡人立刻便有了反应时间。 但幸运就幸运在对方身上是包着毯子的,而背靠背的两个人为了能裹得结实些,都是下意识的拽紧毯子的边角。如此一来,见身后同伴有撕扯的意图,当然也就开始拉拽。原本还能躲开封喉一匕的东胡兵却倒霉的被自己人又往回拉了几寸,而就是这丁点距离,使得挥来的匕首能够顺利一击必杀。 孤夜整个身体前扑,所有重量几乎全压在面前的东胡兵身上,顺带着把另外一个人给撞得前倾。然此处幸运定有他处倒霉。底下丢得慢一拍的雪球就在此刻飞越了上来,当头便砸在孤夜的脸上。 这下可把人给砸得不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用做吸引注意力的雪球为何会如此坚硬,哪怕是再用力挤压雪终归是雪吧。 个中缘由孤夜可顾不上去思衬,因为此刻那东胡人已是站起抽出了腰间长刀。这玩意真的不是草原上的西贝货,而是军械库中装备刀盾手的制式长刀。重达十斤六两的大家伙劈砍下来就算有这身片甲也无济于事啊! “大哥且慢,小弟还有话说……” 孤夜现在可没别的办法,被雪球砸得头晕眼迷糊的他依稀见到闪着寒光的刀,下意识的只能开启嘴炮模式了。但这注定只是个笑话而已,眼前的东胡人手上根本没有半点犹豫。 嘭……啪…… 孤夜几乎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眼睛都也闭上等死了,可随之而来则是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待他睁眼一看,原来刚刚还举刀欲砍的东胡人却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后脑壳上甚至还沾着大团雪沫子。 孤夜连忙挣扎起身趴在围栏上往下一瞧,就见到庖硕这个死胖子正对着他挥手打招呼。 “你个王八犊子,还不赶紧躲起来,站那里怕别人看不见是不是 老九,还等什么,带人杀啊!” 最后一声几乎是扯破嗓子的。庖硕这混蛋根本就当着那些守卫的面往了望塔上丢雪球,原本偷偷来一下还能图个侥幸,可这家伙不但丢了两下,还作死的傻站着打招呼。还真当几十步外的东胡兵都是又聋又瞎不成。 事实上也无需孤夜提醒,早就蓄势待发的蛮九等人一见了望塔上探出的人头便知其已夺下制高点,十几人鱼贯而出便蜂拥而出杀向守卫在房舍周围的三十几个东胡兵。 而孤夜则是从容将背上的长弓给摘下来,这正是入营时被木封充入军械库的那把三瓮硬弓。尽管此刻配备的是制式弓的轻箭,但居高临下威力并不会减弱多少。 小范围突击战,弓箭手的目标永远都是敌方的远程兵力。挽弓搭箭,一点星芒刺破夜空。房角处一个东胡弓箭手刚把手伸向自己背后的箭囊,划裂空气而来的箭矢瞬间便穿透了其头颅并将人死死的钉在了墙壁上。用红泥夯制而成的土墙,生生的被钉进去两寸。可见三瓮硬弓完全拉开后的力道是何等的恐怖。 这时候蛮九等人也开始接敌,左右两柄短矛率先开路,被同样拥有三瓮之力的手臂投掷出去,威力可要比孤夜的箭矢强太多了。哪怕是正面拥有加厚型片甲的甲胄,照样只有被洞穿的命运。为首的那个东胡小头领还好些,身边手下及时把盾牌挪过来挡了一下,可哪怕如此,亦是在切断掉一只手掌之余再重重撞在了其胸口上,一口老血喷得那叫一个绚丽多彩。而靠左些的两个家伙可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可能是刚刚转身查看背后弓箭手中箭的情况,致使短矛从肋部穿透,直接把二人串成个对。 然那个貌似小头目的东胡人还在庆幸自己刚刚躲过了一劫,可没等他擦点嘴边血迹从地上爬起来,自上而下飙射而来的利箭已是从侧面穿透了其脖颈。 一个神箭手所产生的压迫感只有设身处地的人才能清晰感受,他就像是时刻悬在头顶上的利剑,让人不知什么时候死神便会来收割自己的生命。特别是此时小头目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加之身边同伴不断被斩杀,顿时有个别人心理防线一崩溃,立马调头撒腿便跑。 战场上逃跑宛如瘟疫,它是会迅速感染其他人导致全军溃散的。此时亦是如此,当了望塔上的孤夜见到有一个东胡兵丢掉武器便已知道,计划的第二步算是开了个好头。如今要做的便是抓紧时间把所有人给组织起来,而负责拖延的第二小队也是时候上场了。 从身边的箭囊中挑拣出一支鸣镝箭,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放火信号,当箭射向天空之时,令支寨中四个寨门方向便会依次被点燃。 没有意外,该烧起来的火没有丝毫迟疑,从东门开始,冲天的大火如同巨型火炬。之所以会产生如此大的声势,那也得多亏了庖硕平时的游手好闲。没事的时候这个胖子总喜欢往寨墙那边跑,因为孤夜会画春宫图的缘故,那些守卫大都会拿吃食去讨好他。久而久之,这厮干脆便在角落处堆了些干燥些的柴草,即能躺在上面晒太阳又能得着东西吃。反正也不碍事,夜间照明取暖也得有东西烧,便也没人管他乐得其成。有了人指点,这样一来,第二小队才能很轻易的找到引火物。 突如其来的大火,就如同瞬间捅了一个了马蜂窝。本就处在敌人大后方的狼布其实心里一直都是紧绷着神经的。如今见门楼火起,第一反应便是燕军援兵攻来了,所以根本就顾不上思考,立刻便让鹰弃带着人前往御敌,务必不能让人攻进寨内。也就在这时候,门外来报说是有人试图营救关押的俘虏,这可是没把他惊出一身冷汗来。 要知道偌大的堡寨中只有四百多兵马,如今外有敌援兵来攻,内部那百多俘虏再在策应其结果便可想而知。 “来人,即刻随我前往杀掉所有战俘,不能让他们重新组织起来!” 狼布一马当先提刀冲出门外,他知道如今最为要紧的还是那些该死的战俘,外部之敌还有高墙阻挡防御,内部才是致命的隐患。 事实上,这时候可调动的兵马也没有多少了,除了被鹰弃带过去一部分之外,大多数还是需要布防在四面寨墙之上。要知道一个游牧民族哪里会劳什子城墙防御战,只知道每面墙上都必须要留有足够的人手。如此一来,狼布此刻所带之人只有三十多个精锐,外加之前被打散逃跑回来的十几个士兵。 东门楼方向的火除了让东胡人胆战心惊外,更是让当了狗腿子的木封自觉机会已然成熟。眼瞅着四周有些手忙脚乱的东胡人正在将积雪往着火的房舍里泼,呼呼喝喝之间他已经悄然的隐没在了阴影之下。 锻骨草,这是木封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如今终于可以趁乱单独行动了,左拐右绕之下他很快便来到了火头军驻地孤夜的住处所在。 由于这里遍地都是东胡人随地大小便留下的痕迹,所以这里的屋子倒是保持着原来模样没有遭到什么破坏。 进屋时当见到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杂乱的时候,这个家伙整颗心都快紧张得跳出来了。若不是走得匆忙,又岂会什么东西都不带,倘若带走了贵重物件,又怎会如此整洁。 思及至此,翻箱倒柜掀床板自是少不了的。可像锻骨草这般重要的东西,孤夜又岂会不随身携带。整整三刻钟之后,木封的脸彻底垮掉。他没想到自己最觊觎的东西还是被带走了。然上天终归给人留了一线机会,正在他气急败坏到处砸东西发泄的时候,突然枕头里面有一卷纸被抛飞甩了出来。 “人体穴位经络图” 急急忙的木封赶紧将之打开来,入眼处便是一条红色朱笔勾勒的穴位运行线路。 “这……这难道就是……” 木封顿时激动得浑身颤抖。还想高声欢呼出来,好在自己及时用手捂住嘴巴,憋得热泪盈眶……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六十八章 :杀(上) 所有事态就目前为止都是按照预想中进行着,并没有出现多大的偏差。当所有东胡兵都全部退却的时候,孤夜就第一时间从了望塔上溜下来,因为接下来便是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了。 “孤夜,你没事吧” 脚刚踩实,庖硕身背大盾两手拖着两个装满兵器的大竹筐便小跑了过来。 “死胖子,刚刚差点没被你给坑死!看我头上的雪渣子没你那雪球丢得可真他娘的准!” 孤夜骂骂咧咧下意识就把额头上还沾着的雪渣扣下来放入嘴巴里润润喉咙。刚刚一通连射,弄得那叫一个口干舌燥。 “你这厮端得倒是一身力气,连雪球都能压得如此硬实,连那东胡兵都被一下给砸晕阙过去。” “嘿嘿嘿……想不到吧,我吐口水吐得腮帮子都差点肿起来。” 孤夜伸过去接竹筐的手瞬间僵在半空。 “口水别跟我说雪球之所以会那么硬,是你加了口水糊的吧” “可不是,我寻思着天气冷得紧,滴水都能成冰,毕竟口水也是水嘛。” 庖硕一副洋洋得意等待夸奖的表情。 “呸呸呸呸……你这贼厮怎么不说你用的是尿来得量大!” 想起刚才还把混了口水的雪渣子放进嘴巴,孤夜胃里便直犯恶心。 “我也想啊,这不是刚才尿了么……” 强行压制住想要打人的冲动,孤夜一把抢过竹筐扭头便往蛮九的方向跑,他现在实在是不想与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死胖多说一句话。 “又怎么了,人家没尿有啥办法,最多下次再挤挤” 庖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裆,心里面还有些不服气。 这时蛮九正带着几个弟兄在清理残敌,没死透的就补上一剑。其余人正在分散在几间屋中为里面被俘虏的人松绑。可等孤夜来到近前,似乎便察觉出了问题。 “哈……你小子,好样的!” 当蛮九看到其背上的硬弓后,脸上便露出了恍然之色。 “我说怎么突然箭术那么犀利,看来是之前身上受的伤痊愈啦” 刚刚要不是有头顶上神出鬼没的箭矢压制着,这场争夺战还真不知道胜算几何。 孤夜现在可没心思讨论这个,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半刻了,却仍旧没有看到有人从关押的房舍内走出来。 蛮九也看出了他面带忧虑,正想询问之时,后头便有人急匆匆的上前来报。 “老九,你们最好进来看一下!” 孤夜与蛮九对视了一眼,三步并作两步便往房舍里面冲过去。刚踏进门口,两个人的心便好像被针给扎了一下,着实的疼! 只见一百多个弟兄全都赤着双脚,大多数人都蜷曲在一起互相把腿搁在对方怀中眼神中都是灰暗与绝望。可若不如此,寒冷的天气下,在几个时辰之内便能将脚指头给完全冻坏掉。东胡人不但脱掉了他们的鞋子,更是将每个人左右手的大拇指全给削了下来, 如此,没有鞋子,这些人根本无法在积雪中跑出去多远,而大拇指被削,基本上就无法拿稳刀剑了。要知道人体大拇指的功能可是占据了手掌功能百分之七十,缺失其他手指还好说,若是这关键一指的话,以后也别想再当兵吃粮了,哪怕以后退伍回乡,连拿把锄头种地养活自己都困难。怪不得外面只有三十几个人把守着,而且防守还那么松懈,敢情原因就在这里了。 “该死的东胡狗,我要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一字一句从蛮九口中说出来,几乎恨得都是要咬断牙齿。在场的其他兄弟也是人人怒不可遏,这样的折磨,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残忍! 时间不等人,孤夜知道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急转直下,靠这些人全歼东胡人与夺回令支寨怕是奢望了,而如何将这些弟兄们给尽量活着带出去也是个难题。可现在人人皆像是一群丢了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难道还能指望得上吗 不能在这样把时间浪费下去了,若是不赶紧想出办法来,等后面东胡人的援兵到来,那么全都得交代在这里。孤夜心中暗自着急。 “起来!都他娘的给我站起来!瞧瞧你们现在都算是个什么鸟样,没卵子的娘们都比你们强。 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援,要的可不是见到这副衰样!说实话,我更希望你们都被东胡狗给割了脑袋!现在我们只会被拖累,为什么你们不全死球了呢!” 孤夜抓过蛮九手上的短矛,边骂边抽打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身上。 突然的变故,顿时让在场的人都怒火中烧。他们也想不到孤夜会如此无情无义,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落井下石。此番态度可不似作伪,那根短矛抽打在自己人身上每一下都是下死力气的。 “孤夜你干什么,你疯啦,这些可都是咱们的兄弟!” 蛮九下意识就想上前去抢回短矛,不料却被早有预料的孤夜一脚给蹬开! “我是将军,这里我说了算!你瞧瞧他们这些人,还能算是个人吗要我说干脆一刀把他们全给砍了算球,连拇指都被人剁了,活着以后也只会浪费燕国的粮食!” 孤夜越说越过分,此刻那些原本毫无生气的俘兵人人脸上露出了愤恨的神色。 “孤夜,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枉我之前还将你当成个人物,没想到现在你连自家兄弟都要杀! 来啊,杀啊!只恨老子没有死在东胡人手里,却要死在自己人的屠刀之下!” 有一人出声斥责怒骂,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百多号人包括几个伤兵在内全都站起来对着孤夜什么恶毒诅咒的话全给骂了个遍。 见到这一幕,身旁的蛮九也立马反应了过来,似乎猜出了孤夜原本的意图。 “呦呵,算了吧各位。若是真不怕死,那出去与东胡人干一架啊!在我们面前耍什么横。不就是少了两根手指么,把刀用布条绑在手臂上照样杀敌,不就是没鞋子么,把衣服脱下来裹在脚上,你们连死都不怕了,当然外面那点风雪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真能砍几颗脑袋下来,说不定家中妻儿也能免几年赋税,死了也算赚到。” 众人被孤夜这话一激,顿时也都明白过来,骂人家祖宗十八代的话也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怎么怂了刚才不是还一副老子不要命,老子不怕死,壮怀激烈的模样吗” 孤夜冷笑着揶揄道,随手便将大竹筐里的刀剑哗啦啦的全给踢翻在地。 “一刻钟,我在外面等你们一刻钟!到底是跟着我去把那群东胡狗给杀得屁滚尿流还是在这里当个窝囊废等死全由你们!” 说完之后,他示意门外的庖硕把另外一筐兵器丢下之后便立在校场前开始掐时间。事实上他这个时候心里还是慌得一批的。刚才那些话若是换成曹进来说,哪怕是蛮九都比自己成功的几率要大上许多,毕竟军中威望要高些。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算还没有太过糟糕,在蛮九等人的帮助下,一百多人还真就在一刻多钟之后全部集结完成。短剑与长刀都被用布条紧紧的缠绕在手上,虽说是仓促间为之,但也还算过得去。起码这会儿一百多人的脸上看到的不再是颓废与绝望,而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好!不愧是我燕国好儿郎!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从现在开始全都听我命令行事。记住,你们在东胡人攻破堡寨的时候都已经死了,现在只为报仇,也为自己的妻儿添些赚头。要躺平也要躺平在冲锋的路上当个烈士!” “杀!杀!杀!” 众人举起手中兵器齐声高喊,此番气势随风传向远处,让正在急急带兵赶来的狼布心中陡然一惊。 “快!快跟我杀过去!一定要截住那群燕卒!” 狼布慌了,刚刚传来的呐喊声,分明是那些俘虏造成的。不过想到之前自己下令布置的预防措施,还是有些许安慰的。毕竟没有了大拇指,双手便不能拿稳武器。更何况在这样的天气下,地面上厚实的积雪对于光着脚的人来说简直不亚于行走在刀刃之上。 狼布所思所想的条件是客观存在的,但他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条,那便是人毅力与意志。无论是猛兽还是人,当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就是创造奇迹时刻。没有什么能阻挡住一群不怕死的人,因为他们连死都不怕,那便无所畏惧。 另一个方向,鹰弃在赶到东门楼着火点的时候,大火已经开始向两边蔓延。他们最少还得在此处驻留整个冬天,所以他只能下令泼雪灭火。好在寨墙上的士兵汇报说并没有发现外部有敌来袭,这让他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于是乎负责寨墙上面的兵马也分出绝大部分下来救火,只留几个在上面警戒观察。 可就在这时,有几个士兵指着南面高声大喊: “不好了,那边也起火了!” 鹰弃循着士兵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火光已经将远处黑暗的夜空映出一片红色出来。 “该死,你们几个,还有你们都跟我去杀了那些个四处放火的狗杂种,其余人继续灭火!” 说完,鹰弃提着长刀率先就往南门楼处冲过去。而就如同掐准时间一样,正在其刚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另一个方向则是突然杀出一群赤裸着上半身,状若疯魔的燕卒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举着巨型盾牌大胖子,在其左侧则是一个矫捷如狸猫的弓箭手,而右侧却是个双臂过膝,骨瘦如柴拖着两柄短矛猴子一般的人物……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六十九章 :杀(中) 其声若鬼泣,其势如奔雷。一群不要命只想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的家伙,自他们从黑暗中出现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将会是一场不计成败的绞肉战。 就在大多数东胡兵还沉溺在用随手抓过来的东西铲雪灭火的时候,孤夜的箭,蛮九的矛都已经脱开了手。 粗细兵器无所谓威力孰强孰弱,二三十步的距离加上冲锋的速度,只要挨上了就是个死。只不过箭矢的角度还是要刁钻些,像脖颈这样的毫无防御措施的地方就是其最好的瞄准目标。有人说,弓箭在远距离攻击上才占据优势,只需被拉到十步内的贴身距离,基本上就会成为人家屠刀下的砧板任人砍剁。 而事实是孤夜手中弓箭在近距离的发挥上,凌利程度更要胜那刀枪剑戟三分。以三瓮硬弓的张力,为求更高的射速此时并没有被拉满过。 刀未及身,孤夜已是连续射出四箭。正常意义上的三箭连珠与此刻的四箭连射听起来好像只差了一箭,但在难度上便是天壤地别了。更别说此刻是连续射向几个方向,且还是在奔跑的过程中。 箭矢从前面东胡兵忙乱的间隙中穿过,径直射向距离划定区域最外围的几个人。箭箭封喉,皆是必杀。目的在于面对接下来的冲击绞杀时不至于让他们把消息过早的传递出去。 孤夜很清楚自己身边这些人的状态,被激出来的血性是有时间限制的,而整个行动计划能否成功亦是在乎时间差的精准把控。所以他每一箭的目的都是在尽可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与孤夜同时发动攻击的蛮九可就没有考虑那么多了,胸中一直憋着口恶气的他投掷出去的短矛只为杀人,且还要杀得痛快,杀得对方胆寒。穿着燕军普通制式片甲的东胡兵在面对呼啸而来的短矛时,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强大的动能在轻松破开甲胄防御的同时,更是将对方整个身体给带飞出去。 两柄短矛刚击中目标,左右手上又是从背后抽出两柄在手,而这时候一百多号人已经像失控的马车冲入人群般开始了绞肉机模式。 短指之痛,去履之辱在此刻完全被爆发出来。一个双手都缠着短剑的燕卒,在距离自己选定的目标还有五步远的时候便已高高跃起,双臂交叉左右一拨,那个手上还提着木铲的东胡兵大好头颅却是被干净利落的切割下来,脸上错愕的表情更是还来不及收敛。 另一个方向,一个燕卒下劈的长刀刚刚当头落下,便被及时反应过来的东胡兵给躲开,刀锋重重磕在地上崩出一道口子,手上缠着的布条骤时被扯开了许多。自知再也握不住刀柄,这厮干脆猛然挥臂,将那柄长刀彻底甩飞出去。刚刚侥幸躲过一击的东胡兵那能想到对方如此不安套路出牌,还没过上两招就把自己的武器给丢过来。混战之中,丢了武器意味着什么当过兵的应该比谁都要清楚,可眼前的燕卒就还真如此做了。于是,这个东胡人胸前被狠狠的戳了一下,不过由于力道太小,在磕飞了两块甲片之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 猛咳了几下之后,怒极了的东胡兵反捡起长刀,眼神中就跟看个死人一样盯着没了武器的燕卒。嘴角狞笑,长刀上扬。可所有动作注定了仅仅只能止于此了。 箭矢破空而来,带着一点寒芒直接点在了东胡兵的眉心之上。狼牙箭的两排锯齿,在强大惯性的作用下将整个头盖骨给掀飞了一大块出来,如同豆腐的脑组织在倒地的时候甚至还在有节奏的律动着。 这个自以为必死无疑的燕卒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有些发愣,说到底也是个刚入伍不久的新兵,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事物。刚才的不顾一切,也只不过是一时心头被人鼓动涌起来的血勇,如今却是有些清醒了。 “混账!你傻站着干什么没有了武器,你就不会杀人了是吧你还有手,还有脚,哪怕是用牙齿咬,都要给我咬下东胡狗的一块肉出来。” 没有办法,这些残兵败将靠的就是一股子血气,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孤夜只能让他们尽力的保持拼杀得状态,千万不能够让其静下来思考。胆怯是种病毒,他总会趁着人们闲下来的时候潜移默化的进行渗透攻击。 被突然这么这声吼,刚刚心中还有些犹豫的燕卒双眼中的血色又再次变得浓郁狂躁起来,没有大拇指的两只手掌就近抓过一把木铲子,又再次往前扑杀过去。 走到这一步便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让那股杀性不断裹挟着这一百多人不停歇的向着敌人杀过去,把所有东胡兵给杀退了,胆子杀没了才有可能活下去。孤夜此时的作用已不是在扩大杀伤上,而是在四处补漏,除了像刚才那样在关键时刻进行点杀之外,更多的还是继续在语言上不断的刺激那些内心动摇的自己人。 于是乎他把周身所有的防御通通都交给了庖硕,这个胖子举着的巨盾能够很好的挡住来自各个方向的偷袭。至于接下来的收割,则由蛮九负责。三个人形成一个很稳固的三角阵型,以此为中心则是那一百多人在十几个斥候精英小队人员的带领下,不断去撕咬来不及组织起防御的东胡人。 此战很是顺利,短短的半柱香时间内,就彻底清空了所在区域的敌方有生力量。不过孤夜并没有丝毫要停留休整的意思,在东胡人四散放弃抵抗之后,他便命令所有人不顾一切的往下一个着火点扑杀过去,真正把兵贵神速做到了极致。 没有丝毫意外,鹰弃赶到南门楼着火点的时候又是扑了个空。不过好在火势还没有真正开始蔓延,他轻车熟路的组织人员展开救火,可这雪还没铲几下,西面又开始烧起来了。这下可把他真正激怒了。匆匆吩咐了几句之后,这家伙便带着人撒开腿往北门楼跑。 鹰弃不是傻子,这时候要是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他也不配当这个小头目了。 对方想在堡寨中引起混乱的目的是非常肯定的。目标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那便是被关押的一百多个俘虏。想到这里他自是不屑的冷笑几声,因为他很清楚,哪怕是能够把俘虏救出来又如何,真当那一箩筐大拇指是白白剁着玩的吗当然,这时候他也并不知道,在其身后,刚刚正发生过一场一边倒的大杀戮就是他认为的一群废人所造成的。 “走,西门楼不管了,我们到北门口堵他们去!看看到时候老子如何将其剥皮抽筋!” 能够悄无声息纵火逃离的,在人数上绝对不会多。关于这点鹰弃还是能够判断出来,所以也就带着十几个人便前去堵截,其余人则是停留在原地接着救火。 而与鹰弃同样扑了个空的还有紧随其后的狼布。这家伙火急火燎的带人赶到关押俘虏的地方,看到的只有遍地的尸体,至于燕卒,又哪里见得到半个。 循着积雪上留下来的脚印,他断定那些人全逃往东门楼方向了。刚刚升起的那场大火,势必是对方另一队人想要攻占寨门所为。声怕被里应外合的狼布马不停蹄的招呼起所有人,风风火火的便往东门楼杀将过去。 可是当他远远见到火势未灭仍旧在燃烧的房舍和满地的尸体后,整颗心都凉掉了半截。可等到凑近一看才发现,这里死掉的几个燕卒大都是赤条着上身,脚下裹着碎布,却没有一具是身着甲胄的。如今寨门又大开,最终得出了一个令他还算安慰的好消息。那便是外面根本就没有燕军的援兵,做出这一切的都是那些被俘的燕卒,至于依据便是这一地六七十具自己人的尸体。 若是外面真有援军,以付出了近七十多人的代价,不可能没能留下一两具身穿甲胄的燕卒。至于是否被带走,那么地上另外十几具以布裹履的尸体为何没被一并带走。加之如今寨门洞开,地上还有凌乱向外的脚印,他便判断那剩下的燕卒肯定是就此远遁了。 这是个非常致命的错误判断。原本狼布与孤夜两支队伍之间被缩短的时间差,就因为狼布下达短暂休整的命令后再次被拉长。这家伙不会想到,那支被以为逃跑了的燕卒正在另外一个方向肆意屠戮着他的手下。 “杀!给我杀!杀光这些东胡狗!” 孤夜声音已经非常嘶哑了,长时间的呼口号绝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连续的全力奔跑运动作战,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远超负荷的。最终他发现,自己还是高估身边这些弟兄的承受能力。 说到底,他还只是个新兵,新兵这两个字就意味着经验上的不足。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他以为蓝本的是蛮九,胡碾这些斥候卒里的精英,殊不知军中绝大多数人的体力也只不过是比火头军里的狄咸好上一些而已。 估算时失误导致的便是居高不下的伤亡率,而运动战设定中本就排除了对伤兵的救治流程。那些跟不上脚步的,注定只能等待东胡援兵的屠杀,可已处在乱局中的孤夜此时又能如何呢 看着遍地纵横叠加的尸体,和不断哀嚎未曾死去的同伴,孤夜只能咬紧牙关,通红双眼强忍着不予理会……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七十章 :杀(下) “将军,数量清点出来了,还能继续拼杀的只有不到七十人,还有三个未断气的,现在带出去救治或许能活,至于留下来……” 蛮九没有继续说下去,孤夜自是明白想表达什么。两场战斗下来,从称呼上也渐渐转变了过来,如今没有人再认为他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了。 “全员休整一刻钟时间,时间一到,全体随我扑杀向西门!” 孤夜嘶哑着嗓子,语气无比的坚定。 “将军……要不见好就收吧。我们这两场打下来,以三十几个兄弟的代价换了人家近两百人,你看看,他们哪里还能杀得动” 四周围,是一群被血染成红色的勇士。热气在他们身上蒸腾,冰寒刺骨的北风也无法将之吹散。几乎是人人带伤,有的伤口更是深可透骨。随着时间的推移,可用肉眼观察到逐渐往脸上攀爬的疲惫感。 孤夜没有去回应蛮九,而是扶着庖硕宽大的肩膀站到了一堵断墙上。 “兄弟们,你们都是好样的!刚才的两场战斗,我们砍掉了两百多东胡狗的脑袋。我知道你们很累,很想休息,更想活下去。” 孤夜指着敞开的寨门大声的对着众人说道: “从此处走出去,你们中或许有人能活着逃回身后的城池中。当然,你们的后半生却永远洗刷不了一个逃兵的耻辱。将来有了儿子,有了孙子,他们的头上也都会打上是一个逃兵子孙的标签。 而那些驻扎在葫芦谷口外与东胡大军对峙的同袍们,则会因为丢失了令支寨而腹背受敌。天气愈发严寒,在没有足够粮食的支持下,他们会在冰天雪地中冻饿,到时候东胡人的铁骑会轻而易举的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反之,若是我们就此舍弃这身臭皮囊再与东胡人拼死一战,乃至把令支寨给重新夺回来。那么你们则都成了英雄,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别人竖起大拇指称赞的英雄。哪怕是死了,以后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子孙后代仍旧会记得有那么一群人,为了同袍之义,为了家国之忠,以残缺之身,鼓起匹夫之勇,杀尽入侵之敌!” “杀!杀!杀!杀!” 孤夜这一席话彻底点燃了所有人仅剩下的生命之火,蛮九刚才只是不忍,但想到外面还有一支东胡大军在与自家弟兄们对峙着,顿时所有的杂念全都被驱逐了个干净。 孤夜下了断墙,径直来到那三个伤兵身边半跪下去。他们其中一人整条左臂都已经被砍得剩下一层皮,然伤口处只是简单抹了把雪将血管尽量冻住延缓流血而已。其余两个都是腹部中刀,其中一个更是背上被从上到下开了个巨大的口子。 “好兄弟,对不住了!我们没法带上你们!” 孤夜语气沉重,反而是面前三个伤兵洒脱些。 “咳咳……没事!死则死矣,当兵的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还望将军走前给哥几个留几把轻便点的家伙什,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拉个垫背的……哈哈哈……咳咳……” “将军莫耽搁,速去杀敌,替我们多杀几个东胡狗……” “将……将军……我……” 说话间,其中一个伤兵已然失血过多先走了一步。 孤夜胸中一痛,强忍住瞬间汹涌上头的悲切,从怀中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短匕放在伤兵怀中反身便直起身来。而蛮九亦是摸出一把利刺交与另外一人。 “兄弟们,随我杀东胡狗啊……” “杀!杀!杀!杀……” 孤夜振臂一呼杀声震天,似乎是天上的云层也被吓得颤栗发抖,稀稀落落的便又下起了雪。 夜,依旧深沉。就在孤夜带人从南门杀向西门的时候,曹进才刚刚抵达北门楼。墙角阴影下面,是十几双冷冽如芒的眼睛,他们盯着的是寨墙哨塔上那四处眺望的东胡兵。果然连续放火这种事情只会一次比一次困难。 从东到北一路烧过来,如今人家哪怕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是会将警惕性提至最高的。 “头,现在怎么办。墙上那么多只眼睛盯着呢” 胡碾手上抱着薪柴,来的时候有过交代,过火之地不可多于四间,此处所在房舍连成片,想要如约引发大火,只有靠近寨墙的那个临时马棚了。可现在别说是靠近了,就是头都不敢轻易冒出来。 曹进也是犯难,他不知道身后三处着火点的具体战况如何,是否会如之前所预料中那般顺利。若是能够如期以局部优势兵力全力剿杀敌军,那么最后这把火放或不放已经不太那么重要了。 因为这个计划的核心便是以最快的速度且最大限度的消灭掉东胡人的有生力量。最好的结果是将人数优势给拉到同一条起跑线。所以只要之前三处起火点的东胡兵能够被消灭,那么最后一处便无需顾虑,大可以直接选择攻击。只要火起,混乱那是肯定的,不管是否会被发现,干一场就是了。只要短时间周旋得开,那么随后赶到的援兵就能再次平推。 但问题就在于此刻根本就不知道孤夜是否真能如计划中那般做到,不然援兵未到,那么自己这十几个人便只有被屠戮一空的命运了。 这是个生与死的抉择,曹进不能不为之谨慎。而正在他犹豫不决之际,身后负责警戒的队友突然吹响两短三长五声哨响。这个讯号代表着敌人已经接近三十步,己方正处于极端危险的状态。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敌人我们被发现了是尾随追上的吗” 胡碾一连三个问题,可是此刻却没有人顾得上去回答他。曹进腰上长刀已经抽出,如今便也无需考虑是否放火的事情了。 “两两互为依托,分散出去打乱战,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如事不可为,该点火的还是得点火!与其把完整的令支寨让给东胡人,不如一把火烧了也好。” 曹进也算果决了,他的战略眼光比之其他人要远上许多。此处被毁,总要比被占据对于远在葫芦谷外御敌的师帅来得安全些。 但曹进还是大大低估了此时自己面临的危险。除了身后有鹰弃这支追兵之外,此前在东门楼短暂休整的狼布也是正往这边合围过来。几处着火点如此有规律,他又如何能想不到有小股部队在负责放火制造混乱,且对方下一个目标是北门楼。 而今狼布所带的近五十人,加上鹰弃所带的十几人,还有原本驻守在这段寨墙上的四五十人,前后加起来的总人数超过一百一十人。反观曹进所带的小队,满打满算十二人,在十倍之数的悬殊绝对力量下,什么策略基本上都是不管用的。 所有在命令下达的第一时间便就近组合两两四散开去。曹进与胡碾眼神碰了一下,瞬间也从旁边窗户中钻进了房中。 隐藏身形,这是每个合格斥候都必须要掌握的技能之一,在黑夜中利用周围事物的阴影或建筑物当做掩护形成障眼法,也是目前能想到的最为直接的办法。 可鹰弃是何人乞连部落中目力最好的一个,寻踪匿迹是其特长。周围敌人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都很难逃脱得了他的眼睛。所以本以为会是场猫抓老鼠的迷藏游戏最终变成了最直接的白刃战。 而这场战斗的开端便是墙角处躲着的两个燕卒,被路过的鹰弃装作没有发现,而就在其猝不及防之下便是一击回身斩。 那被削切成两半的头颅连带着脑浆喷洒在不远处另一个斥候身上,然鹰弃那阴冷的笑容仿佛便是在无情的嘲讽其不知所谓一样。 “啊!东胡狗,老子跟你拼了!” 眼睁睁看着同伴的头颅被一削为二,这个名叫楚江的年轻人再也无法遏制住心头的怒火不顾一切的向凶手发动攻击。 斥候精英小队中,人人都是达到三瓮之力的主。一把短剑朝前刺出那便是夹风雷之势。 锵…… 刀剑相击,火花四溅。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剑却被鹰弃给格挡开来。两人力道相斥皆各退了几步。这时候的鹰弃脸上才露出了郑重之色。他也没想到,这个自以为躲在墙角便能蒙混过关的小贼,居然实力会与自己相当。 “好家伙,这厮的实力换做在部落里,少说都能算得上是个小领主了,没想到这只不过是燕军里的一个小兵。” 心里暗自思衬着的鹰弃果断放弃了继续争锋相对,他明白,对付这种实力的高手最为正确的方法是用人数上去堆。自己只需要在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上去补上关键一刀便可。 “都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杀了他!” 鹰弃一声令下,身后便有七八根长枪对着墙角处的楚江直捅过去。三瓮之力也只是表现在力量上而已,并不代表武艺的真实高低。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如今还处在墙角处无法腾挪,所以接下来便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脱身之法了。 一剑斩出,力量再大也只能劈开一两支长枪,其余六支哪怕是能躲开一半,那也有另外三支捅向要害之处。就在这万分危机之时,突然从身边窗户中冲出一人来,同样是长剑格挡,但却是替他挡开了最为致命的一枪。 “东胡狗,吃你爷爷一剑……” 话音刚落,窗户中又有一人飞跃而出,一柄长剑径直往鹰弃的喉咙切割而去……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七十一章 :弑亲 暗夜,是罪恶滋生的土壤。犹如此时的西门楼前,血腥味几乎浓郁到化不开。一场激战下来,胜者携誉而去,败者满地横陈。 近百具尸体前,木封表情呆滞的望着前方刚刚消失的背影,心中如同暴风骤雨般忐忑不安。他没有看错,刚刚冲锋在前所向披靡硬生生把敌阵撕开一条口子的三个人,其中正有一个是孤夜。 这是个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得到的结果。一个不到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居然真把一群被削了大拇指的残兵给救了出来,不仅如此,更是带领着他们将同等数量的东胡人给杀得丢盔弃甲。 不,刚才看到的绝不是人,因为人不可能会那么疯狂,哪怕是再悍不惧死,也不会冒着被长枪洞穿胸膛的代价,将断臂上露出来的骨头尖刺插进人的脖颈里。更不可能在身中数刀之后仍旧扑进敌人怀中从其脸上咬下一块肉来。那种疯狂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人的身上。只有野兽,现在东胡人的对手是一群泯灭人性只知杀戮的野兽。 野兽啊,可这群野兽的所做作为又为何会让人热血沸腾且无地自容呢 汇流的血,积成洼。刚刚才没过脚面却又被冻成冰渣。木封依旧站在原地,他很彷徨很无措。原因是之前那几个跟自己一块出卖孤夜的同袍此刻正跟裹挟在众人中拼杀。 这将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可想而知。原本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却不再是一路人了。此番事了,无论他们是否还能活着,必定没有谁会去追究曾犯下的罪责,可他不同啊。 木封看了看自己两只手掌上并无缺损的十根手指,只因为东胡人需要一个熟悉令支寨情况的走狗才会躲过一劫,但如今若是再留下,等到事情平息下来后,那必将得承受所有人的雷霆怒火。 背叛的代价是不可承受的,燕国对于叛徒的下场极为严厉,不但首犯要被腰斩于市,家中直系三代男子均沦为奴隶,女子充入女闾终生不得赎买。 “逃!必须逃!家中无妻无子,兄弟子侄又与我何干。如今有兵家导气法门绘制的经络图在手,其余六国地域何其广袤,到哪里不可安身立命出人头地” 心念至此,木封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过来。今见西墙寨门处空无一人,这厮立马上前用尽全力顶开横栓,艰难的打开一条缝隙头也不回的便冲进了风雪中。 寨外天地茫茫,木封宛如家雀归林心中激荡。只要踏出这个门洞,之后的命运只会由他自己来书写。而就在他以为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时候。一支狼牙锯齿箭贴着平整如席的雪面瞬间穿透了其小腿,连同里面的骨头都被这一箭给击得粉碎。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原野,木封抱着只连着皮肉的小腿在雪地里不断来回打滚。所有的臆想,所有的期望全被这一箭给射得烟消云散。 “不要!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有兵家导气法门的经络图!不要杀我……” 求生欲的带动下,木封还能顾及什么又还能保留什么 三十几步外的雪窝窝里,木离刚想松开的弓弦随着远处的叫唤不由得一滞。 “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好像是叔父” 已然潜伏好几个时辰的木离本就等待得心急如焚,今见西门当真有黑影偷偷潜出,早就憋了一肚子闷气的他根本就没有留手,三十步的距离仍把弓挽到极限。可没想到迫不及待的一箭射中的却是自己的叔父。 焦虑之下,他在确定了不会再有人从门洞里出来后才快速的往木封靠过去。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呀……我有兵家导气法门的经络图……给你……全给你……只求求你不要杀我啊……” 待走近听清言语后,木离亦是心中一惊。兵家导气法门经络图这九个字可是要比地上哀嚎打滚的叔父吸引力要大得太多太多。不过这时候也不是细问的时候,他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前去将人搀扶起来。 “叔父……真的是你……你这是……侄儿这便带你离开……” 木离的本意是想先将人带离,毕竟此处不出意料的话将会是东胡溃兵逃窜的必经之路。若是在此久留,少不得要被马蹄给踏成肉泥。 可剧痛之下的木封会错了意,还以为侄儿是想将自己带回营中去,立马便把顾虑给吐了个明白。 “不……不能回去啊……我……我出卖了孤夜……做了叛徒……还……还偷了他的经络图…… 侄……侄儿……快带叔父离开,有了经络图,天下之大哪里还没有我们叔侄俩的容身之地……” 木封断断续续总算是陈清了来由,本以为这个为了出人头地不择手段的侄儿会因为经络图果断带自己离开。可当他等不到回应抬头往向木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满眼的杀机。 “你……你……你想干什么……” 木封面露惊恐,他似乎想到了一种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即将发生。 “唉……叔父,你背叛同袍的事情应该弄得人尽皆知了吧” “没……没有……谁都不知道!不!我没有背叛啊……我没有……” 见到自己侄子的已慢慢的朝腰间短匕上摸去,木封根本无法相信所看到的。可事实就是如此,如今这个至亲的侄子居然动了杀心。 “木离,我可是你的叔父,你怎可弑杀血亲啊!” “叔父,扪心自问一下,从你做出决定踏出寨门的那一刻,心里真当有想过身后亲族的死活吗 燕国律法,叛变者亲族皆连坐,男为奴女为娼永世不得释。呵呵……你是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可我还有父母兄弟,还有远大的前程。 叔父,行行好,最后再为老木家做点好事吧!” 话音刚落,一把半尺长的匕首已然出现在木离手上。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叔父,是你父亲的血亲弟弟呀!给你,经络图给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木封从怀中掏出那卷经络图丢了出去,双手不断的向前扒拉着积雪想要远离背后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叔父,你还是不明白,为了整个木家亲族,今天你是绝对不能活的。” 木离并非单纯的见利忘义,而是考虑到整个后果才做出的的决定。自家叔父身为一卒之长负责守卫令支寨,今堡寨被占已是一过,临阵叛敌又是一过,更是出卖了师帅的上门女婿孤夜,三者叠加起来,那是足能够将木家满门老少打入万劫不复的。 所以他必须死,且还只能死在与东胡人拼命的路上。透过门缝,木离早已经看清了里头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那些同胞赤裸着上身,手中鲜血淋漓用布条缠紧的武器无不说明战况的惨烈。 噗呲…… 没有丝毫的犹豫,不管是为了经络图也好,身后的家人也罢,木离这一刀捅得干脆,捅得心安理得。 “畜生……杀亲的畜……生……” 噗呲……噗呲…… 一连三刀都是冲胸口捅至没柄,在确认了木封断气之后,木离立刻剥光了其衣服,且还不忘将其两根大拇指给削切下来做成跟里头那些尸体一般无二,完成这一切,最后还将之拖回到寨中并掩饰好现场。 虽然他在外面想像过寨子里头战斗的惨烈,但直到这时候亲眼所见才知道要比自己估算的要严重得多。如此结果也便意味着东胡人真有可能会溃散逃跑。 木离原本对被安排来守株待兔心中很是不满,但人的运气有时候还真就挡都挡不住。他欣喜若狂的掏出那卷经络图,迫不及待的便将之打了开来。 只见里头赫然是一条用朱笔勾勒的穴位线路图,这样的意外之喜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肯定是了,不会错的这一定是师帅传授给自己上门女婿的兵家导气法门。 哈哈哈……苍天有眼,没想到这东西最终还是落到了我木离手上。现在万事俱备,若是能够获得一份锻骨草那么突破三瓮之力的壁垒指日可待。” 强压下心中的兴奋感,他急忙将经络图给收起来并躲回到之前挖出来的雪窝子里继续猫着。此番过后,他已是打定主意要全力争取到进入埋骨林的名额机会,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接触到兵家圣药锻骨草。 西门楼外依旧风雪如故,似乎刚才那侄子弑杀叔父的戏码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而与之对比鲜明的却是此刻的北门楼处,那里随着狼布援兵的到达,已是将曹进一行十几人给围在了一块狭长的地带。 “楚江,你要撑住,孤夜很快便会带人杀过来了……” 胡碾奋力格开一柄突刺过来的长枪,借势往上斜撩便斩掉了持枪之人的半张脸。喘气之余,还不忘回头鼓励着奄奄一息的同伴。 毕竟要从窄小的窗户中冲出来,救援始终是慢了一步。他与队长曹进虽在关键时刻逼退了为首那个东胡人,并借势斩杀了两个,但身后的小伙子还是被长枪洞穿了整个腹部,肠子和内脏都快捂不住流出来了。 “胡碾,少说话,专心对敌!” 身为队长的曹进还是要成熟些,战场上的生生死死他看得很开,像楚江这种状况,能够活过来的几率近乎为零,所以与其再分心用言语做无端的激励,不如全身心的投入多杀几个东胡人来得实在。 如今敌我双方的数量实在相距太大,所以曹进只能不断的贴身逮着鹰弃拼命输出。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还是通用的,面前这个比其他人长得要健壮的汉子,很明显就是周围这些东胡兵的领头人……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七十二章 :反转 有一种生死相搏,叫做势均力敌。刀与剑的碰撞,在同是三瓮之力的加持下简直就是对武器本身质量的强烈摧残。曹进正后悔于自己刚刚做出来的决定,要是早知道后头堵截过来的人只有区区这么十几个,最为正确的命令应该是集中优势兵力全力破其一点才是。然现在无论如何也没有后悔药可吃了,面对周围不断缩小的包围圈,一方面他只能尽全力的缠住面前的鹰弃,另一方面也为胡碾多争取一丝突围的机会。虽然如今两人的力量都在同一个等级上,但决定胜负的可不仅仅取决于这个因素。对于接受过系统训练的曹进,在杀人的技艺上还是要强于以蛮力劈砍为主的鹰弃一筹的。 周围东胡人手中的长枪早就平举在前,成排的枪刃形成一道弧形的包围圈。胡碾在刚开始侥幸斩杀过两个人之后便再也应接不暇了,光时不时从前方枪林缝隙射过来的冷箭便让他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楚江被其护在了最角落处,随着可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基本上算是断绝了突围的希望。 他知道,十几步外的曹进依旧在为自己创造突围的机会。见其好几次都能伤到对手的剑招都被其改用极不合理的冲撞给放弃掉,为的便是能把面前这个敌方小头目给逼到想要的位置,好使得潜移默化的把包围圈给往建筑物较多方向带。 可这年头能出来带兵的又有几个没有两把刷子。在见到身后的弓箭手为了寻求更佳的射击角度而不得不脱离枪阵的保护之时,鹰弃似乎一下便明白过来对手的意图了。 “哈哈哈……好算计,想利用周遭房舍做掩护为契机逐个击破吗不得不说你应对包围的方式很正确,但你真的就以为我们只有这么点人” 曹进没有回应鹰弃的讽刺调侃,而是一剑再次点出直奔其咽喉。他又何尝不知道驻守在寨墙上的东胡人听到动静后很快就会支援过来,反正如今争的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时间差而已。 已知其意图的鹰弃当然不会再选择向后退却,而是采取更为凶险的向右闪身。如此便是又将距离再次向十几步外的胡碾楚江两个人拉近。 现在就看你跟不跟了,若是还想再贴身相缠,那么外部包围圈便可再缩小,然不跟进的话,也可索性完全摆脱纠缠,到时候所有弓箭手就可无所顾忌的选择射击,如此的话量你有三瓮之力又能翻得起什么浪来 但鹰弃终归是草原蛮夷,又怎会知道大国剑击之术的高明之处。他自以为知晓曹进脱身之策,又岂知曹进却早知其知己之策,所以策中带策,等的便是他这一记闪身。 刀具一刃,剑兼两锋。草原少铜铁,冶炼技术更是粗糙。所以东胡人的武器大多都是铜铁用料较少的枪矛为主,刀可算是极为奢侈的武器了,所以更谈不上有什么刀法套路,剑自不必说。 刀,可削可砍可劈可撩,显然鹰弃只是粗略的发挥出劈砍与横削,至于撩刀技法是连想都没想过。剑亦可撩,因有双面,正撩反撩皆可,现如今已藏拙十数招的曹进终于逮住这个机会。 只见电光火石间冷光一闪,鹰弃已身在几步之外,正在他庆幸对方放弃追击自己终于摆脱纠缠之时,突觉手腕一阵剧痛。等定睛再看,原本握刀的手此时却早空空如也,那只肉掌连带着长刀居然留在了刚才的位置上,而身边却是狞笑着的曹进。 不待周围弓箭手重新锁定自己,曹进又是两步前突,手中剑如同游龙绕柱再次欺身缠上了鹰弃的脖颈。 “鼠目寸光的草原蛮夷,就凭你也配用刀。三瓮之力如何人多势众又如何” 曹进手中剑横在其后颈上,却将自己完全挡在了后面。如今只需稍微用点力气压一压,便能割破里头的颈动脉。 “啊……你……你好奸诈……” 此时鹰弃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算是从一开始就被面前这人给算计了。他至始至终的目的都是在找机会挟持住自己,至于之前做的那些都是在为此做铺垫。且此人身手之高明也他的出乎意料。若是在开始时表现出那怕一丝端倪来,他根本就不会还想图个侥幸。 可如今明白了又能怎样,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想活命的话只能乖乖听话了。 鹰弃咬紧牙关紧握着断腕,由于太过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两只眼睛里充满着怒火死死的盯着周围不知所措有些慌乱的一帮手下。 “哈哈……不需要我再说什么了吧。不想死的话就让你的手下全给我散开。” 曹进说着便在手上加了把力,锋利的剑刃立刻便割得血流如帘。 “休……休想……啊……” 话还没能说完整,曹进剑尖轻挑,半只血淋淋的耳朵已是落在了积雪上。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如今无需鹰弃开口下令,周围的东胡士兵已然自发的向后退出了好几丈。 “哈哈……你有一群好部下……” 曹进伸手一招,后头躲着的胡碾背着一息尚存的楚江便露出头来。 “头,真有你的!这东胡狗实在太嚣张了,再割他一只耳朵下来!” 被箭射得憋屈的胡碾得势不饶人的嚷嚷了起来。 “少作妖,赶紧撤!先跳出包围圈再废话!” 犹如响应他这句话一般,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升腾起了好几注火焰出来,将整个北门区域搅得更加混乱了。 见状,曹进心里不喜反忧,这么多处着火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分散出去的其他兄弟都未能成功突围,所以才不得不采取最后的放火手段。 唰…… “啊……” 又是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鹰弃的另外一只耳朵直接被远远的抛飞出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连胡碾也是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队长前后的变化为何会这样天差地别。刚才明明还在责其胡闹,而下一秒出手却这般干净利落。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突然且善变。前几息的时间还想着挟持人质突围,对于胡碾那番混账话就当是耳边风。 无怪乎曹进如此前后反差,也不是其心神紧张导致了思绪混乱,实在是刚刚升腾起的多处大火让他不得不如此为之。 激怒,他要激怒在场的所有东胡人,在上级被挟持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不得不去请求更多的支援。在敌人总兵力不变的情况下,这边吸引的人越多,其他方向的弟兄们要面对的狄人肯定会相应的减少。至于这么做之后会导致的后果,他现在是没去考虑的。 “东胡狗,这便是你们都要面临的下场。都把武器给通通放下,不然……” 突然间,从人群中终有有人按耐不住松开了弓弦,一支锁定已久的箭矢终于寻找到空档朝着曹进射来。 噗呲…… 只是对着鹰弃的脚弯处踢了一下,右倾的身体便华丽的把箭挡了下来。尽管有甲胄的保护,锋利的箭簇还是破开了防御深深钉进肩膀之中。还没等其痛呼出声,曹进的又一剑快速削出,带飞的两根手指头便是对这次偷袭表明了最直观的态度。 “谁他娘放的箭是谁让你们射放箭了你们想死可不要拉着老子!” 一个大汉吹胡子瞪眼的咆哮着,东胡人队伍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刚才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家伙却是被拉出来重重扇了两巴掌。 “十夫长,现在怎么办” “你是蠢猪吗百夫长被挟持当然要去找千夫长了,问老子这个十夫长有屁用。能做主老子早做主了,还用得着你来问!” 多嘴的小喽啰莫名其妙的被数落了一通,正满脸委屈呢,屁股又被狠踢了一脚。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狼布大人汇报!” 十夫长抡起拳头又要砸,吓得身边几个手下赶紧四散。 见到这荒唐的一幕,胡碾和曹进相视一笑后便心中了然。他没有再往前靠近,而是又将背上的楚江放回墙角处。 “兄弟啊,你挺着些慢点走,说不定待会老子我便能跟你做个伴了。” 弥留之际的楚江用尽全部力气才将眼皮撑开来,下意识便想要把胡碾给推搡开。胡碾自是感觉到背上的动静,也深知其意。 “兄弟啊,不是不想走啊,是走不得喽。曹进那家伙要把自己当人桩子钉在这里了呀,就让其他人替咱兄弟几个多活几年吧。” 胡碾回头替楚江整了整衣领,然后捡起他丢在地上长刀。双刀在手,待会也好杀个痛快! “头,我准备好了!” 胡碾站起身来高喊了一声。 “小心着些,等一下别太容易死掉了。说不定孤夜那小子还真能赶得及来支援也说不定。” “说得好像由得我们说了算似的。头,还要等多久” “再等等,能多拖几个人算几个” “既然如此,何不再添上一把火呢” 胡碾缓缓走近,才到鹰弃身后,手中长刀便从后面伸到其裤裆之间。 “东胡勇士是吧不知我这一刀下去会如何怕是连个男人都做不得了哈哈哈……” 极尽羞辱,鹰弃又如何受到过如此的对待。胸中那无尽的怒火灼烧着全身的神经。 “燕狗!有种便与我搏个生死……” 然还想挣扎放嘴炮的鹰弃突然就被翻转上提的刀背膈应住,到了嘴边的大话却没胆再喊出来却全给憋了回去……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七十三章 :再反转 幽暗巷弄中,一个身影仓惶的逃窜,在其身后是七八个凶狠如狼的东胡兵。前面是道拐角,看得出来,逃窜之人对周遭的环境很是熟悉,时机的把握亦是异常的精准。忽闻身后箭矢离弦之音,他却头也不回突然侧身撞开一扇虚掩的木门,然如影随形而来的箭簇正好险之又险擦破手臂上的麻衣,深深钉入了门板之中。 “该死!就差那么一点。” 十几步远的房顶上,一个东胡弓箭手猛扇了自己一巴掌懊恼的嘟囔道。此时十几个同伴也如期而至匆匆赶到。 “人呢往哪个方向去了” 底下的十夫长指着上头房檐上的手下厉声问道。 “在门内,一个燕卒往那院子里闪进去了,就差一点没能射中。” “怎么只有一个还有一个呢” 弓箭手摇摇头表示不知。 “一群废物,不管了,先弄死一个算一个!” 东胡十夫长指着箭矢钉在上头的那扇门。 “给我追,定要弄死他!” 身后十几人磨刀霍霍一窝蜂的冲上去,有个好表现的率先冲上前当面就是一脚踹出,将两扇并不怎么牢固的门给蹬得飞起。 可事实是往往想出风头的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刚才闪进院中的燕卒并没有急着选择往里边躲藏或者翻墙再逃,而是隐在了门口边,早已把刀横在身侧,而这个东胡兵才一脚迈进来,毫无防御措施的脖子便迎上了刀锋。 头颅停留在原地,躯干还借着惯性往前冲了好几步。与此同时,刚刚在房顶放冷箭的家伙已然直直坠落在地,背上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插上着一支狼牙箭。 “有埋伏,大家快隐蔽!” 眼前的一幕十夫长并不陌生,因为刚刚在路过上一个路口的时候,三个手下便是这么没的。本以为同一个计谋不会出现两次,没想到又给自己遇上了。 几乎在外头东胡人呼喊的瞬间,原本躲在门后的燕卒早就趁此机会往内院奔去。然后穿过前厅,从侧面的窗户又钻了出去。 燕军斥候卒精英小队的选拔,头一个条件便是身具三瓮之力。这样的实力放在其余六国之中都算是一等一的,哪怕是声名在外的魏国魏武卒怕也不外如是了。 或许在正面的军阵之中,还不敢与魏武卒比拟,但换成这样的城池游击运动战,这二十几个人真还不惧。 兵力差距巨大这是个客观不可改变的事实,但在包围圈内利用熟悉的地形最大可能的击杀敌方有生力量,确实也让此刻的东胡人头疼不已。 如今整个北门楼方圆两百步的区域已是被狼布组织起来的人给彻底隔断开来,包围圈内大致有多少燕卒他也是心中有数。没有意外的话,那区区十几个前来营救的燕卒是绝然冲不开封锁线的,至于被削断大拇指的俘虏们,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些人如今还能做些什么。本以为他们会有堡寨外的援军配合,现在确定了根本没有援军之后也便不放在心上了。更何况很大几率他们已经自行逃出寨了,刚刚东门楼寨门大开与向外的脚印就可证明。 倒是这十几个皆拥有三瓮之力的精锐引起了其极大的兴趣。可现在的形势是派上去围剿的小股部队反倒没有占得到多少便宜,随着回馈的信息越来越多,他的眉头也是皱成了一团。 狼布自认为身边也不乏三瓮力的高手,但这是他的班底,且人数也不比对方多。若是选择进入硬碰硬围剿的话,不说会不会形成猫抓老鼠你追我赶的局面,真就对上了也少不了要吃大亏。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在等前去向另外两个方向调兵的人员回来,绝对的数量优势下,再强大的个人武力都将是徒劳。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根本还不知道,除了北门楼这里一百多人之外,他其余的手下都被其认为是废物的百来个削了手指半残的燕卒给屠戮殆尽,且这些人更是挟着全胜之势悍不惧死的往这边扑杀过来。 那几个前往传达命令的士兵也并不是脚程拖拉,而是早早的被蛮九指派分散出去的几个弟兄给截下干掉了。 挟胜之势并不代表着就要扬刀呐喊如山崩海啸般力压过来,也可是静谧无声将所有热血死死压制住偷偷靠近,等待最后时刻的瞬间爆发。所以狼布注定了是等不到另外两个方向赶来的增援了,而就在他在包围圈前头急得将脚下积雪给磨透之时,鹰弃被燕军挟持的消息被一个小兵汇报了上来。不但如此,还将曹进对其实施的羞辱都全盘托出。 原本就压抑着怒火的狼布听完之后终于决定不再等待,哪怕是多赔上几条人命,他也要将那十几个燕卒给剥皮抽筋。不为别的,只因他们将鹰弃的双耳与手掌给剁了下来。 那是谁,他可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全体听令,都给我杀将进去!绝不留下一个活口!记住,一个都别给我留,把那些该死的燕国老鼠全给我剁成肉糜……” 鹰弃被擒的消息使得原本还存着理智的狼布近乎疯狂起来。此刻营救的欲望远远的盖过了一切。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对于他的重要性没有人能够体会得到,为了能救回来,身边三十几精锐全被集合起来直往曹进所在的方向扑去。 战场上的变化是瞬移之间的,原本斥候卒的几个人还想着能多拖一些时间的,足够幸运的话大几率上也能够把援军给等到。可没想到是至始至终都是采用小股分队搜索的东胡人却突然一改之前策略,居然是全员突进了。 狼布有一点判断得很对,个人勇武在悬殊人数面前作用真的很有限。若是他在一开始重视这点的话,也不会多损失了二十几个人。而如今不计伤亡的全军突击,反而是将躲在包围圈里面的十几个燕卒给逼到了不得不正面硬扛的地步。如此一来,形势瞬间急转直下。一切都在不停的反转,战场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同一件事,有时候不同的角度去思考与应对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要不然为何会有那一句流传甚广的警言:战场上决定生死的,其实是足够多的幸运。 显然此时的曹进是不幸的,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却低估了所挟持之人的价值。当狼布带领着三十多个精锐手下出现在其面前之时,鹰弃也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无法正常保持站立姿势了。 “燕国人,把人给放了,我给你一场一对一属于勇士之间的对决。若胜,你生!若败,你死!” 狼布强压住心中不断翻涌的怒火,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看似妥协的话。而刚刚那个十夫长在看到主心骨出现之后,终于是大大松了口气。 “哦勇士之间的对决吗听着像是在施舍啊!呵呵……如果我说不呢,你现在又能怎么样” 曹进用剑脊在半跪着的鹰弃脸上拍了拍,表情戏谑揶揄道。从周围东胡兵的反应来看,面前的这个男人很明显就是整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了。 “大兄……救……救我……” 鹰弃抬眼看到来人,原本已近绝望的他终于又升腾出些许希望出来。 “哈哈哈……原来这人是你兄长啊!很好,真的很好,看来还真就赌对了!” 胡碾大喜,手中长刀在半空中挥舞了两圈接着直接戳在了鹰弃两腿中间的前面。 “令支寨中太挤了,把人都撤到外面去,不然的话这家伙待会的下场保证会非常的精彩!” 这个条件算是狮子大开口了,只要算个合格指挥官的,就绝对不会答应如此荒唐条件的,狼布亦是如此。此刻面沉如水的他很清楚如今双方各持的条件。于是,本以为接下来还会有一番拉扯嘴炮的,不料当事人直接衣袖一拂直接转身离开,连带着身边三十几个亲兵手下也都跟着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止是曹进和胡碾,就连周围的其他东胡兵也是一头雾水。他们不知道这个刚刚还杀气外溢救亲心切的男人为何前后反差这么大。 “走……就这么走……走啦你们这兄弟俩的感情还真是假冒伪劣啊!条件不合适好歹也可以开口商量商量一下吧,不言不语扭头便走搞得我好彷徨你知不知道” 胡碾用刀背不断的磨蹭着鹰弃的大腿根,将他磨得面如死灰。而对于如此反常的举动,曹进则是脸色凝重。刚才他观对方表现,焦急之色并不像似在作伪,但为何匆匆来救援却又急急的离开 这个问题不只是曹进想知道,那三十几个跟在狼布身后的东胡兵同样也想知道。终于,其中一个手下忍不住问出了声: “首领,人我们不救了吗刚才那俩人分明就像被野狼环视中的狐狸,困兽犹斗而已!” “困兽无胆燕狗也配与与猛兽并论!既然他们想以鹰弃作为威胁的条件。那好啊,我便把这包围圈里的其他燕狗全都给打残活抓起来,然后带到其面前,一个个的削皮抽筋,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有刚才的那种底气!” 狼布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是鹰弃大人的安危……” 手下还想劝说几句,却很快被抬手打断。 “没事,那小子我需要的是他那双眼睛,只要人不死不瞎,是否残废耳聋没什么关系的……”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七十四章 :突围 箭矢突然从窗纱缝隙中射出,正中十几步外领头东胡兵的脖颈。不待射箭之人将手缩回,已是十数支箭反射了回来,猝不及防之下,持弓的手臂便被穿透。若不是身子闪得快怕是会立马变成刺猬。 “屋子里面有人,快!围上去,不能让他给跑了!” 周围几十人顿时将刚才射箭的房舍给围个水泄不通,弓箭手已经处在高处封堵了可能逃窜的出口,有三四人已是抱着不知从哪里拆下的梁柱当成破门锤,轻而易举的便把木门给顶飞掉。 就在门板被撞掉的瞬间,两支箭矢如电般飙射而出,端着木柱在前的一人瞬间被射爆了眼窝。但还没等后头的东胡兵反应过来,门内却是横出来一张木桌。 哚哚哚…… 报复性射来的七八支狼牙箭全被这方桌子挡了下来,而在射击的空隙间,后面两个人影却是迅速左右闪了出来,刀光摇曳,随之留下的又是三具尸体横陈。 准度配合快且默契,还未等外面东胡弓箭手再松开弓弦,刚刚一并突出暴起的三个燕卒又再次退回到屋中,而那张方桌也被堵在门前,紧接着地上倒塌的两扇破门又重新被竖了起来死死堵住入口。 一来一回又是损失了五六人,负责这个小队的小头目双肺简直就要气炸了。自己人多的优势除了能最大程度限制住对方移动空间外,在正面拼杀上根本就不占据任何的优势。房舍众多,巷弄纵横,这样的环境下根本就不可能将人数的优势发挥出来,反而是燕卒利用强大的个体力量处处偷袭又屡屡得手。 “队长,怎么办门又给堵死了!他们个个实力不凡,没有足够多的人手一同进攻很容易吃大亏啊!要不放火烧吧,再不济把人给熏出来也行啊!” “蠢货,你以为我不想用火攻啊只是不好把握呀。现在正值黎明前夕,风太大方向又不定,一旦点起火来很容易就全他娘给烧了,到时候我们的头都得被挂在旗杆上祭狼神!” 小头目瞧着面前扎堆挨着的成排房舍,说实在的当真有点狗咬刺猬不好下口的感觉。 “拆,队长,咱们将两边的房子给推了咋样,这样一来风再大也只是烧了面前的几间,不至于毁掉整片。” 身边手下的提醒瞬间让这个小头目眼前一亮。 “对呦!这个办法我怎么没有想到!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啊!” 说干就干,拆房子这样的事情在人多势众面前根本就不是个麻烦事。夯土墙围起来的房舍,哪里经得起十几根圆柱的冲撞,很快的便倒了好大一片。 屋子里躲着的三个燕卒也是弄清楚了外面东胡人的意图,如今躲是不可能再躲下去的,冲出去拼死一搏或许还有可能九死一生。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脑袋不太灵光的家伙懂得推倒周围的房子来便于放火,却转不过弯来直接推倒几个人躲着的这间房舍。 就在相邻的几间房子都被全部推倒的同一刻,数十几支老早便准备好的火把被丢了过来。火借风势很快就烧了起来,而里头早就蓄势待发的三个人终于被逼得走投无路顶着木桌冲了出来。 “兄弟们,跟东胡狗拼啦……” “哈哈哈……缩头乌龟,有种继续躲下去啊!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们……” 小头目高举着长刀对着左右房檐上的弓箭手下达命令,原本这就是个无可破解的死局,而这厮怎么也想不到,让局势出现转机之处的原因就是刚才他那转不过弯来的脑子。 直接与间接区别就是耗时的长短,拆周围房子浪费掉的时间使得从另外一个方向撤退过来的两个燕卒及时的出现在包围圈之外,并且已然将自己的弓箭对准了房檐上的东胡弓箭手。 然就在小头目下令的当口,暗处的箭矢早了半个呼吸先行射出且精准命中目标,而本该被三面箭雨包围的三个瓮中之鳖很是幸运的少了一个受攻击面。 如此一来,三人中只是处于左侧的一人被箭射中肋下之外,其余两人还能出乎意料的冲到包围圈前。 “杀啊!” “杀……” 方桌被丢飞出去砸在人群中,后面的两人借此混乱挥刀便朝距离最近的东胡人身上招呼。长于普通的力气代表着更高更快的速度,这两把疯狂挥舞的刀在目标还没来的及格挡之下便已切入了对方皮肉骨头中。 一刀而下,反刀上撩,横刀左削,旋腰斜劈……没有任何的花哨,两个燕卒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招。几年来反复练习出来的拼杀招式,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就断送了七八条人命。杀得干净,杀得利落,杀得由几十人组成的包围圈摇摇欲坠。 咻咻咻…… 箭矢从身后破空而来,直逼两个勇如猛兽的燕卒。 噗噗噗…… 刚才肋下中间落在身后的那个兵毫无犹豫的将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为此保全了同袍一昔战力。但一个身躯不可能挡住两个方向射来的箭,还在不断挥的刀终是猛得停滞,然后无力垂下。 “黑夫……啊……东胡狗……都给老子去死吧……” 大刀抡得飞起,骤然减少一半压力的东胡人瞬间站定了脚跟,七八柄武器就从四面八方直戳了过来。 “老古小心……” 身中四箭长刀都无力拿稳的黑夫不知哪里生出来的狠劲,突然就率先扑到了前面去。霎时间,血肉之躯上便被大刀长枪给捅成了破布袋。 咻咻咻…… 才刚刚攀上屋顶的两个燕军弓箭手还没站稳便瞧见了底下同袍的惨状,原本应该优先干掉对面同一高度东胡弓箭手的,如今却毫不犹豫的对着下面一阵三连射。 密集的人群加上居高临下,很快又解决掉了五六个东胡兵。而就在他们还想搭箭之时,对面的一支箭矢已是飙射了过来。 这是无法躲避的一箭,因为此时这个弓箭手为了同袍放弃掉了自己的反应时间。但不可躲却可挡,终于及时赶到的另外三人远远就将唯一一个盾牌向上丢了出去,堪堪挡住了这必中的一箭。 铛…… 声音清脆震耳,似乎要将心神给击散。幸免于难的燕卒自是有来必有往,斥候卒精英小队的基本训练纲领便是如何时刻保持冷静的心理状态。当盾牌随着地心引力往下坠把视野暴露出来的瞬间,两支箭矢循着同样的轨迹,毫无阻滞的破开了对方弓箭手的胸甲。 “你们怎么也来了不是向东面突围了吗” 那个被称为老古的燕卒长刀拄地喘着粗气对着房顶两人大声问道。 两个弓箭手再又射出数箭逼退下面拱上前的包围圈后没好气的回应道: “突个屁,能突出去还能出现在这里 还有你们三个,怎么也往这边来了小吉几个呢” 刚及时丢盾牌赶来三个人也顾不上回答,而是迅速的与老古汇合,组成一个简单四人防御小方阵。 “先走一步了,现在除头和胡大嘴巴没消息之外,怕只剩我们几个了。” 语气有些萧瑟,但仍听出其中的坚定决绝。 “他娘的孤山子,我就知道这毛都没长齐的家伙不靠谱,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 “少抱怨了,别让地上躺着的弟兄笑话。老子管他来不来,杀痛快便是了!黑夫刚把命借了老子,老子得多杀他几个东胡狗才算对得起兄弟……” 老古吐了口吐沫,说着便把袖子一把撕下来将刀和手掌缠得紧些。 “那还等什么杀个够本才是啊!” 四人小防御阵中一个大汉长剑前指,异常张狂的怒吼道。 “来呀!杀啊!” 房顶上又是拿下四个人头的弓箭手厉声高呼着。刚刚的一通急射下,也许是特殊的环境,让其幸运的能够超常发挥,居然还真让他们掌控住了这块小区域内的远程武力。东胡这只队伍中,仅有的几个弓箭手算是被清除一空,现在反倒是个不错的反攻好时机。 没有任何的犹豫,组成小方阵的四个人本就是以一种向死而生的精神状态在支撑,在具备大盾的有限防御和上方弓箭手的压制之下,六个人的配合竟然让在场超过十倍兵力的东胡人一时间占不得半点便宜。 “弓箭手,我们的弓箭手死哪里去了!快把那两个该死的燕卒给射下来啊!” 俯视整个小战场,有几个东胡兵还想要去捡拾地上弓箭,不料手还没碰触到,身体便会重重挨上一箭。这是个很不正常却又很合理的情况,长期缺乏铁制兵器的东胡人在占领燕军的军械库后,是个人都会弄把梦寐以求的长刀挂上。至于自己所带粗制滥造的兵器当然是被当成了垃圾丢弃。 而库房内箭矢多如山弓却没几把,这里面就涉及到燕军军备中的另外一个规矩所在了。综上种种,便使得这些东胡兵真正装备弓箭的却少之又少。 不过这六个人稍占上风注定只能是暂时的,就在东胡人包围圈节节后退之时,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长枪瞬间便撞击在了小方阵的大盾上,强横无比的力道硬生生的将持盾之人给震得连退数步,而手上端的盾牌也啪的一下应声掉落在了地上。 “小心!为何会有如此巨力东胡人这次来的居然还有能人!” 老古看着同伴颤抖不停的手臂,心中亦是一阵骇然。 而答案很快便被揭晓开来,只见前面的包围圈突然从两边分开,狼布一马当先大踏步走在了前面,然此刻其身边的手下又将一杆长枪双手递了上去。蹲在高处的两个弓箭手见状刚想把箭锁定过去。 不料你快人家更快,狼布骤然抬头,眼光中射出来的冷光能令碰触之人浑身发毛。电光火石之间,长枪脱手而出,半空中不但磕飞了射来的羽箭,紧接着又深深贯入其中一个弓箭手的胸膛,巨大的惯性又将之整个人往后带飞了出去……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七十五章 :危急 火把围着的圈内,是四个灰头土脸奄奄一息的男人。沙土混着血浆被这北风一吹,那伤痕累累的身躯外面就结痂成了一层红黑色的冰壳子。 边上到处都是夯土块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杂物,所持的武器早就不知丢到了何处。要不怎么说有时候解决问题的契机往往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启发,几个燕卒组成的防御小方阵一度让近百东胡人无从下手,而当狼布投掷出那一枪将屋顶上的弓箭手给钉了个对穿之后,所有能捡拾到的东西就全都往中央的四个人招呼了过去。 刚刚才将相邻的几间屋子给推倒,根本就不缺可以投掷的趁手物什。就如同活靶子,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原本人数就处于极端的劣势,人家真刀真枪正面杠过来或许还能凭借过人的勇武打个胶着,奈何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常言道一人一口吐沫便能淹死人,更何况人手一块板砖大小的夯土块。当时只觉满屏幕的杂物铺天盖地而来无可躲避,两个呼吸,四个人就这么华丽的倒下了,要不是狼布想留活口及时下令阻止,不消一会地上只会多出来一摊肉糜。 “大人,翻墙跑的那个燕狗抓住了……” 随着手下来报话音刚落,院外一个满头鲜血,少了只手臂的燕卒被两个人拖拽进来。 狼布见状皱了皱眉头,来人这般模样可跟自己之前吩咐的相去甚远。 “大人放心,看着是惨了些,其实还留有口气在的。” 前来报信的小兵见自家长官脸色不太好看,于是便赶紧解释清楚。 “都在这了吗其他地方都搜仔细没有” “回大人,都搜过了,除了鹰弃大人那边……包围圈内的燕军还能动弹的就这几个人了。” “呵呵……很好!捧些雪把他们的脸都擦干净些带走,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够狠!” 狼布随意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往人群外走,而几个小兵赶紧连拉带拽给那躺着的几个半死不活的燕卒,处理张待会好见人的脸。 包围圈内另外一个相同场景,曹进与胡碾两人此时此刻脸上是难以形容的严肃。离开了短短几刻钟时间的狼布又再次朝他们走了过来,与之一起的是身后被一路拖拽过来四个人。脚裸齐深的积雪被犁出了长长一道深辙出来,鞋子早被磨烂,脚指头擦着冻得坚硬的黄土,森白的骨头显得异常的狰狞。 四个!只剩下四个!曹进心里很清楚,之所以只有这些人并不是代表着其他人都得以逃脱,很大几率上是先行一步了。 “该死!这些东胡狗都该死!” 胡碾见到昔日同袍被折磨得如此惨样,心头火起操起长刀便要往鹰弃脖子砍过去。好在曹进愤怒之余还存理智,反应及时的用手中刀险险格挡住。 “冷静点,耍什么混!且看看那个东胡人想干什么!” 而惊出一身冷汗的不仅是鹰弃这个当事人,对面站在队伍前方的狼布心里也是猛得咯噔一下。不过他脸上的表情管理得很好,不让自己慌乱之色露出半点来。 “燕人,你挟我军一人,今我挟你军四人!哈哈哈……待之何如” 狼布微微抬起手,四个如同烂泥的燕卒便被拖上来丢在了前面空地上。 “燕人,四人换一人。怎样,敢战否” 狼布长枪前指,霸气凌然! 反观曹进依旧默不作声,只是死死的用刀抵住鹰弃的后颈。只要周围稍微有些异动,他便随时随地剁下其狗头! “常闻燕人悍勇,今之所见不过是鼠辈尔!既然无胆一战,那又可有胆一观” 只见狼布长枪祭出,那个被称为老古的燕卒后股便被深深扎透,钻心的疼痛让其从恍惚间惊醒撕心裂肺的嚎叫出来,似乎持枪之人还觉得叫声不够震撼凄冽,更是用力的左右扭转着将伤口处的血肉搅得再烂一些。 “啊……杀了我……赶紧杀了我啊……” 老古浑身颤抖着用自己的额头不断的撞击地面,可见其痛苦之甚。 “老古……东胡狗,老子跟你拼了!” 胡碾根本无法忍受同袍兄弟被这般虐待而无动于衷瞬间便冲了上前,曹进根本想拉都拉不住。 “胡碾,回来!这是个圈套!是对方的激将法!” “管他劳什子圈套,老子砍的便是激将法!” 胡碾挥刀前指对着狼布怒吼道: “东胡狗,你爷爷来了,要战便战,休要折辱我兄弟!” “哈哈……现在知道自家兄弟被折辱时的心情了吧!你割其一耳一掌,我还之一枪不为过吧! 如今前事一笔带过,我便来见识见识你的刀!就不知是你的刀利些,还是我的枪快些。” 说完狼布抽枪在手向前跨出。困兽之斗,本不需要如此多口舌的,但鹰弃对于他而言实在太过重要了,重要到周围所有手下都可以牺牲掉,可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则不可死。 而之所以需要费如此周章,无非是因为之前那个蠢货的求救使得对方有所持,做了这么多,也只是想把人质的重要性拉至同一个平等线甚至反超。就目前来,狼布的目的也算是基本达到了。 见对方上前,胡碾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多余废话一刀便横削了过去。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他知道自己必须先发制人不能让对方枪的灵动性完全舞出来。 面对着这毫无花哨的一刀,狼布后退半步,收敛住三成气力顺着刀背点了上去。 锵…… 胡碾长刀被荡开,借势反身又是一刀。枪尖挑花,如玄鸟点头再次格挡。刀转似车轮,圈身下劈震山岳。刀势沉重无比,三瓮之力带出的呼啸声直接盖过了耳边刮过的北风。 枪影抖动,弹性十足的杆子抽出去,就像软鞭一样凌利。两强再次碰撞,火花飞溅,胡碾虎口隐隐有些撕裂,不留余力使出军阵三刀后的他双臂已经有些发胀发酸,反观狼布枪身回转明显还是游刃有余。 久经战场的曹进很快便瞧出了两人实力上的不对等,但估计也是相去不多。 “胡碾,力不可用老要留三分,那个东胡人的耐力明显强于你!” 知其无法将人劝回来,且手上人质的“重量”就刚才对方的态度怕也是不能再起到胁迫的作用。若是援兵还不来,总少不得一个鱼死网破。所以他在找机会,也在创造机会。刚刚那番话说是提醒,实则是两人之间约定好的暗语。为得便是故技重施,想方设法以同样的方式擒住面前这个人。 胡碾知其意当然就要践其行,未等自己一口气歇下来,便又扬刀直刺。狼布嘴角轻蔑一笑,又怎会不知眼前此人一身功夫全是军中把式,既然是军中把式讲究的便是快准狠三个要诀,当然了,既然都要快准狠了,又哪里有留力一说。 刀来!枪出! 铛铛铛…… 又是几下硬碰硬,胡碾终是力有不逮渐渐落如下风。狼布见状以守转攻,长枪前击直指对手咽喉。 就千钧一发之际,好死不死胡碾脚下突然踩虚,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就势向右翻滚险之又险躲开攻击。而狼布既占优势,更是得利不饶人。枪尖如暴雨泼洒芭蕉叶,每次都循着地上不断打滚躲避的家伙招呼过去。 周围东胡兵自是以为自家千夫长胜局已定,那如同癞皮狗在地上打着滚的燕卒最多再有几个呼吸就必定会被钉死。殊不知就在此时,原本只敢用刀挟持人质的曹进却突然揪住地上的鹰弃后颈的衣领,然后就只破麻袋一样朝着即将再次刺出去的枪尖丢过去。 这个变故显然也大大出乎了狼布的意料,所幸其反应也足够快,硬是将这一往无前的枪招半路上给收了回来。所谓正则顺,反则逆。突然间的逆转还是让本就讲究行云流水的枪招给变得阻滞不自然。 曹进一直按兵不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见其背刀在后,奋发出全身力气朝着狼布狂奔而去,他要贴近到起码三步以内。 然狼布眼角余光已是发现了冲击过来的曹进,脸上那抹轻蔑的笑容依旧是高挂着。 横扫千军…… 挥枪似长鞭,旋刃断飞烟。曹进等待机会,狼布亦是。原以为还需一番周折才能引得来人下场,没有想到功夫才费了一半气力,人家便将鹰弃丢过来做饵,且还想趁机偷袭! 留力三分,狼布至始至终才是真正压制住自己力道的人。面前这两个拥有三瓮之力家伙他何曾放在眼里过,要不是顾及鹰弃的生死,他甚至可以在三招之内把地上滚着的家伙人头给摘下来。 曹进可以说非常顺利的便跨入对方三步的警戒圈,如此距离,作为长兵器的枪来说威力已经算是削弱了近半。然这样的距离,恰恰是最符合长刀挥斩的伸展范围。 背在身后的刀终于由下而上被挥了出去,这是积蓄许久凝聚全身之力为一击的杀招。自以为可一招杀之的曹进所斩之处居然是对方的大腿,他的目的始终还是要先重创再擒拿。 可他又怎会知道,狼布的实力根本就不是所想的那样与胡碾半斤八两,而是远远超出了三瓮之力的存在。 手臂力量大小决定关键的速度,曹进长刀刚起,眼中已被枪刃下方的枪穗所覆盖。 满目皆红,这是代表着死亡的红。既然眼睛能被枪穗给遮盖住,那也就意味着枪尖几乎已经贴到了面前。 “不可能……不可能会这么强……” 曹进想象得到下一刻他的脑袋便会被破开,就如同一个葫芦瓜一样。 窒息,宁静,似乎天空落下的雪都能听得清楚。原来,死亡之前是这样一个空灵的感觉。 “铛……” 突然间曹进只觉得自己两只耳朵深处的耳膜都要被这声音震出血似的,紧接着肩膀一凉,之后便是剧烈的痛感传来。 等到他再次恢复视野的时候,眼前见到的狼布早就退出了七八步外,他的那杠长枪的枪头已是不见,而在其身边的雪地上,却多了一支尾羽还在摇摆不定的箭矢……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七十六章 :决战 蓄发已久的杀声骤然间爆发了,那声如鬼泣,似魔啸,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这样喷薄而出。常言道: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毁灭。只剩下不到五十人的燕卒,在孤夜带领下正在无情的收割着路上所遇到的一切。 他们来了,带着决死无生的意念扑杀而来了。庖硕手持一人高的巨盾,奔跑起来就如同一辆失控了的战车,所遇到的敌人无不被撞得人仰马翻。身若猿猴的蛮九,左右两柄短矛时不时在人群中穿针引线,只不过却是以人体为布麻,鲜血为线。 从孤夜射出第一支箭将狼布手中枪击断的那刻起,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歼灭战就正式的打响了。猝不及防,当真是猝不及防,原本以为这些被削指去履的俘虏们都在攻破东门楼的时候逃之夭夭,没想到如今却全都出现在这里。而此时的东胡兵本想着令支寨内所有放火引起混乱的燕卒都成了瓮中之鳖,于是人员大都随着长官的脚步缩在了这块窄小的区域。 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疯魔胜。通俗来点便是软的怕硬,硬的怕不要命,不要命怕神经病。东胡人或许数量上占优势还不失勇猛,奈何这些燕卒都是一群把自己的命当成草芥,坟头认作豪宅的疯子。他们不但会用刀砍人,还会用牙咬,用头撞,一命赔两命,还要搭上你半只胳膊。试问一下,像这样一群完全强迫自己丧失理智的怪物,又有谁不惊又有谁能挡 “天杀的孤山子,你这混蛋怎么才来啊!老子的兄弟都被东胡狗给祸害干净了呀……” 胡碾诱敌不成反害曹进差点被杀,此时见到孤夜终于带人杀来立马挥刀便向鹰弃砍过去,算是讨回点利息。而这时候的狼布由于刚才那惊艳的一箭让他不得不躲闪开去严正以待,所以此刻居然是来不及出手救援的。 地上早就失血过多的鹰弃最后又被向死狗似的再摔一次,现在哪里还有办法躲过胡碾报复性的一刀。 噗呲……自上而下,刀从喉结处切入,那颗大好头颅瞬间就被剁了下来,血液飙射而出,甚至洒在了十步步之外狼布的脚面上。 “痛快!早就看你这厮不顺眼了! 杀呀兄弟们!把这些东胡狗全给通通干翻!” 从地上翻起来的胡碾提刀便要向最近的狼布劈砍过去,怎料对方此时见对自己非常重要的弟弟头颅滚落,那股难以形容的杀意骤然勃发。见那刀锋袭来,手中没有了枪头枪杆的便被全力抽上去。 几乎只能见到一个残影,紧接着胡碾的厚背大刀便咔嚓一声从中折断,虎口炸裂,剩下的刀柄也脱飞出去。还没等其反应过来,反身回风枪又是直刺胸口。 谁都不敢说没有枪头便捅不死人,在力量足够大速度足够快的前提下,一根平头棍子照样能在百十斤肉上戳出一个窟窿来。恰恰狼布就有这般的实力,特别是这含怒一击,以胡碾堪堪达到三瓮力门槛,根本就无法躲避。 咻…… 又是关键的一箭,孤夜直接踏在庖硕的盾牌上,借着其上举的力道整个人几乎跃在了半空,如此一来才能使得视野不被遮挡。箭如流星,激射向狼布的右肩胛骨,若是对方不闪不避,这一击便能废掉其半边身子,那只持枪的胳膊当然也就不可保。而事实是,目标人物耳朵微不可察的耸动了一下,立马便放弃自己的攻击招式猛侧跨几步闪开了出去。 果不其然,孤夜对于这样的结果是早有预料的,只不过之前是猜测,现在基本上算是证实了而已。若是判断的没有错,前面那个为首的东胡人具备一种类似于动物防备天敌时的第六感。这种能力可以是过人的听觉,也可以是过人的嗅觉。 一箭不中,再发一箭,接着是双箭齐发,三箭连珠,四箭追魂夺魄。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孤夜基本上又是把自身的安危交给了蛮九与身边的胖子。他很清楚,要想让身后的弟兄们最后还能剩下来几个,那就必须瓦解东胡人的军心,而要令其军心快速崩溃的最快途径便是干掉为首者。 可平时足以自傲的箭术,此时作用在狼布身上之时效果却是微乎其微。他似乎是可以提前判断箭矢轨迹般,往往到最后关头即将临身的时候便被躲开来。 换做在暗中狩猎模式,对于这种近乎可以预知箭矢攻击方向的感应力,孤夜可以通过精确计算后削切箭杆来做到瞬息改变射击角度,而现在却不行,时间上根本不允许,可以说如今同袍们是在燃烧生命作为代价来作战。以少击多本就是逆势而为可持续性是完全不可预料的。 “胖子,刀来!” 战场上最忌死板不懂变通,都已经证明弓箭对前面那个东胡人起到的作用很有限了,当然就该果断舍弃掉。 庖硕背上麻绳一直是绑着一柄制式长刀的,孤夜除了是个出色的弓箭手外,一套军阵刀法也是自小苦练过来的。在花费的时间上,甚至不少于花在射箭上的功夫。 大盾刚格挡住侧面的挥砍,庖硕顺势将盾牌持平直戳出去,巨大无比的力道即刻将来人的胸口撞出一条凹痕出来,怕是整条胸椎骨都被击碎掉。 “孤夜接刀……” 借此空档,背上长刀被抽出往前丢出。刚把硬弓卸下的孤夜半跪着手臂向后一接,整个人连同眼神似乎也变得凌利了起来。 箭有其形,刀亦有其势。当年学刀的第一堂课,老爹便是这么教的。特别是军中之刀,讲究的便是大开大合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气势。 “胖子,老九,且助我诛杀此僚!” 此时的狼布也刚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刚才那神出鬼没的箭矢着实让他感到凶险至极差点应接不暇。那刁钻的角度,精准的预判,若不是及时激发了体内血脉力量让听觉得以提升,不然早就被钉死在当下了。 族中射雕手的箭术之高绝他并不陌生,可像此等射速且还能保持精准度的还是头一次碰到。 “所料不差的话,之前单独行动的山鬼一行人应该是被眼前这人解决掉的,如今想来端得是无可厚非。 好在有血脉之力加成,这箭法哪怕再精妙亦是对自己作用甚低。” 狼布心中暗自思衬,此时此刻见再无羽箭射来,刚想趁此机会组织起反攻的,但等抬头一看,刚刚那个以一手神乎其技的箭术逼得自己狼狈不堪的家伙居然弃弓持刀冲了过来。在其身边的还有一个年龄同样不大的胖子和一个骨瘦如柴的猴荪。不得不说这样的组合很是夺人眼球。 “来得正好!” 容不得半点犹豫的狼布端着断枪便迎了上去,他也看出来了,中间那个箭术不错的家伙便是这群燕卒的主心骨,若是能一举拿下他,不用说,周围厮杀的这大群人本就是强弩之末,到时必定土崩瓦解瓜分豆剖。 断枪抖动,半截红缨乱舞,如蛟龙出海直奔孤夜而去。刚刚胡碾长刀被一招抽断的一幕可还在眼前,孤夜自是不会自大到能去硬扛。三人之中,他对自己的定位从来都不是肉盾型,说到皮糙肉厚一身怪力,庖硕才是打头阵的最佳人选。 不负众望,身侧的小胖子根本无需吩咐,端着那扇如门板的巨盾便迎了上去。不为什么,只因习惯耳。 铛…… 如东皇钟鸣,其势宛若风雷的一枪却被大盾挡了个结实。后头持盾之人亦没有体力不支的征兆,甚至连半步都不曾后退。由此时狼布脸上的错愕便能看出其心中的震撼。要知道这可是他现阶段全力的一枪,接近五瓮之力堪堪达到四瓮巅峰的一枪便被这么轻易给挡下来了。岂不是说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小胖子年纪轻轻也拥有如此的实力,这可能吗 狼布脑海中下意识的便在寻找一个合乎逻辑的可能性,但显然孤夜不会给他留下还能思考的时间。与之一路厮杀过来的蛮九早就形成了一定的默契度,此时见庖硕果然挡住了敌人最锐利的锋芒,故意落下一个身位的他骤然曲膝跃起两只过膝长臂各持一短矛便朝狼布猛掷而去。与此同时,孤夜也是一个狮子滚绣球从庖硕脚侧闪出,长刀直割踝部硬筋。 防其中,攻其上下两路。若是心神全放在躲避短矛上,脚下定会被孤夜斩中,亦如此突然的攻势,想躲是绝然不可能的。生死只在瞬息之间,这便是战场上不可或易的规则。你来我往刀来剑防只会出现在市井村夫的臆想中。 然就在三人以为即将建功之时,狼布却是不躲不避,且果决舍弃断枪奋力前扑,双手攥拳对着盾牌猛砸了上去。 由于整个身体几乎与地面呈一平行线,所以蛮九那两根短矛只能贴着其背脊擦过,孤夜地躺一刀亦是落了个空。 砰…… 这一刻双拳撞击在盾牌上的声音居然比之几个呼吸前的一枪更为夸张。然以力相抵得庖硕居然也顶不住这股巨力,整个人连同盾牌向后倒飞了出去,且与刚刚立地未稳的蛮九绊做一团。 孤夜见状,看都不看长刀便往上撩,可刚撩了一半,接下来他只感觉到胸前一阵闷痛,身体便不由自主的侧滑出老远。好在是关键时候有长刀在前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力道,不然骨头绝对要断上几根的。 正在孤夜想瞧清楚刚才是从何处袭来的攻击之时,却见刚才那个东胡人的身体已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形态转变……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七十七章 :血脉之力 首圆而鼻耳长,唇似兔且牙尖,两颊灰毛如针,躯干原地拔高近两尺,胸凸背阔,肌肉虬实坚硬若磐石。 孤夜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对着那未知名的祖宗发誓诅咒,他就从来就没有见过像眼前这样离奇的事情。刚刚明明还是个人的,而如今这个人眨眼间便成了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那伟岸的高度,细长纤腰,不寒而栗的尖爪利齿,无不让人惊讶莫名。 “怪……怪……怪物……”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庖硕指着面前激发血脉之力后的狼布,磕磕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不是怪物,是东胡人的血脉之力!” 蛮九有个在蓟下学院深造的妹妹,自是比普通人的见识要长上许多。有一段时间,来往的书中特别强调了这一点。 “什么血脉之力这种东西又如何能将人变成野兽” “憨货,现在哪里是解释这个的时候。激发血脉之力的人,等于在一定的时间内把自身的实力往上提了不下一个档次,更有甚者可以获得体内血脉赋予的所属猛兽的某些特殊能力! 快,挡住他,这血脉力量是有时间限制的,只要我们能挺得过去,接下来对方身体便会进入虚弱期。” 不得不说,有个懂行的在队伍中,对线起来便要多了几分胜算。 此时的孤夜也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手中长刀被刚才那么一爪子拍下来,居然出现了明显的变形。但见不知死活的胡碾捡起刚刚掷空的两根短矛从背后出其不意的猛投了过来,而这只狼型半兽人居然连头都没有转,只是两只尖耳朵略动了动便随手一爪扫过去,遂两柄断矛瞬间便被抓住反抄在手里向胡碾投掷而去。 “小心……” 孤夜手中长刀用尽全力的甩了出去,正好在半空中将狼布反投出去的短矛其中一支给磕歪了方向,而另外一支却是直逼胡碾前胸。 好在这会儿曹进也是从侧面突进了战场,只见他顾不得肩膀上血流不止,硬是抬起一脚便踹在了胡碾的侧面大腿上。而那柄短矛正堪堪的在两人中间穿过,距离曹进鼻头最近的距离怕不超过一寸。 “头,你没事吧” 孤夜见状急忙问道。 “死不了!只是肩膀皮肉被咬了一口!” “那便成,此处交给我与庖硕蛮九三人,你且将余下斥候卒里的精锐全聚集起来形成军阵,让其他人围绕在你们身边打!” 曹进是个老兵了,自是听明白了孤的意图。如今看来似乎是自己这一方占了点小优势,可见到其人人手上缠满破麻布,脚下裹着衣物便知道这样的小优势持续不了太久了。刚才是打了个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随着时间段的推移与体力的渐渐不支,要被反转亦是个不小的可能。 曹进的执行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口中夹指哨音起,顿时厮杀的人群中便三三两两的脱离本阵向曹进方向汇合。 而东胡军队的存在是由好几个松散的小团体组合成的大团体。所以在其身上是绝对看不到步兵优良组织性的。 他们只有在马背上冲锋的时候还能认识到些阵型的重要性,如今全都是下马的步兵,所以在曹进将其余十几个弟兄汇集起来形成一个简单的三角锥形阵时,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意识到其带来的威胁。 等边三角形,三个角无论对哪个方向都能行成锥形攻击。而任何一个面在遭受过量打击的时候,左右两个角都能迅速延伸并从两个方向形成钳形攻势。 此等简化版的雁翎阵在对付有经验的步兵方阵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但在面对组织散乱且各自为战的东胡人时,那便是人头收割机。 刀起刀落,没有任何花哨与多余动作。每每撞上的东胡人面临的都是一整排刀墙压下。配合上那些疯魔了的同袍,剩余的不到八十个东胡人已开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然此处狭长地带的另在一头,庖硕的大盾已经是第六次受到巨力的锤击了。可怜那只已经快要麻木废掉的手臂,现在也只能用另外一只手作为支撑点勉强应付了。 “胖子快趴下……” 蛮九抱起角落边上的车轮,连同轱辘高举过头对着狼布丢过去。百多斤的重物直往脑袋上砸,可却被那两条粗壮的多手臂给瞬间拨拉开,轻巧程度似乎这丢过来的只是个桔梗枕头一般。 显然狼布也意识到了,面前这个胖子的力量虽然不及自己,但躲在大盾牌后面还是不能奈何得了他的。好几次的转移攻击方向想要击杀那个为首的弓箭手,可是都被这方大盾给拦了下来。最令人恶心的还是另外一个瘦子,他至始至终都是躲在后面丢东西,根本就不近身。 尽管这些小伎俩并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但它消耗体力啊。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在没有完全融合兽血的情况下,激发血脉之力只是一种短暂的消耗性行为。这些年来通过鹰弃寻找积攒下来的那点精血可经不起这样的浪费。所以在不能速战速决的情况下,他其实是打着撤退的心思在里面的。只是想到刚刚才得手的令支寨,和以后依托这个堡寨所要实施的计划,他心中着实是有些不甘的。 可如今鹰弃已死,往后要再采集兽血的难度不知会高上几许,若是这次令支寨得而复失,回去之后再想从族中挑选出适合的寻猎者,族长怕是没那么好相与了。 权衡再三,狼布一咬牙关,再次用天道神韵将已经融合进身体的兽血再次剥离出来,然后彻底将之激发。骤然间,那心脏处的一粒小小的血珠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蒸发掉,然后尽数的散入到了四肢百骸中去。 原本七分像人,三分似兽的狼布外部形象再次发生变化,那双长耳变得更加坚挺,十根手指上的指甲也变得细长带勾,如今看来已是七分如兽只剩三分为人了。 孤夜第一时间便察觉出了狼布身上发生的变化,没来由的心悸感让他危机感爆棚。见那蛮九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石碾子,还想趁着其攻击庖硕的空档丢砸过去,他瞬间便意识到了很大的不对劲。 “老九!别……” 话才喊出一半,只见狼布双足猛得往地上一瞪,径直越过了刚想举盾的庖硕头顶,然后一对利爪重重的拍在了石碾之上,巨大的力量连带着蛮九被击飞出去。那石碾上深深的四道爪痕几乎要将其分割开来,而后之人则重跌落在地,撞击之下难免咳出半口淤血来。 “老九……” 孤夜大惊,见那狼布还想继续上前抢攻,于是便也不再考虑,将手上刚刚拾掇起来的长戈猛投了过去!蛮九这下确实被拍得够重,可还没等他回过神,就见那长鼻尖牙的家伙一爪子又扫了过来。下意识之下,他只能抬手去挡,本以为接来了两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可在此万分危急时刻,突然听到那獠牙嘴中突然传出来一声痛呼。 原来,孤夜情急之下丢出来的长戈正好砸在了狼布的细腰上。众所周知,犬科动物的特点都是铜头铁骨豆腐腰,且狼尤为甚之。而狼布身体里融合的恰恰便是草原风狼的精血,燃烧血脉之力后变化的形体当然在具备风狼优点的同时,也继承了其缺点。 然孤夜的这一戈,好死不死的恰恰砸在其“豆腐”腰上面,三瓮之力的爆发一击,哪怕是实力再强总也够其喝一壶的。狼布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要是刚才砸过来的不是没有尖刃的戈,而是枪的话。那么可就印证了那句帅不过三秒的戏言了。 趁此机会,蛮九连忙打滚往墙角方向躲开去。蛮九脸色发白心有余悸,要知道那刚刚拍下来的爪子可是才距离自己不到一步距离,他甚至可以闻到从那张长着獠牙的大嘴里呼出来的腥臭味。 狼布吃痛之下立马回头查看,此刻其心里也是震惊不已,他不知道刚才的这一击是对方侥幸所致还是真掌握了弱点。风狼的这个弊端是在融合了血脉之后才得以发现的,就连常年在草原上讨生活的族人们都不甚清楚。 狼布坚信原因是前者,所以他此时也顾不上身后的蛮九了,而是要击杀孤夜,好让这个秘密少一个人知道。燃烧血脉之力本就是要先斩燕军首领的,现在看来是又多了个理由。 “胖子快躲开!他现在不是你能挡得住的……” 见对方眼中杀气勃发,孤夜便意识到这个狼型怪物接下来的目标肯定是要把自己列为优先击杀的第一位了。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好,只要能将其引开,那么快欲崩溃的东胡军也必将支持不了多久。所以此时见庖硕依旧想要用盾牌阻挡其攻势为自己赢得寻找反击机会的时间,他第一反应就是让胖子闪出一条道来。 庖硕这段时间来也是养成了很好的默契,加上对孤夜无比的信任,当听到叫自己不要阻拦的下一刻,原本竖起来的盾牌来不及收回,最后只能斜倒在身上。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很好的助跑跳板。只见那狼布脚步不停速度不减直接重重踏在盾牌上面,凌空朝孤夜直扑过去。 猪一般的队友往往都会做出神一般的助攻,但那一定都是作用在敌人身上的。本以为还有几息反应时间的孤夜瞬间便被逼得连弯腰捡把断刀防身的功夫都没有。他很想破口大骂,但狼布的直戳过来的利爪让其不得不扭头跑路,而刚刚被踩了一下狠的某胖子,现在才将盾牌缓缓揭开,目送那被追得跟只死狗一样的孤夜。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到那个熟悉且萧瑟的背影总是对自己透着深深的怨念……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七十八章 :粮仓(上) 激发了血脉之力后的狼布速度是不容小觑的。若是在一条直线上,孤夜用不着五六个呼吸便会被追上。正面对抗,这样幼稚的想法根本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 刚才蛮九被人家一招连同石碾给拍飞的情景可是还历历在目。拥有三瓮的实力就那样被人家轻松给虐了,自己这伤才刚好利索,很大程度上也就是个被秒杀的份。 思及至此,于是孤夜一直都是在绕圈,完全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对抗心思。凭借着对周围环境的熟悉,利用现有的条件不断的在建筑物之间来回穿梭。若是蛮九他妹来信中说得不差,那么身后这个家伙能保持着如今的兽化状态是不会维持多久的。所以拖字诀才是现在最为具性价比的应对办法。 可说着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怎能用一个险象环生形容得了的。奔跑中的孤夜根本腾不出任何转头头去观察后方情况的时间,只能凭借着后方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判断这双方之间的距离。 别以为这个距离是数步之外的相互追逐,实则是触手可及,只需脚步慢上半拍,半个后脑勺便有可能被随时落下的利爪开出四五道血槽出来。每一个巷弄口的临时转向,乃至哪个院门即将通往的旮旯胡同,都必须早在心中规划出一条不容错漏的路线图出来。 就如同此时的孤夜,他正在一条通直的窄巷中狂奔,这条通风巷只能勉强容得一人行走,全长十三丈六,尽头处有棵碗口粗细的槐树,向左拐去便有一道半人高的矮墙。越过矮墙便能见到粮仓的后门。 孤夜要将后面这个家伙引到粮仓去,哪里堆放着许多粟米,那些堆积如山的麻袋可以很有效的克制住其长着类似倒钩状的爪子。这个灵感来源于生活,有一次他见到好几只仓鼠就因为爪子太长踩在麻袋上被里头的小纤维给勾得死死的,导致最后全被煮成一锅进了庖硕肚子。 由此启发,他便想到同样都长着爪子,会不会那些麻袋也能像限制仓鼠一样去限制身后兽化了的东胡人。哪怕只要有一丁点成功的可能,那么说不定反杀的机会便出现了。 黎明前夕残月下的影,它拉得很长很长。狼布踩着影子,血红色的眼眸中只有前方那宛如矫捷狐狸般的背脊。好几次的探手可得都被非常巧妙的利用突然出现的障碍物给规避过去。似乎每次总是差上那么点毫厘便能划开其血肉,并将心脏剥出体外。 如今又是这条窄得离谱的陋巷,对于此刻身形壮大了不下一倍的狼布来说确实是让速度慢下来许多。而这厮为了能死死的咬住孤夜,他不顾肩膀在两边的墙上不断的摩擦得鲜血淋漓尽致,也不肯放慢一丝脚步。 近了,又近了,通直的巷子哪怕是窄了些,但只要长度足够的话那便足以拉近距离,使得自己的爪子够到目标。 两尺……一尺……半尺……两寸……一寸……半寸…… 此时的狼布嘴角已然提前露出了嗜血且得意的笑。可就在其中指上的爪尖堪堪划落孤夜背上的甲片之时,面前十拿九稳的目标却突然来了个九十度的直角转向。这显然是违背了最基本物理定律的事情,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如此高速的跑动中突然做出如此大角度转弯的。 狼布自然也是不可以,所以造成的结果便是其整个人往夯土墙上重重撞了上去。半尺多厚近两丈的墙体,居然被硬生生的推倒在地。倘若不是有风狼的血脉之力加持强化了身体血肉骨骼,光这一下恐怕便能被废掉几根骨头了。 不过狼布却没有发现,自己边上的那棵槐树的树干上,早有一处脱了皮的地方有殷红的血液正在往下滴。刚才孤夜在高速的奔跑中,正是恰到好处的用右手及时勾住了树干,使得原本的冲力得以转化成离心力,从而达到瞬间直角转向。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手掌中的一大层皮算是留在了树干上。可惜的只是这个局并没能对后面的狼布造成多大的实质性伤害。 不过凭借着这个小伎俩,孤夜也成功的将双方的距离拉开了两三个身位,从而争取到攀越矮墙前往粮仓的时间。反观狼布,被摆了一道的他更是恼羞成怒失去了基本的冷静。从地上翻起后便再次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然那堵矮墙根本就无法阻碍其半步,等脚跟再踏实地面抬头望去,也只能见到一个黑影快速的闪进了一扇小门之中。 粮仓里,伸手不见五指。孤夜只能摸索着往堆积如山的粮包上爬去。令支寨的粮仓并不大,因为背靠几个城池,平时并不需要储备太多的粮食。但由于此次东胡的突然大举来犯,所以一下子便涌入了大量的储备粮,当然还有像蛮九那样的投机倒把奸商。所以粮包都尽可能的堆得高些。为防止溜包,于是库监便让人在外面罩了张用麻绳编织的大网。而孤夜现在要找的便是这张大网系在柱子上的结。 对于这张网他可是有参与编制的,当初庖硕那家伙为了几头阉荠菜的报酬就把自己骗来帮忙搓麻绳。由于是要承载重物的,所以那麻绳可没有半点的偷工减料。 只不过如今黑灯瞎火的,粮仓里可不存在有明火一说,唯一的油灯和火镰放在了正门后面,跟巴豆粉挨一块。所以此时想要找到绳结也是很不容易的。而狼布也没有给孤夜留下多少时间,才稍缓了不到十几个呼吸,那扇小门就被一脚踹飞,紧接着就是一道残影扑腾了进来。 “燕狗!出来!老子今天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 黑暗中那只有野兽才会标配的发光眼瞳,透出来的是森冷寒光。好在狼布融合风狼的血脉还不完整,所以类似于野兽的夜视能力还不具备。 不过视力不行,听力却是绝佳。孤夜此时在上方不断攀爬粮包的沙沙声宛如天上的惊雷般明显。骤然间,狼布原地鱼跃而起,双爪丝毫不费半点力气便深深戳入麻袋中,本想着脚下一踏再次跃起就能够着刚刚声音传出来的位置,可没想到那戳进麻袋中的利爪再想抽出来的时候却被那麻丝勾连住。虽不至于拔不出来,但着实阻碍了发力的方向。所以那原本能扫中孤夜脚裸的一击又鬼使神差的慢了半拍。 而刚才险之又险躲过一劫的孤夜这才惊觉过来,回想起之前狼布所表现出来的预判能力,他突然就想到了症结所在。 得保持静谧不动,对方的听力非凡,他暂时性的只能往侧面连翻几个跟头后躲在一堆麻袋缝隙中不敢再动弹。可是狼布的听觉又岂会仅仅只限于此,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也不会吝啬多燃烧一点风狼精血,将听力再提升一个档次。而随后表现出来的便是孤夜那扑通扑通强而有力的心脏律动清晰的传入不远处的那对尖耳之中。 “嘿嘿嘿……你以为躲起来不动我便奈何不了你吗” 话音刚落,狼布一个腾跃从一堆粮山上又跳到了另外一堆,然后才是一个向下俯冲直奔孤夜此时藏身之地。 不是只有野兽才会有本能对危险的预警。人同样是动物,第六感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没有人能实质证明它的不存在,但也无法否定它的存在。孤夜此时整个身上寒毛都宛如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一般全都竖立起来,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瞬间从头刷到脚。 这一切的不正常都集中在短短一个呼吸之间,而就是这样的不正常,孤夜选择相信了自己的感觉。他没来由的双手左右抓起两个麻袋往自己身上盖,而恰恰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的利爪深深扎进了两个麻袋中。那透出来的爪尖堪堪刺在了胸前的甲胄上,并留下了几道颇为深刻的划痕。 被扯破的麻袋里面装的都是上好的粟米,被刺破后自然就洒了一地。而当狼布疯狂的将双爪向左右一分之时,下方的孤夜直接将一大口嚼碎了的粟米屑全都喷到了狼布的脸上。 异物入眼,自是酸涩难耐。正在此时孤夜双腿往上一蹬,愣是将狼布整个蹬飞出去重新从粮山摔落。 然粮山外面是覆盖着一层麻绳网兜的,狼布情急之下就四处乱抓,很是容易就扯住了其中一个网眼。网绳被拉动,牵连柱子的一处被扯紧,孤夜突然发现那条系绳居然就在自己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孤顺着麻绳往上一扯,然后腰间仅剩的一把匕首被抽出。 啪…… 麻绳应声而断,紧拽住绳头,本着黑暗中记忆的大致方位,孤夜直接从粮山的另外一个方向跳了下来。由于兜网四个角的其中一个系绳被割断,整个角自然也就随着孤夜的重量落了下来,半空中由于受到其他几个方向的牵扯,剥落下来的这小面麻绳网还就正好罩在了狼布身上。 上下两层被网住,其实想要挣脱还是非常容易的,可坏就坏在他那双带着微微倒钩的爪子上,失去了近半网兜的束缚力,加上狼布挣扎中从麻袋里抽出爪子时不断地使得麻袋产生破漏与位移。突然间,半个粮山就这样轰然倒塌,成千上万斤的粮食如大雪崩塌般全压了下来。 狼布无法躲避,很快便被压在了下面,而不远处的孤夜自也难以幸免,本身此地就漆黑异常无法视物,如今面对倒塌下来的大量装粮食的麻袋又能躲得了哪里去。当然能做的也就只有双手抱头尽量将身体挪进缝隙里,至于死活也只能全由运气决定了……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七十九章 :粮仓(下) 长风饮血月如歌,刀剑影残聚若河。将军一怒同声起,敌阵百万敢破之…… 当曹进用那早已卷刃的长刀捅穿仅剩一个东胡人的肚皮后,他也像突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重重的跌坐在地上。雪与血混合的成堆糊状物上面,活人和尸体早就分不清楚,不管还有没有气息,都是横陈在一块。 当心中那股血勇和狠劲都消散掉之后,那些原本被俘虏的燕卒许多闭上眼睛之后就也无法再睁开。这场仗打到现在,根本无法用输与赢来简单衡量了。 本就是些残兵败将,在孤夜一通嘴炮鼓舞之下,能够以少胜多并坚持到现在没有咽气的,不可不说是一个天大的奇迹。当然这里面腾超起到的功劳也是巨大的,要不是他花费大量的精力心思创立了斥候卒精英小队这个特殊编制,现如今也无法达成这样的目标成果。 在曹进的带领下,十几个具备三瓮之力的燕卒,加上庖硕这样一个大杀器,在小规模作战中简直就宛如神兵天降一般。哪怕是狼布手下的三十多个精锐亲兵正面撞上了,那也根本不是一合之敌。原本东胡人就因为降卒们的疯狂而损失惨重军心涣散,作为精神支柱的狼布又不知所踪,待到崩溃之势渐起,那便犹如倾海之水不可转圜。 “咳咳……我们是胜了吗……” 蛮九用长戈勉强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站起来茫顾四周,有些不敢确定的喃喃自语,似乎在询问他人,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判断。 “或许吧!他娘的,差点就死了呀……哈哈哈……原来老子还活着啊……嘶……” 笑得太过用力,撕扯到伤口的胡碾差点没能疼晕过去。 “哈哈……没死成……真好!等一切平息之后,我非得让孤山子那个家伙给我画上十来八副春宫图不可,那小子出的馊主意,差点没整掉老子半条命……” “画……肯定得画……我还要烧鸡……簸箕那么大的烧鸡……你说是吧孤夜……” 庖硕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大气,那个丢在一旁的巨大盾牌此时破碎得只剩下三分之二。之所以还能在这里活着畅想明天,全赖他用大盾为众人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击。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始终得不到当事人的回应,几乎在同一时刻大家才想起来,在发起最终绞肉大战模式之前,他可是引着那兽化后的东胡人首领先离开了的。 噌的一下,庖硕整个人便从地上蹦起,那圆嘟嘟的脸上骤然变得毫无血色。 “孤夜呢孤夜到哪里去了……” 这声充满恐惧感的惊呼,把曹进蛮九等人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绷得紧紧的。 “快!还能动弹的都跟我找!” 蛮九环视四周,除了庖硕之外,其余的人连从地上支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胡碾和曹进倒是很希望自己能再坚持一下,可他们也知道,自身那颇重的伤势就算跟上去了也只是个累赘,总得先把气给缓过来先。 于是两人循着记忆中追逐的方向寻找了过去,积雪上的脚印并没有被重新覆盖,借用黎明的第一道光找到点蛛丝马迹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特别是越往包围圈外搜索,地上的痕迹也渐渐成了单一。 很快的,蛮九与庖硕两人便找到了粮仓那扇被破开的后门。从掉落在地的门锁被撬划痕上,小胖子就十分肯定是孤夜所为。但见门内,原本码放整齐的粮包现如今都崩倒在地,连那大兜网都给压断掉。仓中昏暗,不过打斗痕迹还是很明显的。利器划破的麻袋,里面的粟米有的还没有流干净,踩上去脚下一滑一滑的。 “线……线索到这里便消失……孤夜肯定就在里面……且……且周围也有许多搏斗过痕迹……” 蛮九单手撑住门框,嘴上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累得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 “进……进去找……” 庖硕也好不了多少,此时他也顾及不上昏暗的仓库之中是否还有陷阱埋伏,二话不说便率先走了进去。 刚才从外头往里面看,多多少少还能见着些轮廓,可这会儿身处其中,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先找到拉绳,将四面通风窗给打开来!” 身后的蛮九不忘提醒着,粮仓这地他还是比较熟悉的,因为自己那两千多斤准备囤积居奇的粮食就寄放在这里。当然了,此时谁又会顾得上惦记这些。 而就在上头两人说话之际,下方不知哪个旮旯缝隙中孤夜才浑浑噩噩醒过来。刚恢复点神智,周身无处不在的压迫感便汹涌袭来。不用猜,他自也猜到是被倒下来的粮包压在底下了。三瓮之力又如何,只需四个百斤麻袋就能压得人动弹了。好在运气总算不会太差,刚定神,便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胖……胖子……我……我在下……” 由于粮包里面的粟米是具备相对流动性的,所以当孤夜呼喊导致胸腔起伏较大的时候,很快便引发了小小的坍塌,这可没把孤夜给吓得半死,立马就噤声不敢再呼救了。 但尽管刚才的呼救声再短暂,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庖硕还是听得清楚的。确定了自家兄弟还活着,此刻别提心中有多激动了。 “蛮九蛮九,你听到没有孤夜的声音,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这一百八十多斤的家伙两步便窜到了面前的粮堆上面,对着蛮九就是一阵手舞足蹈。 “孤夜……孤夜你在哪里……孤夜……我救你来了……” 上头倒是跳得欢实了,下面的孤夜却很想骂娘。感受着周围越来越重的压迫力道,他真的很想把此时踩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笨蛋给活活打死。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位置下的狼布也醒了。明显的他兽化后的力气要比孤夜大得多,压在其身上的粮袋很快就被用力给顶得凸起。 而上面的庖硕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微光环境之后,很快便发现了不远处的异样。 “孤夜……孤在这呢!蛮九快来呀!” 庖硕手忙脚乱的赶紧跑上前去将压在上面的东西往外扒拉。以他那膀子力气不消几下功夫就把压在上头的十几个粮袋给丢开。 令人意外的是,下面露出来的并不是那个熟悉的脸庞,却是一对尖尖时而抖动几下的耳朵。 “哎呦我的娘咧……” 后知后觉的庖硕刚看清下方是个啥东西,正想退步跳开,没想到他动作快,狼布的动作更快。 尚有几袋压身上的粮袋瞬间就被向左右掀开,一双长着利爪的黑掌电光火石般抓住了庖硕胸前的甲胄。还没等其反应过来,肥胖的身躯就被整个提起来,紧接着便被狠狠的丢飞出去。半空中的胖子还没来的及嚎叫,偌大的身子便往仓库大门的方向跌过去。 此时的蛮九刚好摸黑走到粮仓的正门前手刚拉住绳将远处角落的通风窗打开一条缝,黑暗的仓库中突然多来的一道微弱的光正好照在庖硕那张正飞来的圆脸上。 扑通…… 蛮九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接,可以庖硕那重量被全力甩过来当然是谁接谁倒霉了。结果自是不用说,巨大的冲力甚至将身后的粮仓大门给撞掉了两个铆钉。 等到两个家伙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入眼处便是狼布那张狰狞扭曲的脸。愤怒的瞳孔散发着隐隐的血红色,两只手臂正不断的将压住腰下部位的粮袋给往周围丢。 这下可没把蛮九吓出个好歹出来,几个人全盛之下都打不过这兽化后的东胡人,现在孤夜生死未知,身边的胖子怕也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就剩下刚缓过一丝劲来的自己。 “这战没法打啊!血亏啊,亏到姥姥家了呀!”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逃是不可能逃的。孤夜明显还在这仓库的某个角落中,就算要逃跑,那也得先把人找到一并带走才是。 此时蛮九能想到的便是抓起身边的麻袋往前丢,既然对面的东胡人想挣脱出来,那自己就用这粮袋再给他压回去。 “胖子!死了没有,没死赶紧帮忙啊!谁他娘的让你把这怪物给挖出来的……” 蛮九边丢边骂,一个个百斤重装得满满的麻袋就往狼布身上砸。而对方也不会坐以待毙,锋利如刀的利爪面对朝自己丢过来的粮袋就是一爪子拍开。 嘶啦……嘶啦…… 一个个麻袋被划破往两边拍飞,霎时间整个空间便都被黄色的粉末状所覆盖。原来仓库门口放着的不是粟米,而是巴豆粉。 这下错打错着的将狼布的眼睛给迷糊住,蛮九与庖硕就丢得更加卖力了。可兽化后的狼布靠的可不是眼睛,而是敏锐无比的听觉。到最后他干脆闭上眼睛,那些飞过来的麻袋依旧一个没有落下全被拍飞。 东西总是有限的,很快两人身边该丢得差不多都丢完了。再丢就得去拆七八步外网兜罩着的粮山了。 怎么办谁知道呢反正蛮九见仓库门上的铆钉刚刚被震掉了好几颗,现在看着摇摇欲坠的,索性上去就要将其拆了继续丢,而庖硕在丢完最后一个麻袋之后,顺手便将门后的油灯和火镰也一并丢过去。 火镰是跟火石系一块的,可以听声辩位的狼布可不管丢过来是什么,抬起爪子就是拍过去。尖锐且坚硬的利爪就那样很是巧合的划过那块火石。 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被摩擦出来的几点火星居然将散布在半空中的巴豆粉末给点了,密闭空间中粉尘一旦遇到明火,那后果自是无法想象……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八十章 :天罚之雷 橘红色的火焰以狼布为中心骤然向外剧烈膨胀开,高温产生的高压第一时间就将整个屋顶给彻底掀翻到老高老高。粉尘爆炸的恐怖威力对于这个时期的人们来说等同于天罚。 在爆炸发生的一刹那,庖硕整个人是完全呆滞的。面对直扑过来的高温火焰气浪,心中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他不明白,平白无故的这场火是如何生成的。 好在还有个超现实主义的蛮九在,本就在拆门板的他千钧一发之时潜力爆发,那半扇仓库门就那样从门框中给掰了出来,且又及时的将自己与庖硕挡在了后面。 通风口的被打开,造成氧气的大量进入,更是促进了边缘游离的巴豆粉的燃烧,一场宛如从天而降的大火便这般莫名其妙的烧着起来。 被强大的气浪直接从仓库大门冲飞十几步远的两个人,才刚从雪地里爬起来,抬眼便见到了只剩下几根主要柱子支撑的破烂框架间,中央是下半身卡在粮包中,全身燃起大火的狼布。四周围的更是火舌乱舞,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饭香味。 “啊……燕狗……啊……你们不得好死……” 被粉尘爆炸波及到的人可不是单单只有表面受到火焰灼烧而已,大量的粉尘被从鼻腔细入肺部,这时候也会被连锁反应所引燃,导致体内黏膜严重烧伤。所以这会儿狼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才会显得那么嘶哑恐怖,宛如刚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那对标志性的尖耳已经被高温所融化完全跟头皮黏连在一块,皮肉烧出来的人体油脂再次助长了身上的火焰,以至于粮食香味中还会夹杂着阵阵蛋白质焦糊的臭味。 “怎会如此哪里来的天火居然将整个粮仓都给劈成了火海” 对于这种不可解释的现象,蛮九自是无法理解,潜意识之中只能朝神明伟力中寻找答案。当然,这并非是他一人会如此认为,此时姗姗来迟的曹进胡碾终于还是带着剩下还能动弹的十几人勉强赶来,他们至始至终都是在外面以一个全景角度目睹了整个粮仓爆炸的,所以更加惊骇于这天罚的威力,更是对召唤天罚之人无比的好奇敬畏。 显然,眼前的庖硕和蛮九自是不可能,只因他们也被天罚波及到被狠狠的弹飞出来!狼布就更不必说了,他正是承受天罚之人,那么在场的还有谁答案便可想而知了! 与此同时,被压在粮包下面的孤夜却并没有被这场大爆炸所波及。更是由于身上压着的麻袋被大火所烧裂,里面的粮食自然也就全都流了出来,变相的也使得身上的压力骤减。 浮火流于表面,底下的孤夜自觉可以脱身,猛然便向上一推,将压其身上的粮包都给瞬间顶飞出去。当他终于重见天日立在粮堆上时,从众人的角度望过去可见熊熊烈火中昂然站着一个神人,似乎这铺天盖地的天火都未能及身,与不远处已经被烤到八成熟就差加个蛋的狼布相映衬起来,不免让人没来由的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是孤夜用天罚之火烧死了那个东胡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几十步外的庖硕咧着被熏黑的嘴指着火中的孤夜一个劲的欢呼雀跃,对于面前这种无法解释的现象突然有人引导了舆论的方向,更多细节都会被其他人自行脑补出来。 “雷火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雷火孤夜竟然能操纵属于燕国王室专属的天雷之火,难道说他与燕王姬氏……” 想到这里,曹进心中一阵狂跳。 “貌似王族啊!这下可真抱上条大腿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将自己太过兴奋的表情收敛回去,尽量表现得自然一点。当然,周围都是些苦哈哈,对于上层人物那点秘闻自是不了解的。 不过,这些人中除了曹进之外,还有一个蛮九联想到了这一点。毕竟他还有个高学历的妹妹时常会用书信来给其做一些科普。当然了,这家伙所表现出来的可就没有曹进那般淡定了,对于这家伙来说,未来的前途大几率上算是有着落了。至于其他人,都只是将其当做一场神迹来看待,对于整件事情的当事人,他们也只会在心中默默为他加上了某个光环,毕竟这年头像什么黄龙之子,麒麟血脉,白虎转世的事情屡见不鲜。 而此时的孤夜可不知道外面那些同袍们的心理,看着几步外的浓烟滚滚,他脑子里正在疯狂运转着如何选出一条最短路径出来。好在粟米这种东西不像其他易燃物品容易产生明火,所以他连忙将底下的粮包抽出来一一向前丢出去趟出条路,不消半刻,总算是逃出生天了。 只是这脚步还没站稳,庖硕就冲上前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甚至还要将他举起来抛。 “孤夜你太厉害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引动天罚的快教我,我也想学……” “还有我还有我……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蛮九此时也上来起哄,倒是孤夜被弄得一头雾水。什么天罚不天罚的,完全就是莫名其妙嘛! “放我下来……死胖子,先放我下来……” 眼角余光瞥见曹进和胡碾等人也向自己投来敬仰的目光,孤夜心中暗自思衬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庖硕,别闹了,先把人放下来!” 最后还是曹进上前阻止了想继续想将人举起来往上抛的胖子。当孤夜双履再次落回地上的时候,剩下的七八人也都纷纷围了过来。 “曹队长,那些东胡人呢兄弟们伤亡如何” 说到正事,曹进脸色骤然一黯。 “能动弹的都在这了,总数还剩口气的还有十七人,但伤势太重,以后恐怕……” 这些人的结果自是不必说得太过清楚,哪怕捡回条命,将来怕也是落下一身的残疾。 孤夜听后表情也是有些僵硬,他没有想到一百多个随他攻杀的同袍最后能站在这的却只有区区十二人,其余的皆死的死残的残。 似乎知道孤夜处在极度内疚与自责中,曹进拍着其肩膀安慰道: “别想那么多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既然拿起了刀剑,就要有时刻被人砍死砍残的觉悟。 倒是这粮仓,却是因为你引的这道天罚之雷算是彻底给毁了。现在烟气这么大,粮食过火的面积怕是不小。这粟米不同其他,一旦真正燃起来扑是没法扑的。” “天罚之雷我引的” 孤夜看着整个粮仓顶盖墙壁都被掀飞推倒,那个烧焦的人影还隐隐出现在烟气中,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于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对着众人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只是突然间某个家伙好像想起了什么,然后就是一阵鬼哭狼嚎跪在地上呼天抢地,那眼泪唰唰的直往外飚就跟不要钱似的。 “哎呦我的粮食啊……两千斤啊……都是卖命的钱呦……天杀的东胡人……血亏啊……这下亏到姥姥家里去了呦……” 到最后,蛮九整个人干脆直接躺在地上双腿乱蹬原地撒泼打滚,至于其他人则相互搀扶着默默往回走,准备打扫战场将事情汇报给远在葫芦谷口外的师帅腾超。 至此,孤夜的整个计划算是以一种极为惨重的代价获得了成功。对这里面几个步骤的时机把握,可以说基本上都是顺利达到了预期。当然,在处置突发情况上,所有人的配合也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不过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也是有的,就例如俘虏同袍手指皆被削断上,还有狼布可以在临战时激发血脉之力兽化都是孤夜和曹进之前万万没能想到的。 如果说这场胜利是取决于燕卒们的悍不惧死,倒不如说是一场运气的爆棚。说到好运气,其实还要属一直埋伏在西门外雪地里的木离,原本预料中东胡人的大撤退并没有发生,不但没有发生,更是连一匹马都没有出现,所以这家伙其实就是等了个寂寞。不过木封的畏罪潜逃倒是为其送上了一份最为珍贵的重礼,这可比斩杀数十个人头立功得到奖赏还要珍贵百倍千倍。 令支寨的控制权最终还是回到了燕军手中,只不过现在整个寨中能拿起武器的不过区区十一二人而已,对于一个可屯兵一万多人实际屯兵三千多人的堡寨,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几乎等同于空营。 而在太阳升至头顶的时候,七八辆骡马板车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地平线上。这是此前往葫芦谷外大营送粮的人回来了。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了寨中还在不断上升扩散的巨大烟柱,等到木离匆匆赶去的时候,那些个辅兵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在日落前找着个出来探听消息的,木离这才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他们,并让其一路立刻前往向师帅汇报战况,另外几路分别前往安平,孤竹,昌城求援。让各城守们赶紧筹集粮草并发兵驰援令支寨。 这些命令也是孤夜与曹进临时商量出来最佳举措,至于为何跑腿的是木离,原因自是可想而知了……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八十一章 :前线 冬日的雪,并没有因为这场堡寨争夺战的落幕而结束,反而是愈发的大了起来。就在孤夜将最后一个同袍从尸体堆里扒拉出来的时候,外面几个负责运粮的辅兵也刚刚进入到葫芦谷外的燕军大营。 当腾超和井启得知令支寨曾被东胡人所夺时,两人也几乎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反夺了回来,至于过程如何前来报信的辅兵由于时间紧急倒也不甚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后方粮仓是真的被烧了,储存的十几万斤粟米几乎所剩无几。但这个还不算最坏的坏消息倒是给此时的对峙形势出了个不小的难题。 “老腾,东胡人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可真绝啊!要不是孤夜和曹进那帮子人,后果我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卡那其那老小子果然够阴毒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在我们的屁股底下藏了这么一支力量” 井启说到此处,仍是觉得心有余悸。 “或许跟这一年多以来东胡人以独狼的方式频繁出现在我们地盘上有关吧。谁知道呢好在有惊无险,孤夜那小子我当真是没有看错他!” 腾超下意识用手摩挲下巴,说着说着居然还得意的笑了出来。 “嘿嘿……都说论到相人之术你远不如我了,现在信了吧此子脑筋活泛肚子里有货,以后你老腾家的门楣说不定还能涂上层金漆也说不定。” “可不敢想,做了这令支寨之主,我只想着后代子孙有个延续,自个老了有个善终便谢天谢地了。” 腾超连连摆手,随后便走到了旁边的地图前面。 “现在东胡人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若是这次令支寨有失,在他们截断了与孤竹,安平几城之间的联系后,我很大可能会选择分兵前去夺寨,博取以最短的时间拿回大本营之后再重新回返继续对峙。 而东胡人怕是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到那时候趁着我们人心不稳的情况下全军发动从背后掩杀上来,那后果自是不堪设想。然现在虽然令支寨重新被反夺回来,但粮草没了,如今我们跟对面的东胡人可就站在同一个起点了。 往后山里的气温只会愈发严寒,想要从后方城池押送粮草到这里来最快也还得五天时间,这还是那几个碌碌无为尸位素餐的城守们手脚够快的前提下。所以如今的处境,那便只有看谁熬得过谁了。” 腾超边说边翻看了刚刚粮官送过来的辎重粮末账册,心里面暗暗计算着大军还可支撑几天。 “老腾,按你这般说,我倒是想到了一计。” “我的老弟,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计将安出啊” 不由得腾超着急,他刚才粗略算了算,按照目前营中储粮,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最多只能支持三天。一旦无粮,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大军必乱。关于这点上反而是东胡人的韧性要更强一些,毕竟他们有着丰富野外冻饿的经验嘛。 “要不我们将计就计,大军连夜开拔,只留下小队人马明日继续埋锅造饭迷惑东胡斥候。争取几个时辰的时间在此处埋伏等待追兵,待到东胡人杀将过来,那么便让其有来无回!” 井启指了指地图上位于葫芦谷中的一个点。 “此处是整个山谷最为狭隘之处。到时你率兵在两边的山头布置下弓箭擂木滚石,我则率领其他人堵在谷中正面迎敌,上下夹击之下还怕他东胡人不够死的。” 不得不说,井启的这个计策有很强的可行性。但如今在腾超看来却是有点太过想当然了,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支奇兵藏在自己眼皮底下而不被发现的人,以此看来,对方首领卡那其便不好相与。 此计若成功自是不必说,倘若估计不足让东胡人出得葫芦谷,那么之后的地势可是一马平川,近可攻令支寨,远可直接攻打最近的城池安平,到时候对方无需将城攻破,光是劫掠附近村落便能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了。 “不妥,此计太险。虽说天降大雪对于骑兵的冲锋不利,但对我们以足代步的士卒来说更是大弊。 争取几个时辰这个几字的范围可是有大讲究。如今积雪过脚裸,我们绝大多数的士卒都是步兵,在雪中行军很容易便会将队伍拉成条长线,走走停停之下没有大半天是到不了指定位置的。更别说还要布阵和寻找擂木滚石了。 哪怕真的能够准备妥当,如此寒冷的天气下,连夜行军后还要急忙组成阵型阻挡即将前来的骑兵。如果东胡人如预料的那样随后便至还好,若是慢上了一两时辰,我怕人还没等到士卒们可就得被冻僵。要知道此处可不是前些时候埋伏的密林稍可挡风遮雪,光秃秃的旷野加上那如刀般的穿谷风。不妥不妥,太险,太险了!” 腾超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两军对峙的根本目的从来就不是要消灭东胡人,而是要将卡那其这老小子逼到双方之前约定的游戏规则里而已。所以腾超还是倾向于跟对方耗着,他不信自己还剩下三天的口粮分薄披匀还不能多拖一两天,至于对方可是远道而来已经抗了那么些天了还真能继续扛得过 事实上腾超所预料的一点都不差,驻扎在几里外小山岗下面的东胡大军当真是快坚持不住了。食物的匮乏让士兵们一天只分得到半块小儿巴掌大的马肉充饥。不错,他们已经开始在杀马了,一人双马乃至三马,现在除了必要的坐骑,其余很大部分都被喂进了肚子。要不是有人冒死传信来说已夺下了令支寨,卡那其怕是早就撤军了。 天气变化之快算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剩下的六千多人中,这几天因为冻饿而死的人将近五十个。且这样的趋势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增长得越来越快。 “父亲,第四千人队里刚刚又有三个族人死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发动攻击!” 开口之人不是诺比,而是向来不善言辞的熊妄。这些天被冻死的人中,最多的便是在他那支千人队里。 早在之前野猪林里大败之后,卡那其便让自己的三个儿子各掌一支千人队,算是为随之到来的全军突袭先行做好布置。 对于熊妄的询问,包裹在虎皮毯子里面的老人并没有作答,而是像前几次那样轻轻的挥了挥手,然后又陷入到了假寐中。没有得到回应的熊妄无可奈何,只能愤愤的扭头便走。这几天可不单单只有他三个儿子在着急,其他几个千夫长亦是每日都在账外徘徊着。看得出来,现在军中整体的士气并不怎么高。 手下跟儿子沉不住气,作为全族之长的自己可必须要稳住。他在等,等前方不远处的燕军大营乱起来,令支寨被派去的狼布所占领,卡那其不相信腾超会视而不见不回援。现在丁点死伤在其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要是与他整个计划相比较起来,更加是一文不值。 抱着如此的心态,于是乎两支缺粮的军队就如同斗鸡一般,隔着个野猪林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作为主战场的最前沿居然形成了一种很诡异的平和状态,只不过在斥候的派遣上,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加大了对对方的侦察力度。 而与葫芦谷外诡异的短暂平静不同,此时的安平城内却是鸡飞狗跳。自从前来报信的辅兵被接入城守府衙之后,整个城池就彻底沸腾起来了。官仓中的粮食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运出近半出来,随同城内临时征召的三百青壮和一百守军已是在城外集结随时准备开赴令支寨。 有如此的反应速度可不是那个肚满肠肥的城守大人发了什么失心疯,却只是因为当时前来报信之人述说战况的时候,旁边正好还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着月白色的锦绣袍,金丝带上系着美玉,腰缠三尺长剑,从姣好颇为俊朗的脸上和这身穿着上不难判断出其身份非富则贵。年龄大概在十八九岁左右,就算对面坐着的是一城之守,他的表情也是显得倨傲无比。 而跪坐在年轻人右下首的则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颌下两寸短须剑眉星目,并不是不够尊贵不能居左,然是此人乃行伍中人,军中以右为尊,如今虽也身着文士袍,但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右边位置。 “永霸先生,所需粮草与青壮已在城外集结完毕,您看……” 此时城守匆匆忙忙从门外进来,对着两人便是长长一揖。这话虽是对着中年人说的,可眼神却忍不住时不时去看身边年轻人的反应。他可不傻,能让燕国大将乐毅安然坐在下首的人物,整个燕国之中怕也只有那么几个了。且此子年纪又如此之轻,实不像什么有德之大贤,所以个中身份很容易的便能猜得出来。 “常威,事不宜迟,为防有变,我们还需早点动身才是。” “霸叔,何需如此着急,刚才那厮来报不是说已经将东胡人全歼了么现如外面从早上又下起了大雪,不若等雪小些再走不迟……” 乐毅一听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想起临行前燕王的嘱托,还是耐下心来劝说道: “这次赴边,你偏要跟过来说是要学带兵之道,现在却因天气原因就怕苦推脱不前,此乃兵家大忌。 如今就先教你第一课,什么叫兵贵神速!” 说完乐毅不待伯傲反应,抓起其手腕便起身拉着直往外走……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八十二章 :援军 百余辆大车载满粟米小麦行于白茫茫的旷野上,三百刚刚组织起来还没经过任何训练的青壮在一百衣甲鲜明的守城军带领下缓慢朝令支寨赶去。前面带头的是两匹并簪而行的枣红大马,其中一匹上驮着的是俨然换了副严肃面孔的乐毅,而另一匹则是哪个被称为常威的公子哥。 另有几骑散布在三五里之外当做斥候探路之用,从每隔小半个时辰汇报一次的频率上,不难看出乐毅用兵的谨慎。要知道这里虽处边地,但仍就在安平城与令支寨之间,按理来说东胡人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对于身边长辈这般安排,从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开始常威就表现得很不耐烦。且不说那身甚是喜爱的华服被勒令换下,取而代之的是这身难看的蓝色箭袖短打仆头,沉重的片甲挂上后更是臃肿无比行动十分不方便。他本想着还能乘坐车辇的,但却又被换成了这臭烘烘还长着痦子的老马,且还是最厌恶的枣红色,连匹四蹄踏雪的青骢都没有。着实一点派头都无,要知道自己好歹也是燕国未来储君,这第一次担任监军之责总得讲些派头的。 一路行来,常威脸上总是闷闷不乐,乐毅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不过有一点还是挺出乎他意料的,虽然知道这个王上最喜爱的小儿子生性好逸恶劳,顽劣不堪,但直到现在却还没听到其因为雪中难行路途艰辛而抱怨一句,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从安平城出发,徒步的话大约是要走上两天一夜,现在雪积于道更是将时间拖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才堪堪到达。连日行军下来,所有人都是疲惫不堪,如今见到远处夕阳映衬下镀上金边的令支寨墙,乐毅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只因门楼上插着的还是那杆熟悉的蓝色“燕”字旗。这说明迄今为止此处还是属于燕国的。 “霸叔你看,我就说那些蛮夷不足为惧吧。亏我们还紧赶慢赶的,如今这令支寨不是好端端的么。” 常威松了松身上连日来未曾脱下的甲胄不以为然的说道。语气中更!有种嗔怪乐毅小题大做之意。 “我在蓟城便听说了,东胡人都是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且兵甲不全的乌合之众。他们仗的只是充裕的马匹代步和聚而众之的人数而已。之所以难以将之歼灭,只不过是其依靠来去如风的速度时常逃匿得飞快,若是能给我配齐一千骑兵,定能将之族长首级提来悬于旗上。” 对于这样的大话,乐毅只是摇头不语。做为一个成熟的将军,首先要做的便是不能轻视你任何一个敌人,哪怕这个敌人看起来比蝼蚁还弱小。东胡人是蝼蚁吗显然不是!他们若是蝼蚁,燕国便不会为了防其犯边,常年在边境地区屯兵五万精锐之多了。而常威之言,他且当是小儿没见过世面的狂妄无知之言。 “传令下去,全军加快速度,赶在完全日落之前抵达令支寨。” 就在乐毅下达命令之时,突然一阵山风吹过。紧接着扑面而来的恶臭味差点没把身边的常威给当场熏吐。身后的几百士卒亦是人人掩住口鼻,那些青壮多长于城外乡邑自是知道这味道是由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每年四五月田里青苗抽穗堆肥的时候便像极这般浓郁,只不过这时候的味道更加刺鼻辣眼睛而已。 “啊!好臭!臭不可闻,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来人,快快上前去查探……” 常威已经快要受不了了,他大体知道这股味道定是从令支寨方向随风飘散来的,如今想到自己短时间内即将要居于此,心中怕是早就打起了退堂鼓。本章领略一下书中兵法行军打战将军一呼百应的威风无比,现在才知光是这风餐露宿眠山宿雪的便能让人苦不堪言。 反倒是乐毅脸色有些凝重,因为从刚才的臭味中,他隐隐闻到了些许尸体腐烂的味道。能够将这尸臭在如此严寒的情况下还能散发到两三里地之外,想必其数量绝不会是在少数。 果不其然,小半个时辰之后,当乐毅站到寨门旁往百米外的小土包看过去的时候,便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小土包,而是大量尸体被堆积起来的。积雪覆盖在上面并不完全,许许多多的手手脚脚就那样唐突的四处伸展。尽管是天寒地冻,也是掩盖不住那股发散出来的血污恶臭。 呕…… 常威当场便吐了,不止是他,那些不久前才征集过来的青壮亦是人人捂腹吐得稀里哗啦。 门前的几百人一同呕吐的壮观场景,此刻站在寨门楼上的孤夜自是看得清楚。说实在的,刚刚看到援兵终于赶到的时候他心里着实是高兴的,可还没等到大开寨门迎接,眼前的一幕却让其有些头大。 “怎么竟来些这样的草包孤夜,可先别开门,让底下那群家伙再吐干净些。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后营东胡人留下的污秽清扫干净,可不想用木铲再来上一回!” 这事很严重,庖硕的提醒抱怨让身边曹进和蛮九两个表示十分赞同。没有人能体会到这几天时间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那些尸体还好处理些,只是后营的屎尿,几个人差点没把苦胆给吐出来。 “去,把灶坑里的柴薪给抽掉些,还有肉干也不用下釜了,这些人一时半会怕是吃不下的。” 孤夜有些无奈的扬了扬手,要不是现在他是令支寨中的最高指挥官,不得不留下来交接把情况给说明白,现在这厮早就回房间里闭关去了。经过这次战斗,原本还认为尚可的三瓮之力突然就发觉远远不够看了。 庖硕可没理会那么多,屁颠屁颠的就拉着蛮九往灶上跑,刚才可是说了,肉干汤是不用备下的,现在可不就便宜自己了吗好大一扇肥五花啊,除却给伤员送上点,其余的可就能吃个够了。 看着两个家伙急匆匆的背影,一场战斗下来确实能让彼此的关系突飞猛进。孤夜则是带上曹进下了寨门楼。令支寨的情况他一个人倒是可以说清楚,但葫芦谷外大营的一些事情还是需要他这个斥候队长来讲要好些。 吊着膀子的曹进如今看上去心情极好,援军的到达意味着他们此番重夺堡寨几乎全歼来敌的大功劳才算是真正的板上钉钉。若是运气好的话,一通赏赐下来也许能给家里以后的赋税劳役全给免了,还能多分几亩水田也说不定。 横栓被拿下,寨门缓缓打开,门外的乐毅率先下马迎了上来,并不以自己的身份托大。 “吾乃此次领军军将,乐毅,现汝等最高军职长官何在” 这自我介绍可谓是低调之极了,要知道乐毅如今可是官拜燕国上将军,受封昌国君。腾超若见了,也是得赶紧上前见礼的人物。 孤夜当然没有跟什么大人物打过交道的经验,在家时最高不过乡中里正,从军后倒是与营中师帅有过接触。至于乐毅是谁,他就更无从知晓了。 如今见来人虽不是安平城守,但也算是个将领,孤夜想着自己好歹也同样是个防御裨将,裨将也是将所以态度也就随意了起来。 “将军太好了,我本还以为安平城守只派了个卒长什么的送粮过来而已,没想到也是个将军。 我叫孤夜,也是个将军。还站那外面干什么,赶紧把手下弟兄都给招呼进来,远远瞧见你们的队伍,后营粟米饭已经都蒸上了。” 孤夜不懂得什么官场弯弯绕绕,就是临走前老爹们告诫自己军中与人打交道的不二法门便是自来熟,主动点才能容易收获友谊。可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样的一番骚操作,差点没把身边的曹进的双腿给吓瘫掉。 身为老兵油子曹进自然是听过昌国君乐毅之名的,刚才一时间没有将面前这个人与那个远在国都蓟城的上将军联系起来,如今见到孤夜搂着人家肩膀一副老哥们儿的样子,背上的冷汗可是不要钱的直往外飚。不过想到之前某人貌似用出类似雷火之力,一时间也有些悻悻然。 乐毅也没想到一进来就遇到了这么一个愣头青,久居高位的他那里见过如此接地气的市井打招呼方式,平时与人会面莫过于秉承礼节,不是作揖就是敬称,如此倒是觉得十分新鲜有趣,于是也就随意了。而身后的几个部曲门客正想上前来拦的,也被其使眼色给支开了。 当然,曹进的表情变化自是瞧见,也无需多吩咐,早有两个门客迎上去在其耳边细语了几声。之后满脸苦涩的他只能望着那个作死的背影让其自求多福了。 “孤……孤将军,敢问这营中兵卒还剩下多少人” 一路走来空空如也,连个巡逻的影子都看不到,刚才开门相迎的也就只有两人,所以乐毅心中有些疑惑。 “唉……你是不知啊,前几天的那场仗打得着实凶险,要不是遇到老曹……嗯老曹呢” 孤夜突然发现曹进并不在身边,回头一看,却是还直愣愣的站在寨门口。 “老曹,你杵在哪里干啥还不快点过来,早点把事情交代清楚,咱也好歇歇。” 见孤夜不断朝自己挥手,他那张脸就涨得就跟猴荪屁股一样。这时候乐毅在后边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曹进这才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八十三章 :意外 “师帅几乎将整个勇武营的人都带走了,剩下的加上伤兵还不到一百五十人留守在令支寨。经过那一夜的激战,还有气的就全在这了……” 孤夜并没有将乐毅领进中军帅帐中,而是习惯性的往后营走去。一路上他把那天晚上敌我双方的大致损失简略的说了一下,神情也渐渐暗淡下来不似之前活泼了。 房舍的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草药味。还算透光的屋子内,靠墙的炕上整排躺着四五个受伤颇重的士兵。另外两个还能走动的此时正在用小泥炉煮着黑糊糊的不知名药汤。还有两个正不断的给那些躺着的人用雪水擦拭着额头。 “一场战斗下来原本还有二十几个能喘气的,可大多都熬不到第二天。军中医匠都随师帅出征了,我们又不懂医术,有几个是伤口止不住血活活将血流干死的。 实在没有办法,我便学那裁缝狠下心用煮过的麻线将那几个的伤口给当补丁缝起来,可从昨晚开始他们就一直高烧不退,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乐毅其实是有想过之前那场战斗的惨烈性,可当孤夜说还活着的就剩下屋子里这些人的时候,心中还是被狠狠的震撼了一下。不过想想也是,以少胜多,且还是几乎将敌人全歼,如此战果付出的代价又岂能不大。 “孤将军,可否仔细为我说说你是如何在令支寨被完全占领的情况下发起反攻并最终夺回堡寨的 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因为我刚才观寨墙高约三丈,每隔一段距离还设有箭塔可供了望预警,防御工事也绝非轻易能攻破的。 恕我直言,若东胡人真以四百之众守寨,非其五倍之数不可克也!” 好奇是真好奇的,乐毅是个大将,亦是个名将。他的眼光何其毒辣,其实他从站到令支寨外的那一刻便知道想要攻克这座堡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凭眼前这个小年轻人,别开玩笑了,哪怕是他再故意装成熟稳重也掩盖不了眉宇间的稚嫩。要说是他带人攻破堡寨,乐毅是铁定不相信的。 “呵呵……乐毅将军是说少了吧!就这天寒地冻的,莫说是五倍,哪怕再来五倍都未必能从外面攻克令支寨。” “噢莫非是从内部” 乐毅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 也正是此刻,门被推了开来。庖硕和蛮九端着刚熟的粟米饭走了进来。 “孤夜,外面那些家伙我都让他们暂时先安置在东门了,这饭你们先吃着,回头等人都吐完了再招呼过来用食。” “知道了,去给这位将军也盛一碗过来,别忘了放几叶腌菜。 乐毅将军请吧,我们待会边吃边说。” 孤夜把人招呼出来后又引到自己的屋子。乐毅倒也没说什么一直跟在身后,颇有点入乡随俗的样子,倒是亦步亦趋缀在最后面的曹进全程弯腰低着头,连喘气都带着消音的。 屋里的水是温的,孤夜寻来三个碗给倒上。原本曹进唯唯诺诺还不敢坐的,最后还是乐毅给使了眼色才肯把屁股放下。 要回忆那晚的战斗细节,孤夜自是没有心思去注意曹进的扭捏异常。他一口干掉碗里的水后便从如何发现东胡人进攻开始向乐毅徐徐道来。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乐毅也是越听心越惊,以一敌四全歼对手的战果已是够令人惊叹的了,可他没想到那一百人却都是被削指去履的降卒。就是这么一帮子残兵败将,愣是利用一个粗看错漏百出实则精妙无比的计划打了一场完美的歼灭战。其中对于时机的把握还有临机的应变,那都是无可挑剔缺一不可的。 至于最后仓库的那场爆炸,孤夜倒是故意没有提及。这里面当然是有其考虑的,有时候保持必要的模棱两可对于蓄养名望是很有帮助的。 孤夜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必须要做个君子贤人,当个城守掌一城之权,上能奉养老父下可安民保境便是他目前最高理想了。但要实现这个梦想,养足名望乃至制造一点神异对以后要走的路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帮助的,所以他才故意模糊掉最后那场爆炸,让所有的误会继续发酵。 言归正传,当乐毅将整个经过都详细在脑子中演练一遍之后,他看待面前这个十五六岁年轻人的眼神就全变了。讲真,他认为若是自己面对当时的困境,所做的未必会比此人高明。 “此子心思缜密,恐有将帅之才啊。” 这时候乐毅心中已是起了招揽之心,只是如今远行边地还有事情要办,需等一切忙完之后再行定夺,也可趁着机会多观察观察。不过现在最为紧要的还是前线腾超所部的情况。对于葫芦谷外的事情,曹进要清楚得多,于是这家伙在乐毅的催促下也磕磕巴巴的将知道的全说了出来。至于其表现,孤夜也认为是其突然与一个将军同席跪坐而显得紧张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孤夜提前蒸好的粟米饭给前来支援的几百兵卒省去了不少时间,在乐毅的命令下,所有板车上的粮食除留下一部分口粮外,其余都通通带走,且在休息一夜之后隔天一大早便出发赶往葫芦谷外大营。随行的有赶车的民夫外,还有一百青壮。至于那一百守城卒和其他人则是留守令支寨。 被点到名的自是一个个面如死灰大呼晦气,不过唯有一人敢违背命令死活就不踏出寨门半步。常威这厮好不容易逮住个可以遮风挡雪的地方,那是说什么也不跟乐毅再去风餐露宿了。 要知道此去可不是几日的事情,在送完粮之后,乐毅的真正目的却是要假扮成商贾亲自去到东胡人的地盘走上那么一圈,看看那里的山水地势,所以没有个把月是回不来的,常傲可不想吃那个苦。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监军的任务在身,也正是以此作为借口的。 若无意外,明年入夏之前怕是要全面对东胡用兵了。燕王所点大将当然非上将军乐毅莫属。不过乐毅用兵有个特点,那便是需得对用兵之地的山水地势摸个清楚,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是这个道理。 乐毅实在是对这个惫懒的家伙没得办法,但时间实在有限,也没功夫去跟其瞎扯皮,无奈之下便也点头答应下来。而此时的孤夜还不知道,令支寨已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大麻烦大纨绔。他昨晚在交接完所有的事情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内,他要在这段还算空闲的时间里尝试突破三瓮之力的桎梏。而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首先要做的便是要试着能不能打通位于前胸的膻中穴,之后使得天道神韵能够随心血游走全身百骸。 此时孤夜手里其实还有一小截锻骨草的,这是当初他为庖硕那家伙所准备。可不知为何,那死胖子明明还没有用到,身体的力量却早就突破了三瓮力的桎梏。关于这个特例也曾经请教过老颜那个便宜师父,可就是连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归结于某人可能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吧。 锻骨草的作用是不断的破坏重塑经脉,使得其有足够坚韧能够经得起从外部引入的天地灵气冲刷,而如今庖硕两只手臂的经脉都不需要巩固了就能时刻调用灵气在里头不断磨擦,那再用锻骨草只会是浪费。于是孤夜手上的这份锻骨草也便是暂时多出来的,所以他也没再矫情了。 屋内的泥炉上水早就沸腾。孤夜没再犹豫,打开木盒便将里头的黑色草茎丢了下去。很快原本清澈的水汤就变得漆黑如墨,随着筷子搅拌紧接着便开始变得浓稠起来。 一个多时辰之后,一碗粘稠的黑糊糊便端放在了小桌前面。这次孤夜可不是外敷,而是直接送入口中内服。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在轻含了一滴入口之后,未等舌头产生灼烧感他便轻车熟路的用天道神韵调动灵气将之完全包裹起来。 随着食道进入胃部抵达靠近心口位置的时候,那裹挟的灵气就开始与之混合起来往膻中穴所在的位置开始渗透。此番难度当真比之前外敷的要大上太多,同样是一滴的量,其蕴含的能量却是多了三倍不止。更多的能量意味着就需要更多的灵气来调和,间接的也就需要对自身这缕天道神韵更强的掌控力。 事实证明,没有人在身边指导,确实要多走上许多弯路的。锻骨草的正确使用方法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前面说过,它是用来不断强健筋脉之用,而冲刷膻中穴的从来都只是外部的天地灵气。 现在孤夜根本就没想尝试过用灵气先去冲刷膻中穴就急着用锻骨草去锤炼经脉,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是筋脉变得更大更坚固,如河道两边堤坝高耸自是能够承受更多的“洪水”,可如今这股洪水可不是一般水,夹杂着锻骨草药力的灵气更像是泥石流,一边破坏还一边巩固,硬生生的便往膻中穴这个堰塞的湖泊冲击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整个膻中穴瞬间被涌来的大量能量瞬间击垮,湖堤溃塌湖水四散,霎时间孤夜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仍能守住心神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这时候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用力过猛导致走火入魔,刚刚导入体内的灵气如今彻底失去控制在经脉中肆意乱突,剧烈的疼痛让其实在无法忍受下去。 最糟糕的是,自身那缕天道神韵好似也不再受控制一般,只知道从口鼻处继续往身体导入灵气。孤夜很想阻止,但总不能不呼吸吧。 万般危急之下,他看了看桌上那一大碗药汁,心一横端起来就直接整碗干了个精光……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八十四章 :常威 世人使用锻骨草的普遍方法犹如蚌中取露,乃是一滴一滴的挤出待到消化后再续。当初腾超的估计是这两截锻骨草足够孤夜日夜不停吸收大整年时间的。哪怕是熬煮,也是切成细块分次而为,就算是王公子弟世家门阀也没有奢侈到一大截直接下陶瓮的。 换句话说,那吸收强化本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声怕脆弱的经脉穴位经不住遂破裂崩溃。而如今孤夜胸口以膻中穴为中心的所有筋脉算是彻底乱做了一团。大量失控的灵气在体内到处狼奔逐突,生死危机之下,修行小白的某个愣头青想着,既然现在该破坏的也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那便死马当活马医,只要修复的速度比破坏的速度快上些,那么一丝生机便有了也说不定。 于是那碗对于常人来说可以吸收强化大半年的黑糊糊就被这般无知的全灌进肚子。眼见满目疮痍的经脉,几乎被那凶猛的灵气侵蚀得即将断裂,突如其来涌入的大量锻骨草的能量如同垒石沙浆又迅速的构筑起堤坝。更有一些直接渗透进膻中穴中,将原本已经崩盘的湖堰重新铸造起来。可没等其固化,那些源源不断的“洪水”又再次将之冲毁。破坏之中又夹带着建设,毁灭的同时又是蕴含勃勃生机,大坝与湖堰就在这毁坏和重塑中反复锤锻,而在整个过程中所导致的便是筋脉穴位被以一种不合常理的夸张程度被最大限度的拓宽。 这是个痛苦且极为煎熬的过程,如怒海扁舟的孤夜根本无法去左右什么,只能尽可能的保持自己的神智清醒,至于体内的情况则是完全听天由命。 窗外又重新飘起了飞雪,守在门外一整夜的庖硕是被前院喧闹声给吵醒的。原本以为是安平城来的那些人肚子饿了自己在鼓捣朝食,可是随后乒乒乓乓陶碗破碎与呼喝声让其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头。他轻轻推开门,见孤夜就像块木头一样躺在矮桌边直挺挺的以为还在熟睡,便也放心又把门关上。 本想不做理会的,可吵闹声却越来越大,想到还在里面休息的孤夜,庖硕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才是令支寨里的老人,且这后营火头军的灶房又是属于自己的地盘,又哪里容得下他人放肆。 其现在可不再是那个怯懦总受人欺负的小胖子了,杀过人见过血,这成长速度无疑是飞快的。索性便撸起袖子踏出门去,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敢大清早的在灶房里撒野。 事实上都不必猜了,还能有谁呢除了那个娇生惯养好吃惫懒的公子哥外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军营有军营的规矩,其中大声喧哗便是违反了燕国的军律,一般的士卒平日哪怕是休沐也不会太过打闹,所以现在不断传来的动静就显得有些刺耳了。 “混账东西,本监军要沐浴的热水呢看你们弄得是些什么玩意,这东西能吃吗……” “监军,水已经在烧了,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负责烧火的一个小卒连忙抱拳谢罪。 庖硕才刚走近,便见常威站在灶边指着那些兵卒大呼小叫。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那个小白脸公子哥说要洗热水澡。 好家伙,这是谁惯出来的臭毛病,大冬天的洗什么澡前几天弄得浑身都是脏血也只敢用雪擦,真当柴薪不是钱吗大冷天进山伐薪的辛苦只有庖硕这样的亲历者才能体会。 “那个谁姓监的是吧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你赶紧滚蛋。要洗澡自己脱光了到外面雪地里扑腾去没人管你,但敢浪费半点柴薪,小心你这身骨头!” 难得的硬气,庖硕学着蛮九放狠话的样子甚至还攥着沙钵大的拳头在众人面前扬了扬。 这通骚操作可把在场的人给看傻了,都不知道来的是个啥奇葩玩意,居然还真敢说,要知道人家可不姓监,而是与将军同级别的监军啊。 大家伙惊诧加怜悯的眼神如今在庖硕看来那就是羡慕与敬畏,把误会当成机会的某胖子这时候更加来劲了。 只见他三两步走上前,见那几个大釜中果然有一个是在烧着热水,还真别说,心头的火气就蹭蹭蹭的往上冒。 “谁烧的水还用这么一大段干柴!不知道得先把去年拆下来的旧麦秆先用掉吗 撤了,赶紧把干柴撤掉!” 虽说这外面就是一大片山林,可要踩雪弄回来是当真不容易。火头军里烧火做饭是有一套流程的,可不能逮着什么就烧什么。 本在一旁像看耍猴的常威见到这个傻里傻气的小胖子还真敢上来动手抽柴,他这暴脾气也上头了。一路行军赶路,全身上下都被弄得黏糊糊脏兮兮的,之前在蓟城他可是每天都要沐浴更衣的。如今三天没碰热水,见有人敢阻挠自己洗澡,又怎么忍得了。 “大胆!汝可知我是谁” “知道啦,你不叫监军嘛,刚才听到了,又不是叫将军,牛什么牛就算你真叫将军,又不是真的将军,告诉你,现在令支寨中真正的将军是俺兄弟。 都麻溜点,莫磨蹭。昨天俺们几个怕你们饿着,可都是带着伤准备餔食。以后这饭可都得交给你们了。” 说着庖硕便一把推开常威,将灶里头那根最大的柴薪给抽出来扎进雪中熄灭掉,然后快速用麦秆编了两个窝窝重新丢了进去。 “这热水烧就烧了吧,不过可不能用来洗澡,待会弄到屋里去给几个没醒的弟兄擦擦身子,也不知道高烧退了没有。 还有,动静都给弄小点,那头真正的将军还在熟睡,别把人给吵醒了。” 庖硕说着习惯性的往最边上的大釜中摸出好几个粟米饼,一口一个吃着便又走了。留着身后的众人个个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伍长,刚才那个胖子是谁啊怎么看着脑袋瓜好像缺根筋一样” 一个小卒躲在后头小声的询问道。 “唉……可怜的娃。定是被东胡人砸了脑袋才会这样的。要不怎么会连监军都不认识……” “可不是嘛,看着也才十几岁的样子……” 哭笑不得的常威被周围人这么一议论,本该升腾起来的怒火也都消散个大半了。 “这后营还住有伤兵” 他对着刚刚去找大木桶回来的两个亲从询问道。 “回公子,是住着七八个,听说几天前的那场大战,一百多人全歼了东胡人四百,打到最后自己也剩下不到十五人,太惨烈了。还有几个发着高热,能不能挺过来还得两说。”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人们都是崇拜英雄的。得知情况的常威也没有再因为刚才庖硕的冒犯而计较了。 “医匠呢医匠派过去了没有” “去了,一大早便过去了!” “走,带我过去看看。” “公子,那这浴桶和热水……” 亲从提了提手上的木桶欲言又止。 “没听到刚才那胖子说的话吗都给本公子带上,都给抬到伤兵屋里去。” 与此同时,从安平城随军前来的老医匠正用热水烫过的手轻轻按压着几个伤兵身上的伤口,近半尺长的刀口,如今却像是麻衣葛布一样用针线给缝补起来,形状看起来就像条狰狞的大蜈蚣。不过在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头心里,就像是发现新大陆那样震撼。 “妙哉,实在是妙哉!大善!大善啊!到底是何人居然能想出如此巧妙的办法,想必定是杏林圣手,莫非是医家扁鹊一脉高人在此!老夫从医至今二十载有余,虽不敢称活人无数,但也当得起十里八乡一句良医。今见此技艺也是自愧不如啊。然此法若能推而广之,必当惠及万民,活人何止百万千万。” 这老医匠一时心情激动,下手也便没个轻重,疼得床榻上的家伙差点没蹦跶起来骂娘。不过屋内众人的表情都是憋着笑的,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什么杏林枣林的,更无所谓扁鹊圆鹊,实则是当初伤势实在太重血流不止,所有人都是束手无策。然孤山子那个家伙突发奇想,用着沸水煮过的桑麻丝穿针来缝,没想到却是歪打正着把血给止住了。 “老倌,你也别感叹了。想出这法子的乃是安平孤山子,此子连天上的雷霆都能接引来击杀东胡人,用麻线缝人又有甚稀奇的。” 一个躺在旁边退了烧清醒过来的兵卒有些不屑的说道。原本只是无心之语,却未曾想被门外刚刚赶来的常威听了个正着。 “接引雷霆道韵雷符!这不是我燕国王室不传秘法吗怎么可能,边地陋民,只会是似是而非无稽之谈。” 常威一脸不屑没当回事,随后由亲从推门而入。里边的人不认识来人是谁,倒是蹲在一旁熬药的曹进见状立马站直了起来。 “见过监军……快点起来见礼,没点眼力劲的东西。” 曹进连踹了好几脚,把身边那些手下全给招呼了起来。 “别拘礼,都起来吧。听说有几弟兄伤得不轻,本监军特地来看看。” 说着常威便径直走到了床榻边,也不敢靠得太近,稍稍踮起脚就用眼睛瞥了瞥。当见到那长长的伤口被系麻线如同布匹一般被缝合起来,立马就联想到寨门外堆积成小丘的尸体。一股酸水儿立马从胃里直翻涌而出,整张脸也开始变得煞白。 呕…… 常威还没待上半刻,众人便见其捂着嘴巴逃也似的飞奔了出去。看得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八十五章 :生无可恋 雪,依旧没有休止的下着,这些天以来,营地里冻饿而死的族人已多大几百人。但卡那其期待的燕军大举撤退的场面始终没能发生。 反观对手大营内,每日早晚依旧炊烟按时升起未曾减少。斥候来报,营中士卒不见颓色甚至还能偶尔听到胡笳曲调悠扬悦耳。所以卡那其这老小子终于是顶不住了,在一个能见度极低的风雪夜,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等到天明放晴时,腾超见到的便是这片凌乱无章的窝棚区,到处都是被冻得梆硬的排泄物和马骨人尸堆在一起。 “没想到那老小子这般果决,为了不至于让我们尾随掩杀,居然敢在昨夜那般风雪中下令撤退。想必这一晚上的行军一路怕又得留下几百具尸体。” “自古慈不掌兵,这点道理东胡人还是懂的。若是等雪停再退,他们怕是得全军覆没。” 乐毅站在高岗上背着手,语气中带着些调侃的意味。身旁的腾超则抱手躬身说道: “大将军,这茫茫雪原不辨方向,此番前去着实凶险啊!要不就随末将归寨,再派斥候沿途探索便好,何必亲身赴险呢” “从别人嘴巴里听到的东西哪有自己眼中看得真实。大王决心已下,对年后的一战势在必得。作为主将,还是得亲身看看即将沦为战场的山山水水才好。我们燕国不比其他六国,家底薄啊,经不起折腾。” “大将军,末将常年驻守在边地,对这东胡人的习性颇为熟悉,届时还望随军讨伐,愿为将军急先锋。” 腾超再次长揖到底,姿态能放多低就放多低。而乐毅只是笑着拍了拍其肩膀淡淡回应道: “放心吧,东胡只是疥疾小患,今大王有宏图大志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这话等于是给腾超吃了颗定心丸,乐毅是大王所仰仗的大人物,他说放心,那就真的可以放心了。 “明日便回吧,埋骨林的锻骨草怕是早熟透了吧。这次前来的监军你务必得保证其安全,莫要把人伤着了。” 腾超脸上一愕,能让堂堂昌国君特意打招呼照顾的人自不是普通人物,于是他赶紧连忙称诺。想着回令支寨后如何讨好这样一个人物,好为自己的小命加道保障才不至于最后被兔死狗烹。 正在腾超暗自思索着营中那个监军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身份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大人物已经因为那日的社死现场而躲在房中整整两天未曾出门了。 本以为要学着书中记载的故事那样,将军为麾下伤卒亲自擦洗一下身体以换来那些百战勇士们的感动效死的,没想到这套流程还没有迈出第一步,自己却因为那些狰狞的伤口而联想到寨外的尸体遂当场呕吐。 于是为了避免见面尴尬,常威便把自己关在屋中好淡出人们视野一两天,希望事情能就此被淡忘,可这无非是鸵鸟心态使然。 但起初半天时间还能熬一熬,久了之后对于平日斗鸡走马惯了的公子哥来说又如何闲得住。于是只能在屋内没事找事这里翻翻那里看看,还别说,真就让他在床板底下找到了好东西。 这是几张极为精美的春宫图,每张一尺见方的图都是被黑线分割成若干区域,而这些区域里面分别画着的便是栩栩如生姿势新奇的人体交合图。且这些图画的内容居然还是罕见连贯性的。 这可是大大勾起了常威的兴趣,春宫图他当然不会少见。别说是图了,从十三四岁起,家中婢女都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了。可图中那些新颖的姿势和办事的地点,顿时让他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索性他便将这好几张图视若珍宝仔细品评起来。也算间接打发了无聊的时间。不过再好的图看久了也会腻,于是他便唤来亲从让其偷偷打听这些图的来历。本以为这是件非常隐晦的事情,没想到一问才知道,短短的几日内居然是全营皆知。 原来前往葫芦谷外御敌的士卒们临行前将孤夜所画的春宫图都珍而重之的藏在了各自的屋中,而从安平城里来的援兵当然是就近住了进去。于是该找该翻的都被寻了出来,甚至还在寨中引起了一场不小的探宝运动。 后来才从那蹭吃蹭喝的胖子口中得知这些春宫图都是出自寨中防御裨将孤山子之手,一时间整个后营又是门庭若市,大都想见见这个脑回路清奇无比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启蒙大师”真容。 而此时这个人们心心念念的“启蒙大师”却像只死狗一样呆呆的躺在床榻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很幸运的在那场体内灵气暴走中存活下来并没有英年早逝,虽说受了不小的折磨,但还是有惊无险的将胸口的膻中穴给彻底打通了。天道神韵也尽数融入了心脏随着全身血液的律动游走入全身四肢百骸之中。兵家修身之路也算是真正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可是此时的孤夜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想到自己的未来,他顿觉黯淡无光。不为别的,只因此刻其胸口以膻中穴为中心延伸向四周的经脉一条条坚韧且偌大无比。 有人要问了,人体里无论什么东西冠上又大又坚这四个字不是顶好的事情吗为何还会如此矫情做作。殊不知这大且坚若是再配上个长才是绝顶的好,可奈何如今膻中穴周围的经脉大是大了,坚也坚,却只有短短的一小截。 众所周知,水从宽处入窄,必定湍急汹涌,冲石石碎,剐堤堤溃,孤夜如今面临的便是这个问题。常人通筋脉,必定先将经脉强健些,然后打通所需穴位再往后继续循序渐进。如今一来整条河道就始终保持一种平缓的流速,等全部打通之后再从头开始拓宽由此反复精进。所以才会说锻骨草的使用是一滴滴的吸收,小半截都得花上大半年时间。 可现在孤夜完全是相反的,等于说此时的他自膻中穴扩散出来的经脉前小小一段已经被夯实拓宽到了极限,之后的却是还没有动过工的半堰塞脆弱状态。这样的结果便导致了以后若再想继续修习打通导气图上的那条线路,就必须以同样的方法将整碗药汁一口闷,然后在破坏的同时把接下来的另一个穴位之间的经脉也同样修筑到同等规模。不然的话,一旦导入灵气便宛如来了大洪水,由宽入窄必定是堤毁人亡的下场。 也就是说,孤夜想要短时间再提升力量已经不可能了,除非能有大量的锻骨草供给他可以这般一小段一小段的将经脉拓到最宽。人家是整体先打通再慢慢加固,所以实力的增长秉承循序渐进有一个稳定的增长规律。 但孤夜这么一搞,身体的力量最多提到五瓮便到顶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便只能停滞不前。可有利也有弊,若是能有足够的锻骨草,等将来所有筋脉穴位彻底打通的那一刻,实力必定瞬间暴涨,至于暴涨到哪个程度谁又能知。 但这只是设想中的一个最好的结果,因为前提是那些药力能够受到控制往想要的河道中汇流。可孤夜自个知道,整个过程根本就是无序的,那种腐蚀灼烧的感觉别说是控制了,能保持不晕都已是谢天谢地。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以后孤夜要想再突破身体的力量,那就得拿锻骨草当饭吃。至于吃下之后想要往哪个方向拓宽全听天由命,他只能保证灵气与药力的融合而已,剩下的都得交给运气。 综上总总,试问孤夜又怎不会愁云惨雾。手头上那两截锻骨草都已算是腾超和井启的仅有存货积蓄了,之后再想获得又能从何处入手况且这也不是一两株便能解决的事情,得充分认识到当饭吃这样一个客观存在事实概念。 世家豪门得个一株半株的都要感谢皇天后土大喜过望,试问他这一个小小的边地乡野小子又有何渠道获得也就在他唉声叹气的时候,半掩的门却从外面被推了开来。 “胖子,别麻烦了。近来没有什么胃口,我只想静静。” 孤夜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屋顶,思索着往后人生之艰难。既无知又大胆疯狂后的苦楚算是彻底尝试到了,此刻他无比期待远在蓟城的那个蓟下学院,还有随军出征未归的便宜师父老颜头。 “静静,这名取得颇雅!想必是个容貌秀丽品行端庄的女子吧不知是哪家淑女,能令得孤山子如此为伊消得人憔悴。” 听着这声音陌生不知是哪里来的蠢货,孤夜连头都懒得动上一动。 “这几日本将军来身子了提不起笔,要画没有赶紧滚球。” 孤夜说完就翻过身去,将背留给了来人。 常威身为燕国王室,哪里听过这等市井俚语调皮之言,一时间倒是觉得有趣。 “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何必如此做此小儿女姿态。” 常威自以为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此话不出还好,刚说完孤夜整个就炸毛了。他现在正烦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个二愣子。 “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出门左拐有医匠,让他开点巴豆粉给你拉个够,别让脑子被屎给糊了。” 孤夜端坐起身破口便骂。等骂爽了之后这才看清楚,来人居然是个穿着月白长衫的贵公子,而非军中常服……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八十六章 :荐书 “你是谁” 见眼前此人的穿着,便知是身份不简单的。孤夜在安平城混了这么久,哪怕是城守那样的狗大户最好的衣服怕也没有这家伙身上一半名贵。 很明显这厮是随援军一起来的,由于练功出了岔子,所以在见了乐毅之后孤夜便一直待在房里未见其他人。 “本人乃我王派来的监军,负责监督此次锻骨草采摘任务的。” 采摘锻骨草需要监军随行孤夜是有听井启提及过的,担此责的一般都是王室宗亲或者是王上信任的近臣,想到早些时候曹进特意跟自己明里暗里暗示那个乐毅身份不简单,由此联系起来,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身份怕也是不一般。 “原来是监军,在下令支寨防御裨将孤夜,刚才语言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软的时候绝对要软,孤夜赶紧下榻抱拳作揖连连告罪。 “无需多礼,本监军只是闲来无事,刚好路过后营。听闻孤夜将军身体不适,于是便来看看,顺道还想见识见识将军的画技。” 这时候孤夜才看到,面前这家伙手里可是还攒着一小卷画纸的。见此情形。不用想也该明白了,敢情这家伙也是来讨画的。可作画需要心境,此刻的他正心烦意乱又哪里有心思去画劳什子春宫图,于是便很委婉的表示了拒绝。 “还不知监军大人名讳……” “称呼我为常威便可。” “呵,失敬失敬。常威大人,大战刚过,请恕孤夜身上有伤不便提笔……” 孤夜本着能不得罪便不得罪的念头,压着心头的烦躁感笑着回应道。可没想到当事人还没开口,门外又有一人走了进来大声呼喝: “公子让你画你便画,少不了你的打赏。外面我打听过个,一张画最贵不过几百刀币。” 啪嗒一声,一块马蹄金便重重扣在矮桌之上。 “好好画,画得公子满意了还有赏赐。” 这出手阔绰啊,来人一看便是这个常威监军的亲从或者门客一类的人物。属于路人甲路人乙的类型,不过这做派半点不带含糊的,想必平时应该没少干这事。 常威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下巴还顺势扬了扬。 果然是狗大户,一出手便是马蹄金。要知道当初老子攒一块可是要举全家之力好几年省吃俭用。不过既然是买卖嘛,落地起价就地还钱,一时间孤夜脑中便有个主意逐渐形成。瞧着这主仆两个都是一个德行,且不管所做计划的可行性,不若试试又何妨。 于是孤夜故意表现得很市侩,袖子轻轻拂过桌面,那块金子自是入得囊中。篮子就在旁边,里面笔纸颜料齐全,很快的墨就开始磨上了。 按照蛮九之前提过的,再好的东西都有个保质期。保质期一过,新鲜感也便没了。若想保证持续不断的新鲜感,那么就要让人心里时刻保持期待。 所以孤夜很是熟练的将纸用墨线先分割成好几个方块,之后再一一在这些方格中作画。一个多时辰匆匆而过,矮桌上也分别多出了六张画作。每副画中都有六至七副小图不等,与之全部串联起来,刚好是一条完整的故事线。只是未注明文字,一切全由看客自行想像揣摩。 一旁的常傲从笔落于纸上的那刻便无法自拔了,他从没有想过普普通通的春宫图还能以如此方式来画,这可比一开始便赤裸裸的男女搏斗画面刺激多了,由浅入深层层浸染,最后才是水到渠成。总的来说,带有那种场景的小图也就第六张纸最后那两个小方格,但不知为何,却是看得让人心猿意马燥热难当。 可好死不死的,孤夜这家伙却突然在此处停笔了,他就那样把笔一丢,撂挑子不画了。这好比把人吊在了半空中不上又不下。常威当真是百爪挠心张嘴就要骂娘了,整张脸由此憋得通红。 “怎么停笔了呀!画啊!你怎么还不画!金……金子,快把金子掏出来……” 身边同样被吊足胃口的亲从立马又掏出三镒金子出来拍于矮桌上,然后眼巴巴等着孤夜继续动笔。可是令人意外的时,这回人家依旧不动如山,愣是对桌上的金子视而不见。 “孤山子,你为何还不画!是不是嫌金子不够放心,你尽管画,金子本公子有得是,今天只要让我看痛快了,全都可以给你。” 似乎在回应自家公子的阔气一般,一个小褡裢就全丢在了桌面上散了开来,里面十几镒金子啪哒哒的滚得到处都是。 这样的疯狂劲是孤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差点就被亮瞎眼睛。他听蛮九曾经说过,世家豪门大多富可敌国,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能够吊得起他们的胃口,赚到的钱简直不要比捡来还容易。 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可孤夜如今想要的却不是这些身外之物。他图谋的东西要比这贵重太多,只是不知道自己此番尝试能不能成功而已,毕竟从来没有先例,也不明白人的好奇心到底能利用到何等程度。 “听口音,监军大人是蓟城人士吧” 孤夜试着询问道。这只是找好的一个由头,至于听口音啥的,他会听个鬼口音,这辈子除了令支寨,最远还没出过安平城呢。 “噢这都能听的出来不错,本公子确是燕都蓟城人士。” “那公子可听过蓟下学院” 这回不待常威再开口,他身边那个狗腿子就满脸傲然的插嘴道: “天下学派所集之所,蓟下学院四字谁能不知,谁能不晓!” “我听说其余六国都设有同等性质的学术场所,甚至规模比之还要大上许多。” 孤夜不急着表露目的,而是先顾左右而言他。 “切……哪怕规模再大有何用在天下人心中,地位与蓟下学院简直没有任何可比性。那些只不过都是邯郸学步,唯有燕能执学术之牛耳。” 见这狗腿子亲从说得顿首昂扬的,孤夜也只当是其在自吹自擂而已。毕竟哪怕是乡野村夫也知道在七国中,燕国的国力最弱,物产也最为贫瘠。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成为天下学术文化中心的。 可这一点倒是孤夜想差了,恰恰就因为燕国是七国中实力最弱的且地处偏远才能吸引天下绝大多数专心做学问的贤人。 地理位置决定了这个国家常年远离中原各国的纷争。加上这七八代燕王都是中庸之辈,并没有多少的进取心思。长期较为和平的社会环境是文化滋生的绝好温床,加上燕国至今还没有决定以哪一学派学问为安邦国策,所以更是吸引了大多有志之士前来传道受业。 历来学术界的话语权都掌握在周王室手中,而周王室之所以还能依旧另类存在于七国之上,前期无非是在各诸侯国开设学院凝聚日益消散的人心。可随着各国渐渐独尊一家之言,周室开设学院的效果也不像之前那么好了。 比如秦国,自商君变法以来就独尊法家摒弃其他学派。如此一来学院中其他学派当然也渐渐被淘汰。久而久之,原本周王室掌控下的七大学院如今真正还能发挥最初效果的唯有燕国蓟城一个。 当然这些前因后果孤夜自是不清楚的。他之所以要吊常威的胃口,无非是想再弄个推荐名额而已。毕竟他自己已得师帅腾超的推荐,庖硕这家伙的名额还没个着落呢。 来年开春就要远赴蓟城了,他还想着这事还怎么解决,再不济就厚着脸皮找腾超想想办法。但现在却是瞌睡来了枕头,常威这家伙一看便知道身份不简单,于是就打着试一试的想法。 “照这么说蓟下学院当是天下第一学术圣地咯” “那是自然,每年想拜入学院研习各家学问的人多如牛毛。实不相瞒,本公子已是在那里求学四载有余。” 常威这话说出口的时候,那叫一个得意忘形。或许只有身边这个亲从才知道,自家公子虽说是从四年前拜入学院,但在里头待着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而能待这一个月还是人家院正看在燕王的面子上,要不然早就将其给撵出去了。 “唉……能在蓟下学院求学,在下好生羡慕啊!只是不知要入得学院需要什么条件……” 孤夜终于说到了重点,而常威这下才恍然大悟。好一个孤山子敢情打得是这个主意啊。 “要入蓟下学院嘛,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倒也不易。世家门阀王公大臣都是有举荐名额的,家中子弟只是一封荐书即可,至于乡野村夫兵痞赖卒却是登不得门槛前阶梯的。” “那不知公子能否……” 孤夜终于是表露了目的出来。 “可倒是可,就是以本公子之名也只能荐出两个,反正也无甚关系,就是麻烦点写两封信而已。只不过这画……” 聪明人说话就是敞亮不费劲,孤夜听到还能有两个名额计划中立马便将蛮九的名字加了上去。毕竟这家伙之前是可以读书的,只是把机会让给了妹妹而已。如今有机会,那便做个顺水人情也不错。 “公子你且写信,我这便立刻动笔作画。往后十日,每日十大张绝不拖延。” 孤夜声怕对方反悔,立马将纸笔送上,外加庖硕与蛮九两人的署名。 只不过他没注意的是,常威身边那个亲从脸上那幸灾乐祸,一副你不作死就不会死的表情……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八十七章 :大生意 旭日东升,朝阳下旌旗招展。白茫茫的地平线上突然便多了一抹肃穆且深幽的蓝。原来是腾超所率军卒归来了,论本体,燕国是正宗的王族诸侯,承继火德顺理成章天下没有非议。然燕国久处幽燕六百年,对周室王族不断衰败的历史刻骨铭心,独立之心萌生已久。燕国公族认为,先祖的火德已经衰败,作为王族旁支后裔的燕国若承继火德,这把火必然熄灭,要兴盛,须反其道而行之,于是推演出“燕临北海,天赋水德”,确定了燕国的水德。燕国之水是烟波浩淼的蓝色大海,于是燕国的旗帜服饰就选定了蓝色。 寨墙上,有士卒大声欢呼,这些天来虽不见东胡人来犯,但大多数人心中都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如今见到大军回返,旗帜鲜明在风中猎猎作响,足可说明乃大胜而归。既然大胜了,当然是需要欢呼的,这跟有没有参与到其中并没有什么关系。 很快的,大军归来的消息便有人匆匆前来告知孤夜,作为防御裨将的他,除了现如今的监军常威之外属他官最大了。报信的士卒倒不必两边跑,因为他知道这些天以来,监军每天都是待在后营裨将军那里不知在鼓捣些什么,刚开始的时候有人还能见到身边几个亲从时常故意弯着腰跑到无人处做些是男人都会懂的事情,这样一幕还引起了某些很不友好的猜测。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总之都很难听。 不过渐渐地那几个亲从就只能待在门外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荡笑声。再后来不知听到什么风声的蛮九和庖硕也加入了进来,于是那笑声便从常威单声道变成三个人的3d立体环绕了。 当报信的士卒得到门口亲从允许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将会见到这些天大家所臆想中的不堪画面,没想看到却是四个人或站或卧横陈在屋中,相同的只是每人手上都握有一纸一笔皆做苦思冥想状。 “有了!你们看我想的这句如何” 蛮九连忙在纸上唰唰的写了一小段话,然后就像是在展示什么名书法一样摊开来给大家伙鉴赏。 “良人,妾身其痒难当,你快些进去挠挠……” “不好不好,太露骨了。不雅致,与这画风着实不符。” 场上文化程度最高的常威立马否定,想到即将出炉的精美好图要配上此对白,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男女之事,人之大欲,闺中情话当然不可能雅得了的。” 蛮九撇撇嘴有些不服气。 “不雅也得雅,别忘了这画以后是要卖给谁人的,那可都是些世家子弟。这个阶层的人可是个个识文断字饱读诗书,这些污秽露白之语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常威依旧摇着头,他本就是这个阶层的人物,自是理解绝大多数人的品味。 “若是只能配此污秽之言,那还不如不加上文字单以图卖。” “不行,若不配以对话旁白,故事就会变得不连贯起来,每张图也会变得太唐突了。” 蛮九继续据理力争,对于商贾之事,他还是非常有话语权的。这两人的争吵,在这几天中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孤夜也是早习以为常了。其实吵来吵去无非就是如何能将这春宫图真正变成一个可以赚钱的产业。 最初提出这个概念的其实是蛮九,不过之前孤夜没怎么当回事。直到常威这家伙说起蓟城里街市上的上好春宫图有时十金难求的时候,某人心思便活泛起来了。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暂时达成了一个口头协定,并初拟了个粗糙的计划。 对于孤夜来说,能跟常威更加紧密的捆绑在一起当然是非常有好处的。这家伙是个来头不小的世家公子绝对是没跑了,而且还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大纨绔,这便更符合了某人的胃口,且如今还能通过其关系赚上一笔,何乐而不为呢,毕竟谁都不会嫌钱多,还有到蓟城求学势必也需要很大的花费,从蛮九不断托人给妹妹带钱帛就知道了。 当然,常威也是能从中得到不少好处。他虽是仗着父王的宠爱顶了个储君的名头,但手头却实在是不怎么宽裕。别看一开始丢给孤夜的马蹄金跟丢着玩似的,其实这都是安平城守暗地里送的。之所以全丢了出去,那是知道自己绝对带不走,因为此事已被大将军乐毅知晓,等回蓟城后肯定会告知母亲的。母亲知道了,父王肯定也知道,到时候不但金子都得上交,说不定还得一顿臭骂,索性就装一回阔气全打赏了出去。这次的赚钱计划若是成功,那么势必以后玩乐的资金也就有着落了。 不过两人的计划很快便被突然来访的蛮九硬插一杠,更是对孤夜撇开自己与别人深层次合作的行为表示严重的谴责。孤夜认为往后几个人都是要到蓟下学院求学的,何不把庖硕也叫上,而最终的计划也就从两人变成了四人。当然,推荐书的事情他并没有急着跟蛮九说,毕竟到时还得跟腾超说一声,人家放不放人还不一定呢。 一番扯皮之后,于是乎四人就现阶段孤夜的作画模式展开了思维性拓展。常威也是个活络性子,他在蛮九提出在画中加入故事线的基础上再加上了对话和旁白。遂这个建议立马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得到了一致通过。 所以之后的好几天时间里,四个人都是在想着如何去编造一个合理的故事和设计人物的旁白。有时候想到精彩处,几个人都会发出对未来金银铺路畅想的狂笑。而在外面士卒听来,自是有了些奇奇怪怪的误会。 此时此刻推开门前来汇报的士卒,见到的也是正常的争论场面。 “咦你是谁,进来干什么” 听惯了争吵有些不耐烦的庖硕看到了门口欲言又止的士卒便开口问道。 “参见监军,将军。师帅大军回返现已到五里之外。” 士卒躬身说道。 “回来啦!这么说东胡人退了” “回来就回来,大惊小怪干什么,让下面的人多烧点粟米饭和热水。赶紧滚,别来烦我们……” 常威像赶苍蝇一样着挥手。本来孤夜还想出去亲自安排一下的,毕竟肯定会有些伤兵,得提前做些准备。不过刚想起身却又被按了回去。 “没事的,外面的事有城防军卒长去张罗就行。那么多人,等全安顿下来也得到大中午了。赶紧趁现在把这高潮部分给解决了,往后怕是没啥空闲时间。” 孤夜没办法,想到外头还有曹进照顾着,也就静下心来继续讨论。谁叫桌上这五十几张图是以后发家致富的关键呢。 争论点依旧存在,分歧自是不可避免。蛮九还是坚持己见,因为太过文雅显示不出里头的味道来,要想助兴,语言刺激也是很必要的。而常威还是老调重弹,他就以自身为标杆来衡量这一阶层的消费群体。两个刚开始还好好的,没说几句又吵上了,甚至激烈处还弄得火药味十足面红耳赤的。 孤夜无奈的看着那叠好不容易画好的图,心中突然闪过一个还没认真考虑过的念头。 “你们说这卷图如果拿到蓟城,最多能卖多少钱” 孤夜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五十金,最少值这个价!” “五十金那么估计会有多少人想买,且又出得起钱呢” 说到这个常威最有话语权,蓟城别的不敢说,光是平时跟他在一块鬼混又拿得出钱的不下十个。 “十个!最少十个!若是他们家中那些道貌岸然的兄弟们再参与进来,那翻上两倍也不无可能。” 说到这里,蛮九似乎知道了孤夜想要表达什么了。他也骤然想到问题所在,顿时如同冷水浇身热情凉了大半截。 “好,就算他三十人,每人五十金,也就是一千五百金。数目倒也不小,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画这些图用了多久。十天,十天时间才能勉强完成。那也就是说想赚这一千五百金。我需要大约一年左右的时间不停的画。” “这只是模板,我们可以雇其他画师按图临摹就好啊!” 常威下意识答道。可随后便知道了这是行不通的。因为他自己若是这样,如果知道大街上有钱便能随便买到的东西,那么就不值得花那五十金了。自己不会出,其他纨绔当然也不会买。更何况找人临摹,这样的手段很低端。在蓟城,不消两天赝品保证满天飞。 “找个木匠雕块木板印刷不就行了,我老爹当庖厨的那家大户就用过这种办法拓印书籍。” 庖硕在一旁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个办法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这是画又不是书又如何能拓印,毕竟线条颜料层次太复杂了。” 蛮九有些无奈的回应道。 “这有什么把线条用少些,之后再来上色不就行了。” 胖子想都没想便怼了回去。常威听后还想反讥的,不料孤夜却一拍大腿焕然大悟。 “善!大善!我怎么没想到!” 孤夜二话不说便提起笔,这次只蘸墨水,用笔尖在纸上迅速勾画。很快的,一个曲线优美婀娜多姿的仕女袅袅婷婷跃然出现在纸上。 只是这副图与之前所画却是截然不同,身体只用最为简单的线条勾勒,没有哪怕一条多余。虽没有任何颜色,图中大体也都是直接露白,但却更体现个中意境…… 兵出孤山第八十八章 :回营 黑白底色简笔勾勒,加上故事线连接的画作,再以期刊的形式贩卖,这种与几千年后的连载h漫画一般无二的东西就在燕国边地令支寨中的一间小屋里正式诞生了。 事实上我们绝大多数事物并非新时代才会衍生出来,许是现代人在拾古人牙慧而已。要知道很多伟大的发明和先进的理念都是在得不到传承之后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的。 与其到蓟城赚少数豪大家纨绔子弟的金子,不如赚尽天下饮食男女的刀币。孤夜当即咬牙拍板,将常威打赏的金子全用来雇佣工匠雕刻印版和建造简易作坊,加上自己的技术入股,自取其利润的三成,而以人脉入股的常威则占据五成,剩下的两成则是负责运作的蛮九取一成半,庖硕只出了个主意,象征性的拿半成。就这样很戏剧性的,中华大地上第一个有组织印刷传播淫秽作品团伙便正式成立了。 日上中天时分,腾超所率出征大军全部回到了营中,整个令支寨犹如在沸油里倒入大瓢热水般彻底翻滚了起来。原本的房舍有的被大火烧毁,有的被安平城的城防军鸠占鹊巢,由于本身就互不同属,所以拉帮手打架就不可避免了。所以腾超本该早早让孤夜来见的,最后为了这些事情弄到焦头烂额不得已拖到了第二天。 朝食刚过,孤夜便被亲兵唤到了中军大帐之中。经过通报才刚踏进门,便见到曹进矗立在下首一脸为难的样子。不待抱拳见礼,腾超就直接大手一挥,面无表情的让曹进与其左右退下去。倒是井启在旁一直笑咪咪的盯着孤夜看,真就好像看自家姑爷一般。 孤夜有些懵圈,他不明白既然都有人说明情况了还要自己过来干嘛,其实他还真有点害怕见到上座这两人,如今感觉就像是负债累累的杨白劳遇到债主黄世仁一样,若是真要形容的话,用如芒在背四个字倒是很贴切。 曹进回过头苦笑着对其点了点头便出去了,而这时候见没了外人,腾超瞬间便换了张面孔咧嘴笑着大步走上前来。 “哈哈哈……好小子,老子真没有看错你!这一战打得漂亮!近四百个首级的战功啊,本以为还得让你冒险进趟伏骨林去溜达一圈的,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以此军功在手,到蓟下学院也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了。” 腾超手劲极大,一下下拍在孤夜肩膀上差点没把人给拍跪下咯。 “末将不敢居功,四百首级乃营中留守将士浴血拼杀的结果,可不是我一人之力办得到的。还请将军如实把军功报上,让死去的弟兄家中父母妻儿能多得些抚恤。” 孤夜所言,腾超只当是其谦逊之语。自以为听明白个中意思。 “放心放心,咱们自家人不用说些虚的,四百个首级给你留一百,其余的分下去便是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克扣军功。几乎每支部队里都会出现。孤夜这个裨将的名头可没有征得上面的承认,出了令支寨便不管用了。于是以军官记功的方式便不适用,只能仍以普通士卒来计算,一百个人头,倒也足够换个真正小裨将的头衔了。 怎料孤夜一听腾超要把百个人头记在自己头上,赶紧摆手拒绝。那些同袍舍生忘死浴血厮杀的一幕他可是每每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在跟前的,试问又如何下得了手去贪没其功劳。 “禀将军,末将愿将所得军功尽数分予阵亡的弟兄!” 孤夜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做作。 “你欲何为” 腾超收敛起刚才的表情重新换上了平时那张臭脸。在他的认知中,战时不贪功更是把好处尽数分给士卒的人,将来只会有两种结局。要么封侯拜相闻名于世,要么被人屠戮九族遗臭万年。邀名养望者,除去真大德贤人外,便是图谋不轨的伪君子。世上贤人如凤毛麟角,伪君子却多如牛毛。 自己从军中轻松一捡就能捡个贤人当女婿,腾超认为自己可没那个命。他只想保住家门平安,可不想招惹祸患。于是对于眼前这个未来女婿的重视,他几乎都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了。 孤夜没在意为何说得好好又变脸的腾超,对于询问只是自然而然的回答道: “无他,只求心安理得,夜能入眠耳。” “哈哈哈哈……” 旁边的井启听完却突然大笑起来,自己的老伙计他是清楚的,刚才心中在想些什么也能猜到一二,只笑老友关心则乱杞人忧天而已。 “老腾,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敏感了。乐毅将军都给打了包票,不至于不至于的……” 井启笑着也走上前来拍了拍孤夜肩膀。 “第一次参加战斗是这个样子的啦,也无需太过内疚自责,军功且拿着就行,以后到蓟城有这层军功在办起事来有时会方便许多。 百个首级拿着烫手,那便五十个吧。这个数量刚好与一个卒长军职相当。” “我拿十个,其余都分润给受伤和阵亡的弟兄。至于军功,我不是还有机会去挣吗” 分润军功是真心实意,但孤夜也有另一番谋划在里面,那便是伏骨林之行。开玩笑,如今军功什么的算个屁,自己练功都把身子给练废了,现在正需要大量锻骨草来填坑呢。 刚才听口气,腾超怕是早将自己排除在这次任务的名单之外。那还搞个毛啊,这么大量的锻骨草缺口,得砍多少脑袋才能凑得出一小截。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是真的打算狠狠干他一票的。 而让孤夜敢生出这般胆量来的,当然是如今生意的合伙人常威常大公子了。这家伙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实则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大纨绔。也不知道是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让他来当这个监军,别说监督锻骨草的采集数量了,怕是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有带商榷。 “挣军功你不会是想去伏骨林吧” 见孤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腾超气就不打一处来。别人是想立军功而不得所以才要去埋骨林去冒险,而自己这个傻女婿却是有军功不要愣是往里钻。 “嘿嘿……小子,你可另有图谋我可告诉你,想都别想!一旦让人发现有人贪墨锻骨草,那么就掂量掂量被夷三族的后果吧。” 井启很是及时的提醒,就是要断绝这样可怕的想法。孤夜若是真的乱来,作为妻族的腾家绝对是无法幸免于难的。 “怎么可能!将军有所不知,实是这次蓟城派来负责监管的人乃是我的好友,见好友冒险,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于是乎,孤夜将这些天常威与自己多有来往,并合伙做生意的事情和盘托出。那可是一门或可日进斗金的新兴行业,做为创业初期的人脉资源运作人,常威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又在听说几人已经拿出十几镒马蹄金作为本钱之后,腾超原本绷紧的神经也开始缓和过来。 孤夜这些天都和监军在屋中鼓捣些什么他回来后自是有所耳闻。其中还有许多非常难以启齿的流言在军营传播。他本想着再观察些时日再说,却没有想到原来是这个原由。 对常威的身份腾超有过打听,但是在乐毅口中却没探出个什么来,只猜测这个年轻人或许是来自燕王室宗族得某个旁支。对于自己未来女婿能够结交此等人物,也可算是无形中为家族加了道保险。且这个年轻人与大将军的关系似乎还挺亲密的,这又是多加了一道。 想到这里,对于孤夜主动请缨去伏骨林的事情也就没那么反对了,只说是要考虑一下。最后,腾超又旧事重提,说是开春之时孤夜去蓟城路过昌城要记得去家中看看,然说到这件事某人便头大。只是唯唯应诺后便匆匆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行军中,辎重骡马大多是压后的。加上刚进营时与援军各伍各卒之间都有摩擦,这就导致了后营那帮子人到了入夜时分才进得了寨门。于是乎那个久违的便宜师父就得排队到今天一大早上。 白天去拜见自是不方便的,于是靠着合伙人的这层关系,孤夜居然让常威以职务之便弄到了两坛好酒。入夜时分,还是那个马厩,孤夜大摇大摆提着好酒无视宵禁而来。只不过马槽是新做的,原本那个被东胡人当成了尿壶来用,等后来收拾的时候里面早就结成厚厚一层黄色的冰坨坨。 于是孤夜便让庖硕将其整个丢了,然后亲自用新伐的圆木重新拼接了一个,上头还加个棚子,不让雨雪漏下来的那种。槽中的麦秆也是刚寻来的,盖上厚毯子绝对舒适。如今孤夜见到翘着二郎腿悠闲半躺在里头的颜老头,便知他对自己的安排甚是满意的。 “师父,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快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孤夜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便弥漫开来。颜老头是什么鼻子,一问这股味道整个人就从马槽里头窜了起来。 “好香!好酒!好长时间没有闻过这么香的酒了!不孝徒,还不快点过来,想馋死老夫么” 孤夜咧嘴偷笑,快步上前直接将两大坛子全塞到了他老人家怀中……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八十九章 :四夷 酒酣胸胆尚开张,大坛美酒一线入喉之后,师徒俩的话题才能够展得开。颜老头是个不善言辞的,自确定师徒羁绊以来,他也只管自己当好一个答疑解惑的角色,基本都不会流露出多少无谓的情感来。 不过白天在寨门口排队入内的时候大体也听说了那夜夺寨全歼东胡人战斗经过,此时见到徒弟安然无恙全须全尾的出现在面前,心喜之下这酒不由得就很得猛了些。 “小子,做了我的徒弟会不会觉得挺亏的自从拜师以来,除了关于道韵符与兵家修行的一些基本常识外,实则是没有什么能教给你的。这酒也喝了,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吧。” 颜老头擦了擦胡子上沾着的酒水,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山影淡淡的说道。 “师父瞧您说得这是什么话,搞得徒弟就是有事才会来看您老人家一样。” 孤夜嬉皮笑脸的,赶紧将怀里早炒好的黄豆子摊开开。 “师父来,喂点这个下下酒气。” “臭小子怎么现在才拿出来,是不是我不这么说你就要一直藏着。” “那能啊,这不是一时给忘了嘛。” 孤夜也跳上马槽,将另外一坛酒的泥封给拍开来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又拈了几颗豆子放嘴里细细的嚼。 “师父,我今天向师帅请缨去伏骨林了。” “嗯……” 颜老头提起的酒坛的手突然顿了顿。 “何为以你小子无利不起早的尿性,在没有目的的前提下是不会去趟这浑水的。除非你小子想浑水摸鱼” 颜老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这个有些奸滑的徒弟。 “呵呵……果然还是瞒不住您老人家。其实就是想偷偷弄点锻骨草,毕竟徒弟也修兵家法门嘛。更主要的原因是这次蓟城派来监督的家伙跟徒弟有些交情,到时候若是被发现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应该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孤夜于是将常威与自己合伙做生意的那档子事跟颜老头一五一十的说了,本以为做师父的会心喜的,不料却换来了一阵沉默。 “路是你自己选的,想必也知道了其中的后果。老夫想说的是,人这种生物是最为复杂且善于掩饰的,父子尚可相残,兄弟阋墙更是司空见惯,更别说你们只是暂时的利益纠葛。总之,多防着点,有命了才有一切。” 说这话的时候,颜老头双眼都是透散着沧桑,迷离恍惚中似乎在追忆某些不愿太多去面对的过往。 “师父,怎么突然间气氛就这么凝重起来了,您不是总说喝酒要以安平喜乐来佐最香吗什么命不命的,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是该走了,有些事情总要去做准备的。” 孤夜就当是师父的醉酒之言,顺着话头便调侃道: “师父想去哪要不等着日子,跟徒儿一并去蓟城看看生意若是铺开,绝对是不会让您老人家断了酒肉的。” “蓟城么是早晚要回去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老夫倒想先去秦国走一趟。” 噗…… 孤夜一个没留神,嘴里含着的大口酒全给喷了出来。 “秦国!师父你去秦国做甚,山高水远的,您这身子骨受得了么!” “哼!无知竖子竟敢小觑老夫。要不是突然东胡人来犯,现在怕是已入赵国境内了。” “师父您不是在开玩笑” “老夫从不爱妄语!所以你今晚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明天过后要再相见,怕是得等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见颜老头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孤夜才知其不是在说笑。虽相处不久,但也知道这倔老头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怕是很难让他再更改了。 “你也甭开口问我去秦国做甚,时机到了该知道的自然便会知道。现在抓紧时间,趁老夫酒劲还没上头,有什么疑问就提出来。” 似乎早知道孤夜要刨根问底,颜老头先一步堵住了话头。无奈之下,作为徒弟的只能闷闷的喝着酒。 “怎么真没什么想问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个东胡人是如何突然变成半人半兽的” “师父知道” “那是自然!边地蛮夷,尚未开化,只不过是将天地馈赠以一种粗浅的方式激发出来而已。实则是小道,与中原各学派成体系的道韵符相比不足为奇。” 话语中,可以看得出颜老头对东胡人的那套玩意,绝对是连右脚露出来的脚趾头都是带着不屑一顾的。 “天地馈赠师父难道说东胡人之所以能够将自己半兽化也是天道神韵的一种运用方法” “呸……这粗浅的伎俩算个屁的运用,不过是将禽兽的精血强行融进自身,赌运气似的希望能够获得其某种能力而已。” 说到此处,其实孤夜还是看得出来自家师父也不完全是不以为然。见到徒弟那一副表示怀疑的表情,颜老头喝了口酒后愤愤然的接着科普。 “世人皆说商亡于纣,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据各家流传下来的手书记载,当时更多由于神州大地皆已是被各种妖兽占据,民不聊生,有人甚至委身于妖兽甘为犬马祸害同族。然周室立国,第一刀便是砍向了这些非人族。 王朝更替,商灭周立,所有妖兽尽皆被驱逐于九州之外,而曾经向妖兽低过头助纣为虐的那些家族,终不被人族所接受,周武王仁慈不忍尽数诛灭,遂将其迁移向四方作为九州之外抵御妖兽入侵的一道屏障。 此后经年,九州时常仍有残余妖兽肆虐繁衍,随着周室日渐势微,于是才有周王将镇国混沌鼎一分为九让各诸侯各持一鼎守护一方。 随着时间流逝,当年被迁移的那些被排斥出华夏九州之地的人族之间也不断繁衍攻伐,最终形成了如今东胡,西羌,南蛮,北戎四夷。 其中的东胡指的就是聚居在白山黑水间的东胡人,西羌乃是与巴蜀之地接壤的羌人。南蛮聚居楚国黔中郡以南的且兰地区山蛮,北戎自是时常侵犯秦赵国边境的匈奴人了。由于四夷文明长期脱离于九州之外,所以也自演化出自己一套修行体系出来。 你看到的东胡半兽人,应该是最为低级的一次性催化产物。那便是直接激发体内兽血,使得受体短时间内拥有其能力而已。 根据士卒们的描述,那个家伙与之融合的应该是风狼。而具体操作则是需要将风狼的精血用天道神韵包裹融入自身血脉中使得可以勾连天地灵气发生质变。这精血可不同于普通血液,乃是妖兽类眉心之血,由于此血包含所在妖兽的精气神,所以只要将之融合,会有很大的几率获得其天赋。就比如那东胡人融合的是风狼,风狼的听觉极为敏锐,几乎可以达到听风辩位的程度。” 孤夜听到这里,内心也顿觉震撼。也才知道天道神韵原来还有这等妙用。 “师父,既然融合兽血便能拥有其能力,那若是也弄来十头八头不同的妖兽精血融入自身,那天下之大岂不是皆可往之” “呵呵……为师劝你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刚才说过了,这里面存在个概率性问题,不是说你融合了一滴便能拥有其能力的。事实是有人搞了十斤八斤血都未必能成功,反倒将自己彻底兽化泯灭人性。” “彻底兽化泯灭人性” “对!就是这么严重!同为大地之灵却分为人族和兽族当然是自有天道主宰。人血与兽血融合,人多兽少尚可称人,若兽多人少便只能为兽了。 凡是融合兽血的人,性情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妖兽暴戾之气的影响,使得凶勇好斗残忍嗜血。他们当中有些人为了获得更多的妖兽能力,遂在体内融合了大量的精血,最终人的一面全被吞噬占领,最终彻底转化为一只妖兽。 而你之前遇到的情况则不同,那个东胡人肯定是将已经融合的兽血强行剥离出来,然后用天道神韵给激发。这个办法虽然可以在瞬间以百分百的几率获得特殊能力,但这样一来也会大大弱化身体内人血对兽血抵抗力。若是激发次数多了,当然也就真变成禽兽了。 试想一下,一种兽血尚且如此,多种兽血同时入体后会如何” 颜老头的话瞬间让孤夜打消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不过转念一想又问道: “师父,既然四夷皆是如此,势必七国皆知其祸患,又为何不彻底屠戮其族杀之而后快呢” “戮其族哈哈哈,竖子还是天真幼稚啊!且不说七国中与其有国土接壤的几国如今有没有能力去肃清四夷,哪怕是有这个能力,也是不可为之。” “为什么不是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怎么又不能杀了” 孤夜很不理解,就比方这东胡人,虽说这次来势汹汹,但若是燕国集结个七八万兵马,还是能将其打得连爹妈都认不出来的。 “你小子耳朵有没有认真在听刚才我不是说了么,四夷是我们华夏养在门口的四条看门狗,狗不听话,有时还想进屋来吃餐桌上的食物睡主人的床,可以打可以骂,可你若将之杀掉,到时候进来的可就是贼人了。” “贼人师父你是说被周武王驱逐的众多妖兽吗” 孤夜下意识的问出了口。 “废话,这还需要问。老夫且问你,你是想直面一群时而犯边只为生存劫掠的半兽人,还是想直面一群以亡族灭种为根本目的的真兽人……” 兵出孤山第九十章 :兽人 “真兽人”这三个字当即将孤夜整个脑袋瓜子震得嗡嗡响。狼布的突然兽化已经是其自小以来见过最为光怪陆离的事情了,可那只归结为半兽,殊不知真正的兽人又是何等景象。 见到了徒弟脸上表情的惊讶,颜老头罕见的放下酒坛坐直了腰杆认真说道: “天地始生,万物平等自然,人族舍其身躯伟力,兽族舍其聪慧灵智。然天道有其衍,五十之数极后又遁去其一,皆为这人兽两族各留门一道。 人族通过不断探索开发所窃取的那缕天道神韵,最终衍生出道韵符与兵家文武两种修行体系。使得孱弱的身躯再次得以强健,世间神奇皆可用符纹幻现而出。 然人族可为,兽族亦可为之。在众多妖兽中,某些特别优秀的种群也通过天道神韵找到了一条开智的方法,并在被周武王驱逐之后开始衍化出自己的文明出来。 试想一下,原本天生就拥有一身强悍躯体与伟力的妖族兽类突然跟人族一样开始学会使用文字和拥有语言,一旦突破四夷的领地进入华夏九州,到时候又岂是生灵涂炭四个字能够囊括的。” 说到此处,颜老头心有戚戚焉,甚是后怕不已。但这在孤夜眼中却有些杞人忧天了。刚才是不了解所以才觉惊讶,现在倒是未必。因为就刚才所言,一切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四夷能融合妖兽血脉可信,但妖兽诞生人智却有待商榷。毕竟九州之外存在屏障,到底有没有人见到过真兽人谁知道,或许一切只是以讹传讹呢。 “师父,这兽人真的存在吗不会是道听途说吧若是有,这么些年了总会有人见过的吧。安平城与东胡相临,若是真有,必定从老一辈乡里人口中会传下来些只言片语的。” 话题延伸到此定是离题甚远了,但师徒俩酒兴上来却也没怎么在乎。颜老头又灌了大口酒,然后字正腔圆的说说四个字:天山北冥 “天山北冥这是什么” 孤夜下意识的问道。 “天山脚下的北冥一族。周室分出九鼎,其中北冥一族便携玄冰鼎镇守在此处,只立宗祠不立国。据说他们长年面对的便是天山之外的兽人。 北冥一族骁勇善战,三万北寒铁骑俱是中原七国都想拉拢的对象。秦国当年内忧外患,就是靠与北冥氏联姻才得以有喘息之机的,商君变法后更是加深了双方的关系,这也是其他几国为之忌惮的原因之一。” “北冥一族在天山脚下抵御了兽人几百年时间那三万铁骑得有多强悍啊!” 孤夜忍不住赞叹道。他此时借着酒意已在幻想自己带领这那三万北寒铁骑和东胡人冲杀的画面了。 “小子,以后待人处事得留点心。北冥一族的小辈年少时多会隐藏身份前往中原各国游历求学,到了蓟下学院,说不定哪个不起眼的家伙便是能打得兽人不得寸进的强人了。 老夫还听说,北冥家嫡系子女,一个个都是顶尖的俊男美人,什么西施褒姒都要稍逊几筹。以后要是碰上了可得下点功夫,说不定还能为自己身上多加些筹码……” “什么筹码为什么要加筹码师父……师父……” 孤夜久久得不到回应,不待其抬眼查看,细细的鼾声便已响了起来。 “呵呵……师父醉了……我亦醉……” 一夜心情放纵,当迷离的双眼再次睁开来的时候,又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头上搭建的棚盖上只残留着中间一小团积雪,茅草尖上的水珠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圈中马儿不断打着响鼻往外拱,似乎对外面难得的好天气十分向往。而周围忙碌照料的马倌们见裨将军躺那睡觉,虽不知道为何,可也没人敢上前打扰。 “哎呦,天都亮了。” 孤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到清醒过来,却是不见颜老头。以为师父早起的他才刚从马槽里翻下来,一封折叠整齐的书信便从怀中掉了出来。 “孤夜吾徒,为师去也。此番前往秦国,多则五年少则三年。若遇不可为之事切记惜身,若汝聚墨境成吾未归,可再来咸阳寻为师会……” 本以为是酒到酣时的戏言,没想到居然是真。孤夜呆愣愣的看着手中的信纸,心中滋味难以言喻。 “呵呵呵……师父他老人家还真看得起我,按照信中所言,怕是认为最晚五年时间自己就能达到一鼎之力从而一举突破聚墨境。” 想到如今胸口膻中穴四周那无数小段如蛛网般的经脉,孤夜唯有摇头苦笑,对于接下来的伏骨林之行心境就更为急迫了。 而此时,从昌城出发前来支援的队伍才刚刚抵达令支寨三里外。之所以延迟了这么多天抵达,那是在行到半途的时候便被腾超派去的传令官给赶了回去,同时孤竹城方向的援兵亦是如此。 然人员不需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两百多只膘肥体壮的边地白羊。白雪皑皑,途中无可食,要照料这些羊需要花费的心思可不亚于一次真正的行军。十几大车的草料都是跟在后头随时供应的,为的便是不让其减掉半点斤两。 羊当然是用来吃的,可却不是犒劳士兵所用。伏骨林中盘踞着不可数的猛兽剑齿熊,虽然此时季节正值其冬眠蛰伏,可一旦有活物出现在其领地中,那便是场大灾难。 要想保证安全,这些活羊就是必须送上门去献祭,为的也是吸引剑齿熊族群的注意力将之引开,趁此机会随行人员才能偷偷深入伏骨林腹地摘取锻骨草。这是贯来采用的方法,较之往年,此次由于东胡人大军压境,实是拖了好些日子了。 然此时此刻的中军大帐外,腾超摸着湿哒哒的立柱脸上难掩焦急之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本还愈发寒冷的天气这连续几天下来居然有回暖的迹象。” “所谓物极必反,看来一场罕见的暴风雪正在酝酿中。老腾,朔望日将近,不能再耽搁了,时不我待啊!” 井启看着握于掌中的雪迅速融化,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最晚明天一早定要出发,正好羊都送过来了,若是走得慢了,暴风雪一来怕是连路都走不得,唯恐白白便宜了东胡人。 名单都拟好了吗曹进那支小队尚能出动几人” 腾超揉抚着额头情绪缺缺的询问道。 “之前那场战打得太惨烈,损失过大。如今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四个。若是加上孤夜和庖硕的话,中坚力量达到三瓮的有六人。 人数不能太多,跟往年一样二十人为最佳,不然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剑齿熊群察觉,撤回时反而是拖累。” 话里井启已将孤夜算在其中,显然是得到腾超默许的。 “剩下的尽量挑些机灵点的。监军常威不能出事,孤夜那小子也多看着些。当然,你自己也要小心。” “放心吧,这次恐怕是最后一次了,等年后大军集结灭了东胡乞连部,以后便不会有如此凶险之事了。” 而就在两人敲定具体行动时间的当口,孤夜刚推开房门,蛮九已然早早等在里头。有些意外的是,墙角边还站着个意想不到的人。 对于木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孤夜也很讶然。不过毕竟共同经过了一场战斗,之前的一点点不愉快他也没再往心里去。见这家伙额头缠着白布条,偷偷问蛮九才知道,原来那一夜其叔父木封也战死了。如今却不知道这两家伙为什么会一起过来,不是说平常还有些看对方不顺眼的么 了解到孤夜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作为生意合伙人的蛮九便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采集锻骨草的名单已经下来了。除了我们两个之外,你和庖硕,胡碾还有曹进都在其中。井启将军也会去,随同的还有另外十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士卒,加上监军常威一共是二十人。 我们想要锻骨草,所以需要你合作。” 知道自己也在名单之上,孤夜自是欢喜。但蛮九最后的那句话却没把他吓得不轻。虽然他自己亦是有这样的心思,可也不敢就这样当众说出来啊,毕竟是夷三族的大罪啊。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孤夜嘴上说着,脖子已是探出门外张望了。回头见蛮九还想再言,立即便将门给掩上。 “老九你活腻了,想死可别拉上我啊。” 孤夜嘴上拒绝,却是瞥了眼墙角的木离。 “放心,今天在这里说的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粮仓被烧,我投下去的钱都血本无归了,所以我需要钱。春宫图的买卖短时间见不到利润,现阶段我需要大量的钱帛。” “你需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孤夜下意识的问道。 “这个请恕我暂时不能言明。” “我更可以放心,这次事后,我便可借叔父战死为借口,凭其功劳得以回乡,届时我会去齐国游历。” 一个两个的上来都叫自己放心,但具体是个什么样的章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事罪责甚大,你们却都叫我放心。吾家中可是还有七个老父需要赡养呢。如若没有个周祥的计划,那就只能请自便了。” 孤夜没有拒绝得太过绝对,还留了一丝可商量的余地。毕竟他自己原本就想打锻骨草的主意,只是毕竟没有任何具体可参考的东西以便做计划,所以现在听到有人想加入进来,倒也不失为另一种手段……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九十一章 :出发 远岱描金边,履靴踏云间。羊马并蹄走,方至蟒山前…… 一场说走就走的行动容不得半点迟疑。二十人外加上百只羊,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天蒙蒙亮从令支寨出发,直到日上中天才堪堪过了蟒山。孤夜是有马的,好歹也算是个裨将,与常威这个监军和井启各骑一匹代步,其他人可就没这样的待遇了。徒步之余当然还得照顾好羊群不丢。不怪腾超吝啬连二十匹马都舍不得装备上,而是此去的目的地很是特殊,马匹基本上到最后都是会有去无回的。既然明知道是回不来的,那也便无需再浪费,要知道马匹对于燕国来说还是挺紧缺的,特别是令支寨。 虽有两日的气温回升,但山间的积雪融化得也没那么严重,但靴子踩上去还是很快就会全湿透。羊群更惨,行到深处,雪都快及腹部了,才半天功夫就有两只熬不住掉队了。区区十几里地,山中与山外的气温区别之大让人咂舌,这一点让带队的井启很是担心。毕竟是作为诱饵的,路上羊群损失太多的话就不能起到相应作用了。 除了偶尔有士卒不慎踩进窟窿或者被埋在雪中的树枝绊倒外,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可说道的阻滞。行军枯燥乏味,特别是连续好几个时辰眼里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很容易就会令人产生烦躁的情绪波动。 井启不愧为一个风评不错的带兵将军,趁着机会他就会先把自己知道情况与伏骨林的地形地貌不厌其烦的反复叙说。各种该注意的事项也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告诫众人。本想让士卒路上可以缓解烦躁情绪的,怎知太过喋喋不休反倒令人忍俊不禁。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听清楚,以我们现在的行军速度,预计到达伏骨林还需要七天的时间。 孤夜,我且问你,此去路线上还要经过多少座山,伏骨林所在具体是什么地形,剑齿熊的主要攻击手段是什么” 像这样的问题,这半日来井启已经问过好几次了,第一次是常威,这家伙就是个二世祖吃不得苦,刚开始还保持点新鲜感的,可渐渐就脸上就皱成了菊花。对于井启的提问当然也是敷衍了事。蛮九只是多嘴帮忙答上一句,接下来便算是开启了噩梦模式。 “回将军,前往伏骨林一共要翻过六座山头,其中伏骨林位于其中最高的戎山顶上。从地理位置来算,已经接近太白山脉主峰,以我们如今的方向将从南麓进入,而东胡人则是由北麓上山。 剑齿熊嗅觉极端灵敏,能从方圆两里之外嗅到猎物的气息。主要的攻击方式是通过爪子和牙齿撕咬,其速度与成年人全力奔跑时相差无几,在山林中,地上积雪对剑齿熊的速度影响微乎其微。” 孤夜虽不耐烦,但还是强作认真的做了回答。 “很好,下一个问题。对于这次行动,我们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曹进,你来回答。” 听到被点名的不是自己,蛮九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根据以往经验,将由三至四个人先驱赶所有羊群进山,尽量往东胡人必经的北麓集结,待到确认剑齿熊闻到羊群的味道出动后立马撤回山下。其余人则乘机从靠南方向潜上山顶。” 这个计划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调虎离山的小伎俩,可这些年里,燕军都是靠这一招鲜,吃遍锻骨草的天。说到底剑齿熊再凶猛也只是些智商低下的畜生,固定时间固定地点的投喂也令它们产生了些许条件反射。而恰恰就是知道这样的固定策略,蛮九和木离两个家伙才会生出找孤夜配合谋取锻骨草的念头。 身为裨将,又与监军常威有合作关系,据传又是师帅腾超预定的上门女婿,所以只要他提出让蛮九和木离三人一同执行驱赶羊群的任务。以孤夜的面子,怕井启再怎么不愿也得照顾一下吧。只要为主的同意,常威想必也是不会反对,那么待到完成之后他们则不会选择溜下山,而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攀往北麓。 所料不差的话,东胡人进山的人数应该也会与己方相当,三人只需在暗处埋伏,等到对方回程的时候,以孤夜和木离两人的箭术,干起拦路抢劫的事情来还不是手到擒来。事成之后,三人再故意拖延几天脚程也好处理收拾手尾。反正所得的锻骨草也不是从己方手上得来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各得其利。 不得不说,在这个千篇一律计划的基础上附加个投机取巧的计策,若是事情照着安排好的剧本来演,或许这三个已经达成协议的家伙还真的有可能成功。 不过孤夜这厮向来运气并不怎么好,从一年前胸口挨的那一剑开始,不知为何他所计划期待的事情总是会出现些不可预料的变故偏差,这次当然也不可能顺利得了。 此行路上的某处山坳中,潺潺流水的泉眼周围是青青刚发嫩芽的绿草。温热的泉水散发出来的雾气很好的驱散穿谷风带来的严寒。这是前往戎山南麓最后一个天然补给点,像这样的热泉还有另外两个。燕军会让带来的羊群在这里大吃一顿补充食物,不至于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冻饿而死。 而此时距离戎山最近的这个泉眼前,却是来了两个身穿兽皮毡衣的东胡人。他们之前已在谷外张望等待了快三天了,然现在正是他们下手的时候。 “手脚麻利点,燕军最多还有半个时辰便能到达。” 说着两个东胡人便把身后的包裹打开,里面黄色粉末赫然是磨得精细的巴豆粉。由于周围雾气蒸腾十分潮湿,所以当它们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粉末均匀往周围的植物草叶洒上薄薄一层的时,水气很快就会将其牢牢粘附起来。 由于是热泉,硫磺味基本上都会将巴豆的淡淡青涩气味给掩盖掉。而草叶上的那些被水气凝结的巴豆粉则会顺着重力沿脉络堆积在茎与叶之间的缝隙中。 这是个很考验技术的细致活,洒上去的巴豆粉不可多也不可少,多了会显颜色出来容易被发现,少了量不足起不了作用。明显的这两个家伙平时没少演练,这才短短几刻钟的功夫,泉眼周围羊群喜欢吃的嫩草上都被做了手脚。 东胡人的计划很简单,把燕人作为诱饵的羊群都弄趴下,那么这次伏骨林里的锻骨草就全要归乞连部落了。卡那其那老小子打得一手好算盘。当然,这两个人也是早在开战之初便布下来的一招闲棋。 或许有人要问了,既然东胡人能用这样的方式阻止燕军采集锻骨草,那么之前又为何不如此作为,更是要兴师动众率大军来攻伐。其实这里面是有几个不可规避原因的。 其中一个便是修行体系不同所导致的。东胡人为了变强,采用的是融合妖兽精血的方式。也正是因为这种另辟蹊径的修行模式,导致东胡人体内都会沾染上妖兽的气息。 剑齿熊从某种意义上算也是妖兽的一种,这个族群对于各自的领地保护意识非常强烈。一旦发现有其他妖兽闯入,基本上都会全员出击驱逐不死不休。所以,让燕军在南麓分担去一半风险还是很有必要的。但这样一个特殊情况又势必造就了东胡方面为争夺锻骨草所派出来的高端选手数量远远要低于燕军。 试想一下,同样是以牲畜作为诱饵来引开剑齿熊,可若是东胡人的队伍里有太多融合了妖兽血脉的士兵,那么最后谁成了诱饵还真说不定。如此一来,卡那其最多只能派出一至两高端战力作为领队,反观燕军,达到三瓮之力的士兵随便派,要不是这次战斗损失实在过大,腾超一直都想弄个清一色出来。也正是这种实力上的不对等,才造成了当两方人马到达伏骨林采集锻骨草的时候燕军总能占大头。由于锻骨草完全成熟的日子就那么固定几天,所以也不存在一方偷偷先采摘的情况,双方派出去的探子眼睛都盯老紧了,渐渐的也就约定俗成了。 不过这次卡那其并不打算按照父辈祖辈乃至曾祖辈的那套规矩行事。由于战略上的错误,导致一场大战下来他的族人损失惨重,大量青壮劳力死于厮杀,所以往后几年部落里便需要很多的粮食来养活孩子。于是此次他才不得不冒险阻止燕军的采集行动。何况几千大军都能损失,又哪里还能在乎在戎山多死几个。 当然,这样一来势必需要付出更多的牲口来引诱开南麓的剑齿熊,风险与伤亡也是必须的。但与收益相比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只要锻骨草在手,开春雪化之后,有的是燕人带着一车车粮食偷偷往部落里送。 对于东胡人提前下的这个套,还在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行军的燕军却半点不知情。孤夜屁股下的马早就在半路给杀了吃肉了,他现在才真正知道腾超并不是什么小气鬼,因为在积雪甚厚且缺乏草料的情况下,别说是骑马了,没走上两天马骑人还差不多。 身后的百多只羊现在也剩下不到一半,原本膘肥体壮的边地大白羊如今一只只瘦掉了好大一圈。众人也深刻体会到井启将军口中的草原“白灾”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以牛羊放牧为生的匈奴和东胡人年年都要犯边劫掠,就这大雪天气,若是草料准备不充分,牲畜绝对得成批饿死。也多亏了之前那的两个泉眼,由于有地热的原因,使得周围还能长些绿植出来。适应性比马强上不少的羊群也靠着那点草填了肚子才能支撑到现在。而当进入到山谷的那一刻,原本蔫了吧唧的几十只羊可比孤夜他们机灵多了,突然便提起了精神越过前队往前小跑着过去,当见到又一道热泉边上长满的野草时,那争先恐后的样子看着比群狼还要更恐怖些……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九十二章 :定计 “老辈人总说,狠如狼,贪似羊。凶狠的狼容易想象,但羊的贪婪今日所见倒也大开眼界了。” 孤夜边用泉眼的热量化开积雪,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周围不断把地里的草根拱出来一点点吃掉的羊群。一般情况下,温泉眼里流淌出来的水是不能直接饮用的,利用其热量来化开雪水还是挺方便的。 “都饿了这么多天,饥一顿饱一顿的,拱点草根就是贪婪了,说这话的老辈人肯定没饿过肚子。” 坐大石头上啃着粟米饼的庖硕很是不以为然。 “换做是我,别说草根了,只要能填饱肚子,连土我都不想放过。呐,那边不是还留了好些草根么,看着也不是很贪啊!” 嘴里饼屑乱飞,庖硕指着最边缘被拱开的积雪说道。黑泥土里许多淡紫色不知是何种植物的根茎,瞧着蛮多汁水的。 “那些是驱马草的根,看着肥美多汁,可是味道却异常辛辣刺鼻,一般的牛马食草牲畜都是避而远之。汁液也有微毒,人沾上后皮肤会发痒。” 蛮九是个老斥候了,对于一些常见的植物都有些认识。 “好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等羊把草都吃干净后便出发。东胡人既然能发兵来攻,怕也不能指望如以往那样在朔望日同时进山了。为防他们挺而走险捷足先登,咱们也得做好准备才是。” 井启只要一有空,就跟个唠叨的老太婆似的喋喋不休。不过为何要在冬日来临的第一个朔望日准时进山倒是不得而知,只是前辈口口相传的经验,说是在这一天由于月亮的缘故剑齿熊身体活动会比以往迟缓些。 众人都自顾自的吃着干粮补充体力,没有一个会傻到去接井启的话头,甚至都懒得应诺,因为只要有一人回应了,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大家的耳朵都别想清静了。 噗噗……噗噗…… “死胖子,就你吃得最多!放屁也不挪远些,想熏死人啊!” 一旁的孤夜刚把水壶装满站起身来便被一阵臭味甩了一脸。气急之下抬脚便把庖硕从石头人踹了下来。 “干嘛呀!不是我!啃了好几天这干巴巴的东西,哪里还有屁可以放!” 委屈的胖子揉着屁股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又是好几声屁响传进耳朵里,紧接着便是阵阵恶臭。 “噗噗……噗噗噗……” “还说不是你……” 蛮九抓起一把雪就想投过去,怎料刚抬头斜眼就瞥见有两只羊就那样直挺挺的一头栽倒在地,四只脚还胡乱的扑腾着,同时粪门处还有黄绿中带着血丝的粘液不断往外喷涌,白色的积雪上都被污了好大一块地了。 “不好!将军,快看那些羊!” 被这么一声吼,大家才反应过来纷纷朝羊群看去,只见几十头羊像是染了什么瘟疫似的接二连三的瘫倒在地上抽搐,相同的症状便是粪门处像是没把门似的猛地往外喷污垢之物,甚至到喷无可喷的时候还会喷出血水。 井启大惊,连忙几步跑上前去将一小把还没被吞进腹中的青草从羊嘴巴里拽了出来。经过仔细的查验之后,他的脸整个都阴沉了下来如丧考妣。 “井启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羊群误食了有毒的青草” 常威也急了,这次来当监军可是在母亲面前打了包票的,别看平日就像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若是将事情办砸了,等回到蓟城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那几个兄长也会趁机在父王面前说三道四,搞不好禁足个一年半载不得出门也不无可能。 “没有毒,我刚才便查看过,都是些普通常见的草叶植物,平时令支寨里的战马偶尔也会喂些。” 井启未开口,曹进已经先替他回答了。羊群对于此事任务的重要性谁都清楚,所以每到一处泉眼都会先查看周围有没有长出带毒的植物。 “既然没有毒,那这些羊为什么都会如此瞧这拉的,比吃了巴豆还要严重!” 庖硕只是无心之言,不料却一语成谶。 “的确是巴豆!该死的东胡人,我们这次算是阴沟里翻船被算计了!” 井启将手里那几株未被完全咀嚼的青草一叶叶拆开来,只见叶与茎的结合处果然都沉淀着暗黄色的巴豆粉。 “防不胜防啊,若是没有将叶片撕下来,绝对不会发现里头有异样的。就不知东胡人是如何将巴豆粉如此精妙细致的涂抹在上面的。” 胡碾拈起一根草轻轻掰开,嘴里由衷的赞叹道。 “是这周围弥漫的热气!” 孤夜抬头看向泉眼边上的那棵桦树,蒸腾的水气在光秃秃的枝丫上凝固后又重新滴了下来,就像雨水一样。 “东胡人只需在草叶上均匀撒上巴豆粉,而潮湿的空气在叶脉上凝固后水珠便会裹挟着巴豆粉滑落到茎叶结合处。谁都不会仔细到将草叶一片片撕下来查看,中招当然也是难免的。” 想通了这一点,孤夜也不得不佩服东胡人手段之高明。 “现在怎么办本来这些羊连日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再被巴豆在肚子里这么一刮拉,弄不好肠头都会拉出来。别说是还要赶两天路了,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胡碾这通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不好看。除了井启和常威,另外三个心中打着鬼算盘的家伙更是有苦难言。如今已不是能不能私下动些手脚弄点锻骨草回去的问题了,而是若是完成不了任务,蓟城方面降罪下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虽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但师帅怕也顶不住。腾超与令支寨存在的意义便是这锻骨草,一旦事情办砸了,孤夜甚至怀疑自家将军会瞬间倒台。那样的话之前许诺的蓟下学院推荐名额肯定没戏。而常威这边绝对也落不下好,严重的话之前几人商量计划好的“大生意”也会胎死腹中。 所以现在的情况对于孤夜来说是极端严重的。若是找不到解决的方案,之前所做的美好规划都将全部落空,锻骨草没了,蓟下学院没了,日进斗金的美梦也没了,修炼精进踏入一鼎开启点墨境,成为一城之守迎娶白富美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全都没了。思及至此,孤夜后背骤然不自觉的冷汗津津。 “不行,这锻骨草一定要拿下,绝不能因此空手而归!” 这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其声之大震得周围树杈上的积雪都呼啦啦的落下来一大片。 “没用的,失去了诱饵,就我们这点人绝对无法上得了戎山进得去伏骨林!” 井启语气颓废,他孤家寡人一个,其实早已经跟腾超家族捆绑在一起了。曾几何时想过或许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意外真就会来得如此突然。此情此景,其甚至都已经联想到自己与腾超被押往蓟城腰斩弃市的画面了。 “距离朔望日还有些时间,不如调头回去将令支寨的牲畜临时拉过来凑数,脚程放快些或许还能赶得及!” 一直默默不语的木离终于是忍不住开口。 “来不及的,你们看这头上,从今早开始便开始凝聚乌云了,一场暴风雪不知什么时候说来便会来。再说了,东胡人能够绕过太白山脉这么远的路来此下套,还指望他们会遵守朔望日上山采集的旧规” 井启还是摇着头,于他而言,与其回令支寨筹集牲畜,还不如回去早做准备纠集家族成员逃往赵国或者齐国避难还靠谱些。 “总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吧。也太憋屈了,老子都冻饿好些天,不弄死几个东胡狗实在是不甘心啊!” 胡碾抽出长剑咬牙切齿的嚷嚷着。 “怎么弄东胡人在太白山脉的另一面,等咱们绕过去朔望日早过去,黄花菜也凉透了!” 蛮九没好气的回怼道。如此变故他也算是最受打击的人物之一了,这厮还指望着弄株锻骨草回去换大钱呢,现在却是全泡了汤。 就在大家伙都无计可施颓然无望的时候,孤夜却突然一拍大腿,一个大胆且值得一试的计划浮上了心头。 “朔望日过了好啊!那样的话正好来得及!” “什么意思孤夜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胡碾疑惑的询问道。不过井启却似乎知道向来有急智孤夜应该是想到了什么解决的办法。 “孤夜,是不是想到什么应对计策了不妨说说看!” “不错,若是这个计划成功的话,不但能顺利采集到足量的锻骨草,甚至还有可能比往年多上许多也说不定!” 孤夜语气带着肯定的回答道。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我可不想回去被罚面壁……” 常威宝宝心里急啊,上前就想来抓住孤夜的手。某人可没这个爱好,特别是这段时间军营里那些恶心的传言,该远离还是得远离些的。 果断闪开常威的咸猪手后,孤夜便指着远处的那几座高山说道: “寇可往,我亦可往。既然东胡人能够大老远翻山越岭来给我们的羊下巴豆粉,那我们也可翻过山去埋伏在他们的归途之上。等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将伏骨林中的锻骨草采集完毕后,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来个半路截胡。如此一来即能够完成任务,也能够报了毒毙羊群的这一箭之仇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特别是井启那两只眼睛顿时大亮,刚刚散去的神采立马便重新聚集了回来……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九十三章 :雪 太白,又称长白。西起箕子朝鲜,南接东海与齐地对望。山势连绵数百里,将燕国与东胡分别隔绝在两边。伏骨林所在的戎山位于主峰白云峰遍左三十里处,而今其北麓坡下牛羊成群,齐裸深的积雪已被无数的蹄子给踏得泥泞不堪,混杂着大量的粪便,若不是风向不对的话,就这样浓郁的味道很容易便能引起剑齿熊的暴动。 稀疏的针叶松随着地势的愈发向上开始变得密集起来,由于是四季长绿植物,所以青白相衬之下,放眼望去倒是很让人心旷神怡。 牛羊群外,是一队身穿兽皮短甲的东胡士兵,现在前面手搭凉棚眺望是为首的两个人。其中一人身配环刀,肌肉虬实,钢针似的胡须长满了整张脸。浓眉阔口蒜瓣鼻头,手臂拱起来的大小都快赶上身边之人的大腿粗了。 事实上比例也并没有观感上差距那么大,实则是另一人却是看起来要比普通人要柔弱些。或许也不能用柔来形容,总之就是看起来全身比例都很修长,皮肤颜色恰恰跟身边的“熊罢”截然相反,远远看过去便是一对黑白配。武器也不是那种大开大合的环刀,而是两根一尺多长的圆杵尖刺类似“判官笔”模样的东西别与后腰。若走得近些或还能发现圆杵上还磨刻出几条放血用的线槽出来。 此时这队人正用武器横握圈成一道篱笆把牛羊都禁锢起来,他们在等,等右方视野尽头那个山头不知何时才能打出的信号。 “他娘的,不等了!都已经两天,那两个家伙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处白皑皑的晃得老子眼睛都快要被刺瞎了!” 大个子浑身扭捏不耐烦的嚷嚷着。手上脚下摩拳擦掌的大有震臂一呼就此带兵上山的冲动。 “小声点!急个甚别忘了过了今晚子夜才是朔望日,都到这一步了,那是万万不可出错的。 我告诉你熊妄,族人们勒紧裤腰带挤出来的这两百多头牛羊要换的,可是来年的日子能好过些。别因为你的愚蠢而导致最终功败垂成,到时候可别怪父亲将你这颗愚蠢的脑袋插在狼旗上。” “常绞,别总说那些废话,难道老子还需要你提醒且不说之前计划能不能奏效,老子认为这一次绝不能遵守朔望日进山的规矩。往年采集锻骨草都是因为实力上的原因,使得我们只能在燕军背后捡点残羹冷灸。 既然前去毒羊的两个族人还没打出信号,那么就必须提前一天进山。老子还就不信了,差那几个时辰,山上那些畜生实力就能翻个番不成” “呵……别整得全部落就你熊妄是个聪明人一样。祖祖辈辈都遵循的规矩必然有其原因。这么多年了,有你这样想法的人恐怕也大有人在,但你见谁敢违背了吗 愚蠢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愚蠢的家伙总认为自己脑袋比其他人好使……” 通常从说话的方式上就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性格出来,常绞阴阳怪气的一番揶揄立马便把熊妄的暴脾气给激了出来。同父异母的两个人本就不存在多少兄弟情义,如今一言不合环刀立马被抽出来作势便要砍。常绞当然也不甘示弱,腰间两根尖刺也瞬间被抄在手上就迎过去。 周围的士兵见到这一幕也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几天下来,两个首领在路上不知打了多少回了,每次都没能分出高低,想必这次也一样。也许两三刻钟,也许半个时辰打累了也便好了。 然就在此时,视野尽头处,众人一直留意的那道山梁上一些似乎依稀与云雾有所区别的烟气正升腾起来。 “起烟了,是信号!大人,我们的人得手了!你们看,是狼烟……” 被手下这么一叫唤,刚想出手的两个人才罢手纷纷扭头望过去。 只见被灰色铅云笼罩住的山峰上,突然升腾起了一道微不可察的黄色烟雾。那是东胡人特有的联络信号,在燃烧的柴薪上丢入晒干的狼粪,能见度高视野足够开阔的话,隔着几座山头都能清晰可辨。 “哈哈……太好了!父亲布下的后手成功了。狼烟升起,一定是我们的人成功将燕军准备的诱饵给毒倒了。既然如此,全员抓紧时间休息,等明早天一亮便立即上山。” 熊妄大笑着,手里的刀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收了起来。现在情况又有不同,既然确定了燕军今年是不可能上山,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再坚持要提前出发。 常绞只是冷笑了一下,左右手所持的两根铁刺也重新插回腰间。面前之人在他眼中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又易怒冲动的蠢货,实在是没有必要与之多做计较。在争夺族长之位中,只有即将带兵前来支援的诺比才是值得慎重对待的竞争对手。而此次若是能为族中带去比往年多得多的锻骨草,那么在族人心中的地位自然要比前不久才丢掉两千族兵的诺比高出一截来。 与此同时,毅然决定黑吃黑的孤夜等人则是艰难的跋涉在崎岖陡峭的山道上。 说是山道,其实只是表面上所见认为而已。实际上在厚厚的积雪之下,根本就看不出下面具体是实地还是窟窿。只能凭借着山间枯黄的树木大致的长势来判断山梁的方向,然是如此,每踏出一步之前都得用长戈捅上好几下,确定即将落脚的地方不是悬空才能继续前行。 嘴中做出的计划总是简单且美好的,可往往得真正实施之后才会发现,所有那些认为不是问题的问题才是困扰众人的大问题。往年次次如是的采集之路是经过前人探寻过的,每个落脚点和危险处都有经验人士带路保证安全,就比如队伍中的井启同志。 可现在大不同,延绵几百里的长白山脉,除了熟悉的那一条路之外其余的对于任何人来说每踩下去一脚都是步步危机的。山就摆在那里,绕开它看似也容易,从远处望两边地势斜斜向上,高度似乎也比山峰本身要低矮许多。可是等到真正踏上那看似平缓处处是路的山梁时,试问谁还能再存轻视之心。 积雪下的不可预知严重拖累了孤夜这队人马的行程。周围看似低矮的树木其实并不是所认为的营养不良,而是堆积下来的雪将之淹没了一大截。从深达脚裸到如今的深可及膝,二十个人已经算不得是在走了,而是像在雪海中奋力向前扑腾的游鱼。 两天下来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有吃不完的羊排肉和足可以在夜晚挡风的雪坑。宿营的时候大家围成个圈用半蹲的身体向后挤压,中间再升团篝火,火上烤着滋滋冒油的羊肉,如此生活倒是比在令支寨还要惬意些。 天空依旧不见月,今天的云层比昨天又厚实了不少。以往整夜不停的山风此刻也变得极小,中间篝火升腾的烟甚至都能保持直柱形状。 “曹进,已经几天没有下雪了” 井启望着黑压压的天空,有些烦躁的问道。 “六天了,从我们出发到现在,除了头一天还能见到太阳外,其余的都是压着灰沉沉的铅云。” “若不是被东胡人算计,明天一早我们也就进山了。不过没关系,他们采他们的,到最后还得是为我们作嫁衣。大家抓紧时间休息,我们还有时间,必须得赶在东胡人回师之前堵住他们。只要这雪再坚持一下不落,我们就一定能赶上的。” 这话与其说是讲给众人听的,倒不如说是讲给自己听。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井启实际上是非常焦急的。想要截住东胡人,若是天公作美的话应该也得够呛。所有人都低估了长白山地形的复杂和积雪的厚度。再说了,哪怕老天眷顾真能如期赶得上,到时候大家筋疲力尽又还能剩下多少战力。 终于,运气还是没有站在燕军这一边。从下半夜开始,酝酿了好些天的云层终于开始落下雪籽来。伴随着突然刮起的风,大如鹅毛的雪就好似塌了般往下倾泻。 孤夜是最先醒来的,当睁开眼睛的时候大雪已经将他半个身子全给覆盖上。睡梦中长时间没有动弹的手脚失温最为严重,导致如今再想起身都变得异常艰难。 “大家快起来!醒醒!都醒醒!” 篝火早就被雪给浇灭,而当差点被活埋的常威被几个人合力从雪下拽出来的时候,他的整张脸都已经开始变成猪肝色。 “快用雪搓,把他手脚都给搓热了!水,还有没有水!” 身边的庖硕哆嗦着将冻得梆硬的水囊给抽出来,砸死人倒是可以,哪里还能有水。井启也是脸色铁青吓得不行,这位监军可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腾超临行时可是百般吩咐要保证其安全的,现在倒好,什么也没遇上,倒是要被这雪给埋死了。 “怎么办要是现在有口热水灌下去或许还能活!” “这不废话么火都灭了上哪里找热水!” “还不快升火,升火啊!愣着干嘛!” 井启也是急了!面前的这个人可不能死,听说其与乐毅将军有旧,若是真在这里死了,那么一切皆休。然常威的手脚如今全被雪给来回搓得通红,脸上的青紫虽有些消退,但还是气息微弱。而正在众人手足无措之际,孤夜心头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二话不说便开始解开自己的裤腰带。 “老九,干紧将他的嘴巴给我掰开。” 蛮九听完突然一愣,然后表情也变得有点古怪,低头看着仍不省人事的常威,眼中充满着怜悯。不仅是他,在场的人也都是愣了愣,然后内心活动大致与蛮九无二。没办法,谁叫这个办法的确实用呢。 紧接着,一条淡黄色的水线便居高临下,如期精准的嗞入了某人的口中,而有温水入喉,又在几人不断揉捏按压下,伴随那声意味着生命归来的咳嗽响起,常大公子的命终于是被大家伙给扒拉了回来…… 兵出孤山第九十四章 :困 一夜暴风雪终于在清晨时分稍稍停歇,原本及膝的积雪如今又增了尺余。没有真正遭遇过的人是无法想象那几乎淹没到胸部的壮丽场面。 能行乎不能也!一行人整个后半夜都是在用脚不断的踏实落下来的雪花,不如此,唯活埋耳。待到天光放亮,人人双足皆无力,气喘吁吁如老牛。身下是四尺层叠出来的坚冰高垒,放眼望去,满目萧然。白风卷地打着旋儿,周遭树木似乎又矮了好大一截。 “嗞嗞……谢天谢地,雪终于小些了……” 常威习惯性的吧唧吧唧嘴,不知为何,自从昨夜转醒过来后,口舌之间总感觉有股怪味。此时的他脸上已不见青紫,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潮红。 说起昨夜实在危险,从没有遭过此罪的公子哥哪里徒步走过这么长的路,于是当歇下时就睡得太沉太死了,不知不觉间差点在睡梦中被闷死在雪里面。好在是救回来了,年轻人身体也还不错,等手脚再次活动开也就全恢复了过来。 只不过令常威觉得奇怪的是,不知为何从昨夜开始,身边这些个糙汉子都有意无意的跟自己拉开了距离,连交谈也都躲躲闪闪回避着不敢面对,特别是孤夜那小子,好几次跟他搭话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够了吧!本公子已经忍你们几个很久了。不就是睡得太沉差点被埋么,用得着如此鼻不是鼻眼不是眼的么蛮九你笑什么给本监军把脸转过来!” 见到蛮九累归累,却是扭过身强憋着笑常威气就不打一处来。而不仅是一人偷笑,其他人亦是如此,整得某人就要暴跳如雷。 “欺人太甚!岂有此理!庖胖子,你捂肚子干嘛还有你,孤山子……” 这时候井启觉得过意不去,随手捏了个雪团微微侧着身递了过来。 “好了好了。给,润润喉咙先。” “不是,他们太过分……咦……你站那么远做甚……” 见井启错开两步远远伸手递过雪团,常威整张脸瞬间又黑了下来。 “味大……不不不是,脚下的雪踩得不实,怕滑……”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众人骤然间破防纷纷捧腹大笑,特别是庖硕,就差坐地上打滚了。 “你们……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啊……” 不明真正原由的常威以为所有人都是因为昨晚自己被雪埋的事情在笑话他,赌气之下抓起长枪转头便走,殊不知真正的原因是其身上的那股尿骚味让人敬而远之。毕竟某人嗞水的准头虽好,但耐不住风大不好控制啊。 “哈哈哈……哈哈……” “都别笑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实在是过意不去的孤夜终于站出来想制止大家,可这个当事人不开口还好,这下大家笑得跟无法控制了。 也就在这时候,一声惨叫传来,原来是攒着怒火的常威才刚跨出脚下这块面积不大的冰坨坨,一下子便栽进了外面厚厚的积雪里。 齐胸深松软不堪的雪,立刻便又把常威给埋了。吓得众人七手八脚的赶紧往外扒拉,声怕昨晚那样的危险情况再次重演。 目前形式的严重性大大出乎大家的预料,看似平缓向上的山坡其实是个局部碗形盆地地势,山风在此地都会先打个旋,造就的后果便是这块区域厚得有些离谱的积雪。可以说,除了脚下三四丈见方的地能站人之外,其余踏出一步就会像如今的常威这样深陷进去。 现在没有人再能笑得出来了。这样松软且深厚的积雪,根本就不可能走人的。除非能像鼹鼠一样在雪中打着隧道前行。显然这并不符合实际,哪怕真能打条地道出来,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现在怎么办,难道真只能止步于此了吗” 被重新拽了回来的常威坐在一夜踩实的冰坨坨上,无可奈何的叹气道。 “如此厚的雪,简直是闻所未闻。” 曹进用枪杆往前探了探着实吓了一跳,六尺的长枪直接没掉一半。 “上山容易下山难,不能再往前走了,雪积得太厚,若是我们真直接在里上面走,间接就会犁出一条沟壑出来。若是发生雪崩,谁都活不了。” 对于那种天崩地裂摧枯拉朽的可怕场景,在这么多年的斥候生涯里曹进确实经历过几回。那种铺天盖地的碾压而下,别说是人了,就算是扎根在石缝中的松树也是轻而易举的被整棵推倒拔出来。 如今的情形已经说的很明显了,众人在不考虑速度的情况下强行趟雪也能走得,但却是有很大几率引起雪崩。现在距离最高点预计还有一两里地,这点路程倒不算什么怕就怕后面下山时发生危险。 看曹进的意思是这个险冒不得,以他的经验早就断定了会有很大几率发生雪崩。但不冒险行吗其他人不知道,但在井启眼中那是绝对不行的。 放弃就意味着死,如今的燕王可不像以往那样温和,随着年纪的老迈,其性格也渐渐变得有些喜怒无常且过于偏执。从这两年蓟城连续换了好几个朝中大臣便可断定这点。所以他可不敢拿性命去赌那一点虚无缥缈的侥幸。 “原计划不变,我们必须冒这个险,而且得快!大家收拾东西,一刻钟之后马上出发。” “将军不可啊!真的会引发雪崩的!” 曹进听到井启不管不顾依旧要求将士们出发,也顾不上僭越赶紧上前阻拦。前些天他的弟兄死得已经够多了,原本二十几个人死的死伤的伤,全须全尾还能动弹的今天全在这里了,所以不可能为明知前方是死路一条还一头扎进去。 “不可,那你说怎么办!按照你的说法,现在我们何尝不是处在山坡之上,既然不能前进,那更是退不得。退了便也是下山之势,岂不又会引起雪崩。” 井启毫不客气的反驳道。显然这也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若是曹进所料无误,如今必然是个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 “将军,虽然我很不希望如此,但却不得不承认现在我们的确面临着这样一个局面。” 周围的气氛随着曹进的话说出口渐渐变得有些沉默。 “大胆曹进,你居然敢扰乱军心,信不信本将军现在就把你脑袋砍下来。” 井启也是怒了,他也是个老行伍了,岂不知曹进的担忧是很有根据的。可现在能如何,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此次采集锻骨草的任务绝然不可失败。 而此时的曹进也是来了火气,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去送死吧。于是也来了脾气,一咬牙便站出来大声驳道: “将军若要卑职首级拿走便是,只望将军能在找到脱困的办法前不能让兄弟们白白丢了性命!” “混账,真当本将军不敢杀你不成!临阵退缩,光这点杀你便不冤枉。” 井启一时半会也是因为着急而火气上脑,当真是将腰上利剑一把抽了出来。这下所有人都慌了,都没想到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弄得要拔剑杀人了。然众人惊讶归惊讶,碍于对方是将军,倒也没人敢上前去拦。在场的除了常威外,或许便只有孤夜有那个胆子了。 果不其然,从刚才就在一旁沉默思索着的孤夜一下就拦在了两人中间。 “将军且慢,曹进也是为了大家才会无意顶撞的。我有一法,或许能解此时之困。” 听到孤夜说有办法,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哈哈……就知道你小子鬼主意多,快点说说,到底有什么办法破了这齐胸深的雪花大阵。” 蛮九在孤夜的肩膀上小锤了一下,一副果然没看错人的表情。 “到底是什么办法,现在时间可不等人。” 常威此时也凑了上来,嘴巴里哈出来的气差点没把大家给熏死。 孤夜赶紧连退两步,然后侧着身指着远处那小片树林说道: “大家且看……” 大家随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前方那片小树林的边缘有好几只狐狸飞速的在雪地上来回奔窜。原是昨天晚上大雪压折了好一些朽腐的树干,里头的天牛幼虫便暴露了出来瞬间被冻得梆硬。而那些狐狸正是在刨食那些天牛幼虫果腹。 “看什么不就是几只狐狸在讨食而已!” 庖硕不以为意的随口说道。 “不错,就是狐狸。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它们为什么不会陷到松软的积雪里去,却能够在雪上面奔跑如飞” 得到提醒,众人复看去。很快的也都看明白了,并非什么特异之处,只不过是狐狸身上的绒毛蓬松,加上后面那条大尾巴,如此大的面积减少了下坠的重力。加之又在不断奔跑着,那就更不容易陷到雪里去了。 “你是说让我们也学狐狸那样,可是不行啊,我们一来没有绒毛,二来也没有大尾巴,又如何能让自己不掉下去。” 庖硕看着自己凸出来的大肚腩,非常肯定的狂摇头。 “憨货,平时让你多动脑就不听,虽然我们没有尾巴和绒毛,但原理是相通的。只要我们能保证踩在雪上面的地方足够大,加之有足够速度的话,那自然也能像狐狸一样实现快速奔跑。” 孤夜这个想法逻辑上虽说得通,但好像有点太过想当然了。如今周围除了雪就是雪,拿什么来让鞋子变大。再说了,这一切都只是突发奇想的异想天开,可行性根本无法保证。 而就在所有人对孤夜的想法表示怀疑甚至嗤之以鼻的时候,却有一个人眼睛突然闪着彩光的看向脚下的那几面盾牌上……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九十五章 :伏骨林 戎山海拔并不算高,属于长白山系众多山峰中的一座,从表面上无论从何种角度看都是那么的平平无奇。可既然能成为剑齿熊这种妖兽的栖息地,必然有其独特之处。 其山多窟,局部的喀斯特地貌使得这座占地方圆只有七八里地的中型山峦内部,布满了许多纵横交错的洞窟与相通的隧道。而这些相互连通的山洞俨然成为了剑齿熊最适宜居住的巢穴。 剑齿熊是目前九州尚存的十几种妖兽后裔之一,属多脉系群居。不同于风狼拥有统一的组织性并围绕在狼王之下,它们并不存在熊王一说。因其懒惰的本性,加之长白山常年的严寒,以至于全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冬眠或者正往冬眠路上前进的状态。若不是对于领地的强烈保护性,基本上可以归结为无甚大害的。然若是发现有其他动物侵犯其划定的区域,那么便是种不死不休的结局。 起风了,大风卷过戎山北麓,将那些还在飘落的雪花刮入半山腰的某个山洞的同时,也将一股淡淡的牛羊粪便味带进其中。 山洞口并不大,两棵斜向生长的针叶松正好挡住了下落的雪,如此恰巧既能够拥有良好的通风,也能够挡住天晴时猛烈的阳光,然洞内空间却是不小,经过一小段狭长的通道后便是个很大的溶洞。 洞中到处是动物褪去的绒毛和杂乱的枯草,四五只通体墨黑四肢末端雪白的庞然大物正憨态可掬的蜷缩在一块。若是忽略它们嘴巴上那两颗裸露在外三寸多长的尖牙,其实就跟大多数乡间里闾房前屋后趴着熟睡的大狗一般无二。当然了,如今洞里的这几头可要比家养土狗不知大上多少倍。 可若是有人因此就忽略了其危险性的话,那么就大错特错了。殊不知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洞壁上,分明是纵横交错深达半寸的划痕,而从其纹路上看,分明就是如今熟睡的剑齿熊那双遮住眼睛大爪所为。 突然间,较为靠前的一只剑齿熊鼻子微微动了动,之后便是两只赤红色的眼睛瞬间睁了开来。紧接着,身边的另外几头也是骤然从熟睡中转醒,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山洞中遂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伴随着这几头剑齿熊的暴怒,连续的咆哮声已经通过山体内部连同的隧道传递出很远,随后便是更为深处复传回来的怒吼声。此时此刻,几乎整座戎山都在沉睡中苏醒一般。一百多只剑齿熊几乎同时冲出各自的山洞,宛如百川归流似的朝着风口处极速狂奔而去。那是入侵者亦是食物的味道,加之往年形成的条件反射作用下,整个剑齿熊族群彻底沸腾了起来。 北麓半山腰上的牛羊依旧在忙碌的拱着积雪底下的草根,对于这些从出生之后便被圈养的生畜来说,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动物对危险来临的预知本能。整个屠杀的开端很是突然,从第一只成年剑齿熊从高处猛跃而出,并将一头三百多斤的黄牛开膛破肚的那刻起,便预示着被赶往此处的两百多头牛羊将无一幸存。 黄牛和羊在雪地里的奔跑速度在剑齿熊眼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长而尖锐的利爪从肉甸中弹出,只需轻轻从猎物身上扫过,连带着肋骨都会尽数被切断。如同那一只往山下疯狂逃命的黄牛,跑着跑着,腹中所有内脏就毫无征兆的滑落出来,留下的只不过是雪地中带出一条十几米长的血线。 这是场饕鬄盛宴,所有的剑齿熊在享受疯狂杀戮的同时更是得以在冬日里大大饱餐一顿。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区域,浓郁到冷冽的山风都无法将之吹散。长着剑齿的大口正在不断咀嚼着生肉,牛羊的鲜血糊住了鼻头,使得异常灵敏的嗅觉短暂性的失去对其他味道的感知。 然就在这时候,距离屠杀地的下风处,一支七八十个东胡人组成的队伍正在熊妄和常绞的带领下全速的往山顶的伏骨林所在狂奔。由于剑齿熊都被牛羊所引开,加之又在下风口,所以一路上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阻碍和风险。 伏骨林,顾名思义是剑齿熊埋葬尸骨的地方。此处与其说是片树林,不如说是个由乱石堆放成林的谷地更为恰当些。山顶环形内凹,地底不断散发出来的热气使得此处没能让一丝白雪堆积。剑齿熊跟蜀地一种名叫大象的动物一样,在自知死期将至的时候都会选择前往一个隐蔽且特定的地点等待死亡。 遍地白骨堆积,长年累月死在这里的剑齿熊血肉精华皆化于土中,在地气的不断熏蒸下,一种名为锻骨草的特殊植物便会附着在其尸骨之上,再以土中精华为养分积蓄三年。等到初冬的落雪化成的雨水滴落而下,那便是锻骨草发芽的时候。 三年的厚积薄发,只需不到一个月便能达到成熟,再之后开花结籽散落,最终腐朽再次化为尘土养分。整个过程很短暂,短暂到非常容易就会错过。 然这次东胡人的运气显然非常的好,好得入眼都是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大片。这与往年来时的稀稀疏疏东生一棵西长一株不同。加之没有燕人来此耀武扬威,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断定明年将会是东胡乞连部腾飞的一年。 “快,抓紧时间,趁着此次人多,必须赶在山腰血腥味消散之前下山,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惊叹欣喜,常绞立即对着众人大声提醒。而熊妄也才刚反应过来,一马当关便往凹地中跳去。 硫磺是一种有毒物质,只要达到一定浓度便会使人发生窒息中毒。加上锻骨草本身就含有剧毒,所以整个采摘过程只能采取分批分组进行,持续的时间也注定不会太长。但此次乞连部派来的人数足足有七十余人,以十人为一组的方式轮流下坑,摘取的数量还是十分可观的。 这时候一直绷着神经的常绞正不断以天空太阳算计时间。此番采摘绝不能贪多,不然等到所有牛羊被消耗一空,血腥味散去之后,这么多的人肯定逃不过剑齿熊的嗅觉探知。 半个时辰,就只能如此一丝不能拖。等到常绞手指头掐到最后无名指的时候,他便立刻吹响了口中的木哨。 这是集合撤退的命令,早在来时便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可对于没有军纪只能靠将领个人威望约束的东胡兵来说,面对眼前数都数不清,随手便能抓到的财富又有几个肯舍得放弃。 装满带来的竹筐是任务,然装满自个携带的皮兜便是自己家的东西了。他们非常清楚,往常族长只是拿出小小一株巴掌大小的锻骨草便能从燕国商贾中换得满满十大车的粟米,还有几十匹美轮美奂的布帛。 为了能够获得这次的采集名额,许多人可是将家中仅有的牛羊都贡献了出来。所以常绞那象征撤退的哨声,又如何再能指使得动已然被财富迷了心窍的众人。更何况,就连作为首领之一的熊妄亦是如此不可自拔。 见哨声响过两遍,底下的众人依旧留恋不肯上来,原本的分组行事在经过一轮交换之后就失去了意义,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以最大的可能留在坑中多摘些,哪怕是被带着硫磺的烟气熏得直流眼泪头脑发涨也毫不在乎。 “所有人听令,立即停止采摘全体原路撤退……马上撤退……” 常绞的声音就如同此刻的山风拂崖壁,看似凌利,实则只能过而消散。数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又见底下众士卒近乎疯狂的心智,只见其心下一横,毫不迟疑的从腰间拔出那两根尖刺,纵身往坑中一跃而下。 出手若蛇奔,双刺如毒蛇口中那两颗尖牙,一个侧身如同鬼魅的从两个神色癫狂的士卒身边闪过,紧接着两人的眉心处各出现了一个圆形创口,白色的脑浆就像碗中豆腐一点点的往外挤出。 “都给我停下,该死,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赶紧停下来!” 瞬杀两人还是造成了有效的威慑,加上连续的拳打脚踢又撩翻了七八个人,原本不可收拾的场面终于稍微得到了些许控制。所有东胡兵都紧紧的捂住怀中的锻骨草畏惧的看着常绞,唯独熊妄依旧在不断的用带了兽皮套的手将地上的漆黑如墨的锻骨草往外拔。 “熊妄!你给我停下,我们必须马上撤退!赶紧停下来,够了,不可再浪费时间了……” 常绞伸手前去拉拽,不料却被熊妄突然的一拳给打中了胸口。吃痛之下居然蹲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滚蛋,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是锻骨草!是一棵可值百金的宝贝啊!瞧瞧这遍地的黄金,那可换多少牛羊可换多少刀剑” 熊妄双眼通红,对着常绞声音嘶哑的怒吼道。 然捂住胸口不断咳嗽的常绞罕见的没有还手和出声劝阻,而是默默让那些清醒过来还能听指挥的士卒带着那些装满锻骨草的竹筐往外走去。 “众将士听令,赶紧跟我撤退……” 本就两级分化的队伍如今只有一半听从命令念念不舍的跟着常绞一步三回头的往原路撤回。至于其他人则是在熊妄的带领下继续发掘他们璀璨的人生。 原本以为常绞会因为出现的分歧而感到失落,殊不知在重新踏上深坑边缘的时候,他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笑意。 “如此甚好,果然不负我在父亲面前推荐你同行。有你在此处做第二道诱饵,下山的路便好走许多。贪婪无智,果然唯熊妄尔……” 常绞心中暗自得意,紧接着便令跟在身后的人将刚才留在上面的皮囊全部打开往各自头上浇,半点没有给坑底下的那些人剩下。原来里头则是牛羊的血液,以此淋身确实可以起到浑水摸鱼的效果…… 兵出孤山第九十六章 :遭遇 峰高百兽绝,林深千鸟灭。踏盾御风行,不惧断崖雪…… 茫茫雪海,二十燕军齐队协行。为首那人身背长弓,腰插短匕,剑眉星目,脸庞棱角分明,气宇不凡,可刚毅中却又带着一丝稚气。只见其脚踩一块丈余长削切得极为平整的木板,前端位置略微上翘不至于深扎雪中。借着这块长木板,他如今在在这深可及腰的松软积雪上宛如谪仙御剑飞行,其速甚至比纵马狂奔更胜三分。过耳风声猎猎,带起衣摆飘扬。 随后众人尽皆如此,或脚踏整块木板,或双足各踩两片长木,更有体重如庖硕者则站立在盾牌上,以枪戈拄划好似游鱼入海毫无阻滞。 “哈哈哈……素闻孤山子遇事常有急智,往往能多出奇谋,今日一见当真是不同凡响啊!哈哈哈……畅快……真他娘的的畅快……” 纵使是平日温文尔雅的副将军井启,此时也是有些得意忘形爆了粗口。这几天所见种种无不印证了他自己眼光的毒辣。当前路被雪所阻寸步难行的时候,这样巧夺天工的手段试问这天下七国之中谁能想得出,恐怕是墨家钜子公输班之流亦是如此尔。不过说到拓展性思维,在场的除了孤夜外应该没有谁能比得过常威了。要不然又如何有那桩标新立异的“大生意”诞生。 那时候众人还在腹诽孤夜所指狐狸是故弄玄虚的时候,常威这个大纨绔很快就发现了关键所在,也是他第一时间抢过庖硕背后的盾牌,毫无迟疑的丢在雪地上然后不管不顾的跳将上去。至于结果自然是令人咂舌的。作死的常大监军非但没有预料中掉进雪窝里,反而是顺势滑溜出十几步远,在熟悉了半刻彻底掌握了平衡之后,更是能摇摇摆摆的围着众人转圈圈。如此这般,场上再如何愚笨的人也都该明白过来了。于是便有了后来利用周围的树木做成的木板,在几个拥有三瓮力的高手努力下,还真无需费多少功夫。 “大家速度再快些,朔望日已过午时,东胡人势必也完成了锻骨草的采集任务。北麓有路千千条,我只往东一路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制作雪橇,哪怕再简单,该浪费的时间还浪费掉了,派出侦察择地埋伏只能是奢望。如今无非是认准一个方向,直接从戎山山脚下横穿过去。 “吼吼吼吼吼……” 也就在井启催促众人加快速度之际,右前方戎山的方向突然传来声声野兽的咆哮。 “剑齿熊!是剑齿熊!东胡人果然得手了!快绕过去,一定要赶在他们撤退的时候截住!” 井启显得很兴奋,他自认为老天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剑齿熊等到此时才发生暴动,那么也就意味着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一旦成功来个半路截胡,那么身家性命未来前程还是很可期的。到此时在前面开路的孤夜倒是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他至始至终都认为整件事情进展得都太过顺利了。 按照以往的尿性,每每到了关键时刻都是会出现难以预料的意外出来。不过此刻前方戎山发生如此大的动静,井启认为必然是东胡人诱饵起到效果的表现,而从现在的时间来估算还算来得及。殊不知诱饵确实是诱饵,只不过那些牛羊此刻都早已成了腹中食,之所以再次暴动,那是因为清醒之后的熊妄正从伏骨林下得山来正好被归巢的剑齿熊群逮了个正着。 没有了牛羊血可以浇淋全身欲盖弥彰掩盖气息。一大堆人刚从伏骨林中的深坑里踏出,硫磺味道被风给一吹而散,原本人类身上特有的气息便很快被嗅觉灵敏的剑齿熊给探知到。更何况队伍里面还有熊妄这样一个融合了其他兽血的存在,那就如同黑夜中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般刺眼。 剑齿熊群刚刚饱食过后稍微消弭的怒火骤然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入侵者给重新点燃。站在山头上,看着四面八方状若疯狂的巨型猛兽快速的向自己这群人围过来,熊妄这才从贪婪迷失中警醒。 “结阵!快结阵!长矛手在前,弓箭手准备!快……” 临时抱佛脚的举措注定是无果的。刚才只顾着往怀中揣锻骨草的士兵哪里知道自己的武器丢哪儿去了。如今二十几个人中唯有熊妄和少数几个士卒还有武器在手,其余人则茫然四顾不知所措,想逃无处去,想战无所持,然临危之际仍不忘抱紧怀中之物,对于这些士卒来说,那是来年家中老婆孩子的碗中米粮身上的帛衣与毡房外象征希望的羊群。 “啊……” 终于有一头剑齿熊冲进人群,那血盆大口将面前那个吓得表情呆滞的士卒头颅一口咬下,两颗长且尖的獠牙刮过肩膀,还顺势拉扯出整条颈侧肌肉出来。六七百斤的重量扑上来,人类区区的百多斤直接就被砸得骨断筋折。 熊妄见状睚眦欲裂,手中大环刀向上扬起,双臂骤然间膨胀数倍变得硕大无比,其上棕黑稠密的毛发与面前冲上来的这头剑齿熊一般无二。 “去死……” 开山裂石般的攻击力,将手中那柄环刀发挥出百分之三百的极限力量。 咔嚓……吼…… 刀自上而下劈中来袭剑齿熊的圆脑壳,厚重的刀锋深深卡进了脑腔中直至刀背,但只此一击,刀的末端也直接磕断飞了出去。然剑齿熊虽瞬间毙命,但伸出去的爪子仍旧带着巨大的惯性,攻击手段本就以爪子着称的妖兽,此时横扫在熊妄胸口上造成的伤害值可想而知。 不似燕军将领装备有精良的片甲和护心镜。那怕是好几层熟牛皮累加在一块的皮甲,也根本无法抵御剑齿熊临死前的长爪挥击。 嘶啦…… 就如同利刃切割轻柔的丝绸一般毫不费力。最终熊妄付出了两道长达尺余深刻见骨的伤口后,成功击杀了一头成年剑齿熊。 可又能如何,死了的这一头,随后还有上百头。这场遭遇战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只会是单方面的屠杀。哪怕是激发了身体内蛮熊精血,可熊妄的下场仍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不用怀疑,这场意外在还没开始之前,便在此刻已然安全到达山下的常绞的预料之中。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兽吼声,隐隐约约之际,他仿佛还能分辨得出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贪婪成性的傻瓜在不甘的嚎叫。 身边跟着离开的士卒此时此刻是幸运的,心有余悸的他们时不时的回头朝山顶方向望去,根本无需亲眼看见便能想象得出那里正在上演的血腥画面。不知不觉间,他们对身边这个首领都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由衷的感激,若不是他,或许现在面对剑齿熊的便只会是自己。 “走吧,赶紧离开这里。现在我们手里带着的可是乞连部族人重新崛起的希望。只要彻底脱离戎山的范围,那些剑齿熊是不会追击过来的。 前来接应的族人应该也快到了,族民们,你们终将成为乞连部落的英雄,并被子孙后代口口传颂。” 时间对于常绞来说还是很缺,就如同他刚才所说的那样,作为父亲器重的几个儿子之一,诺比正带人往这边赶。要想在接下来的族长大位争夺战中占得优势,如今身边这五筐锻骨草便是很好的筹码。他打算在诺比到来之前私自藏匿一半只把另一半交出去。如此一来,换得的粮食财帛足以让其在族中聚拢起一股不小的力量。 但人若怀有所私,徒人必然可察。常绞动歪心思,赶来支援的诺比亦有防备。身后三百族兵名义上是前来支援,但在关键时刻未尝不能顺势将常绞与所带众人一并击杀,然后再将所获一部锻骨草分与众人获得支持,有机会的话,带着这三百人回师部落的时候也可将自己父亲一并收拾了。再将所得利益接着散给族人,那样的话族长之位可定。 显然,论起狠辣与果决,诺比的心机和眼光可要比常绞高明许多。思及计划成功后的喜悦,现如今要做好的第一步还得是成功完成接应任务才行。 三百精挑细选的族兵乃是族中仅剩不多的精锐。不同于其他人的装备简陋,这支队伍所有人都是人人携刀带盾,族中刀剑铁器几乎全聚于此了。卡那其不惜老本来武装这支三百人的部队,可见其对此次采摘锻骨草任务的重视。从一开始,他就不指望燕军会因为羊群被下毒就无功而返。相反的,作为几十年的老对手,他早断定燕军有绝大的几率会在回程的路上拦截。 事实也正如卡那其所想,此时此刻,以孤夜为前锋开路的二十个燕军精锐已然兜了一个大圈从戎山脚下穿插而过。居高临下放眼望去,远处低洼处疏林间正有一支小股部队在快速的往左前方的那片密林挺进。 井启见状顿时大喜,哪怕是隔上老远,亦是能分辨得出前方队伍中被抬着的几个大箩筐。身旁的蛮九和木离也是眼睛一亮,下意识的便朝孤夜看过去。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在接下来的交战中,乱斗之间是最容易浑水摸鱼的。要想达到之前三人商量好的目的,那么接下来的配合就变得尤为重要……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九十七章 :截击 不知不觉间,山中的雪又开始落下,从原本的稀稀疏疏在不到半刻钟里便变得可相闻而不可见。天气突然出现如此的变化对已然身处戎山之下的常绞等人来说无疑是非常有利的。 行军途中踩踏出的脚印很容易就会被重新覆盖变得无迹可寻。如此一来,担心那千万分之一燕军会出现的概率也终可归零。在有意安排之下,东胡兵三十几个人的队伍也渐渐错开成两截,靠前的二十几人抬着两个箩筐,里头俨然是必须要上交给部落的那部分,而落在队伍后面三十步开外的另外十数个则肩背其余三个箩筐时快时缓的缀着。 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常绞已经成功完成了对在场所有人的政治引导并达成了一致共识。东胡人这个蛮夷种族,从某种角度却是要比九州华夏正统更讲究恩义的。只是有目的性的将人带离险地,这样的恩德已足以让他们确定对常绞基本效忠了。更别说里面还有巨大的利益牵扯,通常来说处在同一个利益群体中的个人抱团相互认可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加上常绞对未来美好展望的鼓动性语言,此刻这三十几个人当然便把共同利益放在族中利益之上。 而就在这群踌躇满志的家伙,正准备对即将前来接应的族人施行常绞所制定计划时,如席般的鹅毛大雪中突然钻出一前一后两支利箭。箭簇划破空气的声音就连凌冽的山风都无法掩盖。 已错开成两截的东胡队伍中,前半截末端那个手持长矛的粗旷大汉整个人突然从侧面横摔出去,似乎是被什么巨力所突然撞击一般。且就在其身体即将另外几人撞落在地之时,随后赶来的箭头便穿透了没有任何防护的脖颈位置。 “敌袭!大家就地防御……” 常言道:日不可念叨人,夜不可念叨鬼。带头走在后半截的常绞刚刚才将心中的担忧给抛于脑后,没想到燕军的攻击便出现在眼前。至于为何如此断定是燕军来袭,当然是从刚才那支撞击两层牛皮甲并将人带飞的箭矢便能认得出。除了燕军,放眼东胡几大部落谁人有这种耗费铁料的钝头重箭。 这种略带圆形无刃无锋的箭头从不为破甲只为破阵而生,但若是被正面射中,哪怕是穿了精良的铁片甲,巨大的动能也能撞断里头的几根骨头似的内脏出血。 常绞作为族长之子,乞连部又和令支寨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当然知道这种钝箭通常是由双人大弩发射的,而如今这种环境,相对笨重的大弩当然不可能被随身携带,但钝箭还是出现了,那么也就说明了来袭的队伍中必然至少有一人的实力超过了四瓮。 突破三瓮桎梏,达到四瓮代表着军中翘楚。所以此时他所下达的命令不是分散隐蔽,而是就地防御,且接下来必定有高手来袭。 果不其然,就在他话音刚消散之际,从密集的雪幕中突然有一人足踏“神物”御风跃出。只见来者手持五尺长角铁胎弓,未曾落地半空中便强挽如满月,一支三棱血槽破甲箭已蓄势待发。箭头闪烁着森寒毫光未待射出就刺得常绞瞳孔紧缩心脏急搐。 说时迟那时快,常绞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下意识的只能拉过身边一个族人猛丢过去,志在将箭矢的攻击路线给完全遮挡住。 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破甲箭在如此近的距离射出,被丢过来挡箭的东胡士兵胸口,连同好几层皮甲一并被洞穿透背而出。箭势稍减,但余力还是足够再破开一人血肉的。但速度终归是弱了许多,后头的常绞只是扭转身形便躲了开去,紧接着再顺势抄过一柄长矛反投而去。 施加在长矛上的力道完全不逊色于刚才那支破甲箭,加上双方是相向而行距离又短,常绞料定仍处半空中的那个弓箭手决然是躲不开的。 事实确实如此,面对着激射而来的长矛,尚无法借力的孤夜躲不开,可他也不需要躲。因为就在长矛脱手的那一刻,其身后也有一扇大盾被抛甩而出。 铛…… 矛尖与巨盾在空中相撞发出如同编钟的悦耳声响。 矛断!盾落! 此时此刻雪幕中又冲出一人,其身形如犀,体壮似象,双臂处各系一副矩形铆钉护腕。就在巨盾快要插入积雪中的那一刻,却被此人牢牢接住并举过头顶。 “庖硕站稳了,我来也……” 孤夜脚下一抖,木板脱落。落足之处正好踩在庖硕举着的巨盾之上,一人奋力起跃,一人骤然上顶。 从常绞的角度上看,便是刚刚那个弓箭手踩着巨盾又再次腾飞而起,三支箭矢被从箭囊中抽出搭在弦上。 强弓再次被挽成满月,松指,离弦,三箭其发。这次的目标是前半截那几个抬箩筐的东胡兵。 噗噗噗…… 箭箭夺命,例无虚发!如此绝艳超群的箭术纵使见惯草原骑射的常绞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好在如今的距离已然拉得足够近,弓箭的远程优势已被最大限度的削弱殆尽。 腰间轻抚,两根短刺赫然在手。贴身短打靠将过去,常绞有很大的信心能结果掉眼前之人。正常理解下,擅长弓箭的其他兵刃或者拳脚功夫必会逊色许多,原因是弓箭这门兵器,除了万中无一的绝高天赋者外,都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练习揣摩的。 目前持弓之人非常年轻,年齿绝不会超过二十岁,就算他从八岁开始学开小弓,要想达到如此神乎其技的箭术,十几年的时间都算是天才型人物了。所以常绞不会相信其近身搏斗还能有多强。 然而等到常绞欺身而上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眼前此人却真的是那样天赋异禀万中无一。因为在这手箭术下,那反应速度和应对能力亦是丝毫不逊色族中顶尖的善战勇士。 这时候常绞臂若无骨,速度却如灵蛇吐信,手中尖刺聚力于一处直点向来人眉心。然此时正是孤夜从半空落地双足未稳,时机的选择端得是异常精妙。 愈是危急孤夜愈是能凝神静气,他眼瞳毫无波澜的望着越来越近的利器,而就在常绞手腕堪堪进入到他为自己所设定的的警戒圈的一瞬,手中铁胎弓顺势扬起并快速扭转。 坚韧无比弓弦就那样架住来袭的尖刺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绞了上去。此时常绞若是没有手中尖刺隔应着,那么整只手腕必然会被这弓弦给切下来。 稍落下风的常绞并没有急于将手腕挣脱出来,而是突然弹出脚尖直击面前孤夜的胯下。会阴乃是必死之穴,脆弱且敏感。无论男女,此处都是不可受到任何力量攻击的。 面对如此狠辣的绝户腿,孤夜赶紧用另外一只手去格挡,同是双腿再次下曲反向后跳起。 啪…… 掌腿相击,好似长鞭劈花般响亮。借此力道,本就向后跳的孤夜抓住弓把的手用力往回扯,等到力量相持到最大值的时候便果断的松开。 正常情况下,一手持弓把固定,一手松弓弦射箭。如今却反了过来,由于弓弦如今剿在常绞腕上,待弓把一松,整把需要四瓮之力才能勉强拉开的铁胎弓就那样重重往前撞过去。这力道可非同小可,如此强大动能的作用下,若是常绞不闪不避被撞个正着,那下场必定是骨断筋折。 可常绞从来就不等同于那些普通的东胡兵,在不激发体内融合的太白腾蛇精血的情况下已是达到了三瓮力巅峰,所以此刻他只是快速将左手尖刺再次点出,目标正是极速弹回来的铁胎弓身。 咔嚓…… 强弓握把处上被锋锐的尖刺点中,在两股强力的作用下,这把难得的好弓居然就那样没有任何征兆的断成两截,连同夹在其中的铁片也是如此。 孤夜见状脸上一阵肉痛,要知道这把弓可是师帅腾超心爱之物,临走前说的也只是借用几天而已,等归来后还要还回去的。可现在才射了两轮便断成了两块,那还拿什么去还,还个屁啊。 当然,这时候的孤夜自是犯不着捶胸顿足破口大骂,因为实在是没能顾得上。手腕已然挣脱出来的常绞可不会给他留下多少喘息之机。手中尖刺再次向前点出,此番奔的方是胸口心脏位置。 不是眉心就是会阴,现在又奔着心脏而来。面前这个东胡人着实歹毒,几乎是招招阴狠非常皆是直达要害的。 抽出短匕!格挡!后退闪避!再格挡! 叮叮锵锵…… 几个呼吸间孤夜便与常绞过上了十数招,看似有来有回,实际则是攻不成,守吃力,别说是占便宜了,反倒是有些应接不暇。 越打越心惊,越打越往后退却,有好几次孤夜都差点被对方那形状怪异的尖刺划到。他始终都想不明白,从兵器撞击的力道上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出常绞的力量还是稍逊自己的。估计也就是个堪堪摸到三瓮巅峰的槛,还没能突破人体桎梏。 而现在孤夜的实力无限制接近四瓮,可别小看了这几斤力气,换做是其他人绝对没能够接得了三招。可常绞能,不但能,且还似游刃有余。 孤夜每每发挥出十分的力气,可击打在尖刺上的时候总感觉打在了一块破麻布上。软绵绵的,似乎有大半的力气都莫名其妙消失在了空气中一样。反观常绞,他的手臂与身体都不同于正常人,就跟安平城内女闾里的舞姬一般。不!绝对要比舞姬更加柔软且带着非凡的韧性。攻击角度亦是刁钻古怪,总能在最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戳过来,所以孤夜哪怕是防守亦是变得非常的被动……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九十八章 :战常绞 战场搏杀,从来都是宁舍一身气,不留半分力。生死只在瞬息间,很少会出现像孤夜与常绞这样胶着的情况。然僵持只不过是暂时的,在技巧上身体能够随意扭转角度的常绞还是要占便宜些的,哪怕是对手此时的力量要更大一点。 既然战场相逢各不留力,自然也是没有任何规矩可讲,只要能杀死对方,便可以使用能想到的一切手段,两个打一个,乃至十几个围殴一个亦非不光彩的事情。眼见孤夜不敌,正欲扑往他处的庖硕立即持那一人高的巨盾冲杀过来。 旋腰横摆,那面生铁铸造的大盾便对着常绞狠削过去,风声呼啸,若被砸中不亚于被长戟抡中。只见常绞探身前刺的手臂刚想回缩,巨大的盾角便已到眼前,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脊椎骨像突然消失一样向后一百八十度对折,整个头颅居然就那样缩在了两腿间,而那面巨盾也堪堪从上面扫了过去。 “怎么可能岂有此理!老子拍死你……” 庖硕见状首先是大惊,他又哪里见过一个人的骨头可以扭曲成这样还能对自己讥笑的。然后便是大怒,刚才对方将孤夜整得有多狼狈他便有多生气,一击没削中,反手抡起大盾便全力重拍了下去。这个浑身恐怖蛮力的胖子,除了速度差强人意了一点之外,实力还是很恐怖的。此时折叠着的常绞若是躲闪不及,必然会被这一下拍成肉糜。 而此时的常绞心中也是非常惊惧,他不明白自己为何遇上一个两个的都是这种怪胎,分明年纪都不大,仔细看还能清楚分辨出稚嫩脸庞唇角上的绒毛。可偏偏箭术高超的高超,力量大的也大的令人嫉妒。面对着如此不合常理的澎湃怪力,他只能咬牙将血脉中的一小滴腾蛇精血分离出来并快速激发。 砰…… 只见常绞以两手撑地,双足并拢一记朝天脚,带着旋力飞踹在拍过来的巨盾之上,已摸到五瓮力门槛的庖硕只感觉被什么巨兽猛撞了一下,连带着手中的盾牌瞬间倒飞了出去。 “胖子……” 后边的孤夜一口气吸进去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便见到自个兄弟被人简单一脚朝自己给踢飞过来,骇然之余亦是关心则乱,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伸手去接,而不是趁着对方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时展开反击。 扑通…… 快两百斤的大肉球想接还是能被接住的,可该摔的跟头还是少不了。常绞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敌人一个判断选择失误,就完全可以决定其生死。手中双刺再次调整好角度,此刻依旧头下脚上倒立着的他干脆彻底腾出了双手,诡异莫名的以胸支撑着地面,而随后发生的一幕才真正让人目瞪口呆。 只见常绞整个身体骨骼开始向后拉长延展,原本接近六尺(一尺33.33厘米)的身高被瞬间拉长到八尺有余状若巨蟒,双臂持尖刺在前宛如蛇牙。骤然间曲线前突,直奔七八步外摔躺在地上的两人。 躲!是不可能躲的!任谁被近两百斤的胖子给压着,哪里还能在两三个呼吸间做出必要的闪避动作来。扛!不能扛也得扛!孤夜情急之下只能抽出别在腰上的短匕,紧接着将能动用的所有力气将庖硕给往边上推。以背示敌绝对十死无生,自个独自面对虽也是凶险万分,但总归九死一生里头还有一线渺茫的侥幸,他更是希望那点侥幸出现在身边这个憨货身上。 一方全力扑杀,一方则是仓促为之,胜负其实已经非常明了,常绞的眼眸中早就闪烁出对方待会脑浆迸裂时产生的血光。但此处是战场,不是单对单的个人死斗。即是战场,配合才是其主旋律,就在其以为这一击志在必得的时候,从雪幕中突然极速飞来一柄短矛直奔那张裂到耳后的大嘴。 锵…… 双刺交叉在前,与矛尖碰撞出的火花溅射到常绞的眼睛里,可该出现的不适反应却并没有出现,甚至连眼睑都不眨一下。不,应该说如今这个家伙已经没有眼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透明的硬壳将整颗眼珠给包裹住,里头的瞳孔也变成了黄色细针状。 蛮九的短矛,从来都不会单掷,更何况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兽化怪物。未等两件兵器碰撞出的火花消失,另一柄短矛如影随形而至。 力道依旧是那股力道,三瓮巅峰,足足能将空气划出声效的那种。可现在这样的实力对常绞而言已经不能造成多少实质性威胁了。状若无骨的柔软身驱,在面对飙射过来的矛尖时甚至只需要稍微蜷曲一下便能躲得过去。 不过蛮九的短矛不会只是几板斧下去就会消停,第三柄,第四柄,直至第八柄。常绞很难想象在五个呼吸不到的时间里就有如此多的短矛如雨般朝自己泼洒了过来,尽管能够提前做出躲避,但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前面两个家伙发动绝杀的先机。 若从高处俯瞰,雪地上七柄短矛很诡异的都卡在常绞身驱上的每个折弯处,那变得很是细长的体型也成了一条可笑的曲线。这其中有因对方闪躲形成的原因,也有蛮九故意为之。 正当常绞习惯性的等待第九柄短矛飞来的时候,不料穿过雪幕砸下来的却是一把白杆烂银枪。见那枪尖直指底下蛇头七寸猛刺过去,井启爆发全力达到四百八十斤的力量被全部催发出来。 “东胡狗!吃我一枪,受死吧!” 常绞见状脸色微变,瞧着架势角度正好是自己最被动无法使力的时候,他正想故技重施再次曲身选择躲避,怎料刚才那些准头并不如何的短矛现在却将身体给卡住了。 虽是影响不大,微微加大点力道也就能挣脱开来,但生死之间哪怕是一点小阻滞也会形成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局面。 常绞手中双刺很想迎过去架住来势汹汹的长枪,可他赌不起啊。如果来人力量逊色于自己那么接了也就接了,可若是脱离了掌控,接下来可便是七寸遭袭一切介休。需知蛇之七寸,心脏所在,以激发腾蛇精血兽化后的常绞,七寸处亦是心脉之所在。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容不得半分犹豫。常绞再次将体内剩下的大半腾蛇精血激发,原本八尺有余的身长骤然猛增到近两丈。不仅如此,全身的皮肤外表已是在瞬息之间覆盖上一层密密麻麻的鳞片。 咔咔咔…… 常绞舍弃了手上不再适用的武器,只是徒手便迎上了井启的白杆烂银枪的枪头。坚硬异常的鳞片与枪尖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声响,让距离最近的孤夜与庖硕两人听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不好,将军快躲!” 孤夜第一时间预判出了常绞接下来的攻击意图,手中短匕骤然间就被甩了出去,目标直指那偌大嘴巴中间不断吞吐的青黑色长舌。与此同时,常绞已是单手将枪头抓在手心,然后猛然向后一拽。 紧握住枪尾的井启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便往常绞怀里跌去。本就跃将在半空无处借力,这下当然便只能束手就擒了。再次激发了精血的常绞此时的力量直飙到七瓮。区区只有一半多些实力的井启在其眼中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此刻眼见自己一拽之力便将来的攻击彻底化解,另一只长满鳞片的手对着其喉咙便也掐过去想先结果掉一个。奈何从那分叉的长舌头上感知反馈回来的信息中,有一点让他感到莫名心悸。下意识原本攻向井启的手鬼使神差的便向左挡了一下。 叮当…… 孤夜情理之下甩出去的短匕不出意料的被挡了下来。趁此机会,井启也调整好姿势猛的往蛇头上一跺,便堪堪越了过去。正以为躲过一劫的他却不曾料到,在越过蛇头的同时,不知从哪里突然甩来的一根“圆柱”重重的砸在胸口上,巨大无比的力道瞬间将其好几根肋骨砸断,咔咔的骨折声让倒飞在空中的井启听得直倒牙。 “将军……” 孤夜疾步冲过去想要去接,而被刚才那柄短匕彻底激怒的常绞再次挥动自己后面那根强有力的“尾巴”,朝着那正想跑起来的家伙猛抽而去。 “孤夜小心呐……” 回过神来的庖硕刚捡起大盾便看到正抽向孤夜的那条尾巴,他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举起盾牌就挡了过去。 砰…… 四分五裂,生铁打造只需坚硬不求柔韧的盾牌此时提前结束了使命。而在其背后的胖子则是又一次倒飞出去,这次孤夜倒是不用特意去接,躲在其身后的他自然跟着遭大殃。作为配合攻击最后最后一环蛮九本还想再去攻其七寸的,奈何如今只能把手中最后两根短矛的其中一支远远投掷出去,啪嗒一声不痛不痒的戳在蛇身上擦出道微不可察的火花。不为别的,只想将对方注意力暂时转移过来好让被打飞的三个人能得口喘息之机。 然超过七瓮的力量加上兽化加持的常绞,绝对不是几个三瓮四瓮的菜鸡能够对付得了的。如今并非一加一再加一就能战力持平的,这无疑是一种令人绝望的事情。对方的注意力并没有被蛮九的短矛吸引过去,而是大尾一转,再次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井启砸落下去。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井启今天要殒命于此之时,雪幕中突然响起一声不大的闷响,紧接着一道细如头发丝的白色闪电打在了高高扬起的蛇尾之上……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九十九章 :常威发威 电丝如发,不可或察。与那膨胀已近两三丈长的蛇躯想比,以正常思维都会觉得打在其身上只会如同挠痒。 可事实并非如此,从井启的角度向上望去,已然挡住下落飘雪的高扬蛇尾,与那电丝接触的瞬间便变得僵直不复那种伸展自如的柔韧。与此同时常绞亦是发出了异常痛苦的哀嚎,紧接着整条蛇躯快速回缩盘成一团,做出防御姿态如临大敌。 风雪朦胧间,忽见一人款款走来,左手背于后,右手并拢两指竖于胸前,若不是随风扩散而来隐隐有股略微刺鼻的尿骚味和尘土垢面脏兮兮的衣甲,就这姿态和逼格,换上一身白袍那绝对是个满分爆棚的主。 “道符初点风云变……小小臭虫看招……” 常威指间忽有一笔凝聚,随后在虚空之中轻轻点了一下,只见其体内灵气化成“浓墨”在这一刻通过道韵笔勾勒而出。只是单单一个小点,或可说根本算不上是笔画,看作是涂鸦更恰当些。但却是这点墨痕,却是引动出雷声隆隆。 “哇!好有型啊!” 如此一幕把在场众人都给看呆掉了,坐在地上依偎在一起的孤夜和庖硕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高声喝彩。 “点墨境!果然是雷之力!” 井启心中了然,如此也印证了之前心里所预料的那样。 “曹进,木离,趁此机会诛杀其余东胡兵,这个人由我们来拖住!” 井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奈何伤势太重,几乎连武器都拿不稳当。不过有了常威的加入,整个战场天平还是略微向燕军这一方倾斜的。 从整体战力来算,除却常绞这个意想不到的存在,其余那些东胡兵还是很好对付的,燕军虽在人数上欠缺一些,但有木离这个弓箭手手控场,加之曹进的战术突进还是没有多少问题的。而目前最大的困难就得看几个人能否拖得住兽化后的常绞了。 箭矢如蝗,很难想象这样密集的攻势居然是出自同一把弓。快速射击是木离的拿手好戏,在不考虑过分精准的角度,如此手段配合攻坚队伍是非常有效的。 听到井启的命令,木离的箭如期而至,原地固守的东胡兵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连串的羽箭射懵了,不讲究过分精准角度并不是说没有准头的瞎射,而是根据曹进报出的大至方位尽可能的达到覆盖。 只见高岗上的木离一弦搭三箭,角度上移两指展开抛射。身边是满满三个箭囊,当箭离弦之后抽手又是三箭,连续九轮所用时间不超十个呼吸。若是单以这手箭术而论,放眼这燕国怕是找不到几个,要不是同时有个孤夜存在,那么其前程绝不止是这样。 而那雪地中以矛枪前拒,半蹲在地上原地待敌的东胡兵全神贯注的望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越下越大的雪已经使得能见度不超过五丈,超过这个距离那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可最终等来的却不是燕军的列队冲锋,而是密密麻麻一大波羽箭。 箭杆总体上是飘忽不定的,所造成的心理震慑力远远比实质性伤害来得要大些。临时凝聚起来的阵型也因为这些夹杂在风雪中无法发现的箭矢而变得动荡,紧端武器的手也没有刚才那么坚定了。甚至有些自私胆小的偷偷摸了摸衣服里头的羊皮兜打起了退堂鼓。毕竟那是往后美好生活的希望,只要能活着回到部落里去,便什么都有了。 临战不同心,阵型又岂能不乱。也就在此时,以曹进为首的燕军士卒宛如神兵天降从侧面冲杀过来,刚刚的喊杀声,原是故意分出几人做出来的诱饵。 环刀四顾,长剑如匹。这早就憋了好几天鸟气的将士们就像扑入羊群中的狮子般大开杀戒。本就不善阵战的东胡人在箭雨的洗礼下已是摇摇欲坠,现在敌人出乎意料的出现在侧面,更是加速了其崩溃的速度。 前半截的东胡兵在这一轮冲击下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燕军身上装备的片甲为其提供了很好的防御,加上所持武器上可称代差的差距,最后的结果自是毋庸置疑的。 前队被截杀冲散,整个过程只持续不到两三刻钟的时间,而在这个段时间里,后队的十几人居然没有及时上前来支援,反而是往另一个方向亦步亦趋的撤退。 这样的骚操作无疑是个谜,对此孤夜实在是感到无法理解。哪怕不前往支援,刚刚几人被常绞所压制受伤也不见得他们上来补刀。殊不知在面对一条三丈多长的大蛇时,东胡兵心中的震撼与恐惧比之此时几个燕军更甚几分。当然,刚才遭遇攻击常绞第一时间将身边自己人丢出去挡箭的一幕,打散掉的人心才是致命的。 两刻钟的空档,给了木离两刻钟的喘息时间。恢复了大半气力的他立即往那十多个缓缓撤退的东胡兵追去。在丧失掉对抗勇气的前提下,一人确实可碾压百人。 瞧准对方没有远程攻击手段缺乏弓箭手这一点,木离单枪匹马便尾随过去。刚刚某个东胡兵捂胸的动作他是看见了的,以其毒辣的眼光,不难发现其中的猫腻。如今的箭矢可就不同于刚才了,几乎一旦被锁定,便逃不过一死。 如今东胡方面整体形式已然溃散,而作为首领的常绞却只能咬牙切齿干着急,但又无计可施。刚刚那股状若毛发的雷霆击打在身上,尽管不能造成多大伤害,但身体不可抑制的过激反应使得覆盖在表面的鳞片居然不自觉的伸展开来露出了道道缝隙。这便意味着自己不再是刀剑难伤,一旦对方偷袭,身体越是庞大越不容易提防。 常绞不敢轻举妄动,哪怕明明可以一举击杀掉负伤的井启和孤夜庖硕两个,可他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杀欲。 不可动!绝对不可动!面前的那个并指运笔的年轻人才是真正的对手!常绞心中不只一次这样告诫自己。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能不能夺回锻骨草,而是小命保不保得了的问题。 此时此刻,这方天地短暂形成了一个诡异对峙的画面,孤夜接过井启手上的白杆烂银枪,并让庖硕将其保护在后面。皮糙肉厚的小胖子虽蛇尾被猛抽了一记,但总体来说也没甚大事情。 “胖子,你护着将军先退到一边。” 长枪在手,配合常威凝聚出来的雷电,孤夜才有了那么一点信心去与面前这个怪物对抗。 “常威,我来助你!刚才我看仔细了,那条蛇被雷电击中的时候全身鳞片会向外张开露出里头真正的血肉。待会便由你主攻,我则趁其鳞片间露出破绽之时一枪戳死他!” 计划很粗糙,但的确可行。刚刚只是轻轻电了一下,那条大蛇便浑身僵硬无法动弹,那趁机用枪戳死还不简单。 可孤夜说了一大堆,身旁的常威却始终并指在前不作应答视若罔闻。而半空中那点墨痕依旧保持着,就是只闻雷声不见雷劈。反而是与之对峙的常绞却是把孤夜的计划听了个八九,心中大肆骇然,遂又往后小退了六七步。 “上天有好生之德……” “好!不愧是监军大人,这话说得真好!听到没有,我家监军说了,上天有哪个什么德,识相的赶紧将自己变回来,然后乖乖跪下给我们将军认个错。” 一旁的庖硕见前半截的东胡人已经死伤殆尽,身后的十几个也被木离尾随其后给射死了大半,现在曹进正带人迂回包抄打算将这支东胡兵给全歼掉。而今剩下的也只有面前这条大蛇了,却又被常威的雷电克制得死死的。于是英明神武实力超群的监军大人才刚开了一句嘴,庖硕这个憨货就抢着把话给续下去。 “咳咳……我是想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好!就是这一句好生之德,不过监军大人,这句刚才已经说过了……” 见身后庖硕又来插嘴,此刻的常威如果还能动弹的话,非把这个死胖子给活火打死算逑。要知道对于一个极品大纨绔标准老学渣来说,能够点出一笔墨痕引动天雷已经是老天保佑超常发挥了。 现在半空中之所以还能维持隐隐雷声,那可是用吃奶力在拼命啊!别说什么用天雷主攻了,如今多说上几句话都怕那点墨痕会消散掉。到那时装逼被对方识破,而己方伤的伤残的残,只剩下孤夜手中一杆枪,到时候谁捅谁还不知道呢。 “胖子你闭嘴!” 孤夜似乎发现了点端倪,表面上常威依旧风轻云淡成竹在胸,可他却发现其背上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又冻结成了冰。 “监军大人,现在锻骨草我们已然到手,你刚才说得对,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杀戮已经太多,放他回去也是可以的。只是将军被其打成重伤,恐怕弟兄们会感到不忿。” 孤独还没说完,那脑子缺根筋的庖大胖子又站出来插嘴道: “就是,赶紧劈死那条臭虫,刚才差点没把老子给抽死,你看,我们将军至今胸还塌着呢!” 说完这家伙还作死的用手指在井启的胸口戳了戳,差点没把人给当场疼晕过去。 “我嘞个去……” 孤夜彻底要抓狂了,如今的情况已经非常明显了,那便是常威外强中干在诈对方呢!可偏偏就有个憨货出来不断砸场子。 能出来带兵的谁脑子都不是浆糊的。感知敏锐如常绞者,已经从长舌头上附着的汗味分析出了面前这个点墨境高手的虚实。突然间他刚才还算谨慎的表情变得戏谑起来。也就在这时,空中墨痕终于消散,那雷声隆隆也归于平静。原本还游刃有余轻松写意的常威就那样直直的向后仰倒,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一百章 :使诈 帅不过三秒,刚才还在嘚瑟不已的庖硕瞬间脸色垮塌,他不明白明明逼格满满的监军大人为何会瞬间崩盘。就连被他搀扶着的井启亦是一阵无语,本以为有了常威的加入,战局可以瞬间翻盘,谁想到几句话下来便是来了个大逆转,他很想问问看,这样没底线的开玩笑真的好吗 “呵呵……你们燕人果然狡诈,现在最大的依仗也没有了,我看你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出来。” 裂到脑后根的嘴巴不断的张合着,配上那条快速吞吐的舌头甚是狰狞恐怖,如今见对方底牌已失,趁着体内腾蛇精血燃烧的时限还未消退,便打算彻底灭掉眼前这几个人。锻骨草是决然夺不回了,因为除了自己外,其余手下皆已溃逃,此时所能做的也只是泄愤而已。 “燕人!准备好受死吧……” 常绞指曲成爪,锋利如刀的爪刃丝毫不比刀剑差上多少,而就在他想全速向孤夜扑将过去之际,本应该恐惧闪躲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好好好……事到如今,老子不装了,老子摊牌了,不错,老子也是点墨境高手……” 只见孤夜直接将手中长枪拄于地上,右手向前一摊,无数股天青色灵气在掌中流转纠缠,很快的便出现了一支三寸长异常通透的道韵笔。 “道!符!初!点!风!云!变!” 当变字脱口的那刹那,原本极速扑杀过来的常绞庞大的身躯猛得向左躲闪,并再次卷起蛇身做出防御姿态,脸上不免露出了讶然之色。 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拥有高超箭术的燕卒居然也修符,可从刚才的交手的力量上判断明明是四瓮力巅峰啊! “文武双修!居然是九州万中无一兼练兵家和文法的天才。” 常绞心中暗自思衬,算计着若是拼着与之对上,是否能有胜算。答案是不确定的,因为这样的人你永远估算不出其底牌来。 愕然的不只是常绞,还有把自己埋进雪窝中伺机而动的蛮九。孤夜的优秀他自认为还是了解的,可今日一见果然恐怖如斯。而此时的井启心中的惊讶绝不亚于任何人,他所站的位置比较高,当然更知道文武双修需要何等的天赋。 可井启惊讶的并不是文武兼备的稀少,九州七国这样的人才还是有些的,只不过都是作为家族底牌给藏了起来,以关键时刻做一鸣惊人之用。腾家居然误打误撞淘得如此人才做婿,他日崛起声名显赫七国怕也不远。可那都是大家族,底蕴何等深厚,就算如此想要出一个这样的人才也得是几代乃至十几代人不断对外联姻集合优秀基因,过程可谓千难万难,而孤夜只不过是个山野小子啊。 周围的风还在不断的吹,雪依旧在窸窸窣窣的落,孤夜面前除了那句什么风云变口号还在回荡之外,并没有发生任何神奇。 “又在使诈不,这道韵笔不是能够作伪的!” 常绞始终下不了孤注一掷发动进攻的决心。但见对方似乎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他便打算掉转方向先对那个负伤的燕国将军下手。 可还没等他真正动手,只是眼神稍微偏转与远处那个胖子对上的时候,令人抓狂不已的一幕再次发生。 却见庖硕一手搂住井启的腰,另一只手同样前伸摊开。 “哈哈哈……老子也不装了!老子也摊牌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同样是灵气纠缠凝聚,又一支道韵笔自掌中浮现。只不过看起来要比之前看过的两支要小上许多,不过那也是支成型的道韵笔啊。 “噗……” 站在身边的井启最为直观,一口老血居然在看到庖硕凝聚的那支笔后就给喷了出来。 “道……道……道韵笔” 蛮九他也不干了,孤夜有此天赋他认,可凭什么那个只知道吃吃吃的死胖子也能够如此优秀。这自尊心伤得有点透,把自己埋了这么久都没觉得透不过气,可现在他感到很憋闷,或者说是憋屈。 事实上最无语的还是要属常绞,他很怀疑人生,难道说九州大地现在文武同修的人就这么烂大街了吗随随便便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队,他娘的藏了三个会用道韵符的,其中两个更是文武兼备,这仗还怎么打!此刻他当真是打了退堂鼓,一个或许能赌,两个的话傻子才会去下注。 好在庖硕那句“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是听进去了,不管对方有没有诈,撤退是必须先撤退的,谁知道一轮攻击下能不能将之拿下,若是不能待到精血消退虚弱期到来,那就想退也退不了了。 “蛮老九,别猫着了,出来吧。有我跟庖硕在,今晚咱们烤蛇肉吃!” 见常绞心存犹豫,孤夜更是孤注一掷,干脆让蛮九故意暴露出来,虽然这个布置对于拥有超强感知力的常绞来说可有可无,但从其角度看便是有恃无恐了。 不明情况的蛮九也没有再踌躇,以为真的胜券在握直接便从旁边靠树底下钻了出来,一路上骂骂咧咧的。 “你们两个藏得倒是挺深啊,居然连我都瞒着,是不是从没把我当兄弟!” “嘿嘿嘿……又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不就是这只笔么,想学回头教你。” 孤夜说的话可不是敷衍,其实他认为凝聚出道韵笔真的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真正需要技术含量的还得是往后的几个境界。 “呵呵……谁稀罕。现在不说这些,你们两个先把这家伙给剁碎,老子晚上要吃蛇羹!” 两人自顾自的交谈,根本就没把眼前的常绞放在眼里,可越是这样,人家心里越是打鼓。终于,在远处传来第一声欢呼的时候,他终于绷不住了。只见蛇头一转,便快速的往东胡乞连部的方向逃窜,其速度不可不谓之不快。 而到见大蛇走远,孤夜大大松了口气这才瘫坐在地,身上亦是冷汗津津,这一关总算是勉强通过了。 “孤山子,你搞什么!为什么要放那个家伙跑路,老子的蛇羹怎么办” 蛮九气急败坏的跑上前来质问。 “蛇你妈啊,还蛇羹!刚才是诈他的,老子就只能弄出支笔来,不然你还真以为我能像常威那么召唤雷霆啊!” 孤夜没好气的怼了回去,刚才看似风轻云淡,可差点没给吓死。好在有庖硕那家伙心有灵犀的跟了次风,不然还真吓不退对方。 “死胖子,脑子开窍了呀。刚才那口号用得恰当,上天有好生之德。哈!绝了!” 拍着庖硕肩膀,孤夜也不吝啬夸奖。 “嘿,嘿……其实我还是喜欢你那句什么风云变,只不过被你先喊出来,那我就没得选了。等监军大人醒了,再叫他多整两句出来,以后在出招前吼一吼才倍有面子……” 眼前胖子的混蛋话惹得几个人大笑不已。而井启却突然板起脸来说道: “你们两个文武兼修的事今日你知我知,绝不可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常威。” 蛮九是个鬼灵精,当然知道井启的意思。如今在场的晕的晕死得死,这话无疑是说给自己听的。于是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放心吧,别说我跟这两家伙是生死兄弟,就算没这层关系,我嘴巴也严实的很。” 都是聪明人,一听就都懂。意思是提醒井启已后要把我当成自己人,有什么好处可不能藏着掖着。 而在另外一边,木离的正前方已经只剩下三四个东胡人了,而后边远远的则是赶过来的曹进等人。刚才匆匆扫过一具尸体,从其怀中露出来的破损皮兜里可看到几株墨黑色的植物,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锻骨草了。 可还没等木离蹲下捡拾,便看的后头的曹进带人追了上来。若是这时候偷拿,势必会被后来人看个清楚。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继续追击,而心中有个想法也渐渐浮现。 咻…… 又是一箭射出,落在最后面的一人小腿弯被射了个正着。木离并没有再急着再松弦,而是半蹲在地做了一番很仔细的瞄准动作。目标正是最前面的两个东胡兵。 之所以放任他们跑远些是有其原因的,经过观察,木离判断出那两人怀中必然有锻骨草存在,于是这才需要做些精确点的准备。 咻咻…… 七八个呼吸校正射角后,两支三棱箭被射出。随后便是两声惨叫。两个东胡兵皆是后腰中箭,箭头直透进腹部,不过力道掌握得很好,并没有从前面破出,且没有伤及到腰部的肾脏。而之所以要用三棱箭头而不是狼牙锯齿箭,那便是要让被射中的两人可以容易些将箭头拔出来继续逃跑。 狼牙带锯齿,三棱有放血槽。被三棱箭射中者,虽没有倒刺容易被拔出,且拔出后形成的独特伤口会相互挤压不容易排血,但这并不意味着杀伤力不够。箭头上的血槽会使得中箭者体内大量失血,排血不容易就只会积压在腹腔中。如此的话,中箭的这两个东胡人是能够再跑上一段距离的,可接下来总免不了内失血过多而死。 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死在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死在众多燕卒眼前。如此一来,只需等大战过后再找个机会去捡尸,锻骨草自然也就到手了。 不得不说木离想出来的计策还是可行的,不过这时候得先找个借口使自己无法继续追击,而那个被射中小腿的东胡兵就是起到这个作用的。 只见木离假装要继续往前追,可在经过那个抱着小腿嚎叫的东胡兵时却故意假装被其绊倒摔了一跤,然后两个人便你死我活的扭打在一块。等的就是后面赶过来的曹进等人…… 未完待续…… 兵出孤山第一百零一章 :撤退 当第一个前来支援的燕卒赶到的时候,木离正与那个被射中小腿的东胡兵扭打在一块,其壮硕的身形,膀大腰圆的,尽管受了伤,可却丝毫不落下风。来人见此,第一个念头当然是上前帮忙了。 只见他挥剑便想往东胡兵身上刺,可每一次到最后关头总被自己人给挡住了角度。几番动作下来不但一点忙帮不上,反倒是使得木离肚子又挨了两拳头。眼看越来越多的燕军不断靠近,这个东胡兵也豁出去了,秉着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的心态,更是发挥出远超平时的战斗力。 突然间,木离超常发挥直接往东胡兵手上一架,牢牢的卡住其攻势令对方不能动弹分毫。 “兄弟,就趁现在!此人好生厉害定然是个头目,快将是生擒说不定可以令其他人弃械投降!” 木离这般没来由的喊叫,面前自己人听得懵圈,心道这周围除了百步之外那两个又哪里还有什么人可令其投降的。不过自家兄弟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含糊。更何况此刻对方正被钳制住,于是立马挥剑斩去。 而同样的话听在这个东胡人耳中却又大不一样了,恍然之下顿时用力的挣脱,没想到刚刚还是动弹不得的双手如今却非常容易便从对方的钳制下抽了出来。又见此时短剑挥砍过来,危急之下也顾不上小腿还扎着箭头,狠狠的便往前猛踹出去。 用伤脚踹人,又能使出多少力气来。本就是情急之下为之,可没想到木离却整个人像断线的纸鸢直往外滚出好几步。不仅如此,在翻滚之余还巧之又巧的绊到另一人前冲的脚裸。重心失衡,手中剑自然也失了准头力道。 东胡人非常轻易的便闪躲开来,更狠的是他果断的折下穿透小腿的那截箭头在手,很是迅速的抵住了跌倒之人的喉咙。 “不要过来!你们再敢靠前我就先杀了这个人!” 东胡兵的手一用力,锋锐的箭尖已是将身下之人的皮肤压出一道血线来。然此时曹进所带的几个人也才刚赶到,见到如此情况一时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把人放了!我可以做主饶你不死!” 曹进环刀前指厉声喝道。 “呵呵呵……燕人向来狡诈,你们真当我傻么退后,通通都给我退后!不然的话就大家一块死!” 被箍住脖颈的燕卒绷直着身体不敢动弹,声怕一个不注意自己的命就要交代在这胜利的最后一刻,那也忒不值当了。 对峙之下,后面追来的所有人也都围了上来。见此,木离抓起长弓和箭囊对着曹进说道: “头,这里交给你们处理,我去把溜走几人的首级给弄回来。这事是我的责任,与其在这里耗下去,我更钟意杀人。” 说完他又对着被挟持的燕卒拱了拱手。 “好兄弟,我去给你摘两个首级回来。这次要是能活着,咱们一块喝酒。若是运气不好,黄泉路上咱俩一块走。” “哈哈哈哈……乌鸦嘴!滚吧,老子可没那么短……咳咳咳……命……咳咳……” 话没说利索,脖子便被东胡兵用力收紧,一下子憋的整张脸都是青紫色的。 “放开他!我再说一遍!只要你放了他,你就可以活!” 曹进亦是着急。确实,如今已经奠定胜局,可不能再这节骨眼上再损一个弟兄。周围其他人的心里大多数也是这样认为。唯有木离,此时他却不顾众人,孤身便朝视野尽头那两个小黑点追了过去。 如此行为在大家眼中其实并不意外,毕竟在平时木离便是这样的性格人设。他做事狠辣果决,绝不拖泥带水。他去追残敌斩人头,在他们看来也是一种对兄弟愧疚的补偿方法。可谁又知道,这个所谓的愧疚补偿,其实才是人家真正的目的。也不想想,没有木某人的算计,一个废了一只脚的伤兵又如何能从其手里擒得人质。要知道这可是一个拥有三瓮力的神箭手啊。 似乎老天此刻都在给木离助力一样,就在他追出百步外的时候,左后方远处的山岗上,突然黑压压的出现了无数的人影。 “将军!快看啊!” 蛮九首先发现了异样,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小山头上为首的那杆狼旗。 “是东胡援兵,怕是前来接应的!我们必须把散出去的弟兄赶紧收回来!吹哨!快吹哨!” 井启心中大惊,如今的地势正处于两块高地之间的狭长地带,此时原路撤退的话积雪过深,刚才战斗的时候大多数雪橇都已经遗失,加上还有这些锻骨草和伤员,突围怕是没那么容易。 哔哔…… 竹哨声远远传出,蛮九腮帮子都快吹肿了。听到声音的曹进也赶紧回头张望,这不看还好,一看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只见整个山头密密麻麻全是东胡人,而此时他们似乎也知道了这里发生过战斗,所有人员正在向两边张开延伸,顺着山梁就想要对自己这群人形成合围之势。 “曹头,你们快走!别管我!再不走来不及了!” 被挟持的燕卒这时候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淡定,因为他知道如今的形势发生了逆转,若是再对峙下去,所有人都活不了! 曹进环刀紧握,现在可以说是进退两难了。后方哨声依旧在催促,前面通往草原的方向木离还在追逐。 “快!往那个方向射鸣镝,让木离那家伙赶紧回来!” 几百步而已,加上顺风,鸣镝箭的示警木离还是能接收到的,可这会儿别说是身后有大量东胡援兵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挡其脚步,因为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再回去。追上两个东胡人,杀掉他们得到锻骨草,然后横穿整个草原入赵国才是其最终计划。到时候只有一个因公殉职的木离,没有背叛逃跑的木离,家中该有的抚恤都会有,等到在赵国落下脚跟并有所成之后再回燕偷偷将家人接去便成。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瞧山脊上越来越近的东胡援兵,被俘的燕卒嘴角骤然间露出了一丝惨笑。 “曹头,赶紧走吧!家中还有一老娘,还当我是兄弟的话就拜托施舍些残羹冷炙,别让她老人家受饿就行。 娘啊!孩儿不孝,养育之恩唯有来世再报答了……” 话音刚落,只见其脖颈用力往边上一横,锋利的箭簇立马扎进动脉中,一股血线即刻飙射得老高。 “兄弟……别……” 曹进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自己都叫不上名字的同袍居然如此刚烈硬气,抹自己的脖子半点都不带犹豫的,一时间心中一股怒火直涌脑门。血红色的眼神瞪得那个东胡人冷汗直冒三魂丢了七魄浑身颤抖不停。 “不……不是我……我没杀他……是……是他自己压上来的……对不起……对不起……别杀我……我家中也有老娘,还有个未满月的幼子……” 东胡兵连忙丢掉手中箭头双掌直摆,不断的撇清关系。可这世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还要刀剑干什么。根本无需曹进下令,在场其余的燕卒就全扑了上来,刀枪剑戟戈齐上,很快眼前就只剩下一堆烂泥了。 身后的竹哨声依旧在催促着,兄弟的尸体显然是没办法带上的。曹进只是将肩上的披风给摘下来为其覆盖住。 “兄弟,放心去吧。这次若能回去,功劳和抚恤自会到你老娘手中。她以后只会少了个儿子,却是短不了吃食……” 等众人再次汇集起来,清点之后二十人的小队如今就剩下十五人了。除了木离和那个自杀的燕卒外,另有三个也把命丢在了这场战斗中。如今曹进受伤颇重,常威体力透支尚在昏迷,主心骨自然而然又落在孤夜这个十五岁年轻人身上。 “现在怎么办对方已到五百步外!若是再不决定突围方向,可真要被包圆了!” 说是不紧张那是假的,此时曹进的语气中都带着些颤音。从当前观察目测计算,目测对方人数绝不低于五百。而今己方能战的满打满算只有十三人,其中还有几个是带着伤的,更别说井启和常威这两个累赘了。 孤夜也是眉头紧皱,从表面上看,到处白茫茫空阔的一大片,看似四方皆可往,实则却只有一处可去。前有敌军,左右突围则是草原。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绝对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此次目的乃是锻骨草,当然也只有向后横穿戎山返回一途。 可后面的路不好走啊,面前挡路的明摆着就有一群剑齿熊。两边山坡雪有多厚不必缀叙,如今再砍伐树木做雪橇也是来不及了。所以说到底就只有一条选择,那便是从剑齿熊的领地范围内穿过去。然这可能吗千难万险九死一生根本就不必怀疑的。 “先退,带着大家退到戎山脚下再说。反正先与东胡人保证一定的距离。他们的目的自是不必说,肯定为的都是这几筐锻骨草。 我就不信了,东胡人当真不怕我们一拍两散把这些宝贝全都给丢到戎山剑齿熊的洞窟里去看着吧,他们肯定不敢逼得太紧的。” 事实也正如孤夜分析的那样,当这一行人靠近戎山范围的时候,一直稳步逼近的东胡人当真停下了脚步,并分别缩小了范围,将这十几人给压缩在一个小峡谷中。 说是小峡谷,其实就是条不大的山体裂缝。两边岩石陡峭,深达六七百步,前端近一里宽,越往后越收窄,直到撞到一堵三四十丈的断崖时,孤夜带着人再想回头也已经来不及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被困 诺比站在谷口的一块大石头上手搭凉棚的往里面眺望,嘴角不由的露出了一丝胜利者的得意狷笑。之所以不急着发动进攻,原是这里已经临近剑齿熊领地的最边缘。 前方几十步外挖开积雪随处可见其用粪便留下来的记号。带来的猎犬靠近到这里就没有胆量再前进半步了,那些隐藏的气味足够使得所有动物都背脊生寒,全身绒毛炸起望而却步。 “你还在等什么?为何还不快发起进攻?” 病怏怏的常绞悄然来到身边愤愤然的责问道。 “进攻?不不不……现在还不是时候。瞧瞧,多好的地形呀。三面断崖独开一道。就如同个天然的口袋,如今十几个燕军已然钻了进去,我往这出口一堵,又有谁能出得来? 再说了,逼得太紧反而不好,要是他们狗急跳墙将锻骨草给毁了怎么办?不急不急,先喝点酒润润喉。哈哈哈……” 诺比漫不经心的摊了摊手,对于常绞的催促并不作理会。他还记得个把时辰前,这个所谓的兄弟狼狈来投的样子。明显的一副激发精血透支气血的衰败样,要不是人多眼杂怕走了风声,现在怕是早被自己挖个坑埋雪里去了。 幸存者并不只有常绞一个,几个没断气的还是能把所发生的事情讲个大概出来的。燕军队伍中疑是三个可凝聚出道韵笔,其中一人更是能召唤雷霆。也只有如此战力才能够解释在激发精血之后,拥有七瓮实力的常绞在人数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为何还会大败而逃。 诺比不是傻子,自是不会笨到在剑齿熊的地盘里跟三个绝对战力对拼。哪怕是能以人数的绝对优势进行碾压,可损失也必然巨大。退一万步说,现在不计成本的发动总攻,可万一把山上的那群畜生给惊动了,那么别说是五百人马了,就算再来五百也是白搭。所以在明知风险的情况下常绞依旧鼓动自己发起进攻,如此是何等居心不用想便也可知了。 诺比的谨慎算计无疑给了孤夜一行人些许喘息之机。同样是站在大石上张望,几个人脸上却都是愁云惨雾。 “孤夜,怎么办?对面好多人啊!” 失去盾牌的庖硕如今真的很没安全感。 “胖子,要不你先上?” “这么多人,我顶不了!” “你顶得了!” “真顶不了!” “顶不了你还不赶紧从老子肩膀上下来啊!站那么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能以一当百呢!” 这家伙体胖个矮又爱显摆,石头就那么大,孤夜常威几个站上去他也要跟,站不下了还一手攀住崖壁一脚将孤夜的肩膀当板凳垫脚,刚开始还以为真有什么奇思妙想,没想到几刻钟下来就整出这么一句“孤夜怎么办”,他现在要是知道怎么办,也用不着这么唉声叹气了。 “东胡人好像并不打算发动进攻。” 说这话的时候,蛮九似乎松了口气。毕竟刚才一路上的奔逃,无论是体力还是身心都是处于极端紧张的状态。 “很好理解,若是我也不会急着动手。我们现在就像被困在瓮中的龟鳖,就看对方要怎么吃就怎么吃了。这天寒地冻的,在不能生火且没有食物的环境中,耗上一两天我们就都得跪。” 曹进很是无奈的接过话茬。 咳咳咳咳…… 就在此时,路上颠簸中晕厥过去的井启转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便是去确认那几个箩筐,当见到满满当当的锻骨草还在后,这才又开始打量如今身处的地方。 “将军,你醒啦!” 众人见状纷纷围了上来。比较来事的庖硕马上将怀中捂热了的水囊递了上去。由于肋骨折断过于疼痛,井启只轻轻喂了几口便出声询问道: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东胡人的追兵到哪儿了?甩掉了吗?” 急切的三连问,可在场却没有人答话,回应过去的也只是一味的苦笑。见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最终还是看向了躲在人后的孤夜。 “呵呵……将军,现在咱们在戎山脚下,不但入了剑齿熊的领地,还被围困在一处三面断崖的绝地。出口被东胡人堵着,正等着咱们冻饿得差不多了进来摘桃子呢。” 没得隐瞒,事实便是如此。见这小子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不知怎么井启此时反倒觉得不怎担心了。何况大家伙脸上虽或多或少带些沮丧,可士气看起来却不怎么受到影响。既然现在有个能带好队伍的,他自己也就懒得再操这个心。是死是活,也轮不到他一个伤患来凑热闹。 “人是你带进来的,怎么带出去这是你的责任,我就不管了。还有吃的没?老子肚里都在打响鼓了。” 井启索性撂挑子重新躺了回去。 “将军,给,我这里还剩点。” 庖硕扣扣搜搜的从怀中掏出半块粟米饼递了过去。 “就这么点?” “真没了,发动进攻的时候为了减轻负担全都丢下,逃跑的时候没来得及捡回来,就捡了块木板垫箩筐。” 见胖子说得委屈,井启也是不忍,半块粟米饼又掰下一半还了回去。剩下的全塞进嘴巴里,闭上眼睛便不再说话了。 见到主心骨说撂挑子就撂挑子,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孤夜。连常威此时也是充满了期待,因为他知道一路过来真正出主意的全是这个十五岁年纪不到的家伙,所以此刻固执的认为若是能解决危急,也只有眼前这个孤山子了。 “都看着我作甚?就算要突围那也得先冻上一夜再说吧。人家东胡人都这么给面子了,我们好歹也配合一下吧? 曹头,先把今晚的观察哨给编排出来,别让人半夜给摸了就丢死人了。其他人在身边找找挖挖,看能不能找出点可以果腹的。注意不要生火,若是有了一丝烟气,剑齿熊的嗅觉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番话下来,把众人安排得井井有条。当见到孤夜脸上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大家心底的担忧也都放下了几分。往往有些人,就是能普普通通的几句话便让人产生安全感,这或许可以归结为人格魅力又或者天生的领导者。 前方的东胡人也是就地安营扎寨。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到手的猎物会跑掉。只需派出三五个人持弓箭盯着两边较低的几处地方,那是想要偷偷攀崖突围都没办法攀。虽说先不发动进攻,但斥候还是要派出去的,两人一组的东胡兵曾试图深入谷内,不过在被冷箭放倒了两轮之后也就只敢远远的观望着…… 冬日的雪总是那么没完没了,天还没完全暗下来,老天又开始火力全开了,似乎昨天晚上那场暴雪只是开胃菜,现在才是主食端摆上桌的时候。不过由于是处在三面断崖的尽头,山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又或者是由于气流的原因,孤夜等人所处的位置还不至于像前一夜那样需要踩雪踩到天亮。 稍微挡着风的大石后面,孤夜与庖硕靠在一块取暖。若是把死皮赖脸凑过来的蛮九忽略掉的话,这样的场景还真和当初刚被征调入伍的路上那一晚差不多。 “孤夜……孤夜……” “干嘛?赶紧休息恢复体力,没事别瞎叫唤。” “快把手伸到后面来……这里……快点啊……” 庖硕把臭嘴贴近孤夜耳边小声嘀咕着,两只眼睛还贼溜溜的往周围乱瞅,特别是提防住隔壁打呼噜的蛮老九。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孤夜睁开眼睛,不耐烦的把手伸到背后去接住一看。 “粟米饼?你白天不是跟将军说没了吗?怎么还有?” “嘿,嘿…将军没有,你就有。快吃,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庖硕憨憨的笑道。说话间却不经意的舔了舔舌头。而此时的孤夜却把手里三块粟米饼往边上一放,然后伸手在庖硕怀里一通乱摸。 “说实话,你小子到底私藏了多少,现在都给我拿出来。大家都许久没东西下肚了,一人一口分了垫垫肚子也行的。” “没有了,真没有了。这是最后的三块,特意留给你吃的。” 眼前的胖子带着哭腔十分委屈。 啪…… 胖子被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 “待会回来再收拾你……” 孤夜说完,捡起饼子在手里掰碎掉,然后捏开身边蛮九的嘴巴塞了一小块进去。接着是其他几个兄弟,曹进,胡碾,常威,井启一个都没落下。东西虽少,但肚子饿极了也是难得的美味。唯有眼睛通红的庖硕憋着嘴泪水都快溢眶来。待到孤夜重新坐下,这胖子还在委屈巴巴的。 “你个憨货,肚子饿了吧?” 庖硕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只不过肚子里此时响起的咕咕声还是出卖了他。 “嘴巴张开!” 孤夜一块完整的粟米饼迅速塞进了其口中。 “看什么看,睡你的觉去!” 一旁的蛮九见到这一幕羡慕得瞪圆了眼睛。被孤夜这么一吼,吓得赶紧给闭上。 “胖子啊,你知不知道我大爹从小就告诫我,人最不能吝啬的就是兜里的那口吃食,特别是在这战场上。有时候,就是因为这口吃食才能保住一条小命来!憨货,这一点你要牢牢记住啊!” 庖硕嚼着饼子,头点得跟敲鼓似的。正待孤夜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他的嘴巴也被大半块饼给塞了进来。 雪夜里,两个人互相盯着对方,然后就笑得很是放肆。唯煞风景的是旁边一个名唤蛮九的家伙总是舔着脸想要加入进来,却又一次次的被庖硕用脚顶开……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攀崖 暗夜沉降,天地无光。星月敛华,覆手凝霜。五尺外不可见人,三寸内不可徒身。急剧的严寒终究是兵不血刃的刀,弑人无形的剑。 咚咚咚咚咚…… 石与石的撞击声在这难熬的夜晚有节奏的响着,围在一起的十几个燕卒都默默的盯住孤夜上下挥动的手,似乎只有听着这样的动静才能寻求那一丝可怜的慰藉。身旁披风已经被碾出来的厌马草汁涂抹了一半,刺鼻的气味甚至连这凛冽的山风都无法完全吹散开。 “孤夜,你真的决定这么做?要不……” “那你说还有其他办法吗?放心吧,山里面出来的野孩子,从小爬树爬惯了,不就是几十丈山崖么,突出的石头和缝隙那么多,总要比树好爬许多的。” 没等曹进把话说完,孤夜便抬手打断了其话头,不必想也知道对方后面想要表达的意思。接下来所行之事危险性是肯定的,可就目前而言,这个办法确实是成功率与效益比最高的。若是侥幸达成目标的话,那么非但能让大家突围安全回到令支寨,更有可能重创谷外的五百东胡兵。 “孤夜,可不可以不要去啊?这崖壁实在太高了,而且天很黑,看不见东西你会摔死的。” 庖硕语气中近乎带着哀求之色,看得出来他是真真切切在担心的。 “憨子,放心吧!这点高度的断崖还难不倒你老大我。听话,乖乖跟在蛮老九屁股后面,记得把洞给挖得深一些。” 捏了捏面前这张胖大饼脸,搞得真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实际上孤夜的岁数还要比庖硕小近十个月呢。 “要不再缓缓,总有其他办法的。就算你真能爬上这几十丈的崖壁,之后呢?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在剑齿熊的追击下活下来,哪怕是用上这所谓的雪橇,速度大概也就能持平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在逃跑的路上哪怕只要遇到一丁点影响速度的意外,必然便是绝无生还的道理。” 蛮九的话也是此时常威想说的,若是此刻井启还清醒着,就绝对不会同意这个计划。可好死不死他在傍晚时分突然伤势发作烧了起来再次陷入昏迷,于是某人便没了掣肘顾忌。 “大家且放宽心,我自有办法解决。都别傻蹲着了,抓紧时间,趁天黑东胡斥候无法看清楚我们的动向,赶紧各自在崖壁上凿个可以容身的地方。白天时我观察过了,这里由于存在地火,所以石质并不像其他山体那样坚硬。用手中武器沿着裂缝撬,想要弄出个可以容身的坑来还是没有多大难度的。” 在众人看来,最为危险的是孤夜一个人要去当诱饵,将整个剑齿熊群从山顶给引出来,可于他自己看却是这崖壁要比以身为饵更难些。别说如今这伸手不见五指,光是风夹雪的恶劣环境就足够让人头疼。此时在谷底阵风打来都能吹得人弯腰相抵,若是挂在崖壁上其面对的风速之大可想而知。 井启伤重无法指挥,在场除了常威这个监军外,当属孤夜官职最大。前者又是个没主意的,自然一切以孤夜的意志为主。现如今计划已定,所有人也只能乖乖遵守了。念念不舍还呆着不想走的庖硕硬是被蛮九给拉拽着离开。虽说崖壁石质较之其他地方要松软,但若想挖出一个可以藏人的坑出来,一整夜的时间也是不太够用的。还有这雪看似还没有停下的迹象,但老天爷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准。 孤夜没有再去搭理其他,而是专心致志的鼓捣手中的厌马草根。这种随处可见的野草,在这拥有地火的戎山下扒开积雪随便一挖很容易就能获得。 将之根部捣碎成泥涂在披风上,这种气味会让嗅觉极其灵敏的剑齿熊给轻易锁定住。这样一来,孤夜便不怕那些畜生追丢自己了。而最关键的一点,谷中的土质呈现半沙化,通俗来将便是不肥沃。所以喜温的厌马草还是谷口处要长得广泛些的,这也是此时大费周章的另一个原因所在。东胡人在扎营,挖土的时候难免将草根暴露出来,一旦剑齿熊被引来,有很大几率会被混淆吸引过去。 半个时辰后,披风整件涂满了草叶,将之系上后,孤夜便将井启的那把白杆烂银枪和雪橇木板绑在了背上。这时候所有人手中的活计也都停下来默默的看着他。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那样看着其一步步的走向崖壁前。 “都别停下!会没事的!最多半个时辰,等爬上去之后我会丢根树枝下来报平安的。 记住我的话,若是计划成功,你们径直回寨便行,无需等待,多则十天,少则六七天我必定会全须全尾回来的。到时候记得把酒肉准备好,少了可不放过尔等。特别是你,做监军的可不能吝啬!” 众人被这通话一打岔,紧张的气氛也散去不少。 “他娘的,这次本是溜达出来玩的,没想到会差点把命丢了。孤山子,你是个好汉子,这兄弟老子认了。 此番你若能活着回来,到了蓟城老子罩你横着走路。” 常威心中激荡,他自小生活的圈圈里又哪里见过这等可为同袍舍生忘死的人,认下兄弟真假且不说,但敬佩那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呵,你小子少说那些虚的。要是真过意不去,那筐里头的锻骨草给我留两株?” “呃……这……这我说得不算……” 常威脸瞬间就红透,磕磕巴巴的,眼光一时间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刚刚的气势也全蔫了。 “好啦好啦,知道你做不了主。说笑的,不过锻骨草可以没有,酒肉却绝不能缺!” 说完也不待常威回话,伸手锤了锤庖硕的宽大的胸脯,又与蛮九曹进几个点了点头后便扣住了崖壁上的一处凸起。手腕稍稍一用力,整个人便往上提,而另一只手也死死扣住一处裂缝。刚开始的几丈那都跟玩似的,难度只有待高度越高才越恐怖。 只是十几个呼吸时间,孤夜的身影便融入了黑暗之中,无论底下的人再如何睁大眼睛看,也无法辨别清楚了。 “还都愣着干什么?坑都挖好了是不是!都给老子继续,孤夜那是拿自己命去搏我们的命。告诉你们,谁的命都没有孤夜值钱。” 常威这也是大实话,若是从一起合作的那个春宫连载画项目的前景角度看,孤夜的将来那确实算是个大豪了。众人被监军大人这通吼,胸中亦是鼓荡一股气,手上的力气也不由得大了几分。 崖壁底下是石屑乱飞,而上头却是风雪如刀。孤夜现在确实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和过分乐观了。攀爬这几十丈的山崖,原本以为自己具备的四瓮之力完全能够胜任。可如今到达这半空才知道,这四百斤力起码有三百斤是用来对抗那强到离谱的山风。 对于山下,石质松软确实是便于挖掘,可到了这上头可就苦了孤夜这个托大的家伙了。长年风化后的岩石,往往伸手一抓就能扯下一大片来。有好几次因此就差点直摔下来领盒饭全剧终。关键时刻还是其果决,愣是以指代凿死命的往石缝里扣。 这才爬了不到三分之一,孤夜的十根手指头就都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不过渐渐的他也开始掌握了一些技巧。其身体也不再是垂直向上攀爬了,而是顺着风势,几乎是整个倾斜成四十五度。如此一来,路程和力量消耗势必会比之前增加不少,但由于风的作用面积直接从身体的侧面变成了只有头肩部的一个小横截面。换算下来其实却是要省下不少力气。 待到下半夜,老天爷又把风雪往上提了一个档次,气温也更加寒冷了。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除了要保证体力的不要过度消耗外,身体失温也是个不小的考验。换作是其他人,想必人应该不累死也得冻死了。可孤夜则不然,胸口膻中穴周围,那些被意外拓宽到无法再宽的经脉中,如今储存的灵气总量却是极为充沛。 灵气是种好东西啊,若非有了他,孤夜身上体力恢复也不会能如此的快。再者,这种天地馈赠的东西除了能够为枯竭的身体提供能量外,居然还能起到一定的保暖作用。 这时候的孤夜虽然手臂手指都冻得僵硬,不过身上则是暖洋洋的。膻中穴位置,就犹如有个烧炭大暖炉捂着那样,确保心脏能够继续强而有力的往四肢源源不断的输送新鲜的血液。 速度尽管不快,可却未曾停下。若是有人能透过夜幕看穿漫天风雪势必会发现。此时孤夜所在的位置已不是原来那条垂直线了,而与谷地下的众人的横向距离,起码得有一里之遥。 这堵崖壁,可不单单只是挡住小峡谷的那一小块,往右延伸出去,甚至可以连接到其他的几座山。若是孤夜能早知道路径选择相反方向的话,或许早就够上常绞带人下山那条路了。而事实上却是南辕北辙,这也再次证明了孤夜身上自以为的诅咒。 从一年前被人推着挡了一剑活下来后,似乎每件与自身有关联的事情都会出现不可控的意外。往后一生所有的运气也似乎都在那一刻全都消耗一空,更可以说是倒霉透顶。攀爬这崖壁亦是如此,那风向根本就是有意的在将孤夜往反方向上逼。 当然了,这或可以解释为运气使然。而运气不够,勤奋来凑,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当黎明的曙光刚把飘雪照得肉眼可见的时候,疲惫不堪,体力近乎透支的孤夜终于一把抓实了山崖上的一株灌木,他终于还是爬上来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探戎山 一夜风雪急,放眼尽疮痍。四顾无颜色,举目披孝衣…… 站在高地之上,诺比把手放在嘴边哈着气,眼睛向峡谷深处眺望。昨夜的那一场大雪可算是十分罕见了。哪怕是早有了准备,但好多顶帐篷还是被雪给压塌掉,最后也只能相互靠在一起挨冻。不过想到还有比自己处境更糟糕的,他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冷笑。 “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昨夜已经有十几人被冻伤,难道你还想看着族人们继续在这里挨冻挨饿?” 不远处的常绞面色萎靡,但还是强撑着挺直腰杆前来质问。其用意当然不是为了族人们着想,而且再拖下去,那些让自己损兵折将的燕军真的会完蛋的。若是诺比最终不废吹灰之力毫发无损的拿下他们,那无疑只会显得自己更加的无能。所以自己不好过,其他人也不能太好过。如此一来回到部落中潜在威望才不至于被削弱得太过严重。 而诺比慢慢放下手,回过头瞥了一眼表情戏谑的说道: “常绞,我的好兄长。虽不知道你如此急切是出于真心或者是假意,但我非常清楚,在面对一支拥有三个能凝聚出道韵笔的队伍,若是贸然硬碰硬的话,死伤的必将是现在的十几倍。 等吧,为什么去硬撼呢?老天落下的大雪与这严寒不就是最好的助力么?或许在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就能从容的前去收尸了。” 常绞知道自己心思早被堪破,所以也没有再出声反驳什么。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后便往帐篷中走去。而身后传来的只有诺比畅快异常的爽朗笑声。 然这个时候前往查探的斥候有两人已经转返了回来。 “千夫长大人,谷里的那些燕军已然断粮,从早上雪停开始,便见他们个别人在四周挖掘草根为食。经过人数清点较之昨天少了一人。估计是昨夜的大雪导致的减员,四周崖壁低矮处的兄弟们也未发现有突围迹象。” “知道了,去吧。要看紧些,一但有向两边低矮处突围的迹象立即来报!” “是,千夫长大人!” 结合两个斥候的探报,诺比已经断定胜局,似乎那些锻骨草早是囊中之物一般。至于燕军中消失的那个人,他心里也是认同斥候们的判断,趋向于昨夜严寒冻伤冻死卧在雪中,所以无法辨清。毕竟自己这五百多人里也出现了许多这样的例子。如今大家都忙着重新掘土将压塌的帐篷搭建起来,山风一吹,某种不知名的刺鼻味道辣得鼻腔有点发酸。 与此同时,和诺比同样感到辣眼睛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戎山上的某片树林中,孤夜像只狐狸那样蹑手蹑脚的往更高处走去,不由得他不谨慎,此情此景谁也无法预料,在这些枯黄的灌木丛后面,什么时候就冲出只剑齿熊出来。 井启不止一次对所有人科普,戎山多窟,窟内多甬道,那些令人又惧又怕的畜生们就都猫在那里面。可这入眼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又哪里有半个洞窟的痕迹,就算是有,十有八九也是被覆盖住了。 首先这目标一定得是明确的。那就是必须让自己潜行到一定的高度。而且路线也要早规划好,等所有一切都准备完毕之后才能试图去“调戏”那些蠢笨的畜生。而若是在半路上被其发现了,那么也就没有那么了。死不了的话就等来年随大军出征再为兄弟们报仇了。 事情也就真这么巧,昨天晚上的大暴雪还真就让吃饱喝足了的剑齿熊族群比平时安逸了许多。使得一直猥琐发育小心潜行的孤夜,直到够到伏骨林边缘的时候还未曾被发现。这对于以极端灵敏嗅觉着称的剑齿熊来说真有点名不副实了。 而事实却是身上这披风起到的作用。厌马草作为一中富有刺激性气味的植物,剑齿熊是绝对厌恶的。那娇贵的鼻子平时可没少受这种野草的荼毒,所以此时的孤夜对于它们来说避之不及尚嫌不够,又怎会巴巴的主动去分辨夹杂在里面的“人味”。 这一点也是孤夜所没有料到的,本以为如此让人难忘的味道更容易起到让对方定位的作用,没想到却瞎猫碰上死耗子蒙了个对头。如今站在这伏骨林的边缘,入眼处便是遍地被啃食剩下的尸骸。属于人体的大腿骨和头颅,甚至都被有意识的咬碎,就连里面的脑浆与骨髓都被舔舐一空。不断从山顶扩散出来的暖流使得风雪无法侵蚀这里。才能让那些被撕扯下来的皮甲和武器都暴露在外。如此一来,孤夜也才会像入得宝库一般双眼睁得如同东珠般硕大。 “锻骨草!居然还这么多!发达了,这下发达了……” 眼前的那些染血的皮甲周围,散落着许多墨黑色的植物,原本孤夜也没多在意,待到将脚下挪开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里丢得满地都是的,居然都是自己之前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好东西。 一时的惊喜和得意忘形是再所难免的,不过所有的喜悦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其中一株拾起的时候便全化为乌有。 那些静静躺在地上的锻骨草不碰还好,孤夜只用稍微动弹了一下,那完好无损的根茎居然就像春雪消融一般全化成了泥水。有多大喜悦就有多大悲哀,他尝试了十好几次,每一次的结果都不尽相同。眼前的所有仿佛都是虚妄的镜花水月,看得着却摸不着,这无疑是一种让人绝望的讽刺。殊不知,之所以会这般,那只不过是锻骨草的一种独特属性而已。 当其被从剑齿熊的尸骨上摘取之后,那便只能在较为低温的环境中保存。此处尚处戎山地热的出涌口,风雪不侵,严寒不显。当锻骨草暴露在这种湿热环境时间太长的话,那都会自行分解。世人皆以为锻骨草稀有名贵,但凡出现人前每每都是由玉石或者楠木雕刻成盒装盛才可配得其价值,可却不知玉石与楠木材质的盒子却是很好的防腐隔温材料。 孤夜对于其中的关节自然不甚明白,但不甘心之下扒拉久了还是能发现些端倪的。有些侥幸落在外围雪水中的那些锻骨草并没有消融得太干净,枝枝蔓蔓的用心花些时间收集一下倒是还能捡不少,只不过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谷中如砧板鱼肉的弟兄们正翘首以盼等待救援,孤夜断然不可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毕竟谁也无法预料东胡人会在什么时候发动总攻。 淘弄到一个完好的皮兜,孤夜把幸存的锻骨草残枝败叶都收拾了起来,没想到居然还装满了大半个兜。为了防止继续被温 湿的气息浸染腐化,他还不忘往里头填了半兜雪。 摸着挂在肩背上的皮兜子,这个意外之喜来得让人实在措手不及。站在高处,辨清了大致的方向后,孤夜很是从容的解开了腰带,然后顺着风舒舒服服的嗞了一泡尿。为了能起到更大的效果,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憋到了现在。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膀胱的大容量此时也体现的淋漓精致。淡黄色的水线带着熬夜的火气射出去老远,为了让味道扩散的更加充分些,这家伙还叉着腰左右来回摇。 用自己尿液粪便来圈定领地是大多数动物的本能,一旦自己的地盘上出现别的粪便气味,那绝对是比面对面瞅上眼更加让令它们愤怒的。而如今孤夜的所作所为便是要把那些剑齿熊给完全激怒。 这排水工作刚完毕,孤夜连裤腰带都来不及系便提着赶紧跑开,隔着百多步的距离,爬到树杈上去静静观察着。果不其然,只是不到十几个呼吸的时候,远处就隐隐传来野兽的怒吼声。刚开始只是一只,接着是两只,十几只,不消一会儿整个戎山彻底就暴动起来。听着如此恐怖的声响,原本心理便没什么底的孤夜全身汗毛都炸得竖直,说不紧张,那是连牛逼都不敢这么吹! 随着咆哮声越来越近,树杈上的孤夜远远就见到两头硕大无比,浑身棕黑毛发的怪物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那健壮的身躯,目测之下最少有七八百斤。四只肉掌在雪中踩踏扬起整片白雾,其速之快令人咂舌。最让人注意力难以转移的还得那嘴角的两根长齿,果然是尖如剑,利如刀,剑齿熊其名真名不虚传也。 见正主如期到来,早有准备的孤夜忽然并指竖起,然后从容点出。只见百步之外那滩淡黄色痕迹上面几缕灵气开始相互汇集,紧接着一个三十来岁徐娘半老的女人被幻化了出来。久违的石槿娘终于再次出现,与前几次相同的还是那副半裸打扮,酥胸微露薄衣轻衫,只不过这次却不是箕踞(双腿打开而坐)在地,而是双足前后站立于前,左脚直立,右脚尖微曲轻垫。身姿妩媚,既妖且艳,只是这么站着,一股风尘气骤然弥漫开来。 自从胸口膻中穴周围的经脉被极限拓宽之后,孤夜已经可以借用此处储存不多的灵气了。而直接体现出来的便是“石槿娘”的释放距离从三十丈直接提升到了百多丈,而且更加持久,形态也可以在坐与站之间切换,算是从其身上开发出了一个新姿势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雪崩 “石槿娘”一出,其诱惑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白花花的大腿往雪地那滩淡黄色上面一站,那无疑是对剑齿熊的一种极端挑衅。此时两头气势汹汹冲上前的大家伙,原本是寻着气味而来,而突如其来出现的这个女性人类也着实将它们吓了一跳。不过在缓过神后,凶悍暴虐的本性便彻底显露了出来。 吼…… 这根本是忍无可忍的事情,侵犯自家领地不说,居然还如此肆无忌惮的抛媚眼,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见肉掌间隙的利爪瞬间被弹出,其中一头疾步前冲高高跃起,然后便是整个七八百斤的重量加持下,前爪猛的朝“石槿娘”拍下去。 砰砰…… 雪花飞卷乱舞,一对肉掌不断的翻腾,甚至将地下的泥土给刨出个不小的坑。可本该血肉横飞的画面并没有如期而至,已习惯了血腥味的剑齿熊在乱抓了一通之后看到周围空空如也,居然陷入了短暂的错愕之中。可还未等到其反应过来,身后同伴的暴怒吼声立马将之吸引了过去。 却是见那“石槿娘”不知何时以然出现在十几步外的另一个地方,这次甚至还干脆坐到了地上,简直是太不把剑齿熊当熊了。这回两头畜生倒是学了个乖,对视一眼之后便默契的分做左右两路夹击了过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双方的爪子都对着目标头颅拍去,可明明已经够到位置,面前的人类一瞬间又突然消失不见。只不过是半个呼吸时间不到,再次奇迹般的出现在另外一个方向。 这下两头剑齿熊的怒火终于完全爆发出来了,被入侵者戏弄屈辱使之彻底失去了理智。撕碎!嚼烂!碾压!好像不如此就无法平息怒火一般。而就在两头畜生再次冲上去的时候,这时候其他的剑齿熊也都循着气味围了上来。远远的就见到同伴被一个柔弱的雌性人类戏耍得到处乱翻爆吼连连,于是根本就没有半点停留,上百只怪物就那样全压了上去。可怜衣衫不整的“石槿娘”即将要面对这群禽兽非人的蹂躏。 百多步外的树杈上,孤夜紧张得连呼吸都要经过反复斟酌才敢进行。如此恐怖的一幕别说是自己一个人了,哪怕是乘以一万,遭遇上这么群怪物也是够呛。可怕归怕,他还是非常谨慎的控制着“石槿娘”不断的游走在兽群之中。尽最大的努力去刺激它们内心的怒火爆发。 那个胆大包天的“老女人”,忽而在左,忽而往右,时而出现在兽群中心,时而更是跨坐在其中最为强壮的一头身上。如此一来,便有好几次都引得几只剑齿熊自相残杀,特别是受伤后血腥味的持续刺激,这百多只妖兽几乎都被搅得发狂。 见时机差不多已近成熟,孤夜在有意识的将所有剑齿熊再往既定路线相反的方向诱导出一段距离后,远处在被众多禽兽折腾的老娘们,噗的一生化作了几缕青灵之气消散无踪。 突然失去攻击目标的剑齿熊们变得更加的狂暴,怒气无处发泄之下就往身边的树木招呼。一时间众多成人大腿粗细的落叶杉就全遭了殃。然就在群兽因寻不到妩媚的“石槿娘”而恼羞成怒的时候,忽的一声嚎叫将所有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去。 在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中,百步之外的树杈之上孤夜手持白杆烂银枪,脚踏丈长三尺宽木板雪橇就那样与其对视着。身旁赫然站着的便是刚刚不断挑衅自己且寻而不得的雌性人类“石槿娘”。 吼吼吼吼吼…… 疯狂了,暴怒了,极端情绪的宣泄口再次出现了。上百只剑齿熊宛若山洪泥石流般朝孤夜扑杀过去,如泰山压顶,似乌云蔽日。反观孤夜则是立即从树杈让一跃而下,手中白杆烂银枪往地上重重一撑。 咻…… 其速像极了捕猎中的花豹,只不过如今猎物不是羚羊而是孤夜本身,且猎食者换成了身后成群的剑齿熊。追逃之间,前后相隔最短距离不过五六十步,论起雪橇的速度,事实上较之原生态的剑齿熊来说还是要谦逊一筹的。 每一个急转,每一次的突然变向,孤夜都在心中不断的计算着。为了让身后这群畜生保持爆满的怒气值,他还要时不时的召唤出“石槿娘”出来挑衅一番,同时也要给跑得太快的几头制造点“意外”使之能缓缓,好让双方能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一心二用乃至三用,体力精力的消耗是极为恐怖的。孤夜所有的动力,除了惯性之外,就全靠手中这杆枪在支撑。当然了,路线的选择也不是两点之间最短的,而是故意的将这一大群畜生往积雪较厚的山窝窝里带。 渐渐的,原本还能看到身形的剑齿熊,现在就只能凭借雪地中那条长长向前的沟壑来判断了。这山上齐胸厚的积雪,本就承载了太多的重量。只需要在这上面弄出点动静出来,雪崩那是必然会出现。 此时此刻,百多只剑齿熊在孤夜有意为之的引诱下,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铁犁头在这松软的雪地里犁出一块长长的横断面出来。然这种行为只不过持续了短短的两刻钟时间,果不其然,戎山的整个侧山坡都开始动了起来。 不错,并不是沟壑下半部分往下滑落,而是整体的躁动。要不是前方被孤夜依为参照物的一棵落叶杉无缘无故的倒伏下去,他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所在的位置较之刚才已经往山下偏移了近五十步。 雪崩发生的前期是很隐秘的,隐秘到身后的那群剑齿熊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来临。孤夜本还想再利用幻象再把水给搅得再浑些,不过还没等他将两指并起来,一股来自戎山深处的闷响声便从地底传了出来。 开始了,摧枯拉朽,雷霆扫穴,几乎整个山体都在动摇一般。昨天晚上那场大雪给这场雪崩形成提供了绝佳的先天条件。这时候的孤夜已然顾不得什么,也无法再做什么,他只能拼了老命的让自己保持平衡。 就知道老天从来不会让孤夜顺利一次,波折是其为他设定好的标配。原本是利用追击的剑齿熊来割裂山腰上的积雪,如此一来既能够如所想的那样引发大雪崩,自己也能处在雪浪的后半部生命安全足以保证。 他在心中反复计算过,半面山坡的积雪造成的冲击力估计能够冲得那些东胡兵阵脚大乱,随后赶到的剑齿熊就能被移花接木趁机袭击。可是现在整座戎山似乎活了起来,就像落满雪的巨人抖擞身体一般。 不只是孤夜预想的这面山坡,随着一面的垮塌,其余各面的厚厚积雪也开始往下汹涌澎湃。那本该从断崖上面冲落的雪,如今方向全然变得不可预知。因为在雪浪形成的途中,另外几面山坡的雪也汇集了过来。 三股四股乃至最后孤夜都不知道有多少股,总之此刻在其视野所见之中全是愤怒的雪,百川归流,势不可挡。 那个被称为孤山子的家伙此刻宝宝心里苦啊。处在雪浪之后与处在雪浪之前的感觉,看似只是一字之差,危险系数可谓天壤之别。身后的那群剑齿熊早已不知去向,大自然如此的威势足以摧毁一切。 不过情况还不算太过糟糕,起码孤夜还是知道自己现在奔逃的方向尚算是正确的,眼前也能看到雪浪那翻滚的浪头。此刻唯一担心的是此次的雪崩实在太大,恐怕崖壁底下的兄弟们根本来不及躲入开凿的掩体中。 忽然间,视野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棵歪脖子树,其尾端系着的布条正孤零零的随风摆动。此处正是早先做下的记号,这树后十几丈外崖底下的便是那方小峡谷。 由不得再犹豫了,为了崖底的弟兄们能够多几息的准备时间,孤夜把手中维持平衡的长枪调转过来,枪头朝后用尽全力往前投掷了出去。 划着优美的弧线,越过那歪脖子树上的布条,井启的白杆烂银枪直直的往山崖下坠落而去…… 崖底下,庖硕无精打采的坐在石头上思索着什么。孤夜说只要他到达了山顶便会折下一根树枝丢下来作为信号。可他几乎翻遍了周围七八十步的范围,别说是树枝了,连条枯草屑都没有。 “胖子,别担心了。绝不会有事的。你想啊,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风,崖壁又那么高,就算是丢块石头下来也会被吹得无影无踪。要是孤夜真爬不上去,老早就该摔下来了。” 靠在大石底下的蛮九见上头庖硕唉声叹气的,于是便出声安慰道。其实他也想得明白,只不过这心里总是不得安宁的样子。 “其实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引诱剑齿熊这一环。那玩意我见过一次,它们的速度在雪地里也是快得……” “滚,再快也快不过孤夜!再敢说话我揍死你……” 庖硕攥紧拳头没来由的发了通脾气。 “好好好……孤夜快,你也快行了吧……吃错药了吧!火气这么大……” 胡碾无聊本想着也来搭几句腔,却没想到被这胖子无缘无故给凶了几句。自讨没趣的他也没再凑上来,而是往前面观察东胡人动静的曹进走去。 可他刚转过身,耳边就传来轰隆隆的一阵闷响,两边山崖上的积雪也被抖得纷纷下落。 “怎么回事?是地龙翻身了吗?” 所有人纷纷站起来四处张望。胡碾也很是疑惑,不过都还没有往孤夜身上去联想。而就在他还想跨前一步的时候,那杆长枪就那么垂直的擦过其鼻尖深深扎入了雪地中。寒光闪闪的枪头就那么贴着脸来回晃悠,吓得这家伙连退好几步摔坐在了地上……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奔与逃 “烂银枪!井启将军的枪!孤夜!是孤夜!” 由于角度的问题,蛮九将刚才发生的一幕看了个真切。此时联想到耳边的轰隆声,霎时间整张脸都变了! “快躲!雪崩!快……” 此时此刻他只能奋起前冲一把揪住胡碾的后衣领,然后不顾一切的将其往山崖底下靠。至于其余人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庖硕依旧呆呆的坐在石头上,只是听到孤夜名字的时候才抬头往这边看了看。 紧接着,整个天空便暗淡了下来,几乎是一秒入夜,三四十丈高的崖壁上,突然好像有一块幕布将整个天空遮蔽了起来。底下的十几个人表情基本上都是呆滞的,面对大自然如此伟力,再强大的人与之对比都会变得极为无力且渺小。 所有人就那么呆呆的抬头望着,望着那条雪龙在空中飞舞,并最终撞击在几百步外,庞大的质量在与地面接触的刹那,四溅的余波反弹向后,把还在愣神的曹进等人瞬间击飞重重撞在了崖壁上,石头上的胖子只来得及转身下蹲,意图躲在岩石后面的他就像有人全力在其屁股后面猛踢了一脚般滚落下去。 好在余波只是一次性的,就如同瀑布后面可能存在干燥地一样。大雪崩塌的力量太过庞大,只有等到最后面的时候才会对这百多步的空间造成威胁。如今十几人也才反应过来,当踉跄站起往谷口的方向看去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面都不约而同的断定,那五百多堵住自己的东胡兵算是彻底玩完了…… 自从把这支燕军逼入这死地后,诺比总体来说都是处于一种踌躇满志的状态,没有什么能比一切智珠在握更令人兴奋的事情了。谷口驻扎,与其说是等待,不如说是老猫在杀死老鼠前的戏耍。特别是见到那个所谓的二哥每次投射过来的怨恨眼神,最是享受这种被人所不爽,但他们却拿自己没办法的感觉。 并不否认燕军中确实有三个极端的战力,可诺比怕吗?不!因为谁都知道,再强的战力也不可能弄得过五百精兵,更无法抵抗饥饿与严寒。他现在最该做的便是找个舒服点的坐姿,然后等待每隔三刻钟回来汇报一次的斥候消息。 然这一刻身边响起的并不是手下恭敬的报告,沉闷的轰隆声开始渐渐填满了其耳膜。诺比有些疑惑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今天没有太阳,所以手也不必再搭凉棚。入眼处山谷依旧那么平静,甚至还能依稀看见视野尽头处那几个手下蹲守侦察的身影。 一切美好,如同昨日沉醉。诺比紧了紧身上的皮甲,又在想着待会该用什么借口继续去羞辱一下从早上就躲在帐篷里不出来的常绞。可就是在做完这个小动作的时间里,天变黑了,如同吹熄油灯。 “嗯?难道是天狗食日?真晦气!” 作为少族长的他还是有点见识的,自以为猜得准确,可当其抬头定睛看清楚之后,发自灵魂的那种恐惧感立马从所有毛孔中往外钻,鸡皮疙瘩大得都可以抖下两斤下来,冷汗瞬间浸满全身。 跑!死命的跑!玩命的跑!拼尽吃奶力的跑!这时候什么五百手下,什么锻骨草,什么族长之位,通通见鬼去吧! “雪崩!怎么会是雪崩!该死的,哪里来的雪崩!” 就在崩溃的诺比打算扭头狂奔的那一刻,其眼角的余光却是见到了那条汹涌而来的雪龙上面,赫然有一人脚踩木板飞掠在风口浪尖之上。 这形象他听说过,之前常绞就是被这样一群人给打得全军覆没连锻骨草都丢了的。 “燕军!又是燕军!不用想也知道,这场雪崩,定然又是燕军所为!” 诺比此时怒绝对是从心头起了,可恶却未必敢向胆边生。因为根本顾及不上,如今逃得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轰隆…… 雪龙在距离东胡人扎营的三百步外落地,然后汇入左右另外两股同时冲击而下。五百东胡兵,那就跟五百只蚂蚁一样,面对不可阻挡的自然之力,便只能乖乖的听天由命。 若只是单纯的雪,最坏程度其实也就是个被埋的结果。加之谷外一马平川,又有许多林木可以切割分流,费点心思自救一下怕也不会损失太多。伤是肯定多多少少要伤的,但导致全军覆没也实属夸张了些。但坏就坏在此番天灾乃人祸所致,这大雪崩塌的巨浪中,可还夹杂着百多头凶猛异常的剑齿熊啊! 人类在此冲击之下只是被埋受伤,换在皮糙肉厚的畜生身上那就不是个事。再大的惊涛骇浪总有平静之时,当苦逼莫名的常绞终于好不容易从积雪里自个扒拉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张长着两根长长尖牙的大口。呼吸之间,里头的腥臭气息阵阵扑面而来。 “剑齿熊!” 常绞亡魂大冒吓得赶紧连退好几步,好在面前的这头大半个身躯还暂时埋在雪下。正当他想要赶紧撤离脚步快速移动之际,举目望去,广阔的平原上,星星点点散布着数不清的剑齿熊,他们正非常轻松写意的将雪里头的东胡兵刨出来,然后咔哧咔哧的一个个咬下其脑袋。 现在的他总算是体会到之前熊妄那种绝望无助了,天道好轮回,试问苍天饶过谁?莫说此时的身体还处在激发精血后的虚弱期,就算是全盛时,在如此多的剑齿熊面前又能如何。完全丧失希望的常绞最终瘫坐了下来,而根本也不用其久等,刚刚那头剑齿熊已经从雪里挣扎出来,随后便迫不及待的扑将了上去…… 相比起山谷口血腥的一幕,侥幸没被埋进雪里头的孤夜亦是好不到哪里去。事实上他也只是早了半刻钟离开这个屠宰场而已。树干削切成的木板雪橇终于还是耐不住高强度的拐弯扭转,随着雪浪的落地又滑行几百步后就华丽的散了架。 幸好此时雪崩的威力也彻底到达了尾声,没有坡度的平原地带,再大的雪也冲击不了多远。可就在他好不容易从齐颈深的雪中挣扎出来的时候,后面却突然有一个周身满脸青黑刺青斑纹的东胡人朝自己猛冲了过来。 瞧那怒气值爆满的状态,丝毫不比那些剑齿熊差上多少,且从周围积雪被翻飞挤压的壮观程度,孤夜判断出此人的力量绝对不亚于刚才追逐自己的一群畜生。 短兵相接,反正只有一人,狭路相逢勇者胜!孤夜脑袋里刚刚闪出这个念头出来,立马就被心中的理智给冲得七零八落。面前这人给他的压迫感甚至比之前那条“蛇”还要强上许多,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某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家伙立马扭头就跑。 若是一路都是没颈积雪,孤夜的结果肯定会很悲惨。好在这只是十几步的长度,当冲出雪崩区域之后,脚下的雪最多就只到脚裸。至于这点阻碍并不能对拥有四瓮力巅峰的他造成多少影响。现在几乎就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千万不能让对方给追上。于是乎,另外一场追逐战便又拉开了序幕。 诺比很火大,具体有多大,按照他自己来算估计能一把火将整个令支寨给烧成灰。他必须要杀掉眼前这个燕人,若自己猜得不错,就是因为他引来了雪崩,以至于自己预谋已久的计划再次落了个空。 这五百兵卒,他原本是计划要作为反扑乞连部,并一举拿下自己的父亲从而夺取族长之位的筹码。可现在一切都成了妄想,哪怕还能够夺回锻骨草,没有可以收买的人又谈何夺权篡位! 刚才为了避免被铺天盖地的雪浪压入地底活埋,情急之下他也只能将自己的全部实力激发出来。不同于激发燃烧精血的一次性爆发,作为成功融合了巨雪蝎精血的诺比来说,他可以自如的掌控其带来的力量增幅。只要体内灵气不绝,这种增幅便会持续下去,并且过后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到达七瓮之力的他如今是当真咬定青山不放松了,若是不能将孤夜擒获再来个虐杀,根本就无法宣泄自己心中的怒火。而最初只以为对方就是个普通燕军士兵,想要嫩死人家还不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可结果却是令人始料未及。 只见前方奔逃的家伙速度虽没有快得那么让人惊艳,但对诺比这种加持了巨雪蝎不以速度着称的妖兽力量来看,那便是种十分恶心的行为。没错,如今拥有七瓮之力的乞连部少族长确实追不上孤夜。 或者追不上说得太过了些,准确来讲应该是速度处在半斤八两。这种巧合果然就造成了一副很有趣的画面,前头一个年轻人除了背上那个皮兜子,身上能丢的东西都想全给抛了出去。就连身上的甲胄也都在奔跑的过程中被一件件慢慢丢下。 而后面追的那个,随着对方身上重量的减轻渐渐将距离给拉远,他也是不管不顾的开始解身上的装备。 孤夜头盔甩出,诺比皮帽丢掉。前头双手护腕抛弃,后面鬣狗皮护坎肩摘下。铁制片甲让它随风去吧,牛皮厚甲更是不会留下。 此时孤夜心里面真的是将后面那家伙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并且挨个问候其全族的女性,就连人家是否养了母狗都不管,总之顺便问候一下就对了。 实在不是孤夜无聊,而是若不如此,根本就无法转移注意力,使得胸腹中那团状若燃烧的炙热感能减轻些。以全速狂奔,根本就不是耐力强弱的事情,可一旦持续的时间长了,那么就绝对会跑出人命的。 可如今后面追着的家伙,似乎并没有如此的烦恼,一时之间,孤夜近乎陷入了绝境……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挣扎 绝对的实力不对等让孤夜根本生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心。对方身上那些斑驳的条纹刺青,似乎是某种力量的诠释。随着追逐时间的拉长,连续使用“石槿娘”这个技能后的他,没有再有更多灵气来支撑连续全速奔跑的身体。 整个胸膛如同在被烈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是拼尽力气才能施为。可哪怕是这种状态,凭借着过人的毅力,孤夜也已经坚持了近半个时辰。五六里地,又是积雪齐裸,这绝对可以算是远远超过普通人的极限了。 反观身后的诺比,尽管巨雪蝎不善速度,可胜在耐力非凡,七瓮之力的加持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是再追上两个时辰,那也根本不在话下。奈何只是速度一直提不上来,这才放任不远处的那个小子活了这么久。 由于双方耐力的巨大差距,两人从刚开始距离的八九十步如今已拉到了三十多步。孤夜知道,自己最终被赶上擒获应该也是早晚的事情。 “不行了,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如今还剩下一点还手之力,若是再跑下去,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暗自思衬,心中瞬间便做出了抉择。突然间,不知是体力最终不支还是怎的,刚迈出去的右脚猛的一软,然后连带着整个身体重重摔扑了出去。 啪…… 地上被犁出一条长长的沟壑出来,孤夜整张脸几乎都是在地上摩擦。 “哈哈哈……跑啊……怎么不跑了?起来在跑啊……” 眼看那该死的燕人自个脚软摔个屁股朝天,诺比很是从容的慢慢停下脚步,又见其整个背脊不断起伏,呼吸的声音喘得跟风箱一样,心中更是畅快了。 “小子,你很不错呀!一人之力引发雪崩,将本大人的五百手下冲了个七零八落。好!实在是好得很!哈哈哈…… 接下来时间,你最好赶紧向老天祈求自己快点死去。不然的话,我保证你将会尝尽这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若不如此,根本不能平息我心中的愤怒!嘿嘿嘿……” 诺比整张脸开始变得狰狞扭曲,随着他阴深恐怖的笑声,那宛如死神的脚步在一点一点的靠近。在其眼中,面前这个燕人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反抗力了,要知道如此高速的奔跑,换做是其他人心脏都可能累爆掉。此人能坚持到现在,都可以算是军中少有的精英了。 诺比终于踱步到其跟前,在施加痛苦之前,他很好奇这个人到底长得啥样。毕竟能孤身去引动雪崩的人物,无论敌友,在勇气方面都是值得敬佩的。 脚下的人依旧在剧烈喘息着,两只手臂就那样瘫软无力的插进积雪中。而就在诺比想要去揪住那不断起伏的后背之时,这个本该半死不活的燕人居然猛得翻过身,扎与积雪的左手突然便向上一扬。 诺比猝不及防之下就只见到有个东西当面飞了过来,由于事发突然,距离又是极近,所以下意识的只能用手去挡开。 啪…… 装着锻骨草的皮兜子一下就被远远拍了开去,可诺比还在诧异对方的袭击为何如此无力之时,一抹寒光就瞬间映入其眼帘。 孤夜手持贴身携带的短匕,瞅准对方情急挡开皮兜的空档就对着心脏猛刺过去。这一击是将膻中穴周围仅剩的一丝灵力全都转化为力量。两边开槽的匕首,只要能成功扎中对方,无论是不是心脏,都必将会造成大出血,从而在很短的时间内因为供血不足而失去战斗力。 不过再精妙的算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那也只能是复杂点的儿戏。融合了巨雪蝎的诺比脚步慢,并不代表其所有速度都慢。电光火石间,孤夜只觉右手腕关节突然一紧,接着就是钻心的疼痛,那痛楚,甚至连匕首都无法再抓稳。 嚓…… 刃尖落地,孤夜从诺比满脸条纹刺青中看到的只有鄙夷和不屑。 “小子,够狡猾的嘛!要不是本大人实力足够,换作是其他人恐怕还真要着了你的道。 现在你既然已先出招,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嘿,嘿……” 话音刚落,那只大脚一下就踢在了孤夜胸部,巨大的冲力将其整个人都给踢飞了出去,沿着刚才犁出来的沟壑,再次往十几步外即快且深的延伸出去。 孤夜只觉得自己被一把巨锤重重的抡在了自己的胸口上,然后整个脑部意识在那一瞬间彻底变得空白,似乎这一脚连同灵魂都要被踢出体外一样。等到知觉恢复,强烈的痛感才自心口蔓延至全身,每一块骨头此时此刻都在产生属于自己的痛楚,然后全都叠加在一起爆发出来。 呕…… 鲜血不是喷出来的,而是大口大口涌出,孤夜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应该都被震得不轻。 “呦呵……还真是坚挺啊!受我全力一脚居然还能不死!不错!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现在我才终于相信刚才那场雪崩是你搞出来的了!” 诺比蹲在地上歪着头,沿长长的痕迹戏谑的盯着尽头处的孤夜发笑。手则是慢慢的在雪里慢慢的摸索,很快的便将刚才掉落的匕首捡了起来。 “小子,你肉身强度好像不似普通的兵卒,从刚才的一脚我就能觉察出来。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孤夜冷冷的看着对面那人并不作回应,脑子中却在飞速运转着。 “这个家伙很明显是个心理不太健全的人,他明明可以杀死自己的,可却还要玩什么游戏。既然对方有虐待的嗜好,那是否能利用这点脱身呢?” 答案显然是令人绝望的,无论孤夜再如何绞尽脑汁,在如此情形下几乎就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东西。眼看对方边用刀尖剔着指甲缝边慢慢往自己靠近。他双手握紧身下的积雪,嘴中含住最后一口淤血,打算在其临近的时候发起最后一次垂死挣扎。 “小子,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好吧,等会我就先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好了。” 想到对方失去双眼后的哀嚎,诺比因为计划被破坏所产生郁结的心情就稍微有了一丝缓解。 终于,诺比来到面前又抬起了那只大脚,这次他是想把对方给死死踩进雪里,如此一来才方便挖下其双眼来。 孤夜并没有躲,手里的雪,嘴里的血都是保持在蓄势待发的状态中。 砰…… 大脚踩下,居然又落在同一个位置。孤夜整个上身猛得深深陷进了雪里。但他嘴巴里的那口血却始终忍住没有喷出来。 “哈哈哈……小子,叫吧!喊吧!哀嚎吧!让你爷爷我尽情的开心一下!” 诺比脚下不停地来回碾压,他想听到脚下蝼蚁的痛苦嚎叫声。孤夜真的很想叫,可是却必须得忍着,忍到这家伙蹲下在要挖自己眼睛的那一刻。 似乎是对孤夜的表现很是不满,诺比也没有再耽搁下去,见脚底下这家伙已经快不行了,于是便想赶快给人家来点刺激的不然死得太快就不好玩了。 终于,孤夜久等的那个身子开始蹲了下来,右手上一直抓捏的雪算准了完全下蹲的那一刻往其脸上扬去。 啪…… “愚蠢的家伙,又想故技重施,真当我是傻子……” 诺比似乎早有预料,左手只是轻轻一拨就将孤夜的手给重重挡开。可这一下本就是早准备好的佯攻,嘴巴里头的那口老血才是真正的手段。 噗…… 此时诺比左手打开,右手持匕,且注意力全在未曾扬起的积雪上。所以这口蓄谋已久的血就端端正正的喷了其一脸。当人脸被零距离攻击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猛闭起眼睛。而孤夜忍受了这么久,想要营造的结果就是这短短一刹那的闭眼瞬间。 咔…… 骤然上提的膝盖凝聚了全身之力重重的顶在了诺比的胯下。任何雄性生物都永远无法避免这样一个共同的软肋。孤夜有绝对的信心,无论实力再如何强大的高手,一旦此处被如此程度的力量顶到,那么必然非死即残。 通常一个人的信心都是建立在他的常识逻辑观里面,也就是通常大多数人所认为的一个客观事实。 现在大多数人认为的客观事实就是诺比跨下两颗肉丸子被巨力顶中,那基本就是废了,哪怕你实力再强也是无解。可现实就是,这个乞连部少族长本就不是属于那种正常的客观事实状态。 人家可是完全融合了巨雪蝎的精血,且此时身上的条纹刺青也预示着他是处于激发能力状态之中。 巨雪蝎耶,那是什么?是妖兽,是只大蝎子。而蝎子有什么?有甲的好不好!如今孤夜很有理由怀疑,自己刚才用作攻击的膝盖是不是已经骨裂了。从质感来看根本就不是顶在软 肉上,更像是撞在一块坚硬无比的花岗岩上。 “不得不说,你这小子狡猾程度是我平身仅见的。就算是到了这样的一种境地,居然还能发动这样具有强大威胁的攻击! 可怕!真的可怕!刚刚的一瞬间,我距离死亡真的极近。所以为了表示对你的佩服,我还是决定早些解决掉你,虽然这样会让我感到很无趣!” 诺比真的是心有余悸,要不是在最后时刻灵光乍现及时将巨雪蝎的能力使用出来,那么恐怕死的还真有可能是自己。 这次没有任何停留,诺比手中的匕首对准了孤夜的脖颈毫不犹豫的戳了下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及时 风卷起苍茫,山远顾孤狼。霜苦凝冰甲,千里独一行…… “将军,瞧见前方那座山没有?就是站着头狼的方向?” 瘦马之上,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卒手指前方,其声音沙哑无比,就像是菽豆在石臼中摩擦一样。身上的甲胄破烂,血迹与雪花在其表面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壳。 “看到了,就不知要回燕境还需几许路程?” 答话的是个身材有些瘦削的男人,尽管脸颊两侧被寒风吹得发干发皱,嘴唇也是许多处干裂,可还是能看出四十出头的年纪,刚毅的五官尽管被黑泥故意涂抹,但还是难掩其威武之气。 “将军,快了!若是小人料想不错的话,等咱们上到那个小山岗顶,应该能够望见戎山了。 到了戎山,回家也就是几天的路程,且沿途还有几口热泉可以稍作歇息。” 老卒有些得意的说着。而身后的七八个人听完也是脸色稍安,几乎同时都松了口气。 “善!这段时间当真多亏了有你当向导。要不然,我们这次若不被东胡人给俘虏,就得是在风雪中迷路最后饥寒冻饿而死。 汝且放心,本将军回去之后定会向大王举荐,等来年发兵征讨必有大任在身!” 这老卒也是机灵,见将军当场许诺,他立马就从鞍上溜下来,扑通一下就半跪在了地上。 “谢将军!愿为将军效死!” 老卒激动得全身颤抖,连脸上涂抹的黑泥都给抖落了好几块。 说起这脸上涂黑泥,其实在这边地是个很好的妙招。特别是冬天,一场雪过后,天地白茫茫的一片,人长期处在这种环境中,眼睛就很容易肿胀发红流眼泪,严重者甚至会瞎掉,这便是所谓的雪盲症。可只要在眼底下两颊处涂上颜色较深的黑泥,便能很好的缓解这种症状。 乐毅一行人刚入草原的时候,老卒就把这个自己摸索出的窍门献了上来。光凭此法,想要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的根本没问题。 “起来吧,用不着施此大礼。有功赏,有过罚,这是你应得的。” 对于此次入草原,乐毅哪怕自己再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判断失误了,起码在时间的选择上就有很大的问题。 刚开始一行三十几人是假扮拉着板车货物做生意的商队,可还没等到深入多远,沿途就遭遇到了好几波人的抢劫。刚开始只是小股人马,多的十几人,少的就只有一人一马。为了不暴露,乐毅采取的还是破财免灾策略。 不过随着愈发深入草原,这种拦路抢劫的戏码就没完没了了。往往前脚一批才走,另外一批就气势汹汹的来了,就跟大家约好来宰肥羊似的。 直到终于来了一支上百人的骑队,最后迫不得已之下,一行人只能将压箱底的甲胄武器全部掏出来披上,然后在乐毅从容的指挥下以少击多杀了个痛快。 但痛快倒是痛快了,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东胡人从甲胄武器上很快认出来人其实是燕军假扮之后,就展开了无穷无尽的追杀。三十几个人在追逐之间越战越少,好在当初在出发前腾超硬塞了个向导进来,在其带领下,剩下的几个人才能逃得回来,不然的话所有人都得交代在那里。至今,这位燕国的上将军仍旧想不明白这里头的环节到底错在了哪里。 交谈之间,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这矮山之上。果然如老卒所言,远远的肉眼便可望见前方高耸的戎山。可这个时候,肉眼能望见的又岂是山而已。在距离所站之地五六十步的山下,赫然见到有一全身刺满青黑色条纹的东胡人正举着匕首想要往身下之人的脖颈扎去。 至于为什么一眼便认出对方是东胡人。废话,这些天可不都是被这种穿长筒兽皮裤的家伙追杀么!而其身下之人,分明就是燕军同袍的制式军装。 乐毅没有半点迟疑,立刻抓起挂在马侧的长弓。一箭搭弦,张弓如满月。 嘣……咻…… 箭如流星赶月直奔那已然落下的手中尖匕。 而在此时,在地上已无力反抗的孤夜看着匕首的尖刃正一点点的往自己的脖颈戳下来,心里头居然没有感到任何绝望。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极为缓慢,缓慢到让他可以回想起小时候与老爹们在一起的一幕幕。 大爹二爹的严厉,四爹带自己骑牛,六爹教自己射箭,跟五爹学开锁爬树上梁,三爹每天都给自己喂些莫名其妙的又苦又臭的草药。只有七爹最好,总是在受罚的时候偷偷带东西给自己吃。一张张满脸褶皱的脸就那样笑着…… “唉……老爹们,我马上就要死了。想要为你们养老送终,怕是得等下辈子了……” 只有想到这里,孤夜的心才会猛得抽痛一下。而就是这一下,让他本已放弃念头全都消散无踪。 “不行,老爹们他们都老了,他们需要我!我绝不能死!” 孤夜猛然回过精神,另一只没被压制的手下意识的就要去握住那刺下来的匕首。然就在这一刻,远处激射而来的箭矢精准的钉在刀脊上,巨大的动能将这把匕首瞬间给磕飞出去落在了几步之外,箭头也因此折段掉划破的下手之人的脸颊。 “什么人!” 诺比大惊失色,整个身子连忙猛的向后急退,然就在他脚掌刚离开原地的那一刻,又一支箭矢深深的钉在了那个位置。若是刚才慢上那么半个呼吸,这支箭就会从侧面肋下钻入心脏。 咻…… 又是一箭追着脚步而来,诺比只能凭借直觉往右一闪,打着两滚堪堪躲了过去。才想起身观察,又是一箭临身。关键时刻他只能顺势后仰,三角带倒钩的飞蝗箭在其鼻尖上带出了一条鲜红的血线。 矮山顶上,根本无需乐毅下令,早已默契十足的兵卒立马策马向下俯冲。手中长枪横摆,那势头就奔诺比而去,大有一股作气给捅个对穿的气魄。而另有三人则分了出去,趁此机会赶紧架起地上还能喘气的孤夜连忙往后退却。 奈何兵困马乏,乐毅箭囊中仅有的几支箭也在刚刚消耗一空了。那几匹瘦马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冲锋,从东胡牧民手中抢来的时候就是蔫了吧唧的,加上一路行来只能翻雪嚼草根,可以说之所以将之带上其实只为宰杀吃肉而已。 所以,当那六杆长枪以那种没有速度的冲锋往诺比身上戳过去的时候,拥有七瓮之力的他双手一探瞬间就抓住其中四杆将之夹与肋下。然后用力一提,马上四个兵卒居然就这样连枪带人被举了起来,未等这些人放手抽身而退,只见诺比旋腰一甩,另外两人也被从马上撞了下来。 从这一交手,随后赶过来的乐毅皱了皱眉头,立马就看出了双方之间实力的差距。面前这个东胡人最少得有七瓮的实力,而且从其身上的条纹刺青来看怕是已经觉醒了某种妖兽天赋能力。 “众将士听令,结阵!” 乐毅长剑拔出下达命令,那些被摔得四仰八叉的燕卒们没顾得上及查看自己伤势,一瘸一拐的连忙与另外几个弃马的汇聚起来组成了一个小雁翎阵。 倒孤形的队列将身后的孤夜紧紧保护起来,而乐毅则是站在中心点亲自当阵眼。单打独斗的话,乐毅自信应该能跟其打个半斤八两,可手下这些人则要差上许多。若不结阵,很容易就会被逐个击破,到时候自己分心救援的话胜负反而不好说了。 就目前形式,摆明了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回头透过人缝看了看后面那张稚嫩熟悉的脸,乐毅真的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乐毅将军……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咳咳咳……谢……谢谢……谢救命之恩……咳咳……” 孤夜受伤颇重,好在被击中的都是胸部。此处由于被锻骨草给强化过,所以抗击打能力比其他地方要强上不少。这也是为何受了诺比那么多下重击都还有余力还手的原因,足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孤山……孤夜将军?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竟还能与这个东胡人拼杀……” “其他等以后再说,专心对敌吧!这家伙很厉害,力气很大,那些条纹刺青应该还有蹊跷……咳咳……” 孤夜自是知道乐毅想要问什么,无非是以自己的实力如何能在七瓮力下支撑这么久。 反观此时的诺比心情郁闷,刚才本想拼着念头不通达浑身不爽利把那小子解决掉,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对方会来援军。从对方互相称呼中可以听出来,原来刚才那个毛头小子居然还是个将军,而这个后来的恐怕也是个将。 那么事就来了,若能一下杀了燕国两个将军,那么心中那股憋闷气应该也会烟消云散吧。 诺比用手擦了擦鼻头的血珠,又从那几匹躺在地上起不来的瘦马身下抽出了一把剑出来。 “呵呵……来得好!我正愁杀一个不过瘾呢?现在又多了一,二,三,四……正好十个!” 诺比肆无忌惮用剑尖挨个数点着人头,丝毫不把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就算是立刻站在阵中乐毅亦被看轻。 面对眼前这个人的狂妄,乐毅并不做任何的理会。而是不急不缓的踏步前进,这个由十人组成的小型军阵也随着主将身动而动。那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居然还真的带来了不小的压迫感…… 第一百零九章 激斗 这本是场可以避免的冲突,诺比大可调头一走了之,人困马乏的乐毅一方绝然也不会追击,毕竟对方实力就摆在那儿。 而事情的发展恰恰也在“人困马乏”四个人上面。若非如此,诺比也不会认为单凭自己一人之力便能收拾掉面前这十个衣甲近乎褴褛的燕卒,于是乎就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长枪横陈,乐毅双手持剑行于阵前。速度不急不缓,有条不紊的往诺比靠近过去。反观这个乞连部少族长非但没有一丝后退,而是将长剑拖于地上,脸上狞笑着相向而行。 越来越近,越来越快。就在双方距离十几步的时候,诺比骤然间将速度完全提了起来,那柄原本拖拽在地上发出清脆锵锵声的长剑突然被横举过头顶。 “燕人,来受死吧……” 长剑高高扬起,紧接着才是重重落下。七瓮力加持下这柄剑的气势就像是可以劈开天地。原本还脸色凝重的乐毅这时候见到如此一剑,非但没有感到太大的威胁,心中反倒是松了口气。 “蛮夷还是蛮夷,这剑可不是这么用的。” 乐毅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头暗自嘲笑鄙夷了一番。不过脸上表情依旧还是那么严谨。 剑乃兵中君子,讲究的是一个灵动。力气大可以去挑大粪,用剑可不是力气越大越强的。只见乐毅不退不挡,却是错步欺身而上。手腕轻挽,长剑骤然变成反握,从刚才的剑尖对敌陡然变成剑柄在前。 砰…… 诺比下劈的剑只能从乐毅身边落去,然胸口却被对方剑柄重重撞中,一时间喉咙突感微甜,半口鲜血立马喷了出来。人也接连退出四五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啊……该死……” 诺比怒火中烧,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瘦瘦巴巴年近半百的家伙,居然拥有不亚于自己的力量。他后悔了,后悔刚才为什么要以貌取人,若是在第一时间退走那便什么事情都没了,可现在却是想退也退不得。 雁翎阵,顾名思义便是如同大雁两只张开的翅膀。就在做为阵眼的乐毅接敌的时候,两扇翅膀已经从左右聚拢了过来,很快的便将诺比围在了中间。 还未等他把那口血吐个干净,四面八方的长枪便已经捅了上来。情急之下,诺比只能挥剑去格挡,试图从一个方向突围出去。七瓮力终归是七瓮力,哪怕是半点剑术不会,但挥砍起来的威势也不是这几个普通士兵能抵挡的。 咔咔咔…… 只是一剑,就有两杆长枪立时成了短棍,婴儿手臂粗细的枪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削断。要知道能用作枪杆的可不是那些普通木料,而是把三年以上的老竹劈成条形木签,然后再组合捆绑包裹在木芯外面,再经过桐油浸泡,这种工艺被人们称为“积竹柲”,如此枪杆基本上是刀剑难伤的。可就是这样的枪杆,如今却如同削豆腐一般断了个干脆。 那两个持枪的燕卒一时间也是有点懵,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听说过,就是从没见过。正在愣神之际,诺比陡然一刺,便想就此破开包围圈,但同在圈中的乐毅又岂会让其得逞。 只见他腕上一翻,剑从反握变成正持,剑尖就那样轻轻点了过去,正好点在了诺比前刺的剑身上。 叮…… 巨大的力道差点没让诺比手中的长剑脱手,整个身体重心也随之偏移向右。而此时又有两杆长枪如期而至,对准的便是其后背心。 嚓嚓…… 兵器入肉的噗噗声并没响起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金属的摩擦声。 “怎么可能?这个东胡人明明没有着甲!” 两个枪头还抵在对方背上,可无论后面两个士卒如何用力就是扎不进去。乐毅也是颇为疑惑,但这时候还不是纠结的好时机。却见他步走龙蛇再次前突,手中长剑仿佛自有灵性一般直刺诺比心口。 一般来说,面对如此攻势,是个人都会选择躲避,再不济也是提剑格挡。可这时候的诺比却做出了令人费解意外的举动。 只见这个家伙此刻在面对乐毅必杀的一剑没躲也没挡,而是就那样原地转过身,手中剑随势挥斩。那持枪的两个士兵由于枪尖发生滑动,原本还在死命用力向前顶,这下却一个顶空朝前踉跄了两步。 也就是这两步距离,诺比挥出去的长剑才能就此带飞出两颗头颅。 锵…… 这时候乐毅的剑也到了,本该万无一失必杀的一剑却是如同刺在了坚硬的石头上岿然不动。可还没等到他从震惊从回过神来,再次转身的诺比又将手中剑刺了过来。 叮叮…… 情急之下,乐毅只来得及挥出两剑卸掉对方剑上的气力,接着脚下轻点退到了五六步外与之重新对峙着。 “这是妖兽的能力?” 乐毅神情凝重,下意识的问道。 “嘿,嘿……燕人,算你还有点见识。还真以为你们吃定我了么?” 诺比承认刚才是有点轻敌了,才使得自己不小心输掉半招,不过现在将计就计先解决掉两个扳回一局还是很轻松的。只见他伸出猩红的舌头慢慢舔舐 着长剑上的鲜血,身体那许许多多的条纹刺青如今似乎全从肉里长了出来,就像是在身体表面附着上一层甲胄一般。 “这便是我的巨蝎甲,刀剑难伤,防御无敌。呵呵……你们人多又能耐我怎么样?” 躲在后头的孤夜当看到对方身上突然出现的黑甲之时,这才焕然大悟。刚刚自己用膝盖撞击到的坚硬如铁,应该就是这层甲了。 “乐毅将军小心,他的那层黑甲很是坚固。不过这家伙的甲并没有覆盖住全身,只要攻击那些未覆甲的间隙就可以杀死他!” 孤夜高声提醒,对着前方大喊道。当然,这样的弱点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得出来。可就不知道为什么,乐毅似乎并没有多在意。 “所有人速退,现在这家伙已不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 乐毅话音刚落就再次冲了上去,如今手下的兵卒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目前减少没有必要的伤亡才是重点。可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诺比之所以留下来当然只为杀人泄愤,而今又岂会放任这些“待宰羔羊”从容撤退。 “来呀!你不是剑术很高吗?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否保得住这些手下。” 对于乐毅长剑的劈砍,如今诺比几乎可以放任了。只需注意不要被刺中空档处就可高枕无忧。有了这蝎甲的防御加成,两人剑招上的差距也渐渐被拉平了回来。且诺比更是有意的往四周那些普通燕卒身边逼近,不防之下,居然又被他斩杀了一个。 孤夜有点懵,他没有想到追着自己的东胡人居然会猛成这个样子。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加上同样实力不凡的乐毅将军也无法斩杀掉,更加可怕的还能被其反杀了三人。本以为终于可以躺赢的他,现在不得不强撑着起来开始挪地方,因为前方的乐毅似乎就要抵挡不住了。 也不知是不是体力不支,总之从孤夜的角度看过去,此时乐毅剑招的凌利性与刚开始时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反观那个东胡人是越打越起劲,好端端的一柄剑让他使成了斧头。不是劈就是砍,七瓮力挥舞下,到最后乐毅居然只有招架之力没了还手之功。 “箭……箭……快去把箭捡几支回来给我!” 孤夜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拾起乐毅的长弓,可等打开箭囊一看却悲催的发现里头居然空空如也。这才大吼着让那几个看戏的家伙去帮自己将地上几支箭给捡过来。只要再让自己缓上一会,他有信心给对方蝎甲覆盖下的空白处来上一箭。 也就在这时候,前方且打且退的乐毅突然眼中冷光闪烁,一股锐利异常的气息凭空散发了出来。只见一个黄绿相间的符文在半空中缓缓凝聚。 “锐”!晦涩难懂的符文中心呈现的是这样一个篆体字。紧接着这个道韵符骤然如烟花般绽放四散,点点光辉尽皆落在场中兵卒的武器上,并彻底融入。 噗呲…… 乐毅刚刚还绵软无力的剑招此刻的气势变得锋芒毕露锐气十足。只见其剑尖猛地向上一撩,格开了对方剑的同时,紧接着连上一记横削,本该发出金铁交击之声的蝎甲这次却被重重划开,连同里面的皮肉也是深可见骨。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诺比大惊失色,手中长剑往前一丢,身子连退到十几步外。 “怎么可能?你的剑怎么可能破开我的蝎甲?” 看着还在血流不止的伤口,诺比这一次是真的感觉到怕了。 “哼!区区妖兽的外甲,又有什么不能斩开的。如今不止我的剑能够斩开,他们亦可! 将士们,尔等还在犹豫甚么?随我杀敌啊!” 众人此时也感觉到了手中武器的突然变化,知道定是刚才天空中将军书写出那个符文所致。看着远处惨死的两个弟兄,一时间全都奔着诺比冲过去。 “趁他伤!要他命!大家上啊……” 带路的那个老卒呼喝着冲在最前面,手中长枪平举就杀了过去。唯有后面的孤夜却还没缓过神来,刚才他看到的应该就是道韵符了,而且还是能为武器加锋利属性的道韵符。只是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个符文与便宜师父的那个颜色差得这么多,居然是黄绿各半两种色彩……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蝎变 如今众人手上的武器对于诺比来说已经不再是毫无威胁。刚才那道耀眼的黄青符文将他们手中武器的锋利程度都提升到另外一个层次上。当然,这个效果同样是具备时效性的,所以哪怕此时的乐毅身体再如何的虚脱,他也是不会单单只让几个兵卒去做最后的收割。 可毕竟想要酝酿出这道符,已经将身体内经脉储存的灵气耗费得七七八八,动作反应上也要比之刚才要慢上许多。这从前一刻对打时还在酝酿道韵符的时候,被对方压制得死死便能看出一二来。 此时的诺比亦是咬牙切齿。他不明白戎山之下的峡谷中,有三人能凝聚出道韵笔也就算了,可为何这草原上随随便便碰到的几个燕军残兵败卒里头,也会有这么一个文武兼修的存在。难道那些跟部落时常往来的商贾说的都是假的,这九州大地上是个人就能弄出个符文出来? 他知道,现在再去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如今胸前的伤口很深,血还在涓涓的往外流。这时候想要摆脱危机,逃跑已是来不及。唯有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将这些人都杀了,不然的话死的只会是自己。 他看得出来,如今场上对自己最具威胁的那个人,在写出道韵符之后身体也是处于半虚脱状态。其实力估计现在也就跟个普通士兵差不了多少。反而是现在冲过来的这几个兵卒,在负伤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再遭重创。 此时此刻对方还有没有底牌诺比不知道,可他很清楚,若是自己不把最后的底牌用出来任凭这六七个燕卒围攻,等到那个最具威胁的家伙调整恢复过来,那么一切皆休。 而正在这权衡之际,那老卒手中的长枪已是第一个将枪头递到了诺比身前。这家伙也是阴险,此时别的地方不刺,就偏偏往乐毅斩开的伤口处下手,简直是真把趁他伤要他命做到了极致。 诺比下意识举剑去拦,但却没想到太过用力牵扯到了伤口,巨痛之下则动作慢了半分。这老卒百多斤的力气猛刺,居然将他踉跄击退了好几步。按理来说七瓮之力哪怕是受了伤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但事实便是如此。 力量是力量,技巧是技巧,力量的强大只能说明你每一次攻击的破坏力足够强而已。可力量再大,没有技巧,没有所谓的招式,打不到敌人又有何用?作为蛮夷的诺比,对于剑的运用,说实在的真没还不如这些军队里的普通小兵卒,起码在入伍之后,便会有专业性人才来进行教导。所以这时候用剑挡枪,仓促之间被个普通士卒击退也就可以理解了。 人未站稳,又一枪至。不能无所顾忌的诺比能用来阻挡的依旧只有手上的长剑。可是当他又一次砍中刺过来的枪头时,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骤然响起。手中两尺铁剑却是断做了两截,只剩下短短的两三寸连着剑柄抓在手上。 “哈哈哈……东胡狗,这下看你还能拿什么挡!” “弟兄们,一起上!” 眼见对方武器被己方轻易折断,这下几个燕卒就更加信心倍增了,有此锋锐的兵器在手,就算前方是千军万马又有何惧,更何况现在面对的只有这个伤重之人。 相对于兵卒们的过分乐观,落在后面七八步的乐毅却有一丝不可察的危机感自心中泛起。等定睛一看,见那东胡人脸上丝毫没有半分绝望神色流露,反而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残忍的邪魅笑容。 “小心有诈!投枪,快投枪,切莫近战!” 显然乐毅的直觉判断是对的,可惜提醒得实在太晚,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老卒端着长枪已经整个人扑了上去,连同另外的两个人,分别从左右和正面实施了个半包围。可就在这时候骤然发生的一幕让包括乐毅在内的几个兵卒都震惊莫名。 只见诺比手中断剑由自掉落,那一直紧握剑柄的手瞬间猛长,五根手指中从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开始将手掌分裂成两半,不消一个呼吸,赫然变成了两只覆盖着厚重硬甲的钳子,上面还带着许多像钢针似的绒毛,看着与螃蟹的大螯钳无异。 咔咔…… 左右两杆长枪的枪头就这样被黑色大钳子给夹住,猝不及防之下,两个兵卒就这样连人带枪的扯了过来,接下来两股血箭直冲天际,大好头颅就那样被硬生生的剪下。而在前的老卒此时的长枪才刚刚戳中目标胸口,本以为不顾一切必能奏效,且对准的依旧是刚刚那道伤口所在。 可结果则是如同击在坚硬铁板上那般,原本身上还有防御缝隙弱点的诺比,此时全身已然被覆盖完全没有半点遗漏。 既然是老卒了,生死拼杀的经验还是有的。一击未中,加上耳后传来将军的示警,他很是干脆的松开了手,将此时只是扎入对方硬甲几厘的长枪放弃,立马就要往边上逃开。不得不说,这样的反应是极快的,可结果依旧只是徒劳。 正待老卒庆幸自己的反应迅速与机智之时,已逃出几步之外的他突然猛地全身僵硬,紧接着背部的剧烈疼痛快速的蔓延到全身。直到这时候这家伙才发觉心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强烈的求生欲激发下,使得还能有些气力低头去查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幽蓝色的勾状利器从自己的胸椎处往上刺了出来,在那最尖端,分明血淋淋的还挂着半片肺叶。 咕嘟咕嘟…… 老卒身体里的血不断的自口中涌出来,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他的喉咙声带已经被完全血水淹没,最终只能发出这样类似于溺水的声音。 “乐毅将军小心,那东胡人定是激发了身体的妖兽精血!退!快退!千万不要硬碰硬!拖延时间,等其时效性过去!” 孤夜心中大骇,这样的情况与之前夜袭令支寨的那个家伙如出一辙。虽然形态上天差地别,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是对方激发了身体内的妖兽精血,那么就必定会进入到一个虚弱期。 “算你这小子还有点见识,不过想要拖延时间?呵呵……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诺比挥舞着两只硕大的钳子,从其尾龙骨处生长出来的两丈多长尾巴,此时末端正穿在老卒的心口上。这时候说到兴奋处,这条长着倒钩的大尾巴居然将整具尸体倒提了起来,就像是挂灯笼一般示威式的摇摆着。 此乃蝎尾!没想到诺比将身体中作为底牌使用的巨雪蝎精血激发出来后,除了获得其一身硬甲之外,还凭空生长出了一条蝎子尾巴出来,看那末端倒钩上面幽蓝颜色,不用猜也知道同时具备了剧毒。 “来吧燕人,我有了这一身完整的外甲,现在倒是要看看是你们的武器锋利,还是我的防御够强!” 诺比的目标很明确,至始至终都是要先干掉实力最强的乐毅,不管是从力量上还是道韵符,他都是必须要率先杀掉的。不过在此之前,这家伙并不介意顺手先收拾掉几个小喽啰。 话毕,只见那老卒的尸体在半空中被甩了几个圈后重重的往乐毅所在的方向抛飞出去。与此同时,他则极速向一侧的另外两个燕卒冲杀,那条灵活刁钻的蝎尾就像拥有自主意识一般,让这两个普通兵卒根本没有多少招架之力。 诺比身上的硬甲说是刀剑难伤或许是有些夸张了,起码在乐毅“锐”字道韵符的加持下还是会出现损伤的。就如同刚才老卒戳中胸口的一枪,虽不能如同第一次那样彻底破防,可还是能扎进几厘深浅。要知道这只是普通人的力气,换作是孤夜或者乐毅,恐怕作用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可这时面对的两个只是普通兵卒,当长枪前刺想要阻止两只钳子近身的时候,蝎尾便从头上突然出现,尾端锋利的倒钩非常干净利落的就将其中一人的头颅整个拉出了半边。尖端从脖颈后脑出穿进直入颅脑,半拉子脑浆就华丽的挥洒了一地。 而就在其顺势再想残杀余下一个之时,乐毅的剑终于是赶到了。剑若流星与那蝎尾倒钩拼了一记,金铁相击之声的同时,居然还有火花飞溅。作为最强力的武器,诺比很是欣喜的发现自己这根尾刺与对方的长剑硬撼居然毫发无损。 心中大定,这根尾巴更是挥舞如同游蛇轻舞,凌利的杀招一时间让乐毅也有些来不及招架连连后退。毕竟这才是诺比熟悉的武器,而不是之前那把所谓的剑。 面前的兵卒就是个挡箭牌,在螯钳再次夹断长枪的同时,一条手臂是否能保得住也在人家一念之间。这时候更是成了阻挡乐毅精妙剑招的人肉盾,当诺比自觉无法躲避或者蝎尾反应不及时,他便会扯过兵卒让人家挡住攻势。由于手臂被螯钳给夹着,这个小卒几乎是要疼晕过去只能任由摆布。 见自家将军所有的攻击都有顾忌显得束手束脚,且那个受挟制的同袍痛得生不如死的样子,仅剩的两个兵卒愤恨之下竟然也不管不顾端着长枪上前帮忙,这可把后面的孤夜急得直骂娘。 “不要过去啊!你们到底是不是傻啊!没听到刚才我说的话吗?这家伙兽化是有时间限制的,再不济你们把那几支箭捡过来帮我也行啊!” 见没有人搭理自己,某个半残的家伙只能强提一口气,卯足力气往那地上插着的几支羽箭扑过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绝杀 古往今来,凡是进入到战争模式里面,就永远不缺乏戏剧性。谁能想到,在这场微不足道的小冲突中,短短的时间内居然会发生如此多次的反转。 从最开始孤夜的命悬一线,再到乐毅援军到来后诺比的渐落下风。本以为战斗会就此定下基调最终画上完美的句号。可不料对方却在这时候开启身上巨雪蝎的天赋能力,将身体的条纹刺青统统变成厚重的硬甲。 不过好在人家有张良计,乐毅亦是有过墙梯。一道“锐”字符自半空幻现,使得所有燕卒手上的武器都变成了锋锐无匹的神兵。也凭此底牌,最终能够在诺比的胸前留下一道致命伤。 庆幸于此,本以为这总该奠定胜局了吧。可令人猝不及防的是,诺比屁股下面也是坐着一张实力非凡的底牌。巨雪蝎精血的完全燃烧,彻底将属于人类的特征完全覆盖,使得他无论是防御力或者恢复力都较之前强大了不止一个档次。 除了这两项外,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还衍生出了一条坚不可摧灵活多变的蝎尾。为此,属于孤夜这一方的人马也付出了四条人命的惨痛代价,如今更是仍有一个被钳制在手中当做了肉盾,想必结果也是不会太好的。 最是令人担忧的还不止于此,在诺比有意的操控下,手上的这个“肉盾”完全变成了一个诱饵,使得拥有时间限制的能力局限,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该有的威力来。通俗来讲,便是利用乐毅救人心切,把对方本该拖延时间的战术彻底给破坏掉,甚至这个时候最后的两个兵卒也不顾一切的迎了上来围攻,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变相的添油战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处在最外围的孤夜一直都是用一种旁观者的视角来分析整个战场形势。如今看来,己方的处境实在不是太理想,虽然此刻在双方人数上还是占据微弱优势,但他却实在看不出有何胜算。若是刚才听从自己谏言大家先避其锋芒远远躲避,将诺比身上巨雪蝎精血燃烧后的乏力感拖出来那才是上策,毕竟对方速度不占优势。而今其势态已成,自是无法改变,孤夜也只能凭借自己设法去给倾斜的天平去增添筹码。 继续选择近战是不可能的,四瓮力巅峰的自己如今还负伤在身,上去了也是送菜。如今最佳的办法则是远程狙射,利用善长的弓箭来左右这场战斗。唯一担心的唯有“锐”字符的加持效果在换了一把武器后是否还能继续存在,但现在这显然是没有时间去多考虑的事情。 放眼望去,雪地之中总共能看到的就只有四支羽箭,这是刚刚乐毅关键时刻救下自己所射出来的。然而此时那两个急匆匆奔过去的兵卒,正试图用手中长枪从背后配合实施偷袭。以孤夜此时的角度,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诺比那条在前面与乐毅纠缠的蝎尾,在攻击上分明还留有余地。若是这时候扑上去,必定是会遭遇到对方预留下的后手。 很快的,眼前发生的事实就证明了孤夜心中猜测的准确性。眼看两杆长枪即将戳中目标,诺比此时嘴角一勾,蝎尾如鞭重重的与乐毅的长剑硬拼了一记之后,遂又将手中钳制住的那个兵卒朝前猛甩出去,已然失血过多的身体就像是个破麻袋,几乎完全阻挡住了乐毅进攻的角度。 说时迟那时快,那蝎尾借着与剑相碰的反弹之力瞬间扭转了大方向,且长度也骤然拉伸了近一倍正好缠住了身后戳来的其中一个枪头。稍微一用力,那杆枪连着人就被带撞到边上的同伴,紧接着那蝎尾居然是打蛇随棍上,试图要将持枪的兵卒再次挟持。 远处的孤夜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会有这么一手,只见他不顾胸口剧痛,两步跨前来了个前滚翻,再次稳住身形的时候已是半跪在地,手中赫然多了一支羽箭搭在长弓之上。幸运的是,乐毅的“锐”字符作用的似乎不是在单独的兵器上,而是在人本身。 当长弓被拉满,孤夜可以清楚的看到那箭尖之上,黄绿色相间的微小颗粒自身体中飘出凝结附着在上面。此刻的箭头,可以说是一点寒芒万丈光,而这光的锐气程度直迫心神。 嘣……咻…… 一箭破空,追风逐电。诺比那刚刚要刺入持枪兵卒脑袋的幽蓝倒钩忽然顿了顿,随后猛的倒卷回来护在了身前。 噗…… 众所周知,蝎子的尾巴尖刺前端,连接着的是一个球形鼓胀的毒囊,而此时孤夜的这支箭,射穿的便是这个位置。虽然诺比很是及时的用蝎尾护住了自己的咽喉,可付出的代价亦是不小。 深青色的液体不断的从伤口处流出,剧痛之下,诺比更是暴怒。突然这家伙不顾一切的又将尾巴向后甩出,里头不断滴流出来的毒液就那样被离心力作用下溅了出去,本还在后怕不已的兵卒才刚想先行后撤,不料这才刚动念头,一捧黏糊糊的液体便当头浇来,而另外一个眼睛也被溅到了几滴。 啊…… 刚接触到皮肤,强烈的灼烧感立马传出,伴随着血肉的腐蚀,很快那兵卒整张脸就只剩下个骷颅头。另一个还好点,不过两个眼珠子也都被毒液完全消融掉,如今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窟窿,人也只能躺在地上不断哀嚎打滚。 “小子!你该死!你真该死!我必杀你!必杀你啊……” 毒液是一次性的,毒囊空了也就空了。诺比愤恨无比,这时候也不顾乐毅在侧,居然径直往孤夜所在冲去。 “乐毅将军快将他拦住……” 这一句还没说完,孤夜便已朝第二支箭的落点跑去。刚才一箭的威力乐毅自是看在眼里,此刻断然不会让诺比近得身去。怀中断臂的同袍无奈被迫丢下,手中长剑很快便又重新刺向来人心口。 “燕人,你给我滚开……” 诺比螯钳全力向前剪去,反观乐毅关键时刻长剑上撩,咯嘣一声,硬生生的挑断其中一个锯齿。可也是仅此而已,拼着这一招两败俱伤,长剑也最终被死死的夹住不得动弹。若是舍不得松手继续僵持,那么迎接的就是那长长的蝎尾当头落下。 并非乐毅不知其中危险,可既然叫僵持,那必定是两人。之所以要冒这样一个险,为的便是可以更好的瞄准发箭。当然,此时的孤夜是不会令人失望的,只见其趁着两人相持不下的这个空档,已是将两箭拾于手上,弓拉尽满。 嘣……嘣……咻咻…… 流星赶月,双箭连珠衔尾而发。此刻诺比但听弓弦响,下意识蝎尾上扬,幽蓝倒钩居然在没有预判之下便将第一支箭矢给打飞。可还没等到其松下心神,另一支箭矢已是直逼眉心而来。 诺比全身硬甲上的绒毛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都竖立起来,强烈的死亡气息瞬间将整个人笼罩。没有任何迟疑,另一只巨大的螯钳就横在了面前,而就在刚遮住头颅的那一刻,钳子上赫然传来钻心的疼痛。 咔嚓…… 飞蝗两翼箭居然破开了厚重的硬甲直至完全穿透。森寒的箭头堪堪抵住诺比的眉心,一滴鲜红的血珠沿着鼻梁滑落直至从鼻尖滴落。然此时滴落的又何止是血,不知如何形容,反正此时的硬甲上却有泛出层层水气。 “好险!没想到这小子的箭居然如此犀利!” 此时此刻,诺比真正感受到了危机感。哪怕是面前乐毅也没有令他有此感觉。 “呵呵……没箭了吧!那么接下来就该我出招了。” 诺比看着远处手中空空如也的孤夜,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那条蝎尾这时候也骤然落下,直奔一直充当“搅屎棍”的乐毅而来。然作为一个合格的牵制者,当看到孤夜两箭都未能建功之下当然也只有果断弃剑而退。 可你想退,诺比的那条蝎尾却是不同意。攻击范围达到三丈有余的倒钩,此刻的乐毅又如何能退得了。 嘶啦…… 倒钩横抽,躲闪不及的乐毅胸前的片甲就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啪啪…… 回转的蝎尾斜鞭入地,直接没入了积雪之中,乐毅只来得及左移两步,不料那倒钩却从另一面的积雪中穿了出来。情急之下,他只能整个人往后飞扑躲过这一记必杀,然再次扬起的蝎尾在半空中旋了两圈后又酝酿着竖劈而下! 这时候的乐毅俨然还没从雪地中翻过身来,可哪怕是来得及翻身面对,也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去躲开如斧下劈的蝎尾。 如此危急局面几乎只有必死,然而变故也恰恰就在这时候再次发生。 但见半空之中,一个轻衫半解,丰满不腻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诺比头顶。两条雪白大腿之间的风情正好与之眼光相对,然后就在一阵极端错愕之中,毫不犹豫,毫无羞耻的坐了下来。 四十如虎三十狼,草丛深深水潺潺。横劈竖叉任折腾,坐于地上可吸尘。诺比只觉一阵反胃,似乎突然间有股腐烂的海蛎子腥臭气息迅速弥漫开。 噗…… 那条原本要劈向乐毅的蝎尾,毫不迟疑的改变方向对着隆重登场的“石槿娘”鞭笞了过去。也正在这一刻,孤夜的第四支箭终于脱弦而出。 只不过这支箭与之前三支截然不同,因为那箭杆之上,根本就没有箭头。 诺比当然是防着孤夜这一手的,从弓箭射出的时候他便已经发觉,且清楚的分辨出来上面根本就没有箭头。 没有箭头的箭算是什么箭,虽然同样奔着自己眉心而来,然诺比依旧谨慎的抬起硕大的螯钳将自己的头颅挡住。要不是那条蝎尾刚好处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只需稍微一拨也就能化解掉。 可孤夜又岂会射无用之箭,却见无头箭矢破空力道比之前三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在诺比终于如意料中抬起他的那只大钳子来阻挡的时候,这支无头箭矢精准无比的射在了上一支箭的箭尾之上,巨大的撞击力将卡在螯钳上面的箭给飞速推了出去,力道居然丝毫不亚于从弓弦上发射。 噗呲…… 还是刚才那个位置,又渗出来血珠此时还未完全凝固,飞蝗箭的箭头就那样从螯钳上飞出,径直破开颅脑,直接断绝了一切生机…… 第一卷,兵出孤山终…… 第二卷,乱世浮沉即将上演……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苏秦 货郎急,妇人羞,灞桥车马抚柳梢。千里城,百丈高,行人弓刀各在腰。咸阳宫外枪戈立,欲登天阙,属天娇…… 此时的咸阳宫门外,就有一个自翊为七国天娇的人物等待里头秦王的召见。只见此人一身青衣葛衫,衣角处略有磨损,无需如何分辨便知不是什么世家豪门大族出身。年龄约莫二十五六,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只不过眉眼稍小,总有种让人以为时常睡不醒的迷糊样子。长相也是一般,反正就是丢在人群里面不容易找得到的那种。 从其视野望去,入眼处便是一方形广场,纵横各是三里之地。场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手执长戈身着黑甲头戴玄色尖盔的士兵个个神情威严。随后视线延伸扩展,便是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由四条透玉白龙分隔为中宽两侧窄三条御道,直冲三十三丈青云天,而“天”的尽头处便是秦国大朝正殿“章台宫”。 章台宫之壮阔,宛如云泥仰望泰山巅顶,两边层层叠叠回廊甬道向左右撑开,那又是鳞次栉比的无数亭台楼阁。青云天上建宫阙,居于阶前瞰六国,当年秦孝公之豪言壮语今可见矣。 此时钟楼之上铿锵声响,这也预示着从卯时开始的朝会趋于结束。望着脚下消失的影子,苏秦正好等待了两个时辰。不多会,陆陆续续便有许多秦国官员自章台宫鱼贯而出,当他们路过宫门之时,大多都会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这个逾弱冠年的年轻人。他们很想知道,宫廷卫士如何会允许一个布衣白身之人长立于此,但想到既然能站地良久,莫非是等待大王召唤不成。 事实也证明了在场人的猜想,只见一头戴黑纱罩冠的内宦快步赶了上来,还没近前便扯开尖锐嗓子高声叫唤: “大王有召,传雒阳苏秦兴乐宫觐见。” 这时候先走几步的许多秦官听到内宦传唤的声音纷纷又回头往那年轻人身上打量,其中就有宰相范雎。 面对着周围人审视狐疑的目光,苏秦都是保持着腰杆挺直,在得知自己终于获得秦王召见后并没有让自己的欣喜表情过分表露,只是依旧保持着淡然的微笑朝四周拱了拱手,随后便跟着内宦不疾不徐的往兴乐宫而去。 “雒阳苏秦?你们可识得此子?” 范雎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的向身边人询问道。 “相国,此人名讳陌生,下官并不识得。” “下官亦是,闻所未闻……” “下官也是没听说过……” 就在多数人都大摇其首表示不清楚之后,却从旁有一人站了出来答道: “回禀相国,下官倒是有些耳闻。” 出列的是一个素袍男子,年龄大约三十出头,颌下蓄着寸许短须,高六尺有余(一尺33.33厘米)身姿挺拔,风度翩翩。 “你是……” 从穿着上看,其官阶爵位应该不算太高。加上实在面生得紧,看来只是章台宫外站立的众多小官之一,所以范雎才会不认识。 “可不敢劳烦相国动问,在下姜姓吕氏,讳让,字不韦。” “吕不韦?那个商人出身的吕不韦?” “回相国,正是在下。” 吕不韦拱手作揖,将腰弯得很低,双手几乎都要触碰到了地上。如此谦卑做派,着实让周围人侧目。 “噢,是了。既然你是商人出身,势必时常混迹在三教九流之间,知那苏秦也是不奇。且说来听听,那人有何特异之处能得大王召见。” 这时后范雎身边一个官员站出来说话,语气中不乏鄙视之意。不过吕不韦也不怎么在意,完全就没当回事。 “回禀相国,苏秦此人家中世代务农,早年投入鬼谷子门下,学成之后又游历多年,可最终穷困潦倒,狼狈而归。乡人都私下讥笑他不治生产而逞口舌之利,舍本逐末。那时的他甚感惭愧,于是闭门不出,遍观所藏之书。 然在夜深寂寥之时常感叹道:“从师受教,埋头攻读,却不能换来荣华富贵,读再多书又有什么用呢。”于是自寻得到《周书阴符》,伏案钻研。经年之后,竟然揣摩出属于自己的一套合纵连横之术。而后再次告别家中亲人出门求发展,可运气却是不佳,现居于北市,以替人书写信件,为女闾妓子作画为生。” “原来只是个闭门造车酸书生,仗读了几本书就想趁着大王求贤之心若渴便前来招摇撞骗。 呵……你们看着吧,不消一时半会,他就会手捧金饼笑着走出来。” 刚才那个官员又是一通奚落,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哄笑。就连范雎亦是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的由自上了马车。国相已行,所有人也一哄而散的陆续离开。唯有吕不韦转过头朝着苏秦远处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看了好一会儿。 无怪乎众人作如此联想,实是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有太多的所谓有识之士前来求见秦王,而秦王为显自己礼贤下士亦是来者不拒。哪怕是真的没有半分真才实学,也是会赠予一镒黄金,寓意千金市马骨矣。像苏秦这样拜在某个名人门下只听学几个月就自翊为其弟子的比比皆是,所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刚才大家也只是一时好奇,现在与之前那些人联想起来,当然就没再做理会。 苏秦本以为很快便会见到大秦国的王,可没想到这一走又是小半个时辰,路上穿过无数的廊桥甬道,咸阳宫之大着实让人咂舌。兴乐宫有别于大朝正殿,秦王通常会见个别官员都会选择在此,等同于后世的御书房的性质。当内宦进内通报后,又在兴乐宫外站了小半刻的苏秦才得到允许入得内堂。说实在的,对于一向自持满腹才学有点心高气傲的他来说,这样的待遇实在不怎么让人愉快得起来。 不过这样的不满在见到里头那个满头白霜,正在埋头伏案奋笔疾书的耄耋老人之后,那点小怨恨也随之消失无踪了。 端坐在案几上的当然是秦王赢柱,而侧立在旁的则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但见此人着实奇怪,如今身长穿的分明是楚服。秦人穿楚服,苏秦忽的一下子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秦国储君赢异人!不,现在应该是叫赢子楚才是。赢柱正妻乃是华阳夫人,异人则是妾室所生。其自小便被派往他国为质,为赢得储君之位,在吕不韦的运作之下风雨夜中抛妻弃子归国争夺。 当时华阳夫人最受宠幸,奈何却膝下无子。所以吕不韦通过其姐姐的关系撮合运作,最终应下来了异人这个儿子。因华阳夫人出生楚地,当初异人欲拜其为母,于是便投其所好改了“子楚”这个名字,连平日也是喜欢穿着宽大的楚服到处溜达。这种媚行一度为旁人所不齿,但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那便是人家如今可是堂堂正正的秦国储君,又娶了当朝大司马嫡女为妻,内外各有臂助,地位可谓稳如泰山。 而此时这个未来的秦王手捧托盘,上头放着一碗黄橙橙的粟米饭和几样小菜,边上有一小壶酒。只不过现在这些已是不再冒着热气,看样子同样等待了不短的时间。 又是小半刻过后,秦王赢柱终于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了伸酸麻的腰杆抬起头来。 “王上,雒阳苏秦前来拜谒。” 内宦在旁低声提醒道。不料却被边上的子楚狠狠的瞪了一眼。 “父王,这午时都过了,从朝食时您便没有多吃,现在先将就先用点吧。” 子楚赶紧将托盘放下,手已经要开始提壶倒酒了。 “不急,可不能让苏秦先生久候了。” 赢柱挥了挥手,然后起身从座位上走了下来。苏秦见秦王如此作为,心中思衬,不亏是有礼贤下士之名。听其言,观其行,这位国君的勤勉乃属罕见。 “雒阳苏秦,拜见秦王。” 年轻人连忙拱手作了个长揖以示尊敬。光是长者这一身份也当得此礼,并非是有所谄媚。 “先生快免礼,敢问先生此来有何可教予寡人?” 非常意外赢柱的开门见山,从这点亦可知道这位国君处事乃属务实求真,并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既然断定了对方喜欢直来,那么苏秦也不客气,于是便直了过去。 “实不相瞒,吾今此来,是救秦国于水火矣……” 话音刚落,后面的子楚脸色就变得极不好看。这段时间来见过自视清高的有,桀骜不驯的也有,可真还没见过如此狂妄的。 “我秦国自商君变法以来,平义渠,征巴蜀,无论是楚魏还是赵韩,谁敢缨其锋芒。无论从国力或者能臣干将多寡,虽不敢说天下我有,但也当得起这个第一的。如今先生来此开口便扬言要救我大秦于水火,敢问先生,我大秦水火从何而来,又有谁能担得起这水火二字!” 要说狂,子楚这番话才叫狂。不过说得也是事实,赢柱此时有意先不发声,且看看自己的儿子与这个年轻人之间会先擦出些什么火花出来。 “第一?呵呵呵……就凭秦国未来储君对自身有此番认识,且目光如此短浅,这水火又何须他人来担当,待到君来理政之后,自会引火自焚,掘井自溺……” 苏秦此言犀利,激得那子楚差点就要拔剑而起,要不是赢柱及时阻拦,眼前的苏秦怕是会立时血溅五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奇谋 “子楚,休得莽撞。” 赢柱一声轻呵,身后已是抽剑在手的秦国储君立时就止住了脚步。受到如此羞辱,两只眼睛里就像是快要喷出火来似的。 事实上赢柱也是有点恼怒,什么叫一旦理政便是引火自焚掘井自溺,堂堂秦国储君又岂是其眼中如此不堪之人。 “先生刚才所说,此来是欲救秦国于水火,敢问这水火之势从何而来?” 强压下心中的不悦,赢柱脸上依旧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可心里面已经暗自打定主意,待会面前这个口出妄言的狂徒若当真只是哗众取宠危言耸听,那么自己怕是要破例让人将其打出门去。 见秦王动问,苏秦这才将那双永远睡不醒的小眼睛睁起来,胸膛亦是挺了挺。 “敢问秦王如今是以苏秦何种身份来请教。布衣白身有布衣白身的答案,客卿有客卿的答案,然辅国自有辅国的答案。” “布衣之言何如?客卿之言何如?辅国之言又何如?” 赢柱挑了挑眉头,不假思索的便又问道。 苏秦听罢轻轻一笑,很是倨傲的回应道: “客卿之言,秦能以一力拒两国。辅国之言,秦可独霸六国,天下莫敢不从。” “那布衣之言呢?” 话音刚落,还没等赢柱开口,身后的子楚便有些轻蔑的问道。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不料此刻苏秦却是仰头大笑,笑声甚至惊动了外面的执戟郎探头来查看。 “先生何故大笑?” “是啊,这布衣之言又当何如,汝不言却又反笑,莫非刚才只是些狷狂之语!” 子楚此时已是处在怒气爆发的边缘,赢柱脸上亦是十分不悦。面前这人,当真是个狂生耳。 “哈哈哈……哈哈哈哈……布衣之言……哈哈……哈哈哈……布衣之言……” 前一秒笑的即将断气的苏秦下一秒骤然间止住了癫狂,而后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布衣之言,那便是吾得百金而归,长则五年,短则三年,必率六国联军数百万之众前来函谷扣关,待到那时,不知秦王又能何如?” 苏秦字字铿锵,居然有种无法言喻的穿透力,听得此时堂上两父子背上冷汗津津。 “先……先生请坐。” 这时候的赢柱见苏秦能迸发出这种气度,脸上的愠怒也收了大半。角落里那个识趣的内宦赶紧小跑着上前来,引其坐于左侧偏席。 主位之上,六十多岁的赢柱双手握于胸前,腰身微微下压,很是郑重的说道: “先生,请教于孤……” 见身为秦王的父亲都拱手作揖了,身旁的子楚也只能跟着拜下。 苏秦连忙起身还礼,自己的姿态也重新摆到正确的位置上来。 “刚才草民言语失当,还望秦王与公子海涵。不过话虽刺耳,却并非虚言。” “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秦王再度拱手,这下苏秦可就不敢当了,急急避席而出,重重回拜了下去。 “草民自以为,如今秦国对外潜在的祸患有三,此三项皆为水火之患,若不消除,恐有覆国之险。” “孤愿闻其详。” 直到这个时候,苏秦才算真正打开了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开始滔滔不绝的阐述其合纵连横之术。 “秦之祸患一乃在上党,自孝文王派遣甘茂攻破韩*国宜阳起,两国便围绕着上党地区展开了长达十数年的拉锯战,这里面最大的阻力其实并非韩*国,而是赵国。 上党对于韩*国而言,其实只是块有名无实的“飞地”(与孤悬在外不接壤的国土),无论是水路或者陆路都不与韩*国接壤。如今形势就如同口中之鸡肋,食无味,弃之可惜,却又在此时外有一狼觊觎。既然如此,抛出去又引一犬来相争食,虽有所损失,但却能保全手中更大的一块肉。 而现在一狼一犬已经对峙了十数年,那丢鸡肋之人也早已完成修养生息,并打算联合一头病虎,试图一举将更加富有攻击性的狼给彻底打服。 想必不用我言明秦王也该知道这头病虎指的是谁了吧?” 赢柱点了点头,表示苏秦对于秦国目前所处的对外态势比喻分析很是赞同。那所谓的病虎指的当然是魏国,韩魏欲联军伐秦,这个消息也是这几天才从派去的细作反馈回来的信息中分析出来的,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这么快就知道了。到了这个时候,赢柱父子才开始真正将面前的苏秦重视起来。 “韩魏联军只是肘腋小患,若是再加上一个赵国的话那才叫心腹大患。到了那时,哪怕是举全国之力,怕也只能落下个两败俱伤。伤筋动骨是肯定的,没个十年生息,秦国喘不过气来。” 苏秦这一点赢柱也有想过可能性,所以听完后只有大点其头的份。 “秦之祸患二乃巴蜀,巴蜀之地多烟障,山地多而平原少。民风向来彪悍且各以族聚,王令向来只能法其宗族首领却不能下达至庶民,加上语言交流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调,秦虽能以武慑之,却未真正顺之。 而最大的问题则还是地缘因素,楚国居其巴蜀之东南,两地来往水路纵横更比关中咸阳来得方便,楚王只需用一能臣以利诱之,以武威之,那么巴蜀非但不能成为秦之臂助,在关键时刻还是插入心脏的一把尖刀。” 如果说刚才的上党论是赢柱心中早有定论之事见怪不怪的话,那么苏秦这番巴蜀论则是真正将他吓得一哆嗦。 堂上寂静无声,只有秦王手指敲击案几的扣扣声,一旁的子楚也是眉头紧锁,作为未来大秦储君,他也是有参与熟悉国内掌控地区事物的,若从语言文化上来分析巴蜀,楚国确实要比秦国要显得更加同宗同源些。 “先生大才,刚才所论字字珠玑,却使得寡人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需不知这第三患是在何处?” 赢柱算是彻底服气了,以苏秦这番独到的分析,在秦王身边当个客卿是绰绰有余了。 “秦之祸患三乃在东海之滨。” “东海之滨?莫非是齐国?” 边上的子楚讶然道。 “不错,正是齐国。自齐威王以来,任用邹忌为相改革政治,又以田忌,孙膑为将整顿改革军队,使得齐国遂变得强大。直到在桂陵,马陵两战将魏国彻底打服之后,霸主地位奠定无疑。 由于采用的是军民一体的国策,使得齐王政令通达无阻。加上背靠东海,物产上绝不逊色于南方大楚。所以,若是大王有雄霸天下的壮志,那么齐国必然是秦国最大的敌人。” 赢柱又岂会不知齐国的强大,只是两国之间隔着万里之遥,一东一西,想要互相遏制也是鞭长莫及啊。 “这些孤当然是知晓的,可想要派兵攻伐,那不是还隔着个魏国么?” “还请父王三思,劳师远征,实乃万万不可啊!” 子楚就像是约好唱双簧一样及时的站出来劝阻。 “非也!非也!想要解秦国之患,其实最大的突破点就在这齐国之上。” 苏秦语气很是肯定的说道。 “愿闻其详,先生还请尽言。” 赢柱再次拱手作揖,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只不过这一次却是诚意最足的。 “齐与燕,乃是死仇。当年燕国发生“子之之乱”。在孟轲劝说下,齐宣王命匡章率五都之兵,北地之众三十天灭亡燕国。还是秦昭襄王有大谋,与赵国合谋做出重兵攻齐之态,这才迫使齐国撤兵。所以这伐齐的第一个盟友非燕国莫属。 魏国自不必说了,桂陵马陵两战,他们就等着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赵国与秦国尚有珠玉在前,既然有过一次联合伐齐,再促成一次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韩*国就不必说了,附木之藤而已,魏赵两国若是都点头同意了,蕞尔小国又岂会不从。等到大势汹汹,五国联军伐齐之事已定,逐腥之蝇的楚国会不同往? 以六国之力伐齐一国,就算未能尽灭宗祠,亦可为诸国在东边竖上个生死劲敌。到时候,秦国只掠财货人口,不要土地半寸。所得城池大可让魏赵燕楚这些相邻的国家去瓜分。” “这又是为何?秦国耗费国力兵员劳师远征,却只得人口财货不要一城一地,岂不是吃大亏……” 子楚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身边的赢柱抚掌大笑。 “哈哈哈哈……善!哈哈哈……彩!先生真乃大才也!” 这个计策可谓绝妙,赢柱再也不敢自持身份了。立马从主位上小跑下来,然后在苏秦面前深深作了一揖。 “大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苏秦那里敢接这一礼,立马扑通一声便拜了下去。子楚倒是知道此计绝妙,但具体妙在哪里,一时间也就像是雾里看花总是觉得隔了一层。 苏秦是个剔透心,很细心的发现了这一点,为了缓解与秦王的尴尬,于是多此一举的为子楚慢慢解释。 “六国联军伐齐,首要好处便是解了如今韩魏赵三国联手攻秦之危。其二,伐齐之兵可多从巴蜀地区征调,一来蜀兵向来骁勇善战,二来可以用军功爵位加速整合人心。 其三,只掠夺财货人口而不是城池土地,那是齐国与秦国并不接壤,一城一地皆无用,还得时时刻刻防备几国觊觎得不偿失,不如多掠些人口来开荒种地落得实在。 再者,齐国灭则灭矣。若是不灭,必定以夺回失地为目的,到时候魏,赵,燕,楚四国则会因为几座新得来的城池与之长期消耗。而秦国则可以积蓄实力依旧图谋上党,从而达到瓜分消化韩*国……”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赢昊 再好的计策也得有人去执行,而最恰当的人选当然是非这个计策主导者苏秦莫属了。而事实是这个计策的第一步必定要先从齐国死敌燕国入手,也只能由其入手才能将主导的这顶帽子从秦国头上摘干净。 为此,苏秦单刀直入也不客气,直接便提出了要配以秦国相印为信。刚开始赢柱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如今的秦相乃是范雎,若要相印起码得说服人家才是,不然的话岂不是收之东隅,却又失之桑榆,两个大才之间能不起矛盾便不起的好。 于是赢柱赶紧令内宦前去延请范雎,当这个小老头以为大王有什么事,在内宦的带领下急冲冲的来到兴乐宫的时候,可以看出他发梢上还湿漉漉的往下滴水珠。这家伙的洁癖是众所周知的,刚刚才下朝不久,肯定是沐浴了一半就被唤了过来。 刚踏进门还没行礼拜谒就看到了里头的苏秦,表情很是明显的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宫门外站着的年轻人居然会在此处。 赢柱心知范雎疑惑,也不再客套什么,立时便将刚才苏秦的言论只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范雎听完之后,脸色沉重的思索了良久,又再意味深长的仔细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随后他便做出了一件令人倍感意外的事情出来。 只见这个不苟言笑的小老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印玺出来,想也不想的便塞到了苏秦手中。 “要以燕国为引,必须要有取信之物,有了这方相印足矣。” 在场另外三人皆是愕然,特别是赢柱,刚刚他还在头疼该如何开这个口的,不料范雎自己就先拿了出来。 “范相这是……” “大王,钓鱼得舍得下饵料,此番若是能钓得了这天下,莫说是相印,就算要老夫的项上人头也是可以的。更何况,没有了相印,我范雎就不是秦相耶?” “范相高义,小子苏秦拜服。” 苏秦听到范雎之言连忙整了整衣冠,然后长揖在地重重拜下。 “王上,燕王次子为人阴狠记仇,气量狭小睚眦必报。如今尚在秦国为质,不如好事做到底,苏秦此番前往燕国将之一并带上。至于该辅以何种理由,又如何利用,待此子自个去寻思吧。” 范雎接着补充道。 能得到范雎让其自个去寻思的人,也就代表着能力已然得到了肯定。赢柱于之君臣多年,当然知其秉性,自然是欣然应允了。 “子楚,孤的孙子赢昊现在是不是也在燕国为质?” 赢柱突然想起了这一茬来,于是回头询问自己的儿子。 “回禀父王,昊儿的确质于燕国,至今已有两年了。” 说到这个儿子,子楚脑瓜子就突突的疼。韬略不行,武功一般,待人接物木讷。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将来只需有忠臣良将辅佐,保一个中庸守成之君也成。可这段时间耳边却不断有燕国传回来的消息,说是赢昊这小子自从伤复之后不知何时又染上了一身纨绔气,特别是女色,听说每每沐浴都需要美婢服侍。 “苏秦先生此番前去燕国,若有闲暇便替我去好好敲打敲打这个不肖孙子吧。燕王若允,那也可随先生同往诸国……” 对于这个孙子,赢柱还是相当在意的。让他随苏秦去完成这个计划,背后的含义可是颇为耐人寻味啊。子楚自是明白个中意思,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对赢昊如此上心。这时候当然是连忙上得前来跪下谢恩的。最后,赢柱又让人给了苏秦千镒黄金让他路上所费之用。终此,这个六国伐齐的计策总算是在这兴乐宫中拍了板。 看着那年轻人离去的背影,就在子楚还在为自己的儿子能够得到如此立功机会而欣喜不已的时候,那个被人眼中视作纨绔的赢昊,这时候却是全身如同水洗一般,随手将几百斤的巨大石锁重重丢到花圃中去。 “太轻了,不称手!叔恒,你来得正好,明天你去找个石匠再给打一个,要八百斤的,我感觉自己突破也就在这几天了。” “公子,这才多久啊!又要换?” 这个被称为叔恒的门客瞪大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公子手上那个六百五十斤的石锁是自己两个月前才送来的,可刚才就是那么轻轻一甩,居然就甩到了十几步外的花圃中。这岂不是说自家公子的实力最少也得超过七瓮力了么? “天啊,这才多久时间?短短一年时间,从一个普通人直接跨越到七瓮力,如此速度恐怕天下间唯有公子一人了吧!” 想到这里,这个练了几十年武的大汉老脸不免一红,直感觉人比人气死人啊。 “你还站那里干嘛?快去啊!若是体积太大了,换成铸铁的也行!” 赢昊不耐烦的催促着,回廊下两个十四五年纪俏丽的婢女已经红着脸在哪里等待了。听到自家少爷不耐烦的语气,叔恒也是苦笑。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女色方面毫不收敛,家中婢女已经是换好几茬了,也不知道他整天这么卖力的折腾自己的身体,哪里还有兴致和体力去折腾女人。 “公子,是季常来信了。送信之人说是路上大雪封堵,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时间。” 叔恒赶紧将手里厚厚的一叠画纸和信件奉上去。 “知道了,赶紧办你的事去!” 接过满满一大摞纸张,赢昊慢悠悠的往房间走去。而廊上那两个一直低着头的婢女,则是红着脸蛋小心翼翼的追了上去。 偌大的木桶中,赢昊半仰着身子享受着一双小手在肩膀上揉捏。 “万恶的奴隶制社会啊,当真是太爽了。女人天天换,而且还一个个原装货连膜都没带拆的。” 半眯着眼睛,赢昊很是满意现在的生活,虽说前世在金三角也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再漂亮的女明星也不是没玩过,可日子终归是提心吊胆的,哪里有现在这般惬意。心里面,他都有些感激当初那些越境抓捕自己的人民警察了。 随着另一双小手生疏的往下摸索探寻,赢昊下腹无名火骤然就彻底燃烧了起来。只见他眼睛突然睁开,然后用力一扯,随着一声扑通的水声响起和惊呼,渐渐的就变成了女孩求饶的呻吟。 一个时辰后,同样是躺在水桶里的赢昊将两个哭哭啼啼,站都站不稳的婢女赶了出去。这时候身心完全舒爽过后,他才慢悠悠的将那摞纸拿过来翻阅。 季常想说的全在这信里面,附带着依旧是十来张春宫图。孤夜善画春宫,从上一次的情报里赢昊就已经得知,不过当他眼角余光瞥过露在麻布包外面的一角时,整个人猛然一震直接就从水桶里站了起来。 那露出来的一角图画,分明就是四千余年后的岛国h*漫画无疑。在这样的时代出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作为跨越时间限制的未来人,可想而知赢昊所受到的震撼有多么强烈。 他直接将麻布包里的画全部放在桌子上一一展开,与上次的相比,这次的画已经多了故事线和人物对话。布局上也是基本上与后世的漫画一般无异。 “难道这小子真的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 带着这样的疑惑,赢昊打开了附带的那封信。半盏茶之后,刚刚还有些担忧的公子昊终于是稍微放下心得以坐了下来。 显然,赢昊最关心的乃是春宫图这一部分的情报。所幸信中对此有很充分的讲述。 依季常花重金所探明的情报,这样独特创意的春宫图确实是孤夜所画,可提供灵感主意的却是另有其人。应该说这样的产物是几个年轻人的跳跃思维交织后所成,至于与后世漫画几乎如出一辙,那应该很大几率算是巧合吧。历史的长河中,总有些东西会被时间湮灭掉。或者h*漫画早就在几千年前就在华夏大地出现过也说不准。 至于里面着重讲述了东胡人夜袭令支寨,然后孤夜粮仓引天雷的事情,赢昊倒是一笑了之。只因为里面提到了有巴豆粉末这种东西,根据探知到的现场多人描述足可以断定,只是一场普通的粉尘爆炸而已。这点常识作为穿越者的赢昊还是分得清的。 之后便是孤夜有可能被令支寨师帅招为女婿,而且还获得了其兵家导气法门的传授,还有被赠与了两截断骨草,实力应该已经突破了三瓮力的桎梏。 不过这里面倒是有条消息让赢昊感兴趣,那便是开春后这小子会来蓟城。毕竟通过他人探知到情报总让人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哪怕再如何的事无巨细,也比不过自己亲眼见上一见接触一番。 到时候是否又是一个穿越者,从其说话的习惯中只言片语就能得出结论。毕竟漫画能是巧合,要是突然间蹦出来某个网络用语总不还是巧合吧。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思及至此,赢昊心中已是下了决定。 “叔恒!叔恒!你死哪里去了,赶紧给我滚进来!” 赢昊在家中没外人的时候几乎没有这时代的谦虚礼让,开口闭口就跟以前在金三角当老大时那个样。不过无论是身边的侍卫还是两个门客,还偏偏就吃这一套。非但没有惹出什么不愉快出来,关系反而却比之前更加融洽了。 不得不说,前世作为一个管理过万亡命徒的大毒枭,驭人之术还是很有一套的。 “公子,我在这呢?什么事呀!” 大胡子叔恒砰的一声推开门就小跑了进来,嘴里面还叼着支鸡翅。 “你奶奶的又偷吃我的烤鸡翅,中午的牛腩饭我看你是甭想吃了!” 叔恒一听整张脸瞬间垮了下来,要知道公子的厨艺那可真是一绝。自从吃过公子做的饭,就算是燕王的宴席也根本没法下嘴。 “都三十岁的人了,别给我装可怜。赶紧的,去给我弄个蓟下学院的推荐名额,老子要去学院里泡妹子。” 虽然不知道泡妹子是个什么意思,但大胡子知道肯定又跟女人有关。于是也不敢多问,退出房间后就探门直出,牵过匹马后便急急往国相府奔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回家(上) 长亭外,古道边,一胖一瘦在聊天。头上黄鹂鸣翠柳,还有一个抠臭脚。 “嘿嘿……胖子胖子,自从昨天晚上在这荒郊野外,望着漫天星辰接受大自然一夜的洗礼之后,我似乎对眉心里的那缕天道神韵感悟更深了几分,今天一早醒来,我便有种即刻要将其掌控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你告诉我所要达到的境界吧。即使不是,怕也相去不远了。快说说,接下来要怎么将这缕天道神韵给一分为二,是要三七分,还是要五五对半。” 见庖硕依旧啃着肉干大摇其头,蛮九心里很急躁,不过嘴上却是保持咧开的讨好样。 “不是三七也不是五五,莫非是八二,亦或者九一?” 说着蛮九又从褡裢里掏出一小罐蜂蜜,很是市侩的塞到庖硕手里。 “随便,你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贪吃的胖子嘴里边嚼着东西边含糊的回应道。 “这怎么能是随便呢?做买卖好歹也有个章程吧,何况这是人生大事,怎么可以随便划分呢? 来来来,你就直接跟我说,当初你是怎么弄的就好。” 说话间又是一包饴糖塞了过去。这一路上来,庖硕这家伙通过这个方式不知道讹了蛮九多少好东西出来。这会儿见火候也差不多了,他准备故技重施掏弄一次后再来揭晓答案。 “老九,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怎么就这么甘心被坑了一路。这死胖子现在脑袋开了窍,精着呢!况且他那只是胡闹下的个例,不确定性太强了,若是真捕捉到天道神韵,听我的,将之按入心脏,我这里明明有着现成的兵家导气法门可以学,且也经过师帅同意了的。” 孤夜揉搓着脚指头缝,听到身边两人的对话又忍不住出声规劝。 “不行!我绝不认命。为什么庖硕这憨货都能够文武兼修,而像我如此优秀的男人却只能只修武道。无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我哪点不比这胖子强!” 蛮九那绝对是钻了牛角尖了,每次孤夜相劝,他都是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好好好,你优秀,整个燕国就你最优秀行了吧。” 要不是此时手上味有点大,他还真想抽自己两嘴巴子,谁叫自己又嘴贱。敷衍了两句也就不管了,难道继续搓自己的脚指头不爽么? “孤山子,你这是什么语气表情?分明就是不相信我比这胖子优秀!” 蛮九还是不依不饶。 “有些事情真的没法比的,那家伙连我师父都说是天赋异禀了!” 孤夜实在受不了又回怼了一句,可没想到的是居然捅了个马蜂窝。 “天赋异禀,谁?他吗?” 蛮九指了指吃得满手口水的庖硕。 “论到天赋异禀,我蛮九也是有大把的好吧。别的不说,你们谁见过手臂能过膝盖的人,看相的说了,这可是封君拜将才有的长相……” “猴子,猴子手也是可以摸到膝盖的。” “咳咳咳咳……” 边上的庖硕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差点没把慷慨激昂的蛮九给呛得一口气喘不上来。 “猴子不算!除了猴子没有了吧!将来我就是个封君的命……” “猩猩……” 庖硕又补了一刀。 “都说猴子不算了,猩猩它也是猴子,大点的猴子罢了,咱能不说猴子吗……” “树懒……楚国那边有,我老爹前些年还杀过一只做成了炖肉……” “噗噗噗嗤噗嗤……” 孤夜很辛苦的强忍着笑,为的就是不要太过打击蛮九的自尊心。 “够了!说到底你们两个就是看不起我!想当年我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家道还未中落得时候,我家也是藏书超过百卷的。 这百卷书,洋洋洒洒三万六千五百多字。我只用两天两夜就将其看完并倒背如流,试问这天下谁能有我如此好的天赋脑力?” 这绝对是蛮九到目前为止最能拿得出手的吹牛资本了。 “哇哇哇!三天三夜啊,那你的眼睛不累吗?会不会发红干涩流眼泪?” 庖硕用一副好崇拜好羡慕的表情深情的说道。 “呃……胖子,我觉得以你如今的理解能力,有点不配拥有我这样的的兄弟。我说的是三万六千字用了两天两夜就能倒背如流,而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什么干涩流泪,想要表达的那个关键点是这个吗?啊?” “哦,不干涩,那总会肚子饿,总要上茅厕的吧?” 蛮九听完,现在彻底算无语了,对于某人的思维模式,他实在是无法将之掰弄到同一个频道上来。而在边上,这下孤夜彻底是憋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得前俯后仰。 “亏你还时常自比管仲管夷吾,这就好比东胡皮毛与箕子朝*鲜的山参。周转的钱就这么多,是进皮毛多些还是山参多些不得全看市场需求么?适合别人的东西不一定就适合自己,如何切割那缕天道神韵,任何人都给不了你意见的。而我还是那个建议,别去跟庖硕犯那个浑。” 事实上在分割天道神韵上面,孤夜是真的没有发言权的。因为他本身就是多出来一缕,反而是庖硕,他居然是凭借自己的误打误撞弄出来的奇迹,这也是蛮九死缠烂打小胖子的原因。 “不行,做兄弟的怎么能拖后腿。你们两个都文武兼备了,我又岂能落后!这条路是必须的,谁也别劝!” 蛮九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孤夜见还是劝不动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不忘再努力最后一把。 “要不缓缓,想清楚一点再决定?” “不行,过这个谷雨就十八岁了。十八岁,根骨成,加上我长得着急了点,怕到时候就什么都晚了!且这件大事必须赶在入蓟下学院之前完成,我想要给我小妹一个大大的惊喜。” 说完这家伙又喜滋滋的掏出怀中的推荐信出来把玩。 “常威那厮真够意思,早知道他把推荐名额都准备好了,我也用不着辛辛苦苦去打那锻骨草的主意啊!” 说起这锻骨草,孤夜心头就一阵抽痛。当初从伏骨林中好不容易拾掇来的半皮兜锻骨草,却被那只该死的蝎子尾巴上的毒液给污染了,那一箭正好射在了其毒囊上面,挥洒出的玩意除了弄瞎士卒的眼睛外,大多数都滴落在皮兜之上。待到尘埃落定孤夜想要去捡拾的时候,气得差点没把那个从蝎子变回人样后的家伙再度挂起来鞭尸。 不过蛮九有一点倒是说得不差,那便是常威这家伙的确够意思。采集来的锻骨草在回到令支寨的时候,很快便被清点数量然后封存进楠木箱子中。但与乐毅离开之前,这厮居然将孤夜拉到一旁无人处,把怀中一个木盒子就往其手里塞。打开后才知道,里头居然是一小截锻骨草。常威敢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干此行径,可以说不可不谓之情深义重了。 如今以孤夜这身体状况,一截半巴掌大小的锻骨草起到的作用其实并不是很大,于是他转手就把这东西塞给了蛮九。也直到那时候才得知,这家伙心心念念想要这玩意居然是要去贿赂安平城大儒阳明先生,以换得一个入蓟下学院的名额。 后来也就自然而然了,孤夜当场就丢出了那封推荐信,差点没把蛮九这家伙给整跪在地上磕头道谢。而送出去的锻骨草自也没有必要收回,反正庖硕根本用不着,某人又闲太少顶不了卵用。 然因为有过两次同生死共患难的经历,三个人在短短的一个冬季里的关系就变得更加融洽了。庖硕自不必说,简直就是唯孤夜马首是瞻。至于蛮九一方面因为推荐信和锻骨草所产生的感激,另一方面也为缠着胖子学本事,于是渐渐三人之间产生了一层有别于其他人的信任。 “好了,该歇也歇了,再不赶路怕又得到走夜路。赶紧起来吧,我都一年没见到老爹们了。” 孤夜穿上鞋,一脚一屁股的将边上两个家伙给踹起来。牵起绑在柳树下面的小青驴,三人归心似箭的直往安平城方向赶。 此行三人的最终目的地是燕都蓟城,如今还差三天才是立春,而学院则是惊蛰开学,取春雷乍动万物复苏之意。而在此之前他们还要先去昌城庖硕家瞅瞅,蛮九家倒是没人了不必去,不过却应腾超所要求的,必须要到其家中让他妻子给瞧瞧认认门,也有让一对小儿女见面的意思,毕竟这婚约都定下了,总不能路遇不相识吧,所以算起来他们的时间其实是挺紧的。 而一路行来,孤夜的心情最为烦躁。毕竟自己无缘无故就多了个未婚妻,他是个不愿怎么受束缚的人,越是强加在其身上的越是抗拒。 虽说这门亲事的好处已经早到手被消化干净,可在孤夜心里一直是抗拒的。他从接受腾超的兵家导气法门的那一刻,他便将其看作是一场恩德和交易而非婚姻。想着将来腾家一旦有难,自己到时候舍命相帮也就是了。所以这登门之事一念叨起来确实很是膈应。 不去吧,有点过意不去,甚至还有过河拆桥之嫌,毕竟人家家传的宝贝都给你了,于情于理登门道个谢总不为过吧。可去吧,偏偏又有那么一层意思在里面。 为难啊……为难呦……孤夜一路就是这样为难着,为着为着,缀着天边刚刚染出来的红霞,带着一胖一瘦三个人终于来到了久违的村子口……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回家(中) 冰雪刚消,田埂上才刚刚冒出一丝青芽。阡陌间鸡犬相闻连绵数里,刚刚解冻的田地,人们已经开始翻掘新土准备立春日后的拨种。 村口有棵如盖的大榕树,哪怕冬日再大的雪也未能压腰其腰杆依旧保持着郁郁葱葱,这时候更是拼命的往外舒展枝条。 树底有一方石桌,青条石堆砌。前头老里长还是喜欢坐在哪里晒太阳。周围七八个泥娃娃或蹲或坐听着那千篇一律永远没有新意的故事也不知道腻。 每每说到关键时刻,老里长就会拾起身边的树枝,然后在地上写个大字,教着孩子们去读,去认。谁没有学会,故事便不会继续下去。等到所有人都认全了,那早知结局的老掉牙剧情才会再徐徐讲诉。 小时候不懂事,都以为这是老里长在卖关子难为人。直到走出去方才知道,在这个时代,同样的两个人,识字与目不识丁差距究竟会有多么的大。毫不夸张的说,这足以决定此人一生的轨迹和成就。所以孤夜直至今日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幸运,才能在幼时遇到这样一个乡中大贤。 “此字念孝,人若不孝,便是猪狗不如。所以你们都必须先学会这个字!” “三爷爷,什么是孝啊?” 膝下有稚童好奇的问道。 “孝很简单!出门时告一声阿父,归家时唤一声阿母。朝食给阿父多添两口饭,餔食时为阿母多夹一口菜。天冷时给阿父多披一件衣,夜寒时为阿母多加一床被…… 老里长,我说的可有误?” 孤夜牵着小青驴,很是突然的从榕树后面走了出来。 “孤夜哥……你回来啦……” “孤夜哥……我好想你啊……” “阿父阿母……孤夜哥回来啦……” 有几个大点的小孩张开嗓子就往田间方向喊,一时间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活计笑呵呵的往这边走来。 孤夜也是懵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村里这么受欢迎了。之前与邻里相处的确实很不错,加上自己三爹曾经是军中医匠,大家伙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会来寻求帮助。可能达到如今一呼百应的效果还是很让人疑惑的。 “孤山子,你咋回来了?这不过才一年光景……” 说到这里老里正也反应过来想到了个原因。 “也是,是该回来了。臭小子,你这下可真给咱们村长大脸了。军中师帅的女婿啊,那得是多大的福分啊。你家里七个老不死的往后的福可有得享喽,连我们这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都沾了你家的光嘞!” 老里正说着就要去拿拐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孤夜哪里敢接话茬,赶紧上前去搀扶。 “老爷子,这话是从何说起啊!以前没走出这村所以不知道,等到了外面才知道,您老从幼时教授小子识文断字是个怎样的恩德! 老爷子,请受小子一拜……谢谢您……” 孤夜把老里正扶稳当后连退了两步,然后双膝一弯,当着全村人的面重重的跪了下去,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响头磕的,把老里正皱纹里的眼睛都磕红了。这故事,他讲了几十年。字,也教了几十年。可能够真正学到的,学会的,回来说声谢谢的,就唯独孤山子一人。 “好好好,没想到老头子眼看着没几天活头了,居然还能看到个自己教出来的出息后生。此生无憾,此生足矣!” 老泪纵横,老里正孤家寡人了一辈子,也为村里人操持了一辈子,在场的村民见到这一幕,眼窝子浅的还真没能忍住那几滴眼泪。 不过更多的人想起自己家的瓜娃子同样整天泡在这树下听故事,基本上连半个字都没能记下,又想到这孤夜学会了只是出去个一年半载就成了将军家的女婿,现如今再看那些个兔崽子还在边上扣着鼻屎傻乐,那怒火就像这田埂上的草,蹭蹭蹭的直往上冒尖啊。 “哎呦……爹你干嘛打我?” “打你怎么了?老子打儿子还需要理由么?就打死你个没出息的狗崽子……” 有个稍大点的孩子莫名其妙屁股上面就挨了两脚。而随着这声痛呼,一场集体揍娃的人间惨剧就在这大树伞盖下爆发了。 对于这种闲着也是闲着的大型揍娃场面,孤夜自是不关心的。他牵过庖硕手中的那只小青驴来到老里正面前摸着后脑勺笑笑说道: “老爷子,知道你腿脚不方便,小子特地为你弄来这头青驴代步用。” 这年头用来代步的牲口是很少见的,起码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刚才众人就已经看到了随同孤夜一块来的这头青驴,只是大都在感叹人家的确是飞黄腾达了,却没想到开口居然说送人就送人。 “臭小子瞎胡闹,老头子我孤家寡人一个,连自己的那点吃食还要靠大家轮流周 济,又哪里养得起这头驴? 且去且去,拉回去祸害你家七个老头子去……” 老里正连连摆手,其实嘴里说着拒绝,内心确实极为欣喜的,毕竟自己名义上的学生有这一番心意。 这点孤夜当时买驴的时候倒是没有考虑过。正犯难的时候,村中的现任里正刚好从人群外挤进来。 “这有什不好解决的,老爷子您就放心收下便是,毕竟也是孤山子的一片心。至于喂养,咱们村里瓜娃子多着呢。以后要想听故事学认字,都得给这头青驴割捆草料来。 以前让你们学一个个就偷奸耍滑,现在看到了吧?孤山子就是个好榜样。以后再想学,各家那都得拿些好处出来了哟……” 这话一出,那刚刚停下的哀嚎声又再次荡漾了起来,熊孩子们哭喊得那叫一个惨啊,大人们几乎都下了死手。不过对于里正的建议,大家还是欣然接受的。毕竟有孤夜这个成功先例在前面,往后谁也没能预测到自己家小子是否也能娶个将军闺女不是。 一通热闹过后,里正遣散了围观的村民,然后跟着孤夜三人一同往家中走去。路上交谈中也才知道为什么村民们都这样热情了,原来自从把和腾超家的婚事定下来后,几个老爹就彻底放飞了自我,嘴巴逢人就吹。现在就连村头那条黄狗见了都要掉头走。不过好处也不是没有,起码从安平城来的那些税丁不敢再吃拿卡要了,来到村里面也不再臭着把脸趾高气扬,倒是给村民们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 村口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连里长都找来了。想必家中七个老爹也是知道自己从令支寨归家的消息,某人本想着会有一场父慈子孝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可没曾想等待他的却是张爱答不理的臭脸。 “大爹二爹三爹……四爹五爹六爹七爹……我孤山子回来啦……” 刚望见家门,孤夜身上那股十五六岁的小孩子稚气不设防的全暴露了出来,又哪里有半点一箭射穿敌军喉咙时的冷酷。身边的庖硕和蛮九笑着的对视了一眼,目送这家伙一蹦三跳的小跑出去。 孤夜站在篱笆外就对着院子里的老头兴奋的招手。 “五爹……五爹……我回来啦五爹……你的宝贝孤山子回来啦……” 老头很消瘦,身量也并不高,五十多岁上下。他听见了外面的呼喊声明明肩膀猛得抽动一下,可偏偏就扭过头去不作搭理。 “五爹,快开门啊!是我回来啦……” 孤夜以为自己的五爹年纪大了耳朵背,于是又喊了两声,不料这老头居然直接起身头也不回的往里屋走。 “五哥,快看看是不是臭小子回来了,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这时候厨房里一个围着围裙的胖老头提着勺子就走了出来。刚抬头便看到篱笆外有些郁闷的孤夜。 “哈哈哈……臭小子,你总算是回来了!还不快进来,愣在门外干啥?你七爹我今天炖了你最喜欢的野彘后腿肉。 大哥……二哥……你们都赶紧出来啊,孤夜这臭小子回来喽……” 一声呦呵,房间里好几个老头全窜了出来。孤夜这才推开家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挨个磕头。 “七爹,我想死你啦……” “臭小子,你哪里是想我,怕是想我釜中的炖肉吧!别矫情,你大爹二爹们都在呢!” 胖老头念念不舍的将孤夜从怀里推开。 “大爹二爹三爹,我也想死你们了……” 孤夜上去又想求个抱抱,没想到却被一拐杖抵住胸前。 “都多大人了,还没个正形。滚,要矫情找你四爹去……” 老大老二扮演的从来都是严父的形象,虽然心中很是欢喜,但却没表现出来。 “四爹……” “滚……” 嘴里喊着滚,眼神却不断瞥向屋子里的方向,嘴角还不忘努了努。 “对了,我六爹呢?还有五爹怎么了,刚才我喊他也没应我就回屋里去了。” “你六爹知道你带朋友来,去给你沽壶酒去了。至于你五爹甭理他,就那臭脾气,过会儿就好了。” 老大拄着拐杖不以为意的说道。 “咋又生气啦?” “还不是你那头青驴,谁叫你连家门都没进就送了三老头这么个大礼!” 老四没好气的回答道。说到这茬,他心里也不怎么舒服,毕竟一头青驴可得要好多钱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家(下) 木桌前,小老头背向房门依旧生着闷气。 “五爹,还气着呢?” 孤夜上前,赶紧倒了杯茶递过去。 “哼!” 小老头又把脸别到另外一个方向去。 “五爹!儿子到了外面方才知道,这识字和不识字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老里长这恩情大着呢,咱得还!” “还个屁,就三老头肚子里的那点货,来来去去有多少墨水谁还不知道? 还不是多亏了你小子学了老子一身上梁揭瓦的伎俩,躲在阳明先生的私塾角上偷听偷学了好几年才有的成就,关他三老头屁事!” 不提起这茬还不气,如今小老头可真暴跳如雷了。 “你小子现在比我们几个老头子都出息,当个兵也能当出个将军女婿出来。 不想你将来在媳妇面前说话矮一头,我们几块老骨头怎么着也得给你凑上份拿得出手的彩礼。可为了攒这个钱,老三天没亮就得背着药箱往各个乡里窜,老六快半截入土的人了还寻思着上山里猎大虫,要不是被你大爹二爹给拦下来,现在家里就得摆灵牌。 你倒好,上好的青驴说送就送出去!好阔气啊!要报恩是吧?老子兄弟七人当初把你捡回来养到现在……” “老五住口!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时候的老大从门口走了进来,抬起拐杖作势就要敲下去。而在一旁的孤夜见状大惊,赶紧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五爹前面。 啪…… 这一杖抽得孤夜直吸凉气。 “大哥,你这是干啥子嘛!” 后面的七爹心疼的跑上前来查看伤势,而老二老四已经拉住了老大。老三则赶紧跑去拿跌打药膏,整个屋子顿时一阵鸡飞狗跳的。 “混账东西,村口三老头肚子里墨水不多是不假,可你有没有想过,没了他这点墨水当基础,孤夜去扒墙角就能学到东西?这恩咱得报,而且一头青驴只会少了,不会多!” 老大气哼哼的破口大骂,情绪激动处又想拿拐杖砸,幸亏是被左右拉住了胳膊。 “说的轻巧,那头青驴至少一块银馃子,都够老六在山上待一个月了。 那天将军家两个儿子的你是没遇到,阴阳怪气的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娘的老子儿子才不是什么癞蛤蟆!将军闺女有什么了不起,我家孤夜娶了他闺女,还是他家高攀了!” 啪…… 老五说完怒得一把抓过茶杯往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这混账还敢在孩子面前胡咧咧,看我不打死你……” 老大本就在气头上,这下更是要跟老五拼命。而这时候老六沽完酒刚进院门,看到院子里一胖一瘦两个年轻尴尬的站在一边,屋子里头又是闹翻了天,无奈之下只有向着庖硕和蛮九歉意的拱了拱手后就往内堂奔去。至于同来的里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得连影都没了。 “大爹,五爹,你们两个先消消气。都是我不好,既然这亲这么不好结,那么就算了呗。反正我年龄还小,过两年再说也不迟。” 本想着让紧张的气氛先缓缓的,怎知此话一出口,换来的便是众人异口同声的呵斥。 “不行!” “说什么胡话呢!” “混账!” “……” 孤夜有些茫然的看着众多老爹,从眼神中似乎都能感觉出一股想要锤死自己的杀气。 “臭小子发什么疯,老子可告诉你,那个淑女可是俊得不得了。这辈子就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孩子!而且性格也很好,很有礼貌没有半点大户人家的趾高气昂。” 老六脚还没踏进来,这嘴巴可就先夸上了。 “是啊是啊!那闺女长得真叫一个美。现在还是十三岁的年龄没长开就这般灵秀,若是再过几年,那得是个何等模样啊!” 说是这点,刚刚还气得摔杯子的老五也随声附道。 “他那两个哥哥虽不是个东西,但其他人还不错。将军夫人尽管有点自命清高,但总体还算礼数周全。将军为人如何也不必说,你比我们更清楚。 你五爹想说得是,能娶到这样一个淑女是你八辈子积攒到的福气。” “好好好!福气福气!是我的福气也是你们的福气!现在可以开饭了没有,我的两个兄弟可在门外看了好久的笑话了。有什么事咱们边吃边聊好不好?至于那头青驴,其实真的不算什么。老爹们,等会儿再拿点东西给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孤夜举手告饶,然后招呼着外头的两个家伙进来,要给他们介绍介绍自己的家人。 长长的饭桌上,七老三少围坐成圈,席上琳琅满目的放着七八样小菜,足可以看出几个老爹今天是下了血本了。还未动筷,孤夜就把边上的褡裢放到了桌上。将之打开,里面赫然有七八颗碎金馃子和一镒马蹄金。其他的刀币更是有几百枚。 “五爹,这下相信儿子的话了吧。” 孤夜乐呵呵的笑问道。 “臭小子……这……这些是哪来的?五爹虽教了你上梁扒墙的功夫,可不能真用在歪道上啊!” “不不不那能啊,这些都是杀东胡人得来的奖赏。” 孤夜赶紧摆手否认。 “放屁!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扯谎了!在坐的提刀时间比你提筷子还要长,能得这么多奖赏的那得最少是场千人以上规模完胜,且是参将才能得到。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小子还只是个小小的火头军吧。 说,这些财货是从哪里得来的,若还要用谎话诓骗,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老大脾气最是火爆,话刚说完拐杖又是抄在了手上。 “哎哎哎……大哥大哥……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火啊!孤夜秉性纯良,虽有些古灵精怪,但绝不会做那作奸犯科的事情来的。” 最疼儿子的老七赶紧用肥胖的身体挡在了前面,声怕大哥一个不小心又伤到自己的宝贝疙瘩。 “莫打!莫打!孤夜早不是火头军了,他是个裨将,是个将军!” 边上的庖硕声怕自己兄弟又挨揍,连忙站起来解释。然而众人一听,脸上更是骇然。 “好哇,居然还学会串通起来骗自己老爹了!裨将?你小子才去了一年,若是能当个裨将我们几个老鬼刀口舔血几十年算是什么?” 老大一时气昏了头,拐杖扬起来就是当头砸下去。 老子打儿子,无论是因为什么事,孤夜是绝不敢躲的。又怕伤着七爹,于是急忙起身跨前上去。 啪…… 拐杖重重敲在了肩膀上,疼得孤夜全身一哆嗦。 “老爷子你怎么能说动手就动手啊!” 情急之下庖硕居然想上去拦。然刚刚蛮九还在羡慕孤夜有这样的家庭氛围,现在倒全消散无踪了。 “各位老爷子,桌上的财货确实是立功奖赏下来的。孤夜一场雪崩引下来,光是东胡人的首级他一人就能尽得五百个,更别说其中还有两个千夫长了。 这些金馃子,还是分出大批功劳给阵亡兄弟后才剩下来的,不然的话恐怕得用驴子来驮。再说了,师帅给他女婿弄一个裨将当当很难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蛮九这通话下来,几个老人家心中疑虑才算解了大半。是啊,一营师帅的女婿,弄个裨将当当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女婿身份高些,自己也有面子不是。至于蛮九前面说的杀敌五百一事,很是自然的便被忽略掉了,因为压根就没人信。桌子上的钱也都直接被认为是腾超送的了。 “真的是这样?” “大爹,我怎么敢骗您老人家呢?” 孤夜龇牙咧嘴疼得直抽冷气。 “哼!量你也没有这个狗胆!” 老大这才将拐杖重新放下来。 “呵……没事啦没事啦,大家吃饭,都凉了,呵呵……” 老七笑眯眯的招呼着两位客人用餐。而边上的孤夜本来还想把新创出春宫图的事情拿出来说说,现在这么一搞,他也憋了回去不会自讨没趣了。 当然,自己突破三瓮力桎梏的事情也没有提及,道韵符更是难以启齿。几个老爷子年纪都大了,孤夜不想让他们太过操心,能简单点过日子其实比什么都好。 由于时间挺紧迫的,孤夜三人在家中也就陪了老头们两天时间。在第三天的清晨,薄雾还未散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重新背上行囊前往昌城。三人在哪里会再停留一日去庖硕家看看和拜访腾家后,就要赶往燕都蓟城了。 还是村口的那棵大榕树下,老七大包小包的吃食不断的往孤夜身上挂,而老五和老六几个却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其上腾家拜访的时候要礼数周到。本想把所有钱财都留下来给老头子们改善一下生活的,可老大脸色一板居然全给放到了褡裢里,说是登门总要买些像样点的礼物,起码给未来儿媳妇打个钗子什么的。总之就是啰啰嗦嗦没完没了的,整到最后孤夜只能狼狈逃似的跑了。 不过安平城与昌城其实离得并不远,快的话也就三天的路程。这一路上倒是无波无澜,庖硕基本上就是吃吃吃,除了吃还是吃。蛮九则是想想想,除了苦思冥想着要怎么把自己那缕天道神韵给分出来,怎么分,分多少。而孤夜则是烦烦烦,烦恼自己到了腾家后要以什么心态来应付搪塞。 礼物是肯定要送的,可钗子这种具备特殊含义的可不能乱送。不过在胖子无意中的提及中,他倒想到了令支寨里的那个老医匠白崖。当初被划伤的时候这老家伙在自己脸上涂的药膏,说是可以去疤美白的。正好他家医庐也开在昌城,于是孤夜就想买点这个去当礼物得了。 腾超家妻女总是爱美的吧,送这个即体面又可以让人产生些许美丽误会,最恰当的还不具备什么特殊含义。想到这,昌城之行的首个目的地也立马从庖硕家改成了白家医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白鹿鸣 新柳拂溪了无痕,草庐阶前捣药根。春风拈起白纱角,惹得桃花满面羞。 咚咚咚……咚咚咚…… 枝头的早燕好奇的盯着下方白衣女子手中的药杵,一下下,一下下,很是有节奏的将臼里的药根给研磨出汁液来。 女人很年轻,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当芳华。一身白衣胜雪,宛如一池清水中出落的雏莲。轻轻药香缥缈萦绕于身,容貌虽不是那种让人无法忘怀的惊艳,眉眼也非勾魂摄魄,但那股清幽恬淡的气质却是无与伦比出尘。通俗来讲,就是有股令人很是舒服的书卷气。 “鹿鸣姐……鹿鸣姐……不好啦……快,快躲起来,那两个家伙找上门来了……” 从溪口方向,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光着脚丫边往这边跑边叫唤。急切的呼喊声惊飞了枝头的鸟雀,打破了水中鱼儿的恬静,也中断了有节奏的捣药声。 “小山子,你慢点跑。别摔着了。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站起来两步迎了上去,见小男孩跑得满头大汗,还想去劝阻。 “鹿鸣姐,你快躲起来,那……那……那两个坏人正往这边来了!” 白鹿鸣听完眉头紧锁,她当然知道小山子口中说的两人是谁。就在十几天前,远在令支寨的爹爹白崖托人来信说要讨些治伤的药膏。由于一味用做药引的药不够,所以她便去海崖边去采集。不料回程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两个正来海边游玩的公子哥。 那两个富家公子见色起意居然敢出言调戏,好在当时恰逢小山子和他爹路过相救,一番周旋下才得以脱身。本想着时间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却不料今日那两个登徒子又寻了来。 “小山子别怕,你先去喊人来帮忙。” 白鹿鸣也很是紧张,父亲当初为了熬药的方便,所以将医庐开在了这条小溪边。如今与村里相距还有段路程,就不知能不能及时的将村民给喊过来。 小山子前脚刚离开,远处的溪头便出现了一小撮人,其中就有一个仆人打扮的家伙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白鹿鸣是很想跟着离开,可她一个弱女子只是百多步的距离被追上还不是轻而易举。与其和小山子一块被堵住,不如在这里拖一拖等村民来救。 只见她提起衣摆,两步并做一步就往屋子里躲,竹篾编织的门从里面用矮桌死死的堵住。可刚堵好门,这才想起来门外的药罐里还熬着的药膏没有撤去柴火,一咬牙关,这个傻女人居然重新搬开了桌子把门打了开来。 可这下简直就是羊入虎口,面前出现带着四个黑衣仆从的两个公子哥刚刚好将之堵在了台阶上。 “呀……” 白鹿鸣再想往屋里跑的时候才发现门口已经被另外两个仆从给拦住了退路。 “这位淑女,你可让我们哥俩一通好找啊!” “是啊!若不是今天我兄弟无意中遇到那个小屁孩跟了一路,还真不知道淑女原来居住在这里呀!” 为首的两位公子哥一人一句,互相看了看对方,从各自的眼中看到都是浓浓的猥琐味道。 “你……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请你们赶紧离开……” 白鹿鸣哪里见过这等架势,攥紧的手心里此刻竟全是汗。 “啊,对噢。自从上次与淑女在海边匆匆一晤,还未曾自我介绍呢。小生腾氏,讳武。这是我的弟弟,腾文,敢问淑女名讳。” 在这个年代,当众询问女孩子名字是件非常有失礼节的事情。 “为何要告知于你,我不认识你们,也不想认识你们,我劝你们赶紧离开,不然的话村中长辈待会就会赶来!” 白鹿鸣鼓起勇气作威胁状,殊不知如此气鼓鼓的姿态更是风情万种,惹得面前这两个家伙愈发心猿意马了。 “哈哈哈哈……有人要来,有人要来好哇。若是来人见到你一孤身女子与我们一群大男人厮混在一起,就不知道这名节到底损是不损?” 白鹿鸣心思单纯,听完后心中大骇。 “你……你……你……你们到底怎么样才肯离开……” “离开?离开还不简单。我们兄弟俩仰慕淑女已久,却是苦于不知淑女芳名。你将名字告知与我等,那我们知道后也便知足了,说不定也就走了呢。” 大哥腾武挑着眉头调笑似的说道。 白鹿鸣心想这一大群人围着自己,周围又没有其他人,若是等村民们前来,到时候这些人又再胡说八道几句,那么之后自己的名节可就真要毁了。心急如焚之下,居然是妥协了。 “白……白……鹿鸣……” 少女心思就是单纯,被人三两句就骗去了名讳。自以为这样对方就肯离开了,直到现在她根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面前两个家伙仍旧像上次那样只是说些不三不四不着调的话而已。 “哈哈哈……好名字!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白鹿鸣!的确是个好名字! 鹿鸣小娘子,今天我们也算是嘉宾了,就不能请我们进去坐坐,也好方便你我一起鼓瑟吹笙啊……哈哈哈哈……” 腾文这番荤话,顿时惹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大笑不止。 “你……你……你们不是说要离开吗?出尔反尔,岂是君子所为!” 白鹿鸣气得两颊通红,至于刚才话中另含的其他意思,单纯的她根本听不出来。 “君子?做君子有什么好处吗?是不是做了君子,马上就可以和鹿鸣淑女鼓瑟吹笙了呢?哈哈哈……” 随着这一阵哄笑,两个公子哥也终于伸出了色狼的爪子,开始一步步的向白鹿鸣靠近。 “你们要干什么?不要过来!再过来我要喊人啦……” 白鹿鸣心生绝望,此时村子的方向也并没见到有半个人影赶来…… 山间小道上,三个年轻人悠哉悠哉不疾不徐的赶着路。前面的小哥双手背在身后,嘴里含着根草茎时不时的上下翻动。旁边是个双手垂膝的瘦子,长得像只猢狲,一路上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在干什么,像是在算计着某项什么重大计划一般。至于最后面的那个身材臃肿如彘豚的胖子,身上背三个褡裢,嘴巴里始终都是在嚼着东西,从出发时带出来的吃食,几乎有八成都进了他的肚子,却又始终填不满一样。 “死胖子,你别吃了行不行?咱们走这条路到底对不对啊?” 孤夜吐出嘴里的草茎,有些不耐烦的询问身后的庖硕。身为本地人,路总该要比他这个外来人要熟悉的。 “不知啊,快到了吧?” “我在问你,而你居然反过来问我?你不是本地人么?” 孤夜有些抓狂了。 “对啊!我是本地人啊,可我就是不知道啊!” 庖硕说得很理直气壮,一时间怼得孤夜哑口无言。 砰…… “算算算,算个毛啊!有什么好算的,直接对半砍了! 你不是个斥候吗?拜托赶紧清醒清醒辨辨路吧!” 孤夜一脚踹在蛮九脚窝里,差点没把他给踹跪在地上。 “干嘛呀?刚刚的某个瞬间,我就要捕捉到眉心处那缕天道神韵的最佳分割点了,现在被你一踹给踹跑掉,你赔得起吗?就知道你怕我融合后实力超过你,所以才会时常搞破坏。认了你这兄弟绝对是我做过最亏的买卖!哼!” “混蛋,亏不亏我不知道。但若是咱们还不找到白崖那老家伙的医庐,庖硕晚上可赶不回去见他老爹了,且我们也又要睡荒野。” 孤夜没好气的说道。 “哎呀你就是事多,刚才问路的时候不就说了么?见到小溪顺水而下就见到了。” “是啊,可这溪呢?那农人可是说沿山路走小半时辰就见到了。可我们现在都快走一个时辰了,别说溪了,连滴水都没见到。” “定是你走错道了还怨我们。走开走开,看我的。” 只见蛮九骂骂咧咧的在路边寻了块软地。用随身携带的小刀两三下便挖出个小坑出来,然后将怀中的一个小陶罐埋进去。将周围的土重新踩实之后,他整个人就俯身下去将耳朵贴在陶罐上。 半刻钟之后,他将陶罐挖出清理干净重新放了回去,然后大手一挥。 “跟我来吧,离得应该不会远。” 于是三人便离开了山间的小道,跟着蛮九往另外一个没路的方向拨草前行。还真别说,这家伙很是有一套。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当孤夜从一处齐头高的竹茅草里钻出来的时候,落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清澈的小溪。 而更令人欣喜的是,溪水的对面便有一处草庐,远远的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老九你厉害啊!这手听声辨位的本领实在令人佩……” 孤夜的“服”字还没说出口,便听到了对岸草庐传来了呼救声。 “来人啊!放开我……快放开我……登徒子……快点走开……” “我去,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 蛮九还待再说下去,就见孤夜捡起地上的一块鹅卵石,两步助跑就奋力的往对岸草庐台阶上那冒头之人丢过去。 四瓮巅峰的全力一掷,那颗鹅卵石几乎是带着破空声的。 啪……哎呦娘嘞…… 丢石头当然没有箭射得准,为首之人没有砸中,倒是将拦门边的其中一个奴仆手臂给当场砸断。清脆的骨折喀嚓声,听得在场几个人瞬间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救美 白鹿鸣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两个公子哥居然会这样胆大包天。当着这青天白日之下就要对着自己行不轨之事。 惊惧之余,入手处居然摸到了放在台阶角落的一把小药锄,于是想也不想的就往腾武头上砸过去。 “呦呵,没想到看着文文弱弱的却是个小辣椒呀!” 一双捣药的手又如何能敌得过舞枪弄棒的手?果不其然,白鹿鸣的皓腕就被腾武死死给握在了掌中,要不是另外一只手死死抓住栏杆,此刻已然被其拉跌到怀中了。 “来人啊……放开我……快放开我……登徒子……你们快点走开……” 这番程度的挣扎,只会让面前两兄弟情绪更加亢奋和刺激。连同那几个家仆狗腿子也开始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而就在白鹿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倍感绝望恨不得一死守节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的一声惨叫把在场所有人瞬间都给惊住了。 一个家仆原本是撑开双臂挡在医庐门前的,其笑声也是最大的一个。可当突然激射而来的鹅卵石打在尺骨上的时候,那嚎叫声亦是最为惊人。 腾文腾武两兄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是一声鬼哭狼嚎自身边响起,伴随着从高处滚落的声音,又一个家仆捂住肩膀蜷曲在地上痛苦的打着转。 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那个在地上打滚的家伙边上分明多了颗半巴掌大的鹅卵石。很明显,这人的肩膀刚刚是被石头从背后打中失足才滚滚落下去的。 “谁?到底是谁?有胆的给本公子出来!” 话音刚落,又有一颗石头飞速击来。腾武刚看清轨迹,自己右手边小臂粗细的竹扶手咔嚓一下就整根被砸凹了下去,然那颗镶嵌在竹子里面的分明就是那块鹅卵石。 这可得多恐怖的力道啊,若是砸到自己的身上,那还不得骨断筋折。思及至此,腾武赶紧放开白鹿鸣的手腕,便直接从栏杆上翻下台阶,并且及时的躲在了柱子后面。其他人见自家少爷跑得如此之快,也是一哄而散全都逃开了。只剩下腾文还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慌之下一脚踏空咕噜咕噜也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白鹿鸣依旧是一头雾水,她都还没搞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刚才还嚣张跋扈纠缠不休的一群人怎就突然就跑的跑摔的摔。待到其定睛一看,原来在小溪的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人,而其中一个胖子手里还抓着石头作势要往自己这边丢。而另外两个人却是在拦阻,特别是消瘦的那一个,整个人几乎都要挂在人家手臂上了。 “死胖子,你还丢上瘾了是吧!快点把石头放下啊,你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杀人啊!” 旁边的孤夜被刚刚最后一颗石头落点给吓出了一身冷毛汗。在场的三个人,论到准头谁也比不过蛮九,毕竟这家伙的武器就是投枪。石头当然也是一丢一个准,击碎家仆肩膀的那一颗就是他的杰作。 而孤夜情急之下丢的那一颗发现大失准头后就不敢再继续了。可他有自知之明,奈何某胖子没有啊!好在丢的那一颗打在了栏杆上,要是砸中距离不到半步远的少女,白崖那老家伙绝对能找上门来拼命。 “没事,再让我丢一块,这块保证能命中目标,我可以向皇天后土发誓……” “发个屁,小孩子别乱发誓,皇天后土哪里对不起你了,别那样害他们。乖,先忍忍,咱们得过去看看。” 孤夜掰下其手上的石头,像哄小孩一样的拍了拍庖硕的头。虽然他也觉得在对岸拿石头丢人这种事情很爽很容易上瘾,但还是得克制一下自己的。 溪边没路,只有杂草和刚冒芽的芦苇。好在水不是很深,卷起裤腿从较浅的地方也就淌过去了。此时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腾文刚抬头就见到了朝自己走来的三个人,心里也已断定刚才的石头肯定是他们丢过来的。 “哥,哥,快出来。丢石头的定是他们三个人。” 腾文这个名字取得好,人如其名,看着从小就不怎么打熬过身体。所以对于刚才丢石头这件事并没有看出里头的门道。这会儿还想喊自己哥哥腾武出来,打算好好教训这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反观腾武就不同了,自小也跟着家中老管家练过拳脚的,所以他知道其中厉害。这石头要是换成他自己来丢石头的话,定然没有那准头和威力的。也就是说他们中间的那个胖子起码是个练家子,且实力应该超出了两瓮之力。 不错,就是两瓮之力。这就是腾武此刻依照经验给出的判断,不知者无畏形容的就是这样的人。 单打独斗怕是很难有赢面,现在身边除了自己兄弟两个还剩四个家仆。 心中暗自计较之后,腾武最后在他在脑子里做了下对比之后便招呼着手下围了上来。 “呔……你们是哪里来的杂种,居然敢拿石头砸伤我两个家仆。可知道我们兄弟两是谁家的!” 老套的小反派出场模式和台词,这种场面自小游走在安平城中画春宫图的孤夜再熟悉不过了,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遇见一遭。有时候他都在怀疑这些脑子长毛的纨绔是不是拜的同一个师父,不然为何说出来的话都是大相径庭的。 本以为对面三人听完后会上来放几句硬话的,然后自己便能很自然的说出自己的家世身份出来,到时候就是对方听完后诚惶诚恐颤颤巍巍的跪下来磕头道歉。这样的剧情在这些年里,昌城街面上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当然,腾文腾武认为这一次亦是不例外。 怎知对面为首的那个年轻人径直走到了两兄弟面前,二话不说就是抬手啪啪左右来了两巴掌,随后就朝台阶上目瞪口呆的白鹿鸣走去。 某人还想着抬起胸膛要迎接即将到来的膜拜,可没想到的是人家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给了两个大嘴巴子,一时间算是将两兄弟给打懵圈了。末了还隐隐的听到那打人的小子嘀咕了一句“好狗不挡道。” 对于这样的羞辱,简直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 “你……你……你给我站住!” 腾武气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刚想拱手对白鹿鸣做自我介绍的孤夜还没开始便听到后头那人又在瞎叫唤,顿时整张脸就变得异常狰狞起来。 “该死的东西,本以为等大爷我办完正事再来收拾你们几个,现在倒是赶着送死是吧! 瞎狼!秃鹫!交给你们两个了,先把看到的人一手一脚给打折,再敢瞎逼逼,就直接做掉,在溪边随便挖个坑给埋了! 他奶奶的,这女人是我们伏牛山大当家看上的压寨夫人,你们想尝鲜,问过我们伏牛山三千弟兄没有!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瞎了你们的狗眼!” 孤夜满嘴的山贼土匪语气,把在场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在蛮九心思活泛,立马便知道了孤夜这样做的目的所在,于是也就假装凶狠配合了起来。 “七当家的放心,这几个家伙交给我秃鹫处理便可,你且与嫂嫂进屋说说话! 嘿嘿……” 蛮九话刚落地,毫不犹豫抬脚就朝还在地上打滚的家仆小腿跺去。只听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咔嚓响,接着就是痛苦无比的嚎叫。 “只是第一个而已,下一个又是谁呢?” 蛮九阴冷的目光扫向腾文,嘴上戏谑道: “乖乖,要不就你吧。放心,我下手会很快的,不疼……” 战场上养成的杀气在此时全外放出来,哪里是这个只会欺男霸女的纨绔所能承受的。蛮九若是连这种窝囊废都不能用气势压服,那这几年的斥候也就白当了。 两位公子哥平日欺负个平头百姓还行,当真正面对从战场上归来的杀才,双腿早就吓得不受控制的在发抖了。特别是刚才踩断家仆小腿的那一下,腾文腾武两人几乎是菊花一紧,差点就尿出来了。 “好……好……好汉……有……有话……有话慢慢说……” 腾武牙齿不断打着颤。 “说?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居然敢打我们大嫂的主意,这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一手一腿留下,然后就可以滚蛋了……” 蛮九说着开始向前踱步,而两位公子哥只有不断的往后退却。 “好……好汉,我们是真不知道这白鹿鸣是大当家看上的女人啊!且我们也没有做什么,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是啊好汉,您就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随着两兄弟的服软告饶,其他四个家仆也吓得在一旁不敢动弹。 “还说没干什么?看你们打坏的这些东西,堂堂的伏牛山寨主夫人的家被打砸成这样,传出去我们这做兄弟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一手一腿,没得商量!” “赔!我们赔!这些东西值多少钱我们通通加倍赔偿!” 说着两兄弟就把身上带着的金银馃子刀币全掏在了地上,边掏还边作揖求饶。蛮九见戏演得也差不多了,总不能还真把这些人的手脚都打断吧,于是挥手像赶苍蝇那样把人敢走了。 要说打断个无足轻重的家仆奴婢对于这种纨绔来说是无所谓的,他们每年自己说不定也会弄死几个。至于真把这两家伙给打残了,那事情可就真闹大了。毕竟这样拙劣的伎俩,骗这两个笨蛋可以,若是出来个聪明点的,很快就会想出其中的纰漏……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昌城行 腾文腾武两兄弟连带着那些狗腿子都夹子尾巴跑了,草地上却是留下了十几个金银馃子和百多枚刀币。伏牛山土匪的大名在这燕北边地还是很响亮的,几千号人啸聚山林,那是连勇武营的腾超都拿他们没有多大办法。 之所以要假借其名,事实上也是无奈。白家医庐就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将这些个纨绔揍上一顿很容易,可三人早晚是要离开的。于是孤夜临时生智找了这张挡箭牌,长期管不管用不知道,但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有人再敢来骚扰了。 此时那个叫“秃鹫”的家伙可没有那么长远的考虑,把眼前地上的财货揣进腰包才是其最开心快乐的事情。倒是被唤作“瞎狼”的胖子直到现在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就那么呆呆的傻站着,殊不知就是这样一个宽大的背影却令台阶上的某个女人心跳又加快了不少。 “呃……白姑娘是吧?我是……” “啊……你走开……” 孤夜还没把话讲完白鹿鸣转身就往屋内狂奔,嘭的一声门就被重重合上,听着动静,后面怕是用什么东西又给堵严实。 “怎么连句谢谢都不说?太没有礼数了吧?” 见孤夜吃瘪,庖硕嘴上发着牢骚,两步走上前就要去砸门。若不是被及时给拦住,那沙包大的拳头锤在这扇门上,能直接将其整散架喽。 “哎哎哎……你是来帮忙的还是砸场子的?登门拜访有你这样的么?去去去……一边去……” 孤夜向掸苍蝇一样将身边的胖子给撵开,然后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内喊道: “鹿鸣姑娘,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把门打开来吧……” “你们快点走开,我是不会做什么压寨夫人的!再不走,村里面可要来人了!” 孤夜一听就想发笑,就知道对方是误会了,可还未等他再行解释,从远处田埂里呼啦啦的上百号人,几乎都是带着锄头镰刀的家伙什朝这边猛冲过来。 根本无需怀疑,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了。孤夜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如今趁着还没有被合围之前,拉起庖硕跟蛮九撒开腿就赶紧开溜。 “白鹿鸣,我们大当家说了,只要你一天不答应,他就一天守着你。他的心可比那伏牛山顶的磐石还要坚定不移,他永远不会放弃的……” 临走之前,孤夜几乎扯满了嗓子放了这句狠话。意外的是,前来救人的村民们听到伏牛山三个字居然都不约而同猛得定下了脚步,而躲在门后面的白鹿鸣亦是小脸煞白,眼泪啪嗒啪嗒如珠帘的往下掉。 这一口气三人就直接跑出了两里地,待到口干舌燥满头大汗不得不瘫在树下歇息的时候,庖硕才不解的询问身边的兄弟。 “孤夜,咱们为什么要跑呀?你不是要来买敷面药膏的吗?” “憨子,你没看到上百号人奔咱们来的吗?那群孙子先跑了一步,顶缸的可就是我们三个了,不跑的话真得被人打断手脚啊。 这买卖做得亏到姥姥家了,真倒了血霉!呵褪……” 蛮九骂骂咧咧,想起刚才的憋屈忍不住的狠狠吐了口口水。 “三两句话的事解释清楚不就好了,也不需要跑吧?” “长这么大的一颗脑袋也不知道用。要是能解释清楚咱还跑个啥?算了,反正也不亏什么,等以后见到白崖老头,再好好的宰他一顿狠的。” 孤夜拍了拍蛮九怀中那凸出来的一大块,有些无奈的对着庖硕说道。 “咋就不能解释?明明是那群人欲行不轨的!那女的看着也不是忘恩负义颠倒黑白的人啊。” 庖硕依旧是不依不饶的。 “脑袋不聪明就别问太多,又笨又爱杠。那两公子哥摆明了就是本地人,咱们能帮人一时能帮人一世吗?等过几天咱们走了,人家该来祸害的还不是继续祸害。 所以孤夜才冒称咱们是伏牛山的土匪,这次来是替大当家求亲的。如此的话,以后应该在很长的时间里没人敢再来打主意了。毕竟刚才我下手的时候故意重了些,还有就是最后离开后放出的那几句狠话,效果绝对是神来之笔,是属这个。” 蛮九对着孤夜竖起了大拇指,能在那种情形下短时间就能考虑得那么长远可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办到的。 “嘿嘿……解释是不可能解释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澄清咱们不是伏牛山的土匪,刚才所做的只是骗那两个公子哥?岂不知人多嘴杂,不消几天肯定穿帮。所以我们三个就只能像狗一样被人撵着跑喽……” 孤夜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歇了几刻钟,三人打算先回庖硕家了。至于礼物的事情,怕也只能随便了,反正金钗是绝对不能乱送的就是了…… 昌城北,这里是靠海的一面,周围十几个村都是世代以赶海为生,由于盐碱地居多,所以可耕种的田很少。不过此处却与贫瘠半点挨不上边,反而是盛产海盐鱼货,定居在这里的可是有好几个大家族。地主家有佃农,而这些大世家却有渔农,通过租借渔船渔具给下面的穷人,他们生活的奢华程度甚至丝毫不逊色于蓟城的豪族。 庖硕他老爹倒不是其手底下的渔农,而是凭借着一手好厨艺,在当地一个豪世家里当了个掌厨。其社会地位根本不会低,要不然庖硕从小也不能进入主家族学里跟着学认字。 本以为这胖子虽说自小在村子里就是个随便受欺负的货色,但老爹在地主家里好歹也算是个管理层,所以哪怕是被欺负也是在暗地里为之。可没想到的是等孤夜三人走在村道上的时候,立马就有七八个年轻人明目张胆的围了上来。 这些人年龄有大有小,大的怕是二十七八了,小的也有十六七岁。从穿着上应该是属于最底层的那些人。说好听点就是游侠,说不好听的就是当地小混混。 “呦呵,这不是庖胖子么?不是上令支寨当兵去了,怎么今个又回来啦。 嘿嘿……身边这两个不会是又拿你老爹的好东西换来的吧。嘿……哥们,得了啥好东西了,也跟咱说说呀!” 为首的一个家伙上来就是一通瞎逼逼,嘴巴还是特臭的那种。孤夜细心的发现,当这厮出现的时候,身边的庖硕身体很明显的怔了怔,眼神中也有些许的畏惧。 不怪乎如此,自小以来产生的心理阴影而已。哪怕是如今的庖硕在战场上见过血面对东胡人的长矛也敢往前冲,可偏偏对这个毫无威胁弱鸡却心生恐惧。 这是病,得治!孤夜在第一时间心里反应就是这么认为的。他要帮自个兄弟彻底战胜心底的恐惧,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面前这个嘴 臭的家伙给打得连他母亲都认不出来。 “他就是从小欺负你的家伙吧?” 孤夜把手搭在庖硕肩膀上认真的询问道。 “嗯……嗯……” 胖子只是点着头,平时挺能杠的嘴此时也如同夏蝉撞树杈,彻底哑巴了。 “那还等什么?这家伙嘴巴这么臭,上去将揍他呀!” 孤夜故意说得很大声,特意让对方七八个人听到。 “哈哈哈……让庖胖子揍我?给他十个熊心加豹子胆!是不是啊?傻胖子?” 这年轻人的一通话,顿时引得身边其他几个同伴也大笑起来。在他们的印象中,面前这个自小只会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傻大个就是个被人随意打的沙包,这么些年了又何曾见其敢还过手。 果不其然,庖硕听到众人熟悉的嘲笑声,身体不由自主的急退了两步。迎上孤夜的目光,甚至有些羞愧和委屈。 “别看我,被人打了自己打回来。敢不敢打是一回事,打不打得过又是另一回事。 你打不过我会帮你,可若是你连出手都不敢,那就继续被揍一顿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完孤夜就对着身边的蛮九使了个眼神,两人远远的退到了一边去。而这样的行为在对方几个人眼里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以前庖胖子,也没少用好东西贿赂地主家里的那些管事的小孩来帮忙撑场子,可是到头来几乎都是光拿好处不办事,甚至是当成一场猴戏来看。 “庖胖子,就你这傻样这辈子是甭想交到朋友的。看吧,以为在外面能找个撑场子的人,到头来如何,还不是跟以前一样远远站在一旁看笑话。 来来来,看你肩膀上背着的褡裢鼓鼓的,看来装着不少好东西。还不快点递过来,还想让我们动手不成!” 这是种条件反射,庖硕此刻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一盾牌接下常绞蛇尾七瓮力的重击,也没有想过一年时间里死在他手上的东胡人都超过了二十个。见自己现在又遭到勒索,两手下意识的就解下了自己的褡裢放在脚下,然后迅速退了开去。 “哈哈哈……还以为当了兵会长些能耐的,没想到还是这副熊样。哥几个,还不快去看看庖胖子给咱带了什么好东西!” 年轻人手一挥,身边六七个人笑嘻嘻的就去抢庖硕放在地上的褡裢。这一幕被后面的蛮九看在眼里,顿时心中怒火冲天。就这群家伙,他自己让出一手一脚也能在几个呼吸内全给废了。他刚想踏步冲上去,不料却被身边的孤夜给扣住了肩膀。 “别动!这件事咱们别插手,也不能插手。过不过得了心里那一关得全靠他自己,我们如果帮了只会害了他。” 孤夜这话说貌似很坚决,理也确实是这个理。可他另外一只手攥着的拳头,却是快拧出汁来了。可见此时其心中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淡定…… 未完待续…… 这几章并非注水,而是在为第二卷整体铺垫埋坑。其中涉及到的人物将会牵连到多个大事件,甚至贯穿全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杀人 地上的褡裢包袱沉坠坠的,上前的几个家伙以为又是些好吃食而已。可当他们将之打开后一看,几乎在场的人都瞪大眼睛整个都呆住了。 金银馃子就那样骨碌碌的滚了出来,更多的是泛着金属光泽的刀币。一群穷酸游侠儿平时最常的就是讹诈些针头线脑粟米吃食之类的东西,到顶了也就从城内小商贩身上弄得一两枚刀币已算顶了天。 可现在如此多的财货就这样摊开在地上,而且还是在他们意识中认为的傻子身上掉落下来的东西。 且不说财帛动人心,庖胖子的东西向来不都是自己予取予求的么? 为首的年轻人看着依旧畏缩后退的庖硕,说实在的他心里也是很紧张的。因为抢些吃食与抢金银在心理负担程度上是非常不同的。战战兢兢,这厮试着用手去抓滚落出最远的那块拇指大小的金馃子。见面前的胖子依旧如之前一样躲闪的眼神,他终于大着胆子将其揣进了怀里。 有一就有二,既然有人带了个头,其余的六七人也就胆子大起来。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哄抢,很快的地上就只剩下一块烂布头。 “把你肩膀上的那个也拿出来,快!” 年龄最小的一个见自己只得了几把刀币,金银半颗没有就打算更进一步。既然抢不过其他人,当然又把主意打到了庖硕身上。他上前指着庖硕肩膀上另外一个褡裢,见胖子只是不断的摇头后退,心里的胆气也就更壮了。 金钱从来都是人性恶念最有效的催化剂。这群游侠儿如今尝到了一次不劳而获的升级版本,那就再也无法抑制住不断从心底涌出来的贪念。 “庖胖子,快把你剩下的褡裢放下来。不想挨揍的话就乖乖老实的照做!” 年轻人收拾好怀里的财货,双目放光的死死盯着庖硕肩膀上的褡裢。他已经豁出去了,若是那里头依旧是装满金银的话,那么自己完全可以离开这里,离开昌城到其他地方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好生活。 “不行!我的已经都给你们了,这个褡裢是孤夜的。孤夜让我保管的东西绝不能给你们。” 庖硕双手抱在胸前连退,终于鼓起勇气对这些人说出了第一句拒绝。而被眼前财货彻底迷了心智的几个人根本就没有发现庖硕比之以往的不同。也根本没有去听清其口中所说的孤夜究竟是谁。他们只听到了拒绝,拒绝放下那个可能存着更多财货的褡裢。 “岂有此理,你这个傻子是不是以为当了几天兵胆子就大了,居然还敢不听话。” 年纪最小的那个说着就扑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抓庖硕怀中的褡裢。还以为这一次也会像之前抢吃食那样,对方不给就直接来硬的。 而就在那双脏兮兮骨节粗大的手刚刚要触及褡裢的时候,庖硕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用手横挡了出去。就像持巨盾防御东胡人的投枪一样。 咔嚓…… 粗壮的手臂自然而然的架上了伸过来的手。一声痛呼响起,伴随着尺骨清脆的折断,那个游侠儿立时倒在了地上捂住手臂不断惨叫。 “啊……我的手……啊……” 除了站后面的蛮九和孤夜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彻底懵了。特别是为首的年轻人,他刚才看到的明明只是庖硕下意识的挡了一下,不知为何同伴的手臂就如纸糊的一样突然折断掉。在这群人中,发生如此一幕是完全颠覆认知的。 但世人就是这样,颠覆性一旦超过正常认知太多,那都会被归结为巧合。而庖硕只是一挡就废掉同伴一条手臂这样的事实,就在所有人认为的巧合范围中。 既然都认定为巧合了,那么肯定就不会再有下一次。年轻人贪心不足见向来胆小的庖硕之所以还手就是为了要保护那个褡裢。那么间接的也就说明里头装着的东西必然十分贵重。 “庖胖子!我数三声,若你还是不肯将褡裢解下来,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唰的一声,一把牛角尖刀从裤腿处被拔在了手上。周围的同伴见到老大居然抽出了刀,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开始远远退开观望。因为如今的性质已经不同了,刚刚的行为只能算是欺凌,而只要拿出来刀子,那么必定是以生命相要挟。 此时的孤夜已是悄悄往前走了几步,确保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距离内能够轻松拿下对方。而蛮九手中早就多了颗石头,他有信心在对方危急到庖硕性命安全之前砸爆其脑袋。 “我再说一次,把褡裢放下来!别逼我真的动手!” 年轻人的理智此时算是彻底被贪念所掩盖。手里揣着尖刀面色狰狞的向庖硕一步步靠近。 “不行,我绝不会给你们!这是孤夜的东西,谁来了我都不给!” 庖硕心中的恐惧感在见到对方拔刀的那一刻就不断的消散。这时候吼出去的话已经隐隐带着战场上搏命时的些许杀气了。 “大哥,要不算了!反正我们都得了……” “给老子滚开!” 年轻人一脚将前来规劝的小弟给踹翻了几个跟头。 “这死胖子今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如此大声对我说话!都别拦,今天他手里的所有钱财我要定了!” 不知为什么,这厮如今拿着尖刀越是靠近,话语中越是威胁,庖硕的恐惧感越是消散。等到双方距离只剩下五六步的时候,原本抱在胸前的双手也放了下来。只不过是眼神中还带着些许迷茫。 “憨子,乡人邻里之间斗殴争抢常有之,可打可骂或可伤。但只要对方提起了刀,那便是生死仇敌。既是仇敌,便不可再留手!” 似乎是知道庖硕此时心中所虑一般,孤夜在身后适时的高喊了一声。也就在此刻,不知是不是被孤夜话中“生死仇敌”四字刺激到还是怎么滴,那年轻人还真的提刀对着庖硕的肚子狠狠刺来。 “欺人太甚……” 最后一刻,庖硕突然抬起腿就是一记窝心脚狠狠朝前蹬去。接近五瓮的力道重重的踏在年轻人的胸口上,一时间这厮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村道上飞出,径直撞在了旁边的大树上,树上冬天残留的几根枯枝也因此全震落了下来。几乎没有什么哀嚎和痛呼,甚至连呻吟都没有。 伴随着尖刀叮当一声落在地上,那年轻人嘴巴里就像个小泉眼一样不断的往外吐着血沫,无需再行确认,铁定是活不成了。 一脚,只是一脚。横行霸道祸害十几个渔村的游侠头儿就这么被活活的踢死了。而且这个踢死他的人居然是那个见谁都和和气气的傻胖子庖硕。 如今这个杀人者,其杀气外溢,同东胡人厮杀的那股狠劲也全然表现在了脸上,顿时吓得剩下那些人腿脚一软全跪趴下了。也是,这样一脚能将人踢出十几步远并活活给踢死的猛士,那个见了不害怕。特别是这些人刚刚还在饿狗抢食般的哄抢这位猛士的钱财,还一个劲的要他解下所有褡裢。 这时候不需要后头的蛮九开口做些什么,刚刚庖硕被收刮出去的钱财已经被人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送了回来。连同死去的和断手臂那个,身上放着的也被掏了干净。 要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特别是欠了地主老财哪怕只有一枚刀币,那也得是利滚利压的你喘不过气。可说到杀人偿命,在这时代特别是燕国却是没此规矩。换做是在秦国或许还有亭长或者乡中三老来处理公道,可现在完全是当地宗族说了算。 游侠儿算什么,那就是群鬣狗,死在水沟里发臭都不会有人搭理的那种。平时不事生产专干敲诈勒索的勾当,最多也只是占着有时候给地主家管事出门讨债带个路的威风,连给地主家儿子斗鸡走狗调戏个良家当个马前卒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如今庖硕当街杀个人还真的不算个啥事情。大不了出点钱找几个人给埋了而已。甚至连名声都不会有碍,从某种角度来说还算是为民除害。刚才几个人拦路抢劫的事情远远的可是有不少人在观望,只不过是不想摊上麻烦没有上前而已。直到现在见死了人反而是凑上来看看能不能赚几枚跑腿挖坑钱。 孤夜见庖硕最终还是自己把事情给解决掉,心中也是长舒了口气。还没等他把想说的安慰话讲完,蛮九已经花出去了三十几枚刀币,雇佣了刚刚在周围看热闹的渔农将尸体给埋了。 这可是个好差事,几个人上前二话不说的便把树下那具尸体给扒了个精光,连那鞋子都没有放过。最后才将赤裸裸的尸体给直接丢到了海边礁石下,任凭海水冲刷,不消三天未等尸体泡烂了,怕也被螃蟹给吃得差不多了。或许也是此原因才导致这种丑陋的东西并不会出现在当地人的食谱上,哪怕是快饿死了也不会有人碰。 这本就是路上出现的一首插曲,可这曲子由于太过的刺耳,导致远在几里之外的庄园内在孤夜三人未曾到达之前便已经听知。 庖硕踹杀游侠儿这个奇闻甚至惊动了地主家里的许多管事,而听闻自己儿子杀人的庖丁庖大厨则是大惊失色,乃至不顾一切丢下刚刚捆好的肥彘就奔出门外寻去…… 注:战国时期,请不要高估了这个年代人们的价值观。经过了春秋数百年的混战,知识和上升渠道几乎都是掌握在少数贵族手中。 底层绝大多数人都在不断为生存而努力挣扎,百家思想的出现且影响到的人也只会是最上层的那群人。为忠为义只是极少数,不择手段,尔虞我诈,不断秀底线才是时代低层的主流。 有读者说老米写的对话不够复古,可我想说的是之乎者也的文言文模式只会出现上层人中。普通人更多的还是乡间俚语,甚至连操 你 妈这句国骂也绝不只是现代人专属。不要被电视剧给迷惑了,当然,这只是本架空历史小说,将之当故事看就好,注定是不符合史实的,认真你就输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腾姜 暖阁台,青菱灯,小轩窗檐面含春。桃花枝头莺啼早,观铜鉴,复鬓梳,又把相思挠……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映照着窗前豆蔻少女那绝美的脸上。手中一把牛角梳正毫无意识的在自己的发尾上拨拉。桌上摊放着的是一封家书,是从令支寨送来今早刚抵达的。 信上说,时至立春,蓟下学院即将开录学生。孤山子已从五天前归返,到时路经昌城势必会往家中拜访…… 女人,又有那个不对未来的夫君有所畅想。期待骑白马的王子可不是某一小撮人的专利,谁不希望脚踩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来迎娶的是自己。更何况十三四岁最是爱幻想的年纪,自去年莫名其妙被定下婚约之后,那种忐忑不安可想而知。 不过随着一封封家书的到来,父亲已是尽可能详细的将那个名唤孤夜的未来夫君所有情况都一一告知。从单枪匹马射杀东胡射雕手,再到夜夺令支寨,以二十人只身潜入营救同袍,并在极端不利的条件下反杀全歼来犯之敌,最后更是制作雪橇绕到截击敌军夺回锻骨草,帮助腾家完成王上委派的任务,甚至独自一人深入戎山诱引剑齿熊群触发雪崩,这一役几乎凭借一人之力灭杀五百东胡精锐。 一桩桩一件件,通过文字上的描述加上少女无限的想象力,一个勇武睿智,谋略滔天的年轻俊杰形象赫然浮现在脑海中。试问如此夫婿,天下少女谁能不爱?谁能不羡? 此次得知不久后将见到真人,少女很想知道,来的这一个跟自己脑海中勾勒出的那一个是否能够重叠起来。哪怕是相似达到八成,那么今生也算无憾了。 痴痴傻傻,彷彷徨徨,门是不得出的,但在暖阁之上当窗远眺着街角还是可以,想要找人问询,却又羞愧难当。一会儿照照镜子想是不是发丝乱了,一会儿又低头细瞧,看看是不是衣角有了褶皱,此小女儿怀春心态根本就无法掩盖得起来。 “好啦好啦,我儿腾姜当最是漂亮的。都说女生外向,如此看来又岂是外向两字足够形容的?” 正在窗前托腮,盯着外面桃花枝头的腾姜听到身后响声猛的回过头来。见原来是母亲来了,脸上顿时娇羞无比。 “母亲又来取笑女儿。” 腾姜脸蛋微微低垂着,双腮已是有些泛红。又是声音憨娇,惹得窗外枝头的鸟雀探头来看。 “怎是取笑?本就是如此。唉……以你父亲那性子,人又是在行伍中挑选,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太大希望的好。 别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好在你母亲我存了分小心,那婚约签是签了,可却未曾给予那对家。 信里说是那孤夜要来,等人见到了,若是钟意,那便着人将婚书送归。若是我儿不合心意,那为娘就把这事给推掉。” 说到底,这位将军夫人打心底还是不怎么瞧得起穷人家出身的孤夜。从签婚书开始就留了个心眼,也是几个老头都不是什么文化人,没有看出这茬来。 “母亲怎可?父亲他……” 腾姜听完后心里着急,自己父亲是个什么脾气她哪里还不知。若是让他知道母亲违背其意愿,光擅自扣留婚书这事就能大发雷霆。 “他什么他!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婚姻大事关乎终生,又怎可留有丝毫遗憾,定是要找个情同意合好郎君的。” 见母亲如此维护自己,腾姜一时间眼眶也是红了。然母女俩还待再说些贴己的话,外面院里突然就传来老仆的呼喊声。 “公子……公子你们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昌城里谁敢下此狠手!” 紧接着就是哼哼唧唧的痛苦哀嚎声,内院阁楼上的母女一听这动静,惊得赶紧前来查看究竟。而腾姜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件事情自己今日错过的,又将经过何种苦难才会弥补回来…… “怪事年年有,今年何其多。你猜我从城西回来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渔村之间的羊肠小道上,两渔农并肩而行说着闲话。 “嘿,今儿个就有两件奇事。第一件便是庖丁家的傻儿子一脚踹死了那群阉骟游侠的头头。就在刚刚,你是不知道哇,那傻大个当了一年兵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就是那么一脚,百多斤的人呐,硬生生被踹出百多步远,最终撞塌了一堵墙才停下来。那血呦,连同内脏喷出了三丈高!” “有没有这么厉害啊,能把人一踹百步远,那不成神仙啦?” 见同伴说得夸张,另一个却是有点儿不相信。 “嘿!别不信!尸体还是东村老赖头三儿子带人丢的,为此还赚了十几枚刀币。我也就是慢了几步,要不这钱能让他们赚去?” 见这厮说得煞有其事,原本心存怀疑的也开始相信了。 “那还有一件呢?” “哈,这一件就更奇了!昌城腾家你可认得?” “当然认得!令支寨师帅,好汉子一个。就是家中那两个二世祖太招人恨了! 你要说的该不会是这两家伙吧?” 年轻一点的渔农好奇的问道。 “哈,就是这两家伙!今个他们不知怎么寻到了城外白家医庐,欲对白家淑女行不轨。怎想到恶人自有恶人磨,偏偏伏牛山的大当家也看上了白家淑女,并派人下山欲聘其为压寨夫人。 于是两伙人就撞了个正着,腾家那两家伙带去的家仆被废了好几个,听说手脚都打断了,要不是关键时刻花钱买命,怕是腾家这次得断了香火……” 两渔农就这样在前头兴趣盎然的大声谈论着。而从中途岔路拐过来的孤夜三人恰恰就听到最后腾家纨绔调戏白家淑女那一段。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自己前些时候教训的人居然是师帅的两个儿子。早听说腾超家中两个儿子不成器,整日惹事生非欺男霸女,原来是早就见识过了。 “呵呵呵……没想到这么巧,那腾家门咱们还登不登了啊?” 蛮九很是无奈的看着孤夜询问道。 “去?还去个屁啊!你这大名鼎鼎的伏牛山头目秃鹫,不怕一登门就被人认出来,然后乱棍打死?” 孤夜没好气的怼了过去,他也没想到这事会这么巧。现在去是不可能去的,也不是因为真怕被乱棍打死,而是若是那两纨绔知道自己三人不是伏牛山的土匪,那么白崖老头的闺女可就要遭殃了。到时候有了腾超这层关系在,再想动手也不太好看呀。 “那怎么办?真不去啊!你可是拿了人家的大好处,两截断骨草且不算,冲传授兵家导气法门的恩德也得去把礼数做足的。不然若是传出个忘恩负义始乱终弃的坏名声出来,以后就更不好混了!” 蛮九的话绝没有危言耸听,这年头最管用的便是声望,一个坏名声可是要陪伴终身的。到时候别说要当城守了,恐怕走到哪都会被人戳脊梁骨。要不怎有那么多人热衷邀名养望,只因为这看似虚无的玩意真的可以使人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啊。 “行了,别说了!这点我早想过。可若是去了。名倒是得以保全,人家白崖的女儿肯定得天天被骚扰,搞不好还会被糟蹋。咱们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这里,你说是自己的名重要还是人家的名节重要?哪怕是托人写信告知师帅也不行,他若是真能压制住自己两儿子的话,那也不会成纨绔子弟了。” 孤夜挥了挥手,心里有些烦躁。 “关键是你保全了人家的名节,可人家也不一定知道啊!别忘记,在人家眼里你孤夜却是伏牛山的盗贼土匪呢!这买卖不能这么做呀,血亏,亏到姥姥家了!” “亏就亏吧。老子问心无愧就行,嘴长在别人身上,爱咋说咋说。一切等从蓟城游学归来后再解释不迟。” 两人的谈话丝毫没有影响到身后啃肉干的胖子。这家伙确实是喜欢抬杠,但却能在某个时候闭上自己的嘴。人只用两年学会了说话,却需要用一生来学会闭嘴,或许大智若愚指的就是这样一种人吧。 三人又走了几刻钟,翻过小山坡便已能见到底下的建筑群了。青瓦灰墙大大小小的房子鳞次栉比的排列着。周围是连绵数里的农田,在这临海地区,如此大的一片田地还是很少见的。 农人们许多已经地里忙碌着了,他们所耕的田应该是属于建筑群中央最大的那户人家,拥有如此大的房子,必定是地主老财家无疑了。而根据庖硕平日的描述,他家就在大房子的东北角,是两间青瓦房,也算是主家管事阶层才能拥有。 此时三人还没走近,远远的便见到有个年近五十,大腹便便的男人,提着把牛角尖刀就往这边直奔过来。见其身上还绑着白色围裙,仔细看还能见到上面沾染的点点血迹。 “什么情况?这人来势汹汹啊!” 蛮九大惊,以为这人是要为刚才死去的游侠儿来寻仇的,他俯身一把抄起石头在手,大有等其再靠近些便要砸过去的架势。 怎料庖硕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将蛮九刚抬起的手臂给死死抱住。 “别……别……那是我老爹!” “你爹?” 孤夜曾几何时想过这个堪称智者大贤的男人是何等的英姿伟岸,可如今见到却是让人大失所望。中年发福的身材,头上的毛发也很是油腻稀疏。果然是脸盘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完全就跟他脑海中那仙风道骨字字珠玑的形象相去甚远……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蓟城 行行复行行,道上三人未敢停。不是改了悠闲性子,而是实在是耽搁不起,今日已是惊蛰,再不加快脚程,怕是要错过了进学的日子。本来是无需这么匆忙的,只是庖硕那个老爹实在太难缠,要不是半夜捂着耳朵偷偷跑出来,现在恐怕还出不了渔村的范围。 至于为何要捂住耳朵,只因这个神一般的男人有着一条神鬼莫测的舌头和一套无懈可击的处事逻辑。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用一个通俗易懂的道理来把你反驳得哑口无言。 就例如庖硕要往蓟下学院求学这件事,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父母都会是欣喜若狂求之不得的事情,可这老爷子居然表示强烈的反对,且死活就是不让儿子远行。 刚开始孤夜以为是眼界见识的问题,认为庖丁对一个蓟下学院名额的珍贵程度没有概念才会如此。所以才找了个机会,把心中能想到的理由都拿出来劝解。 犹记得当是时两人之间对话的画面是这样的: 厨房外,灶台热火朝天。孤夜与庖丁对坐在旁呷着茶水配上盘炒瓜子。 “世叔,其实庖硕的天赋条件得天独厚,若是能往蓟下学院进行深造,来日必然是国之栋梁!” “国之栋梁?你说这傻孩子是国之栋梁?” 庖丁有些惊讶的反问道。孤夜见其有此反应,心中已定下了三分,算是开了个好局。 “当然,蓟下学院乃是当今天下大贤齐聚之所,七国世家子弟无不向往。若能在此学有所成,那么他日封君拜将亦非难事。” “封君拜将?封君拜将有什么好处?” 庖丁吐了口瓜子皮,不以为意的问道。而这一问倒是把孤夜给噎了个半死,心想着这老爷子怎么这么没见识,莫非平时从庖硕口中时不时蹦出几句警言并非出自其口。不过心中疑虑归疑虑,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将且不谈,一国封君者,或辖民千户,或辖地百里。所封之地,赋税全归其主。到那时荣华富贵有之,更可延绵数代。” 说到这荣华富贵孤夜自己也是不敢想的,毕竟自己目前最高期望只是个城守而已。只是现在想要庖硕他老爹庖丁放人,当然是牛皮要往大了吹,饼子要朝天上画。 “小后生,有了这荣华富贵又能如何?” 庖丁似笑非笑的盯着孤夜,语气中突然就带了些许睿智。 “还能如何?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想动手的时候就可以使唤其他人来帮忙,如此生活世人皆是渴望向往的啊!” 孤夜下意识的便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他也不认为这样的观点有什么错误的,人嘛,不断努力着不就是为了以后活得更安逸么。 “原来是这样,我儿去那蓟下学院求学,为的就是以后想吃的时候就有得吃,想睡的时候就有得睡,懒得动手的时候就有人听其使唤。” 庖丁放下茶盏点点头,一字一句的缓缓复述着。 “是吧,应该就是这意思,差不多吧。” 孤夜思路也被绕得有点晕,想了想就点了点头。不料庖丁却突然话风一转,声量也变大了起来。 “那还去个屁,老夫现在过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在这大宅后厨中,我想吃什么皆可拿,我想休息,大把仆役抢着干活。什么时候困了累了不想动弹了,也只需要对下面吩咐一声既可。在大宅内管着几十号人,在大宅外有三间青瓦房,老婆孩子热炕头,银钱不缺,这日子与那封君拜将何异?” 孤夜被这番话怼下来,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是啊,好像真没多大的区别,可仔细想想好像区别又大了去了。 “当初我花大把银钱将那傻小子送去令支寨,言语间是要他去自力更生广交善缘,可本意却是要其在火头军中历练个几年,回来后也好接我的班。狄咸那老家伙和负责录册的参军,可都是收了我不少的银钱的。 可没想到只是待了一年不到,却要去什么蓟下学院。学那么多本事干什么,七国纷乱数百载,这年头最先死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贤人。秦国的商君如何,风光几年啦?最后还不是被车裂弃市,活着的岁数还没老夫大呢!” 庖丁指着水缸里面养着吐腥的几条鱼又道: “你猜这六条鱼哪条的命最长?” 庖丁语气缓和下来,却又莫名其妙的向孤夜询问。 看着水缸里头的鱼都差不多,除了底部有一条半死不活奄奄一息,时不时还把白肚皮翻上来再翻下去。还有一条则是偶尔小啄同伴两下鱼鳞,显得要有活力些。 “底下那条吧。看着都快死了的样子。” 孤夜自以为回答得很中肯。毕竟那条鱼看着是真的快死了。 “呵呵……你确定?” 庖丁再问。 “确定,若是要问那条活的久,小子不知。但要问最先死的必定是最底下那条病鱼。” 而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只见一仆役从灶台边走来,然后往缸里看了看,二话不说便把最为活跃还会啄鱼鳞的那条鱼给捞出来,然后啪的一下就砸在地上将之摔死带走开膛破肚。这样突然的骚操作让孤夜的脸瞬间就垮了。 “看到了吧,天下犹如水缸,人就像这游鱼。会扑腾的总是会最先被挑出来杀了吃肉,而会装死的,却往往死不了。你刚才说到那条鱼,可是在里头不死不活的待了快两月里了。” 庖丁拍着孤夜的肩膀重重叹了口气。 “天地很大,人很渺小。我儿庖硕无需出彩,这几方灶台就足够他转悠一生的了。” 说实在的,孤夜在某一个时刻真的很认同庖丁所说的观点。可心里却有一个强烈不甘的声音在呐喊着,抗议着。自知在嘴上功夫方面无法再劝得庖丁老爷子回心转意,于是在当天晚上,他和蛮九将行囊打包完毕后,趁着庖硕熟睡把人架起就往外跑,直到跑出几里地之后,这胖子再想反悔也回不了头了。 不得不说庖丁的观点在国泰民安的特定条件下是可行的,但如今这种特定条件实在是太不稳定了。他的安逸只是建立在地主家有余粮的情况下,若是有天闹灾荒或者东胡人打过来,这种安逸就成为最可笑的了。 但这些事情此时毕竟都没有发生,所以也就别指望能够说服庖丁老爷子放庖硕出行了。不过软的不行还有硬的,在孤夜的生拉硬拽下,三个人终于如期赶到这燕都蓟城郊外。 国都不愧是国都,其繁华根本就不是安平那种边野小城可比的。来来往往的马车不绝于道,茶棚小食肆也都开到了城外,沿着大路铺出去两三里地。 蓟城地处两山之间的平原,西面有滦河过境,直通东海。城外有渠引滦水灌溉,所以此时孤夜放眼望去,皆是青翠色一片。而在这心旷神怡的尽头,才是那座巍峨的城池。 “死胖子,别绷着张脸了。把你架出来是我的主意,蛮九也只是来帮忙的。 你这都堵了一路了,再怎么也都改变不了是吧。既来之则安之呗。世叔只是怕你吃亏而已,等咱们入了学,再寻到常威那家伙。到时候咱们再把生意铺陈开来,想象一下大把大把的银钱往你老爹怀里塞的时候,再大的气也都会消散的不是。” 孤夜一如既往的搂住庖硕的肩膀开解着。还真别说,头一次出远门,当见到那高出昌城三四倍城墙的时候,庖胖子心里也是很兴奋的。俗话说有钱远游闲如仙,如今三人兜里都揣得满满的,底气那叫一个足。 而就在他们犹豫着是先去蓟城最大的食肆里腐败一次呢,还是先去学院把名字报上的时候,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嚎叫。 这声音很是尖锐,可听着又不像是野兽发出来的。待到他们循声转头望去之时,却见田里不知何时窜出来一个涂满浑身黑泥的人。 不错,就是一个人,从其身量上看并不是很高大,甚至可以说是消瘦。只是不知因何原由,这人就那样从田里蹦跶而出,然后朝着大路上大呼大叫。 无巧不巧的是,此时道上正好有一辆马车行至于此,前面牵引的驽马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物”一吓,竟然是惊了。一时间御者手中缰绳也无法控制得住马匹,整辆马车就这样被带着朝前狂奔。 然道上行人又何止孤夜三人,在其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两年轻人,看那左提竹篮又执纸伞的模样,很明显就是出来踏青谈恋爱的。霎时间眼看着那失控的马车就要往这两人身上撞,相差七八步距离的孤夜左右看了看,一眼就发现依靠在道边田埂上的扁担。脚下轻挑,直接就将之抄在手上,一个箭步冲出蓄足了力气就往马腿上猛丢过去。 在如此近的距离,基本上是不用怎么瞄准的。那在中途打横出去的扁担直接砸在驽马的高高扬起的前腿之上,结果自是马失前蹄整个马头直栽在地。咔嚓一声,长长的颈骨折断成好几节,血沫从口鼻处流了好大一滩。而在惯性的作用下,马车上面坐着的两个人也向道边的农田飞跌了出去,最惨的还是那个御者,肩膀磕在坚硬的路面上,差点没把骨头给摔散架……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偶遇 突然其来的意外,将前一刻还在浓情蜜意的小情侣吓得嘴唇泛青花容失色。若是刚才没有孤夜及时打折马腿,那么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但这两小年轻倒是有惊无险了,那摔进田里的两人却很是狼狈。初春的雪刚化,自然是湿漉漉的泥水横流。这么一头栽下去,受伤怕是未必,可就是成了个泥猴子而已。 孤夜赶紧上前去搀扶摔趴在道上的御者,见其只是手臂稍微有些擦伤,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可别整得那边人没伤,这边又伤人就不美了。他踮起脚朝田里看了看,只见里头有一人踉跄的正爬起身拍打身上泥巴。而另外一人则是怒气冲天,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后就唰的一声将腰间配剑抽了出来。 “大胆贼人,竟敢在蓟城地界上公然袭击本公子!来人!快来人!将冲击车驾的那人当场击杀,还有他,连他也一块砍了!” 此话一出,孤夜便知不妙。这算是又遇到不讲理的纨绔了,看人家动不动就拔剑喊打喊杀的样子,怕是在这蓟城里的身份还不低。可事情不做也都做了,毕竟是救了两条人命不是。 不过身边搀扶的这个二十出头御者倒是没有什么过分举动,有也只有跟孤夜对视了一眼,然后抱以一丝苦笑。随后便赶紧踩下田去将另外一个华服男子扶到道旁来。 人不找事,事自找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孤夜上前先行了一礼歉然说道: “兄台见谅,刚才一时救人心切,好在大家都没受什么伤!对不住,对不住哈……” 那御者上前二话不说就先扶起此人,明显的面前这个才是三人中为首的。 “无妨无妨,小兄弟无需自责……” 此人还没来得及将脸上泥巴弄干净,双手倒是先拱起回了礼。看似狼狈,但这样的行为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本以为这事情很快就会因此平淡揭过去,不料刚才那尖锐诡异的嚎叫声再次响起,这时候两人才闻声望了过去。 那个浑身黑泥巴的怪人身边这时候出现一对三四十岁农人打扮的夫妇,男的正紧紧抱住“怪物”的腰不让他继续扑腾,而女的则边抹泪边连声安抚情绪让其尽快冷静下来。 这会儿孤夜也瞧清楚了,那所谓的“怪物”不过是浑身被黑泥覆盖的半大小孩而已,身边的两人应该就是他的父母了。瞧这架势,那小孩的脑智应该是有些欠缺,无论是两人如何劝慰,他却始终如一的嚎叫不止。 见此一幕,这场事故的前因后果有点脑子的人也都想得明白了。只是个智力欠缺的小孩惊到马匹而已,很小的一件事情,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偿的赔偿。况且看这几人的穿着也不像是缺那点赔偿金的主,甚至孤夜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自掏腰包,帮那两夫妇赔了这钱。毕竟看着可怜,且惊马也是自已弄死,还是有些连带责任的,其实说到底还是腰包里有货底气足。 可宽容这种美德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还杵在田里拔剑的那个见没人搭理自己,耳边又被那嚎叫声刺得烦躁得很,加上心中怒火无处发泄,突然没有征兆的就大步往那一家三口奔过去。 见那人手提长剑目露凶光,孤夜暗道一声要糟。 “老九,快阻止他……” 事实上也根本不需要孤夜出声提醒,身后的蛮九掌中泥块已然脱手而出。就在距离那一家三口还有几步的时候,持剑之人的腿弯处忽然被重物猛地砸弯下去,猝不及防自然是摔了个狗啃泥,所持长剑也脱手掉进了沟渠中。 虽不及身,但那对夫妇自知自己儿子闯了大祸,更是被眼前持剑报复的人吓得双腿打颤。尽管不知道这个人为何好端端的会跌倒,可也感受到其身上的杀气。 “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我儿只是无心之失,我们赔,我们都赔……” 夫妇二人跪在地上砰砰砰把头直接磕出了血来。虽是底层人物,但谁也不傻。在蓟城能坐上马车且拥有专门御者的,当然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岂有此理,你们这些贱民通通都该死!” 这人从地上爬起来,回头便盯上了手中还抓着泥块的蛮九,眼睛里爆怒得几乎快要喷出火来。不过他这时还顾及不上,而是又转过身去抬腿便要往那妇人身上踹去。 “燕丹公子,且慢动手!” 与孤夜站一块的年轻人见状连忙高声喝止,且也是几步跑上前去横拦在两人中间。 “苏先生为何拦我,此等刁民无法无天,故意惊马致使我等险些丧命,就算是当场格杀亦是合情合理!” 这个被称为燕丹的男人自视甚高,张口闭口都是刁民来刁民去的,还动不动就要格杀,吓得那对夫妇猛按着儿子的头拼了命的往地上磕。而那智力欠缺的小家伙更是被按得哇哇直叫,声音尖锐刺得耳膜疼。 “公子且听我言,咱们先借一步说话。” 这姓苏的年轻人面子似乎挺大的,语气也是温和悦耳。面前这个叫燕丹的公子哥本还在怒火爆发的边缘,却是不得不强压下来点头答应。 “没事了,你们先离开吧。以后多看顾点,别流连在这道旁了,万一又惊到过往车辆的驽马伤到人便不好了。” 有了这句话,两夫妻如蒙大赦。不顾苏姓年轻人劝阻,又猛磕了几个头后就强拉着儿子离开。 “公子,敢问此番自咸阳得归意欲何为呢?” “父王多病,当然是榻前侍奉不敢怠慢了。” 燕丹淡淡的回答道。 “明人不说暗话,公子心有鸿鹄之志苏某当知。可既然有心承王位,如今又要在都城外擅杀子民。看这周遭有多少双眼睛,就不怕人言可谓。 若是让他们知道面前这位有可能就是他们未来的王,那他们是否会拥戴你,别忘了在这蓟城里头,还住着燕王另外两个儿子。” 这话一出,燕丹刚才仍在升腾的怒火顿时尽皆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勉强还算和善的表情。 “咳咳……本公子自秦而归,久别家乡心有些急了。刚刚被那小儿惊了马,还好有几位壮士相助才不至于酿成意外。丹,在此多谢诸位了。” 做戏要做全套,被这么一提醒,燕丹把心里所有的怨恨全都吞到肚子里去。然后强挤出一个笑容出来对着孤夜三人一一拱手致谢。特别是轮到蛮九的时候,那笑容就更盛了。 周围农人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见那冲撞惊了驽马的那家人无需赔偿就被允许离开,不明白全部情由大都纷纷竖起大拇指,赞叹公子丹仁义。当然了,也对孤夜别马腿救人的行为表示肯定。唯有把所有细节瞧在眼中的一对情侣脸上尴尬不已。虽然心中鄙视,但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很足。再对孤夜连声道谢后,也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急急的离开了。 如今现场很狼藉,马死了车翻掉。上面乘坐的两人全身又都是泥巴,显然这样子入城是很不成体统的。于是身上还算干净的御者被吩咐先行一步去找马车。 那个叫燕丹的家伙说自己不能如此狼狈回到蓟城,所以要等御者带来干净衣物,自己则先行到沟渠旁洗洗,反而是苏姓青年没那么大的讲究。 于是之后的路上,孤夜三人便多了个同伴。交谈间互报了名姓后得知这人原来叫苏秦,是大老远从秦国来的。从其言谈举止中也听不出什么世家豪门的傲气,倒是时不时蹦出两句乡间俚语来显得很接地气。 “孤夜兄哪里人啊?这是第一来蓟城吧?” 苏秦半眯眼睛笑着问道。 “我啊,安平城的。身边这一胖一瘦是我两兄弟,都是来自昌城。今日不是惊蛰了嘛,我们都是去蓟下学院求学的。” 孤夜的回答让苏秦很是意外,或许可以说是羡慕。他也久闻蓟下学院之名,当初就是没人推荐不得入其门而已。 不过这三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世家子弟,倒是像行伍中人多些。苏秦好奇一问之下,也果然是如此。 几个都是年轻人,路上倒是交谈甚欢,不过毕竟只是初次见面,所以都是浅尝即止,话题也并没有深入太多。还没等入得城门,那个先行一步的御者已经从远处随同两辆马车前来,而其中一辆上面却是早有一人在手搭凉棚往这边眺望。 见状,识趣的孤夜三人也就先停了脚步,然后主动对着苏秦拱手告别。 “今天很开心能认识苏兄弟你,若是来日有缘,到时候定要请你喝酒。” “好,就这么说定了。他日有缘再见,后会有期。” 苏秦也是干脆,他知孤夜停下脚步是不想让自己多费唇舌去作介绍。本就萍水相逢,最后说的也都是客气话,当然谁都没有放进心里。见马车已至百步之外,苏秦拱了拱手后,大步的便往前迎了上去。 “孤夜,咱们以后真要请他喝酒啊?” 庖硕看着调头远去的马车有些不解的问道。 “呵……说说而已。你们别看那个眯眯眼说话挺客气的,事实上跟咱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看那身衣服,虽被泥水浸染,但恐怕两个金馃子都未必置办得过来。 你想请他喝酒,那得等你爬到同样一个高度才有可能吧。” 蛮九态度有些不屑,语气中更是充满了揶揄的味道。 “或许吧!管他的呢!咱们还是先去找个地方喝碗羊肉汤吧,这时不时飘过来的香味可馋死我了。” 孤夜拍着褡裢很是兴奋的提议着,另外两人听了也是连声赞同。然就在三人满心期待欢呼雀跃的时候,刚刚同来的另一辆马车刚好从身边经过,不用猜应该是去接后面那个叫燕丹的。然坐在御者位上的家伙在路过三人之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孤夜总感觉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透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蓟下学院 孤夜有想过蓟下学院会是一个很大很了不起的地方,毕竟是如今天下七国中榜首的存在。可当他看到这连绵三里的建筑群之后,才知是自己思想狭隘了。 虽然没见到他国学院的规模,但孤夜心中已是认定与眼前的这个没有可比性。这个几乎占据了蓟城南郭小半角的学院,连燕王宫殿也是自愧不如的。很难想象如此大的地方,每天花费的钱粮得多少。 所谓的学院大门,应该可以说是一条宽阔街道的路口。两边是长长的围墙左右延伸不见尽头,墙内树影婆娑郁郁葱葱,若是想见青瓦飞檐,那还得往里再行百多步。 蓟下学院是没有门的,或者应该说这门就从没有存在的必要,本以为在没有递交推荐信之前会被拒之门外的,可没想到却是没人拦阻。非但如此,孤夜三人甚至看到了一些游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时不时嘴上还要附庸风雅几句酸诗。 不过在门口处还是设有监门,两三兵卒手持长戈立于道旁,目前也就这点让人感受到这是个天下读书人皆向往的文化思想圣地威严,而非一个供游人携友踏春的景点。 待到三人入得其门,举目所见又是一番感叹。这周遭到建筑可不全是讲学之地,不但有提供吃食的酒肆,还有专供沐浴的澡堂。而且风景着实是令人心旷神怡,最没能想到这里头还能有个小湖,湖中有亭,亭外有舟,舟上油纸伞花花绿绿,湖畔青石上还有老叟悠然垂钓。 春风拂面,万物生发。细细听之,柳树下似有两人在辨道,初时只是你一言我一语,发展到后来便有双方同伴加入,不消一时半刻,甚至发展到二三十人集体辩论。其中关键两人更是争得面红耳赤,恐有下一刻便大打出手的迹象。 然而周围游人该干啥还干啥,大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过倒是蛮九至始至终的注意力都不在那远处的辩论上,而是在身边时不时走过的淑女身上。 她们一个个昂首挺胸,脸上都是洋溢着满满的自信,与之前所遇到的女子有太大的不同。甚至在看到远处那些高谈阔论辨得吐沫横飞的男人时,脸上还带着些不屑。 就是这样一种气质,连蛮九此番在战场上见过血,幼时又饱读过几本书的家伙遇上了都自残形愧。这是发自心中的自卑感,无关乎身份高低贵贱。须知是被人家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光芒给照得睁不开眼。 “不愧是蓟下学院,天下贤才聚集之所啊!” 想到自己的妹妹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中熏陶了三四年,蛮九就打从心里由衷的高兴。想着等晚些时候相见的时候,是不是也如同刚才那些淑女一样,行进间都是带着智慧的气息。 孤夜和庖硕点头肯定,眼里亦满是对周遭事物的好奇。又行数百步,耳边忽然传来刀兵相击的铿锵声。又转了个路口循声靠近,只听那动静原是从一处围墙中传出的。 与蛮九对视一眼,身边胖子也很有默契的蹲了下去。两人踩上其肩头伸头探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里面是个很大的校场。而场中或是三三两两捉对比斗,或是射箭舞枪举石锁打熬身体,较之军营里,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就在两人目瞪口呆连连咂舌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斥呵。 “喂,你们三个干什么的!知不知道这里乃是兵院,门口的牌子没看到吗?兵院范围皆是军事重地,没有允许不得擅进!” 声音听着有些稚嫩,三人扭头过来一看,原来只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不过这男孩眉宇间颇有英气,加上身上这副有些显大的甲胄,看着倒也有几分气势。 “原来这里叫兵院。嘿……小子,牌子看是没看见的,如今进也进来了你又能怎样?” 蛮九笑盈盈的反问,打算逗逗面前这个小屁孩。 “哼!即是军事重地,当然得立刻离开。若不离开,休怪我不客气!” 小男孩攥紧拳头,一副再不离开老子就要动手的架势。 “呦呵,还真有那么一回事!你大哥我现在就不离开了,怎么?还想揍我?” 话音刚落,见那小孩当真就大喝一声冲上前来,小拳头对着蛮九的肚子就打过去。不过胳膊太短还没够到就被一只大手掌抵在额头上。 “哈哈……这小家伙有意思,别说力气还真不……” “小”字还未脱出口,只见小男孩身子一矮,同时双手扣住蛮九按在自己头上的手腕。由于角度的突然变化,蛮九腕上关节居然感到一痛,还没等反应过来,脚裸处就被男孩踩中,然接下来发生的画面却让孤夜都有些目瞪口呆。 见那小男孩整个身子向后一倒,全身的重量就全作用在蛮九的手腕关节上。而此时的蛮九只能将手前伸去稍微化解这股扭力,如此一来重心就开始偏移,加上脚裸又被同时踩中,整个人居然就这样向前摔了出去。 “老九小心,可别伤着孩子。” 孤夜声怕蛮九的体重压伤了下方的小男孩。显然担心是多余的,就在这时候,底下的小男孩则在关键时刻往左即时翻出。 啪…… 这一下可是结结实实的肩膀着地,为了不弄伤人家,蛮九摔下去的时候临时扭转了身影,所以摔的就更重了。可这还没来得及喊疼,那小男孩已是坐到了蛮九背上,且并起两指顶在其下颌接近咽喉处。 “若我手上有利刃,你此时已经死了!” 蛮九没想到自己阴沟里翻船会被一个小屁孩给整治了,还想翻身起来找回点面子的,可这时候听到这话再感受一下自己下颌处手指按压的地方,突然间背后寒毛整个竖了起来。 他是亲历过战场的,当然知道从这个角度位置,若是真如其所说有一把利刃从此处穿入,必定能直接戳 入颅脑之中当场毙命,且这个地方完全不会出现骨头卡滞的情况。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强的吗?” 蛮九心中打着疑问。 “服不服!” 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服,我服了还不行么!快点起来,别把我的老腰给坐断了。” 一招不慎反手被擒又有什么能不服的。只是身后的两家伙见他如此囧样却是幸灾乐祸的笑出了眼泪。 “哎呦喂,小兄弟真是好身手啊!敢问尊姓大名啊?也好让我知道是栽在谁人之手吧。” 蛮九揉着摔疼了的肩膀,有些无奈的问道。 “哼,哪有胜利者先报名号的。是你输了,应该你先说。” 小男孩扬起下巴,表情特高傲。蛮九这下可真被整得哭笑不得了, “好好好,我叫蛮九。身后这两个哥哥,胖的那个叫庖硕,另一个叫孤夜,今天是来报名的。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又有何能教我们的。” “报名?早说呀,有推荐信么?拿来看看。” 孤夜只觉得这小家伙年纪不大身手却十分了得,应该也是哪个世家子弟在此学习的。反正人生地不熟的,就将腾超的推荐信掏出来让其看看也无妨。 “耶,原来是军方推荐来的。那敢情好,快跟我来,下午的考核应该快开始了。” 见到封面的特殊图案,小家伙便已知晓。 “有小兄弟带路那太好了,多谢多谢。” 孤夜说完就要跟着离开,不料身后的庖硕和蛮九却被拦下来。 “你们俩跟着干嘛?” 小男孩不解的问道。 “还能干嘛,不是说要考核吗?” 庖硕抖着手上的推荐信反问。 “孤夜兄是军方的推荐信才需要考核,你们两个凑什么热闹。直接去报名处就行了呀,到时候你们想进那个院自己选。” 这时候三人才知道,原来那两封由常威写的推荐信和孤夜这一封完全就不在一个层次。也就是说庖硕和蛮九可以直接入学,并且自由选择要入那个院学习。 而孤夜是由军方系统推荐的,所以还要经过重重考核才能决定能不能入的兵院学习。 这样的内倾倒是让三人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打发了庖硕和蛮九让他们两个去自由发挥后,孤夜随着小男孩就往兵院方向而去。 路上一大一小经过交谈才知道,这个小家伙原来是赵国人,名字叫李牧。之所以会到燕国来,那是去年邯郸学院推荐过来的。通过他孤夜也知道了这个学院大体的构成。 蓟下学院内分设有文武两大类。文类有儒家的儒院,道家的道院,墨家的墨塔,医家的医庐,农家的农园,法家的律所,和其他乱七八糟学说统称杂家的大杂院。而武类则只有兵家一门归为兵院,而兵家会定期接纳来自燕国军方推荐来的名额,也算是学院对燕王维护的回报吧。不过为了控制人数,该有的考核也是异常的严格。 刚刚一路上听李牧说每年前来报名的军方人员会很多,孤夜本来还不以为意。毕竟自己为了得到这个名额付出多少努力是毋庸置疑的。可当他绕了一大圈真正来到兵院门前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山人海。 经过小李牧解释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除了一大部分是燕国军队中杰出的兵卒之外,还有其他国家通过各种渠道推荐来的。作为周王室主导的学院,当然是恨不得能笼络全天下人才。至于什么非我国人必生异心的妄言燕王又哪里会在乎,须知商鞅范雎百里奚又有哪个是真正的秦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对赌 兵院门前五十步外,小李牧停下脚步,指着那大群人说道: “孤夜兄,眼前这些都是今年想进兵院的人,为了免遭人口舌质疑考核公正性,所以我只能带你到这了。好好加油吧,希望能在兵院里再见到你。” 李牧掂起脚跟,人小鬼大的在孤夜肩膀上拍了拍,老气得就像长辈在教训晚辈一样。说完就蹦蹦跳跳的往正门跑去,临了还不往回头攥拳作势摇了摇。 然哭笑不得的孤夜无奈的只能摆摆手以做回应,拿着腾超的推荐信顺人群后头排队。 “兄弟,你是从哪里来的?” “武平,你呢?” “我是阳城的!” “哈,羡慕啊。赵军这几年都在跟秦军拉锯,边境上定是没怎么闹腾吧?不像那些该死齐军,不知一个个是不是鱼籽吃多了,有事没事就来偷个营放把火。” “兄弟说笑了,这年头哪里能不闹腾。秦赵拉锯归拉锯,他也不妨碍在这燕赵边境没事找事啊!上个月外出巡逻,卒里的兄弟半路闹肚子,于是寻个棵树就随便解决。可左等右等没见回来,待到两司马带人去寻的时候,居然已经被暗算了。更可恶的是人头没带走,直接丢在那堆东西上了。 他奶奶的,兄弟们气不过当天晚上就想去放把火,可是还没出边界,就被他娘的一阵箭雨给盖了回来,最后仇没报成,又丢了四个弟兄……” 说话的是两个年轻人,年纪在二十二三左右。一个方脸身材魁梧,另一个颧骨高突,看着有些刻薄像。 孤夜站在人群中,类似这样的对话比比皆是。但这两人却是声音很大,几乎是半吼出来的,所以不得不让人多注意一下。总结起来就是燕国如今的对外策略都是趋向于保守防御,发生摩擦的时候也是吃亏居多。特别是在与齐国接壤的几个城池,那几乎是隔上几天就要死几人的。 没出门不知道,还以为天下间最不安生的要属令支寨了,毕竟东胡人年年来犯。可现在才知道,原来整条燕国边境线几乎每一天都在发生着流血事件。 “喂,这位兄弟,你是从哪来的?” 孤夜没想到刚才高声交谈的那个颧骨有些高的家伙居然会来搭讪自己。 “安平城令支寨的,小地方。呵呵呵……” “原来是对付东胡蛮夷的堡寨,还真是个小地方。看你这小手细腻的跟娘们似的,不会是还没见过血吧?” 本想着自己也就客气客气,没成料到你谦虚了人家却就不客气了。刚刚那个说自己是从武平来的家伙此时说话怎就听着刺耳。什么叫小手细腻像娘们?什么叫没见过血? 孤夜想着初来驾到,也没有必要跟这两人一般见识。说不定待会考核过后,大家就相忘于江湖了。既然要谦虚,索性就谦虚到底了。 “呵……火头兵一个,血还是见过些的。兄台见笑了……” 说完孤夜就把视线转移到院门前检验推荐信那几个人,并不想再予理会身边这两个家伙。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方脸身材魁梧的那人听孤夜自称是火头军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找到个可做对比的人了。 “火头军也见过血?怕不是杀鸡才染的吧。想我在武平带着二十几个弟兄杀进齐地三十里地,用了二十几个人头才换来这封推荐信,没想到你一个火头军杀只鸡也能来这里,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可不是嘛,我在阳城也是好几次完成偷营才有这推荐信的,没有十几二十个人头垫底,那个将军刚乱盖下戳子啊!” 孤夜当然知道这两家伙故意提高声量说出鄙夷之语是个什么目的,无非是想借此抬高自己身价,好让前面那几个验证推荐信的兵院管事注意到而已。 都知道有了推荐信,但要入兵院也是困难重重。真是难为了这两个人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在卖力表演。也是孤夜倒霉,莫名其妙就成了人家的垫脚石。 某人就是这个脾气,若你不带坏心眼,哪怕是无意间惹恼了自己那也只会笑笑了之。可若你真拿他当棒槌来敲,那就要有折手的准备。 “呦呵,不说还真不知道两位居然这么勇猛。这么说待会这验证的第一关你们必定是稳过的了?” “可不敢这么说,不过有二十几个人头踩着,总有八九分把握的。” 高颧骨的家伙下巴上扬,就像是高傲的公鸡。 “那敢情好,以后就多亏两位大哥多多照顾小弟了。” 孤夜嘴上恭敬,还不忘拱手作揖。不料却是引得周围好些人哄笑了起来。 “哈哈……你个手没沾过血的火头军也想入兵院,就是这第一关军功筛选怕也过不了吧。我们两个哪怕真想照顾一二,那也得你进得去兵院再说吧。 哈哈哈……” “真是不自量力,这队伍也差不多了,还是走个过场回令支寨颠大勺去吧。哈哈哈……” 随着这两家伙的揶揄讽刺,周围其他人也都是偷偷窃笑,且大多数人眼中还都是带着嘲讽意味的。 “你们不信我能过得了第一关筛选?” 孤夜故意提高声量,好让更多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你只是一个火头军,我们哪怕是想信也没理由啊!” “就是,你这家伙是不是使了银钱了。我告诉你,使了也是白使。这入兵院的第一步就是要验军功,你在军中所立的功劳和斩杀敌人的首级数量都会被详细写在信中。 这军功之事是经过多方核查的,哪怕是一军主帅也不能擅自做假。哪一场战役,领队何人,都是有文书可查的。 别看这里有这么多人,到时候能过的只有军功前一百名,其余皆得淘汰回老家。别以为花点钱买几个首级就想浑水摸鱼,待会就得把你打回原型去。” 没想到这个方脸魁梧的家伙还是个肚子里有货的,这通话说出来,场上不亚于有十几人脸色骤然一变。 孤夜故意一口气憋着,好使得自己的脸发红发烫些。这样一整在对面两人看来就是心虚被说中要害的表现。 “我……我……我没使钱!谁……谁使钱了!我就是能过这一关,不……不信咱们打……打赌!” 孤夜舌头打着结,故意把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好“诱敌深入”。 “哈哈……打赌!好啊,怎么赌?来来来,正愁以后待在蓟城开销大银钱要不够花呢,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哥们,可不能吃独食啊,有便宜记得带上兄弟我呀。” 方脸魁梧大汉见孤夜要与高颧骨的这人对赌,立马出声就想加入进来。 “赌!就赌我能过第一关军功验证!我有钱!” 孤夜说着就把身上的褡裢拿下来在地上摊开,只见里头除了一大块马蹄金外,还有二三十个金银馃子和几百枚刀币。如此多的财货顿时让在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果然是个豪客。谁人当兵出门能带这么多钱的,有这些钱傻子才去干刀口舔血的营生,在乡下买几亩地他不香么?” 这是周围绝大多数人的心声,原本还有些怀疑孤夜使钱买军功的人现在都已经认定了刚才那两人的判断。 “怎么样,赌不赌?” 两人对视了一眼,几乎都是咽了口口水,同时从各自的瞳孔中看到了贪婪。 “赌!当然赌!只是我们可不像你,一下子就能拿出这么多钱出来!” “是啊,就算我们两个身上加起来也没你的多呀!” 见这两家伙一唱一和,孤夜又岂会不知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那好,你们把身上所有的银钱全拿出来!我就以地上这些与你们对赌。只要我过不了第一关,这些全是你们的,若是我侥幸通过了,除了你们身上的钱,还有衣服鞋子,外加跪在地上学三声狗叫。” 财帛动人心啊,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动动脑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个陷阱。可偏偏当局者迷,已经被贪念蒙蔽双眼的两人现在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便是面前这家伙就是靠使钱换到的推荐信,待会验证军功的时候必然会被先淘汰掉。 “给句痛快话!到底敢不敢赌。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不敢赌就吱一声,给我道声歉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还说每人脚底下都踩着十几二十个人头,我看你们才是用银钱使的吧!” 这通激将下去,两个家伙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就跟你小子赌了!我就不信了,老子当了这么久的兵,你有没有见过血还看不出来。明明就是雏,硬是充杀才!” “老子也赌了!看你待会有得哭去吧!” 方脸大汉也是干脆,立马将身上所有钱都掏出了出来。等其包袱打开来一看,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暗道了一声无耻。 只见那破麻布头紧紧包裹着的就只有两颗小拇指头大小的碎银,还有的就是十几枚刀币,里头更是还有两枚是残缺的。而高颧骨的那个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差不多多了颗金馃子而已。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全部身家了。 “不要脸,这点东西就要与人家如此多财货对赌。” “小子,我看别赌了吧!明显就是吃大亏的买卖!” “是啊,别赌了。面子算什么,留着钱回家置办几亩地娶个婆姨不好吗?” 周围几个心善的看不下去已经开始出来打圆场了。不料孤夜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就在熙熙攘攘的议论声中,三人当着众人的面击掌立誓,定下赌局! 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孤夜这傻小子是被人给坑了。殊不知人群中却有一个相貌奇丑但身材却极为高挑的年轻人将刚才发生的从头看到尾,并始终认为要倒霉的当属那两个挑事之人才是……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质疑 这是场很侮辱智商的赌斗,起码孤夜是这么认为的。大家老老实实排好队井水不犯河水等待验证不好吗?偏偏要搞什么小动作引人注目。 这方脸大汉也算是个明白人,都知道第一关是以对比军功多少做筛选的条件,就算再跳脱一点也是没多大作用的。可偏偏两个家伙就这么干了,且还不怎么长眼要拿孤夜当垫脚石。 于是也就使了个不怎么高明的伎俩,无非是先示弱后激将,要论别的孤夜倒还心里没底,若是要以军功算的话,他自己可以吊打很大一部分人。 此时兵院门楼上,三个甲胄在身的男人正对着下方人群指指点点。其中一个赫然便是给孤夜带路的小李牧。 “你们瞧那里好想闹起来了,恐怕又是哪个愣头青兄又再故意抖羽毛卖弄了吧。” “这还不得怪你,要不是你前年挑起事端把一个家伙破坏规矩弄进了第二轮,还会有这些破事么?现在人人都想着要在咱们面前混个脸熟引起注意,殊不知脸是熟了印象也有留下,可只都是令人生厌的那一面。” 三人中年龄最为年长的那个摸着颌下的长须有些不屑的说道。 “赵奢,你这可就有些不讲理了呀,连先生都说我的办法好。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将兵之人手握着是万千人命,只是略施小计便能把那些浮夸之辈全然剔除出去,何乐而不为也。” 这年轻人倒是挺傲的,似乎对自己当初的做法颇为自得。此时说话的时候下巴都是下意识的上扬起来。 “秦开竖子,亏你还是燕国豪门大户出身,老夫的年龄做你爹都绰绰有余了,我儿赵括甚至还年长你两岁,居然连个尊称都没有,还敢直呼其名!” “嘿嘿……先生说了,入得兵院者无分年龄辈分只论先后,若按入门时间,你这匹夫不还得称呼声师兄!” 秦开这话一出,差点没把赵奢气吐血,无奈理确实也是这个理。心下一急,甚至都要就此拂袖而去。 “赵世叔且慢,今日早些时候我可是在门外听见了的,先生让你二人负责今年兵院的入收录事宜,您若是离开,恐怕先生要不高兴的。” 人小鬼大的李牧适时的提醒道。而刚迈出一步的赵奢顿了顿,不由得哼了声留了下来。 “先生说过,为将者要心如止水,凡事切莫被情绪所左右。你这般急躁,两句话一激就要愤而离去耽误正事,以后怎能带得了兵。” 秦开不依不饶继续挖苦,不过这次赵奢却不动声色,无论接下来听到什么他都视若罔闻。本打算要再调侃几句的秦开见状也觉得无趣,只能把注意力又转回到门前那些人中。 其实对于这么一群人,秦开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因为这年头真有才学的都是些有背景的,且大都早入得学院修习。至于寒门和农家子不是说他们天赋不行,而是根本没有那个条件。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片几乎都是军中筛选优中选优推荐来的,可他可以断定,里头起码超过半数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 人群中,孤夜在双方赌约成立了之后老老实实的又排了几刻钟的队伍。而当他那封腾超亲笔书写的推荐信递给面前负责收录整理的老者时,他的表情不出意外的突然变得精彩起来。 只见他用小刀挑开上头的腊封,随后边看手里的推荐信,边抬头打量着面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明显的从其眼中看出满满的怀疑之色。不过整个过程也仅限于此,很快的就被引开轮到后面的人。 然而就是刚刚老者露出来的怀疑神色,却被那两个打赌的家伙看在眼里,立马就又被他们无限脑补出很长一段内容出来。看他们笑容灿烂的样子,肯定又是在进行自我催眠和欺骗。 很快的,几百人的队伍,所有推荐信都被归拢起来并一一排序。所有的依据都是由信上所述为主,至于真实性只需与军功册对比一下便知晓,应该也没人会傻到去徇私舞弊,毕竟这等罪名可是动辄就能让全村吃席的主,且还是一吃个把月的那种。 约莫半个时辰后,已经有人架来一块三尺见方的平整木板,上面铺就的白纸上端端正正的写上了一百个名字。不用多做解释众人也知道,上头若是没自己名字的现在就可以乖乖回去了。 一百人,除了近半人是持周王室和燕国王公贵族的推荐信而来无需验证之外,其余的就是燕国军功中排名佼佼者了。当中孤夜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五十三个。 名次看似不高,但其实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从第五十二个起那些都是走内部渠道的关系户。这一点当事人孤夜自是不知,且他心里还在暗自感叹果然还是不能小觑了天下人,原以为以自己几战下来累积的首级人数最少也能拿个前十,没想到居然排到了第五十三。 随着人群里不断传出来的唏嘘和懊恼,熙熙攘攘的有人喜来有人忧。不过孤夜可以确定的是,那欢喜的人中绝对是没有刚才与自己打赌的那两个家伙。只因他们两个如今正垂头丧气面如死灰的将榜单上的名字重新确认一遍,等最终接受现实的两人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孤夜那有些戏谑的眼神。 “妈的,老子二十三个首级居然连百名都排不上。还好这次也不算白跑一趟。走,找那小子兑现赌约去!” 高颧骨的男人说着就往孤夜这边气势汹汹的走过来。那方脸大汉应了一声也跟在了身后。如此举动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目光,知道刚才双方赌约的,也都好奇的跟着围上来。大多数人都有这么个心理,反正淘汰都被淘汰了,看个热闹再回去也不迟呀。等到时候回部队里也算可以多些谈资。 “呔……那小子,如今榜单出来了,这赌约应该兑现了吧。还不快快将身上所有钱财交出来,愿赌服输!” 方脸大汉自己没能上榜,当然也就认为身为火头军的孤夜自然榜上无名。于是人还未到就开口呼喝了起来。 “嘿,嘿……那小子要倒霉了……” “为什么?他们打的是什么赌……” “这你都不知,我告诉你呀……” 很短的时间内,三人之间的赌约就被有心人给重复科普了好几次,现在也算是众人皆知。连同从门楼下来的秦开和赵奢都有所耳闻。 “钱?为什么要给你们钱?” 孤夜双手抱胸鄙夷的反问道。 “嘿……男子汉大丈夫,你想当众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么?” 高颧骨男子手指孤夜鼻头质问道。 这时候周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听到这对话便赶紧围上来些。里头就有秦开和赵奢,当然了,小李牧也挤在人群的最前面。 “笑话,当初赌约是我能过第一关为赢。现在我过了,又何需再拿钱财出来。反倒是你们两个,赶紧把身上钱财衣服都给我留下,然后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学三声狗叫。” 众人一听孤夜之言,立即将目光都投向了另外两人。 “哈哈哈……笑话,你说过了就过了么?我以二十三个首级的军功都得被淘汰,你一个令支寨的火头兵又如何能够上得了榜。若是榜上真有你名,那只能说明兵院的第一关筛选不公平不公正!” 这话可就诛心了,要知道在场的可是有许多人是被筛选下来淘汰准备回老家的。如今被这通话一说,好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只等着能找出兵院徇私舞弊的罪证出来。 “岂有此理,是谁人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赵奢本就被秦开刷得一肚子气,刚想着过来看看人群聚集是因为什么事,没想到还未走近便听到了这样的混账话。先生将兵院收录之事交于自己负责,岂能容得这样的流言存在,简直就是对自己名声的侮辱。 众人见一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大步跨了出来,从其身上甲胄就能辨清其身份。因为在蓟下学院,除了卫戍的兵卒外,就只有兵院里的人才会在平日甲不离身。随后秦开也来了,跟着挤上来的还有小李牧。 “我乃兵院赵奢,今日收录新人事宜由我等负责。刚才是谁质疑收录之事徇私舞弊的?站出来!” 这声音威严,周围手上见过血的人多了去,但就是被赵奢的气势给压得不敢做声。那两家伙相互对视了一眼,硬着头皮就同时站了出来。 “兄台误会了,刚才只是一时口误。只不过也是事出有因,那是……” 很快的,两人就把自己与孤夜对赌的事情陈述了一遍,同时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质疑。看着周围众人的目光,赵奢也知道这事无论如何都得当众理个清楚,不然兵院声誉肯定是会受损。 于是他便转身对着孤夜问道: “年轻人,你说你上榜了,不知名姓为何?” 未等孤夜开口,身边的李牧已经替其回答了。 “世叔,他叫孤夜!刚才榜单我也看了,他居然排在了第五十三位。” 外行人当然不知道这五十三位是个什么情况,而作为主持开录事宜的赵奢和秦开自然清楚这个排名意味着什么。如此战绩,刚刚他们还在里面赞叹了许久,对比军功册附带的战役经过,这两人可是连连拍手称快。本以为有如此胆量和谋略者应该最少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特别是里头注明了还是个裨将。可没有想到的是当事人居然会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冲突 “不可能,他只是一个火头兵,如何能上得了榜。众所周知,像这样的后勤兵种,有没有机会碰见敌人还是个未知数,我就不信他斩得首级比我还多。要知道我脚下踩的二十三个首级可是历经大大小小七八场战役,共用时五年之久。 大家看此人,其面型尚显稚嫩,年龄最多不超过十六。燕国男子十四以上才受征召范围,也就是说他从军至多不过两年。 两年的火头兵,莫说是斩敌首级了,怕是连杀只鸡他们卒长都不舍得让他上手。” 方脸大汉一席话有理有据,周围那些落榜之人也都开始兴奋起来,似乎是已经找到了突破口一样。也是,都是军中老兵油子了,谁不知道其中的道道。 火头军里,像这样的新人还真如刚才所言那样连杀只鸡都不大有机会的。若非熟手,鸡血便会浪费,对于肉食极端稀缺的军队,哪怕是几滴鸡血也是难得的荤腥,所以像孤夜此等新人最多就是帮忙砍个柴烧个火打打杂而已。 一时间,四周围的人都开始在有心人的带头下开始起哄。也是,若方脸大汉所说确凿,那么这个名唤孤夜的年轻人是绝没有道理出现在榜单上的,且名次还如此靠前就更是天方夜谭。 “我们不服,我们要一个公道……” “一个火头兵凭什么能上榜,难道老子一个斥候还比不过他……” “公布他的斩首数量,不然我们不服……” 看着这群情激愤的兵油子开始燥起来,那对赌的两人自觉胜券在握,更是变本加厉趁热打铁。 “两位兄台,既然你们负责此次兵院收录事宜,现在大家伙又对结果有不小的质疑,本着公平公开公正的主旨,是不是应该把这小兄弟的斩首数量公诸于众,不然恐怕难堵悠悠众口啊!” 高颧骨的家伙这几句话难得的有些水平,看来是在心里斟酌过许久的。所以才刚喧诸于口立马便得到众人的好一阵声援。 赵奢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明显的之所以场面会弄得如此不堪,这个两家伙充当的便是搅屎棍的角色。可如今大势已成,虽是心里十分憋屈,但为了兵院声誉不受损伤,他现在也不得不把孤夜的斩首数量公布出来。 “好,兵院信誉不容质疑,既然你们想知道,那便一说又何妨。” 未等赵奢开口,旁边的秦开已是当众承诺,且同时伸出了大拇指和小尾指。 “六!是六!居然是六!” “只有六个首级么?哈哈哈……还说不是徇私舞弊,我二十三个首级都未能入榜,他六个又怎能?” “是啊,这作何解释?还请两位给个合理的解释。” 随着两人打了鸡血般的起哄声,场上众人的情绪也都全被点燃,瞬间哗然一片。这时候的动静闹的,不止是走内部推荐渠道的那些人围上来看热闹,甚至其他分院的学生也都被好奇心吸引过来。 而此时的孤夜倒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注意力却全在人群中一个男人身上。只因其刚才扫过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冰冷凌利。观那人也算是鹤立鸡群了,并不是他有多么的英俊潇洒,反而是面色蜡黄线条粗旷,总之乍眼一看眉眼口鼻都很正常,可组合起来却很是唐突怪异,甚至更可以说是奇丑无比。且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个五大三粗的丑汉子,可偏偏配套这面孔的却是副很是修长的身板,更是隐隐透着些阴柔之气。 不过孤夜被吸引的还是他那双穿透性很强的眼睛。很亮,很有神,就像能直击人心一般。虽然只是微微扫过,两人目光也短暂碰触了一下,但就是让人有种不可抑制的危机感。这并不是说对方就有恶意,倒是像遇到强大的妖兽时心里自会产生的避退感一样。 “谁跟你们说首级只有六个的?” “难道你比出这个手势代表的不是数字六吗?难道还能是六十不成,这小子只最多只有十六岁,谁能相信他手上能有六十条人命?” 高颧骨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咄咄逼人了。这声音颇为刺耳,这时候的孤夜也从那男人身上被吸引回来。 “六十?呵呵……你认为可能吗?” 赵奢在旁边哼了一声,冷冷说道。 “哈哈哈……大家听到了吧,就连他们自己也认为不可能。 那好,既然不是六十,就请给大家伙一个合理的解释吧。为何这个叫孤夜的火头兵能够入得了榜单!” 方脸大汉不依不饶,说话间眼神很是贪婪的盯着孤夜身上的褡裢看。 “一群自以为是的蠢人,我秦开师兄说的是六百,具体来说应该是六百五十三个首级才对!” 小李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认为跟这群人争论是件十分低级无趣的事情。反倒是对待会兑现赌约环节很是期待。 “六百五十三个?首级?哈哈哈……这徇私作假也得有个限度吧?就这个十几岁毛还没长齐的家伙能斩六百多个首级?大家伙信吗?呵呵……反正我不信!” “我自然也不信,这也太夸张了些。若是真有如此多的军功,那么他现在起码得被人唤一声将军,然而这可能吗?哈哈哈……” 显然这样的结果很难让在场绝大多数人信服,莫说他们了,此刻就连孤夜也是有些懵圈。 “六百多个,有这么多吗?我不是已经分出去绝大部分给那些战死的兄弟了么,为何还剩下如此之多?” 其实孤夜不知道的是,他当初的确是在腾超面前要求将大多数的功劳分润给牺牲和落下残疾的弟兄。然实际操作则是将首级换算下来的金银财货以孤夜的名义分了出去,而人头数量还是全挂在他一人身上。 笑话,腾超是什么人?孤夜未来的老丈人。这些首级本就是他女婿打下来的根本无需作假,加上自知以令支寨师帅的身份送出去的推荐信分量本就不足,还不得拼命往这上头加砝码。 “尔等切莫呱噪,有军功册为凭。特别是你们二人,待会有得是哭的时候。” 说着秦开直接招来刚才那负责登记的老者,让其将军功册里属于孤夜的那部分当众念出来。 “秋十月十六,火头卒外出采集六人遇袭,孤夜击之,得敌首二,后确认为东胡射雕手……” 刚开始听还不觉有什么,首级也只有两个。可最后加了“射雕手”三字,场上原本熙攘的人声骤然安静下来。都是在军队里混的,当然知道东胡射雕手这五个字代表着什么。光这两个首级,怕就可当普通敌首三十了。然那个面色蜡黄的年轻人这时候也再次把目光投向孤夜,眼神中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冬月初二,夜。东胡袭营,营中百三十人皆被俘。孤夜得逃,后伙同斥候二十人等前往反夺,敌全歼,得首级五百一十二……” 二十几个人不但把被东胡人完全占领的营寨夺回来,甚至还全歼所有来敌。这战绩念出来,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孤夜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炙热且难以置信,而与之对赌的两个家伙则是满脸涨红。 “冬月二十,戎山遇敌。孤夜只身引雪崩塌,尽埋来敌,得首级七百三十一,其中两人为东胡乞连部族长嫡子……” “哇哇哇……” 全场哗然,现在大家看向孤夜的眼神只剩下崇拜了。要知道像这种有具体时间地点事件的军功记录,那是绝对做不得假的。也就是说,以刚才这些斩首人数来计算,何止是六百之数。单以引发雪崩一役,他一人就杀了七百三十多人,其中还有两个部落族长的儿子。 现如今,观那两个家伙的脸色已变成了猪肝色,双脚也是开始打着颤。 老者缓缓合上军功册,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末了还不忘讽刺了一句: “才二十几个首级就敢在这里瞎闹腾,人家的一个零头都比你们加起来都多。” 这刀补的,差点让那两人当场气吐血。 如今已然成为场上焦点的孤夜也没敢飘,只是淡然的朝四周拱了拱手。不过谦虚是做人的态度,兑现赌约则是做事的原则。他可不会像那些所谓的道德君子一样讲上一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然后就很是大度的把事情揭过去。 “来吧,愿赌服输。把你们身上的钱都交出来,衣服也都留下,然后跪下学三声狗叫!” 孤夜双手抱胸语气很是戏谑的说道。 “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钱我们给你,都在这了。包袱里的衣服也可给你,但身上的不行,学狗叫也不行!” 两人把身上包袱往地上丢去,可身上的却是死活不肯脱。 “嘿嘿……是你们一开始挑衅在先,双方击掌对赌在后,而今怎么成了我欺人太甚了。我欺负你们了吗?没有啊,只是让你们兑现赌约而已。怎么,想食言而肥啊?” 两人也算是军中汉子,自是受不了这等言语讥讽。心想着大男人脱个衣服也不算个啥。至于学狗叫,就硬着头皮随便唤两声得了,毕竟这里是蓟城人生地不熟的,出了这范围谁认识谁啊。 犹豫了几下,这时候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两个家伙已经打定注意脱衣服了,准备赶快兑现完赌约后就立马开溜。没成想才解开裤腰带,人群中便有两个头带儒冠的青年大步走上前来伸手拦住了两人。 “二位且慢,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今若没有遇到那也就算了,可现在被我们赶上,若是再让尔等学了那狗叫,那岂不是白读了这圣贤书。 且先在此稍安勿躁,待吾等去与那少年好好说道说道……”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始料未及 走来的两人年纪很轻,二十五六上下,体态仪容一丝不苟,就连鬓角都看不出有丁点碎发穿出。当走到面前五步为止,便先对着赵奢和秦开两人拱手作揖,然后再向孤夜施了一礼。 “吾乃儒院弟子伯当,这是马喜,几位有礼了。” 赵奢回了一礼,心想着儒院里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此时出来干嘛,别是又来捣乱的吧。虽不喜,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脸上亦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来,反倒是秦开就没这么给面子了。 “你们儒院弟子来我们兵院作甚?没事赶紧离开,别在这里瞎掺和。” 就像是见到逐屎尿的蝇虫,秦开的厌恶是确确实实表现在脸上的。 “无他,吾辈儒生修的是一身浩然正气,自是看不惯有人得理不饶,欺辱他人,遂路见不平一声吼耳。” 先礼后兵,这两家伙刚才还一副温文尔雅,没想到言辞一转就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 一番话说出口,孤夜心里就很不爽了。什么叫得理不饶人!什么叫欺辱!放屁,愿赌服输而已。原本也没想着怎么着,最多就是让他们大庭广众之下把上衣给脱了,留条裤子给个惩戒,终归不会光屁股的。至于跪下学狗叫什么的,也没必要,有个态度就行。可人家这不还没兑现呢,不知又怎么跑来两个想出风头想疯了的家伙。 “哇哇哇,什么味道这么臭啊,怎么闻到了一股狗屎味。” 孤夜故意在面前拿手掌扇着风,眼神却是由上到下将这两人浑身给扫了个遍。这番浮夸的动作表情作下来,周围人已经有些开始偷偷窃笑了。 “你说谁嘴 臭了……” 这个叫马喜的不开口还好,如今却是让许多人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自知失言的他脸上顿时涨红一片,更是狠狠的瞪了孤夜一眼。 然这个叫伯当的年轻人见自己还没开始发挥猪队友就先送了个人头,心里面也是暗骂了声愚蠢,说不定待会儿利用解决此事养出来的名望也要大打折扣。为了挽回颓势,他立马站了出来对着孤夜再次假装有礼拱手说道: “孤夜小兄弟,刚刚你与身后这两位的矛盾我是知晓的,如今兵院既然已为你当众正名,那么这赌约之事作罢如何。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化干戈为玉帛才能显小兄弟你的胸襟呀。” “胸襟么?我有啊!而且应该还挺宽广的。” 孤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很是肯定的说道。 一听对方如此回应,伯当心中大喜,以为此番调解应是有八成把握了。 “小兄弟果然有容人之量,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他们二位前来道个谢。” 事实上也根本无需伯当开口,身后的方脸大汉和高颧骨年轻人已经走上前来拱手,却不是先对着孤夜的。 “伯当兄果然仗义,这次却是多亏了你……” “是啊,小弟在此谢过……” 两人躬身行礼,之后才是面向孤夜抱拳说道: “兄台胸襟广阔,果然有容人之量,多谢了……” “多谢……” 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事情会就此划上句号,可接下来孤夜的话却是令众人险些咬到舌头。 “不用谢,为什么要谢?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把衣服脱下来吧,我还要参加兵院第二轮考核呢。”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全场哗然。 “实在太不要脸了……” “这孤夜实在是个无耻之徒……” “刚才说好的广阔胸襟呢?” 面前的伯当也没想到孤夜变脸会变得如此突然,而两个当事人则连嘴角都带抽搐的。哪怕是秦开和赵奢,他们此时心里的印象分也直往底线跌去。 “你这人怎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刚才明明说好的……” “刚才我说什么了?” 未待马喜把话说完,孤夜就插嘴反问道。 “你说你胸襟很宽广……” “是啊!这话我的确说过,可我胸襟宽不宽广跟他们兑现赌约有什么关系?” 孤夜摊了摊手,无辜的眼神环视着众人。 “你……你无耻。他们既然已经交出了身上所有钱财,可你还是不肯罢休非要他们脱光衣物跪下学狗叫,就冲你这得理不饶人,心胸宽广四字又如何挨得上边。” 伯当认为自己刚才是被戏耍了,所以此刻几乎是指着孤夜鼻子开骂了,前一刻的温文尔雅现在几乎淡然无存。 “嘿……我就纳闷了。起初是他们两个挑衅在先,遂对赌在后。而今赌输了不兑现赌约,反倒是我成了无耻之徒? 敢情我赌输了就得大把钱财拱手相送,而他们输了就赖账。且我这个赢了的人还要废除赌约,不然就显得心胸狭隘。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道理,是不是儒家弟子最拿手的就是这种道德绑架?” 孤夜也算是看明白了,刚才被当众公布了斩首数量后,应该在特定区域内名气升得有些快了,而面前这两个儒生肯定又是来把自己当垫脚石刷声望来了。看来确实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金银俗物算什么,于自身尊严相比,那皆是粪土。你要他们当众脱去衣物下跪学狗叫,那便是在鞭笞其灵魂。若是他们真的被逼无奈照做了,你让他们有何脸面去面对他们的父母妻儿,难道你忍心让他们的子孙后代身上都背着个曾经裸身下跪学狗叫的先人吗? 在你提出这样赌注的时候,那便是其心可诛。杀人者,死则死矣,可你却还要诛心,不但诛他们的心,还要诛他们子孙后代的心! 只不过是一场意气之争的小事,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说,为何要做如此歹毒之事!” 儒生伯当火力全开,那条舌头就跟开了挂一样都不带停顿的。不只孤夜的脑袋,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被这套犀利的言辞和貌似合理的道德逻辑给洗得有点晕。 而受影响最大的还要属那方脸大汉和高颧骨年轻人。这两位仁兄此时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想起自己刚才一度曾想妥协的。可经过伯当一番分析下来,居然还有那么严重的后果没有考虑进来。 还脱吗?当然打死也不脱!跪吗?绝对宁死也不跪!为了家中妻儿以后能够抬起头来,今日哪怕是自刎当场也不能受这样的屈辱! 两人相互确认了对方的心意,从其眼神中都可见到如在战场上才会出现的绝然。 “佩服佩服……这位……哦,伯当兄是吧。刚才那番慷慨激情的言论,说实在的,若不是我最后反应过来,险些就真信了你的鬼话了。 当然也得承认,你所言的后果或许有很小的几率会发生,但这并不能成为赖账的理由吧。 其实你把这事情发展的顺序给弄反了,或者说是把概念先给偷换掉,从而误导大家。 首先,赌约是建立在双方共同认可的情况下,并不存在任何胁迫。他们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其心贪婪。再者,对赌输了之后,履行赌约是诚信问题,所谓人无信而不立,是否要做个诚信的人,选择权在他们而不在我。 至于我的心胸宽广与否,宽容与不宽容是建立在他们履行赌约之后的事情。 伯当兄要先让我宽容,那是否得先确定一下他们是否决定做个诚信的人。若是他们都做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了,那我今日宽容小人,以后又拿什么来宽容君子?” 孤夜所言句句打在七寸之上,总结起来意思就一句。你们他娘的好歹得做个样子出来老子才好开口制止选择宽容吧。若是现在听这家伙在这里哔哔两句事情就算了,那么老子算个什么?里子丢了,连声真心感谢都是人家的。 凭什么,老子就得让人踩着刷声望。哪怕是你们把上衣脱一半也好吧,连个梯子都不搭起来,哪里还能有台阶下。 很质朴的理由,平时乡人之间闹个矛盾,孤夜大都是以这个逻辑去帮着解决事情。要获得原谅可以,起码你得先做个姿态出来。若是连个应有的态度都没有,凭什么让人家原谅你。面子是大家互相给的,不是自己想挣就能硬挣的。 可乡人间的道理总有水土不服的时候,自以为识礼知礼的儒家弟子伯当与马喜就不认可这一套。不过不认可归不认可,短时间内居然也没能及时组织出反驳的语言来。 方脸大汉与高颧骨年轻人见到替自己出头的人已是词穷,心中当然是绝望的,看来除非赖账,不然这衣服是非脱不可了。 特别是那句“士可杀不可辱”,又想以后家中亲人会因为今日之事永远抬不起头。两人心下一横,不知是从身上何处分别拔出一把匕首出来。 “伯当兄说的是,士可杀,不可辱!吾非士,亦不可轻辱……” 方脸大汉话音刚落,手中匕首已是划过自己的脖颈。一股血箭突然喷射而出,当头洒了孤夜满脸。 高颧骨的年轻人亦不犹豫,手中匕首快如闪电的捅入自己的心脏,临死的时候眼神紧盯在孤夜身上。 “不要啊……” 孤夜前冲的身子终究还是慢了一拍。两个好汉子就这么活生生的自戮当场,如此突然那是孤夜根本无法预料得到的。若是哪怕有一丝征兆,他哪里还会去争这口气。 木若呆鸡的孤夜微张着嘴巴,任由血液从两颊划落。两条人命啊,就因为自己的意气之争就轻易断送掉。他无法理解,他想不明白,这明明是件非常小的事情呀。 “你们来挑衅我,想要利用我。可以啊,我就要给你们个教训。丢个脸,损失点小钱,说不定大家以后见面还能成为朋友。事实上根本就无需两个儒生出来说和,你们只要解下上衣光膀子表个态度,我就已经打算开声制止了呀!可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迷雾 兵院门前发生的流血事件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始料未及的。特别是孤夜,在战场上无论再如何血流成河都不会如此,本就是敌人,你死我活无可厚非。可现在却是两个同袍,只是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便丢了性命。这种感觉是全然不一样的,愧疚,自责瞬间充斥着他整个脑袋。 很快的,负责蓟下学院治安的卫戍部队就来了,在问清了所发生的情况后,便将两具尸体仔细收敛并发快马通知其所在部队长官。只不过临行之时,那些人看着孤夜的眼神都带着深深的鄙夷之色。至于那两个儒生伯当与马喜,还想趁此机会大肆抨击一番,可还没等开口便被赵奢愤怒凶厉的眼神给瞪得缩了回去。 “所有人立即离开,不得再在兵院门口停留。榜上有名者明日辰时之前再次参加考核,逾时者以淘汰论处。” 宣布完毕,秦开与赵奢也不再做停留自顾自的离开,而小李牧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且就是死在自己面前的。心神恍惚间也赶紧跑进了门内,很快的这空地之中剩下的就只满身血迹的孤夜一个。远远的,那些刚刚散去的人还在偷偷望向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间更是带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与之相反的却是那伯当与马喜,由于敢于仗义执言,虽结果很不尽如人意,可还是收获了许多人好感度。 好名声坏名声,它的传播速度就像这二月的春风唤醒尘封的大地一样,根本就抑制不住那人云亦云的小草破土而出。在很短的时间内,孤夜之名整个蓟下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又如一场不可思议的风暴般席卷全城。 刚刚才从道院出来的蛮九庖硕听说了这个事情,立马疯也似的赶到了兵院。可才到半路,却远远见到小湖边上正坐石头上发呆的孤夜。只见他脸上湿漉漉的还挂着水滴,衣服前襟上仍殷红一片,那是尚且洗不干净的血迹。 “孤夜……孤夜你没事吧?” 庖硕见到他身上有血,脸色骤然紧张了起来。 孤夜转过头来,淡淡的笑了笑说道: “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还说没事,看你一身的血,怎么好端端的就跟人起冲突了?” 蛮九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最终确定自家兄弟没受什么伤后才松了口气。 “走吧,不要在这里干杵着了。找个客栈先歇歇脚,等明天再过来。” 孤夜原本郁闷的心情在见到两兄弟后才稍微好转。也未再说什么,在蛮九的拉扯下三人便先行往学院外走。 是夜,蓟城北市边上的一间客栈中。洗漱干净换了身衣裳的孤夜坐在天井中回想着白天发生之事的所有细节。 有一点他始终无法想通透,一开始那两个家伙明明是打算履行赌约的,且也没有那么强大的自我意识,为何到最后会演变到因为尊严而自戮的地步。难道儒生伯当的几句话就真能产生那么大的共鸣。 “士可杀不可辱”,不得不承认这是句很有煽动性的口号。但就因为这六个字能让人把刀子捅进自己的心窝里眼都不眨一下,这显然是太过魔幻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孤夜用手搓了搓自己疲惫的脸,如今名声算是彻底的臭了。不仁不义当众逼死同袍的骂名,搞不好真要通传整个燕国。 “还在自责啊?其实也没那个必要,那两个家伙是咎由自取,谁能知道他们的心理素质会如此之低。就那样的酥脆心灵,上了战场怕也是个连累自家弟兄的料。 算是运气不好吧,人一倒霉啥破事都会自个找上门。不过这段时间人多的地方你就别去了,省得屁话听多了影响心情。来来来,想不通就别想了。胖子专门去给你买的羊臊子面,赶紧趁热吃。” 蛮九把大海碗塞到孤夜手里,又从旁边掏出一小坛酒出来拍开。 “嘿,嘿……有什么屁话可以影响心情的,知我之人无需解释,不知我之人何必解释。也就是愧疚,若不是因为我一时意气用事,断是不会多了两人命。 算了,不想了。说说吧,你们两个转悠了一下午是打算入那个分院啊?” 孤夜吸了大口面后好奇的问道。 “不急的,明天再多转转。反正若不出意外的话还是要跟你一起的。还别说,常威的推荐信当真好用,我跟胖子只是往报名处一递,那场面立马引起了一阵骚动。 于是我们两个就顺理成章得到了两块旁听的小牌牌,凭此可以到任何分院去溜达不受限制,也可等体验个清楚明白后再决定加入哪个分院。” 有如此待遇,这一点倒是孤夜之前没能想到的。 “原来常威的名头在蓟下学院如此的好使啊!” “可不是,我们拿到牌子第一个目标就是去了道院,之前就听颜老头说过他是道家中人,当然得先去瞧瞧是个啥样的地方。 果不其然,那里几乎人人养宠物。蛇虫鼠蚁,鸡鸭鹅犬千奇百怪。我甚至看到有一个家伙养了只很奇怪的鸟,它居然还能口吐人言,当时差点没把我吓个半死……还有……” 后头庖硕抱着一大包炒瓜籽,还没坐下来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个不停。 “农家的农园也很好玩,那里的人看起来都是庄稼汉,皮肤黝黑黝黑的亮得出油。不过经过他们手种出来的东西要比外面的大上许多。 有个老农,我甚至看到他能让一颗种子在短短的几息时间内发芽并开枝散叶长成半尺高的小苗。” 听到这里,孤夜的好奇心也完全被勾了起来。 “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道韵符的运用是不是?哈哈……蓟下学院果然是学术圣地,确实是名不虚传,厉害呀!” “这有什么,还有更厉害的!我们打听到了,在这蓟下学院最大最强的两个分院,除了大杂院之外便是儒院了。 那些儒生们平时养的是一股叫浩然正气的东西,听说到高深处张口就能言出法随。” 蛮九听到庖硕开始献宝,赶紧把酒坛子丢到一边,也是兴致勃勃的加入到话题中来。 “何为言出法随?” 孤夜好奇心大盛,把手中海碗一丢连忙问道。 “言出法随还不知道?简单来说就是嘴里说什么就应验什么,学院里其他学派的人统一戏称吹牛逼大法。” “吹牛逼大法?” “不错,比如说这碗面。那些儒生只要指着它说一声:此碗重千斤,那么你差上那半两力就端不起来。” “居然如此的神奇?” “当然!” 蛮九很是肯定的点头。 “应该是还有什么限制吧,不然突然来了一个家伙说燕国当灭,那我们岂不是都要成了亡国奴。” 关于这儒家的吹牛逼大法,孤夜还是保持怀疑态度的。不过就在这时,他心里突然猛的闪过一个念头,整个人突然间陷入了呆滞。 “孤夜,你怎么了?好端端走什么神啊?” 庖硕推了推他的肩膀,手里剥好的瓜籽也都递到了跟前。 “好家伙!老九,你说若是有个会言出法随的儒家弟子突然对你说了句什么,那是否影响到你的主观判断力。比如:士可杀不可辱……” 孤夜死死的盯着蛮九,眼睛瞪得老大了。 “他娘的,你是说兵院门前两家伙之所以会自戮,是因为那两个儒生用言出法随施加的影响?” 蛮九想到这里也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大。事实在某个程度上,这样的猜测应该也算是正确的。此时蓟下学院的某个校舍中,确有两个人在因为这个问题产生了争执。 “伯当兄,实话告诉我,你刚刚在兵院门口是不是对那两个人动了手脚?” 马喜表情严肃,问出这话的时候拳头几乎要攥出水来。 “动手脚?呵呵……以我刚入点墨境的这点微弱实力,这点小动作根本算不上是手脚。” 本以为面前这个同窗会直接否认或者辩解几句的,可没想到居然承认的这样干脆。 “你……你……你到底知不知道究竟干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若是让夫子知晓,我们必定会被赶出门墙,从此天下之大,绝无我们两人的立锥之地!” 马喜又惊又怒,他现在悔得可是连肠子都青了。不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脑子发热受到蛊惑随同站出来出这样的风头。 “伯当,我们同窗五载有余,我一直是把你当成兄弟,你却为何要这般害我……” “害你?马喜兄,你又何出此言?” 伯当悠哉悠哉的坐到矮桌前,慢吞吞的拿出两个茶盏,并从容的倒上水。水满刚好八分,半滴不溢,可见心中之镇定。 “兄弟且稍安勿躁,先喝盏茶消消火气。” 马喜无奈,只能愤愤的箕踞而坐,茶这时候却是绝对喝不下去的。 “马喜兄,今日小弟所为,确有目的。若非你我交好远胜同姓兄弟,此番好事又岂会相予? 兄弟可知,今日有秦使来燕?” “秦使来燕便来燕,秦燕素来交好,邦交互使又有何大惊小怪的。” 马喜侧着头,面无表情的淡淡回应着。 “秦使固然不值得惊怪,可你可知随同的还有谁?” 伯当故意卖着关子,话说一半反而闭嘴端起了茶盏。 “谁?哎呦你别喝了,快说到底随同的还有谁?” 马喜抢过伯当手中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呵呵……急了吧?还能有谁?自然是质秦的公子丹啦!” 马喜一听顿时双目放光……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考核(上) 公子丹质秦的归来,预示着燕国储君之位,原本以大公子燕常傲与三公子燕常威的两虎相争之势骤成三足鼎立之局。 而势力最弱的公子丹当然是要召回当初质秦时遣散的门客,并为他们尽可能的争取相应的官职权利。 作为公子丹的旧部,马喜又怎能不喜。现在他已是有些明白伯当为何要在那个时候站出来了。 名望,在公子丹开始发力之前,必须得积攒足够的名望和曝光度,最好能直接传进燕王的耳朵里。 “马喜兄,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那样做了吧。当初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提前下了个保险,以点墨境的修为也只能稍微放大施加在那两个人心中的信念而已。蛊惑人心本就是无法预测结果的事情,谁能想到他们会傻到自戮当场。 不过也幸亏如此,不然以孤夜那番言辞的犀利,差点就就被他将局面给扳了回去。现在倒好,恶名有人背,急公好义四字却戴在我们头上。不出意外的话以那厮彪悍异常的斩首人数早晚是会从学院传到燕王耳中的,那变相的岂不是我们也露了个脸。” “伯当好算计啊!到时候公子丹组建的班底里面,我们必然会占据一个重要位置,若是将来夺嫡成功,那么一国上卿乃至国相亦是可期啊!” 想到这里,马喜全身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兴奋颤抖起来。回过神来之后,又是赶紧把盏里的凉茶倒掉重新满上双手奉到伯当面前,然后退身两步郑重的作了一揖。 次日,当孤夜三人再次站在蓟下学院门口的时候,很明显的就能感觉到周围目光投来的不善。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原本入内是不需要盘查的,可这时候却是有五六个兵卒围了上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查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特别是孤夜身上里里外外都被故意找茬似的翻找了好几遍,大有要将其当街脱光的意思。不用说,这几个兵卒肯定是来为昨天那两人出气打不平的。 蛮九见状很是生气,二话不说就想上前理论,而庖硕更是死心眼,也不管这里是个什么地,抡起拳头便要往人家脸上开瓢,若不是孤夜及时喝止,现在绝对又是场流血事件。周围游人与学生也大多都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如今见到正主,当然纷纷凑上来吃瓜。 “别乱来,他们是卫戍的兵卒,有权搜查的。别再把事情弄的更复杂了。” 孤夜板着张脸,眼神锐利的盯着那些为难自己的兵卒冷冷说道: “你们责职范围内我会配合,可若是超过尺度以权谋私,那么就该想想后果了。可别忘了,我脚下可是踩着六百多个东胡人首级……”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既然名声都臭大街了,那么就干脆点好了,无需去辩驳什么,反正都不仁不义了,再背上个以力压人也无所谓。 果不其然,那几个故意找茬的兵卒虽然眼里都是怒意,可手下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 “我们现在可以进了吗?” 蛮九见状上前大声喝问道。而回应他的只是几个转身离去不屑的背影。 “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不要入兵院了。” 路上,孤夜思虑良久之后最后给出了这么一个建议。 “说什么屁话!你怕自己连累我们?告诉你,从认你这个兄弟开始老子就知道是个亏本买卖,可老子就是愿意! 别怕人家嚼舌根,等到咱们实力起来了,定然一个个屁颠屁颠赶上来巴结来来不及呢!” 蛮九气鼓鼓的,看着孤夜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谁说孤夜坏话我打谁!” 庖硕攥起拳头,宣誓似的拍着胸脯保证道。 “并不主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比如庖硕,天生力气大,加上又凝聚出了道韵笔,若是入了兵院实际上就是浪费。 至于蛮九也是一样,除非你把那缕天道神韵全部融入己身。若想分割开,那么入兵院之后凝聚出道韵笔的部分同样是浪费。力量可以在外面通过其他办法提升,导气图我想办法在兵院里弄出来给你们。 狡兔尚且有三窟,我总觉得以后在这蓟下学院里的日子不会平静。所以我们兵分两路也是为了以后多留一招后手。” 孤夜始终相信,未雨绸缪才是立足的根本。在猜测兵院门前的自戮事件或许是那两个儒生动的手脚后,他心里面就有种隐隐的危机感,似乎觉得这个事件还远远不止于此,且后续应该还有更多不可预知的发展。 “你是认真的?” 蛮九表情开始变得郑重,再次确认的问道。 孤夜用力的点点头。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这样的决定是对我们最为划算的。 “孤夜让我怎么做,那我就怎么做。总之你说的都是对的,也绝对不会害我!” 庖硕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有时候蛮九在想,是不是孤夜让他拿刀捅自己,这死胖子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不误。 “我知道了,到目前为止你所做出的决定还没有一件是错误的。 既然你认为有必要,那么干脆就做得更彻底些。短时间内我们三个就暂时停止走动吧。先把学院所有势力关系混清楚后再说。” 蛮九的提议孤夜也表示赞同。三人都是执行力很强的性格,一经决定,立即便在下个路口分道扬镳。孤夜由自去了兵院报道,另外两人则是直接去了与儒院同等规模的杂家大杂院。 今日兵院门前的人较之昨天却是要少很多。但除了榜上百人之外,倒有许多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待到辰时末,本以为百人皆可入内,考核地点应该也在其中。未曾想秦开上来就直接给每个人分了毛笔宣纸各一。 “半刻钟之内,将自己的籍贯,姓名,所在部队将领是谁通通写于纸上,规定时间内若没有上交的,一律淘汰。” 这便是兵院的第二项考核,看似非常儿戏,但也是见仁见智。识字的自然用不着半刻钟,若不识字的怕是给上两时辰也是照样写不出来。还真别说,就单单这一手简单操作,百人之中居然被直接刷掉四成半。与孤夜同样从燕国军队系统推荐来的就只剩下寥寥数人,其余的皆是手持周王室推荐信的各国世家子弟。 这样的结果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质疑和不满。立时就有几人站出来表示反对。 “你们这不是欺负人么?明知道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能够填饱肚子已经不容易了,又有几个是能认得字的……” “不错,明面上说得好听,说是会给燕国培养人才,我们为此拼死拼活才有资格站到这里,到头来却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淘汰掉,我们不服!我们要公道……” “凭什么不识字就不能入兵院,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难道有我们杀的敌人多?有本事让他们单独站出来练练,老子非把他们打出屎来不可……” 群情汹涌,总结下来就是我们拼过,努力过,为之奋斗过,而且立下的功劳不输任何人。现在梦想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你们不能因为先天条件的不足而淘汰我们。 事实上这也是种无奈,世界本就不公平。秦开眼看再闹下去就要上升到阶级矛盾上了,不得以之下还是得耐着性子给那些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兵院,乃是学习兵家思想的一个场所,并非单单一个教习拳脚功夫的地方。你们为了这次机会所付出的努力我很理解,可是这并不能掩盖不识字的硬伤啊。 举个例子,今日先生讲兵家圣典《孙子兵法》,里面是个什么内容且不说,怕是让你在大量书籍中将书找出来都办不到吧。更别说还有算学,绘图,天文,地理,里面哪一样不是高深莫测,饱学之士穷极一生尚且未能精通一门,何况是目不识丁。 所以兵院将你们淘汰,并非歧视嫌弃,而是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和前程。你们留在这里,只会蹉跎岁月与挤占其他学生资源而已……” 好说歹说,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秦开对于自己国家的同袍还是表现出充分耐心的。而一直竖着耳朵仔细听的孤夜那是越听越心惊,如今他才知道,原来兵家并不只是单单一部导气法门而已,更为高深,或者说更为珍贵的却是那些将兵之法。对于面前这个兵院,他是愈发的期待了。当然也是非常庆幸自己从小能够耐下心去学习,不然的话远处那列低着头沮丧离开的队伍中必然是占据一份的。 一百人如今只剩下五十五人,其中五十二个是包括燕国在内的世家子弟,从军方推荐来的加上孤夜就只有区区三人入围。 接下来众人以为终于可以入得兵院了,可是当大门敞开之时,从里头出来的却是一匹高头大马,鞍上赵奢悠闲的骑跨在上面。只不过那马尾之上却是系上许多红色的绸布条,看数量大概也就十来条。 “第三项考核很简单,追上我,从马尾巴上拽下绸布条者能入兵院,余者淘汰。条件就是只能徒步,不能借助任何工具。”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然赵奢在宣布完规则之后,鞭子猛甩,马蹄高扬,一声长嘶之后就猛的往前冲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考核(中) 人的速度怎能比马快,这几乎是大家此时心中的第一个反应。不过在见到赵奢的马眨眼间就已经要转过路口,孤夜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撒开腿冲了上去。 他并不是唯一反应过来的,比之慢上一拍的便是那个蜡黄脸的丑男。这家伙双腿极其修长,迈开的步子要比普通人要大上许多,与其说是在奔跑,不如说是在腾跃。哪怕是孤夜一时间也被拉开了三四个身位。 等到两人跑开五六丈的时候,身后一大群人才焕然大悟赶紧跟着追上去。呼啦啦的一大片,在这学院的林荫小道上发了疯的奔跑。有好几个带着女眷的游人甚至被突然冲过来的一群汉子给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赵奢不管不顾的就策马在前头,他并没有一味的加快速度,而是有意无意的注意后面追赶的众人,始终把距离控制在七八十步左右。又是能让人远远的看到,却又会让他们产生种遥不可及,绝没有半点希望追赶上的感觉。 原本以为这样的追赶会一直持续到蓟城之外,可事实却是赵奢还没真正出蓟下学院的门口,原本的五十几个人还在继续跑的就只剩下区区二十多人了。 赵奢回头轻笑,故意在门口停下来几息回头观望。只见在前面带头紧追不舍的两人中,孤夜始终面无表情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且步伐稳健不急不躁,每一下落点都很有规律。而那蜡黄脸的家伙更是让人惊讶,同样的奔跑频率,这厮居然额头都不带冒汗的,而且脚步始终轻盈如燕,健步如飞。 见此,赵奢不经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打马继续向前奔去。随着时间的拉长,那跟着的二十几人中开始有人心思动摇了,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是根本看不到任何追赶上的希望。渐渐的,一股被戏耍的屈辱感开始从心底生根发芽并快速在队伍中蔓延。 终于,有几人的脚步慢了下来,两者之间的距离也被慢慢拉开。人都有从众性,一旦发现身边的同伴开始选择躺平了,那么各种跟着躺平的借口便会不断的自行脑补出来。最终,等到赵奢打马来到北门楼前的时候,至始至终还未曾放弃的就只剩下十一个人了。 事实上在刚出学院范围的时候孤夜便大体猜出了这次考核的实际用意。果不其然,当他和那个蜡黄脸气喘吁吁终于赶上来的时候,远远便看到了城门口赵奢一脸悠闲的甩着手上大把的红绸带。 “还不错,比我预想的要好上许多,居然仍能剩下十一个人。” 赵奢微垫起脚,越过最前头的两人细数着长街尽头那些出现的身影。 如今的情况根本无需去询问什么,孤夜也没凑上去,而是抓紧时间在边上找了个茶棚坐下,顺便点了一壶茶。 “喂,要不要来喝上几口,看着架势待会不知道还会弄出些什么折腾人的花样。” 孤夜举着茶碗对着蜡黄脸男招了招手,他一直对这个家伙很是好奇。刚才虽然是在追着马,可两个人也在暗中较劲。还真别说,这厮的耐力与速度的确是非常的惊人,哪怕是使出洪荒之力,孤夜始终无法将之超越。要知道当时他可是要比其先起跑两三息时间的。 却见这蜡黄脸男并不作回应,只是眼神冰冷面无表情的与之对视一下,然后径直走到一旁闭目塞听。 一个高傲,一个惫懒,两人的性格宛若天渊,但恰恰又是目前赵奢最为满意的。就现在此等的淡定,对于手中红绸布无动于衷不来争要却选择恢复体力,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已是将本次考核目的全给看穿了。 又是近半刻钟的时间,余下九个人才姗姗来迟。与先到的两人表现全然不同的是,他们几乎都如饿狗扑食一般朝赵奢手上的红绸布冲上去。如今能不放弃坚持来到此处的,其实有没有争得到已经无所谓了,赵奢索性将之全抛出去,然后重新骑上了马。 孤夜见状早就丢下了两枚刀币,施施然的从茶棚里走上前。 “兵家学说不比其他,儒家,道家,墨家等等那些,你们若没有锲而不舍永不放弃的信念,那么至多就是学无所成碌碌终生而已。可兵家,学的是如何将兵。你们一个念头,那便会左右数十,数百,乃至成千上万数十万条性命的生死存亡。 兵院,不是你拿着谁谁谁的推荐信便能来的。看看吧,世家子弟又如何,半百之数,最终出现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你们区区的十一个人。 是不是心里面都存在过这样一个念头?人不可能跑得过马,也绝不能拿到这些红绸布条? 知难而上,知不能为而为之,那便是勇。为将五德,智,信,仁,勇,严,你们现在起码让我看到了一样。” 赵奢坐在马上,鞭子轻扬缓缓走出城门,他的话却让后面的十一人个个面露沉思。 “跟上来,看看经过最终的考核后,还有谁能留下来。” 话音落,赵奢已出北门。这一行,便是整整大半个时辰。目的地是蓟城东面的一个山头之上,此地濒临滦水,正直二月春风送暖,小树林中淡黄色的琼花开得正艳。枝头鸟雀吱吱呀呀心无旁骛的忙碌,各自用衔来的草叶修饰着自家的暖巢。 原来这里兵院早已有了布置,七八个武器架被分列在两旁。架上也不全是兵器,绳子,竹篙,石块,篾筐,甚至木匠用的锯子,刨子,铁锤,锄头,反正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中间是张案几,上头放着个香炉,炉中有近一尺长的线香,只不过还未被点燃。 赵奢下得马来由自走到案前,二话不说便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线香点燃。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中,他才慢吞吞的转过身来开口说道: “不浪费大家时间了,第三项考核很简单,这里有许多工具任你们采用。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在这线香烧完之前,谁的竹筐里采摘的琼花多,谁就是能入的兵院。今年收录名额有限只有五个,也就是说你们之中将会有一半人会被淘汰。” 听到只有区区五个名额,在场之人都是心中一紧。兵院难入早有耳闻,可也没想到居然只有这么几个名额。要知道昨天那门口报名的可是人山人海啊。几乎是未等赵奢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整,这些个家伙立马往那几个武器架边冲过去。 刚才可是听到了,这次是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最后采集的琼花数量多者为胜就行。更可恶的是那线香居然是先被点燃的,等赵奢把规则讲清楚,都已经快烧掉五分之一了。 率先跑到武器架前的一个家伙一把就抢过那根长竹篙,然后再抓过竹筐便往最大的那棵琼花树跑过去。还未靠近,那便是一篙朝树冠打上去,顿时樱桃大小的琼花连苞带叶如雨落下,连同枝丫上的鸟巢也是被这一下给打了下来。 而抢不到竹篙的,长戈长枪棍子也行,反正只够得着就可以。一个抢不到长兵器的干脆发狠,居然拿起大斧头就想直接把树给砍倒后再摘个够本。一时间整个场面乱成一团,如今还能冷静的或许就只有还立在场中的孤夜和那个蜡黄脸男两个了。 他们总觉得这次考核跟刚才追马一样,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套路才是。绝不会如表现上看要比谁摘的花多花少来定输赢。不过具体如何理解,当然谁都不会喧诸于口的,毕竟如今大家都是竞争关系。 孤夜始终觉得,刚才赵奢在城门口所说的那一番话绝不会是无的放矢。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跟这次考核有关联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视之为勇……为将五德,智信仁勇严……将兵者,关系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存亡……” 突然间,孤夜心中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如今又看看周围那些鸟雀惊飞,树倒枝折,刚刚筑好的巢穴被倾覆,才诞下不久的幼卵被踩踏。突然间他眼睛中神采大亮,与此同时蜡黄脸男也好似想到了什么关键。两人再次对视一眼,也都能看到各自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此时线香已燃过半,孤夜不再犹豫撒开腿往武器架跑去,随后一把就抓起角落处最不起眼的弹弓泥丸,而蜡黄脸男则是选了一条长鞭。 啪…… 一个鞭花率先炸响,离得最近的那棵琼花树上的一朵琼花便被打脱掉了下来。这一鞭的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几乎是用末梢瞬间将花苞切割下来的,甚至连树枝都不曾摇动过,那树上鸟巢里的幼鸟就更不会受其影响了。 啪啪啪啪…… 只见这丑陋的家伙运鞭如飞,一朵朵琼花就这样轻轻的脱离树枝往下掉落。不过可惜的是效率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却是慢得太多太多。 然而孤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选的是把弹弓,这玩意其实跟弓箭的操作原理差不了太多。挑选着角度,一颗泥丸射出去,同一条轨迹上的花苞便都会被打落下来。同样不会惊动树上的鸟雀,只不过效率也是惨不忍睹。 其他人挥动手中工具的时候,余光中不免也要互相对比着。可当见到边缘处两个愚蠢的家伙正在用奇葩的方式摘取琼花时,内心还是会忍不住鄙夷一番的。特别那个用竹篙敲打的家伙,在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装满半竹筐的花苞后,那股胜利的喜悦已经提前在身体中翻涌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考核(下) 线香已趋近燃尽,十一人竹筐中的琼花却是相差甚远。多者八成有余,少者还不足一成。孤夜与蜡黄脸男便是这个一成。对于场上所发生的一切,赵奢就是这样看着,如同局外人。 但事情终不会如此不生波折,当孤夜手中捏住最后一颗泥丸的时候,只见对准的不再是头上的琼花,而是不远处的另一个人。这人他有印象,应该与自己一样是从燕国军队系统里推荐过来仅剩下的。 见那家伙脚下竹筐里的琼花亦不是很多,也就刚刚过要过半的样子,与其他人相比同样要差上不少。却见孤夜嘴角微微上扬,弹弓的牛筋突然松开,最后一颗泥丸便如脱弦的利箭急射飞出。 只听啪的一声,那人手臂一疼,刚刚举起的短棍立马就掉在了地上,未等他扭头看清袭击者是谁,孤夜已是抓起自己的竹筐抢步到其身边,然后就是当胸一脚踹出。 “你想干嘛……” 惊呼声刚起,那人已是跌进了七八步外的草丛中。 “不好意思,承让了……” 孤夜将自己的竹筐直接扣在其筐子上面,琼花数量顿时番了好几倍。 “你……你干什么?犯规!那是我的琼花……” 被踹飞出去的家伙此时的声音都是带着颤抖的,尖锐中甚至夹杂些撕心裂肺。也是,为了得到那万中选一的推荐名额,这些从最底层通过无数次舍生忘死拼出来的小人物能走到现在已属异数。 只要通过了这最后的考核,那也就代表着自己真正跨越了阶级壁垒。原本怀揣无限期望的遐想就这样被破灭了。断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这个在生死边缘来回徘徊过许多次的战士,又如何甘心就此断送了前程。 正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家伙一把夺过身边人手中的大斧,高高举起便朝孤夜猛冲了过去,奈何实力相差实在太远,四瓮巅峰的实力无论从速度还是力量都能对这样的普通兵卒进行无情的碾压。 只是轻轻一个垫步前格,孤夜非常轻松的便顺势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反手一拧,大斧头立马掉落在地,接着又是一脚踹过去,那人却又是摔了个狗啃泥。 “你没长耳朵吗?规矩是不择手段。听清楚没有?不择手段就包括抢!” 孤夜没有理会对方如何不甘,说话更是毫不客气。而在场其他人刚从话音里听出味道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见一条如灵蛇舞动般的长鞭瞬间卷中另外一人的竹筐,只是轻轻一扯,那半筐琼花便自动倾倒在蜡黄脸男的竹筐中。 “哎呀,我的花……” 随着被抢之人一声惊呼,剩下所有人手中的采花工具立马变成了杀人的武器,且各自警惕着身边之人。 “你们两个好生卑鄙,居然干此不知廉耻的事情!” “一块上,跟他们拼了!” 刚被抢劫的那人也抓起武器,连同另外一个就要向前冲杀过去,无奈便在此刻,风吹灰烬落,线香最后一丝热量也最终耗尽,规定时间却也已经到了。 “时间到,所有人立即停止手上动作,把属于自己的竹筐抬上前来。” 赵奢大手一甩,马鞭飞出猛得打中一人膝盖,将之绊了打了两个滚。待到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被泪水与灰泥给模糊住了。 “呵呵呵……两个傻子,连自己的东西都保不住居然还有脸哭鼻子!” 旁侧用竹篙敲打树枝的那个家伙一边踢了踢面前满满当当的竹筐,一边出言讽刺着,宛如一个胜利者站在高台上俯视一样。 “何止是傻子,简直是脑子有毛病。得是多蠢的人才会选用那木棍,且只在那最外围的树杈上捅。可笑就可笑在,好不容易捅了小半筐出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哈哈哈……可笑……哈哈哈……可悲……” 此时这个嘴巴特别臭的就是那个用锯子锯树的家伙了。见其膀大腰圆的,用半支香的时间把两手合抱的树给拦腰截断,剩下的时间里倒是轻而易举的摘到了满满一竹筐的花。有如此战绩,当然自觉得有嘲笑他人的资格了。 其他几个人大都也是成绩不差,或多或少的都能把自己的筐子给装得差不多。而抢劫得来的孤夜和蜡黄脸男当然也成功跻身其中。唯有被抢的两个颓废的站在一起,双目通红睚眦欲裂。 赵奢看着这遍地的狼藉,又瞥了瞥那几个得意忘形的家伙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 “相信大家自己心里也有数了吧。事实摆在面前,结果显而易见,现在我念到名字的上前一步。” 赵奢这话明面上是对所有人说的,事实上眼睛却是看向孤夜与蜡黄脸男两人。他知道,若是要说在场的谁能真正看破自己真实用意的,那么非这两个人不可。 十一个筐子,里面谁装的花多谁装的花少一目了然。兵院名额只有五个,稍微对比一下,除了刚刚出声讥讽的两人筐中琼花比较突出外,其余几个相差的也没多少。 果不其然,赵奢第一个点到的名字便是那个用竹篙为工具的家伙,且那人筐里的琼花亦是最多。接着便是用锯子锯树的那个大汉,两家伙昂首阔步的走上前来,末了还不忘又鄙夷的看了看刚才讥讽的那两个人。 事实果然如意料中那样发生,如今还有三个名额,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那两个最后动手抢劫的家伙也都会出线。也就是说,就只剩下一个名额。正是紧张时刻,剩下的除了两个倒霉蛋之外心中都在剧烈忐忑着。 “林传,子归,宋松,离缪……” 一连串名字从赵奢口中念出,那些喊到名字的几乎都欢喜得当场一蹦三丈高。最令人可笑的是那两个抢劫的卑鄙小人,居然是被淘汰了。这样的结果倒是让人倍感意外。当然,最为开心的当然要属那两个被他们抢劫的家伙。虽然同样的被淘汰出局,但能看到仇人一块落榜,那心中的郁结也会少上许多。 不过这时候当他们去瞧孤夜与蜡黄脸男是否会憋屈抓狂的时候,见到的却依旧是人家淡然的模样。 “不应该啊!被淘汰了为何连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切,无非是故作镇定而已。如今我等六人得以入得兵……咦?不对,为什么是六个人?刚才不是说只有五个名额的么?”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反应了过来。转身看去,原来那未被点名的才是刚好五人。这时候那两个本以心如死灰的倒霉蛋左右看了看,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也在这五人之列,突然间整个身体激动得就跟筛糠一样。 “不……不会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我们筐子中的花是最多的?为什么?” “不公平!赵奢,你告诉我,他们才是被淘汰的是吧?” 锯树的大汉连礼貌都不讲了,直接直呼其名责问道。 “蠢猪,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认为兵院的考核会以这样无脑的方式来进行抉择。花的数量只是手段而已,看你们摘花才是目的。” 孤夜用力一脚踢翻了身边的竹筐,让那花瓣如春雨般片片飘落。 “我们不服!什么狗屁手段不手段的,难道就因为拿木棍和拿竹篙的区别吗? 赵奢,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摘得琼花最多的家伙也是急眼了,同样一脚踹翻面前这个该死的竹筐愤然说道。 “其实这又何必细说呢。你们六人且回头去看看自己刚才糟蹋过的琼花树,再与他们五人对比一下便可知晓。” 赵奢缓缓踱步上前,慢慢弯下腰去将一个被踩扁了的鸟巢从地上拾起来。 “你们摘你们的琼花,又与这鸟雀何辜?看看这些折断的枝丫。呵呵……这棵更惨,拦腰截断!” 赵奢猛然抬起头来,眼神如一道闪电射向那忿忿不平的六人。 “幸好你们只是军中小卒,若为将,所过之处百姓必定生灵涂炭!今日为得琼花便可伐树断根覆卵毁巢,他日为争利益便会推屋砸瓦焚桑浸田。” “胡说!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就凭你手上这个鸟巢和几颗鸟卵?毁就毁了,又能代表着什么?” “代表什么?以小见大,通过此事便可知汝等不仁!” 未待那六人反驳,赵奢接着说道: “为将五德,智不足,可勤奋。信不立,可明赏罚。勇不够,可多历生死。严不许,可立法度。而单单这个仁是无法后天弥补的。 兵家学说,归根到底乃是杀人技。可主体思想却是以杀止杀。所以你们可以不智,不信,不勇,不严,但绝不可不仁。不仁者若掌杀人技,那便是灾难。” “你说我们不仁便不仁了吗?他们呢?他们不也动手摘花了吗?” 事实上赵奢此言一出六人中已是大都心服,唯有以竹篙为工具的那人仍是不死心,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是他们两个吗?当你指着鼻子骂其愚蠢的时候可曾知道,那手中挥舞的木棍始终是击打在树冠的最外围不至于伤其根本。至于他们两个……” 赵奢指了指孤夜和蜡黄脸男。 “汝自去查验,那两棵琼花树可曾伤过半片树叶……”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荒院 一场别出心裁的考核就这样在琼花缤纷中结束,最终孤夜如愿以偿的踏进了兵院的大门。由于兵家学说与其他学说在教学上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所以兵院实施的是半军事化管理制度。通俗来讲这里也可以说近似一个模拟小型兵营。 既是兵营,操练点卯自是必不可少。为了不被处罚,基本上这里的学生都是居住在校内。孤夜被分配到的住所是个十几人的大通铺,位于学院校舍区的兵院分区。环境也挺不错的,开个窗便能远远望见那个垂柳依依的小湖。 可是孤夜并不想住这,或者说是同宿舍的人并不想他住在这里。因为兵院门前自戮事件的影响,加上儒院那边有人在故意引导舆论,所以现在这家伙的名声可谓是臭大街了。要不然也不会刚踏进门连打个招呼都没人搭理,一个个眼神不善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更是有好几个故意上来找茬。 倒不是孤夜怕了,只是他不想再把事情给扩大化。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在这兵院里可是要待上三两年的,以后免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 少数人的声音永远无法代表大多数人,哪怕这部分人如何的有道理。孤夜只有一张嘴,哪怕是被挑衅的是自己,到头来出现矛盾激化,吃亏的也还是他。何必呢,惹不起总躲得起吧,要不是兵院特殊规定学生不可居住在学院外,他都想要搬出去住了,哪怕再远。 于是孤夜最后还是决定学人家走走后门,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单独弄个可以遮雨的地。兵院中,能算是旧识的也只有小李牧那个小屁孩了,也没指望什么,本就打着试试看的心态。 找到那个小家伙的时候人家对自己也是爱答不理的,原因当然也是昨天那件事情。虽然他知道那两个人的死并不能完全赖孤夜,可也是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的。 “你来干什么?明天就要开始点卯了,现在不应该回去收拾东西抓紧时间整理一下内务吗?” 李牧坐在树荫下捧着本书,见孤夜凑前来就挨着自己坐下显得很不耐烦。本来不想搭理的,可是那癞皮狗也不张口,就那么干坐着嚼草茎。最终小孩子心性还是绷不住。可又好面子,于是便故意别过脑袋才把话问出口。 “不想整,也整不了。同住的那些家伙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心里怎么都不得劲,以后还要朝夕相处好几年呢,受不了。” 知道这小家伙人小鬼大,孤夜也不敢拿出哄孩子的语气。 “活该,现在何止是同住的那些师兄,整个兵院乃至整个学院就没人待见你。当你是鬼还好,起码总有几个胆大爱刺激的。可你现在就像是堆臭狗屎,想让人家踩都难。” 李牧说话毫不客气,不过孤夜现在人生地不熟又有求于人,被说成臭狗屎就臭狗屎吧。 “这不找你帮忙来了么。我现在都臭大街了,为了不影响大家日常的学习生活,就来打听打听兵院里有没有什么单间,若是不行补点钱也行啊。” “单间,你以为蓟下学院是客栈啊!能来这里大多都是世家子弟,就你那几个钱比得过谁?若是有也轮不到你呀!” 李牧翻了翻白眼,一脸鄙夷不屑的说道。 “误会了,也不用什么太好的地,有块瓦片可以遮风挡雨就行。帮个忙想想,这事归谁管?我得找谁去?” “这事当然得找我了,还能找谁?”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两人起身一瞧,原来是负责今日考核的赵奢。 “李牧只是个孩子,找他有什么用?你想单独找个住处的心思我理解,记得兵院范围与填埋场相邻那地有个院子,里头两间废弃瓦房至今空着,想要的话我去说说,下午应该就能搬过去了。” 听赵奢这么一说,孤夜自是连声答应。至于什么填埋场不填埋场的压根就没考虑在内。 “李牧,那屋你也知道,反正赶巧,现在就把孤夜带过去吧,回头我跟先生说一声就行。” 李牧一听小嘴立马就嘟了起来。可既然是世叔开口,再老大不愿意那也只能乖乖带路了。孤夜又是连声道谢,不过他也觉得很奇怪,总感觉到赵奢的出现很是巧合,且态度表现得似乎比自己还要着急的样子。 待两人走后,赵奢也是大大松了口气。对于今天收录孤夜一事,师兄弟们之间可是产生了不小的意见。都认为这样卑劣品德的人是不符合兵院所设定的条件。特别是与他分在同取宿舍的那些人,反对得最为激烈。 没办法,人都招进来了总不能再往外撵吧。于是就想了个法子先冷处理一下。其实不用孤夜自己提出来,赵奢也是要想办法将他单独拎开来的。不然的话那些自翊为道德君子的家伙们可就要造反了。 孤夜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两套换洗衣服外加一褡裢钱,随拎随走。本以为两间瓦房被冠以废弃之名应该是十分破旧不堪的,没曾想到在李牧的带领下绕了好大一个圈后远远一瞥,现实可要比预期的要好上太多了。 说是瓦房,其实是一个整体的小院。周围用来当篱笆的细竹已经被虫子蛀坏倒了一半,不过主体建筑却非常的完好。除了落下的灰尘厚了些之外,并没有其他难以接受的。最令人惊喜的是院子中还有口水井,井上有木板盖住还压上了石头。左边百多丈外是同样用篱笆围起来的田地,远远的可以看见有好多人在里面鼓捣着什么。而小院右边相邻的却是大块坑坑洼洼的荒地,从痕迹上可以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来这里翻过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边的植被覆盖率很少。偶尔能找出几株狗尾巴草也是蔫了吧唧的。 “那边用竹篱笆围起来的是农园里的试验田,他们那群泥腿子可是把那里列为了禁区,就连他们自己的学生要进入也得先申请。你以后没事千万别乱跑,若是不小心踩中他们培育的什么宝贝疙瘩,那他们决对能挖个坑把你给埋了。” 小李牧千叮咛万嘱咐,手指头指着远处篱笆围着的那大块地郑重的对孤夜说道。 “右边这块地是属于医庐的,这荒地听说以前是个药园,种着许多药材。多年前医家那边出了个神人,专门研究令人长生不老的丹药。要知道炼丹这种东西危险性比较大,所以就要避开人群。由于当时药园里都种满了珍贵的药材,于是医庐就向我们兵院借用了中间这块地建了这个小院。 由于炼丹会附带产生大量的有毒物质,于是就地丢弃的代价便是临近的药园里头的药材大面积死亡。这下农园那些人可就急火了,呼啦啦的便找医庐理论,迫于压力,那神人也只得灰溜溜的搬走。而这地也就荒废了下来,成了医庐学生们填埋药渣的地方。小院的地本就是兵院借出去的,地方荒废了当然也就还了回来。 炼丹过了这么多年了有没有余毒尚不可知,不过那荒地里这些年来被埋下许多药渣毒物倒是真的。 医庐里那些人琢磨制药救人的有,琢磨制毒杀人的也不少。实验出来的残次品那些学生们就会弄来这边填埋,所以不想莫名其妙中毒的话最好离那里远点。” 孤夜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为何这么好的一个地方会荒废掉。原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怕这填埋场里的毒药啊。说实在的,他现在也是有点后悔,可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总不能又找赵奢换地方吧。 前面还有三四十步的距离,小李牧送到这里就不肯再往前走了。之所以不敢靠近,其实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只不过他故意隐瞒不说而已。 “前面就是那小院,我就不过去了。生活用品什么的学院里头的小集市都有得卖,下午还有大把时间就好好收拾一下吧,记住明天辰时以前是要点卯的,千万别迟到,不然的话你绝对是会后悔的。” 李牧说完也未等孤夜道谢,丢下一句保重之后便扭头风也似的往回跑了。 头上的太阳正好升到最高,春日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而不知为何,当此时的孤夜往向那个小院的时候,自己的后背总有种凉嗖嗖的感觉。 跨进满是杂草的院子,地方倒是挺大的。孤夜推开正面建筑的房门,吱呀一声落下了大捧的灰。好在里面的情况并没有外面看起来这么糟糕,入眼处一张小矮桌两蒲团,桌上茶壶茶杯一应俱全,旁边甚至还有个小泥炉。 墙边是个书架,只不过现在上头空空如也。另一边摆着张大床,严格来说可以算是小一号的通铺。上头睡个两三人应该不会觉得拥挤。 床褥什么的就不必想了,孤夜随手摸了摸,上面就落下来清晰的手指印。幸亏院中有井,打理起来应该还不算太麻烦。从屋内出来,推开另外一个房门。这里面就显得逼仄许多,墙角也只是铺开两张草席,其余的家当全然没有。 其中两面墙全是窗户,打开来便可见到那片荒地。而从中间地面上那三个白色印记可以推算出,这位置应该便是放丹炉的地方。加之墙壁上也有些熏黑痕迹,不用猜此处应该是李牧口中说的那位神人的炼丹房了。可能是长期高温的缘故,头上的瓦片看起来要破旧许多。 地方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要清理起来也是要费上许多功夫的。说干就干,孤夜深吸一口气,将身上东西一丢,撸起袖子便将井盖上的石头给搬了下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来客 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忙忙碌碌一下午,终于是打扫出一块可以今晚落脚睡觉的干净地出来了。孤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经过自己努力后的成果还是很满意的。当然,院子里的杂草和另外那个炼丹房不能计算在内。 外面日头已是西斜趋近落幕,他打算去先前看到的澡堂子洗个澡,然后好好的吃上一顿,再去买床被褥来就彻底完美了。 走在学院的小道上,倒是没有收到什么过分的目光,孤夜之名在这里虽臭且响亮,可毕竟闻其名的多,真正见过真人的少。原本想找蛮九和庖硕两个家伙碰个面问问情况的,但是溜达了一大圈地方太大,还真的是很难遇到。 最让人吐槽的就是学院里的食肆,这里头简直就是坑人。同样的一碗面条,外头的价钱跟里头的相差了近乎三倍。其他的像肉食或者酒水,那更是天价。要知道本身作为国都的蓟城物价就是安平城的两三倍,如今学院里又是翻了三番,本以为就兜里的那点钱可以在蓟城支撑个一年半载,如今看来能挨上三月就很不错了。 所以此时的孤夜对与常威合作的春宫连环图生意是越来越期待了。他打算这两天把环境熟悉一下之后就去找那个家伙,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那家伙的作坊筹备得怎么样了。 酒足饭饱之后,大包小包背着许多日用品的孤夜兴致盎然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今晚漆黑无月,白天来时倒没觉得有多远,可一到晚上,怎么总觉得这树影婆娑的小道就是走不完似的。 绕过原本的宿舍区,又行两了刻钟才能看见远处黑蒙蒙的小院。时值早春,路上倒是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虫鸣蛙叫。此时能听到的只有噗噗的脚步声和自己慢慢加快的心跳。 说实在话,一个人走在这不算荒郊野外的荒郊野外,心里面还是有些发怵的。可人往往都是这样,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视野中的那个小院中,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居然有丁点光亮一闪而逝。 一直盯着前路看的孤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他难以置信的赶紧用手揉了揉眼睛,心想着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很快的,再次闪烁的亮光就否定了其判断。 “不会真这么邪门吧?” 孤夜停下脚步忐忑不前,身上的东西已经被放在了路边,顺势又捡了块石头在手上。不过那院子里的亮光这回倒是没有熄灭,而是持续的亮着。从方向位置上判断,那明明就是今天自己打扫的房间。 “像是油灯的光。不应该啊!李牧说这房子都空了七八年了,难道是他说的那个炼长生丹的神人回来啦!还是说另外有人被分配了过来?” 想到了这里,孤夜便重新扛起东西,同时加快脚步往小院走去。待到走近的时候再瞧,他终于是确定了小院里头真又来人了。 此时他心里可就不爽了。 “到底是哪个家伙如此不讲武德,老子辛辛苦苦打扫了一下午,这才刚出去没一会儿就敢跑来捡现成的。” 孤夜已是来到院外,看到房间里头油灯的光亮明灭不定,将里面一个身影印照在窗户纸上面,看其动作像是在脱衣服准备睡觉。 “这怎能如此无耻!他奶奶不声不响就敢来偷塔,问过老子没有!任何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吧,要睡也是到另外一间房里睡。” 孤夜二话不说就将身上的东西往地上一丢,大步跨前去就猛地握拳开始砸门。 砰砰砰砰…… “开门开门!赶紧给老子滚出来!再不出来可要砸门了!” 里面那人很明显被突如其来的砸门声吓了一跳。两只手下意识的便捂住了胸口。 “开门!快开门!” 孤夜砸门声不断,就在他一咬牙真的想要用脚踹的时候,那扇木门突然就从里面被打开来。 “你他娘的谁啊!知不知道这屋子是老子……” 话没说完,回应孤夜的却是一脚当中踹来。他也没想到,这门刚刚才打开一条缝人还没看清,对方就先动了手。猝不及防之下孤夜肚子被一下踢中,整个人猛得连退几步摔在了院子中。 本来就一肚子火,被偷袭的孤夜也不是肯吃亏的主。人还没爬起身,手上已是扣起地上破损的青砖一角反手朝门缝甩了进去。 里面那人显然也没能想到孤夜的反击会来得如此之快,只听一声闷哼,里头便传来茶壶摔碎的声音。 孤夜自知得手,更是趁胜追击又是两块碎砖块甩了出去,可这回却是咚咚两声全打在了门板上。关键时刻里头那人已是将门带上,碎砖头当然被挡了下来。可就在这刹那间,房门瞬间完全洞开,几个黑物件带着破风声朝孤夜所在射来。 “好家伙,还敢来真的……” 见那几个茶杯打在刚刚摔倒的位置上撞得粉碎,孤夜心中别提有多痛了。茶杯啊,没去过蓟下学院的集市不知道东西贵,光这一个茶杯怕是没有二十刀币下不来啊。刚刚这通砸可就是五个,一颗碎银子可就这么没了呀。 还没等闪躲的孤夜站稳脚跟,里头那人的飞踢已是到了跟前来。再躲已是来不及了,面对如此迫身的攻击,孤夜使出八分力道直接硬碰硬挥拳挡了上去。 砰…… 孤夜在没站稳之下又跌出去好几步,而出手之人却只是小退半步,小腿一时间微微发麻。 这时候孤夜抬头才看清楚来人是谁,原来是那个与自己一同参加考核的蜡黄脸男。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人样貌丑陋,很难让人印象不深。 “这话我倒是要问你!也何你会在此处!” 这货一开口,就是一阵浓浓的铁锈味。蜡黄脸男不但长得对不起社会,连声音都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相互摩擦一样。 “呵……问我为何在这?你身后的屋子是老子的,你问老子为何会在这?” 孤夜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没好气道。 “秦开让我住这里,我先来的,所以请你马上离开!” “你先来的?放你的狗臭屁!老子扫地水洗除尘,从中午干到日落好几个时辰,你说你先来?” 无耻的见多了,可这么个睁眼说瞎话的还真没见过。孤夜也猜到了,这家伙怕也是跟自己一样被人排斥所以想找个地躲清净。他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反正这里有两个房间,一人一间互不打扰也还行,只不过这间是自己打扫好了的,你一上来就鸠占鹊巢可不行。 见孤夜说的振振有词,蜡黄脸男也是眉头一皱。虽然心里已是七八分相信,但嘴上却还又怼了一句: “你所说的真假与否可有凭证?” “凭个屁证,你眼瞎啊!没看见那床头还放着包袱呢!里头有我几件换洗衣衫,若是还不信自可去看看。” 话已说到这里,蜡黄脸男不必看也自是相信了。他也没想到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地方却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兄台莫怪,刚才是我无礼了!” 蜡黄脸男也是干脆,知道是自己误会后赶紧回了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已是多了两个大包袱。 “房间还给你,摔坏的东西我会赔偿损失的。” “算了算了,反正那茶杯茶壶什么的也是前主人留下来的,也不必赔给我。既然是秦开让你来的,想必他也知道这院有两个房间。 那屋原是个炼丹房,宽敞倒还可以,只是如今天色已晚,收拾也来不及了。若是不嫌弃就进来吧,反正床也够大就凑合一晚。” 不打不相识,孤夜从来都不是什么小气的人。现在黑灯瞎火叫人家如何去收拾。 “不必了,有块瓦片可遮头就行。” 蜡黄脸男也从刚才的窘迫恢复过来,语气中又带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 “随便你……” 孤夜摊了摊手满不在乎,拿起地上买来的东西就径自往屋里去。他也只是随口说说,事实上要他跟这样一个丑陋的家伙睡一张床,他还怕晚上做噩梦呢。 房门啪的一声关上,四周围一下陷入了黑暗。蜡黄脸男看着隔壁那间乌漆嘛黑的屋子,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刚才他还在奇怪自己分配到的单间为何会那么干净,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立马就被现实狠狠打了一巴掌。 摸着刚才被碎砖头打中的膝盖弯,那里面怕是得肿出一大块来。耳边又响起屋子里面传来的轻快口哨声,他提起脚下的包袱一瘸一拐的往那黑乎乎的房间走去。 而就在这时候,孤夜咯吱一声把门打了开来,手里提着盏油灯便朝他走来。 “哥们,油灯还你。还有这裹脚布。” 这时候蜡黄脸男才发现,原来孤夜另外一只手上来拈着一条长白布。瞬间他整张脸瞬间拉垮下来,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森寒无比。 “哥们,看你的脚也不大啊,这裹脚布倒是蛮长的。赶紧接着……” 孤夜很是嫌弃的往前丢过去。见对方下意识接过油灯之后赶紧到井边提了桶水狂把手搓干净。 “好啦,赶紧睡吧。兵院明天还要点卯呢……” 黑灯瞎火也没去多注意对方是个啥表情,孤夜说完这句话后便又重新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该死的,果然是人长得丑就多怪癖,一个大男人的身上怎么有股娘们花香气,连他奶奶的裹脚布都不放过……” 孤夜洗得发红的手又往鼻子凑了凑,然后一脸的鄙夷嫌弃的又出门打水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点卯 兵院点卯,应该是蓟下学院里头唯一有这个规矩的分院了,许多条例也都是按照军营模式来进行的。天刚蒙蒙亮,孤夜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刚打开门,碰巧也见到蜡黄脸男从旁边那间炼丹房里走出来。 看其一脸倦容,不用说也知道这货昨晚应该是没地睡硬是扛了一夜。 “哥们,早啊。昨天晚上睡得可好?” 孤夜哪壶不提提哪壶故意问道。腊黄脸男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狠狠的瞪了一眼。还真别说,这尽管都已经长满血丝了,那目光还是挺犀利的。 孤夜没再搭理,辰时初刻就要点卯,此刻他赶紧在井边打水洗漱,而等他鼓捣完之后才知道,旁边站着的那厮已经快走到路尽头看不见影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世家公子就是爱讲究。地上脏那里抵得过犯困,应该是干站了一夜吧。” 孤夜嘴上低估着,自己的猜测怕是也八九不离十,要不然不可能身上连点褶皱和灰尘都没有。想到这里,有些好奇的他蹑手蹑脚的推开那房门往里瞧了瞧,地上一层灰上面有两个很明显的鞋印,而那几个包袱很多此一举的用几根茅草拴在了窗户上。 “好家伙,这人可够硬气的。居然还真是站了一夜,且还是一动不动没挪过地的。” 孤夜很是惊讶,若非如此,现在应该是满屋子脚印才对。且这厮也许还有些洁癖,连带的包袱都尽量不让沾灰。 毕竟再怎么怪癖都是人家的事情,孤夜也只是想通过一些习惯去分析了解一个人,毕竟以后还要相处几年呢。 唉……一个名声臭,一个长得丑,或许这便是常说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吧。 轻轻的把房门给关上,可刚要离开的时候孤夜却突然发现地面不知何时多了半片小小的枯叶。 “奶奶的,想不到那家伙够小心的!要不是老子学过这方面的门道,搞不好还真会被发现。” 孤夜现在对这家伙是越来越好奇了,在门缝上偷偷塞上半片树叶,以此来判断有没有人进过自己的房间。五爹曾说过,此等手法是出门外面必备的示警手段。 孤夜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将叶子放了回去,然后看了看天色也不敢再作耽搁直往兵院小跑过去。 这个时间段,正是蓟下学院最为热闹时候。除兵院之外,其他分院都有收录女子,其中以医家的医庐与农家的农院最多。当然,能来此地求学的女人绝大多数都是有背景的,换句话说,天下七国中的才女几乎都聚集在这里。所以孤夜一路上跑下来,莺莺燕燕的很是大饱了眼福。 当踏进兵院的时候,孤夜正好碰见小李牧穿着那身有些宽大的甲胄迎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啊,走快些,点卯都快开始了。没见到大家都往校场方向跑么。今天第一节是“虐人王”的必修课,若是迟到了可就有你好看的了!” 李牧跑上前来就抓住孤夜的手腕往里拽,看似挺着急的样子。 “必修课?那是什么?” “哎呀来不及跟你废话了,到底走不走?要不是赵世叔让我来这里迎你一下,谁管你去死啊……” “赵奢?” “废话,除了他还有谁?哎我说你能不能走快点……” 李牧很不耐烦,走廊上这时候已经没剩多少人了,对于迟到的后果他现在想想都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很快的,孤夜被拉着到了一片很宽阔的地方。他看着那围墙很快就认出来他和蛮九当初偷窥看到的便是这里。角落是石锁和许多打熬力气的器械,东边还有用浮土夯起来的对抗擂台。而正前方一丈多高的是个点将台。台上有聚将鼓,此时鼓前已有士兵手握鼓槌,眼睛则死死盯着旁边的日晷。 而台底下这时候已经有近两百人聚集在一块,并各自开始整理好队形。 咚咚咚咚…… 台上聚将鼓的声音准时响起,原本还有些杂乱的队形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变得横竖如一。 孤夜都有一年兵龄了,自然知道基本队形要如何站队。作为新来者,当然顺着队列末尾排下去就没错,而李牧则是小跑着站到了最前面去。 三通鼓后,点将台上出现了个四十来岁的大胡子。这家伙高高瘦瘦的,根本就配不上他那张彪悍凶猛的脸。此时他手里拿着一条两尺长的短棍子,眼睛像是鹰隼似的将场下众人来回扫视了两三遍。想必这个人就是李牧口中说的那个“虐人王”了吧。 “别浪费时间了,开始吧!” “是,教习!” 台上刚刚那个敲鼓的家伙应了一声后便赶紧将手中点名册打开,并开始一一叫名。 “李牧……” “在!” “王源……” “在!” “许文……” “在……” 两百多人很没效率的逐一念过去,整个过程就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在此期间,所有人都是一动不动的挺着身板,孤夜就看见了站前面一个家伙此时脸上停着只苍蝇,可他愣是不敢用手去赶。由此可见这个所谓的“虐人王”在众人之间的威信得有多么的高。 “罗宏……” “呃……在!” “王新……” “在!” “张忠……” “在……” 这三个人喊到的声音明显呃要比其他人小一点,像是没有什么底气。孤夜好奇的看过去,这才发现三个家伙原来是跟自己一块通过考核的。 而那个叫罗宏他还有些印象,应该是跟自己同样出自燕国军队系统。 “寒丑……” “在!” 腊黄脸男用他那独特的嗓音高声回应。 “噢,原来这家伙叫寒丑啊!真是人如其名,说话都不带情绪冷冰冰的。长得也是一副对不起全社会的样子,他老爹取名可真贴切。” 孤夜暗暗在心里调侃着,而就在这时候台上点了他的名字。 “孤夜……” “在……” 就在这时候,在场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都把头转了过来。 “娘嘞,什么情况这是?” 孤夜有些懵,心想着自己现在虽然声名在外,可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教习,点卯已毕。全员二百零三人全部在此,并无一人缺席。” “嗯,很好!作为军人,便不可有一日懈怠。只有把身体练好了。战场上才能够多杀敌,活下来的几率也更大。” 台上大胡子说着从慢慢的踱步下来。手里的短棍一下下的在手里敲打着。眼睛提溜着就像是在寻找什么猎物一样,在转了大半圈后,最终在那个件王新的家伙身边站定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回教习,我叫王新。” 这家伙没当过兵,所以从站姿上就显得有些变形,加上已经小半个时辰在太阳底下晒了,虽是春日暖阳,可晒久了也是热。 “去,把那个石锁给本教习举起来。” 随着手指的方向,孤夜看到了那个石锁最少也得三百斤。 大家都知道,这是新入兵院时的惯例。三百二十斤石锁,是区分测试者有没有突破三瓮力桎梏的标尺。果然,那个叫王新的二话不说上前双手一用力便将其举过头顶。 “去,将那些都举一遍,看看能到哪个槛。” “是,教习!” 王新轻松将手中石锁丢下,然后再从旁将那整排逐个举一次。最终,测试的结果定格在四百七十斤。孤夜也是吓了一跳,不免感叹道有家世背景的就是不一样,随便来一个都是接近四瓮力巅峰的存在。 不消一会就换上了张忠。这家伙更是夸张,居然上来就奔这五百斤石锁而去,那可是妥妥的五瓮之力啊。结果当然也是让孤夜这乡巴佬目瞪口呆,测试最终定格在五百八十斤。 孤夜此时猛得看向腊黄脸男,也就是那个叫寒丑的,昨天在琼树林里,这家伙可是从这张忠手里抢过琼花的,那岂不是说这厮的实力有可能还不止五瓮力巅峰。 接着是罗宏,测试结果是二百九十斤,反正三百斤的石锁他举起来很勉强。这样的结果孤夜自是心中有数,因为同是燕国军队中推荐来的草根,绝不可会有兵家导气图和锻骨草这两样东西。也就是说这个罗宏还没有突破三瓮力的桎梏。 接下来是孤夜,他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就奔着四百九十斤的石锁去的。这已是目前能发挥的最强实力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现在其关注点全在寒丑身上,他很想知道这个家伙的实力到达哪个地步了。 只见这个家伙面部表情的朝那排石锁走去。三百四百的区域他是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也是在众人的预料之中。可等到他的脚步越过六百斤石锁区域到达七百斤的时候,场上那些老生都纷纷倒吸了口冷气。 “七瓮力啊,这岂不是说这个叫寒丑的家伙已经突破了力量的第二层桎梏。众所周知,三瓮力突破四瓮是一道关。而六瓮力突破到七瓮力又是一道关。他才多大年纪啊,有二十了吗?二十突破七瓮,那岂不是说二十五以前就能突破一鼎。如此天赋在七国之中可是非常罕见的!” 虐人王此刻心里砰砰直跳很是兴奋,因为这预示着这次分院的比试在低层学生这一阶段胜率又要大上许多。那么岂不是说自己距离获得那份道韵石的奖赏又近了一分。 刚想到这里,只见寒丑已是将地上那七百斤的石锁轻松举过头顶,然后再缓缓放下,整个过程非常写意自如,除了刚才恍惚走神的虐人王外,几乎都看得出来他还留有余力……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下马威 既然是采用半军事管理,那么对新人来个下马威就是必须的了。特别是像寒丑这样的优等生源,要想他以后听话,那就得在这时候好好的敲打一下。 “所有人听令!席地而坐!” “诺!” 众人还未从寒丑举起七百斤石锁的震撼余韵中回过神来,早已按耐不住的虐人王便下达了原地休息的命令。不用说也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说起下马威,对于所有老生来说就是一幕血泪史和屈辱史。谁当年没有经历过这一遭,要不虐人王的浑名也不会在蓟下学院里这么的响亮。 可被虐与看别人被虐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此刻看到石锁边上的五个家伙,他们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待会惨不忍睹的场面了。哎呦,想想就兴奋呀。 “不错,测试的结果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也无需高兴,力气大有个屁用,若是不会运用,那更担粪的差不了多少。 你,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不服气是吧,不服气出来练练。我记得你叫张忠是吧,五瓮巅峰很了不起吗?” 张忠有些懵逼,我怎么了,我干什么了我,我没有不服气啊!我什么都没干啊! “呦呵,看不起我这个教习?居然还刚给我甩脸色?” 虐人王义愤填膺表情很是夸张做作,事实上身后的老生谁都知道,这家伙又是在找茬了。每年都用同一个套路,最无语的是演技居然没有一丝进步。 当然,这里头的道道作为新生的张忠又哪里知晓。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手里就莫名其妙被塞了根短棍。 “开始吧,用你的五瓮力放开了攻击,不要有所顾虑。若是今天没能打败我,下个月这两百人的内衣裤全由你包了。” 虐人王不知什么时候就把手里的短棍塞进了张忠手中,而这家伙也终于品过味来,敢情眼前这家伙是要给自己立威来了。 想通了这点,他张忠也不是好惹的。能从几百个报名者中被筛选下来,那么实力和心性亦是不差。以前人上人做惯了,睡觉前连衣服都无需自己脱,就更别说是洗内衣裤了,且还是别人的内衣裤。 看着虐人王背后那大群人个个眼神中都带着戏谑,张忠牙关一咬手中断棍便朝虐人王当头砸去。这一击看似凶猛,但还是留了几分力的,他还真怕自己不小心将人给打死。 可事实是张忠高估了自己,却低估了虐人王。能站在这里当教习的人,身手又怎么可能会差。面对这猛砸下来的短棍,虐人王在棍头临身的最后时刻突然的侧过身去,然后垫步上前一记顶心肘就把张忠整个撞飞出去。 没错,真的是双脚离地飞出去的。包括孤夜在内,谁都没有想过虐人王出手快准狠到这个地步,而且攻击的部位还是心脏部位,也就是说并非切磋,而是真下死手了。 张忠整张脸涨得通红,胸口处剧烈的疼痛让他险些透不过气来。好在刚才那一下看似速度很快且出其不意,但力道并不算太大。骨头应该没什么大事,但稍微受点内伤还是必须的。 不过伤虽不重,但是痛感却极其强烈。张忠努力试了好几下,就是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王新有些看不下去了,就算是要给新生立威也用不着下死手吧。看着张忠挣扎着始终爬不起来,不忍之下他便上前去扶。原本孤夜也想上去的,可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开,虐人王就已经把刚才掉落的短棍丢到了王新脚下。 “怎么?想做出头鸟啊!可以啊,拿起棍子替他报仇啊!刚才你们应该也都看到了,其实我就只有三瓮巅峰的实力,差不多举个二百八九十斤吧。 躺地上的这个是五瓮,你是四瓮,说起来一拳头下来的力量可比我大多了。” 王新只是看着,但没敢轻举妄动。事出反常必有妖,虐人王说的没错,从刚才的攻击中可以看出速度快是快,但力量确实也只有三瓮力的水平。 “嘿嘿……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去捡棍子?看着挺谨慎的样子……” “谨慎个屁,当时老子比他还要谨慎,最后还不是被揍得跟条狗一样。虐人王这厮就不能算是个人,专逮下三路招呼……” “喂,你们两个说话小声点,若是让他们给听见了,这戏还怎么看!” 队伍中有两个家伙在小声嘀咕,身边立马就有人开口制止。好不容易才等到坐着看新生被虐的机会,可不能给坏了事。 “呵呵……聂政那家伙真没有新意。每年都用同一个套路,他不烦我们都看腻了。” 校场边上,秦开靠在墙上叉着手调侃道。 “手段无所谓新老,有效果就行。” 赵奢不以为意的回应道。 “看吧,那家伙不想着变花样,早晚得阴沟里翻船。别的不说,待会轮到那个寒丑结局就难说了。七百斤石锁啊,我刚才看他举起来的样子,应该还保有底牌未尽全力。” “只要没有达到一鼎之力,以聂政的手段都能应付得来。” 秦开想了想也是,若不以力量来算,论到单纯的近身搏杀技巧,整个兵院无人能胜他。 随着目光朝场中看去,果不其然,王新最终还是捡起了地上的短棍。 “兄弟,小心点。那家伙速度很快,且角度非常刁钻。” 张忠忍着剧痛不忘出声提醒。 “放心,他力量不足,只要不被击打中要害部位就没问题。” 王新慢慢从地上直起身来,眼睛死死的盯着虐人王的步伐。 随着对方不断地靠近,当两人距离终于进入到五步之内的时候,王新突然如同豹子一般冲了上前。手中短棍横握,就像是握着一把刀瞬间平削了出去。 “这一招不错,来得好!” 虐人王大赞一声,本想着他会先行后退躲避的。可谁都没有料到他不但不退,更是迎着短棍冲了上去。而同样就在棍子即将碰触到身体的一刹那,这家伙居然贴着地面来了个滑铲,在成功避开短棍的同时,前冲的脚已经踹在了王新的脚掌与脚裸的侧面连接处。 支撑脚被踹中,王新整个人瞬间就失去重心向前跌来。所谓力从地起,若是连下盘都没法站稳,别说是四瓮力了,就是四十瓮力也无法发挥出来。 可这就完了吗?当然不可能!虐人王在成功卸掉王新的身体支撑点后若是没有后续连招,那他就配不上这个“虐”字了。 由于王新刚才挥棍,身体发力的方向是向前的,可在力量到达最大值的时候突然被踹中了支撑脚,于是整个人自然而然的就会向前扑去。 然这时候虐人王是仰面贴在地上的,而王新却是恰恰相反,他是俯面朝下跌去。这几乎就是将自己的脸送到人家的拳头上。 王新以为自己的下颌会遭殃,也因此做足了心里准备。可这个虐人王却是不按常理出牌,他的手并没有选择去击打凑上来的下颌,而是去架开搂住王新想要作为支撑的双臂。 如此一来就等于王新的整张脸是直直跌下去的,可别忘了,此时下方可不是地面,而是虐人王。 砰…… 额头与鼻子的猛烈碰撞,谁受的伤更重可想而知。王新鼻涕鼻血眼泪瞬间全都狂飙了出来,整个脑袋里嗡嗡作响。 眼泪模糊了视线,鼻梁的痛楚短暂覆盖了感知,这样的结果意味着敌人可以无限制的在你身上疯狂输出而你却无法做出反击。所以结果就是王新被人给抬了下去,那还是因为看热闹那些老生实在看不下去了,早被打了招呼的几个人提前了半刻钟时间上场捞人。 太残忍了,虐人王简直不是个人。王新都已经双手抱头失去反击能力了,这家伙非但不停手,最后更是抓起短棍就是一通乱敲。叫声那叫一个惨啊,反正孤夜觉得比乡人杀猪的时候还要刺耳些。 罗宏是真的急了,他没想到兵院里的这个教习居然这么凶残。当虐人王终于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这家伙竟然撒腿就跑。 可不待众人一句孬种说出口,只见罗宏从武器架上抓起一把刀和一个圆盾便冲了回来。 “他奶奶的,老子干死你……” 几乎在同一时间,场上看热闹的两百多人看到眼前的罗宏都不约而同的竖起了大拇指。 “小子有种!居然还真有人敢在虐人王面前拿武器!”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快点给医庐打个招呼留个床位,这家伙最少得躺床上半个月……” 听到医庐这两字,几乎所有人心里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看着那个提着刀哇呀呀朝虐人王冲过去的家伙,只能默默的替他向皇天后土祈祷了。 用于操练的武器自是没有开锋的。但急了眼的罗宏根本就没有顾及得上,因为本身他的实力就只有三瓮力,与目前的虐人王不相上下。前面一个四瓮一个五瓮都被瞬间秒杀,且还被打得那么惨,试问他如何能不拼命?毕竟刚才王新那张肿得像猪头的脸实在是太震撼心灵了。 而面对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虐人王只是十分淡定的站着,手中的短棍则一下下的敲击地面,表情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上次敢拿起武器的新生距离现在得有多长时间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寒丑出手 聂政作为兵院的教习有个最基本的原则,那便是自己领导下的刺头必需都得打服。所以空手挨揍被视作理所应当,若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拿起武器,那么便说明这家伙成为刺头是必然的,所以也就对不起了,预计造成的伤害程度起码要追加百分之二十。 于是罗宏的结局很是惨不忍睹。前面的王新与张忠实力在他之上都被轻松一招秒杀,而区区三瓮力的罗某人,尽管手上拿着未开锋的刀与盾牌,被放倒的时间也不会多上一息。 聂政的速度真的是很快,快到罗宏手中的刀还没能落下来,他的手腕就已经被短棍给点中。接着还未等长刀落地,棍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戳刺在右肩之上了。 从罗宏的视觉角度上,只能看到刚刚在悠闲站立在原地的聂政身体一闪,在根本来不及反应之下自己已是被击中。肩膀上的酸麻感几乎在瞬间就如过电般扩散到全身然后才是冷汗淋漓,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疼痛。 这是种无法言喻的痛感,罗宏是个老兵。战场上的生死也经历过几次,当然伤也没少受。通常来说,当人体被刀剑或者棍棒所伤,最初的状态是不会出现痛感的。剧烈的疼痛只会等到战后才会缓慢的以递增形式堆叠出来。 可此时聂政的短棍却是不同,每每他击打到人体的同时便会把痛感尽数催发出来。而这种痛会让一个人在瞬间达到承受极限从而失去反抗能力。 至于最后的结果自是不必缀叙。罗宏没有任何意外的被一招击倒在地上,然后跟王新一样像狗似的被不断的痛殴。其凄惨无比的嚎叫声几乎是扯破了嗓子的。 “什么情况?这里面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人叫得如此凄惨……” “等等,让我爬上去瞧瞧……” “瞧个屁啊!赶紧走,这里头是兵院的校场,肯定又是虐人王在摧残新生了……” “虐人玩?听这名字就知道此人的恐怖。还好我们没报名兵院,快走快走实在是太恐怖了……” 校场外,刚好有几个其他分院的新生走过,原本瞧这边比较幽静,风景也不错适合吟几首小诗的,现在听到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幽静似乎变成了幽冷,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的逃离现场。 墙内,孤夜与寒丑看着不断挥出短棍的聂政眉头都是紧皱的。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并不是对罗宏的同情。他们看得很清楚,聂政下手看似凶狠,其实力道很小,所击打的部位也非要害。看着这痛不欲生的场面似乎很可怕,其实都只是些皮外伤而已,过后养个几天也就好了。 之所以皱眉头,那是因为刚才聂政放倒三个人所用的手法。招数并不高明,非常普通,一看便是军中直来直去的路数。这一点孤夜没有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真正让他心里震撼的却是他对时机的把握,是精准的判断,那简直是达到难以置信的层次。 内行人看门道,在面对张忠的短棍直劈,聂政计算出了下劈的速度,在对方力道达到最大值且无法变招的情况下才迎身而上一肘定胜负。 王新也是如此,不过聂政看穿了对方上身力量有余,下盘不太稳的弱点,一记飞铲破坏了重心。罗宏就更不必说了,拳头想要打出最大的力量就必须先往回收,长刀想要往下劈砍出最快的速度,那必须扬起足够的高度。 而聂政正是算准了这一点。在罗宏扬刀的角度达到最大值的时候,他才出棍打断了接下来的动作,从而达到一击必破的效果。 孤夜在脑海中演练了许多种应对方案,可是每一种的下场都跟此时地上的罗宏差不了多少。也就是说,就目前分析而言,在近身搏斗方面,自己只有被聂政虐着玩的份。 至于寒丑为何也要皱眉头,在孤夜看来无非也跟自己差不多。因为以聂政如此的判断力和时机的掌控,事实上七瓮力与三瓮力并没有多少的区别。更何况他还看得出来,聂政对于人体结构应该很熟悉,不然的话绝不能做到每一棍落下去都会让人痛得死去活来,却不伤及根骨。 大约虐了两刻钟后,罗宏终于以晕厥过去结束了这场噩梦。可以看出聂政仍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目光直射实力最强的寒丑。 “小家伙,现在该你了。前面几个实在太差劲,本教习甚至连筋骨都没有活动开。希望接下来你不会让我太失望。” 聂政说着就把短棍丢到了寒丑脚下,示意他可以用它来对付自己。从一开始,包括孤夜在内的四个新生根本就没人将他们放在眼里。聂政最为看好且最想灭其威风让人家乖乖听话的只有这个寒丑。 “把短棍捡起来,这样的话也许还能在我手下撑得起三招。” 聂政这话很狂妄,以三瓮的实力去对付一个七瓮的新生,若不是这层教习的身份,换成其他人说出去都只会被笑掉大牙。 可这里是兵院,而说出这话的是聂政虐人王。所以在场的人都认为他有狂妄的资本,且丝毫不怀疑待会躺在地上的依旧是这个寒丑。 “嗤……对付你,还不需要动用到短棍!” 寒丑脚尖轻挑,脚下短棍已经重新飞到了聂政面前被接下。 哗然,当真是全场哗然!谁都没有想到聂政狂,这个新来的寒丑更狂。多少年了,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与虐人王直接叫板的。 “哈哈……这个寒丑太牛了!” “有好戏看了,你们说待会虐人王会如何发飙?” “半年!那家伙若是不在医庐躺上半年老子跟他姓!” 那群看热闹的老生一个个挺直腰杆,期待接下来的好戏上场。 “有意思!你很有意思!当了这么多年的教习,见过多少刺头。可像你这样狂的还是第一个。希望你接下来的实力对得起你这样的口气。” 聂政轻轻一拄,手中短棍硬生生戳入了地面,。 “来吧,用出你最为凶猛的攻击手段!” 聂政左手撑棍,右手前伸对寒丑做出一个挑衅的动作。 其实根本就无需挑衅,在聂政刚刚把手伸出一半的时候,寒假已经猛的向前冲,一记鞭腿如同大斧撼树一样对着腰肋重重抡了下去。 面对着这一腿,聂政的瞳孔瞬间缩成点,对方的攻击,无论是速度或者力量都是极为恐怖的。虽然他依旧能够锁定几个关节肌肉弱点,可却不敢就此展开反击。 自己只有三瓮之力,而这一记鞭腿却是满打满算的七瓮。所以勉强只能做到闪躲,却无法像刚才三人那样同时做出反击。 呼…… 脚尖从聂政身前半寸呼啸而过,他只来得的退半步。可这半步的脚后跟还没踩实,寒丑的第二脚已经扫向其膝盖。 这可不是扫堂腿,而是扫断腿!攻击的高度虽只是抬高了半尺,但结果可就截然不同。膝盖腿弯处是人体一个很薄弱的位置,若是实力相当,聂政大可抬膝拦截。可如今双方的力量相差近四百斤,骨头肌肉的密度就更不必说了。若是真的硬碰硬的撞上去,他的那条腿的骨头十有八成是要碎成渣。 前面说聂政对于时机的把控是精准到难以置信的。面对着这样的猛烈攻击,他在孤夜面前再一次证明了其判断。只见这家伙突然原地跃起,足尖不可思议的点在了寒丑扫过去的小腿上,并借力再次爬升。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动作,孤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刚才所看到的。寒丑七瓮力加持下的扫腿速度是毋庸置疑的,可就是这样的速度聂政依旧能捕捉到其轨迹,并且精准的把握住落脚点。 寒丑心中亦是大骇,他想过聂政会再次向后躲,也想过他会硬碰硬的拦截,但就是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进行反击。 居高临下,聂政运力于脚尖,随着重力身体下落的角度刚好到位,从而对着寒丑的咽喉全力弹踢过去。 寒丑后续的反击方案全部失效,此时扫腿才刚刚落地支撑,由于是被踏中,所以动作变形严重,造成落点有些偏差。正是旧力用尽新力还未生的关键时刻。然而聂政的脚尖却恰到好处的往咽喉戳来了。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收回右掌挡在下颌处,硬受了之下攻击。 力量的差距无论是再如何巧妙的技巧都是难以弥补的,只要是寒丑的力量不超过八瓮,聂政这下哪怕不能建功亦是凭余力也能将人带倒,这是他的自信。一旦人倒地,他最少已经为其准备了六套后续破防秒杀的方案。 可事实却是寒丑挡住脚尖之后,整个身体根本就不动如山,不仅如此,更是反手扣住了聂政的脚裸,紧接着奋力一扯一带。 这个不可一世的虐人王居然就这样被寒丑抡圆起来就在半空中旋转着。如此一幕几乎把在场两百多人的下巴都给惊掉了。 “什么情况,我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皇天后土啊,你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虐人王居然被人抓住脚裸在空中抡着玩……” “要变天啦……需不需要去通知先生……” 不怪乎众人如此失态,此时就连校场边看热闹的秦开和赵奢两人亦是瞪圆着双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误会 此时被擒住脚裸抡着在半空旋转的聂政完全可以指天发誓,哪怕是当年刺杀韩王后诈死出逃都没有如此狼狈过。 如今可是在兵院自己地盘啊,当着两百多个学生的面就这么被一个新生攥在手里甩得差点吐出来,那么以后这兵还怎么带,更别说啥面子啥威信了。 事实上若不是聂政错估了寒丑的实力,他的处境也不至于会这么惨。通常情况下,只要不超一鼎之力,凭借着多变的技巧和过人的经验,费些功夫还是能给个教训的。可一时大意造就的就是此番尴尬的场面。 事实上最为震撼的还要属孤夜,要知道在昨天晚上他可是刚和寒丑动过手的。想起这事应该算是非常庆幸,人家压根就是个讲道理的不予计较,如若不是以如此恐怖的武力值,分分钟能把某人给打出屎来。 就在大家以为自家教习这回要栽的时候,聂政感觉到抓住自己脚裸的手力道上突然减弱了。强行折腰看过去,正好对上了寒丑别有深意的眼神,他顿时便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这小子还不错,会做人。” 聂政心里暗自嘀咕着,也在此时,寒丑原本带着旋转的手臂瞬间多了个往回拉扯的动作,而聂政也趁此机会用另外一只脚勾住了其手腕。借力之下手中短棍顺势点出,恰恰击在了寒丑的右肩上。 聂政立马就觉得身体骤然一松,整个人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向着两百学生所席地而坐的方向飞去。 “不好,力量太大了!给我翻……” 不得不说聂政为了维护自己在学生的光辉形象也是拼了。借着这点距离和高度,这厮居然在半空中做了个三百六十度向后翻腾两周半抱膝,然后双脚稳如老狗的砸在了地上。如此漂亮的翻腾动作,立马引是了全场的喝彩声,果然不愧是难度系数三点零的地狱级动作。 “老聂可以啊!就这身体的协调性和柔韧度,兵院里恐怕没谁了吧!” 秦开忍不住出声夸奖,要知道他刚才还真以为他要出糗。 “八瓮力!老聂这回可真捡到宝了。难得的是身手也不错,这次比试或许道韵石真的有希望。” 看着正揉搓肩膀的寒丑,赵奢点了点头附和说道。 “不过也挺丢脸的,虽然略胜了一招,可被个新生如此甩着玩,老聂说不定要来真的了!” “未必会打下去,刚才那种情况,老聂能挣脱出来并还上一招,你不觉得很蹊跷么?” 听赵奢这么一说,秦开回忆了一下也觉得有猫腻。起码换成自己是绝然办不到的。 “你是说寒丑……” 赵奢没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有趣……今天这场戏太有趣了!不过以老聂的性子,恐怕还得把场子找回来。” “若再跟寒丑动手,老聂丢不起这个人。剩下的这个可要倒霉了!” “孤夜,又是他!这小子运气实在是太背了,刚入学就摊上了件破事,听说儒院那边闹得挺欢的。” “还不是那两个小人从中捣的鬼。学儒的都是些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嘴上满口仁义道德,背后干得却都是男盗女娼的勾当。等下次年终大比,看老子非得好好收拾他们不可。” “赵奢,可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荀老夫子的品德还是值得肯定的。诸子百家,哪一家学说都有贤良,当然也离不开害群之马。” 对于秦开的反驳,赵奢只是轻哼了一声不再在此话题上延伸。目光中已是投在了校场中的聂政身上。 “很好!反应速度和时机判断都非常不错。下去吧,你的基本实力我已知晓了,先站到一边去。” 聂政说得很大气,其实他很想在寒丑身上把丢掉的面子挣回来的。可是他很清楚,刚才要不是人家故意放水,现在丢脸可真要丢大发了。再者,就目前来看似乎其实力是八瓮,但以往经验告诉自己,面前这个家伙搞不好还隐藏了实力。 所以这满肚子的火要想发泄,失去的威信想再树立起来,那么就只有在最后一个新生身上体现了。 “什么情况?虐人王说这话什么意思,不打了吗?” “打个屁啊!那个叫寒丑的起码有八瓮的实力,虐人王最多就是三瓮,差距这么大怎么打,没看到刚才差点阴沟里翻船了么!” “哈哈哈……有人要倒霉了!虐人王最好面子,刚才险些栽在寒丑手上,现在突然不打了那么所有气肯定落在那孤夜身上!” “原来这家伙就是孤夜啊,刚才点卯的时候只听其声,如今所见倒是长得人模狗样,论英俊只是比我差了些。” 一个大龅牙抚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旁若无人的点评着。而这番言论立马引起了周围人的集体吐槽。 “太无耻了,你居然连自己都骗,虽然我对那个叫孤夜的所作所为极端鄙夷,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人家长得比你丑吧!” “长得帅有屁用,待会就会被虐人王给揍成猪头三!” “就是,这狗日的心黑。听说还没入学就逼死了两人,其中一个还是我老乡。真该死,不知道这么卑劣的家伙为什么还能被选进来!” 接话的这个学生说完还不忘往旁边吐了口唾沫。 “负责验证军功的老余头好像说过,这个叫孤夜的家伙是个杀才,身上背着六百多个人头呢。” “真的假的,刚才看着也就是个四瓮力巅峰的样子。在我们这里,四瓮力只能算是中游水平。六百多个人头,太夸张了吧!” “都别吵了!管他几个人头!老子就看他不爽!恨不得待会虐人王下手能狠些。你们可不知道,前天的场面那叫一个惨啊,两个堂堂七尺男儿硬生生被逼下跪学狗叫,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儒院弟子出面调解仍旧没用,最后那两人一个抹了脖子,一个把刀捅进了胸口……” 这个人的话就如同在油锅里泼了瓢水,场面瞬间就沸腾了起来。兵院里的人这两天多多少少零碎听过些小道消息,可如今还是头一次听到事情的经过。顿时群情激愤,个个义愤填膺,或许这时候只要有一人带头,孤夜必定会遭到群殴。 “狗日的这么过分!打死丫的!” “这还是人么?赵师兄怎么回事,居然把这样的人招了进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教习,替我们多锤两拳……” “打死他……” 聂政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身后这群学生就骚动起来。听着断断续续传过来的喊话声,他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有些诡异。 “小子,看来你的人缘似乎并不怎么好呀!” 具体什么事情聂政倒是不知道,他整天不是在校场中就是在去校场的路上。这两天外面的传言倒是还传不入其耳朵里。 反观此时孤夜的脸却黑得跟块抹布一样。对于自己名声臭他有心理准备,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达到这个地步。他是个聪明人,稍微分析了一下就大体能猜出这件事情背后肯定有人在故意推波助澜。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无需辩解,天地知我。” 孤夜神情凝重,他现在无法确定面前这个外号叫虐人王的会不会因为前天兵院门口发生的事情而公报私仇借机修理自己。 刚才所见,前面几个下手都极为有分寸,痛是痛了些,但却都只是皮肉之苦。可如今整个校场都在叫嚣,所以他不敢冒这个险。毕竟初来驾到,不知道蓟下学院里的水究竟有多深,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不能与虐人王硬拼格斗技巧。当然,就算是硬碰硬也肯定不是对手,别看人家只有三瓮力,可孤夜能看得出来,人家的经验和技巧比之自己不知要高明多少。 孤夜没有掉以轻心,就在聂政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连退十几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快速拉开。 “嘿嘿嘿……小子,你跑什么呀!放心,我会很温柔的。别听那些人叫嚣什么要打死你,本教习最多让你去医庐躺上半年而已。” 聂政口中的医庐躺半年其实是另外一种状态的比喻。可在孤夜耳中听来那便是要下死手了。 “来吧!既然你想我在医庐里躺半年,那你就得做好在棺材里躺往后余生的觉悟。” 话音刚落,孤夜直奔几十步外的武器架。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把四周观察细节了好几遍。 “哈,又是一个不知死活想拿武器的。” 这时候聂政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与现场叫嚣氛围让眼前这个年轻人产生了误会。此刻见到孤夜往武器架的方向跑,他居然非常自信的站在原地等着,手中短棍跟刚才一样一下下的轻轻在手掌上拍打。也是,五瓮力的世家子弟张忠都在自己手上撑不过两招,就更别说是从边地小城里推荐过来的小兵卒了。 可这样的淡定聂政没能保持多久,因为他看到了那个跑远了的孤夜居然没有选择刀枪剑戟的短程兵器,而是直接从弓架上抓起一把三瓮制式硬弓。满满的一个箭囊被斜背在身上,右手前伸,屈起拳头只留一食指,双目炯炯有神宛如星耀,然后很是霸气侧漏的对着五十步外的聂政高声大喊: “你过来呀……”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打赌 “这小子果然阴险,居然选弓箭!也是有自知之明,近身搏斗打不过虐人王,就想靠远程攻击。真当这天下只有他最聪明,兵院这些年来难道就没人想到这茬?” “只有五十步不到的距离。看着吧,那小子最多能射出三箭。” “三箭也可以了吧,那可是带箭头的,若是挨上一下,那真有可能出人命的!” 听到周围这些人的议论,小李牧却是叹了口气说道: “选择近身格斗还好些,教习出口气挣点面子回来也就是了。可现在动用弓箭,孤夜那厮就要吃大苦头了。 为何会人送外号虐人王?听我赵世叔说过,当年也有一个新生用弓箭,可是教习只用两只手,硬是接下了对方两个箭囊里射出来的箭。 这样说吧,即便是以三瓮力制式硬弓的速度,教习也能用手里的短棍全部拦截下来。” 众人一听人人面露难以置信之色。徒手接箭,这只是在杂记野史趣闻里才会出现的桥段,现实中根本是无法想象的。似乎是在回应身后学生们的赞叹,此时的聂政突然放声大笑不止。 “这家伙实在是太配合了,简直就是想瞌睡就送来枕头。本教习倒是很久没有在人前露些真本事出来了。刚刚丢的面子,看我待会整个满堂彩回来!” 心里如是思衬着,一阵大笑过后又见到远处的孤夜伸出手指挑衅自己,暗道那家伙莫非是真不怕死? “小子,挺狂的啊!在兵院里当了这么久教习,敢出言挑衅你算头一个。也莫说本教习以大欺小,让你先发五箭,五箭之内,我绝不出这个圈。” 说完,聂政就用手中的短棍在自己脚下画了个一尺半径左右的圈。刚才放出去的话如此逼格满满,瞬间引发了身后大批学生的喝彩声。 “聂教习威武……” “聂教习好样的……” “聂教习打死那个无耻之徒……” “聂教习……” 这里头或许只有秦开还算清醒,孤夜的军功册他是研究过的,从射杀东胡射雕手这一点来看,其箭术应该不会太差。所以这时候教习画地为牢的做法,恐怕是有些托大了。 “老聂飘了啊!徒手接箭也就算了,居然还给自己划定了躲闪范围。那小子能干掉东胡的射雕手,说明箭术绝不会普通。” “东胡射雕手很了不起吗?蛮夷而已,以老聂的实力,三瓮硬弓应付起来没问题的。” 赵奢有些不屑的回应道。他是赵人,多年前才逃亡于燕国所以自是对东胡人的骁勇不熟悉。可秦开不同,他是地地道道的燕国世家,东胡之患自小耳濡目染,射雕手的厉害更是如雷贯耳,所以他觉得能一口气杀两个射雕手的家伙在箭术上的造诣绝不简单。 “我总有种感觉,这次老聂说不定要栽个大跟头。” “咦?你就真看好那个叫孤夜的小子?” 秦开白了赵奢一眼,心说他不是你收录进来的吗?好不好你不应该比我清楚。 “秦小子,要不咱两打个赌如何?” “打赌?赌什么?” 秦开突然就来了兴趣。 “就赌今天老聂会不会翻船。” 赵奢眉头挑了挑故意诱惑道。 “赌了!只是你拿什么来当这个赌注?” “嘿嘿……先生前些日子刚刚写完第三篇手稿,我负责修订,若是我输了倒是可以让你看上一个时辰。” 秦开嗜书如命,特别是兵书。赵奢又岂会不知道他的软肋在什么地方,先生手稿是何等珍贵,以此为饵不怕这厮不上钩。 “先生第三篇手稿写好了么?好,很好!说吧,若是我输了你想要什么?” 旁边的赵奢这时候嘴角才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听说前几天你家里捎来了半截锻骨草,无需全部,一半就行!” “老家伙,原来设了这么一个套是惦记上我的锻骨草了!”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老子年纪都可以做你爹了。给个痛快话,赌不赌?” 要不是看在锻骨草的面子上,赵奢这会儿肯定得翻脸。 “赌!稳赢的事情凭什么不赌!傻子才不赌!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锻骨草肯定是为了你家赵括吧。也难为你这个当爹的,相隔千里还不忘为儿子着想。” 赵奢没有再答话,只是将自己的的手掌向前伸出。秦开也是干脆,张开自己的手就拍了上去。击掌为誓,赌约即成。于是两人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校场上。 看着聂政漫不经心的在自己周围画了个圈,孤夜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没有精钢钻不揽瓷器活,他认为对方既然敢如此托大,那么必然有所依仗。 第一箭是试探,毕竟这里是兵院,对面站的那个是所谓的教习,无论对方想要如何立威,终究不是生死斗。于是孤夜用力一折,箭头就被整个扯下来只剩下箭杆。 张弓,搭箭,松指头一气呵成。失去箭头的箭重心偏移,于是飞行轨迹变得有些飘忽。不过对于速度倒是不会影响太多,三瓮硬弓的巨大力道哪怕是没有箭头,就这样击中身体也是非常疼的。 长箭划着一条略微弯曲弧度直奔聂政胸口而来。五十步的距离其实给他的反应时间连半个呼吸都不到。可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刹那,只见聂政伸手微微探出,轻而易举的便将孤夜射来的无头箭给抓在了掌心之中。 “怎么没有箭头!是怕你的箭将本教习给伤到么?看不起谁呢!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真以为能射得中? 用不着糟蹋公家的箭了,无需折下箭头,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对于聂政的话,孤夜并不做答。他再次拈出一箭出来,将铁制部分给折断。还是无头箭,对准聂政张弓便射。 啪…… 箭杆又是被抓在手上,这是第二支箭了。 “小子,看不起我是吧?叫你不用折下箭头为何不听。我可不管,五箭过后,年轻人好自为之……” 咻……啪…… 又是一箭射来,这回聂政是动了真怒。他算是看了,这家伙分明是以此种方式来表示他无需自己想让。果不其然,还没等再骂出口,又是一只无头箭当胸射来。 “第三支了,还有两……” 咻……啪…… “你这家伙……” 连续四支箭都被聂政接在手里,身后那些学生都彻底沸腾了。他们倒没有多想,只是相信眼前所看到的,那便是这天下真的有人能徒手接箭,且这人还是自己的教习。 欢呼声此起彼伏,似乎他们已经看到了接下来孤夜被痛殴的惨状。 “小子,瞄准喽!第五箭了,想好待会怎么求饶了吗?” 聂政满脸戏谑,从刚才射过来的四支箭来看,准头还算是可以。只不过对面那小子有些缺心眼,连续几箭都是奔着心脏来的,想要接住真的一点难度都没有。 然此时的孤夜并不会被外界那些喝彩声所扰。他刚才的四箭看似平平无奇,可实际上是通过射击同一个位置来判断出聂政身体反应的大致时间,算是最大程度进行了试探。当然,也被对方对箭矢轨迹预判精准度所折服。 他知道,无论有没有折断箭头,若是按照常规的射箭方式击中目标的几率亦不会很高,况且对方除了用手接箭之外还可以躲避。 于是乎,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浮出水面。只见孤夜从箭囊中一口气抽出十支箭矢分别间隔两寸插在地上。众人见到其如此作为,大体反应都是以为他在装模作样。如今就剩下一箭,当五箭之约一过,五十步的距离地上的十箭能射出两箭都算他牛逼的了。 “喂……小子你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快射啊,本教习的短棍已经饥渴难耐了!” 聂政已经很不耐烦了。 孤夜不疾不徐,当十支箭在地上插好之后。这才又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出来,并如法炮制折掉锋锐的箭头。 “嘿嘿嘿……” 聂政冷笑着,右手已经准备好接下这一箭之后就全力冲过去将那小子狠狠的教训一顿。 咻…… 果然又是心脏的位置,下意识之下,聂政的右手已经向前探出。可就在此时,眼角的余光中却看到了对面的孤夜已经再次将弓弦拉满。这回上面搭着的可不是无头箭矢了,而是三支完好无损的狼牙箭。 “该死!是三箭齐发!” 聂政啪的一声刚接住飞来的无头箭,整个身体立刻顺势向后空翻。呈“品”字形极速飙射而来的三支箭矢堪堪贴着其腹部划过。还没等脚下站稳,又是三支箭射来。 一步慢,步步慢。错过了先机,如今躲避都显得勉强。不过聂政终究是聂政,身体的柔韧度和灵活性都要比其他武人要灵活得太多。在孤夜第四轮三箭齐射松开弓弦的时候,他已经再次把控住了自身的重心,并争取到一个刹那的反应时间。 啪啪啪…… 聂政手中的短棍非常精准的将面前三支箭矢挑飞到半空中,而还未曾落地又是三支射来,这已经是第五轮三箭齐射了。 啪啪啪…… 箭矢再次被挑飞,此时的聂政整体状态都回来了,被他争取到反应的时间,接下来无论来多少箭,他都能将之一支支用短棍给磕飞出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超神 孤夜展现出来的箭术,在场众人都不得不承认其具备的高水准。连续五轮的三箭连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可那怕是这样,在聂政一条短棍面前还是要显得苍白无力。对于这个牛人来说,只要给他一丝反应的时间,一箭与三箭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这五轮齐射间隔的时间是非常短的,尤其是最后两轮。短到上一轮被短棍打飞的箭矢还未来得及往下掉落,新一轮的箭矢就又被打飞上去。 眼角余光所及,聂政甚至有时间发现孤夜箭囊中已经空空如也。在他看来,这算是败局定矣。而就在其想就此放开速度前冲之际,只见远处的孤夜从地上抓起一支插好的箭矢,瞬间张弓发射。 带箭头与不带箭头的就是不一样,由于重心的稳定,这一箭可要比之前所发射的箭矢速度都要快上很多。虽说三箭齐射用箭也是带箭头的,可孤夜为能让聂政用短棍格挡而不至于采用躲避,以至于几乎都是弓开七分满,并没有全力施为。 至于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看刚刚脱弦而出的这一箭就能知道其中奥妙所在。 箭如流星赶月飙射而出,不过此箭所瞄准的目标不再是聂政的心脏。从角度上要往上偏离许多,若是双方距离足够远的话,这一箭完全可以看作是远程的抛射。可如今聂政与孤夜之间相隔不过五十步,根本就跟抛射挨不上边。从赵奢与秦开的角度看来,说是射偏了更为准确些。 一如既往,聂政当真是以为这一箭依旧是奔着自己心脏来的。可当捕捉到那偏高的轨迹后,心里面也不由得暗自发笑。 “臭小子,终于力竭了吗?这么高频率的三箭齐射,弓还能拉满还真算你小子厉害了。” 同样认为孤夜射偏了的聂政已经迈出他的左腿,接下来还有体术课,他只想尽快的把人好好教训一顿将面子挣回来。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支箭齐自上而下猛的朝自己扎下。 咔…… 尖锐的箭头钉在肩甲之上擦出了一丝火花。 “怎么回事?哪里射来的箭?” 聂政心中刚升起这个疑问,又一支箭矢自上而下斜往腰肋直插过来。 啪…… 这回聂政扭身躲避之余总算来得及用短棍将之打飞,且也终于看清楚了,这支突然出现的箭矢只有半截。定睛一看,那折断处却又非常光滑平整像是被利器直接削断一样。 这个过程说起来很长,其实一切都只在眨眼间发生。 嘣……咻…… 弓弦松开的独特声音再次响起,又一支羽箭破空而来。这时候的聂政才刚刚将短棍打出去还未来得及收回,且身体也才刚刚扭转躲避还没能重新找回重心。可目光却不受限制,以至于他眼睁睁的看到从孤夜手上发射出来的这支箭,划着优美的弧线来到自己头顶。 刚刚那最后两轮三箭齐射的箭矢被短棍打飞还没来得及落地仍旧在半空中翻滚。而这支箭就堪堪射在其中一支翻滚羽箭的箭杆上。 利箭的动力在撞击的瞬间将其传导出去,使得另一支箭在折断的同时速度瞬间加快,并改变方向朝下猛扎下来。 “怎么可能!天下间怎么会有此等高绝的箭术……” 聂政心中疯狂呐喊之余,整张脸也尽可能的往旁边挪。 唰…… 带着锯齿的箭头划过聂政的耳垂,带出了一条微不可察的红线。一颗血珠就这样开始慢慢在其中凝聚,随后滴落在地。 随着血珠滴落在地的,还有聂政的满头冷汗。若是刚才他的反应慢上一分的话。这支断箭必定会从头颅上一穿而透。 可孤夜为他早准备妥当的箭矢又怎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答案显然是不会的。别忘了,插在地上的可是有整整十支箭。 前三支连珠箭以空中翻滚还未落地箭矢为助力,使得本该展开身形向前冲来的聂政彻底失了分寸。而紧随其后的第四支箭可就要开始动真格的了。 若是说刚才的聂政是一个能够主动展开防御的箭靶子,如今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任人宰割的死靶子。 松指,弓弦动。箭如飞电直奔聂政而去。 “老聂小心,快躲……” 场边赵奢也被刚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而随之而来的第四支箭却没把他吓得亡魂大冒。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新生孤夜居然会莽成这样,也都看得出来聂政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此时射出来的第四支箭可真的会弄出人命来的! 锵…… 箭头猛的划过聂政的肩膀,将整片肩甲给撕裂出去。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几乎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幸亏不奔着心脏去的,只是撕裂了一块肩甲而已。可憋着的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只见孤夜第五箭已然脱弦而出。 “该死!又来……” “教习快躲啊……” 刚刚被射中肩膀的聂政在惯性的作用下身体几乎要被带倒,可这时候另一边的肩甲又被撕裂出去,这回是足下未稳彻底仰躺了下去。 “该死,还有完没完了,老子弄死……” 聂政的狠话还没能喊完,又是一箭自空中落下来直戳自己裆部。 “哎呦娘嘞……” 聂政只来得及两腿猛蹬在地,及时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挪了一点。 噗呲…… 狼牙箭直接穿透甲胄的两腿间的下摆,将之牢牢钉入了地面。 这才第六支箭,剩下还有四支。聂政算是看明白了,若是这时候自己不开口喊停,那个家伙还会继续将余下的箭干净,搞不好还有更过分的。可如今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要多没面子,哦不,面子是个什么东西,他老聂从现在起就彻底失去了这玩意儿。 “停手……别射了……” 就在这时,场边的赵奢已经看不下去了。他知道聂政这次算是彻底栽到家了。而这个新生孤夜也不是个东西,人家好歹也是个兵院教习,如此的戏耍让人情何以堪啊。 见到赵奢出声喝止,孤夜这才将手中弓箭放回架子上。他知道,今天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人家想在新生头上立威,他又何曾不想借着这次机会给自己立个威。 刚才的群情激愤喊打喊杀他可是亲眼所见,在短时间没无法证明那两个人自戮是儒院的伯当和马喜动的手脚,那么干脆就用武力实实在在镇压一下吧。不好好的展示一下实力,以后在兵院的学习生活肯定还有无穷无尽的破事找上门来。 既然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孤夜该给人家的台阶也得给。他未等聂政从地上爬起来,赶紧跑上前就去搀扶。 “小子孤夜鲁莽了,自知实力远不如教习,这才取巧使用了弓箭。若是当真贴身缠斗,定然是跟之前几个同窗一样不堪一击。” 聂政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都说夜路走多终遇鬼,常走河边必湿鞋。也不知道今年吹得是那阵妖风,居然吹进来了这么两个妖孽。 “小子,你的箭是跟谁学的?我待会就去向先生进言,今后兵院的箭术指导就让你来吧。我想在场的应该没有谁不服气的吧。” 聂政说的绝不是气话,而是真心的。兵院的教习除了先生之外,基本上都是谁行谁上。他聂政的格斗技巧厉害,所以就是体术兵器的教习,现在来了这么一个神箭手,讲真的他还想反过来请教呢。 “教习说笑了,万万不可啊。小子这才第一天报道,又岂能为人师?” 孤夜也是郁闷,眼前这个大胡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搞得兵院里的教习是随便一个人想当就能当的一样。事实上却是他新来搞不懂规矩,其实在场的说是兵院的学生也不能算错,因为都是闻先生之名而来的。可这里面秉承的又都是达者为师的理念,大家互相交流互相学习取长补短。 起码,在聂政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全场基本上都没有人会觉得不妥。若是有一天自己的格斗术能超过如今的聂政,那么自也可以成为兵院教习。 孤夜这手诡异华丽的箭术非常成功的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因为若是想在其身上学得这样的绝顶箭术,那么就得把之前对他的鄙夷全都吞回肚子里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李牧,他刚才真的是被孤夜那手箭术彻底折服。他见赵奢和秦开也走了过来,立马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往前凑。 “老聂啊,你今天的面子可丢得有点大呀!不过还好我的眼光好,早就看出了你这厮要栽跟头,所以就跟赵奢打了个小赌。哈哈哈……孤夜是吧,你小子真厉害。我就知道,能射杀东胡射雕手的,箭术又岂会平庸!” 秦开这家伙说着还不忘向赵奢看了一眼,心里面那叫一个得意啊。 “滚蛋!老子栽跟头你很高兴是不是?” 哪壶不开提哪壶,聂政脸色一板,接下来的课怕也没法上了。 “看什么看。你们这些家伙全给老子滚蛋,都滚……” 场上交头接耳的两百多人被这么一吼顿时作了鸟兽散。边上的寒丑本也想着离开的,不料却被聂政叫住。 “寒丑,你先别急着离开。反正今天的课也不上了,干脆带你们两个熟悉熟悉一下环境。” 孤夜和寒丑面面相觑也被这突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措手不及,都不认为面前的聂政原来是这么个好说话的人。 或许只有秦开和赵奢才知道,聂政之所以如此热心,怕是这次的分院比试要把这两人当王牌来用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杂院 相对于孤夜进入兵院的坎坷,蛮九与庖硕两人选择的大杂院就要简单得太多了。 大杂院,顾名思义就是宣讲杂家学说思想的地方。开创这一流派的是尸佼,世人尊称为尸子,乃楚国人士。他主张的思想主体是世间万物存在即合理,无论是儒墨道法皆可取其所长。士农工商,贩夫走卒,泥瓦木匠,哪怕是挑大粪的既然存在了就有他的道理。只要遵循道理,物尽其用,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那么便是国泰民安。 这样的主体思想造就杂家无与伦比的开放性和包容性。于是乎整个大杂院里几乎囊括了世家豪门中的二世祖,或者是最“不务正业”的那群人。 庖硕与蛮九的到来无疑是最受瞩目且最受欢迎的。无他,只因是通过常威的推荐而来。这里是二世祖的天堂,身为燕国最大的纨绔,大杂院有的是这位燕国三公子的小弟。 而两人的脚还没迈进门槛,早已有得到消息的等候在这里了。 “来人可是庖硕蛮九两位贤弟?” 面前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很有礼貌的先作了一揖。 “不知兄台这是……” 初来驾到,蛮九自知还搞不清状况,这会儿刚进门就见有人主动上前来打招呼,且看样子对自己二人似乎有过了解的样子,于是也不敢怠慢赶紧抱拳回了一礼。 “两位贤弟怎么才来啊,害我一通好等。快快快,子辉兄他们都在里面候着呢。” 不明所以,蛮九和庖硕两个也是有些懵逼,他不知道面前这个长得有点秀气,或者说是有点娘娘腔的家伙为何会这般殷勤,似乎自己并不认识对方啊。还有那个什么叫子辉的,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心态,两人对视了一眼,也就从善如流随对方前往。大杂院的布局风格倒是与之前去过几个分院没有多少差异,不同的只是里面的人。 这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并不是很严谨,入眼所见喝酒的喝酒,下棋的下棋。入耳所闻又是哪个分院的某位淑女长得漂亮,哪个分院的淑女身材绝佳。有斗鸡的,走狗的,引吭高歌的,摆弄乐器的。总体感觉这里更像是市井酒肆或者女闾春坊,学术气息是半点没有感觉得到。 再行半刻转入小院,蛮九还见到有几人围在一堆湿泥前鼓捣瓦片砖石,还有几人在摆弄只特大号的纸鸢,在其面前是一个身着华服的身量高大的家伙鼓着腮帮子正用嘴巴往那身上吹气。还有更奇怪的是边上那人,只见其提着大酒坛子边往嘴巴里猛灌,一会儿又往另一个坛子里吐出来的傻子。 “哥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怎么看起来都很……很……很有特色的样子?” 在几番叮嘱下,庖硕最近说话也有些委婉了,学会把面前这些人的无所事事神神叨叨以客气点的语气问出来。 “呃……叫我李非吧。你是说他们呀,和稀泥的几个是班究和他的小弟,那家伙家教比较严,兜里的钱总是不够花。这不上个月刚刚跨入聚墨境,他这是在感悟自然呢。” “和稀泥跟兜里钱不够花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想学泥瓦匠赚钱?道韵符也想点出相关的属性?” 蛮九如今正是对道韵符最好奇的时候,听到那几个家伙年龄最多不过十四五就已经跨入了聚墨境,心里面说不羡慕绝对是假的。要知道他现在还在为如何分割那缕天道神韵而苦恼呢。 “泥瓦匠?怎么可能!班究的终极梦想就是想学点石成金,希望自己在踏入点墨境的时候就带着相应的属性。若是成了,那便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按照他的话来讲就是,想买什么买什么,想睡哪个淑女睡哪个淑女,若是不愿意,那就拿金子砸到人家愿意,还不愿意,那就再砸一遍。 这不万丈高楼平地起么,他觉得一开始就点石肯定不行,所以就先要从和泥巴开始找感觉。” “点石成金?他疯了吗?这怎么可能!” 对于庖硕的质疑李非却是表现的不置可否。 “怎么不可能,杂家思想的主体便是存在即合理,万事皆有可能。班究想要凝聚出可以点石成金的符文出来,那么首先他必须对自己这一信念无比的坚定,若是连自己都不信,那又怎么可能从自然中感悟出道。一旦有了道,道韵符也就应运而生了。” “那他呢?鼓着腮帮子吹纸鸢干嘛?想要它飞起来不是应该用线牵着跑吗?” 蛮九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好奇的询问道。 “那人叫羊谷,别理他,猥琐男一个。这家伙有个癖好,就是喜欢看女人的裙底风光。特别是对那种意外被风吹起,然后娇羞慌乱的姿态最是着迷。平日里这厮除了在此处吹纸鸢外,就喜欢蹲在湖畔等风来。 当然他也是个聚墨境,至于想要点出的属性不用说你们也该想到了吧?” 嘴上称呼人家猥琐男,可做介绍的时候,李非并没有表现出一丝鄙夷的神色,甚至还有种深深的佩服感。这让蛮九和庖硕两个听完后都有些忍俊不禁。心说这大杂院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咋就都是这样不靠谱的货色。来时明明打听清楚了这大杂院的规模确实在这众多分院中是唯一一个能与儒院齐平的思想学派,可现在为何总有种被坑的感觉。 “那个呢?就是喝酒喝一口吐一口的家伙?” 庖硕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了,这年头酒可是奢侈品,他很想知道能如此任性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牛人。 “噢……他呀!酒剑仙李延年,自家兄弟!自从常威老大离开之后,他就是整个大杂院的武力值当担。你们可别小看了那口酒,过段时间的分院大比能不能把法家律所那帮家伙压下去就靠它了。” “酒剑仙!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能配得起这个名字的,这位仁兄的剑法不用说绝对是顶尖的了。” 蛮九有些兴奋,一路走来,总算是遇到一个靠谱的了。 “酒剑仙!既然剑厉害,那么酒量应该也是很好的吧。” 庖硕跃跃欲试,想着是不是要先去给这位大杂院的武力当担打个招呼拜拜山头。可未待李非回答,只见那个酒剑仙李延年突然身子往边上一倒,整个人就滑下了台阶,连那酒坛子都摔成四五瓣。 蛮九动作快,赶紧就上前去搀扶。来到近前才知道,这家伙已经是烂醉如泥完全不省人事了。 “呵呵……酒剑仙都喝醉了,这得喝多少烈酒啊!” 庖硕抓过旁边另外一个酒坛子闻了闻。 “奇怪,怎么没有酒味。” 摇了摇里面还剩大半坛子,他伸了根手指头进去蘸了蘸放舌头上。 “呸……这哪里是酒,起码兑了九成水!” 这时候蛮九也往身边人身上嗅,几乎是半点酒味都闻不出来。 李非见到这一幕,当然知道他们心中的疑惑。于是笑着说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李延年酒量本来就不行,哪怕是兑了大半水也是不行。基本上一沾就醉,现在还是好的呢。 这家伙家里世代酿酒,且都是好酒。齐燕赵魏几国的酒大半出自他家。可这厮身为长房嫡子,偏偏却滴酒便醉,所以他无时无刻不想凝聚出一个可以使自己千杯不醉的道韵符出来。” “有没有搞错,酒量如此之差也可以叫酒剑仙的么?这不是忽悠人嘛!这货不会连剑术高明都是假的吧?” 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烂醉如泥的家伙,蛮九真有种要将其一脚踢开的冲动。 “李非兄,冒昧问一下,这大杂院中武力值最强的人是谁?在这蓟下学院各分院中又能排第几。” 说实在的,他现在心里是真有点虚。从进门到现在,他总觉得这个大杂院里就没一个靠谱的。 “还能是谁,当然是咱们的老大燕王三公子燕常威了。 想当年老大没离开的时候,那可是脚踏墨法两家,拳打儒道双院。曾几何时他带领我们也是手提两把牛角刀,从东门大街一路砍到北坊桥头的主。” “常威?燕常威?他是燕王的儿子?” 蛮九和庖硕很是意外,他们没有想到那个被孤夜滋了一嘴尿的倒霉监军居然是这等尊贵的身份。 那就没错了,燕王的儿子。手提牛角刀从东城砍到西城确实没有谁敢随便乱拦的。想起那家伙的纨绔样,这种事情的确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在戎山下对付东胡人的时候他也见识到了其实力。点墨境,发出来的雷电丝也还算厉害。但可惜的是不能持久,若是不能一发入魂干掉对手,那么基本就是全村吃席的料。 这样的大草包居然是杂家大杂院中有史以来的第一高手,那么这个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水平也就可想而知了。 “李非兄,我们兄弟俩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没办,要不改天再来登门拜访。” 惹不起还躲不起,蛮九拉着庖硕。脚下已经开始抹油想要开溜了。 “哎呀,有什么比咱们兄弟的大事还要重要的。常威兄未雨绸缪应该知道今年比试我们胜率不高,所以才将你们两个推荐进来助我等一臂之力的。 莫要再耽搁了,子辉兄那边已然得急了!” 李非一手拉着一个,也不顾庖硕与蛮九为难的表情头也不回就拽着往里面走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兵家四院 孤夜与寒丑实实在在将聂政整服贴了之后,这个家伙打着既然无法对抗那就加入的想法,很是殷勤的带着两人参观了整个兵院。 当然,聂政本想先带两人去拜见先生的,可这会儿的时间不凑巧,先生午睡还未醒来,于是乎就被带着到了权谋堂。 “这里乃兵院四堂之一的权谋堂,通常来说是每七日开讲一次。可正常情况下是所有学生各抒己见辩道的场所。 兵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强调的是计谋为先,交锋之间不局限于刀兵,可以通过情报,间谍,经济,文化多层次削弱消灭对方。” 聂政很是认真的给两人讲解着。而对于学堂,孤夜从来都很是向往。小时候扒阳鸣先生的墙角,日思夜想的就是有一天能堂而皇之坐到案几前,与所有人一样听讲。如今看到里面横十竖六整整齐齐几十张矮桌和蒲团,心里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此刻里面正有二十几人分作两派以马陵之战为题展开辩论。一方站在齐国的角度,一方则站在魏国的角度吵得好不热闹。 孤夜自是听不懂的,连马陵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他,又哪里知道在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大战。寒丑倒是有过了解,但也是兴趣不大,毕竟这只是一群年轻人的纸上谈兵,他此来是想学些更有用东西的。 聂政似乎也看出两人兴趣不大,于是就带着往另外一个院子走去。 “这里是形势堂,同样是七日一讲。与权谋堂不同的是,这里主要学习的是两军攻守奇正之法。兵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向,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主要是学习战术方面的运用。” 听到这里,身旁的寒丑眼睛一亮,这正是他此行最想学的知识。反观孤夜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这个学堂里没办法学到兵家导气法门,他又不想带兵,只想自己变强而已。 聂政今天也只是作为介绍,具体想学什么除了自己的体术课,其余都是选择自由的。 “走吧,我带你们再逛逛。” 孤夜不怎么感兴趣,特别是对形势堂中央那个大沙坑。看着上面花花绿绿的插满各色小旗,就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可就是这样的过家家,在寒丑眼中可是如同看见什么宝贝一样。还得聂政催促了好几次才不情不愿的挪动了脚步。 “第三个院子是阴阳堂。兵阴阳者,顺时而发,推行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而为助者也。指的是左右战场的地理、天象等外在环境因素,用四个字概括就是天时,地利。 当然,这里面还有个人和,而兵阴阳的人和却是与通常所讲的不同,一般指的便是道韵符的作用。” “道韵符的运用!教习,兵家不是练体的吗?怎么还有教道韵符的?” 孤夜如同发现新大陆,他有种预感。这阴阳堂里所教的东西才是自己所需要的。 “怎么没有,真正的天才将天道神韵一分为二文武双修的人多了。只不过这样的人才都是各国各家族的天之骄子,不屑来蓟下学院里学这些拾人牙慧的东西罢了,当然对于先生的学问我是不会如此认为。 兵阴阳讲究的是天时配合地利,若是再有将领道韵符的特殊加持,往往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就是这么来的。” “那这里的教习是谁?他是不是也是文武双修?” “你小子这么兴奋干嘛?难道你也是文武双修。算了吧,天下间有谁人不想,可这都需要得天独厚的天分和海量资源的支持。 唉……路还是得一步步走,踏踏实实的总比好高骛远最后落得啥也不是要强。” 聂政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睑低垂下去,神采也暗淡了许多。 “是不是还有第四个堂?” 寒丑这个高冷丑男难得开了句口。 “不错,事实上也算不上是一个堂,说是场更恰当些。” 聂政点了点头继续道: “兵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利攻守之胜者也。指的是士兵单兵训练、武器装备等的创新发明和使用方法等。甚至包括,征兵对士兵的选拔,部队的日常管理方法,军纪,带兵心理学,甚至与战马的饲养,军事医疗,军粮开发后勤保障,等一切军事基础学说。 毕竟天下大才也不是尽收兵院。第四堂本来应该叫技巧堂的,可在体术方面就我还拿得出手,其余的就只能靠先生了。 先生精力有限,他老人家常说自己是一家之言,过于片面。只可听之,不可全信之,更不可尽数照搬。所以这技巧堂目前为止只有体术一课。其实像之前的权谋,形势,阴阳三堂也不是都能尽如人意的。” 说到底,这第四堂的教习其实就是聂政。他也只会教体术,不过作为兵之基础,搏斗技巧和身体素质的强弱都是保命用的。以他的话来讲那就是哪怕你权谋再厉害,形势运用的再好,天时地利选择得再精确,只要身手不行被人刺杀了,那么再多的兵失去了主将也是白搭。 绕着兵院溜达了一圈之后,聂政也不打算就此将自己想让他们两个在分院比试中夺魁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重申了每天体术的必修课和点卯之外,便自顾自离开了。 由于今天形势堂与阴阳堂同样不是开讲日,所以孤夜选择先回小院去。毕竟昨天只是匆匆收拾了一下,四周围也都还没打理。以后可是要住好几年的地方,总要弄得像样些才是。 与寒丑打了声招呼,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现在好歹也算是室友了,那么打扫卫生方面当然是要共同出力的。 再者还要打听蛮九和庖硕那两个家伙的下落。也不知他们选了哪个分院。最重要的还是常威,他发现自己身上那点钱在这学院里面真的是不经花,春宫连环图的开发售卖必须得提到日程上。 他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主攻方向还是在兵阴阳和兵技巧上,前者是目前最有可能接触到兵家导气法门和道韵符的学科,而后者吸引人的还是聂政。虽然自己以弓箭之利下了对方的面子。可在近身搏斗方面与之相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 还有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石槿娘”了。自己莫名其妙多出了这个难以启齿的道韵符,总得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吧。 至始至终,孤夜总是觉得自己这个“符文”不会单单只能召唤出“石槿娘”这么单一的功能。而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那就必须了解其他分院里的情况,看看能弄出幻象来的道韵符究竟是属于哪个学派思想,所以免不了还得一一去接触探究。 最后是锻骨草,自己目前需要大量的锻骨草来增强实力。而膻中穴四周被扩张到极限的网状经脉注定了这个数量绝对不能少。 如今这些宽大坚韧无比的网状筋脉就像是无边无际的江河,而尽头连接的却是如同房前屋后的臭水沟。现在孤夜几乎是不敢将外界的天地灵气吸纳进身体的,不然的话巨大的灵气洪流肯定就会彻底将那些臭水沟给冲跨掉。而更坏的是臭水沟之间连接的还是些从未经过灵气冲刷的窍穴。 等同于淤积水塘的窍穴更是不能让灵气洪流给波及到。可以这样说吧,孤夜如今膻中穴以及周围很小部分的经脉里就是处于干涸状态。哪怕是有灵气也是那些臭水沟通过日常的生理活动自主吸纳并反渗透进去的。这也预示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孤夜的实力只能保持在四瓮巅峰到一鼎之间。 之所以目前只能发挥出四瓮巅峰的实力,这里面的度取决于从臭水沟里回流到江河里的灵气多少。所以在道韵符方面,孤夜是真的很迫切想再弄出一点能保命的手段出来。 当初便宜师父建议自己一定要等到跨过一鼎之力的同时再突破到聚墨境,这样一来腾超的兵家导气法门所示的身体经脉才足够宽广,储存的灵气才足够多。可现在情况却完全不同了,恐怕自己现在膻中穴加上四周的筋脉灵气容量就要比正常突破一鼎之力还要多得多。 最要命的这种扩充还是无法自主控制的,需知道要使得法门线路以外的经脉不受影响,那么这条路线必须完全贯通且形成封闭的循环。奈何现在膻中穴周围的筋脉是呈现放射状的,若想要将之封闭起来几乎是不可能。除非全身筋脉窍穴都达到同一程度或许还能说得过去。 聚墨境,孤夜是着实心动了。只有跨过这个坎,他那支特大号的道韵笔才能重新点出新的属性符点。他也有过考虑,大不了等以后有了足够锻骨草再继续往外扩容经脉,至于将灵气转为道墨还还能不能继续调和转变锻骨草的性质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若是可行就是赚了,若是不可行那以后就只单一往道韵符方向努力了。至于练体修武就随缘吧,谁叫自己作死呢。 站在兵院的大门口,孤夜这会儿突然发觉自己短期内想要达到的小目标真的是很多,更别说以后还要想办法当上安平城的城守了。 有点意兴阑珊的往小院方向走,路上倒是没有几个认出他就是臭名昭着不讲仁义的孤山子。而就在孤夜还没有来得里庆幸一会儿,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两个家伙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兄台请了,不知阁下是否是兵院今年的新生孤夜?” 说话之人脸型方正,说话的时候咬字清楚且不徐不疾的,嗓音让人听了感觉也很是舒服,通俗来讲就是很有感染力。 “我就是,想干嘛?” “我等乃法家律所的学生,今日冒昧前来是受人所托邀约孤夜兄弟一叙。” “不叙。” 孤夜心情不好懒得搭理,埋头绕过两人便走。今天在校场上被一大群人起哄喊打喊杀的,搞得他烦躁得很。现在突然出现两个人,还是什么法家律所的,一看就是又来拿自己刷人气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挨揍 魏醒愣了,他本以为孤夜哪怕是要拒绝也会遵循基本的礼节,起码象征性的会找个过得去的借口。可这家伙居然就回了两字“不叙”,然后就不鸟自己了。说不尴尬那是假的,他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魅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且不分男女。 “呵呵……魏醒兄,早跟你说过对于这样的粗鄙村夫,平时用的那套客气根本就行不通的,还是我来吧。” 说话的是身边另外一个年轻人,二十七八岁上下。下颌留着一小缕短短的胡须,三角眼鹰钩鼻,从面相看就不是什么正派人。只见这家伙话音刚落便竖起两根手指头。 周围灵气突然汇聚于指尖,一支墨绿色的毛笔赫然出现。此笔宛若实质被执于手中,随后就是轻轻的点出。 “绳之于法……” 随着这四个字脱口而出,虚空中便出现了四点墨痕。很快的,这墨痕开始化开成雾,紧接着又凝聚成一条轻盈的丝带飞速的向孤夜缠绕过去。 对于身后所发生的一切此时的孤夜根本毫不知情,这里是蓟下学院,他也从没有想过会有人当众对自己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身体骤觉一紧。低头看去,赫然见到两条手臂已经被一条类似绳子的东西给绕了好几圈,并且这条绳子似乎带有自主意识一样不断的往脖子上攀爬。 孤夜心中顿时大惊,下意识之下便用尽全力往外撑,想要就此挣脱出来。奈何这条绳子有别于已知的任何材料,居然韧性十足一时间根本无法摆脱困境。 而当他回头看到刚才拦路的两个人后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偷袭于我。” 孤夜已是猜出自己身上的绳子必定是属于道韵符之类的神通,知道自己一时大意让对方占了先机,再挣扎也是无甚大用。 “孤夜兄莫怪,只是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而已。” 魏醒依旧语气温和,现在孤夜总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家伙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伪君子一个。 “请?你们管这样叫做请?” 孤夜看了看身上的绳子,此刻脖子上也已经被缠绕了好几圈,他知道只要那个三角眼愿意,随时都能收紧绳子将自己给勒死。所以他打算尽量拖延时间,毕竟这里离大路不远,总会有其他人经过的。 “魏醒兄,少跟这样的家伙废话了,樊公子那边还在等着呢。看我的吧,就不信他不乖乖听话。” 果不其然,三角眼话刚落地,心神一动之间孤夜脖子上的绳子就快速的往肉里勒,孤夜顿时便觉得有种强烈的窒息感传来。 他也没敢犹豫,人在被掐住脖子后还会有短暂的时间是清醒的,只有当血液里的氧气消耗干净而后得不到补充的情况下才会觉得难受直至头晕目眩最后晕厥。而孤夜就是想利用这丁点时间试图击倒三角眼男,抓住时机的话,自己应该还能有点反败为胜的机会。 殊不知人家早就防着这一手呢。孤夜才刚刚有了动作,脚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原本只捆着自己上半身的绳子便突然延长将两条小腿也还绕上了好几圈。扑通一声,孤夜面朝下直接摔趴在了地面上。 “呵……想要还手?问过我没有!” 三角眼男冷笑了一声又道: “为何总有蠢人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樊公子想要见你,乖乖答应不就行了,非要以为自己真是个什么人物。现在好了吧,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就能把你捆成条死狗。” “樊……樊公子?你们……你们是樊公子的手下?为何不早点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赶紧放开我,是自己人啊!” 孤夜喉咙被缚,发音有些艰难。只见他从地上好不容易翻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着急的样子。那三角眼一看这架势,心里也是在犯嘀咕,难道这家伙真的认识樊公子? “你跟樊公子认识?” 三角眼下意识的问出口。手指一动,脖子上收紧的绳子也松开了不少。 “咳咳咳……你傻啊,不认识他叫你们来请我!要是刚才一早说是樊公子让我过去,哪里会整这一出。赶紧的把我放了,想勒死老子啊!” 听孤夜这般说话,加上那一脸郁闷的神情,三角眼还真就信了八成。毕竟刚才樊公子也只是让他们两个把兵院的孤夜给找过来,也没有具体说明什么关系。 “散!” 三角眼男并指一挥,紧紧缠绕在孤夜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散化作了一缕精纯的天地灵气消失不见。 “哎呦娘嘞,拜托你们下次出场的时候把话讲清楚行不行?直接有事说事他不香么?非得什么有请什么一叙,装什么文化人呐。” 孤夜爬起身,刚才胸口直接着地,当真被摔得有点惨。他一边揉着胸,一边有些埋怨的瞪了魏醒一眼。 “太不靠谱了,待会见到樊公子我肯定要告你们一状,办的这叫什么事!你们知不知道我是樊公子的什么人?哼……” 孤夜绝对是个演技派,刚才魏醒还有些怀疑的,这下连他都相信这个家伙真的跟樊公子关系匪浅了。 “哈哈哈……误会误会,是我刚才鲁莽了。孤夜兄弟没摔疼吧。” 魏醒赶紧上前来作势要搀扶,却是又被孤夜给一把推开。 “不知道我是谁就敢对我动手?真给你们长胆子了!” “是是是,我这里也给孤夜兄弟赔个不是了。” 三角眼也上前来道歉,毕竟若不是跟樊公子关系匪浅,这语气绝不会如此硬气的。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在末了还不忘再问上一句: “敢问孤夜兄弟,听刚才所说,不知你是樊公子的什么人呢?” “呵呵……” 孤夜冷冷的笑了两声,拧紧拳头转着手腕恶狠狠地说道: “什么人?呵呵……干你姥姥,老子是樊公子他祖宗……” 砰…… 孤夜一记上钩拳突然打在了三角眼的下巴上,巨大的力道甚至将他整个人都给打离了地面三寸高,然后重重的摔在的几步开外。趁着身边的魏醒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肘撞在了其胸口之上,直接就将人撞出了七八步远。 在偷袭成功之后,孤夜根本就没想要乘胜追击,反而是调转方向撒腿就跑。别看刚才那两下挺重的,事实上他可以感觉到拳头击打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与东胡人厮杀时的手感截然不同。 怎么形容呢?若是拳头打在后者身上像是打在木桩上的感觉,那前者就像打在石桩上。反正他就是觉得这两人的抗击打能力要比那些普通东胡士兵强上很多。 果不其然,从地上爬起来的魏醒怒不可遏,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被人给耍了。至始至终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如今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狰狞。 “小婢养的!想跑,你跑得了吗?” 魏醒右手并指竖起,虚空灵气汇聚,一支道韵符迅速浮现了出来。 “哪里跑!法网恢恢……” 与刚才三角眼的四点墨痕不同,魏醒用道韵笔勾勒的却是三横两竖共五道墨痕。随着墨痕消散,已经跑出二十几步外的孤夜头顶上顿时出现了一张青色大网。 他刚抬起头还没等身体做出反应,偌大的网便当头罩下直接将人困了个结实。这张网同样具备灵性,在接触到身体之后,便是迅速的往里收紧,根本就没有让人可以挣扎的余地。 这时候三角眼也从地上踉跄爬了起来,他下巴被孤夜猛勾了一拳,两颗槽牙就这样被迫光荣退休。看着手掌上血淋淋的碎牙,这家伙气急败坏直接朝孤夜冲了上去,还没等靠近就是一个起跳直接把人踹飞了出去。 啪…… 孤夜这下摔得比刚才要重得多,而且此时两只手是朝上高高举着的,刚才下意识是想托住网来着。现在倒好,这网一收紧就成了现在的样子。身体两边的软肋全给暴露了出来,正好方便三角眼下手报复。 乒乒乓乓,三角眼手脚并用根本就没有留情。若不是身上没带武器,孤夜绝不怀疑这家伙真敢下狠手宰了自己。如今动弹又动弹不得,只能尽可能的挪动身体避开要害部位。 倒霉就倒霉在这条路是通往小院的,远离学院主建筑不说平时也是很少人走动,现在哪怕是想喊救命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很快的,一场男子单打没有意外的就演变成了男子双打。魏醒这家伙下手的阴狠程度比之三角眼还要强上三分。孤夜紧咬着牙憋着口气,尽量默不吭声的忍受着这一切。不是他硬气不喊疼,而是若喊出了声那口气一泄,那么皮肉伤很容易就会演变成内伤。 “让你耍老子!让你阴险!今天我要不打断你一条腿,我就不叫魏醒!” “魏醒兄,别跟这小婢养的废话,把他翻过来,我让他以后彻底做不成男人!” 三角眼如今越听自己说话漏风越来气,他现在已经是不管不顾,就想给眼前这小子来一脚狠的让其毕生难忘。 孤夜脸色骤变,他这段时间脑子不断在运转着,可偏偏真的没有丝毫办法改变目前的局面。现在听到对方真的要在这学院里下狠手,他已经不得不打算试着放开身体限制从外界吸纳灵气,好让胸口经脉短时间被填满拼上一次了。涉及到男人以后的性福和尊严哪怕是经脉尽断也得干。 而就在三角眼将孤夜身体翻过来打算抬腿往两腿间来上一下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破空之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石头直接将人砸趴在了地上。 魏醒大惊猛的回头,却见一个脸色蜡黄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十步开外,双目之中更是带着森寒冰冷的杀气……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相救 寒丑双目中的杀气是实实在在的。魏醒相信,若是没有一座尸山垫底的人根本不可能将身上的气势外放到如此凝练的地步。 “阁下是谁,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乃法家律所魏醒,受燕相之子樊冲所托,希望朋友能给个面子。” 这时候抬出燕国相公子的名头,在魏醒看来是非常有必要的。从来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上判断,应该绝非普通人,所以能不为敌他是绝不想招惹的。 不过这厮也是做好了防备,刚刚才散去的道韵笔此刻又被握在手中,随时随地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一旦对方有任何举动,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点墨境五点的实力瞬间爆发出来。 本以为对方在听到燕国相之子的名头后会知难而退,可现实却是寒丑脸上的表情并未发生半点变化,就连呼吸频率都没有丝毫波动。更是那样面无表情的一步步靠近。至于魏醒手中的道韵笔,他完全就没有放在眼里。 这时候脑袋被开了瓢的三角眼男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鲜血很快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 “该死的混蛋,竟然敢偷袭老子! 绳之于法……” 只见三角眼男道韵笔在手,瞬间向着寒丑连续点出四道墨痕。一条比刚才还大上不少的绳子直飙而出,宛如灵蛇般缠绕过去。 反观寒丑神情淡定似乎早有所料,其实就在对方点出第一道墨痕的时候,他的身体便做出了反应。只见一个如豹飞扑的残影快速掠过这短短的十几步距离。那条灵气幻化的绳子只能眼睁睁让目标从自己的身旁一闪而过,却又来不及攀缠上去。 很快的,一个拳头瞬间出现在三角眼男的面前,紧接着就是鼻梁折断的咔嚓声响起,最后才是如同恶鬼泣血般的嚎叫。 嘭…… 三角眼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纸鸢径直飞出了三丈远,然后才重重的撞在了路旁的大树上。一时间眼泪鼻涕血全部混杂在一块糊了满脸,从折断的鼻梁里嘀嗒嗒嗒的就跟不要钱似的,不消一会儿竟然痛晕了过去。 “法网恢恢……” 头顶之上,不知何时已是凝聚出一张五丈见宽的青色大网,随着魏醒这声口号喊出便当头朝寒丑罩下来。 “小心,不要被这网罩住,它会收缩……” 仰躺在地上的孤夜顾不得嘴角流血,急切的扯开了嗓子大声提醒道。结果显而易见,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面对着这张大网,寒丑甚至都懒得抬头去查看,在一拳打飞三角眼男后,此刻正好回身对着不远处的魏醒来了一记垫步侧踹,这可是目前已知发挥腿部力量最佳动作。 砰…… 又是一声闷哼,本以为自己把握时机凝聚成的大网会把寒丑打得措手不及,无奈人家却都懒得搭理,反而是舍去近处防御转而选择攻击远处的自己。当然,他也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的速度会这么快,虽然两人距离并不是很远,可七八步最少也需要一息时间吧。 他明明已经看到头上的网快要触及到寒丑头顶了,可偏偏一眨眼人家就向左挪移了七八步,且那条大长腿毫无阻滞的踹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断线纸鸢已经无法形容此时魏醒飞出去的速度了,只是从十几步外被撞折的柳树枝就能估算出具体是个什么力道。那可是有碗口粗的树干啊,且柳树本身具备很高的柔韧性,却是就这样被生生的撞断掉。 由墨痕勾动灵气幻化出来的大网,失去了施法者的意识控制后自然而然就会消散掉。原本地上被勒成狗的孤夜这下身体也才得以松垮下来。 刚才的一幕他也见到了,这两个法家律所出来找茬的家伙在寒丑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终于也看清楚了,这两个人应该都是点墨境的实力,一个笔锋四点,一个笔锋五点,换算下来实力最多也就是四瓮巅峰和五瓮巅峰。 而前些时候寒丑与聂政对攻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最少也得是八瓮。八瓮对上一个四瓮一个五瓮,那还不是跟玩似的。最重要的孤夜通过这次冲突也对点墨境的战力有了一丝了解。之所以会被揍得这么惨,最大一方面还是因为没有提前防备被偷袭的结果。 不过从刚才寒丑与之交手中可以看出,其实点墨境在施术的过程中其实是比较缓慢的,从凝聚出道韵笔,再一笔笔墨痕的勾勒,再到墨痕散去勾动天地灵气,最后才是墨痕属性的最后体现。 整个过程中,孤夜估算了一下。以魏醒为例子,在有防备的情况下,赶在其大网凝聚成之前他有十成的把握靠上去形成贴身搏斗。再者便是肉体的防御力,似乎像点墨境这个阶层,还是以魏醒为例,其身体的抗击打能力也跟四瓮力巅峰的自己差不多。 吃一堑长一智,孤夜心里想,若是自己分析的这些没有多大偏差的话,那么以后会被人揍的这么惨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了。可如今全身骨头无一出不是在疼,这一堑的代价显然是有些大了。 强忍着浑身剧痛想要爬起来跟寒丑道个谢。今天若非被他遇上,那么自己束手无策之下很有可能就豁出去吸纳灵气入体了。那样的话哪怕是最后能反败为胜,但代价必然是不可承受的,在没有足够锻骨草的情况下,甚至有可能全身筋脉都会被撑爆尽毁。 而还没等他起身开口道谢,一队卫戍学院的士兵不知从哪里就钻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难道不知道学院之中除了擂台约战外,任何情况下都不可动手的吗?” 为首一个貌似队长的家伙人还未到嗓子就扯开了,远远的便指着寒丑责问: “你是哪个分院的,为何要动手打人?” 说着身后几个手下已经分别去查看魏醒和三角眼男的伤势。等最终确认并没有危及生命只是晕厥之后才慢悠悠的来到孤夜旁边轻描淡写的询问了几个问题。 孤夜不傻,寒丑亦是聪明人,卫戍士兵如此做派很大程度就反映了许多问题。 “兵院,寒丑…” 那个队长见寒丑只说了这四个字就继续冷着张脸没有再作答的意思,也未再做刁难。 “来人,把他们三个都抬到医庐那边去,此事我自会上报。 至于你,我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提交到蓟下学院高层,让他们对你进行相应的处罚!” 这个队长把话撂下来,也根本不管寒丑做何反应扭头便走。跟在后面的士兵则抬起昏迷不醒的魏醒和满脸开花的三角眼男相继离去。当然,最后也没忘了孤夜这个倒霉蛋。 寒丑本想上前阻止的,不过还没迈开腿就被孤夜用眼神制止了。今天这件事只要不傻就能看出来这些士兵是跟魏醒背后的人是一伙的。不然总不会这么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律所两家伙被彻底打趴下后就正好赶来了。 不过孤夜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既然代表学院的士兵都出面了,那起码说明自己短期内是不会遇上第三个人来找茬了。加上如今身上伤得有点重,听他们说是要直接送去医庐的。 学院的医庐他听说过,是属于蓟下学院的一个分院,医家学派所属。之前被聂政揍得跟只猪头似的张忠,王新,罗宏三人也被送到了那里,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寒丑目送着孤夜被抬走后并没有再做什么举动。回头提起新买的水桶和扫帚抹布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往小院走去。只不过在走出十几步,似乎有所感应的回头望了望身后学生宿舍的后墙…… “嚯……那家伙的感觉挺敏锐的嘛。他似乎已经发现我们了。” 墙后再次探出头的公子哥有些诧异的说道。这家伙年龄在十五六左右,长得倒是挺英俊的,从身上的华服玉带便可以看出是个养尊处优的。个头还挺高,笑起来痞坏痞坏,这副模样就是对女孩子最有吸引力的那种。若是再长几年,肯定少不了投怀送抱的。 “嗨……赢昊贤弟多虑了,就算是被发现了又如何?在这蓟下学院的一亩三分地里,有你哥哥我在,分分钟整死他。” “不错,昊公子请放心,这里是蓟城,是燕国王都。樊公子身为相国公子,这学院里没有什么他摆不平的……” “那孤夜被抬去了医庐,在下倒还认识几个人,要不我去打个招呼,让那家伙多吃点苦头?” 原来这年轻的公子哥正是秦王赢柱的嫡孙,赢异人之子赢昊。而身边的几个人很明显的就是在拍马屁讨好他,其中为首一个乃是当今燕国国相樊樾之子樊冲。 “呵呵呵……各位有心了,这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吧。我也只是看不惯那孤夜品行不端逼死同袍,所以想给他一个教训而已。 倒是因为昊的一己私欲,连累魏醒和那位兄弟受苦了。” 说着赢昊便从怀中摸出两颗拇指大小晶莹剔透的玉珠硬是塞到樊冲手里。 “兄长啊!这事是昊的过错啊!如今弟弟我在异国他乡身无长物,这点小玩意就拜托你交给魏醒和那位兄弟了,感谢他们仗义出手啊!” 众人一看便知道这两颗珠子绝不是凡物,特别是樊冲,一双眼睛都快吐出来了。 “赢昊贤弟,这……这太贵重了吧……” “不不不,小小心意而已。兄长若是喜欢,小弟立即让人从秦国稍些鸡蛋大小的来,到时再登门亲自送上。” 这两颗拇指大小的珠子都已经让樊冲垂涎三尺了,一听还有鸡蛋大小的玉珠,他那张大的嘴巴哈喇子都差点流了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酒 幽静的巷弄,爬山虎的藤蔓从墙角垂落下来,迎春花的艳红点缀在其上,吸引着蝴蝶在此留恋不舍。此景甚美,可忽而一阵微风袭来,带着股有些呛人的烟火气赶跑了这些喜人的小虫子。 “公子公子,肉好了没有啊?” 一个大胡子蹲在炭炉边上吸溜着口水不厌其烦的问道。 “半盏茶的时间你都问了六遍了,再敢出声今天这烤鸡翅就没你的份了。” 赢昊一扇子朝身边的大胡子头上打去,惹得身边两个俏婢子忍不住掩嘴偷笑。 “哎呦,我不催了还不行嘛。” 大胡子揉揉脑袋接着又道: “公子今天好不容易从学院回来就做东西吃,真好。 对了公子,你在学院里面见到安平城那个叫孤夜的没有?” “呵呵……自然是见了的。” 公子哥不以为意的回应着。 “那公子有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丢失的东西?” “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丢东西,又如何知道那孤夜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我的?” 赢昊将手中鸡翅转了个面,不置可否的说道: “前些日子我倒是找个几个人把他狠揍了一顿。看其实力,最多也不超过五瓮。不过箭术当真是不错,听说入兵院的第一天,便凭借着一手过人的箭术将他们的教习聂政给整服帖了。” “聂政?兵院里教搏斗体术的聂政?如此说来,孤夜这厮还真是有一套。要知道聂政此人在蓟下学院中也是声名在外,三瓮巅峰的实力,依靠技巧几乎可以匹敌一鼎以下战力。孤夜能把他打服帖了,正说明了其能力不俗。 公子,你找的人应该都很厉害吧,我看最少也得是一鼎往上,不然的话如何能揍得了孤夜这厮。” 叔恒嘴里说着,手却抢过婢女的扇子亲自给炭炉里扇风。 “狗屁,那小子就是箭射得准,近身搏斗也就那么回事。毕竟他那几个养父并没啥水平,之前季常也早查清楚了。 只不过是律所的两个人而已。一个五瓮一个四瓮,若不是最后杀出来个程咬金,那小子恐怕以后就只能进宫当太监了。” 想到当时那画面,赢昊心中顿时兴趣缺缺。毕竟将人逼到那种境地还没使出底牌的,那只能说明对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底牌。 “公子,程咬金是谁啊?是指救了孤夜那小子的人吗?要不要我去查查对方底细。还有太监又是什么,我记得宫里没有这样的职称啊?” “滚,哪有那么多问题!顾着说话,看这鸡翅都烤焦了,给给给,要吃拿去吃。” 赢昊将鸡翅往盘里一丢,身边婢女立马又串好了一只重新递上来。 “还是小婵懂事,不像这个傻大个就知道吃,哪里懂得烧烤烤的是情怀,是意境。来,让公子我亲一个,待会回房间再请你吃香肠哈。” 婢女小婵脸上突然被赢昊亲了口,羞得丢下东西便往内院里跑。身后只剩下某个家伙爽朗的笑声。 “公……公子……” 叔恒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 “有话说有屁放!” “公子……属下认为你这样……这样不太好……” “怎么不好?不好在哪里了!男儿生于天地之间,要追寻的当然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了。婢女而已,不用那么在意的。只要你够优秀,就谈不上什么始乱终弃,有的是女人往你身上倒贴。” 赢昊说着顺势便将身边另一个婢女搂入怀中,且当着叔恒的面将脸埋进那酥软甜香之间好一阵磨蹭。 叔恒一时间尴尬无比,按道理这会儿是该退避的,可又舍不得盘中的鸡翅。倒是那婢女脸上虽是娇羞不做反抗,可眼眸中却隐隐透着一丝悲色微不可察的闪现而过。 “哈哈哈……好一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公子果然胸怀大志,令苏某好生佩服。” 这时候院外响起一阵颇为豪迈的笑声。赢昊当然知道是谁来了,于是赶紧起身相迎。 “苏相国,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我这里来了?” “哎哎哎……公子可不能这样说,苏秦又怎当得起相国二字。秦之真相国范雎大人如今可还在咸阳宫内为大王出谋划策殚精竭虑呢。 至于今天吹的是什么风,想必公子心里有数。苏某远在市集之上就闻着这香味来的。怎么,这鸡翅还没烤好?” 苏秦也不客气,只是象征性的拱了拱手便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问也不问抓起盘中那只烤焦了的鸡翅就往嘴里啃。边吐骨头还不忘赞叹两句好吃,看得一旁的大胡子直流口水。 “先生喜欢,我再来烤便是。” 赢昊也没端什么架子,接过婢女递来的鸡翅就架炭火上翻滚起来。前世他这个大毒枭虽是搞化学的,可历史多多少少也知道点。苏秦这样一个大名人绝对是值得他耐下心竭尽全力去招揽的。 他赢昊是谁?不出意外的话便是开华夏之基将天下一统的秦始皇,虽然在这时空里不叫赢政,但他却认定必然是自己无疑。统一天下,光靠单打独斗肯定不行的,卖个粉都得一帮兄弟帮衬,更何况还要灭六国。所以这个在几千年历史上能把名字流传下来的家伙,他又怎能放过? “有美食又岂能无美酒?” 颇有眼力劲的叔恒已是不知从哪里抱出来一坛酒,二话不说就给赢昊和苏秦满上,自己也倒了一大碗。 “狗日的,你这家伙是不是借机蹭我酒喝。居然把我仅剩的这坛给弄出来了。说,是不是惦记很久了……” 赢昊指着叔恒破口大骂,而大胡子却不搭理,只是三下五除二的将一大碗酒给干了个底朝天。 这样的情形苏秦这段时间来却是见惯了的。刚开始也很诧异赢昊对待手下门客时的态度,可久而久之便看清楚了,其实这样无视尊卑,恰恰是主仆感情融洽的体现。 “公子也太小气了些,有好酒还要藏着掖着。苏秦未发迹的时候虽然穷困,但也曾在这天下诸国游历过几个年头,什么好酒没有尝过。” 说完便端起小碗,也来了一口闷。顿时,他只觉一股如同岩浆烈火般的灼热顺着喉咙入腹,然后便是天旋地转,意识开始模糊。 “哇……好烈的酒。此酒入喉如刀割,可却是奇香无比回味无穷,当真是好酒。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啊! 公子,敢问这酒是从何处购得?” “外面没得卖,是我家公子闲来无事自己酿的。” 叔恒嘴上说着,手却是不停的又给自己满了一大碗。 “原来如此!公子大才!此酒好,此酒大好!敢问公子此酒可否能大规模酿造?” 苏秦抓住赢昊的手急迫的问道。 “若是有足够材料和人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赢昊抿了抿碗中酒,不以为意的说道。 “善!公子,有此酒。六国伐齐之事便又多了三成把握。” “先生是说用这配方……” “不错!” 赢昊话还未说完便被苏秦打断。 “燕王虽年迈,可并不昏聩。那怕燕齐两国之间存有大仇,可他未必会当六国伐齐的主导者。不是说他不知其中利弊,而是因燕国储君未定,怕一旦自己身体不济,大军又远征在外,国内会造成大动乱。 而在储君所属之事上,燕相樊樾的意见在燕王心中有着不小的份量。所以我在第一拜见过燕王之后就没在提联合伐齐之事,因为我知道至始至终的切入点都在燕相身上。 樊樾此人爱财,且胃口极大。想必从这些时日公子在樊冲身上所花费的也不难看得出来,儿子都如此贪婪又何况老子。 所以要想说动樊樾,那就的下重本。一般的金银财货怕很难打动其人,且金银目标太大,难免会招人口舌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而公子这配方再加上一坛子酒,我想必定胜过黄金千镒万镒。” 待苏秦说完,赢昊不免心中暗暗嘀咕。这家伙不愧是能流传千古的,眼光当真不差。如今只是无意中喝了一小碗蒸馏酒,立马就判断出其配方的价值。 这张配方放在此时代,莫说是黄金千镒万镒,不是赢昊吹牛。若他想干,三年之内他必定是七国之中最为富有的人。 对于苏秦的建议,赢昊显得从善如流。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把酒水如何制作的过程详细讲解了一遍,再让叔恒将后院马棚里的那套简易铜铸蒸馏器给装到马车上,言明待会苏秦可以直接拉走。 苏秦自是高兴莫名,他此来燕国游说,当初可是在秦王赢柱面前夸下海口的。可到了之后才知道想象与现实之间存在着很多难以预测的变故。而现在有了这酒和配方,他有信心在两个月之内彻底办完此事。 自古万事开头难,只要攻略下了燕国,那么随后的几国只会越来越轻松。 这人一旦遭逢喜事精神就特别的舒爽。苏秦与赢昊推杯换盏之余也谈了不少的事。令苏秦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赢昊看上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年轻,可有些知识却是渊博的令人发指。特别是对于华夏九州的山川地理,甚至比他这个游学了好多年的书生更是了如指掌。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面前这个所谓的秦王嫡孙曾经乃是一个声名赫赫的大毒枭,为了能成功的躲避警察的检查,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以资深驴友的身份走遍了华夏的名山大川,更是从中规划了好几条连通边境与华夏腹地的特殊小道……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医庐 自从入得蓟下学院以来,孤夜所感受到的便是周遭满满的敌意和排斥。如果说还有什么地方例外的话,医家学派所在的医庐对他传递出来的热情就绝对是真真切切的。 而这种热情具体则表现在伤痕累累的孤夜,被学院卫戍士兵抬进医庐的那一刻。当时的情景可谓是四方倾巢而出倒履相迎,无关乎新老学生,也无关乎男女。他们几十号人看着被抬进来的三个人,那眼睛就跟饿急了的母猫看见腥鱼一般,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争夺一番。 “快快快,快抬到药堂这边来!哎呦你们动作轻点,可不能再让人磕着碰着了!” 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头大声呦呵着。那咧开的嘴和眼角的褶皱都快挤成一块了。 “前面几个小子,还不赶紧开路把人迎进去,还愣着干什么,没有点眼力劲的家伙!” 这老头激动得双手直搓,那个兴奋劲,恐怕当年洞房花烛夜都没有像今天这般高兴过。可事实证明,这老头现在高兴得似乎是有些早了,因为就在医庐药堂所属的几个学生兴冲冲的从士兵手上接过伤员,还未来得及往药堂里抬的时候。后面又有两人气势汹汹的左右推开人群,还没到达现场立马就听到有人破口大骂起来。 这声音分明是个有些年龄的妇女,那腔调跟市井中泼妇骂街的架势几乎没多大区别。 “孙淼,好你个老不死的,居然又想趁着老娘不注意抢人,还好我的乖徒弟发现得早!兔崽子们,都给老娘我把人放下来。今天谁敢动,就别怪我们毒堂不客气了!” 这震耳欲聋的话音刚在众人脑袋上炸响,效果那绝对是立竿见影的。原本还在孙淼催促下想要加快脚步的,这下倒好,几个学生你看我我看你,脸上不约而同都带着惊恐之色,脚步自然也就不敢随便乱迈,气得老头摘下布鞋拼命的往他们身上打。 “兔崽子,走啊!怎么还不走!有老夫我在怕个甚!大不了就是中点小毒而已,想解的话还不是轻轻松松就搞得定!” 鞋底噼里啪啦的当头拍下,可那几个学生却始终低着头不敢与老师对视,当然也不敢迈开腿。 “哈哈哈哈……有什么样的师父出什么样的徒弟。一群胆小如鼠的窝囊废,这么一大群人,加起来连我徒儿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这时候人群终于是被分开来,霸气侧漏走在前面的是个六十多岁的大肥婆,五短的身材穿着件宝蓝色的长裙,上面点缀绣着朵朵小黄花。手中拄着一杆蛇头杖,说话的时候拽得连鼻孔都像是对着苍天表明心迹的。 而在她身后则是跟着个小肥婆,目测起码得有两百多斤的体重,不过身量却不算太矮,五尺有余吧(大约一米六八左右)。长得倒是挺喜庆,肉嘟嘟的,皮肤很嫩很白。特别是那头黑得发亮的秀发,哪怕是挽着双丫髻也都快够到膝盖弯了。 “葵姬,你这个老毒婆来干什么?这三个人都受伤颇重,我正想让弟子抬进堂中抓紧救治。别捣乱,哪边凉快哪边去!” “放屁,孙淼你这个老不死的能不能要点脸。这医庐是你家的吗?说得好像只有你药堂会治伤我毒堂不会似的。 前些时候兵院送来的三个新生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这次送来的三个老娘把话放这里了,谁敢动一下保证让其挠上两个月!” 医庐葵姬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说让你用手挠上两月,就绝对会让你挠够六十天。要不然可对不住“毒姬”这个诨号。 “欺人太甚!老毒婆,你们毒堂是专门研究制毒解毒的,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没听说过用毒可以治疗跌打损伤的! 身为一名医者,就必须为自己的病人生命安全负责。这三个人老夫是决然不会让给你的。” 孙淼最后两句话说得铿锵有力,连此时躺在担架上的孤夜都忍不住要为其高尚的情操竖起大拇指! “少废话,一瓶天蝎毒!行就行,不行老娘硬抢!” 老肥婆话刚落地,就见身边的小肥妹双手捧着一瓷瓶恭敬的将其奉到孙淼前面。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老夫像是这种为了一点点利益就出卖自己病人的庸医吗?” 此时躺地上的孤夜简直就要直起身拍手叫好了,心想那肥婆看着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还是什么毒堂的人,看样子是个掌舵的,傻子都知道用毒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孙医生啊,我现在伤得不轻啊!拜托您老人家别废话了赶紧给我先敷药吧。” 孤夜此时心里极度渴望的呼唤着,他还想尽快回到兵院去请教那聂政的近身搏斗术,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迫切的想要提升自己,还有阴阳堂,他要跨入聚墨境,他要点出自己想要的属性墨痕。 可若是魏醒和三角眼男此时从晕厥中醒过来,当发现此时身处的地方,必定不会有孤夜这种可笑的想法,且第一反应肯定是赶紧逃离,无论是伤得有多重,也无关乎药堂或者毒堂。 虽然素未谋面,但孤夜此时对孙淼是极其有好感的。单说是这种救人心切的医者态度,就足以说明其高尚的品德。 “就这样的高尚情操,别说是一瓶什么莫名其妙的天什么蝎什么毒,就算再多……” 就在孤夜心中钦佩之意还在继续升腾的时候,却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无情打破。只见那个小肥妹又从怀里掏出一瓶什么东西出来之后,刚刚还大义凛然的孙淼老头两只眼睛瞬间瞪直。 “老不死的,还是我徒儿大气,两瓶天蝎毒换那三个人!记住,我不会再加码了,当然若是不答应,更是不会跟你客气! 我数到三,到时后果自负……一……” “不用数了!我留那个伤得最轻的,其余两个尽管拿走,我也是有底线的!” 没等老肥婆把数数完,孙淼老头抢过小肥妹手中的瓷瓶,然后也未等回应抓起魏醒就往药堂一路狂奔。 这一幕看得孤夜目瞪口呆: “说好的医者仁心呢?说好的医德高尚呢?还说自己有底线,你有个屁底线啊!老不死的,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实在是太不要脸,太无耻了!” 孤夜气得忍痛直起身来,指着孙淼的逃远的背影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在场的医堂的弟子居多,见自家师父离开,大多也都散去。而如今留下来的就只有毒堂一老一少两个肥婆和随后赶来的十几个弟子。 “哈哈哈……小师妹,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咦,师父你真截下了两个,太好了,这下我们那些毒可……” 话到嘴边这个黑不溜秋跟块炭似的家伙赶紧自己捂住嘴巴,然后就像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背着手在孤夜身边绕圈。边绕还不忘吸溜着口水。这恐怖的画面可没把某人给吓得不轻。若是有可能,他真的很想回家。 “黎平,你干嘛呢?别吓着人家。” 这时候又走来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高高瘦瘦,长得还算正派。孤夜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候也是个看脸的肤浅之人。起码到目前为止总算是见到个正常人了。 “小兄弟,别怕!这里是蓟下学院的医庐,没人会伤害你。你受了伤,现在我就带你回去医治。放心,就这些皮外伤最多三五……” “咳咳……” 这时候身后响起了老肥婆的咳嗽声,而面前这家伙话音停顿了下又道: “看似皮外伤,其实已经伤到内里。没个三五个月是别想好利索了。放心吧,我们毒堂包吃包住,甚至还有住院津贴可以拿!” “老子又不是没挨过打,就这点小伤哪怕是不来医庐,上外面随便找个郎中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还需什么三五个月。还有这包吃包住也就算了,住院津贴是个什么鬼,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看病不花钱还能赚钱的。” 天下间就没有白吃的午餐,孤夜这时候看到老肥婆那张颇为满意的大饼脸,心里咯噔一下便沉到了谷底。对于接下来的日子,他总觉得不太好熬过去。 “都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把伤者抬进去。二师兄拜托你别转了,吓着人家了你知不知道。” 看到孤夜绷紧着整张脸,那个小肥妹赶紧走上前来将那个黑炭头给一把拽开。 “真的不用担心的,你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我叫魏青雀,你呢?” “孤夜……” 不得不说,这个小肥妹还真是人如其名,说话的声音真跟鸟雀一样空灵好听。 “很高兴认识你。好了,你现在的脸肿得很严重,待会我先用药膏为你把肿胀消了。” 不说还不觉得,孤夜扯了扯嘴角,发现半张脸都还在发麻,用手摸了摸,好家伙,起码大了个号。 这时候他心中那个怒啊,看向身边还在在昏迷的三角眼,刚刚就是这家伙故意往自己英俊的脸下狂输出。此仇不报非君子,这时候的孤夜已经打定主意,在这段时间里,誓要给这厮来一场终身难忘的报复。 很快的两人就被毒堂的弟子们给抬进了他们的大本营。还真别说,给孤夜安排的病房还真是不错,除了私密性完全没有之外,环境比自己那个小院要强多了。 房间有四五张床,孤夜被放到了最中间那张,而三角眼男就在边上。这时候听说师父今天截下来了两个伤患,呼啦啦的整个毒堂十三个弟子全都围了上来,而且都是带着各自的东西有备而来,一个个的眼神更是带着兴奋与期待……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毒堂 小肥妹魏青雀自认为疗伤消肿的最佳打开方式,就是给孤夜脸上涂抹一层厚厚的黑糊糊。至于某个生无可恋的家伙看着鼻头上的蟑螂腿时,很是怀疑脸上这些药膏里是不是充满了小强同志的尸体。 就在孤夜以为自己身上待会也会被涂抹上同样的药膏时,结果却是早有两个等不及的家伙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魏青雀给推搡了出去。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干嘛!说好了脖子以上是我的怎么可以出尔反尔!男子汉大丈夫,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小肥妹很是不满的发着牢骚。手里的药糊糊还有大半碗,说着又想靠上前来。可还没靠近却又被推搡着出去。 “去去去……受伤体征最为明显的部位已经让给你了还不满意,该我这五毒断续膏大发神威了!这膏药可是我费了近半年时间好不容易改良的,这一贴下去保证药到病除。” 黎平手里早就准备好了一贴奇臭无比膏药,刚才一直是用炭火烤着的,说话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往孤夜胸口贴去。可同样刚凑上前,却又被大师兄给拦了下来。 “哎哎……你这个黑炭头是不是脑子被盐刚给腌过啊。他的胸口又没有骨折且还有皮肉破损,五毒断续膏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不能见血,别待会整得毒发生亡就糟了!试药可以,但也有点底线行不行?” 这话可把躺床上的孤夜给吓得不轻,他搞不懂这几人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杀人的。貌似自己跟他们无冤无仇吧?还有后面几个,对,就是你!看什么看,老子是被殴打的皮外伤,你他娘的整把杀猪刀过来干什么? “大师兄你这是操哪门子的心,五毒断续膏是我新研发出来的新药,它的药性我岂能不知。没事的,区区小毒怕个什么?再说了我这里不也准备了解毒丹了么!” 说着手上的膏药就又要向胸口上贴过去,孤夜这下可不能忍了,这家伙什么鬼,听刚才的话明显是想拿自己试他的新药啊。有没有搞错出了事到底是算是的还是算我的。 “喂,黑鬼!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哈!再敢靠近小心老子一脚踹死你!” 听到孤夜突然的出声,在场的十几个人都是一愣。紧接着就是大师兄的刘焕愤怒的咆哮声。 “麻沸汤呢?怎么他现在还能动弹?究竟是哪个混蛋负责灌药的,赶紧给我滚出来!” “是……是我……刚才是要灌下去的,可是师妹拦着不让……所以我……” 一个端着碗散发荧光不明液体的家伙畏畏缩缩的站出来,又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待会你排最后面去!让其他师兄弟先……” 刘焕呵斥了一声,可那个家伙瞬间就不淡定了。 “凭什么呀!凭什么我最后,我原来要喂的,可是小师妹硬拦之下我灌不了啊!要罚也得罚小师妹……” 这家伙语气忿忿不平,声音中甚至都带着些哭腔了。刘焕看向魏青雀,有些责怪的询问道: “小师妹,你为什么不让你师兄灌麻沸汤?” “我就寻思着人要是被麻晕过去了,待会药方有什么副作用也可以通过外部表象和具体交流随时反馈嘛。” 小肥妹搅着碗里的黑糊糊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应道。 “反什么馈,现在人都醒了。待会还怎么让咱们逐个试药?赶紧的,再弄一碗来灌下去!” 听着这些人无视自己的对话,孤夜整个人都彻底内向了,他真的很想问问这哥几个,当着面说要药翻当事人真的合适么?人性居然如此扭曲到了这种地步了吗?连拿活人试新药都不需要遮掩毫无顾忌到这样了吗? 刘焕似乎也意识到刚才说话的时候某个躺着的家伙还清醒坐着的,一时间也是尴尬无比。此刻看着孤夜怒目圆睁的样子,一不小心就暴露了所有意图倒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全场寂静无声,就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全都直勾勾的看着正中央的病床。 “呃……孤夜兄弟,要不咱们还是把这碗药喝吧?” 刚才那个被刘焕呵斥的家伙厚着脸皮不知又从哪里端了碗药汤出来,脸上强撑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不好意思的询问道。 “我喝你姥姥……赶紧给我滚,老子现在就要回去,哪怕是死在外面也不会给你们当实验的老鼠……” 孤夜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从床上直起身来,然后就奋不顾身的想就要往外逃离。 “哎哎……你别动啊!大家快来帮忙啊!” “按住他,快按住他……” “可别让他给跑了……快按住他,还站着干什么?你死人啊……” 众人七手八脚的过来按住孤夜的手脚。可说到底还是一群医生,文人一枚没有动用道韵符的前提下又如何能压得住最大限度爆发出求生欲的孤夜。挣扎之下,连床都差点没给整塌掉。 “放开我……快放开我……老子跟你们拼……” 砰…… 就在这时,孤夜的后脑勺只觉得猛的一痛,然后眼前一黑便重重砸回到床上去。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小肥妹魏青雀手里紧握根碗口粗的门栓一脸无辜的眨巴眼睛。 “师兄……我……我……他不会有事吧?” 与此同时,大家伙几乎不约而同的对着魏青雀竖起了大拇指。 “小师妹,果然好样的,师兄佩服!” “佩服佩服……” “牛……” “哈哈哈……师妹这一棒子打得好。后脑勺来了这么一下,也不知有没有骨折,要不你再来上一下,这样的话师兄我的五毒断续膏就有充分的发挥余地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这膏药可是用了五种毒花,加上蜘蛛,蜈蚣……具有活血化瘀……” 黎平还待再说,不料立马就被另一人打断话头。 “拉倒吧你,二师兄就会吹牛,还是师弟的这碗荧光止血散先来试试。 这是从夏天萤火虫身上得到的灵感,在里面我加入了可以夜间发光的矿石粉,战场之上,白天厮杀受了刀伤枪伤,保证一抹血马上止住。且在夜晚漆黑一片的情况下,由于加了荧光矿物粉末,便可在夜间快速的定位伤口所在,无论是换药还是清洗,那都是极为方便的。” 丢了手里的麻沸汤,这这家伙端着会发光的那碗液体便昂首挺胸的踱步上前来。 “还有我的生发粉……还有我的百补丹……七毒烧仙草……” 如今的孤夜就如同砧板上的肉只能任这群家伙摆布了,他在晕厥的最后一刻,脑海里闪过的画面让其破解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那就是为何兵院的人平时受点跌打损伤,宁愿自己涂点没卵用的药酒也不愿意来医庐求助了。敢情这里可比那修罗场还要可怕得多,还有那个药堂,想必性质也是大同小异不会差到哪里去。 反正被人折腾不知时间,当孤夜再次转醒过来的时候一睁开眼睛便直接从床上蹦跶了起来。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觉上面被药膏给糊了厚厚一层,身上也是被折腾得东一贴膏药西一段绷带。左右查看了一下,除了房间内留了盏豆大的油灯之外并没有见到之前看到的那群怪人。当然,同样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三角眼男除外。 此时那家伙身上倒是没像孤夜一样被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下巴和鼻子同样被敷上的一层药膏,区别只是那药膏是蓝色的而已。 活动了下手脚,还真别说,那群家伙虽然是想在自己身上试新药,可这药效也确实很不错。起码此刻全身都没有之前那么疼了,感觉自己脸上也是凉凉的,那种涨痛感也早已消失不见。 说实在的,要不是如此明显的药效,孤夜这时候都想溜走跑路了。如今见到自个身上尽管狼狈,但伤好得快也确实是个不争的事实。于是也就打消了马上离开的念头,想着等等看看明天情况再说。 再次看向另一张床上躺着的三角眼男,至今未醒想来一定是被人家灌了那种叫麻沸汤的迷药。本着君子报仇不论早晚的原则,如今又四下无人,如此好时机怎可错过。 边上的长桌上,瓶瓶罐罐的放了整整四五十个。孤夜记得此处是隶属于医庐里的毒堂,既然是用毒的,那么这些罐子里应该是少不了毒药的。 孤夜一瘸一拐艰难的下了床,颤颤巍巍来到那长桌面前。打开了几个凑上去闻了闻,也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以前小时候跟着三爹学辨草药,那也只是山上常见的普通几种而已。 “不管了,既然不认识,那么就每样来点好了。” 心中如是想着,于是孤夜就把所有罐子里的东西每样都来上一点。当然了,主要成分还是要以三角眼脸上敷着的药膏为主。他那种是淡蓝色的,其实从颜色上很好辨认。 半刻钟之后,罐重新加料的药膏就已经被某人给加工好了,末了见到了最边上的那碗会散发荧光的东西,干脆加了一大半下去。 接下来的操作就更是简单了,用了块小竹片将三角眼鼻子和下巴上原有的药膏给刮下来,然后便将自己加工过的全给糊满了整张脸。最后剩下得太多,为怕浪费甚至连某个部位都给抹上。谁叫那时候这家伙想要让自己做不成男人的。你做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 这通操作下来,孤夜自以为纵使不能毒死人,那最少也得让人皮肤溃烂个几个月吧。反正药效最多就只能持续一夜,待到天亮,那些毒堂的人回来了肯定会发现的。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天塌下来自然有他们顶着。 做完所有一切,心满意足的孤夜这才躺回到床上。直到这时候他才有时间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重新做了个回顾。 被揍的原因是为那两个自戮的家伙出头,孤夜首先排除了这个可能。因为里面涉及到另外一个人物,便是那个叫樊公子的。很明显,这个家伙八成是燕人,且身份还不会低。不然的话学院里负责治安的卫兵不会为其徇私的。可是他想破头颅也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的大人物,料想经过这一次,以后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所以要想破这个局,说到底还是需要自身的实力呀。当然了,在此之前也得先找条大腿抱抱,而这个最佳人选目前来看,在蓟城的话有也只有常威那家伙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归来 当蛮九和庖硕得知孤夜遇袭受伤正在医庐接受治疗的时候,距离该事件发生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第四天起了一大早,两人便忧心忡忡的出得宿舍门,连最为期待的朝食都没顾得上吃就埋头直往外走。可还没能迈出多远,李非迎面就急急跑了过来。 “哈哈……本还想给你们个惊喜的,没想到都早知道啦,不愧是老大推荐过来的人。走走走,快随我去喊上延年班究他们几个……” 两人的手被一左一右拉住,李非拽着就直往宿舍另一个方向走。 “李兄李兄,莫闹,我们今个儿还有急事呢!” 蛮九一边给庖硕使眼色一边急急开口解释,他知道再拖下去,身边这憨胖子可是又要犯浑发脾气了。从听到孤夜被人打了那刻起,这家伙就已经打算要杀人了。若不知道蛮九拦住,此时的律所肯定要鸡飞狗跳,他可不会在意樊冲是什么相国之子。反正谁敢欺负孤夜,这死胖子就敢拼命。 “知道知道,老大今天正式回归蓟下学院又单单是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们这些做小弟的还不都得前往迎接呀。 莫再多言,赶紧叫上他们几个一块去。要知道这次来的可不是只有老大一人,还有他的两个兄弟,大兄燕丹,还有二兄燕常傲。” 蛮九一听居然是常威要来,心中亦是小小的惊讶了一番。燕王子啊,现在突然有了这么大的一座靠山,还怕那相国之子干嘛?为孤夜报仇出头之事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哈哈哈……不错不错,咱们得是快点了。他们兄弟三同来,另外两个势必也有小弟来迎,在排面上咱们可不能弱了气势。” 想到这里蛮九话风一转,立马换了副嘴脸。身边的庖硕见状还想闹腾什么,关键时刻被狠狠踹了下腿弯后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于是三人便来到靠后边的一间宿舍,班究这个想钱想疯了的家伙为了能最终将石头给点化成金子,整个床榻底下堆满了都是各色各样的石头。而那个猥琐男羊谷经常会搬几大块摆到桌子上然后对着其吹气,美其名曰:加强锻炼。 角落里的那张席子则是李延年的地头,不出意外的就是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里头当然都是严重兑了水的,真能入口的早就被对面铺的子辉给喝光了。 这个叫子辉的家伙,也绝对是个奇葩。刚进点墨境的他已经可以点出第一道墨痕了。不过其墨痕的属性迄今为止是蛮九在大杂院中见过最为正常,也是最高大上的。这道墨痕能够记录周围很短的一段声音,然后在控制之下原汁原味的回放出来。 按照子辉所畅想的,待到道韵符成的时候,他便能将其符文撰写在纸张上然后激发,把当是时的所有声音画面都记录下来,然后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处地方以同样的方式却是从第二张符纸上显现出来。然此时当李非将门推开的时候,宿舍中四个家伙都还在呼呼大睡。特别是李延年,那鼾声打得就跟闷雷一样,不用说肯定又是醉酒了。 “哥几个赶紧起来!别睡了,快起来呀!” 见四人无动于衷,李非直接就上手拽被子。蛮九现在已打定主意要先去抱大腿了,于是也让庖硕帮忙将四面窗户都给打开让外面阳光透进来。自己则是从李延年的床边抓起一个酒坛子,用手一捧分别给哥几个先洗了把脸。 “婢子养的,谁啊这么缺德!” 羊谷一个机灵从床上蹦跶了起来,正想破口大骂。待到定神一看泼水的是蛮九之后,他就硬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没办法,在自己没有点出墨痕踏入点墨境之前,武力上实在干不过人家啊。学文共同的软肋,点墨境之前遇到兵家那帮武夫,那是有多远就得躲多远。因为这个阶段才是真真切切的手无缚鸡之力。 才来几天的蛮九虽然刚刚才分割好天道神韵凝聚出道韵笔,可人家原本是军中斥候,武力值自是要完全碾压这大杂院里的纨绔子弟,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傻庖硕了。 在这两位仁兄没来之前,李延年一直以来就是最强战力,可就是这个最强战力,提着长剑愣是在庖硕和一张矮桌面前费了大半个时辰也未能碰到人家一根毛,所以可见这两人如今在大杂院中是何等的权威。 “九哥,胖哥,是你们啊!现在才什么时辰怎需弄出这么大动静?” 羊谷尴尬的挠着头问道。 “都什么时候了,咱们老大都快到学院门口了。告诉你们,这回来的还有他那两个兄长,待会若是因为你们起晚了弱了排场,到时候可别怪老大弄死你们!” 没等蛮九解释,李非就噼里啪啦的怼了过去。这下众人也都听清楚了,李延年呼噜打了一半就整个人从床上直起身来。 “李兄,消息当真?” “骗你们干嘛,拜托快点吧。王宫离这又不远,来不及了哇!” 这下整个宿舍全炸毛了,班究第一个跳下床,左脚鞋子套一半又去套右脚,不出所料就摔了个狗吃屎,顺带着也把边上的衣柜给扒拉倒下来。 李延年也打碎了两个酒坛子,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 “哇哈哈……老大终于是要王者归来了!咱们的好日子终于回来咯!” “律所的那些孙子们,给老子等着,你们的好日子到头啦……” “老大老大……老大万岁……” 蓟下学院门前大街,此时两边行人商贩都已经被大队士兵左右分开拦到了两边。此时中间有一匹白色骏马行于道上,马背上坐着的是个白衣胜雪丰神俊朗的翩翩佳公子。若是以单以外表来论,这个人综合起来十分可得八九。可要再加上其名声的话,怕是两分都嫌多。 不过在他本人认为,如此之低的评价无非是有眼无珠或者是妒贤嫉能。起码在女闾妓馆中,那些小姐姐可都是很满意的。市井小民且不论,就蓟城中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爷见了这人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彩的。 然这拉风的公子身后十几步外,则是一辆四驷马车。清一色的青骢马作为脚力显得极为气派。车上两个年轻人要比前面骑马的那个稍微年长些,从相貌上三人隐约间还有四五分相似。 “兄长,咱们只是出个行而已,动用如此多的甲士不妥吧?” “有何不妥的?常傲,咱们是王子,代表的是燕国王室体面。我倒觉得如此挺好的,可以充分体现出王族的威严,让那些小民们懂得什么叫尊卑,懂得什么叫敬畏。” 原来车上两人乃是燕王长子燕丹和次子常傲,用不着猜了,前面骑马大摇大摆走街串巷的自然是常威了。 “既然是显示王家威仪,那么为何还让三弟独自骑马。与我等一块乘车岂不更显身份? 兄长质秦归来有功于燕,今日出行正是接受国人膜拜宣扬名望的好时机,三弟如此做派岂不……” 常傲话中有话,看似维护兄长,其实他是不想让公子三弟常威与大兄公子丹走得太近。 “无妨,三弟只是玩心重了些,年轻人爱出些风头而已。作为兄长怎可与之争?且虽他去闹吧。” 话说得好听,其实公子丹又岂不知自家二弟打得是个什么主意。这次父王明面上虽是让兄弟三人重新入得学院修身养性,其实就是带着考究的意味在里面。若不出意外,应该是三人中最学有所成的那个会被定为储君,所以接下来兄弟三人以后绝对是少不了要争个高低的。所以老二公子常傲如今使出来的手段就显得太低劣了些。 三兄弟各怀鬼胎。不,应该是说车上的两个在想着以后怎么互相算计,而前面骑白马的常威想的却是三年没回来了,医庐的水仙姑娘是不是胸前又长大了些,还依旧美丽不可方物?律所那些垃圾是不是又该瑟瑟发抖了? 还有就是孤夜那小子,都这么些天了也不见他来找自己,当初说好的作坊已经买下来了,工人可都还在等着他点头就能开工了。最近钱袋子里有点紧,要不今天的“王者归来”,怎么会不给水仙姑娘买份礼物。 如此想着,不消一刻钟时间,一人一马都已经看见学院门口密密麻麻好些人早在哪儿等着了。常威很快发现其中的几个熟悉面孔,该猥琐的还是像当年一样猥琐。当然了,伯当和马喜带着几个儒家弟子也占据了一角,远远见到那马车上的公子丹,整颗心立即激动了起来。 律所那边也来了许多人,他们是来迎接常傲的。燕王的这位二公子本身就对商鞅变法使得秦国国富民强而羡慕不已,所以他向来都是法家学说的忠实拥护者。相国之子樊冲如今亦是在其中,赢昊闲着无聊也是过来看热闹。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 “常威常威,常来常威。杂院有你,绝不吃亏……常威常威……” 这时候伯当和马喜本想带领着众儒生喊几句口号出来引起周遭游人关注,为公子丹的到来造点气势出来。本以为这讨巧的点子只有自己能想得出来,可没想到口号才喊了一半,却被大杂院那边一个大胖子带头喊出来的口号给打断了。 “常威常威……常来常威……杂院有你……绝不吃亏……” 这口号朗朗上口还特么的挺押韵,一时间所有游人都纷纷把注意力投了过来。反而是边上当吃瓜群众的赢昊在听到了这样熟悉的喊口号方式后,居然将手里的茶水差点给喷了出来。 他死死的盯着那个带头的胖子,真的很想现在就上前对其喊上一句:天王盖地虎。看看对方是不是也是同自己一样是未来人……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捅娄子 “哈哈哈……我常威又回来啦……” 远远的,这嘚瑟的家伙就在马背上撑开双臂对着学院大声呐喊,似乎这一下就能将整个学院的妹子统统拥入怀中一样。 可对于他来说这是场盛大的回归,而对于蓟下学院大部分老生来说,那便是噩梦即将开始。这家伙早在三年前名声就臭大街了,仗着自己是燕王三子的身份到处勾搭骚扰女学生,又是本土作战,学院中大多数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不是说他的实力有多高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恰恰相反的是这家伙也就是点墨境笔锋一点,战斗力勉勉强强达到战五渣的境界。只是若非必要,没有谁想去无端得罪一个燕国王子而已。 “哇哇哇……老大不愧是老大,出场方式就是这么的霸气。” “是啊是啊,这些年的憋屈总算是可以过去了啊。” 羊谷接过话茬,眼角甚至闪烁着点点晶莹的泪。只不过他们却是沉溺于自嗨,并没有注意到周遭投过来的鄙视眼神。 常威装逼完了之后,一个潇洒的翻身就下了马。 “老九,胖子,你们两个真够意思。这口号我喜欢。放心,以后在这蓟下学院,有我常威在没人能让你们吃亏!哇哈哈哈……” 常威笑着大步走上前,子辉李非几个呼啦啦的就全迎了上来。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们啦!” “老大这些年你被禁足蓟下学院,可是不知道我们被律所那帮孙子欺负得有多惨啊!呜呜呜……” 羊谷终于是忍不住低声呜咽了起来。 “死样子还是不变,动不动就哭鼻子。老子这不是回来了么。之前还给你们弄了三个高手过来……” 说着就看向后面傻笑着的蛮九和庖硕,只不过左看右看好像还差一个。 “孤山子呢?那小子也忒不够意思了,知道我今天要来也不来接接?” 一一拍过李非几个人的肩膀以示亲近后,常威便朝蛮九庖硕两人走了过去。这时候身后几人才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孤山子又是个什么人物。 “难道老大推荐过来的还有第三人?” 班究下意识的问道。 “没听说啊?以孤为姓的还真是少见,孤山子?莫非……” 子辉此时好像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那个逼死两人臭名昭着的孤夜?若是他,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之前在众人声讨中,我们几个可没少落井下石。” 几人心里的疑惑并没能持续多久,忍了一肚子火的庖硕很快给出了答案。 “监军,你来得正好!孤夜被人阴了,现在躺在医庐里还生死不知呢!听说就是律所里那帮孙子下得狠手!” 当初执行戎山任务的时候监军叫习惯了,此时庖硕在这大庭广众下如此称呼,也的确让常威很是受用。而在听说孤夜被人揍进了医庐,他整张脸立马就变了。 “什么!在医庐!什么时候去的?” 常威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道。 “具体时间应该是三天前了,不过想来皮肉伤是有,生命之忧怕也不至于。” 蛮九说话就没有庖硕那么夸张了,依照着自己的判断回应道。 “你懂个屁,都三天前了还说没生命之忧!快快快,赶紧跟老子去救人!” 常威那是真紧张啊,他是蓟下学院的老油条了,哪里会不知道医庐那帮人一个个的就是疯子。整天鼓捣出什么新药方新疗法,试问谁进了那个修罗场,出来不掉一层皮出来。 二话不说,常威呼喝了一声,李非几个跟着就直往医庐方向跑,蛮九和庖硕也有些不好的预感,于是便赶紧跟了上去。至于法家学派的律所,如今也顾不上找那些人的晦气了。 前面的常威大步流星的迈腿,那急迫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在戎山的时候孤夜多次救了他的命,这厮虽然是纨绔了点,可恩怨分明,如今是真把孤夜当好朋友的。 “常威监军,你慢点!这么着急,医庐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啊?” 蛮九心中不安,于是加快了脚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哼!何止不妥,前几年有个家伙崴了腿找上门去,硬是在里面被治了两个多月,最后腿是治好了,左手却是成了右手最后整个人都疯掉了。” “崴脚跟手有什么关系?为何左手会成了右手。” 庖硕好奇的脱口问道。 “呵呵……进去的时候是崴脚。可进去后就不止是崴脚了。你还可能是手臂骨折,肋骨骨裂,心脏衰竭,肠胆郁结,肝脏硬化,反正他们想让你得啥病就得是啥病,没病也得有病,最后治着治着人就疯了。” 蛮九和庖硕一听,整个人都彻底不好了。他们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何听说孤夜已经进去了三天常威会如此紧张,还不是怕到时候给人家治成个半身不遂出来。 而就在他们几个刚刚来到医庐门口的时候,突然从里面就传来一阵极其恐怖的嚎叫声。伴随着这叫声出现的,是一个满脸紫色,鼻子歪斜的怪物正疯了一般从门内狂奔而出,而在其身后却是有几个人追着试图将其抓回去。特别是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肥婆,居然手里还拿着条拇指粗细的麻绳。 “什么情况!还真有疯子啊!” 惊呼一声,蛮九赶紧推着众人让到了两边。 “快拦住他,别让他给跑了,这人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随着这声喊,肥婆手中的绳套已经丢了出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那人探门直出,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瞬间窜得老远了。 那几个追击的家伙最终也不得不放弃了,现场除了那个两百多斤的肥婆,其余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遗憾。 “我的天,这到底是医人还是杀人啊?怎么还带绳子捆的?” 羊谷害怕得直往班究身后躲,医庐的凶名在他入学后不久就听说了,只是一直都是敬而远之,像今天这样的画面,他还是头一见到。说实在的,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 “别怕,咱们只是来找人的。何况还有老大在呢?” 李非安慰了一句,可从其语气中带着的颤抖就知道,这家伙也是死鸭子就剩张嘴了。 “呦呵,你们来此作甚?是不是哪里有病啊?来来来,我给你看看……” 这时候回过神来的黎平也注意到了边上的这几个人,沮丧之色立马一扫而空,脸上顿时换了副表情。 “你才有病,我们是来接人的!” 庖硕一马当先站了出来,偌大的身躯摆在那里,看起来似乎也跟魏青雀不相上下的样子。 “接人!接什么人?没病赶紧滚,这医庐可不是什么闲人想进就能进的。” 黎平跨出几步赶紧挡在了魏青雀面前,看这几人的架势,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药堂那边前几天兵院送来的三个新生在昨天早上已经被聂政出面给接回去了,迫于压力孙老头那边也无可奈何,毕竟好多新研制出来的药都还没有来得及试验。 本以为剩下律所的那个能再撑几天,没想到昨天傍晚时分也被要了回去。刚刚逃走的家伙还是毒堂以天色已晚手续不好办的借口强留了一夜。如今这些人也是声称来接人,接的是谁当然不用说了,除了孤夜又还能有谁。 所以他的态度很坚决,绝不能放人。最坏的结果也得再留两天,等自己确认了新配置药膏药效之后才能放人离开。 “还能有谁?当然是三天前被送进来的孤夜了。” 蛮九也站出来说道。 果然,黎平一听真是来讨要孤夜的,他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你说接就接啊!这里是医庐,只要入得了这里,没有好利索了就放出来,那我们这些当医者的脸要往哪里搁啊? 等过两。病人目前正接受治疗不宜动弹,请回吧!” 黎平给身边同伙使了个眼色,看样子已经在凑准机会准备开溜了。 “放屁!还医者呢?刚才那个家伙都给你们整疯了! 让开,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呦呵,我倒是要看看怎么个不客气法……” 黎平表情有些不削,他们是谁,是医庐毒堂的弟子。莫说是蓟下学院了,就是放眼天下,葵姬的徒弟这名头摆上去,哪个不怕死的敢来叫嚣何况是动手。 在场的或许有人顾忌,可庖硕肯定不在其中。刚才蛮九狠话刚放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巴掌呼扇过去了。而黎平还别着头继续装着那未装完逼,待到手掌贴上脸颊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啪…… 只见黎平措不及防之下就被庖硕的大肉掌给扇了个跟头。当然,这一下也是留了几分力气的,不然的话就这胖子的实力,能直接将人给扇晕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把常威吓个不轻。医庐啊,这死胖子居然先动手打了医庐的人。天塌了,娄子捅大发了呀。 医庐背后的最终掌舵是谁?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医家扁鹊啊!天下七国皆有共识,那便是医者有罪不及身。换句话说,那便是这些医家门徒就算是犯了重罪,那也只能交予他们的领袖扁鹊去处理。没有哪位国君会傻到去无缘无故得罪医家,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到时候命都是得靠人家来救。 本来常威前来也只想以自己的身份想让对方给个面子的,可现在这个傻庖硕不管不顾就给人家来了一巴掌。且不说学院禁止私下斗殴,可就算是约战擂台也不会有人会傻到去挑战医家门徒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约战 “呵呵呵……好!你很好!真不知道该佩服你的胆量,还是该哀叹你的愚蠢!” 黎平擦掉嘴角的鲜血,掸开几个师兄弟的搀扶冷笑着说道。瞧此架势,常威知道今天的事是难以善了了。于是赶紧上前拦在庖硕的面前,并示意蛮九赶紧把人给拉后面去不要再犯浑了。 “这位学长,误会,纯粹是误会!这胖子脑筋不好,一时犯病,是一时犯病!” 常威背在后面的手狂做手势,不外乎提醒那死胖子赶紧低头认错。可那颗笨脑袋已经完全被怒火所充斥,加上黎平语气又是那样嚣张,这家伙根本就不是蛮九想压就能压得住的。 “我警告你快把孤夜给放出来,若是你敢拿他试药,我他娘的嫩死你!” 庖硕搓着有些发黑的手心,脸上怒火中烧!平时他什么都好,哪怕是故意欺负几下也会不当一回事。可要是涉及到孤夜,这家伙真的会拼命的。就是蛮九平时开玩笑似的调侃一下都会被怼得哑口无言。 “看什么看,还不快放人!不怕挨揍的话,你们几个可以一块上来试试!” 说着还用手指头朝着毒堂的几个师兄弟点了点,挑衅意味十足。本还想把事情先缓和下来再从长计议的常威如今彻底是没了退路了。在令支寨的时候就知道这胖子做事一根筋且往往不考虑后果,本以为到了这蓟城会好上一点,没想到还是自己狭隘了。 “胖子,你是真不知死字怎么写呀!想打,好呀!对付你,还真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人我是不会放的,老子还有几味新药等着给那孤夜试试。若是死不了的话,再玩几天再丢出来还你就是了。” 黎平也是怒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被人如此打过脸。所以一时间嘴上故意用这样的语气相激。 “无需师兄动手,弄死这胖子,我一只手就可以……” “滚!哪里轮得到你!二师兄,让我来吧!胖子,别说老子欺负你,你跟身后的几个一块上也没问题!今天若是不能把你打跪下,老子以后跟你姓……” “还有我!我们毒堂的人还从来没被人如此羞辱过……” 顿时黎平身边的几个师弟们个个燥了起来,搞不好下一秒就要按耐不住当场动起手来。 “人多了不起啊!跟谁称老子呢?老子单枪匹马面对几百个东胡人都没孬过,难道还会怕你们几个臭郎中。 我警告你们,若是我兄弟少了根汗毛,老子绝对会杀人!” 见面前这些家伙一个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蛮九也气不打一处来。原本他们俩今天是要来接孤夜的,可跟前站着的几个非但不放人,而且还想如此嚣张。军人就是这样的脾气,谈既然不拢就干他丫的,现在他也不拽着庖硕了,大有待会并肩作战厮杀一场的准备。 见双方气氛再度升级,常威脑壳突突突的疼。看着这剑拔弩张双方即将彻底失去理智的时候,无奈之下他有也只只能想到一个饮鸩止渴的办法。 “擂台!医庐与大杂院打场擂台!打到一方求饶认输为止。之后无论输赢,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常威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毒堂啊,这些人若是真的一拥而上动了真格,恐怕连自己都得倒大霉。 “擂台?这胖子要跟我打擂台?哈哈哈……” “对,就是打擂台。毕竟学院禁止学生私斗,除了擂台。这位学长莫非是怕了不成?” 常威没得办法,就连最为拙劣的激将法都给用上。 “哈哈哈哈……小子,你也别激我。打擂台就打擂台,奉陪就是了。而我担心的是,刚才打我的这个死胖子有没有命活到明天还是个未知数呢!” 听到自家二师兄如此语气,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的魏青雀也是眉头一皱,眼睛看向了庖硕刚才打人的右手。只见这胖子自己还没有察觉,此时的掌心中央已经变得有些发黑。 “罗刹追魂散……师兄,是不是有些过了……” 魏青雀大体猜出庖硕是中了何种毒之后心中也是大惊! “罗什么屁散,别装神弄鬼的了!痛快点,上擂台打一架,我赢了就把孤夜全须全尾的送出来!” 庖硕说着,左手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去挠自己右手手心了。 “蠢货,这是罗刹追魂散!刚才打脸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爽?现在呢?是不是越抓越痒?别怕,再过几个时辰,这种痒就会蔓延到整条手臂,最多十二个时辰,你全身就会如同千万只蚂蚁在撕咬一般,恨不得将所有血肉都给抓下来!” 听黎平这么一说,包括常威在内都是吓了一大跳。果然,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学长,只不过是一场误会,言语相激无好话,大家坐下来好好计较一番道个歉也就行了,何必弄成这个不可收拾的局面呢?毒药这种东西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常威很是后悔自己的鲁莽,明知道身边的胖子向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何就不能沉住气事先跟他讲明厉害呢! “二师兄,我看他们也有诚意向咱们道歉,不如就把解药给他们算了吧。这毒虽能解,但时间长了亦对身体有很大损伤的。” 魏青雀这个小肥妹也赶紧上前劝说。因为这事本不必弄成这样,自己将他们的朋友扣下在先,本身也没有任何恶意。说是试药,其实还是保证在安全的情况下的。如今人家不了解情况,接人心切冲动之下先动了手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医庐的名声向来如何自己心里面也是有数的,这无怪乎人家着急。 “算了!可以呀!跪下来磕几个头,解药就在这里。想死想活请自便!” 黎平阴冷着双眼死死盯着庖硕。大有你不跪下磕头就等着毒发身亡的架势。 蛮九终于爆发了,当他看清庖硕手掌上真的有块黑色的印记的时候,攥紧拳头就要冲上前去拼命了。好在身后李非几个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抓手的抓手愣是将人拦了下来。 “老九,不要冲动!” 常威也是赶紧挡在前面,他不想事情再恶化下去了。如今怕也只能去找自己的父王了,让他出面跟扁鹊先生讨个人情了,只是不知道扁鹊先生这段时间在不在医庐里坐镇。 “狗屁毒药,就这点破玩意就想毒死老子,信不信待会就给它解咯!” 庖硕根本不以为意,在他的有限认知里,像这点小痒跟别蚊虫叮咬没多大区别。 “大言不惭!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便去死好了!” 说完黎平一脸不削的就想转身回医庐。 “学长别走啊,这毒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常威狠狠回瞪了庖硕一眼后,见黎平根本无动于衷就转移目标看向了魏青雀。 “青雀姑娘,我这两个朋友都是行伍中人,说话向来鲁莽不中听。你看这毒能不能帮个忙给解了,回去后定当携重礼再上门当面道歉。” 魏青雀也知道自己二师兄的臭脾气,更是明白这毒药不是能随便乱用的。于是乎便趁着黎平不注意,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解毒丹出来。而就在他正准备递过去的时候,却是突然被一只给抢了过去。 “哼……小妮子胳膊肘往外拐,你二师兄下的毒,你居然敢解!” 黎平脸色变得极为阴沉,他在自己人面前什么都好,却在外人面前极好脸面,刚才被人打了那一巴掌,他早就打算废掉那人一只手当做代价了。而这时候作为小师妹却还不站在自己一边,这让他在此时更感到脸上更是无光。 “二师兄,这毒若拖怕是那人的手以后会落下残废的!” “呵呵……残了就残了,这样也好让世人知道,医家门徒可不是想打就能打的!” 这话一说出口,魏青雀也是难以置信。就连刚才要嚷嚷着替其出头的几个师弟都惊讶莫名。皆以为师兄所为还是以吓唬为主,毕竟门规摆在那里。医家核心思想只为救人,不可敛财,不可贪权,不可不治,不可歹心。 而今二师兄张口就要废人一手,这已是犯了歹心大忌,严重的是要逐出门墙的。 “师兄你疯啦!师父要是知道了,她老人家会打死你的!” 魏青雀大声劝阻道。 “少废话,师父和大师兄外出,医庐毒堂我最大。现在都听我的,赶紧都给我回去!” 二师兄盛怒时的威严还是有的,那几个师弟见状只能低着头转身就回到门内,但却依着门框向外张望。这时候周围也有好多好事者围拢了上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时候。 反观庖硕听到黎平铁了心要废自己一只手,也是暴怒了,顿时便破口大骂道: “无胆小儿,明着不敢来居然使阴招。有种真刀真枪跟你爷爷上擂台打一场!” 周围吃瓜群众这回总算是知道了,原来是有人要打擂台。一时间八卦之火就彻底燃烧起来,至于打擂台的原因,也开始自行脑补出来并快速的向学院四面传播蔓延出去。 骑虎难下,黎平本不想搭理的。可现在人越聚越多,若不答应下来面子上根本过不去。想到对方手掌还中着毒,大概过了今晚,明天能剩半条命就不错了。于是便很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好!擂台就擂台!明天辰时,咱们擂台上见!除非下跪求饶,不然即分胜负,亦决生死!” 说完黎平拽着魏青雀就大步往医庐大门走去。这家伙在这里使了个心眼,他可不想多待让人知道此时庖硕是已经中了毒的。 “他娘的,决生死就决生死,谁怕谁是狗!” 庖硕边挠着手掌边大声对着医庐大门的方向吼道,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蜕变 有时候孤夜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人生根本就是充满了玄学。不然的话为何每每一件对于他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换了个角色之后就会变得波折不断。 之前所倒霉的一切都倒霉过了那就翻过页不讲了,可这还没到蓟城就遇“车祸”,入得学院来好端端报个名又莫名其妙的被人泼了一身脏水。两个脑子不好的家伙就那样在面前拿刀捅了自己,使得至今名声臭了大街。好不容易在兵院搞定聂政,从同学们身上赢了些许威望回来,却是才刚踏出门口就被人给痛扁了一顿。 好吧,就算这些连锁反应可以归为一个特定的事件中。可又有哪个能想得到看着痛扁自己的仇人躺在边上,明明也只是想报个小仇的,却没曾想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那胡乱搅和在一块的药膏涂在了三角眼男的脸上,本以为等隔天会看到个长满水泡脓疮的样子。但那该死的玄学又起了作用,这厮被魏青雀发现涂错药之后就很快被刮了下来,可最后露出来的却是张细皮嫩肉红扑扑的脸。还是张换做是任何女人见到都会嫉妒其皮肤的脸,初生的婴儿想必也就如此了,可以想象当时孤夜那日了狗的心情。 可你以为这就是玄学的终极表现了吗?呵……若是你这样想的话就太天真了。百思不得其解愤恨不已的孤夜在病床上再次谋划了一天,就想着是不是干脆点,趁着今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上去将那家伙给狠揍一顿的得了。 最终某人还是下定了决心,而就在他从装睡的模式中翻起身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一张散发着黄绿荧光恐怖的脸。 试问一下,夜黑风高连油灯都被吹灭的晚上,当你睁开眼睛的刹那,一张发绿的人脸出现在你的面前是个什么样的惊吓。孤夜下意识的就一拳捣过去,而三角眼此刻那根门闩也正好同时砸下来。于是乎,两个都想偷袭对方的家伙在同一时间出手,结果自然就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吊着膀子的孤夜苦口婆心的劝说,左手上的捏着颗小药丸跟哄孩子一样就想往庖硕嘴巴上凑。 “胖子,你看你的手都肿成什么样子了!听话,别犟了,先把这解毒丹吃下去再说。那个肥妹魏青雀可是说了,若是时间拖得太久的话,你的手可是会就此废掉的!” “不吃!吃了又能怎样!明天擂台上该中毒还不是得中毒!我还就真不信这点墨境进不了!” 这人呐,有时候一旦钻起了牛角尖,那么他人再如何拽也别想着拽回来。特别是像庖硕这样一根筋的憨货,他认定了自己要点出一道可以解毒的墨痕后,就连孤夜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憨货,你别犯浑行不行啊!你现在连聚墨境都没有踏进去,还想着要入点墨境。不是我不相信你,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咱别胡思乱想了行不行?乖乖的把孤夜好不容易弄来的解毒丹给吃下去。明天的擂台最多就认个怂,丢面子总比丢命强吧。 我可是打听过了,那个所谓的擂台上面是真的打死过人的。” 蛮九端着碗水说得吐沫星子乱飞,可这死胖子愣是半点听不进去。 “不行,我就是要当着所有的面把那个黑鬼打出屎来!” 这家伙魔好像怔了似的,如此模样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搞得孤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口干舌燥的两个人最终没有办法,将水和解毒丹给放在矮桌上,对视了一眼相继往外面走去。 “这家伙究竟发的是那门子神经,才凝聚出道韵笔不久,便想一夜之间跨过举墨境进入点墨境,他当自己是谁啊,天才?恐怕七国中最天才的那个小撮人也不敢这么想吧!” 蛮九骂骂咧咧的坐在门前台阶上,无可奈何的看着天上的弯月。孤夜关上房门,屁股还没有挨地呢,就见常威提着灯笼跟只老鼠一样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孤夜!你小子不是被扣在医庐了吗?怎么会在这?还有你这手……” 常威此时见到孤夜也很是惊讶,今天这事就是奔着他去的,没想到当事人居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别提了。最近运气有点背!昨天晚上又挨了一棍,把骨头都给敲裂了。” 晃了晃受伤的手臂,孤夜苦笑着回答道。 “毒堂的人打的?” 常威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别误会。是我自己挖的坑没踩好。” 想起昨天晚上被三角眼男吓得差点尿裤子,打出去的拳头虽是成功将人放倒,可代价也实在是大了些,所以说是自己踩坑也不为过。 “你来得正好,看看能不能将明天与医庐的擂台给撤了。道歉什么的也没关系,该怂的时候要怂点。要是我这手没受伤拉的开弓的话,倒是代胖子上去打一打胜算大些,可要是能够和平解决,那不必冒险也是好的。 蛮九倒是想上去,可我不太放心,索性就彻底当只缩头乌龟得了。” 本以为以常威的身份这应该是件小事,可此时见到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孤立马就察觉到不对。 “怎么?事情有困难?” “不是困难,是根本没有办法。” 常威也来到台阶上坐下,然后很是无奈的说的道: “原本只是双方打嘴炮时的戏言,没正式报备之下擂台契约是不成立的。可不知又是哪个混蛋,把上午医庐和整个杂院拉下水,硬是将这长小冲突放大到两个分院的高度上。如今连热度都被炒起来了整个学院乃至我父王都听闻了此事。 向来涉及到医家的事情谁都不敢大意,可以这么说吧,现在几乎是个人就站在医庐那边,想借此卖个人情的大有人在。 反而是胖子,现在连大杂院都不敢公开站到他这边来,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医家,别到时候连个看病的郎中都找不到。也就是说明天这擂台算是打定了,而且还是奔着庖硕被打死的方向发展那种。” “那你为什么还敢来?不怕迁累到你们燕国王室?” 蛮九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说什么话,好歹咱们也是共过生死的朋友了。”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常威很想说,人家想迁累的只是他自己一个而已。只是自觉说出来也无益,索性就不言语了。 “那你过来是有什么好建议吗?” 孤夜问道。 “我回了趟王宫给胖子带了颗解毒丹,想必效果应该还不错,毕竟是医家扁鹊亲自送的。至于建议,当然是明天一上场立马下跪磕头然后认输啦。 那可是毒堂的二师兄啊,倒时候让你怎么死的不知道。” 见常威拿出一个半透明的小玉瓶出来,可以看到里头一颗小拇指大小的丹药。就凭这容器,想必此药是十分珍贵的。还真别说,常威这家伙有时候还挺讲义气的。 “收回去吧,这药看着挺贵重的。解毒丹我这里有,魏青雀那个肥妹送的应该与之颗差不了太多。 至于认输的话没有什么问题,反正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可下跪磕头的话,那就免谈了,涉及到底线的问题无可更改。大不了,明天我上场去陪他玩玩。反正这两天也被那小子的膏药给整得不轻,能揍他一顿也是好的。” 孤夜将常威递过来的玉瓶推了回去。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解毒丹,而是庖硕那家伙驴脾气上来居然不吃才让人头疼。 常威还想着说些什么的,可是却又被孤夜给打断。 “回去吧,看你鬼鬼祟祟的样子想必也是不方便让人知道咱们是一伙的。明天记得站远些,也别来打招呼。我们不想给你惹上什么麻烦。” 经过这件事情孤夜也看清楚了,蓟下学院虽说是诸子百家思想汇聚之所,可等级森严山头林立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当然就少不了纷争。 孤夜蛮九庖硕三人说到底都是来自底层。所以有些事情是想避免都避免不了的。若是当初有个响亮点的身份,那两个自戮的家伙想出风头也不会找上自己,当然也就没有后面的其他破事。 常威有所顾忌孤夜明白,所以在没有从蓟下学院这思想圣地里汲取到足够的养分,并拥有足够实力之前,他知道最好是不要掺和进另外一层面中去。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既然有这么多人以为自己兄弟三人好欺负,那就得做好被自己一次次碾压的准备。 这时候,孤夜已是打定主意明天的擂台由自己替庖硕去打了。对方不就是用毒么,那么只要是身体不接触,保持一定距离攻击就行了。弓箭虽然拉不了,可弹弓总还是可以的。 三人在外头商量来商量去为某个胖子头疼,然此时这个令人担心的憨货周身却是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肿得老大的手此时已经被小刀割开了一个很小的口子。庖硕的笨脑袋此时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如何尽快的去感悟,因为他不止一次听说过道韵符的属性得全由自身感悟中得来。 所以为了能够加深这种感觉,这家伙居然用凝聚出的那支道韵笔蘸着带毒的血水往自己嘴巴里送,这无疑是个无知且作死的过程。 被剧毒污染了的鲜血,当然是腥臭无比的,接触到舌尖的那一刻,胖子整张脸顿时就被毒素所侵蚀而变得隐隐发黑。对于向来嘴巴叼得跟啥似的,一天到晚吃不停的家伙来说,这污血接触到舌尖那种感觉简直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所以感悟什么的,胖子一时间倒是没有来得及去做,为了能让自己的舌头舒服一点,他全身心的自我催眠就是要将笔尖的那滴污血变得可口些。 殊不知就是这样的一个无厘头的过程,当第十滴污血被送入嘴巴中的时候,那股难受作呕的味道悄悄的发生着变化,直到第三十滴污血落在舌尖上之时,庖硕错愕的感觉到似乎还有些甘甜。而此时此刻,一开始由于毒素扩散而变黑的脸颊,也渐渐地恢复了过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可思议 庖硕要与黎平进行擂台战的消息,在整个蓟下学院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传播着。在此之前,庖硕是谁?相信除了大杂院外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一只手掌之数,可随着好事人的一通扒拉,短短的半天内,包括蛮九在内两个人的来历与推荐途径都已不再是秘密。 当人们追根溯源最终查到燕国三王子身上的时候,所有人才焕然大悟为何会有人如此作死的去挑衅医庐了,且还是里头的毒堂分支。在学院中,只要是与这位燕常威公子挂上钩的事情,再如何不合常理所有人也都会觉得见怪不怪,毕竟论到纨绔,整个燕国他排第一,应该没事人敢派第二了。 至于这场冲突的起因,不深入打听还不惊讶,直到有心人让孤夜这个名字浮出水面,那么整体舆论当然是倾向医庐这边,虽然他们知道当时是因为毒堂扣人在先并不占理,可谁叫被扣之人是那个不仁不义逼死同袍的孤山子呢。当然,知道这个真正起因的还只是在儒院与律所小范围流传,兵院那边消息还滞后许多。 刚入学院的第一天,公子丹与公子常威两人虽然早知道自己那个不靠谱的三弟惹事能力的超绝,可也没想到只不过分别了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就能搞出这样大的阵仗出来。兄弟之间本就存在竞争关系,于是乎,在他们两个的有心推波助澜下,这场擂台战已经有成为了蓟下学院有史以来最具看头热闹的趋势,吃瓜精彩程度绝对是爆棚。 天色微微泛明,在门外踌躇了一晚的孤夜终于揉搓着眼睛站了起来,开始将挂在脖子上的布条一点点的解下来。右手上的伤其实说严重也不严重,骨裂毕竟不是骨折,虽不能完全发力拉弓弦,但用那种小孩子的打鸟牛筋弹弓射射泥丸还是没啥问题的。 “孤夜,要不还是我上吧。保持一定距离攻击,其实我的投枪还是更适合些的。” 见自家兄弟正拆开伤患处的药膏,蛮九上前就想去阻止。 “你傻啊!还真想在擂台上决生死不成?无非就是一场误会下的意气之争。打赢对方,然后给点台阶让双方都能下就行了。又没有什么大仇的,弹弓就很不错,小孩子玩意,若是真用上投枪,那么事情只会越弄越大,万一失手出了人命,医家门徒遍布天下,到时候我们的麻烦恐怕就大了。” “可是你这伤……” 蛮九还想劝说,却被孤夜摆了摆手给打断掉。 “虽说黎平的具体实力我不清楚,但若是在点墨境阶段的话,还是有很大几率胜他的。你看我这身伤也不是白挨,墨痕的点出是需要一段酝酿时间,只要抓住这一特点给予干扰打断掉,那么无非就是无牙的老虎无爪的雕,根本就不具备多少的威胁。” 关于这一点,身边的常威对此很是深以为然。回想起自己要放大招之前的准备,确实是需要酝酿许久的。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这颗解毒丹给带上吧,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要是真中了毒,这也可当做一招后手来用。 虽然我认为赢面不大,但万一要是侥幸胜了,还是希望给黎平留点面子。如今已经不是单单一个人输赢的事情了,若是把脸打得太疼,那也意味着间接得罪了整个医家学派。” 常威还是忍不住的提醒道。同时那个小玉瓶再次塞回到孤夜手上。 “放心,个中厉害我是晓得的……” 孤夜把揭下来药膏往地上丢。而就在这时候,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来,只见满目血丝的庖硕全须全尾的站在门口,右手上用粗布条胡乱包扎着,不过从外表上已经看不出肿胀了。 这死胖子也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了蛮九一眼,然后二话不说就将丢地上的药膏给重新捡起来。仔细挑出几颗沙粒后遂小心翼翼的贴回到孤夜的伤臂上。 “我自己应下的擂台我自己打……” 被拽住胳膊的孤夜嘴上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见到自家兄弟那坚定且倔强的眼神后,硬生生的又把喉咙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是常威弄来的解毒丹,只有一颗。对方手段并不清楚但求速战,务必赶在对方点出墨痕之前放倒他。 若是事不可为,即刻认输逃下擂台,千万别逞强,面子什么的都没有自个的命重要。” “嘿嘿……放心!我保证能将他打出屎来!谁敢拿你试药,我就敢要他的命!” 庖硕嘴上说着话,边将兜手臂的布条在孤夜的脖子上系好!如此看得边上的蛮九错愕莫名,因为这胖子从来给人的感觉就是脑袋里缺根筋,憨头憨脑的又笨又爱抬杠。可如今所表现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两种性格特点。怎么说呢?就是让人感觉触发到身体某个机关,使得智商短时间内暴涨的样子。难道,眼前这个叫孤夜的男人就是那个掌握机关的关键。 “不行,这胖子打不过黎平的。我想你们是不是对从文之路有什么误解?真以为医家学派的人就不懂近身肉搏的手段。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医庐这些家伙可能隐藏的实力,或许比不得兵院聂政那般厉害,可也绝不是所想象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甚至医家学派由于研究方向的原因,对人体某些穴位软肋都更加清楚。 胖子力量虽大且皮糙肉厚,可弱在速度跟不上啊!加之对方还善于用毒,毒堂之人,点出来的墨痕应是大几率带着毒属性的。” 常威的分析不无道理,事实上这点孤夜也是明白的。可他更是知道,自上次渔村打死那个童年阴影后,庖硕这家伙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且拥有了更强的自主意识。人云亦云的一面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做出来的判断表现得异常固执。这一点孤夜比谁都清楚,他之所以越来越喜欢抬杠,又何尝不是过度自尊的意识在作祟。 所以对于庖硕如今做出来的决定,孤夜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去否定。因为他知道哪怕是反对亦是无用,就如同昨天晚上让其吃下解毒丹那样。决定不吃的,再怎么劝也无用。 然而最关键的一点却是在庖硕昂首率先踏出门去的那一刻,身后的孤夜才后知后觉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合理的样子。 他突然转身朝屋内走去,本想跟着庖硕“出战”的另外两个人见此很是疑惑。 “孤夜,怎么了?” 蛮九以为还要带上什么东西,于是也跟着转身回去打算帮把手。可却看见孤夜站在门内,眼睛瞪圆一动不动的盯着矮桌上看。 “你在看什……卧槽……这……这……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你们两在说什么?” 常威也走进来瞧,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空荡荡的桌上就放着碗水,旁边则有一颗褐色小拇指大小的药丸。想起昨晚孤夜说过魏青雀给过一颗解毒丹,莫非就是这颗。 “不对,若这是解毒丹的话,那么岂不是说胖子并没有服下去。可没服解毒丹的话他的手臂为何会恢复如初。莫非有两颗解毒丹?” 思及至此,常威下意识开口问道: “孤夜,魏青雀那肥妹给你几颗解毒丹?” “一……一颗!” “一颗!那这颗是什么?胖子没吃解毒丹!可他的手臂……我的天!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 常威瞬间揪紧自己的头发,他完全无法相信居然有人能够一夜之间从孕笔境直接跨入点墨境,且还是点出了如此牛逼属性的墨痕!这可是能解毒的墨痕啊!可以预见的未来,若是到了聚符境,这个平平无奇的胖子凭借着一个可以解毒的道韵符,这天下无论是谁都会奉其为座上宾,而且是身份最尊贵的那种。 “你之前说过这个死胖子天赋异禀我始终不服气,可现在我信了!他何止是天赋异禀,简直就是个绝无仅有的天才好不!试问这天下,谁人能够连跨两境一夜入点墨。 孤夜,要不咱们那春宫图的作坊别折腾了吧,改开医馆吧。死胖子往那一坐,还不财源滚滚来!” 蛮九低头看向自己刚才下意识在掌心中凝聚出来的道韵笔,心想着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呵呵……财源滚不滚的倒是没有想太多,我只是知道待会有人要倒大霉了!” 孤夜苦笑着转身赶紧往外追出去。 “还不快点傻愣着干嘛?可不能再耽搁了,怕是去晚了那一根筋的死胖子真能把那黑炭头黎平给打出个屎尿失禁。” 蛮九和常威一听也才缓过神来,刚才担心的对象现在调了个个,可别真把事情给越闹越大就糟糕了…… 日出东方,照亮了学院东北角大广场上那面大燕王旗。旗下有一方台,长宽六丈六(约莫二十米),高三尺三寸三。这时候台的下已是熙熙攘攘有不少人故意流连在此等着期待已久的“大瓜”出现。 昨日毒堂葵姬之徒与那公子常傲的手下约战一事已是基本人尽皆知,所以各大分院的学生几乎都是组团前往看热闹。有甚者更是带上胡凳小马扎,炒榛子炒瓜子板栗自也是必备。 蓟下学院汇集七国学子,平日当然少不了摩擦矛盾,所以这方擂台从来就不会寂寞,赌斗约战的也多不胜数早就见怪不怪。可今日不同,从各种消息渠道得知,这次乃是生死斗。要知道若非真有化不开的大仇大恨,一般是不会做得这么决绝的。 所以按照周王室早前既定的规矩,涉及到生死的,都必须双方到场亲自签字画押,这也是维护学院正常运作的必要举措……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各怀鬼胎 宿舍,医庐所属毒堂分区门前。满脸阴沉的黎平已是在众师兄弟的簇拥下正想往擂台方向走去。那本就要比别人黝黑许多的皮肤,配合上如今的表情,一股反派气息不表而露。 “二师兄,二师兄你等等!” 身后的魏青雀扭着她那硕大无比的屁股边追边叫唤。胖子向来不耐热,就这几步路,在其腋下赘肉的摇曳下很快就湿透了后背。 “别叫我二师兄,我可没你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师妹!” 黎平头都不回,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脚步当然也没有停下来。 “二师兄,你等等我!” 魏青雀猛的加快了脚步,然后冲到人前两手张开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让开!” “我不让!” “我警告你魏青雀,别以为我真不敢动手打你!从你偷偷放走孤夜的那刻起,咱们就恩断义绝了。” 黎平语气决绝,丝毫没有平日和蔼师哥的样子。而魏青雀却依旧以为是自家二师兄还在生气,于是像往常那样撒娇道: “怎么就恩断义绝了?就因为个孤夜,咱们师兄妹三年的感情就没啦?好师兄,别闹了。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擂台有什么好比的,说到底还是意气之争,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至于让其他分院的人看了笑话。” 魏青雀说着,还不断向周围其他师兄弟们使眼色。希望这些家伙不要跟着二师兄瞎胡闹。什么擂台生死斗,若是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了,怕不得将人打死了去。 然而此时的黎平却一反常态,甚至是有些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 “鸡毛蒜皮?你说这是鸡毛蒜皮!” 黎平指着自己脸上那五道已经紫青的手指印,很是激动的质问魏青雀。这个小肥妹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二师兄的这副面孔,一时间居然被吓呆了。 “可……可是……可是二师兄,医家戒律可是禁止好勇斗狠的。这规矩。可是连历代扁鹊都必须严格遵守的呀!” “遵守!遵守个屁!难道我这脸就是被白打的吗?你不要总拿扁鹊来压我,等我入得聚符境,说不定扁鹊的名号就是我的! 赶紧给我让开!今天这擂台就是我的第一步,谁挡谁就是我黎平的敌人!” 这话可以说是狂到没边了,一个才是点墨境笔锋七点的人,居然就妄想成为新一代扁鹊。且最令人惊讶的还是最后一句,不止是魏青雀,就是在场的众多师弟都忽然觉得,不知为何,如此的黎平已经变得异常陌生。 “二师兄,你是不是疯了,这话是可以乱说的么?” 事情突然就发展成这样,魏青雀真的有些难以置信。身边那些师弟本还想跟着去助威打气的,可如今黎平口无遮拦如此一说,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与某人拉开了些距离,众人眼神中更多的是不解和疑惑。 “呵呵……果然如此。这些所谓的师兄弟都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还好过了今天,我就不需要再与这些愚蠢的东西相处了。” 黎平并再没有理会,也不管师弟们还跟不跟过来,反正他就直接绕过魏青雀大步往擂台走去。 “二师兄这是怎么?是不是脑子前阵子真被那胖子给打坏了。不然如何解释他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来!” “我看未必。现在想起来,昨天倒是有个自称公子昊的秦人来访,二师兄行为如此反常,这两者之间是不是会有什么关联?” “大家都别瞎猜了,还是得赶到擂台去。你们就没觉得这事透着蹊跷吗?才一天功夫,为何整个学院就人尽皆知了。且这传得有板有眼的约斗,当事人还没最终决定,这舆论怎么都定下了生死斗的基调了呢?” 魏青雀如此一说,大家也都反应了过来,似乎整件事情的确是透着怪异与不合理。 四方擂台周围,闻讯赶来的各分院学生都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作为医庐药堂的一把手,孙淼老头也是早早就被学生拉过来坐镇。虽然待会上场的是毒堂的人,可毒堂也是医家子弟啊!葵姬没能来的前提下,总要有一个老资历的来坐镇吧。 “小兔崽子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跟人家闹起矛盾来了。咱们扁鹊一门从来不争强斗狠,如今居然要上擂台,还要搞什么生死斗,简直是岂有此理!” “师父,听说是毒堂老二惹出来的事!扣人不还,人家都到门口来要人了,可那姓黎的非但不放人,而且还口出恶言,最后被人家扇了个嘴巴子,所以才气不过想要找回场子……” 身边一个弟子赶紧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毕竟自己这个师父就是个老学究,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面的事情很少有能传入他老人家耳朵的。 “姓黎的?不会是黎平那小黑子吧?” “是的师父!” “哎……老毒婆收的徒弟都很不错,唯独这个黎平实在是太过功利。当初她收徒的时候我也多嘴提醒过一下,奈何人家为的是还人情,所以也就没再有后续。 这次葵姬那女人带着大徒弟远行。果然,失去了压制立马就出状况了。” 孙淼老头叹了口气,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人来了多少要干涉一下的。毕竟都同属医庐,又是扁鹊一脉相承。 另一个角落,伯当和马喜分立在公子丹的两边,很是期待的等着黎平与庖硕的到来。 “这场面果然是够热闹的,你们两个事情办得不错!” “公子这是哪里话,我们身为您的门下走狗,为主子分忧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伯当半含着腰,连忙拱手谄媚回应道。 “是啊是啊!伯当兄说得极是。不过消息之所以会散播得这么快,光靠我们还是要差点火候。据我所知,律所那边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律所?呵呵呵……果然是亲兄弟,这都想到一块去了。也罢,本来是三足鼎立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提前踢掉一个,如此一来斗上一斗也才不失乐趣。” 公子丹倒是不以为然,虽然现在自己的人脉力量尚显薄弱,可这次要是运作得当,或许真能把老三给打压下来,到时候再埋个好,拿他当枪来使还是挺不错的。思及至此,公子丹忍不住的又笑出了声。 与此同时,律所学生所在的那个方向,与公子常傲站一块的除了樊冲之外,赢昊也在其中。 “今天能有此场面,倒是要多亏昊兄出力了。” 公子常傲嘴上道着谢,眼皮却是连抬都没有抬一下。不过边上的赢昊倒是没有在意他的傲慢无礼,像这样自以为是的蠢人,他是不屑于跟人家计较的。不过心中虽不待见人家,可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漂亮。 “也算不得出什么力,我只是许了黎平一个承诺而已,至于他怎么想的我管不了。不过可以帮上常傲公子的忙倒也很荣幸。” 听这说话淡然的语气,常威就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心想着你一个秦国质子装什么大尾巴狼。若自己当了燕王,只要一日不点头,你这家伙就一日别想踏出燕地半步。 “这事你办得不错,等回头本公子给你送些新鲜玩意过去,权当给你的赏赐了。” 这话的意思完全就是把人家赢昊当个手下来看待,常傲自觉得对于一个质子来说没有什么不妥。可他不清楚,并不代表身边的樊冲不清楚。他爹可是堂堂燕国相,关于公子昊的身份地位评价又岂会不知。若是真当人家是个不受宠爱的普通质子来看待,那么可就大错特错了,于是他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赢昊公子乃是当今秦王嫡孙,储君赢异人之嫡长子,更是他日秦国之主所属。常傲公子想要送礼答谢,必定是稀世珍宝了。” 樊冲发誓,只要稍微长点心的人必定能从这几句话中分析出庞大的信息量从而得到提点,可奈何面前站着的这位当真是个草包。虽然没有继续用言语轻视讥讽,可也并未做任何回应。只是直勾勾望向擂台方向,因为这时候一个身材肥硕的胖子已是来到台前,早就在那里等着的周王室教职管理官员正拦下他,准备询问具体的约斗方式。 然而也没让众人等多久,人群的另一个方向,皮肤黝黑貌似个黑炭头的黎平也已走了过来。当他看到不远处庖硕那只包扎粗麻布的手臂时,嘴角忍不住的露出一丝鄙夷。 双方正主到齐,不免引起了周围吃瓜群众的一阵骚动。毕竟这年头看擂台约斗的多是多,但是涉及扁鹊一脉的还是头次见。今天不仅是见到了,听说还是难得一遇的生死斗。可见这段时间大家等待的心情究竟有多么迫切。 全场人的目光九成九都是集中在两个当事人那里,只有人群的赢昊,他的注意力却是全然放在了姗姗来迟的孤夜身上。 却见这家伙吊着膀子,走路时两只脚的受力还不怎么均匀的样子,赢昊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外挂在身的样子。之所以多此一举给黎平许了个承诺,为的便是让他待会在擂台之上不可留手。目的当然是想看看自家兄弟面临生死境地的时候,孤夜会不会使出最后底牌前去营救。 至于这个底牌是什么,那也是赢昊最想知道的。哪怕是他也认为这个底牌存在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此时也不介意再多试探一次。趁着自己最后一点好奇心消散之前,如此无聊且费尽心机的算计一个弱鸡,他发誓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毕竟身为未来秦始皇他,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约斗 昨日…… “想名扬九州吗?想黎平这两字出现在每个学医之人的必读书籍上吗?想往后两三千年,哪怕是王朝更迭,斗转星移,每个学院中都会竖立着你的雕像吗?” “想!谁人不想!名垂青史,成就万世之圣,如此功业,没有一个人不渴望!” 他记得很清楚对于面前这个陌生男人的询问,当时他回答得坚定无比且毫不犹豫。 “第一个剖开熟透葵花的那个人,他得知了瓜籽的香甜。若想完美取得羊羔脊背上最鲜美的嫩肉,需要屠夫杀掉上百只羊才能得来的经验。获取豚鱼味之美,那得多少条人命去不断试错的结果。 同样的道理,医学想要长足的发展,绝不能只存在于理论上面,更多的则是需要去验证。新药,新疗法,人体肌肉是如何生长,心,肝,脾,肺,肾,他们到底是通过什么去关联在一块,各自的功能是否都如同前人说的那样? 若想成圣,就得去了解它们。若是连人有几块骨头,几块肌肉,几条经脉血管,如何发出声音,视物的原理是什么都没法弄清楚。一切建立在此基础上的医术都是不严谨的。” 这个男人就是个魔鬼,他提出的观点几乎将自己之前所有对医术的理论基础通通打碎掉! “我应该如何去做?” 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声。 “无他,多实践而已!” “实践,怎么可能!这得需要多少活人的命去试错!” “秦国严律法,流放死囚多的是!你若前往,要多少有多少!” “荒唐!身为医者岂能如此草菅人命!若如此肆意妄为,必定会被世人所唾弃。” “唾弃?唾弃算什么?几百上千条人命又算什么。哪怕只能验证出一救人之法留于后世,那所活之人又何止百万!” “我凭什么信你!” “吾乃秦王嫡孙,储君赢异人之长子赢昊!吾之一诺,岂止千金?” 沉默了几息,终于还是禁不住成圣的诱惑。 “好吧,我信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公子哥轻笑,随后慢慢转身。 “明日擂台,虐杀那个胖子。” 复行几步,此时他又特地回过头来强调道: “记住,我要的是虐杀……” 今时…… 他来了他来了,他腰胯长剑朝着众人走来了!慎重起见,黎平经过一天时间的打听了解,终于确信了赢昊身份的真实性。在他走后不久,就有一个大胡子重新找上门来与他仔细分说了今日擂台约斗之后的去路,并付上的一封推荐信,信上赫然有秦国国相的大印为凭。 可以说,有了这封推荐信,他到了秦国之后就可实现所有抱负。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死囚供他研究,无论是从医术上还是道韵符的属性感悟上都必将有跨越式的进步。三年五年,或许是十年,到那时医家扁鹊之名就此易位也并非什么难事! 见双方正主已到,作为此次公正的周王室官员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是要努力劝解一番的。 这个官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下颌留着这个时代标配的三寸长须,这时候见到黎平是带着武器前来的,也看到了其脸颊上隐隐的几道指印,不用猜也知道了这个矛盾不好化解。 “七国精英皆汇聚蓟下学院,少年意气正是精力最为旺盛的阶段,同窗之间矛盾自也无可避免。所以学院才设这方擂台,手段只为意气得以宣泄,目的自然也只有消弭恩怨一途。 汝等双方本无仇怨,些许口角更无需上升到生死约斗的地步。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不还是以和为贵握手言和各自散去吧。” 周王室官员的这些个腐儒,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其实仔细听几乎全是他娘的废话。若是能三言两语就被你劝退的,也用不着要闹到擂台约斗了。 “教习莫再相劝,我意已决。这小人当众掌掴于我,此乃奇耻大辱。今日约斗,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放屁,我呸……恶人先告状!你们医庐拿我兄弟试药,打你一巴掌还算是轻的!” 庖硕不甘示弱,舆论方面此时虽然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但道理该在谁身上可马虎不得。这时候在场还有一些不明就理的听到“试药”两字也大多释然了。特别是兵院的那些人,关于医庐里的潜规则他们可是深受其害。如今听到事情的起因是这个,明面上尽管不敢表露,但内心还是为那个敢于反抗的胖子默默点了个赞。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遗憾了。我宣布双方经过院方最终调解失败,接下来正式签名画押立下生死约斗。 此约所立,擂台之上拳脚无眼,若有死伤皆不可究。” 这周王室官员程序化的说了一大通废话之后,就示意双方可以签名画押了。本就是形式主义,搞得自己之前真的有劝说成功的案例一样。 庖硕没有丝毫犹豫,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面前这个黑炭头给锤出屎来了,所以唰唰唰两三下就把名字给签上去。黎平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大好前程在等着,唯一令他头疼的则是待会该怎么虐才能符合赢昊所要求的程度。 而就在黎平刚刚拿起毛笔的时候,早已按耐不住的孙淼终于站出来阻止了。 “胡闹,你这黑小子在干什么?医家规矩全给忘了不成。谁让你在这里跟人家好勇斗狠的!赶紧回去,等葵姬回来再好好重罚于你!” 医家是个松散的学派,虽说追根溯源都属扁鹊一脉,首领也是继承了扁鹊这个名号。药堂与毒堂就是下方最大的两个分支,所以孙淼虽与葵姬虽属同一个辈分,但师伯这样的身份似乎对黎平并没有多少约束力。 “这是我毒堂的事与你药堂何干?况且那胖子打的是我,巴掌没扇在你脸上,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嘴上满是不屑的黎平不理会气得脸颊涨红的孙淼,很快就把自己的名字给签在了协议上。 “哇,咋回事?怎么医庐里也闹内讧啊!” “这事好像是那个毒堂干得不地道才被人打了脸,听说那个叫黎平的趁着师父师兄不在才不顾规矩出来找回场子。 你看,连他们自己人都看不过去了!” “是啊是啊,随便拿人试药,人家上门要人还施毒伤人,真是无耻之尤……” 游走在人群中,李非和班究几个常威的小弟,在孤夜的安排之下趁机将编好的消息放出去。一时间,又进一步将黎平与医庐的关系进一步分化开来。不得不说,孤夜此举的绝妙,这也是在为待会庖硕痛扁人家做了些预防性的铺垫。 生死约斗协议已成,那么代表着双方可以上擂台了。若是平时,当然是不允许携带武器的。可既然是生死斗,那么就无需顾及那么多。 黎平使的是剑,他同样也有备而来,只见他一个漂亮的燕子翻身轻松跃到擂台上,从其干净利落的身手,足以印证常威之前的说法。对于文人不懂拳脚是底层人士对的误判。这年头能识文断字的几乎都是豪门大户出身,哪个豪门没有门客扈从,若没有发展一点武力,也不能发展成豪门。就连儒家还推崇个君子六艺弓马娴熟,其他学派自不必说了。特别是墨家学派,“侠”之一字的由来可是由墨者而始。 反观庖硕,刚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还是常威临时让人从兵院处借来了一块兽面方盾。与黎平华丽的上场方式不同,这胖子可就要显得低档许多。 不过在场众人见其单手就将两百多斤重的巨盾轻松提在手上如若无物,亦是一个个点头称赞。要知道这种兽面方盾可是步兵结阵对付骑兵的重型装备,行军时一般都是交由辎重部队放在驴车上的。可见这根本就不是一件为单兵作战而配备的东西,能将其当武器来用的,想必也是有两下子的。 慢悠悠的从台阶上一步步的走上擂台,这种出场方式很快引起了很大一些人的不屑,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黎平在内。 不过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大多数学派辨认不出其中的厉害,兵院那些人可是看得连连点头。 “这胖子不简单呐!如此沉稳的步伐,绝对是个经历过战阵的厉害刀盾手!” 兵院站着的那群人中,赵奢忍不住的出声称赞。 “有没有那么夸张?我看只是下盘沉稳些而已,最多也就基本功扎实点。不过速度必定是其弱项,我若近身,杀他易如反掌。” “你聂政就是个刺客,这叫徐徐如林你懂个屁!像如此悍卒,若能得两百,配上三百弓弩手,信不信老子能强撼他东胡五千骑兵!” 秦开说着自己都有些激动了。正奇怪这样的好苗子为何不来报兵院,却在此时看到了擂台不远处吊着膀子的孤夜。 “咦?那不是孤夜么?他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秦开下意识问道。 “难怪了,我还纳闷这小子怎么也不来点卯报道,敢情是被扣在了医庐。刚才胖子嘴里指的就是他吧,要知道他也在医庐,前天捞人的时候顺便把他也捞出来就应该也没这档子事情了。” 说真的,这时候后知后觉的聂政也是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再怎么说也是兵院的人,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搞成这样兵院这边若是再不表示表示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也无需商量,几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带着身后兵院的十几个学生就朝孤夜所在凑了上去。在兵院里如何冷漠不待见且不管,外面的话还是得立场坚定的站一块的,这也是他们这群军人向来的处事原则……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红鸠毒 擂台之上,形势一触即发。黎平长剑在手,眼中皆是前程似锦,立地成圣。而阻止他通往这条青史留名坦途路的绊脚石,唯有此时站在对面的这个死胖子。 另一边,庖硕手持兽面巨盾,对他而言,这场约斗只为报复,同时告知先前诋毁排斥自己兄弟的那些人,欺孤夜者,他必诛之! 这场战斗,没有所谓的裁判。换句话说双方可以各施手段,不作丝毫限制,直到一方下台认输或者身死道消为止。此时早已迫不及待的黎平根本就不讲究什么先礼后兵,几乎是连半句嘴炮都懒得放,瞬间便突步上前,长剑一往无前的刺出去。 那速度与灵动,丝毫看不出是一个文人所为,甚至在台下兵院那些学生看来,黎平单凭这一剑,已是胜过绝大多数人了。 “咦?不错嘛!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这一剑没个四五年苦功绝对达不到此境界。”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剑术方面,聂政是绝对的专家,他一眼便能看出黎平是处在什么水平线上。 眨眼之间,剑芒已是出现在庖硕咽喉前方三尺。却见这厮脸上毫无波澜,所持巨盾突然重重砸落在前,将自己的身体完全隔绝在后面。两百多斤的重量,从提起到落下,惊艳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黎平的剑。 剑与盾的碰撞声没有如预料中响起,黎平旋腰垫步,刹那间攻击方向顿时从勇往无前的笔直饶到了侧面,同时剑锋上撩,卡住角度想要削断庖硕持盾的手腕。 “妙哇!这招那胖子要危险了!” 聂政见到这一变招,忍不住拍手叫好。虽然在流畅度上还有所欠缺,但时机把握得很到位。以他这个专业人士来看,庖硕若不弃盾,那么势必会断一掌。可这个念头才刚从脑袋里闪出来,便见擂台上的形势又是骤然一变。 却是那庖硕不闪不避亦不弃盾,而是左脚猛地曲踢在盾尖处,霎时间原本竖放的盾牌就被横的弹起来,恰到好处的将那剑刃给挡了下来。 “彩!真没想到盾牌居然还能这么用!” 庖硕如此应对,就连向来不怎么夸人的赵奢都忍不住称赞。不过大家以为只有这招防御的时候,那横着的盾牌却又被整块甩起,猛地平削过去。 黎平根本没有料到一块笨拙的盾牌,在一个只以力量着称的胖子身上居然能玩出这种高速的攻击花样,于是猝不及防之下只能收剑护在自己胸前。 砰…… 盾尖重重砸在剑脊之上,连带着黎平整个人撞得连退十几步,这把上好的铁剑一击之下算是半废了。 咚! 巨盾再次落回到地上,庖硕身子半依在上面,满脸戏谑的看着不远处有些狼狈的黎平。 “老子被数百个东胡人围住,同时面对十几杆枪戈,只用一面盾都能防个水泄不通,何况是你这把破剑。 别浪费时间了装什么大尾巴狼了,有什么招全都使出来吧!” 成功点出第一道墨痕,这让庖硕的信心已经膨胀到一个全新的高度。此时见他把自己之前交代的事情全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台下的孤夜气得直接脱下鞋子就往其头上砸。 “憨货!干啥呢!还没打完咋就飘了呢!还不快上,别让对方有凝聚道韵笔,点出墨痕的机会!” 鞋子砸在头上,本想说出“放心”二字的庖硕眼角余光正好瞥见朝自己了投掷过来的长剑。却是黎平利用他分神之际,将自己手上已经被砸弯曲了的剑给投了过来! 速度并不是很快,庖硕下意识就想要伸手去接剑柄。想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这把剑虽废了,可买出几斤铁还是能值不少钱的。 “该死!别碰那柄剑!” 意识到不对的孤夜出声提醒已经是太晚了。只见当庖硕握上剑柄的时候,一股灼烧感瞬间从掌心传来。 滋啦一声,庖硕丢开剑把手摊开一看。好家伙,居然硬生生的被腐蚀掉一层皮。 “卑鄙小人!实力不行就只会暗箭伤人!扁鹊一脉悬壶济世普度众生,个个不为名利只为解世人伤病痛苦。却不知为何会教出你这等无良无德之人出来!此等败类,只会抹黑医庐,给天下医者蒙羞!” 孤夜这话故意说得很大声,甚至可以说是用吼出来的。他绝不会错过任何分裂黎平与医庐关系的机会。此时虽然是擂台生死战,双方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是无可厚非的。可用毒始终都是被认为不光彩的,所以舆论又一次从其身上向庖硕倾斜。 当然,这番话也是故意喊给黎平听的,因为这家伙在把佩剑投出之后,指尖上已经开始有灵气凝聚,一支笔的雏形也渐渐清晰起来。孤夜在擂台之下视野角度更要清晰些,所以就异想天开的想以这几句话去扰乱一下对方节奏,好为庖硕多争取一点时间。 不过结果是差强人意的。就在庖硕的注意力还在自己血淋淋手掌上的时候,黎平再一次发动了攻击。 不过这次在场的人看的非常清楚,黎平此时的攻击相比较于刚才的一剑,速度上可算是平平无奇。以至于庖硕不得不再多警惕一层,想着对方会不会突然又搞阴招偷袭。 事实上这也怪不得黎平,文武两条修行路径虽有许多相似之处,可说到底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点墨境笔锋七点的黎平,从理论来说身体的防御与力量都可以达到七瓮七百斤的力量。从刚才那惊艳的一剑也足以看出来,的的确确是没有打折扣的。 可这时候当道韵笔凝聚出来后,无论是从力量上还是速度上,质量都是下降一大截的。而之所以会如此,原因在于文人通过点墨境,每点出一道墨痕所多出的力量增幅是由灵气质变而来,相比较武修炼体,力量的体现是由量变而来。 换句话说,文修之人体内经脉由于没有经过“外力”的淬炼,所以既没拓宽也没加固,容量很有限。之所以能通过点墨境来增加力量速度和防御力,那是由于点出墨痕之后吸收的灵气在聚墨境的基础上再次提纯达到质变。 所以在总量不变的情况下,刚才黎平将体内灵气用在那一剑上当然就是七瓮之力的水准。可如今灵气有一部分被凝聚成道韵笔,往后还要预留出要点出墨痕的量。试问身体那一点点存储又哪里经得起挥霍。 而武修炼体的可就不同了,单单拿孤夜为例。膻中穴周围的经脉被最大限度的强化拓宽。能够储存的灵气那绝对是海量的,刨除一切不利条件来说自然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且渠道宽了,吸纳补充也自然更快,所以在一鼎之力以下,单以近身搏斗而言武修是要占据大优势的。当然了,若是文修使用到点墨境的墨痕属性,那么结果就很难说了。 不过还有一个情况是文武同修,这样的天才体内经脉不经过强化拓宽,增加存储量那是必然的。可要是在此基础上又透过聚墨境和点墨境的双重灵气提纯,那么可想而知最后得有多恐怖。不过这个对于其他文武同修算是优势的事情,放在此时孤夜身上的话,那么就是个大灾难了。不为别的,就因他现在连外界灵气都不敢吸纳入体内,若是进入聚墨境或者点墨境经过灵气再提纯。恐怕到时候就不是大碗大碗的喝锻骨草黑糊糊,而是得直接整瓮整瓮的往肚子里灌了,不然的话哪里有足够的能量去修复被提纯灵气一碰就碎的经脉。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后话。目光回到擂台上,说时迟那时快,黎平在冲到庖硕一丈前的时候突然高高跃起,从刚才就紧握的左手便是在此时居高临下的往下方甩去。 霎时间,一股无形无色的粉沫向着庖硕正面洒来。不用多猜,毒堂之人此时所用自然是剧毒了。 台下魏青雀与众师兄弟一见,顿时个个面色铁青。当黎平出手的瞬间,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二师兄用出来的是什么毒了。 “红鸠毒”,这个名字后面之所以没有加上个“散”或者其他字,只因为这种东西目前来说在毒堂的分类中是唯一一种真正的毒药。 说到底,是药三分毒。世间所有毒物,只要调配得当都是可以成为治病救人良药的,这也是医庐毒堂的宗旨。可唯独这“红鸠毒”,因它毒性猛烈无比,至今没能找到与之中和的药物,所以它就是一种根本无药可解的纯粹毒药。 而此时黎平一出手就是这种天下无药可解的剧毒,想要制庖硕于死地的心思昭然若揭。 “大家快躲开!这是红鸠毒,无药可解的,切莫碰触到!” 魏青雀急忙向众人示警,在场的人数众多,剧毒又是以粉末的形式撒出,若是此时来阵风那么后果自是不堪设想,这也是她为何如此震惊的缘故!因为根本无法想象得出,为何自己那个平时还算好说话的二师兄居然会如此的不管不顾。 在场都是聪明人,当见到毒堂那几人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加上这句示警,几乎是一瞬间擂台四周就空出来二十几丈的距离。 若是说刚才大家还看在黎平毒堂弟子的身份,想着抱抱医家大腿。现在一个个可就想骂娘了。因为就凭那家伙的作为,分明是没考虑到会伤及无辜的问题。也直到这时,在场所有人的舆论才真正全部转移到庖硕的身上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聚符境 红鸠毒一出,连神鬼都得避退,更何况是人了。面对着头顶上遍撒下来的大把毒粉末,庖硕自是不敢大意。单手换双手,只见其突然扣住盾牌的上端,加上脚下同时发力。那兽面巨盾此时就如同一把大扇子,由下至上的猛得将撒来的红鸠毒全给扇了回去。 与此同时,这股风夹杂着毒粉末正好印证了那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未曾落地的黎平不出意外的肯定会是首当其冲。 可早已将道韵笔凝聚在手的黎平又怎会没有准备。面对着反戈一击朝自己扑面而来的红鸠毒,他那支道韵笔已是及时的点了出去。 笔锋出,墨痕显。几乎是一刹那的时间,面前这方寸空间之内的粉末就突然处于停滞状态,似乎受到什么力量的牵引似的,瞬间就凝固在半空中。 也就在此时,黎平手中道韵笔又连续勾勒出好几道墨痕,一笔笔的在半空中消散之余已同时引动了周遭的天地灵气,然那些原本呈现松散状态的毒粉此时居然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相互凝聚。 针!数十根淡蓝泛白色的牛毛细针如同雨丝一般悬浮在半空。 “控物?不会吧,这家伙的墨痕属性居然是控物!” “扁鹊一脉也能点出这样的属性?” “太不可思议了,医家属性不都是体现在止血和加速愈合方面么?” 全场哗然,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震惊得不行。特别是墨家那般子人,这种掌控万物的能力却是他们孜孜不倦梦寐以求的。 “不是控物!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局限性的另一种控制。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那个黎平应该是单单对刚才释放出来的那种毒药能够实施控制,至于其他应该不行。 若不然,从一开始他就可以利用这种属性牵制住盾牌防御。” 墨家中还是有人看出端倪的,此时一个白须老者抚着下颌若有所思的向众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吓得我!若是对方真可以掌控万物,那我们墨家的脸可就得被打肿了。” “是啊,是啊!黎平是毒堂弟子,对毒药天生亲近也是自然的,所以能够掌控单一的红鸠毒也就不奇怪了。” 通过老者的解释,身边几个弟子也都恍然过来。当然,意识到这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魏青雀瞪大着眼睛看着擂台上空悬浮着的那片细针,她是直到现在才知道二师兄道韵属性的。平日里也没少开玩笑打听,可总是被笑着搪塞过去。怪不得刚才敢那样不顾一切的撒出那把红鸠毒粉,原来是有把握将其完全掌控住的缘故。 “胖子快退!我们认输,快下来!” 台下孤夜顿觉形势不妙,刚才从魏青雀的示警中不难判断出那毒物的危险性,如今又被对方用墨痕属性给凝聚成针,所以这已经不是庖硕的大盾能对付得了的。 速度本就是胖子的软肋,越是细小刁钻的武器越是无法有效防御,虽然从目前来看他应该点出了可以解毒的墨痕属性,可谁又能知道此墨痕是否能够克制住彼墨痕。毕竟对方可是点墨境笔锋七点的实力,在灵气精纯度上,后者几乎没有什么可比性。 孤夜此时的伤臂早在庖硕上台之前就从布条中解脱出来,握在手心的牛筋弹弓也已蓄势待发。 “憨货,快点下来啊!” 孤夜如今再也顾不上什么了,弹弓上的泥丸瞬间射出,目标正是黎平执笔的那只手。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将那支道韵笔给打散掉,那些牛毛细毒针应该就会失去控制了。 可就在泥丸出膛的那一瞬间,场上亦是响起了熟悉的口号声! “绳之于法……” 人群中突然有一条青色绳索翻卷而出,宛如灵蛇出洞瞬间啄向极速飙射而出的褐色泥丸。 啪嗒…… 不出意外,还没触及到擂台边缘。泥丸就被绳子给硬生生的打碎掉。 “哈哈,有我法家律所在此,谁敢破坏既定规矩。 既然生死协议已签,那么就不准任何外力干预!” 其间,一个三角眼鹰钩鼻的男人笑着挡在了擂台与孤夜中间,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冤家路窄了。 “该死!原来是你这个混蛋!” 孤夜来不及理会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搅屎棍,再次从腰间小麻布袋中拈出一颗泥丸出来,可还没来得及射出去,擂台上的黎平已是出招了。 “暴雨梨花……” 随着这声呼喝,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毒针就真如暴雨拍打梨花一样倾泻而下。 而首当其冲的庖硕没得办法,只能将巨盾举过头顶,将自己整个身体覆盖在下面。 哒哒哒哒…… 由毒粉末凝聚出来的细针并不坚韧,在撞击到盾牌上的时候就已经重新散开恢复原来的状态,一时间倒也奈不得庖硕如何。 “这属性真不错,唯一缺点就是灵活性不够,只能够直来直往。笔锋七点,若是能再点出两笔,然后才聚成道韵符,倒是不介意拿来用一用。” 台下的赢昊心里如是思衬着。原本想让黎平赴秦也是忽悠性质占多些,而今见此墨痕属性,倒是生了些许下功夫养成之意了。 见绝大多数的毒针被巨盾挡下,常威也才庆幸自己找来的这面盾牌足够大。似乎黎平对这些毒针的控制力并不能精确到每一根,而是只能大片大片的覆盖下去。如此一来对于灵气的消耗无非是巨大的。 噗簌簌往下一阵覆盖输出,庖硕的身前已经又被红鸠毒粉末所弥漫。屏住呼吸的他直到最后一根毒针重新粉碎之后,他猛的将盾往下一压,扇出去的气浪又将毒粉全部往黎平卷去。 可如此手段显然是无效的,在黎平执笔再次勾勒下,席卷而来的毒粉再次凝聚成针。随后便又是尽数朝庖硕飙射而去。 哒哒哒哒…… 巨盾拄地,庖硕再次无奈躲在后面。在其严密的防守下,毒针再一次撞击在上面再次化成粉末。就这样你攻我守,似乎在这场决斗上没有谁能占得优势。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作为攻击方的黎平已经渐渐后继乏力。毕竟体内的灵气消耗在不断的凝聚毒针的过程中,通过呼吸来补充是远远不够的。只要庖硕能再挨过一轮毒针,那么胜负就显而易见了。 关于消耗过大这点,没有谁能比得上黎平这个当事人。他也没有想到一个楞头楞脑的憨傻胖子居然有这番手段。至于凝聚第三波毒针攻击,他也对此抱着悲观心态。不过现在还有最后一个办法,那便是以目前笔锋七点的实力直接凝聚成道韵符。 如此一来虽然放弃了往后潜力的上升,但却可将属性能力和自身感悟融合形成一个完整符文,如此一来势必可以一举破防。这是以牺牲上升潜力为代价的决定,黎平看向人群中傲然挺立的赢昊,想到其对自己的承诺,权衡利弊之下终于做出了决定。 骤然间,笔锋再次连点,七道墨痕又出现在擂台得上空。只不过这次墨痕并没有跟之前两次一样消散从而勾动天地灵气,而是突然旋转起来且隐隐有融合的趋势。 “墨痕在融合?好家伙,这厮居然选择在此刻迈入聚符境!” “太可惜了。这才笔锋七点,他现在还不到三十岁吧?” “应该没有,大概二十七八吧。两年时间,若是再努努力,笔锋九点亦不无可能。要知道七点与九点,凝聚出来的道韵符潜力可是天壤之别。” 对于场下的议论和惋惜,黎平根本没有去理会。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此时在笔锋七点时就凝聚道韵符,虽然最多也就是一个“黄符”,可并不代表以后无法晋升。若是真如赢昊所承诺的那样,不!哪怕只能兑现一半,但有足够量的死囚来实验,跨入“红符”乃至最高的“墨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此刻,半空中七道墨痕越转越快,在持续了短短六个呼吸时间之后,所有墨痕终于是相互撞击再一块,随后幻化出一个黄白相间的玄妙符文。 “鸠”,全场看得很清楚,半空中最后凝聚成的就是红鸠毒中的“鸠”字。不过这个字看上去有些变扭,只因它是由两种颜色组成的。下面一半是淡淡的明黄色,而上面一半则是若隐若现的乳白色。尽管对最后的结果有着心理准备,可当看到这个黄白两色的道韵符时,黎平心中还是很失望的。在他的估计中,最低也得是个纯“黄”符才是,不过事已至此,再如何后悔也是无用的了。唯有期待往后对这“鸠”字符的不断加深领悟,使得尽可能的往上晋阶。 近距离观看他人凝聚道韵符本身就是一场很难得的机遇,因为道韵符的凝聚,他是一种天道自然的表露,甚至悟性高的人从中可以参透出某种规律从而完善自己的道。 而在场有没有人从黎平的道韵符身上参悟到东西不知道,反正此时的孤夜整个脑海中却是如同沸水翻腾。大量有关红鸠毒的东西,无论是药性毒性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全擂成浆糊全灌进了他脑袋里。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觉得原因百分之百肯定是出在了“石槿娘”身上。因为就在刚刚,黎平那“鸠”字符出现的瞬间,在其上方,那个罗裳半解的老娘们,正张大着嘴巴从那符文身上不断的吸取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能量。显然,这次“石槿娘”的出现并不受自主控制,还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除了孤夜自己以外,在场其他人根本就无所察觉……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神人 “石槿娘”的出现绝对是让人始料未及的。而这样始料未及的结果便是让孤夜对于黎平接下来的动作错过了示警的时间。 刚刚大片毒针撞碎在盾牌之上再次散开的粉末弥漫在周围,道韵符与墨痕分别对于红鸠毒的有效控制很快就体现了出来。 一根,两根,三根,直到第六根针的凝聚。这次毒针出现的位置可不是单一方向,而是全方位的将庖硕给包围了起来。 也就是说,若是前两次红鸠毒的凝聚是整体性大面积,那么现在黎平显然有了微操的能力。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实力层次,起码以庖硕现在的速度,根本是无法躲得过去的。 几乎就毫无悬念,这种无声无息突然就在你背后或者侧面突然出现的毒针,莫说是躲避了,怕是连发现都很困难。以力量为主的胖子哪怕是此时超常发挥用盾牌又挡下了六根毒针里的其中两根,大腿和肋下还是被其刁钻的角度破防了。 嗯呵…… 闷哼一声,原本半猫着腰的庖硕顿时整个人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胖子……” 孤夜脸色大变,此时不顾一切疯了似的想要冲上擂台。身边的蛮九亦是狂怒,跟着也往擂台方向狂奔。 “生死斗,契约立,谁都不能破坏规矩……” 三角眼嘴角冷笑,那根青色绳子瞬间就对着孤夜缠绕了过来! “给老子滚开……” 暴怒之下的孤夜就如同一只失控的花豹,其脚下速度被发挥到极致,手里的弹弓不在适用,反而是那袋子泥丸被攥在手心。四瓮巅峰的爆发力全然被激发了出来。 “我去你大爷的!” 这小袋泥丸少说也有三四两重,可如今被抛出去,最终碰撞出的力量又何止十倍。那半空中游走的青绳如愿以偿的缠上了孤夜的脖子,就在三角眼想要动念勒紧的时候,却见眼前突然出现一物,随后便是巨大的力量冲击在鼻梁之上,将本来就歪斜的鼻子又给砸塌下去不少。心念突然被打断,失去控制之下的青绳自然也消散无踪。 越过三角眼男,孤夜没心思去补刀。他终身一跃便冲到了擂台上,立马把庖硕给搀扶住。 “你这憨货啊!让你认输你为何就是不听!” 撕开外面的衣服,只见庖硕大腿被毒针打中的地方已经全然变了颜色。 “孤……孤夜……还真他娘的疼啊!大意了呀!呵呵呵……” “笑!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孤夜强忍住往他后脑勺拍下去的冲动,抓出他怀里的小玉瓶,把里头的解毒丹倒出来就要往其嘴里塞。 “不……用不着……” 庖硕别开脑袋,嘴上仍旧是带着笑意,只不过这笑容中明显带着极端的痛楚。 “说什么胡话!没听魏青雀那肥婆说么,这孙子用的毒很猛的!” “我没事,你先下去,这场架还没打完呢!” 庖硕强撑着身体就要站起来,而这个时候蛮九也跟着冲了上来,见自家兄弟脸色有些泛黑,抡起拳头就要朝那不远处双手抱胸一脸戏谑的黎平冲上去。 “老九千万别冲动!不要过去送死呀!” 还好随后赶来的常威反应快,立马就将人给死死抱住。这场约斗可是事先做了公证签好协议的,除非一方下跪认输,不然的话那就是不死不休。周王室如今虽然势微,可在蓟下学院也依旧属于管理者,有着他该有的权威性。如今跑上来干扰约斗已经是在破坏规矩了,若是真的跟黎平动了手,那么也就意味着公开挑战权威,至于后果会如何,想必没有人会想去试试的。 “怎么?想动手?可以啊!大不了再签一份生死协议!不过想死也得排队,等这场擂台打完再说!哈哈哈……” 黎平态度故意表现得嚣张些,而之所以如此当然是刚才台下赢昊用眼神暗示之后的缘故。加上庖硕确确实实是中了红鸠毒,意味着这场擂台战胜负已经定下来了。哪怕是现在就收手,可以红鸠毒的特性,如今中毒之人也是必死无疑的。 这时候作为学院公证方的那个周室官员也在几个兵卒护卫下走了过来。见此,庖硕赶紧推开孤夜。 “真没事!别忘了我也是点出了墨痕的。你们先下去,看你兄弟我待会如何收拾这家伙!” 不是孤夜不相信,而是这所谓的红鸠毒可比昨天中的那种毒性要强烈许多。庖硕再怎么说也只是刚入点墨境,哪怕是点出了一个祛除毒性的属性,可能不能解这红鸠毒还很难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完整的道韵符。 “相信我,此事我自个能处理的!对面那黑炭头这点毒还真没放在眼里。看我这就把它给解了……” 哈哈哈……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彻底是把黎平给逗笑了。他伺候了这么多年的毒药,还真没听说过有人能解红鸠毒的。 “解?你说你能解红鸠毒?好好好,我今天就站在这里看你如何把身上剧毒给解喽!不过好心提醒你一下,最好是动作快一些,因为大概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毒性就要发作了。” 见庖硕表现得如此有信心,强压下心头怒火的孤夜最后也只好妥协。毕竟现在自己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再赖在这里也没有用,反而是耽误了解毒的时间。他朝蛮九使了个眼色,两人很有默契的便朝那个周室官员看了过去。 他们其实心里已经是下了决定,今天庖硕无事便可,若有所闪失,那么接下来必定就会再来上两场生死斗! 刚下擂台,魏青雀与孙淼一行医家的人也匆匆跑了过来。再怎么说黎平也是属于医庐的弟子,虽是签了生死约,可他们还是不想看到他弄出人命。不过从这些人一个个半抽搐的表情上看,应该是被刚刚庖硕说出来要解红鸠毒的豪言壮语震惊到了。 “你怎么回来了!快把那胖子弄下来呀!他根本就不知道红鸠毒的厉害。趁着还没毒发,看看能不能先保住命再说啊!” 魏青雀用肉嘟嘟的手指着孤夜,气得那张大饼脸似乎又大了一圈。 “我兄弟,我信他!” “我也是!” 两人没有再言语,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颤颤巍巍勉强站立着的庖硕。 见那这家伙仍不忘朝台下傻笑,然后右手一摊,三寸道韵笔瞬间自掌心中凝聚。 “什么?你也凝聚了道韵笔!” 这样的惊呼不止出现在黎平身上,几乎场上所有人都是如此的震惊。至始至终,庖硕那过人的力气和大开大合的军中路数无不让人给他定下了武修的标签。可没想到的是,居然是连赵奢秦开几个也是看走了眼。 “文武同修!这家伙……这家伙……唉……还是太年轻了,多好的苗子呦……” 对于这种想鱼与熊掌兼得的修行路数,聂政这个过来人是最深有体会的。而就在他还在惋惜一个好苗子就这样废了的时候,却见那个“废物”已经从腰间抽出把小刀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割破了大腿上那中了毒针的地方。 一时间浓稠的黑血便流了出来,正当所有人还在疑惑这厮想干什么,又是否会点出什么令人惊讶的墨痕属性的时候。令人惊掉下巴的是,这家伙居然是用凝聚出来的道韵笔去蘸那污血,然后在众多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点在了舌尖上。 “呕……太恶心了……” “这胖子就不怕立马毒发身亡么!这污血怎么下得去嘴呀……” “这二货不会是毒气冲头,把脑子给整坏了吧……” “看看……快看……黑了,那家伙的脸变黑了,果然是要毒发了呀……” 场下一声声的惊呼此起彼伏,对于如此奇葩的事情,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不过就在所有人一致以为在下一刻胖子就会倒下挺尸的时候,又见人家从容不迫的蘸了第二滴污血放进嘴巴里。 这次庖硕的表情没有那么扭曲了,似乎已经适应了味道一般。不远处双手抱胸的黎平就那样站着,就像是看一个疯子。心想赢昊交代过自己要完成虐杀,如今对方显然是毒气上脑完全失去理智了,就不知这样是否还算满意? 思绪间,庖硕已是第四滴污血入了口。那万众期待倒下去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却是开始恢复正常肤色的脸庞。 “不可能,太匪夷所思了。用道韵笔蘸毒吃下就可以解红鸠毒,这到底是何原理?难道道韵笔的正确使用方法是这样?” 孙淼孙老头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所学的医理正受到强烈的冲击濒临土崩瓦解。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合常理的事情!下意识的,他也很想给自己喂点毒药,然后依瓢画葫芦的试验一下。 受到冲击的又何止是医家那些人,此时的孤夜蛮九和常威三人也是呆立当场。因为他们很快想到了今天早上房间桌子上的解毒丹。 “孤……孤夜……昨天晚上这傻缺玩意不会是用这种方法跨入点墨境的吧?我真的现在很想骂人你知道吗?” “应……应该是吧。我便宜师父总说这家伙天赋异禀的。其实现在我也很想骂人,早知道他这么牛,我们还担心个屁啊!” “神人呐!” 常威憋了这么久,也就憋出了这一句。而随着三人崇拜的目光,擂台上的庖硕已是完全恢复了神采,重新举起了盾牌……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落幕 此时庖硕身上发生的变化,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都是颠覆性的。至今为止,哪怕是一些老教习也没见过谁道韵笔还能这么用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无可反驳。至于惊骇程度,现时应该没有谁能比得过仍在怀疑人生的黎平了。 彻底免疫了红鸠毒的庖硕此时真正憋了一肚子火。刚才身体内的天人交战,其痛苦和惊险只有他自己能够充分体会。所以这时候他不会再做丝毫多余的犹豫,这厮如今要做的就是抡起手上的盾牌,彻彻底底的将面前这个卑鄙无耻的“黑炭头”给砸成肉饼! 巨盾如山般狠压下来,庖硕此时当真的调动了所有力气的。原本无限接近五瓮的实力在聚墨境和点墨境的双重灵力提纯下,这一下瞬间超过七瓮,一下增两百多斤力气,这也是文武同修的过人之处了。 轰…… 盾尖戳在厚实的擂台地板上,铺就的条石如同豆腐般被砸得龟裂粉碎。黎平只来得及奋力向后闪跃,根本不敢应其锋芒。不过能够凝聚出道韵符的人,又有哪一个是平庸之辈。虽然猜到如今的红鸠毒应该是对庖硕无用,可毒堂的二师兄,身上又岂会只有毒能拿出手。 闪退间,又是大把红鸠毒粉末被撒出,不过这回并不是单纯的想要利用其猛烈的毒性,反而是更注重凝聚成针的形态。 穴位经脉的认知,那是一个医者最基本的技能。截脉闭穴,可以说是另一种强悍无比的攻击手段,而这些毒针,恰恰便是做到这点的此中利器。 毒雾弥漫,笼罩在庖硕周身这快很小的区域,黎平利用道韵符对其施加控制,使得这些粉末不至于扩散出去,从而形成一个类似区域场的环境。被包围在中间的胖子,虽然已是对剧毒免疫,可对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并射像自己的毒针却是感到无可奈何。 咻…… 针从足下生,却入少泽穴,毒虽无妨,可穴位被扎中顿时手臂一麻,原本还想趁机再拍一盾的庖丁差点就脱手,连拿都拿不稳。 咻…… 针现耳侧旁,又袭关阳穴。庖硕力气才提了一半,骤然谷门失守,一鼓恶臭伴随着悠长的声响窜了出来。在场的人见状,无论离得有多远,却都纷纷掩鼻。这一泄气,庖硕接下来的进攻当然也就变得很不连贯。 “好手段!四两拨千斤!这个黎平果然是个人才!扁鹊一脉果然不可小觑!” 赢昊拍手大大称了声痛快,如今他对黎平是更感兴趣了,或者也可以说是对其凝聚出来的道韵符兴趣更浓。至于庖硕嘛,可以解毒的墨痕他认为也很不错,只是现阶段果实还远远没到可以采摘的时候。 对于此时台上庖硕的窘迫,台下的常威和其几个小弟都急得不行,特别是蛮九,若是现在手上有短矛在手,不用怀疑这家伙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投掷过去。唯有孤夜,此刻的他神情凝重,看着那不断在自家兄弟身边凝聚的毒针,心中顿觉一种熟悉透彻。 “石槿娘”在黎平凝聚出道韵符之后便自行消散了,而随着她吸取符文中那些莫名的东西,大量有关红鸠毒的感悟就疯狂的涌入自己的脑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此时那红鸠毒粉末营造的区域不断的凝聚出毒针来的时候,隐隐的他似乎能抓住些什么。 很快的,伴随着眼前所见不断与脑海中的猜测相印证,孤夜很是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能够预判出黎平下一次凝聚毒针的位置,甚至见那方红鸠毒区域,他也能感受到里面灵气运转的规则。 孤夜有信心,倘若此时自己身处其中的话,他有九成的把握利用所发现的薄弱点去破坏掉对方所制造出来的这片毒区域。 “胖子!在你的右侧肋下!” 突然,孤夜扯开嗓子对着台上的庖硕大喊。 对于孤夜声音的敏感程度,这个胖子的身体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这种极端的的默契,是平时无数次言听计从和毫无保留的信任才能培养出来的。 在接到提醒之后,庖硕几乎是连看都不看,那方大盾就横移了过去。而这个时候那根毒针才刚刚凝聚完成还没来得及射出,就被突如其来的盾牌边角给磕散了。 “什么!怎么可能!不会的,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刚刚这记攻击,他本想直接攻入风池这个死穴,可却是被以这种方式给破坏掉。按道理来说,只是浪费一针而已,与刚才数十上百的针雨比起来,所耗费的灵气实在微不足道。可事实却是不然,由于黎平的目的是想要截脉封穴,所以需要非常高的精准度和微操控制力,于是灵气的消耗反而是高出许多。 也就是说,其实这场擂台生死斗打到现在,黎平可以说已经接近透支的边缘。最多再发三针,若是三针之内还不能打进对方身体三十六个死穴中的其中一个,那么自己将会一败涂地。至于刚开始时为何不直接打庖硕的死穴,一方面是因为赢昊那个“虐杀”的要求在作祟。另一个方面是根本就不会想到对方能预测出凝针的位置。当然,这个时候黎平依然认为只是个巧合。 不过很快的,孤夜接下来的预判就彻底将黎平心中的那点侥幸给打碎掉。 “小心!额前两尺,那孙子想打百会穴!” 话音刚落,庖硕巨盾猛地向前上撩,这次毒针还只是凝出一半就被提前给打散掉。而那盾牌根本没有停下,胖子加力前冲,斜斜向下就往躲在七八步外的黎平拍过去。 “不可能!你如何能预判出我的攻击……” 黎平悲愤交加的嘶吼着,脚下则未敢停下,却是一个翻身前滚堪堪躲过拍来的盾牌。别看他动作还算轻盈,实际上光这下已经又消耗掉不少体内的灵气。刚才还能勉强凝聚两针的,现在怕是唯有一击之力了。 其实庖硕现在也是消耗巨大,刚才用道韵笔解毒,看似轻松随意,实际上已是耗费了体内近七成的灵气。随后又是被打中两针,毒虽不管用,可该疼的还得疼,毕竟经脉穴位受损,很是影响行动力。 现在又是大盾猛抡,又是浪费掉不少灵气,若不是当初那缕天道神韵全被他融在手臂上,使得这个局部区域吸收恢复灵气要快些,不然的话这两百多斤的盾牌能不能舞起来还得两说。 黎平好歹也算是个医者,望闻问切此时光凭前两样就能断出庖硕身体的大概状态。鼻头发白,额角冒虚汗,加上呼吸急促,这无疑是体力即将透支的前兆。 于是当他躲过刚才一击之后,他自认为若是对方再来一次,自己还选择躲避的话那就只能丧失反击机会。所以此刻的他一咬牙关,最终还是决定了先发制人。 这次他选得是脐下一寸半的“气海穴”。算准了庖硕刚才脚部筋脉受损下盘灵敏度下降,攻击此处的话想要躲避会难很多,且此时盾牌还未归位,所以此时机会难得。 而当他孤注一掷刚开始用身体内最后那点“存货”画出道韵符并勾连天地灵气的时候,那个令人抓狂的声音又再次从台下传来。 “前方五步,离地半尺。他想攻你脐下气海穴,直接攻本尊……” 这下黎平真就彻底抓狂了。若是之前自己将毒针凝聚出来被预判也就算了,可如今他才刚刚生出这个念头,道韵符也才画了一半,可对方便把心中想法给预判了出来,见过欺负人的,却也没见过欺负成这样的。 庖硕可没有去考虑毒针有没有被对方给凝聚出来,他只是确认了方位,然后就将手中两百多斤的巨盾旋腰给甩出去了。而这时候黎平心中还在震撼着,心神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直到极速飞来的盾牌差不到半尺就要撞到胸口的时候才回过神,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砰…… 黎平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听得最清楚的便是自己的胸椎骨发出的清脆骨折声响。两百多斤的盾牌产成的巨大动能,轻而易举的就将擂台上的黎平整个人给撞飞出去,然后重重的摔在了赢昊面前六七步外。 “啊!二师兄!” 魏青雀整个人都吓傻了,她跟着一班子师兄后面赶紧快跑了过去。而在此时台上的庖硕仍旧不肯善罢甘休,再次抓起巨盾就从擂台上高高跃起,然后双手抡着助跑就要彻底将人砸成肉酱。 也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站在樊冲身边的魏醒出手了。 “法网恢恢……” 一张七八丈长的大网瞬间突然出现在高高跃起的庖硕脚下,就这样横隔在两人之间。 胖子的脚才刚刚碰触到魏醒制造出来的大网上,只见这张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缠绕收缩。 啪…… 没有防备之下,庖硕就那样被勒成粽子并重重的摔在了硬地板上面。可以想象,若是没有那身肥肉的话,现在恐怕骨头都要摔断几根。 “岂有此理!老虎不发威,你们律所是真当我们大杂院全是病猫了吗?擂台生死斗,你们凭什么可以胡乱干预! 兄弟们,还愣着干嘛,操家伙啊!” 常威这口气几天下来可是忍了够久了,如今终于抓住了占理的机会,且又是死对头法家律所。这一通呼喊下,班究,羊谷,李非李延年几个铁杆,外加大杂院里其他二三十个人呼啦啦的全站了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认怂 诸子百家,各有思想。或兼爱非攻,或以仁以德克己复礼,或天道无为顺其自然,又或军民同耕,多劳多得。等等这些,从某一个角度去看,也都是利国利民思想。然而蓟下学院为其提供了交集的空间,那么思想与思想的撞击,产生火花的同时,火药味当然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此时法家律所的突然出手干预,注定成为冲突爆发的导火索。 “律所的孙子,你们口口声声说要遵守律法,不可僭越规矩。可瞧你们干的好事,刚才说生死约既成不允许他人干预,而现在却是公然出手偷袭。 今天我常威算是见识到了,原来法家思想就是这样言行不一,难道只许你们放火烧山,却不准他人夜间点灯!” 常威言辞的犀利,瞬间讽刺得律所那些人个个脸色涨红。魏醒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刚刚出手之前,他心里也是经过一阵天人交战的。毕竟所做作为与自身学习的理念实在是冲突太大。可又不得不为,因为这是国相公子樊冲刻意叮嘱必须得办的事情。 “常威兄此言差矣,这擂台约斗早在黎平落地的时候胜负就已经分晓了,既是分晓,魏公子救人又何来破坏规矩一说?” 魏醒的出手,说到底还是赢昊授意的。所以这时候他不得不出来打场嘴炮, “强词夺理!你他娘的谁啊?有种到台上练练,看我一雷不劈你个外焦里嫩八成熟!” 常威纨绔惯了,之前在律所之人面前他说话就是这么嚣张,如今事隔三年回来了,他正缺一个出头鸟抖抖威风。 “在下秦人赢昊,家父乃大秦储君赢异人!” 这不仅是个拼爹的时代,有时候还要拼爷爷,拼祖宗十八代。不过这时候赢昊认为报出自己便宜老爹名号出来就足够解决许多麻烦了。果不其然,在知道面前这个长得有点小白脸的家伙居然是秦王赢柱的孙子时,常威很是理所当然的“萎”了。 “秦……秦王的孙子……咳咳……就算是秦王的孙子也不能随……随便欺负人不是。方……方便的话,麻烦请……请把我朋友给放了……” 用最霸气的态度说出最怂的话,常威果然将这境界演绎得淋漓精致。他可不像自己那个愚蠢的二哥,自小受燕王宠爱跟在身边,所以对于秦国许多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不说别的,起码从自己父王对于秦国的态度上就足以让他做出选择来。 “哈哈哈……常威公子这是哪里话。魏醒兄刚才也是为了维护擂台规矩心急了些。庖硕兄弟吧,我在这里替魏醒兄给你赔不是了!” 赢昊一脸和煦,态度很是谦恭的对着庖硕作了一揖。而此时的胖子也早就在大网收回后重新站了起来。可他这一根筋的脾气又哪里会因为人家的一两句漂亮话就这么算了。要知道地上这个黑炭头可是招招想置自己于死地,谁他娘的给你勇气出来说几句就想把事情揭过去的。准许人家来杀自己就不许自己杀回去,天下间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庖硕此时虽是精疲力尽,可握住盾牌的手却依旧充满爆发力,指节也被怒火激得咔咔作响。而就在这家伙想要犯浑不顾一切冲上去将人拍死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孤夜的声音。 “胖子,赶紧停手。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凭什么!刚才胖子差点被这家伙弄死!” 蛮九在身边还在不断叫嚣,讲真的,他的确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我说这事就到此为止!庖硕,你立刻给老子回来!” 孤夜脸色极度阴沉,不过却不是因为庖硕,而是赢昊。是的,他认出来了。眼前这个人便是当初在安平城酒肆里自己为他挡了一剑的那个。 赢昊也不是傻子,见到孤夜此时的表情,当然是知道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于是笑了笑,率先上前迈出几步,同时深深一揖到底。 “恩人在上,请受昊一拜……” 赢昊话音刚落,周围几乎瞬间变得落针可闻。刚才秦王孙的身份已经够震撼的了,可现在更震撼的是,这个名声臭大街的孤夜,居然是人家的救命恩人。 尤其是樊冲,前年赢昊遇袭之事他是知道的,当时就打听到在安平城有人替他挡了一剑才得以活命,也知道秦人后来派了不少人去边地查访。现在方知就是面前这个年轻人。可问题又来了,这家伙身上的伤,难道不是赢昊让自己派人打出来的么?可现在为何又是行如此大礼? 樊冲想不通,身为马前卒的魏醒和三角眼男就跟想不明白了。见赢昊此时态度诚恳,心里面说是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这些王室贵胄的喜怒无常,往往上一刻请客吃饭,下一刻杀人埋尸也不是很值得奇怪的事情。 然孤夜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当面以更低的姿态还了一礼。 “赢昊公子莫要挂怀,某当时也是恰逢其会而已。” 说完后又再次重重拜下。 “我兄弟三人出自乡野,在军中几经奋战才得这蓟下学院的推荐名额。能有此机会着实不易,所以也只想习得一身文武艺,然后货于燕王家。 虽不知哪里得罪了,但还请诸君和公子见谅。我们兄弟三人真的只想好好学习,并不想与任何人过不去。当然啦,我们也没有这样的资格。所以烦请诸君高抬贵手,也请昊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孤夜说完再次作揖拜下,姿态能放多低就放多低。从其语气态度上,在场的只要是个人就能感受到他的卑微。赢昊也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就这么在自己面前低头认怂了,他有想过这时代身份的压制堪比小说中的血脉压制,可也没想过只是个秦王孙的名头就能从身到心全方位击垮对方。一时间,对孤夜本就没剩多少兴趣的他彻底感到了索然无味。 “是啊,像这种泥腿子出身的小虾米,真的只需用个小拇指就能轻松碾死。罢了罢了,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该随苏秦去游说各国了。 都逼到这地步了还没有看出有什么异样,看来真的只是自己的多想了。” 看着面前这个卑微且没有丝毫挑战性的家伙,赢昊心中虽是厌恶,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不然总显得自己仗着身份压人似的。 “孤夜兄弟这说得是哪里话。当时虽是恰逢其会,可也是多亏了你,昊才能活命。 这样吧,处在异国他乡,身上也别无长物。这玉佩乃是我十岁生辰时家父所赠,今日就送于兄弟,算是对救命之恩的小小答谢!” 说完赢昊便从腰带上解下一块晶莹剔透的祖母绿玉佩。孤夜见此突然表现得大喜过望的夸张样子,那阴沉的脸也变得谄媚起来。 “谢公子赐玉……谢公子赐玉……” 那两只手捧在前面,在赢昊看来就跟只讨食的狗没有任何区别。至于前后表情变换之大,那也只能被在场众人自行脑补为转悲为喜。 此时孤夜看着手中玉佩所表现出来的神情,比之蛮九看到金银财货时也不妨多让。而在所有人的鄙夷眼神和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赢昊的自尊心也充分得到了满足。 至于庖硕和蛮九两个,他们当知孤夜是个什么样的人。按照以往经验,当这厮突然将自己摆得异常卑微,甚至有些作践的时候,那么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他想杀人。就像是拳头,要打人之前都得先把手给收回来。 特别是他越是对一个人卑躬屈膝,那就代表他杀人的心越坚定。之所以卑微,那是在蛰伏。关于隐忍这一点,孤夜比任何人都要有耐心。于是对视了一眼之后,也跟着孤夜对着众人逐个行礼。 “唉……这就是我们这些没有背景的悲哀啊!无论天赋多高,能力多强,在这些世家子弟眼里,其实跟只狗没有什么区别。只需一个身份,那怕对方是个瘫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废物,你都不敢动人家分毫……” “别说了,刚才我看到那个孤夜接玉佩的样子我便感到一阵恶心。所以这次分院大比,我们必须得全力以赴。如此的话才能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到时候若能被哪个贵人收为门客,那么也算是身份上的晋升,不再是所谓的泥腿子了……” 人群中,类似这样的对话还有许多许多,与孤夜相同从军中一路选拔推荐过来想要一飞冲天的人大有人在。所以他们此时虽是表情厌恶嘴上喊着不要不要,其实内心还是很羡慕的。 而在赢昊和孤夜两个交谈的期间,魏青雀与几个师兄已经是将黎平做了简单的救治。除了骨头断了几根之外,其余的倒是没什么大碍。将养个半年左右也就好了。 毒堂的人本还想将黎平抬回去的,可却没想到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却是孙淼孙老头。 “魏丫头啊,先在学院外找个地方让他住下吧。医庐的话黎平以后怕是无缘了。” “干什么?你们药堂这时候难道要落井下石不成。再怎么说我二师兄也是扁鹊一脉的人。” “是啊,你们怎可如此!是欺我师父师兄远游未归么?” “欺人太甚!现在我二师兄还受着重伤,医家主张的不是医者仁心,救人无类。如今我二师兄也是病人,怎就不能住医庐了!” 毒堂几个弟子忿忿不平,对着面前这个前辈顿时也少了许多尊重。或许唯有魏青雀知道,其实孙师伯说的才是对的。哪怕是师父和大师兄此时在这里,也必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扁鹊 一场本不该发生的冲突就这样在几次反转之后结束了。事实上躺在地上的黎平并没有晕厥,只是现实让他不得不将眼睛闭上。输是肯定的了,但若是此时装死的话,在自己一帮师弟和赢昊的运作下,或许真就可以保住条命。可是孙淼的话却让他装不下去了,或许只有医者才能明白,扁鹊一脉四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是正统,天下医者莫出医家,医家各派,皆为扁鹊一脉。被踢出这个框架,那就代表着这个人以后将不能再以医者自居,且不管你医术如何高明,都将归为邪门歪道。 “凭什么?孙淼!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医庐?我是毒堂弟子,没有扁鹊做出裁决,任何人都不能剥夺我医者的身份!咳咳咳……” 因为激动,黎平整个人猛烈的咳嗽起来,直到将一口淤血全喷了出来。可他这个问题却不是孙淼来做出回应。人群后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虽不见得有多么中气十足,却是让人听了有种震耳发聩的感觉。 “就凭老夫这扁鹊的名头够了么?” 话音刚落,众人皆不由自主的赶紧左右让开道路。只见一耄耋老者身着一袭灰衣,手中拄着一根蜿蜒的崖柏拐杖,在握柄下面,还悬着个巴掌大的葫芦。老人须发皆白,可脸上皱纹却是不多,从露出来的两颊甚至还能看出些许红润。 “扁鹊先生……” “是扁鹊先生回来啦……” “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扁鹊先生啊……” 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传奇人物,当场无论是谁身份如何,都是颔首行礼。就连那个周王室的官员也没有例外,其实他的态度甚至要比其他人还要恭敬些。 赢昊眼睛大亮,他总算是见到这个教科书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不过他回想起以前那篇《扁鹊见蔡恒公》似乎又觉得不对,时间线也差得太多了。不过身边樊冲很聪明,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经过小声解释后才弄清楚,“扁鹊”只是个称号,类似于墨家的钜子是可以继承的。 扁鹊先生的出场或许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可真正将人们的眼球牵引过去的,却是他身边那个二九芳龄的女子。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垂崖,身似蒲柳摇曳眸若星辰耀空。此女之美,这时候在常威眼中便是如此,哪怕是再优雅的词句都不足以形容出一二。而从众人此刻所展现出来的表情上看,应该也跟这家伙差不了多少。 赢昊亦是如此,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见过的最为漂亮的一个了。哪怕是前世玩过的许多知名女星,对比起来这女人也可排进前三了。倒不是胜在容貌,而是身上那独有的气质,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是前世娱乐圈那些高级应召女郎所不能比的。 原本赢昊以为这蓟下学院刨除掉孤夜这个卑微的菜鸡后已经不值得自己留恋了,而现在他却又兴趣盎然了起来。不为别的,单单只为得到眼前这个女人而已。 “水仙姑娘也来了……” “见到此女,想起家中那几个美婢,顿觉索然无味了……” “哇!比传闻中还要漂亮,若是能娶其为妻……哎呦!谁他娘的拿鞋子砸我……” 此时重量级人物与绝色美女的突然出现,原本还在苦苦挣扎的黎平瞬间就变得没什么关注度了。要不是扁鹊先生还在这,此时都该上前去搭讪了。 而这个名叫水仙的姑娘,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到哪里都受关注的目光,行止之间就如其名一样透着淡然的仙气。 说实在的,同样都是女人,此时此刻的魏青雀当然心里会不是个滋味。如今见到大家注意力都不在身边的二师兄身上,她也只能出声向老人求情道: “先生,我二师兄只是一时冲动,所幸也没有伤及到人命。恳请先生是否可以网开一面,千万别把他给逐出门墙啊!” 魏青雀的求情,这才把大家的关注方向重新转了回来。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原来地上躺着的这位居然还没被抬走。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是单单一时之气自当重罚也就是了。可涉及到医道的核心问题,这是不可妥协的!” 这位医家首领态度很是坚决,看来是铁了心要把人赶出去了! “什么狗屁核心问题,分明就是借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药堂妒贤嫉能,这么做只是要削弱毒堂而已。如若不然,为何最近三任扁鹊都是出自药堂弟子。” 这话可就诛心了,就连此时的老人听了眉头也是不由一皱,不过很快的就又舒展开来。 “不要把错误和责任总归于他人,也不要把你自己的事情故意发展成无端的质疑。医者要有一颗仁心,扪心自问,这仁心你可有?” “冠冕堂皇!我没有难道你有?谁能证明,有胆你就当场挖出来看看呀!” 黎平现在算是没了顾忌彻底失去理智了。连扁鹊都怼,顿时场上风向已经全部倒在了另一边上。 “我来回答你这个问题吧!” 水仙姑娘终于是开口了。声音出奇的好听,蛮九此时也看得入神,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春心荡漾了。 “要看一个医者有没有仁心并不需要当场掏出来,其实只要看其在点墨境的时候悟出什么属性便知了。 事实上无论是墨痕也好,道韵符也罢,这些都只是人们对自己心中道的体现而已。 医之道,在以救人水火,消弭病痛为根本。常怀善心,不争名利,不贪权贵。领悟其道之人,自是心存善念以救天下人为己任。 墨痕是术,道韵符也是术。术是道的体现,心中悟的是何种道,那么最终凝聚出来的便是什么符术。 所以医者大多数人点墨境时点出来的墨痕属性都是以止疼,止血,加速伤口愈合为主。因为他们的本意只想救人,所以他们的道也是救人之道。 而你呢?从你以红鸠毒为媒介凝聚出来的道韵符,大家看到的只有杀戮,所以你的道是杀人的道。试问一个心怀杀人之道的人,又怎么能为医者呢?” 水仙姑娘这番话言简意赅,在场的哪怕是像庖硕这样的一根筋憨货也是听得明白的。无非就是术乃道之体现,从什么样的道韵符中就可以反向辨知其人。黎平的道韵符是杀人的符,所以现在就该被医家所驱逐。 心服口服,这样的观点几乎就是无需辩驳的。水仙姑娘的观点想要表达的,是黎平当初凝聚道韵符若想要用来救人的话,哪怕是对红鸠毒再有研究,那点出来的属性特点也不是这样的。 不得不说,这样的说法很有说服力,可并不代表就是绝对正确的,严谨来说也只是可以作为一个参考意见。哪怕黎平真是属于这种情况,但魏青雀也是不敢苟同。现在身边其他几个师兄已经开始反水,原本还据理力争的,而今却有种碰见臭狗屎怕沾染到自己身上一样。无奈之下,她只能站起身向扁鹊先生深深鞠了个躬后,遂搀扶起地上心如死灰的二师兄向人群外走去。 事情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孤夜这时候当然也不想再成为焦点。于是左右拉扯了蛮九与庖硕的衣角,慢慢的退隐到众人之中。 路上,蛮九一步三回头的,似乎对那个水仙姑娘还有些念念不舍的样子。很容易就能从其眼神中看出那点小心思。 “漂亮吧?是不是有些动心啦?” 孤夜突然问了句。 “废话,这么美的女人谁不动心!” 这回答几乎是下意识的。 “动心就给摁着!还要摁紧一点!在你没有相应匹配的实力之前,没有资格去动心。若是动了,有的是大把人想要将你踩死!” 孤夜突然揪住蛮九的衣领,脸色再次恢复到那种阴沉的状态。他不是开玩笑的,此时的语气也异常的严肃。 “干……干什么……意淫一下都不行啊?再说了,谁能确定人家水仙姑娘就不会看上我蛮老九!” 依旧是口花花不当一回事,蛮九并不以为意。反倒是想起来刚才孤夜那故意卑微的态度,于是急忙问道: “对了,别说我了!你跟那赢昊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也是庖硕想知道却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孤夜听罢,脸色又沉下去三分。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说道: “这里受的那一剑,就是替他挡的!” 庖硕一听,顿时怒火冲天,要不是孤夜早有预料死死箍紧这家伙的脖子,此时这个憨货肯定会跑回去拼命! “放开我!老子要杀了他……放开……” 此时这死胖子已经是点墨境笔锋一点的境界,论到力气加成的话,只能发挥四瓮巅峰力量的孤夜却是很难再抓得住他。蛮九见状也过来抱住其腰用力的往小树林里拽,声怕隔墙有耳被过路的给传出去了。 “冷静点!你个憨货能不能听孤夜把话说完!现在以咱们仨的实力硬碰硬根本就是送死!人家是谁?他祖父是秦王,他爹是储君,也就是未来的秦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厮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也是秦王!” 直到这时,暴怒中的庖硕才恢复了一点冷静,于是乎孤夜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很有必要的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一下两位兄弟……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脉络 这是自入得蓟下学院后门,三兄弟第一次聚在一起。虽然时间只是过了短短的几天,但这几天给孤夜带来的信息量是巨大的。特别是今日的擂台约斗,不只是亲眼见证了道韵符的凝聚过程,同时也见识到了整个大环境中关系的错综复杂。 “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你怎么看,以后日子还很长,咱们仨个还是必须得拟出个章程出来的。” 医庐倾倒药渣的填埋场中,坐在小土堆上的蛮九率先打破了沉默。之所以选择这破地方,那是因为够宽阔,除了前面那个小院,周围百八十丈的地方一目了然,基本上也杜绝了隔墙有耳的隐患。 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的孤夜,远远的望着小院中那个不断忙碌的身影,却是默然不语。 “孤夜,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想好怎么报仇没有?要不找个机会也捅他一剑得了,大不了这学院不上咱们回令支寨去。” “憨货,不懂就别胡说八道!这里是蓟城,你说捅人就捅人,捅完还想回令支寨就回令支寨,燕王是你爹还是你爷爷?没长脑子的!” 蛮九说着没好气的就抓起一把土就往庖硕头上砸去。 “哎呦……孤夜他砸我……” “砸你就砸你……以后要是再不管好你这张破嘴,最后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你嘴才破,你全家都破!死老九你敢拿土砸我……” 庖硕用肥嘟嘟的大手掌抓起大把就想往蛮九嘴巴里塞,一时间两个人就哇哇叫着扭打成一块。 “好啦,都多大人了?别闹!烦着呢!” 孤夜抬脚踢了某个胖子的大屁股,将人从蛮九身上给踹下去。 “呸呸呸……死胖子,你真塞啊!这里他娘的到处都是医庐里随处倒掉掩埋的毒药。哎呀,好辛苦,我真的中毒了……” 蛮九捂住肚子,来回的在地上打滚。 “真……真中毒啦……快,哪里中毒了我看一下!” 庖硕也是一惊,掌心中道韵笔已经凝聚出来,赶紧朝蛮九凑过去,早就做好以身试毒的准备。 “腚眼,是腚眼子中毒了。快,快用你的笔在我腚眼上蘸蘸,然后尝尝是个什么味道……哈哈哈……” 说到最后,蛮九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刚刚才着急忙慌的庖硕发现自己又被耍了,干脆不管不顾的整个人直接给压了上去,就想用一身肥肉把身下这只瘦猴子给闷死。 见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又打闹起来,孤夜忍不住就想去拉扯开。然而却被蛮九乱蹬的脚给拌了一下,来不及反应就摔在了边上,然而还没等他爬起来,一把土就直接往他脸上盖了过来。 于是乎三个大男孩就打闹成一块,在这小土堆之上肆无忌惮的闹着。小院中打扫的寒丑听到动静抬起了头,见仨个家伙跟七八岁孩子似的躺在地上打滚疯玩,那表情错愕中连带嘴角都微微抽搐。 小半个时辰后,玩累了的三个人重新背靠背坐回到土堆上。从一开始就笼罩在头上的抑郁也消散掉不少了。 “我仔细想过了,也在脑袋里反复演练过许多方案,最终得出一个答案,那便是放弃向那个赢昊报仇了。” 孤夜重新摘了根狗尾巴草衔在口中,可以听得出来,语气中还是带着些许不甘的。 “怎么可以?一剑之仇就这么算啦?” 庖硕猛地转过头,忿忿不平的问道。 “是啊,就这么暂时算了吧。起码在燕国,我们就不能动手。” “为什么呀?” 孤夜摇摇头,顺势搂住庖硕宽大的肩膀。 “别总问为什么?有时候得学会自己动动脑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且不说在学院里有没有机会弄人家,光凭他老爹是未来的秦王就不能死在燕国境内。 咱们都是有家的人,要是真把赢昊给弄死在燕国,我想在两国开战前,最想弄死我们的必定是燕王。到时十有八九你老爹还有我老爹的人头都会被挂在东门楼上祭旗。至于蛮九那个妹妹,我想被送入女闾糟蹋还算是轻的。” “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妹才被送入女闾。我可是打听到了,早在一年多前她便随荀夫子出游了,听说去的是齐国,之后还要往魏国,楚国,大概是要把天下游个遍吧才会回来,这一圈走下来少说也得两三年吧。” 蛮九说着脸色难掩骄傲,只要谈到他这个宝贝妹妹,恐怕连刚才那个水仙姑娘都要靠边站。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那小子这么逍遥下去吧。总要使点手段,别让人家在学院里过得太舒服。” 庖硕还是不死心。想到孤夜当初因为胸前的伤口吃的那些苦,他这口气就是没有办法咽下去。 “呵……你还想找人家的茬,让人家不舒服?他赢昊不来找我们就谢天谢地了。真以为我身上这伤是平白无故挨的?还有黎平又不是傻子,没点好处就傻不溜丢的上擂台跟你打生死斗?” “孤夜!这么说半路拦截将你揍一顿也是赢昊那孙子指使的?” 蛮九也转过身来有些诧异的开口问道。 “虽然没有证据,不过直觉告诉我,九成九就是这家伙使的坏。至于那个樊冲樊公子也是跟他一伙的。” “不该呀!逻辑线不通吧。再怎么说你也是两年前给他挡了一剑的救命恩人,虽说这个救命之恩有些被迫的意思在里面。可事实总归是事实吧。再怎么忘恩负义,也没有理由不报答反迫害的。” 蛮九的疑问也不无道理,这些王公贵族豪门世家最讲究的就是邀名养望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换做自己早就大肆宣扬一番,好大挣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回来。 其实这个问题孤夜已经反复思考过了。除了一个原因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赢昊这样做的目的。见孤夜再次陷入沉思,庖硕与蛮九两人当然是猜到了自家兄弟已经有了些许眉目,所以都在静静的等着解释。 事实上不怪乎孤夜犹豫,实在是“石槿娘”这个老娘们不知道该如何喧诸于口。若是说自从被推出去挡了一剑之后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便是突然多了这个奇葩的道韵符了。 其实直到现在,孤夜也不敢确定“石槿娘”究竟是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道韵符。因为每次召唤出来的都是这个衣裳不整的老娘们,并不像之前见到乐毅和黎平那样完整玄奥的符文。可感觉上,孤夜认为它就是一个特殊的道韵符,只不过是已经勾连天地灵气后将属性凸显出来了而已。 原本以为“石槿娘”最大的作用只是幻像而已,也想着这个因祸得福的道韵符,以后通过进阶之后是否能幻化出其他人物出来,且现如今之所以只能保持这样一个羞耻的状态,孤夜猜测大概只是自己境界不够的问题。 可随着黎平道韵符凝聚当场,“石槿娘”不召而现,并通过吸收那符文上的某些莫名的力量,孤夜才充分认识到这个道韵符的珍贵之处。 当时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知识感悟,应该便是“石槿娘”通过吸收黎平道韵符的某些东西后转化灌入自己脑海中的。也因此,通过这些多出来的感悟,他可以准确的预测到黎平凝聚毒针的每个步骤和出现的位置。 以此类推,是不是以后只要被“石槿娘”吸过的道韵符,自己都能从中得到该符文的感悟,从而通过反向推导或者产生共鸣又或者其他,最终使得可以破坏反制这个道韵符所产生的特殊能力。 若是真如分析中一样,那么这“石槿娘”绝对是这天下最强的道韵符。而这其中还隐藏着一个孤夜想都不敢想的可能性,或许通过消化这些强行灌入自己脑袋的知识和感悟,那是不是也就说明自己在某一天有可能凝聚出相同的道韵符。 复制,这是孤夜最后得出的终极结论。且这种复制完全是属于自己的,因为该有的感悟他脑袋中都有。 那么问题也就产生了,这样逆天的道韵符是从哪里来的?孤夜可以非常确定的是,在自己没有被剑刺中之前的十四个年头里,身体里是绝对不会有这种存在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个道韵符有可能是别人的,而这个别人,不用想也很容易猜得出来,大概率便是被同一把剑捅穿串连在一起的赢昊。 若是赢昊的话,那么此人在这段时间里针对自己使出来的阴招也就可以解释了。不过可以知道的一点就是,赢昊显然不知道被自己拿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符文,且究竟知不知道是个道韵符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也不一定。 之所以又是派魏醒和三角眼来找茬,对黎平的收买也十有八九是事实。而做这些或许只为将孤夜逼入绝境,从而使出他认为的最后底牌。 综合种种蛛丝马迹,孤夜也不难得出赢昊此人,在当日被刺的时候应该也是得到些什么的。若是对方一切如常没有异样,自然也不会想到同样被剑所刺的另外一人是都夜得到了什么好处。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孤夜自觉事情该有的脉络大概便是如此了,在庆幸于自己被伏击和庖硕遇险时都没使用过“石槿娘”能力之余,也是深深感到往后日子的危急重重。毕竟像这样的试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上一次,且对方也根本不会考虑到自己与两个兄弟的生死问题。 所以说到底还是实力至上,只有在武力和地位上达到一个他人不敢小觑的高度,那么才能从容的挡掉明里暗里射过来的冷箭……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规划 土堆上的孤夜面色尴尬,从口中被嚼烂的草茎就可以看出此时他内心的纠结。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等待着,他们有预感,接下来或许会有一个大惊喜等着自己。 “我得了件东西……” 犹豫了许久之后,孤夜最终说出了这句话。蛮九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如此一来,便能解释为何一来蓟下学院就会被人针对的事情了。 “很贵重吗?是在安平城酒肆里拿的?” 这是毋庸置疑的,若是不是价值连城的话,身为秦王孙的赢昊才不会因为一点财货费心费力来对于自己三个小虾米。 孤夜点了点头,很是肯定的说道: “珍贵无比,或许这是天下间最为宝贵的东西了!” “天!你该不会把人家秦王玉玺给摸回来了吧。我可知道你有这个手艺的!” 蛮九好奇心爆棚,霎时间就凑近了孤夜。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也觉得不可能是这东西,因为它就不该出现在赢昊身上。 孤夜白了他一眼,然后缓缓摊开手心,遂将那支闪烁着荧光的道韵笔给凝聚出来。很漂亮的毛笔,不过却有四寸多长,这已经是他目前能压缩的最小尺寸了。不然要是让这两家伙看到自己那杆三尺多长的巨无霸,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唇舌去解释一番,况且蛮九这家伙见了又要内向了。 “果然是变态,就连道韵笔都要比人家长这么多,看起来蛮精致的。我们是让你把东西拿出来看看,你露个笔算什么意思?” 蛮九没好气的抱怨着,这分明就是吊人胃口嘛。倒是庖硕兴趣盎然,相处了这么久,他也才第二次见到自家兄弟的道韵笔。 孤夜没有搭理这家伙,而是轻轻捻起笔杆,然后轻轻的向前方点了出去。只见虚空中一点光亮一闪而逝,紧接着土堆下面“石槿娘”就那么突兀的出现。还是那个标准的姿势,岔开的双腿,半遮娇躯的薄衫,一股海咸腥味扑面而来。哪怕是三十出头徐娘半老的样子,可对于两个连女人的手还未牵过的“青头仔”杀伤力依旧是强大无比。尽管意识已经被孤夜的“春宫图”强化过无数次,但与如今所见,又有何可比性? “石……石槿……石槿娘……” 蛮九整个舌头都打结了,惊讶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庖硕更是不堪,居然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这是一个道韵符,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但它的的确确就是个道韵符。我有想过,或许是在去酒肆之前,在女闾中为石槿娘画过画像的缘故。” 看着身边两个家伙那双眼放光猥琐无比的样子,孤夜轻轻叹了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后果。 “孤夜,你怎么把石槿娘给弄来了。他可是狄咸老头的相好呀!那家伙在我们干完活休息之余吹嘘的都是他与这石槿娘的风流韵事! 当然年纪大点也没事,可总感觉有点对不起狄咸那老家伙了……” “滚!你这死胖子脑子有坑是不是。这是幻像,它是假的,不信你可以上前摸摸。” 话刚出口,蛮九早已经迫不及待从土堆上跳将下去,双手如爪状的抓了上去。 “娘嘞,还真下得去手啊!” 这下可把孤夜给看懵了,心里想着这家伙不会是真饥渴成这样了吧。结果自是抓不到的,蛮九整只手就那样从石槿娘的大胸脯上穿透了过去。 “你刚才说的就是指这个?白挨了一剑就是从赢昊身上弄回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回来? 请恕我眼拙,哪怕这是真像你所说的是个道韵符,可就这破属性,请问它到底珍贵在哪里了?” 讪讪重新在土堆上坐回去的蛮九很是无语的等待孤夜解释。 “具体作用现在我也弄不清楚,不过应该不只是面前所看到的这样就对了。这点等回头我研究清楚了再与你们分说。只不过你们觉得这道韵符属性是鸡肋,可人家赢昊不知道啊! 我怀疑这个符文是通过长剑从对方体内转移到我身上的,那是不是也说明赢昊有可能也拥有一个道韵符或者其他不属于正常理解范畴的能力。” “这个可能性很大,或者说其实你这个道韵符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则是在赢昊身上,所以必须得二者合一才能真正体现出威力来!” 对于蛮九这个猜测孤夜很是认同。见他大手一挥,石槿娘随即应声消散。 “这个问题没必要再讨论下去了,反正只要知道赢昊是个潜在的敌人,且非常强大就对了。短时间内我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该认怂装孙子时也别犹豫。总之以提升自己的实力为主要宗旨。 对了,你那缕天道神韵分割出来了没有?” 最后那句话是对着蛮九说的,这家伙就是瞎折腾,什么不好学总要学庖硕这变态文武同修。 听到提及自己,蛮九脸上的神色也精彩了起来。 “那胖子都入点墨境了,若是我连天道神韵都没弄好怎么说得过去。” 说话间,一支一寸多长的道韵笔瞬间浮现在手掌之中。 “看吧,短小精悍才是真,大有什么用,点出的属性够强才是王道!” 这是某个自卑的家伙因自己尺寸不够而先打预防针呢。 “呦,几天不见,都入孕笔境了!不错嘛,这笔看上去还挺凝实的。剩下的天道神韵呢,你还没融入身体吧?也别考虑了,用腾师帅的兵家导气法门吧,现成的东西,也不用再另外去找。” “呵呵……恐怕不行了。” 蛮九不好意思的笑些拍了拍自己的双腿。 “你融腿上啦?” 孤夜惊讶得眼睛瞪得老大。见蛮九装傻充愣的点头,他气得当场就破口大骂: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是这个鸟样,现成的不要非要自己乱来,真当兵家导气法门是大白菜想摘就能摘的。 老兄啊,庖硕一根筋也就算了,怎么你也是这样!” 想到自己手头上的那张导气图,嘀咕着他老腾家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档次太低了,怎么一个个的都看不上眼呢。见孤夜真急眼了,蛮九这才端正了态度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想过了,以后我主要的攻击手段乃是短矛之类的突击兵器,作用更倾向于快速补刀和收割。所以对速度的要求更高些。腾师帅的导气法门不是不好,只是他强调的是视觉增幅和躯干的防御力,至于那个所谓的男性功能更是可有可无。 咱们三人,以后总得有个规划。胖子皮糙肉厚力量大,当个辅助盾防是绝对合适的。而你却善于弓箭,远程点杀支援非你莫属。咱们缺的就是个穿插突击负责收割的,恰恰我就最适合这个角色。 无论以后咱们还是不是只能当冲锋陷阵的大头兵,但就目前的阶段,这样的发展路线却是最恰当的。” 蛮九的这翻话让孤夜彻底陷入了沉思,或许他考虑的是对的,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想当然。起码目前来看,要为这两个家伙找到相应的导气法门就是个很难解决的大问题。 “好啦,就这样吧。导气法门的事情我会在兵院里想想办法,你就先巩固一下孕笔境,再好好的思考一下将来该点出什么样属性的墨痕。 倒是胖子,你这墨痕属性牛啊!居然还能解毒!说说看,当时你是怎么做到的。” 对于这个问题,孤夜从一开始就要问了,能憋到现在已是难得。 “不知道啊!一开始是我手掌涨痛得厉害,就想着用小刀割开放点血会不会好一点。可等到血真的流出来后,我就想着用道韵符去与这些毒血近距离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多些感悟出来。结果却是脑袋里什么样的想法都没有。 后来我就想起来,自己平时吃东西的时候头脑是最清醒的,就像嚼栗子一样越嚼越香。于是鬼使神差的就用舌头在道韵笔上舔了一下。” 这个细节孤夜和蛮九当然知道,他们是亲眼在擂台下面见过的。 “后来呢?” 蛮九忍不住追问道。 “后来?当然是想吐了!这污血的味道跟腐烂坏掉的羊蛋蛋一样。可恰恰在接触到舌头的时候,还真能体会到一些玄奥的东西自脑袋瓜中浮现了出来。 于是为了加深这种感悟,我只能屏住呼吸再弄几滴尝尝。可实在是太难以入口了,却又必须不得以为之。 那时候心里想的是如何让进嘴的污血都变得好味道些。于是就将它强行想象成是夏天的桑葚汁,喝完这杯还有三杯的那种。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象力太过丰富形成自我欺骗,后来的几滴血还真成甜嗖嗖的了。 接下来发生什么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毒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解了,至于那道墨痕我自己也没见过呀。” 这番话下来听得孤夜和蛮九两个直翻白眼,敢情这家伙就是以这么奇葩的方式入得点墨境的。不过里面有些关键点孤夜也是注意到了。于是随手便从身边扯出一株狗尾巴草放在手心上。 “别愣着,用你的道韵笔将墨痕点出来试试。” 庖硕并不知道孤夜想干什么。但也没有丝毫犹豫,掌中凝聚出道韵笔后二话不说就点了出去。 只见一个水滴形的小墨点轻飘飘的落在了孤夜手上那株狗尾巴草上。肉眼也没见有多少变化,只是当他扯下一截草茎放嘴里咀嚼的时候却不由得眼睛一亮。 “果然是这个样子。吃货就是吃货,连点出来的墨痕属性都他娘的跟吃的有关。 哈哈哈……胖子,你这家伙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美味符 “怎么回事?孤夜你是发现了什么了吗?” 不明所以的蛮九不由分说就一把抢过剩下的那半株狗尾巴草放嘴里。咸咸涩涩的,味道一点都不好。 “呸呸呸……什么玩意,没什么特别的呀。哪怕是胖子的墨痕能消除草茎中的微毒,可用嘴尝也尝不出来的吧!” 孤夜轻笑一声,把手上另外一株狗尾巴草递了过去。 “再尝尝这个。” 蛮九犹犹豫豫的接过去,然后狐疑的摘下小半截放嘴里嚼。 “啊……呸呸呸……这个味道更冲!” 蛮九赶紧将剩下的草茎一把丢了出去。眼神哀怨的等着孤夜解释。 “怎么?尝不出来?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两者之间的区别么?” 经这么一问,蛮九这才沉下心前后对比起来。很快的他便发现,刚才被庖硕墨痕属于点中的那棵狗尾巴草好像比后面一株放嘴里的味道要好受些。可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之处啊。 “要说具体区别,大概也就容易入口些而已。” 蛮九思虑了再三,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认为的唯一不同点。 “不错!就是容易入口。其实更准确来说应该是更加美味了。 胖子这家伙是个吃货,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墨痕属性应该是能将作用的东西变得更加可口而已。至于解毒的功效,那只是附带的。毕竟但凡毒药都与美味这两字无缘。” “别逗了,这可是能解红鸠毒的属性,到你嘴里怎么变成了这样不靠谱了。” 对于孤夜做出的猜测,蛮九狂摇头自是不敢苟同的。 “呵呵……能把东西变的美味可以入口,这样的属性居然被你说成了不靠谱!别看这家伙如今只能让这株狗尾巴草减弱一点咸涩,可别忘了,他还只是笔锋一点的实力。 有没有想过,等到以后笔锋九点,再跨入聚符境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开个食肆赚钱吗?还是直接入得王宫去当御厨?” 蛮九除了这两个发展方向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厉害之处。 “平时见你脑子蛮好用的,怎么今天就犯糊涂呢!你不是斥候吗?斥候外出做任务最需要准备的是什么?” “废话,当然是补给了!除了箭矢之外,还有药品和干粮……粮食!你是说……” 蛮九话说到一半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哈哈……总算是开窍了!不错,就是粮食补给!你想啊,若是一支小规模突袭小队里头有个能将食物变得可以入口的家伙,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无需再为粮食发愁了。 路上遇到的一切东西,草根,不知名的野果,野菜野蘑菇,蛇虫鼠蚁蛤蟆蛐蛐,以后遇上了全炖一锅。然后庖硕道韵符一使用,不但无毒,且美味之极。 作用最大的还是穿过烟障就多的沼泽丛林,你是斥候你也知道,外出的时候水源的极其重要的,以后有了庖硕在,根本就无需再多此一举将水给加热。最关键一点便是在陷入死地的时候,大不了就将身边的植物全部都变得可口起来。 想想那个时候偌大的树干本可以多经历几十上百年的风雨,树底下却是趴着一群士兵在把它当粟米饼给啃了,那画面想想就觉得精彩。” 蛮九思维这下彻底打开了,要是如孤夜所说的,庖硕的道韵符将来真能到达那种地步的话,那么势必是一支军队里最大的底牌。虽说树枝树叶本质上还是木头,可当一支即将断粮的军队突然多了可以果腹几天的口粮,有时候就足以左右一场战争。当然,这时想这个问题为时尚早,毕竟庖硕现在连株狗尾巴草都伺候不了。 “好了,你们该回去了。导气法门的事情我会再想想办法的。如今我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利索,怕是这些天兵院那边聂政的必修课想上也上不了了。趁着有时间,替我知会一下常威。咱们几个的发财大计还得尽快落实下去了。 这蓟下学院里的花费实在是太他娘的大了,若是不尽快回点血,怕是早晚得坐吃山空。上次我们一块编出来的话本还是粗糙了些,让那家伙想想办法找人代个笔什么的,弄几本故事性较强的出来。缺钱的话这两天反正也有时间,我先弄几套精装收藏版出来,让那家伙先把买家找好喽。” 孤夜的吩咐两个人可不敢不上心,因为就这几天下来,原本在令支寨那边立功弄到的奖赏都已经花掉五分之一了,今天不提及的话,蛮九也是按耐不住要询问的。 大太阳底下,三个人在土堆上愣是磨蹭了两个多时辰,而远处的小院中,寒丑也是汗流浃背的收拾了许久。目送蛮九和庖硕背影消失后,孤夜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亦步亦趋的往院中走去。 这还没到跟前,孤夜就能闻到一股青草和泥土的香味。原本小院中杂乱丛生的野草此时已经都被清理干净。通往两个房间的小条石路也被重新打理了出来。井沿的青苔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个崭新的水桶放在边上。倒下的篱笆也已经被扶正,中间还用手腕粗的树枝进行加固。 墙角的泥也被拢了起来,变成了两长条状土洼。看得出来上面是撒了些种子的,只是孤夜并不认识是啥品种。房间相连的台阶也被刷洗得干净,他意外的是连自己的房门前人家也给收拾了。 这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一人分得一房间,可院子毕竟是公家的。刚来的时候是个什么鬼样子孤夜可记得清楚,那茅草都快有一人高了。而今却让寒丑一人给收拾了出来,加之几天前还出手相助过。于是孤夜便想着请人家吃个饭啥的,再郑重的道声谢。 推开新弄好的院门,孤夜笑着对正在井边打水的寒丑拱手说道: “这几日寒丑兄辛苦了。瞧这院子里收拾得如此整洁,这心里真的是过意不去,说到底这院子我也有份,也该出一半力才是。” 这就是个很普通的开场白,孤夜还在等着对方客气一下然后提出请人家吃个饭啥的。可没想到寒丑手中动作停滞,然后头动身不动的将头扭过来,那双大而亮却带着森寒气息的眼睛,配合上一副蜡黄色的死人脸,不知为何,孤夜突然就感到了背脊一阵发凉。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有十几个呼吸,被对方气势所摄的孤夜愣是一动不敢动,双方就保持着刚开始的姿势。最后还是寒丑先开口打破了这般诡异的沉默。 “你说得对!院子也有你的一半。不过我已经全收拾了,买工具的钱加上工钱,就算你一百刀币好了。” 说完,寒丑便将头扭回去,继续将手上水桶里未倒完的水继续倒在木盆中。 呼…… 孤夜重重的吐了口气,心里嘀咕着这家伙身上的气势也太吓人了。特别是在得知其实力最少是在七瓮以上之后,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的确是初生牛犊有点“虎”啊。 “这……这个……寒丑兄……” “有事?” 倒水声再次戛然而止,那犀利的眼神又朝射了过来。孤夜刚刚松懈下来的全身肌肉又重新紧绷了起来。 “呃……就是……就是那天多谢寒丑兄仗义出手相助了。若不然,小弟这一半生的幸福恐怕早就断送了,所以我想请你喝碗羊肉汤,加两大块肥五花的那种,聊表谢意。” 请客吃饭说出口后,孤夜立马就后悔了。因为他相信无论是谁在这种富有攻击性的眼神注视下,哪怕是九天的龙肉都是难以下咽的。 “谢我,就要请我喝羊肉汤?” “呃……不然呢……” 孤夜甚至有些怀疑面前这家伙是不是有些交流障碍,怎么说话怪怪的。 “不必了……直接折成钱吧……” 刚刚前半句的时候他还想再客气客气的,没想到突然就差点没被后半句给噎死。 “折……折成钱?” 孤夜嘴角有些抽搐。 “那寒丑兄就说个数吧。” 早做好了大出血一番的孤夜,没想到在听到接下来寒丑报出来的数目后还是愣住了。 “十枚刀币吧,加上刚才说好的一百枚,正好一百一十枚。” “十刀币?寒丑兄,其实你……” “嫌多?那么你就随便给点吧。我不喜欢让别人欠我人情……” 寒丑语气依旧冷漠,说着又拿水桶开始汲水。 孤夜彻底无语了,这句不喜欢让别人欠自己人情是什么鬼。通常不是不喜欢自己欠别人人情么。他这时候怎么总感觉这寒丑的脑回路有点异于常人啊。心里这样想,嘴上可不能这样说。 “不不不……寒丑兄误会了。难道我下半生以后的幸福就只值十枚刀币,你不觉得太廉价了么?十枚刀币在外头可只是能换十个粟米饼而已。” 孤夜总觉得谈话氛围太过压抑了,所以试着换了一种表达方式。怎料对方一听,这回却是连打水的动作都没有停下来,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对于我来说,还真不值十个粟米饼。” 孤夜顿时语塞,他觉得今天的尬聊真的进行不下去了。于是赶紧小跑着回屋,跑出来的时候手里已是多出了一颗银馃子,轻轻的放在井沿上后就砰的一下重新关上了门。 至于此时寒丑提着水桶又不知在沉思什么。当然,孤夜自是不知道,他下半生幸福值的那十个粟米饼子,对于某些人而言那便是十条活生生的人命……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援手 受伤并不是逃避兵院点卯的借口,前几天是行动受到限制所以情有可原,所以哪怕依旧吊着膀子,孤夜还是得老老实实早起出门去聂政那里报道。 事隔五天,孤夜再次来到这个半军事化管理的分院,刚进得门去便隐隐听到校场上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喊杀声。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是让人比较亲切的,孤夜最惬意舒服的那段日子就是在令支寨后厨,每每忙完自个事之后就和庖硕靠在草垛上看一群汉子光着膀子挥洒汗水。 此时场中众人自也不例外,聂政这个教习的严厉可是出了名的。在此之前他教授的近身搏斗课算是兵院所有学生必修的,可自从寒丑来了之后才算多了个规矩。那便是无论是谁,只要打得过他的都可算是在这门课上出师了,所以这才是此时见不到寒丑身影的原因。不过现在能够例外的又多了一个,孤夜这个“半残”人士在跟聂政远远打了个照面后就被对方挥手像赶苍蝇一样给撵走了。 孤夜倒也落得自在,就这样一连三天皆是如此,他想进修的“阴阳堂”是每七日一讲,巧合的是时间上又错过了,于是这家伙在第一天点完卯之后就买齐了颜料和纸张,算是为赚取他的第一桶金做准备。 同住一院的寒丑依旧早出晚归,孤夜自认为也够勤奋的了,太阳都没冒头就起来洗漱,可几天下来却是没有一次能碰到面。要不是井边湿漉漉的,还以为人家仍在床上猫着呢。至于几时回来也是不知,反正当孤夜困得眼睛睁不开搁笔睡觉之前,并没有听到隔壁有过什么动静。 直到第四天,用时近二十个时辰的收藏级精品春宫《老树盘根图》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的勾勒。这副作品孤夜自认为是近两年来自己画技最为巅峰之作了。根据蛮九这家伙的提议,要想将来那种新型的连载春宫图火爆整个蓟城,那么就必先下重本把名声打响。 就像是在钓鱼,要想鱼儿们持续不断的乖乖上钩,那么就得先用最好的饵料把“窝”给打好。所以这幅《老树盘根图》就是这最香的鱼饵。 “百戏画坊”就是蛮九这家伙为即将开工的工坊取的名字,而“拈花公子”则是为孤夜起的化名。这么做只为打响名头,本来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孤夜”这个名字就现阶段而言真的有够臭的,响亮是够响亮了,可却只会起到反效果。 一大早,孤夜便带着《老树盘根图》出门了。在去兵院点卯之前,他要先往大杂院一趟。这画还需放在合适的人手上才能发挥出该有的效果。商业运作方面,某些人真的是需要天赋的。 清晨的学院很有一番景致,杨柳依依划拨着水面,学子们大多提着书箱匆匆往来于长街上。像这样边走边捧着书,念念叨叨的往卖吃食的小店里埋头走的大有人在。 微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轻轻抚过脸面的时候,还能闻到些湿气。清明时节的雨哪里像会跟人商量,说下就下的任性造成的便只有行色匆匆和无可奈何。 孤夜暗道倒霉,自己此时淋湿了倒没什么,可是手里的画却半点雨水沾不得。正当他举足无措的时候,从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油纸伞为他挡住了逐渐变大的雨丝。 这样的桥段通常都代表着一段刻骨铭心的浪漫。孤夜为自己往后连载的春宫图开篇设计的故事场景就是这个样子的。才子佳人雨中湿身,随后炭火前面烘烤衣衫,随后自然而然便能入得正题。 这几天脑子里都是想着如何设计出更加合理又不露俗套的剧情,可没想到现实中还真就出现了如此桥段。 孤夜心中很是诧异,此刻正急着去印证现实与想象突然出现的惊喜重叠。可当他转过头的那刻看到的,却是只有失望透顶。 魏青雀,这个以一当三的肥妹此时正咧着大嘴笑得很开心。 “孤夜,原来你在这呀。我刚还想去兵院找你的。” “找我?有事?” 孤夜心里嘀咕着,面前这个两百多斤比庖硕还要大一圈的家伙,如此明目张胆睁着眼睛说瞎话不亏心的么?正对面就是医庐正门,而兵院却在两条街外。明明徘徊在这里很久了,真当刚才自己眼瞎没看到。 “没……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想看你手臂上的伤好利索没有,正好医庐就在对面,要不我给你换换药。” “不用了,已经好利索,不信你看……” 孤夜强撑着用手臂来回甩了几下,就是要证明自己痊愈了。笑话,医庐是个什么鬼地方他上次就见识到了,三言两语就想再骗自己进去,傻子怕也没这么愚蠢的。 “痊愈了也没关系,上次因为我二师兄的事情还没向你说声抱歉。这样吧,进去坐坐,我亲自为你奉上杯茶算是正式道歉。” “呵呵……别说得那么严重,多大点事我早忘了。更何况你要道歉的话也要找大杂院的庖硕才对,他才是与你二师兄约斗的那个。” 孤夜敬谢不敏,这套路他熟。总之这医庐的门他是打死也不会再进去的。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的魏青雀脸上已经开始发烫了。 孤夜也不是蠢人,很快的便察觉出了魏青雀的异样。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是不是有些不舒服的时候,就见街道上走来了两个人。正确来说应该是两个身材样貌都很不错的女人。 “哈……青雀,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呀?咦?你身边这个莫非就是昨的追求者吧。 真别说,长得还真听英俊的。只是好像惨了些,不过等脸上的淤青消下去之后,或许勉强能跟昊公子比较一下吧。” 这话说得魏青雀整张大饼脸红成了猴子屁股,而孤夜却听得莫名其妙。什么追求者?意思是不是说自己在追求身边这个肥妹。天呐,这得是多么饥渴才能下得了这口哇。 正当孤夜下意识想否认的时候,却见魏青雀眼眶已经通红,差一丢丢泪水就要溢出来了。念及那一夜放走自己并给了庖硕那颗解毒丹的人情,于是他心软决定认下这个误会。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两女的最后那句话,什么叫勉强比较一下,那个叫昊公子的他当然知道是谁。比谁不好,用赢昊来打脸,这绝对不能忍。 明显的,魏青雀绝对是跟面前这两个女人吹嘘过什么或者打过什么赌。如若不然为何需要多此一举的上前来打招呼。医庐的门口在所站位置左侧的六七丈左右,而这两女却是从左侧走来,若两者之间真没有什么矛盾冲突的话,谁特么闲的蛋疼会越过大门特意又走六七丈距离来打招呼。 “不错,你们猜对了,我便是青雀的追求者。两位找青雀是有事吗?” 孤夜回答得很是自然,且当着两人的面用小拇指想去勾住魏青雀的手指以示亲昵。奈何对方尺寸实在是太大,加之没什么经验,勾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勾上。还是魏青雀主动伸出食指出来才获得成功。好在对方也没察觉什么,只是纷纷面露鄙夷。 “再怎么说也算是一表人才,却偏偏口味这么重。还真没想到,连魏青雀这样的女人也会有人追求,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呀。” “呵呵呵……谁说不是呢。不过想想也是,连他这几百斤的肥五花都有人追了,水仙那孤媚子身后跟着几个苍蝇也就见怪不怪了。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别打扰人家雨中秀恩爱……” 两女的你一句我一句,说完后完全无视已经气得不行的魏青雀,遂自顾自的转身就往医庐走去。 “这两个什么人呀!嘴巴怎么这么臭?你这都能忍,要是我肯定给每人喂上三斤毒,直接让她们拉晕在茅厕里。” 孤夜抽回手,有些气不过的。 “噗呲……哪有下毒直接下三斤的。再说了要她们拉晕在茅厕里哪里需要用毒,一点巴豆粉就能把事办成。” 魏青雀被孤夜一番夸张的话给逗笑了。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改天我请你到食肆里喝羊肉汤吧。” “嘿嘿……不需要我陪你进去喝茶了吗?” 孤夜淡笑着调侃道。魏青雀被这么一问,大饼脸刷的一下又红了。云水仙归来引发的躁动,是直接作用在整个蓟下学院所有雄性生物身上的。如此便使得其他雌性生物与生俱来的嫉妒心被彻底引爆。强调自身优越感作为一种行之有效的宣泄途径,与之对比两个极端的魏青雀无疑便成了这场无形斗争的牺牲品。 两百多斤的体重,在这场规模浩大,席卷整个姐妹圈的内卷浪潮中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在魏青雀终于忍无可忍被逼无奈吹出了自己也有追求者这样一个牛逼时,她也就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关于这个牛逼,想要从其身上寻求优越感的那些女人自是不信的。于是她们便要魏青雀以予证明,所以便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本来魏青雀是想随便找个人给点财物作为交换演场戏,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其实应该说是个正常的男人,在发现自己被这种两百多斤的庞然大物盯上的同时都会选择规避危险。 好在最后时刻孤夜及时出现了,且很完美的解决了她的难题。换一个角度而言,其实孤夜还是挺乐于助人的,特别是将这种在“社死”边缘中来回试探的家伙给拯救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套路 本就是场无意的邂逅,孤夜也没打算真让魏青雀请自己喝羊肉汤。而就在他婉言谢绝准备离开的时候,前方街角处却款款行来一个青衣女子。 云水仙,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是孤夜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气质最为出众的一个。至于美貌,相对于白崖老头的女儿白鹿鸣却是要逊色一点。 牛屎招苍蝇,鲜花惹蜂蝶,这是种很自然而然的规律。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埋伏在附近的一众公子哥,此时就像是饿狼瞧见猎物般双眼放光,然后便垂涎欲滴屁颠屁颠的凑了上去。 眼尖的孤夜很容易就在其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像常威这种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很显眼的,然具体原因并不是他是燕王三公子这样有名成道的人物,而是这厮此刻正捧着一捆半人多高的月季花,就算不想引人瞩目都不成,关键是“捆”而不是“束”。 “水仙姑娘,这么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一个脚步比较快的家伙已经拦在了云水仙前面,边是作揖打招呼又是想营造出偶遇的画面感出来。奈何额头上因为小步疾跑而渗出来的细汗,很不留情面的出卖了他。 “拉倒吧你,气都还没捋顺,装什么大尾巴狼。男人就该直接点,勇敢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么好扭捏的。” 说话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就这直来直去的语气,用不着猜就知道是兵院里出来的产品。如今拿军队里那套来追女孩子,还真有够奇葩的。 这家伙直接将怀中的木盒子打开朝云水仙递过去,只见里头是一对颇有年代感的金镯子,贵重倒是说不上特别贵重,但代表的意义应该不小。 “吾乃乐间,昌国君乐毅正是家父。盖闻水仙姑娘秀外慧中绝色无双,今想与姑娘结为秦晋之好。盒中金镯是家母当年的陪嫁,若是姑娘有意,便请收下。” 似乎云水仙也没被人如此当面直接求过亲,此时脸色熏红,正不该如何是好。昌国君的儿子,论身份燕国这边除了常威应该是没有谁再敢出声了,可燕国没有,并不代表其他国家没有。 “粗鄙!哪有人当面逼婚的。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别以为你老子是昌国君就了不起,我父还是孟尝君呢!” 话音刚落,立马便有几个人大笑出声。 “哈哈哈……以前听过有人为求权势认贼作父的,却无从得见。如今却真真正正听到有人为得美人垂青乱认老爹的。 孟尝君田文好客养士四十载,虽有两房妾室可却尚未娶妻,且也未听说有子嗣诞下。就不知你这儿子从哪里算起?” 站出来揭破真相的是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看其衣冠得体,举止颇有一股气势,应该就是儒院养浩然气的儒生了。那人贪图一时嘴快,如今谎言被当场揭穿,此时正羞得以袖掩面匆匆逃开。 “水仙姑娘天生丽质,自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前来献殷勤,小生倒也是理解。毕竟任谁遇到了都会不厌其烦的。要不我们寻个清净处品茗对弈如何?” 无耻啊!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家伙。两句话一通地图炮轰下来,立马就把在场的所有人给得罪了。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水仙姑娘哪有空听你们在这里瞎扯淡。这里是燕国!是蓟城!更是蓟下学院!我生为燕国三公子,自是得肩负起保护水仙姑娘的重任!” 常威一把推开那个儒生,至于一旁的乐间他是认识的,而且还很熟。这时候被他这么一瞪,也就悻悻然的收起金镯子退了回去。心想着水仙姑娘被这纨绔看上了,怕是以后都没有自己啥事,为今也只能唉声叹气了。 “水仙姑娘,宝剑送英雄,鲜花赠美人。这是我一支支亲手采摘下的,送给你。” 对于这种场面,其实云水仙已经见怪不怪早就锻炼得游刃有余了。刚才只不过是被一个憨货给吓住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而今见到送到自己面前的月季花,她很是自然的用手揽入怀里。 “好漂亮的花,有劳公子了。” 云水仙露出欣喜的表情,其中风情差点没把常威给整得心脏过载直接晕过去。 “呵呵……我还以为燕王三公子出手会是怎样的大手笔呢,原来只是弄把破草就来充门面。” 话落,又一个男人走上前来。二话不说就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金叶子出来。 “水仙姑娘慈悲为怀乐于助人,听闻姑娘想在蓟城开一家慈孤院,专门收容那些身有残疾生活无法自理的苦命人。在下不才,愿出金叶百片聊表心意。” “操,大手笔啊!出手就是百片金叶,就算是老子辉煌的时候出手也没有这么阔绰吧。” 常威心里正在骂娘,可未曾想土财主的还不止是眼前这位,一时间呼啦啦的七八个人全站了出来,又是金子又是银锭的,差点没晃瞎他的双眼。好家伙,身为燕王最为宠爱的儿子,却真的没见过这么多钱呀。如今云水仙怀里抱着的那捆花与之对比起来,果然是显得寒碜太多了。这时候他也是想挥金如土博美人一笑的,奈何囊中羞涩,就连今天这花还是通过非正常渠道弄来的。 “多谢诸位急公好义,小女子云水仙在这里替那些苦命民众拜谢各位了。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即然大家如此热心,那么索性两天后就在蓟城最大的酒肆望春楼中举办一个慈孤院募捐会吧。到时候还望各位公子多多捧场慷慨解囊。届时慈孤院外会立一块石碑,将各位公子的善举全都镌刻记载。” 云水仙的提议立马就获得了众人的赞扬,且听到还会有留名青史的机会,大家的情绪就更高了。然此时情绪激动常威的着重点显然不在这上面,而是那两天后的募捐会上的露脸机会。 “募捐会,那么岂不是说今天的面子算是有机会可以找回来了!” 常威立马拍着胸脯大声保证道: “水仙姑娘放心,两天后的募捐大会,别的不敢说,蓟城里数得上号的家族子弟肯定都会到场!” 这话放出去的同时,云水仙开心得赶紧向常威行礼致谢。此番结果正是她所需要的。这下某个家伙在众多仇恨的目光洗礼之下,才算小小的扳回一局。 该拿的东西没少拿,云水仙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又对着周围这些男人摆了几个笑脸,立马价值十几镒马蹄金的财货就这么到手了。而且一个个的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厉害呀!这云水仙居然能有如此手段。”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站在不同角度上观察的孤夜很容易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从头到尾,这女人都是在耍心眼捞钱,且不管最终目的究竟是不是为了盖个慈孤院,可如此使手段玩弄人心却是让人很不喜的。 “别这样说水仙姐姐,她就想筹钱建慈孤院而已。别手段长手段短的,没你想得那么不堪。” 这才低声嘀咕两句,身边的魏青雀立马就站出来为他人辩驳了。孤夜看了看面前这个胖墩墩,眼神里透着的都是同情。 “青雀姑娘啊,你别光长肉膘不长脑子呀。到时候若是让人家给卖了,不还得替人数钱。 你觉得一个能把一群男人哄得团团转的女人会简单得了?” “谁说我没脑子的!要是我也跟水仙姐姐一样漂……” 魏青雀说到这里,语气一顿低下头便不再出声了。只是嘟着嘴,看起来挺委屈的。孤夜见状也很不好意思,这是不小心戳人短处了。女人嘛,谁都是在意外表的。 “其实吧,你底子也不差。只要每顿吃少一点,然后再多多做些运动。三五个月后说不定被大把男人围着的就是你了。” 孤夜发誓,以上这话在说出口的同时他的眼睛绝对是闭上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情他是不屑为之的。 “真的吗?你也觉得我底子不错!” 魏青雀像打了鸡血一样猛得抬起头,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孤夜,那瞳孔中的期待使得孤夜不得不再次闭上了眼睛。 “当然!你的美貌只是暂时被丁点肥肉给遮挡了而已。相信我,只要多运动少吃饭,下一个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便是你魏青雀。” 孤夜好不容易一口气把话给说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发现魏青雀早已泪眼婆娑。 “孤夜!谢谢你的鼓励!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就连我父亲也是如此。我听你的,一定多运动少吃饭。倒时候我也要像云水仙姐姐那样受到万人追捧!” 魏青雀情绪激动之下居然用她硕大的双臂轻拥了孤夜一下,然后便红着脸头也不回的转身跑进了医庐大门中。而这奔跑起来的巨大动静,当然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常威在这时候也才终于发现这边站着的孤夜,于是哈哈大笑着就阔步迎了上来…… 是日,学院后山上的一处小亭中。赢昊凭栏远眺,底下是学院的人工小湖,杨柳依依,一场春雨后显得有些朦胧。此刻他手里拿着个三寸高的青竹筒,一根芦苇杆子连接在上面,时不时的吮吸几下,甚是惬意。 “唉……这奶茶还是得用牛奶更香些,羊奶腥味实在是太重了。” “不会呀,我觉得挺好喝的。特别是加了蜂蜜,甜甜的我很喜欢。” 小桌上坐着另外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云水仙很是欢喜的捧着竹筒,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那是你没吃过焦糖和牛奶制作的奶茶。等过些日子巴蜀那边的甘蔗找到了,我就试着弄些出来,到时候再请你尝尝。” “好呀!没想到昊公子不但智谋超群,在庖厨方面也是研究颇深。” 云水仙这话不是恭维,若不是采纳了面前这位昊公子的计谋,她今天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筹集到这么多钱财。若是两天后的募捐会真的能顺利举行且达到预期,那么别说是一个慈孤院了,再开几个怕也是没有问题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忽悠 蓟下学院农园所在的上空正酝酿着一片怒火滔天的浓云。许行许夫子门前精心培育的月季花昨天晚上全被人给盗采了。这个该死的采花贼你采也就罢了,可好歹得温柔怜惜一些吧,这连根都给拔喽就太不讲武德了。 于是作为农园弟子当然不能坐以待毙,特别是当看到许夫子蹲在花圃前唉声叹气的将断枝给一一拾掇起来的时候,那更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这么一花圃的花被盗走,一路上当然会有些残枝败叶留下痕迹的,于是一场规模空前的追缉行动就这么风风火火的展开了。 距离这帮农夫上次集结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一些老生对此倒是还记忆犹新,镰刀锄头扁担呼啦啦的一大片,如同农民起义般奔走在街道,就连一向喜欢打嘴炮刷名望的儒家子弟见了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招惹。 学院管理方当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负责学院卫戍的燕卒们也是集体暂时性失聪。因为谁都知道,若是惹了这帮泥腿子,那真的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几十个农院弟子分做好几组开始沿着街道寻找采花贼留下的蛛丝马迹,身后更是跟着好几倍准备看热闹吃瓜的人民群众。 而此时那个始作俑者,咱们的燕常威燕同志正在食肆里头边喝粟米粥边回味云水仙对自己展现的一颦一笑。 “你小子是不是被什么妖邪给附体啦?更丢了魂似的。那个云水仙就那么令人着迷,瞧这茶饭不思的样子。我告诉你,别到时被人给卖了都不知道。” 见常威一直不动筷子,孤夜干脆伸手将其面前的几碟酱料全倒进自己碗里,总之他不吃不能浪费,浪费就是最大的犯罪。 “我的云水仙,我的女神,就算是被他卖了我也愿意呀……” “呦呵,还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痴情种。可惜的是人家要是只卖你一个那也算是荣幸了,然那女人要卖的却是一大群。就像割韭菜一样,早上那刀划拉下去就是十几镒马蹄金啊,那金叶子哗啦啦的全进口袋里了。 你说你们傻不傻啊?今天被割了一茬,两天后摆明了还要再割一茬,而你常威就更离谱了,还拍着胸脯保证给人家再忽悠几波韭菜过去让她继续割,我现在倒是知道什么叫色令智昏了。” 孤夜一脸的鄙夷,所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不过如今常威听了之后却是急了。 “不许你这样说我的云水仙,再说了她的本意是要救助蓟城那些智力障碍的孩子们,那是大善。我身为燕王子,于这种大善举焉能不尽力相助?” 常威说得义正言辞吐沫星子乱飞,孤夜却是翻了翻白眼端着碗直接扭开身子。 “好好好,她云水仙是大善人,是品性高洁的白莲花行了吧!那你还不去喊人去,跟我在这里废什么话。待会兵院还有课,我可得赶时间。” 孤夜懒得搭理这家伙,本想将《老树盘根图》直接给他的,现在看来还是得先放蛮九哪里。工坊的事情怕也谈不成了,这家伙的所有心思全在两天后的募捐会上,现在看什么东西眼里都放着光,而且还是那种黄灿灿亮闪闪的光。 “你慢慢吃,我先走啦……” 收拾完东西,孤夜就打算起身离开,可冷不丁的却被常威一把拉住手腕。 “等……等一下……” “干嘛?还有事?” 孤夜回头一看也是奇怪,常威罕见的有点脸红,支支吾吾的很是扭捏。 “有事说事,别跟个娘们似的。” 他重新坐了回去,而这家伙向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关注到自己之后就凑前来小声说道: “兄弟,你……你能不能借哥们点钱啊……” 孤夜一听诧异得张大嘴巴害得差点下巴脱臼。 “有没有搞错,你说你一个堂堂的燕王三公子跟我这个大头兵借钱,说出去你不觉得寒碜我都觉得丢……呜呜呜……” 孤夜的嘴巴立马被一只手给捂住。 “嘘……小点声,别让人听到了。” “原来你还怕人听啊!阿威啊,不是我说你,在这蓟城里,你混得也太差了吧!是个人都知道整个燕国怕没人比你家更有钱有势了,至于嘛!” “至于!原本上头就有我二哥压着,时不时的找我茬害我被父王骂,不是禁足就是克扣俸钱。现在好了,我大哥也从秦国回来了,要不是这次他们要入蓟下学院进修,我还被关在皇宫内出不来呢! 总之后天水仙姑娘的募捐会我肯定要拔得头筹的,绝不能让他国那些阿猫阿狗抢了风头。身为燕王公子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保不住,那还不如不当!” 常威攥紧着拳头,特别像只为争夺交配权而时刻准备战斗的公鸡,昂首挺胸的,很是有一番气势。 “很好,志气可嘉。但你有钱吗?募捐会说白了就是去争着让人割韭菜的地方,你若是砸钱砸得不够狠,云水仙认识你个毛啊。 不是我不想借你钱,而是就我这点三瓜两枣,砸出去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呀。” 常威一听,刚刚才雄起的气势此刻被孤夜这番话一打击就全萎了。 “那怎么办?我万不能让水仙姑娘失望才是啊!” 孤夜假装揉了揉额头,然后顺理成章的将脚边的《老树盘根图》给拿了出来。 “信不信我!” 常威被这突然一问,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好,这图你拿去。以你的身份到时候有多少猪朋狗友纨绔子弟,总之全蓟城能喊上的全给他安排上。 到时候你就拿着这幅图当场打开,言明价高者得。所卖之银钱全部捐给你那位云女神建慈孤院。少的不敢说,这幅图卖个五六十镒马蹄金应该还是有的。” 孤夜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没底的,所依据的也只是在令支寨的时候面前这位仁兄给出的参考价。 常威听完心中大喜,也没想那么多,立马就去伸手将画卷打开。而当打开一半见到那上面栩栩如生面容姣好的绝色女子时,他心中一股怒火便爆燃起来。 “孤山子,你他娘的老子当你是兄弟,你却专门撬自家兄弟墙角!” 这里毕竟是学院里的食肆,常威暴怒之余揪住孤夜的领口,可语气却是强压住不敢太过声张。 “放手……快放手……你这家伙属狗的吗?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有病呢!撬什么墙角,老子倒是想撬,可你家外面驻着几万兵马,我下得去手嘛我!” “还说风凉话!瞧你上面画的是什么!完啦!我的女神就这么被你糟蹋啦……” 常威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睛里的泪水都快流出来了。这下孤夜才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原因就是《老树盘根图》上面的女主角画得跟云水仙有七八分相似。 其实这也正常,孤夜创作的时候本就是根据当初擂台下匆匆一瞥记下的容貌绘制的。可这常威反应也太大了吧,也就是有点相似而已又不是对着真人画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这家伙真以为自己是当面描摹的吧?”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王宫里的画匠给众多王公贵族画像的时候,的确是当面对着动笔的,难怪此时常威会误会。 “你小子心眼也太小了吧。真就这么看待你兄弟我?在令支寨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画春宫图,当时少说我也画了几百副了吧,难道就真有几百个女人当场摆姿势给我看!” 一语点破,常威脑子里打了结的那根筋瞬间就被捋直了。 “对噢!你这家伙满脑子就都是这玩意?根本就无需对着画的!” 可说完这话后他又不高兴了。 “可你小子也不地道。怎么能把我的女神画得如此不堪入目!” 嘴上抱怨,常威手却很诚实的再去将画卷打开。这下算是看清楚了,面容也就七八分像云水仙,乍一看会看错,可仔细品鉴一下还是能看出不同的。而且越看越有味道,身体也很快便产生了反应。 “咦?是有些不同噢!但就算不是一个人,那总不能在募捐会大庭广众下弄张春宫图上去吧。如此的话你叫人家云水仙如何看待我,是不是会以为这就是个登徒子,我好歹也是燕王三公子,还要脸面的好不!” 见常威居然还敢嘴硬挑三拣四,孤夜故意露出一副惊奇的模样揶揄道: “鉴于你还知道脸面这种东西的重要性,作为朋友我很高兴。只是现在你还剩多少就很难说了。反正我可以肯定的是,募捐会上若是没有这幅画帮你筹点钱,那么无论剩下多少脸面都会一次性全砸出去。 阿威啊,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问问,你现在除了可能继承燕国偌大的国土,几百万庶民还有几十万军队之外你还能剩下什么?何况还不一定是你的,上面可有两个哥哥在跟你竞争。 论实力你才点墨境笔锋二点的实力,论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又哪点拿得出手。最不济混得只剩下钱好不好?可你现在居然穷得都要向我开口了。至于丢出个燕国三公子的身份就想让人自荐枕席?我想得先干掉你两个哥哥后还有点可能。 我就问一句,就你这条件怎么跟别人争云水仙?要钱没钱,要才没才,文不行武不就,现在给你个机会去努力一下你他娘的还要跟我说要脸面。不怕打击你一句,脸面这东西你有过吗? 募捐会上砸个十镒跟八镒马蹄金有区别吗?况且能砸得起的大有人在。呼啦啦的大片,人家云水仙记得你是谁才怪。要么你能花大价钱砸得其他人无能为力,要么就要剑走偏锋出奇制胜。 而这幅《老树盘根图》就是制胜的法宝。此图一出,保证你的身影在水仙姑娘的心里从此不可磨灭。不论好坏,要一个女人喜欢你,那么首先就得让她先记住你!” 孤夜的一通嘴炮忽悠下来,特别最后的那句话,彻底打破了常威心中的顾虑。握着手中的画卷,他想到能让美人记住顿时激动的不能自已。似乎此时他眼中已经能看见两日后募捐会台上那万众瞩目的画面……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阴阳堂 “夫兵阴阳者,借也。山川之势,江河之利,草木之精,百兽之魄。高可借,低亦可借,四时变化,风霜雨雪,凡可利于战者,无不可借之…… 胜者为之顺,阳也。败者为之逆,阴也。胜败之转逆,此为兵阴阳为之道也。 敌顺,借而使其逆。我逆,借而使之顺。然夫借者,无不洞悉之其本源,追溯之其规律,途察之其关联。此乃寡可敌众,弱可击强之道哉……” 对于一个兵院的学生,孤夜可以说是极不称职的。来了这么多天,直到今日才算真正见到兵院里的先生。 此时上首坐着的灰衣老者,便是蓟下学院兵家分院的最高教习了。人称越先生,至于具体名讳没有人知道,身份籍贯亦是如此。至于年龄,说七十的有,说八十的也有,甚至还有人猜测已是过百岁人瑞的也有。总之面前这长者长髯及胸,须发皆白。就连眉毛也都到了颌下,能露出皱纹的地方其实并不多,根本就猜度不出什么来。 不过越先生有腿疾,却是无法行动的,似乎膝盖位置受过很重的伤,所以听同行的小李牧说每次见到先生,先生都是坐在一长带着四个小轮子的躺椅上,犹如此时这般。 于是乎兵院里就流传着一个没法得到证实的传言,那便是越先生就是当年相齐的兵圣孙膑,原因就是他们有个共同点都是双脚残疾。唯一有一点让人对这个传言无法苟同的是,传闻孙膑当年是受了“膑刑”(砍去双足)才出逃齐国的,而越先生伤的却是膝盖。 此时整个阴阳堂里满满当当的坐无虚席,连门口的台阶上也围着许多。事实上平时并没有如此热闹的,而是恰好今天先生心血来潮前来授课。所以若不是真傻到家,大家一般都会丢下手头上的事情赶来聆听一番。 刚才先生所阐述的无非就是一个顺势而为的道理,若是不顺势,那便借助周围环境使得顺畅起来。也就是利用地形地势形成局部的战力优势,多多利用气候条件,甚至有可能的话鸟兽鱼虫也可作为判断敌情的依据。 随后,越先生举了好几个浅显易懂的例子,比如从林中惊鸟判断是否有敌来袭,林中百兽不显分辨是否有敌埋伏,地域草木生发可以提前分析出该地的产出,从而得以精准采集补充后勤…… 这些例子听起来非常的平常,甚至在令支寨的时候跟狄咸学采摘野菜差不多。其中更是有许多斥候所需要具备的技能。可一地之熟悉与一域之通晓里面的知识面差的何止天渊。 尽管越先生所讲的这些让孤夜一度听得如痴如醉,可对于根本的问题如兵家导气法门和道韵符这方面却是只字不曾提及。不过关于这点却是急不得,初来驾到,如此涉及核心的秘密总得来日方长慢慢才能接触。 一个半时辰很快过去,越先生的授课没有因为年弱体衰而中途停顿半刻,孤夜不知道上首的老先生从头到尾有没有注意到堂中多出来的几个新面孔。总之在最后一个观点阐述完毕之后,他便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小童推着自己从侧门离开。堂中众人齐齐起身相送也未能让其停留一息。只是在未了嘱咐了一声,说是若真想修兵家阴阳术,堂侧藏书需得通读后才算有初窥门径的资格。很明显,这句话肯定是对着今年新招的几个新生说的。 待到越先生走远,堂中众人才纷纷散去。至于先生刚才临走时所指的墙角边的六个大书架,愣是没有人去多看一眼。 孤夜一开始也没有多想,以为那些书老生们大概都已经翻得滚瓜烂熟了,所以也没怎么当回事。等人潮退去后,他便听从建议,带着一丝丝好奇往书架方向走去。 同样兴致勃勃的还有其他几个人,罗宏,王新,张忠他们跟捡到宝一样忽的一下就小跑过去,在伸手之前还不忘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很是虔诚的拿下一本来将之打开。 “河东之西,其土赤黄,间有细沙夹杂不利草木…… 这是什么鬼?说好的兵书呢?” 王新将手上的书又翻了几页,可里面记载的都与之前的大同小异,根本连里面在说什么都难理解。不信邪的他又从架子上拿了另外几本,同样的也看不出有教人带兵打仗的只言片语。 “叶阔而密,枝干多瘤,常见于水气丰富之处,全株多生气根悬空,其韧如麻……” 孤夜眉头紧蹙,将手上的书本重新放下。从其字面上的意思来判断,这应该是描绘一种树的形态和生长环境。奇怪的是,像这种书籍不该是出现在农园那边才合理吗?毕竟关于植物他们才是专业。此地是兵院阴阳堂,如此就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孤夜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何那些老生都对这些书籍不屑一顾。因为此处满满六个大书架上,全都是这些莫名其妙的杂书,说是晦涩难懂倒也不至于,可就是让人总感觉看了也没多大用处。 不仅是孤夜此时有这样的想法,连续翻了十来本的寒丑亦如是。连这么沉得住气的家伙都看不下去的东西,那就更别说是王新罗宏他们三个了。 “什么玩意嘛,走啦走啦。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到形势堂看热闹。听说今天要沙盘演武的是秦开和赵奢,复盘主题则是当年的齐国与鲁国之间的长勺之战。” 罗宏吐槽了一句,把书往架子上一丢,头也不回转身便走。 “哎呦,瞧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罗兄,你等等……” 王新扔掉书赶紧快步追了上去。而张忠也没敢犹豫,不过他还算客气,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了孤夜一句。 “孤山子,快点走啦。今天你第一次上课应该还不知道,去晚了形势堂那边可是连门都挤不进去呀。” 见孤夜还在发愣,这家伙也没再多嘴,毕竟两人本就不熟。等到那三个家伙都离开了,角落里的寒丑最后也是待不住。很快的,刚才还人满为患的阴阳堂,如今空荡荡的就只剩下孤夜一个人了。 对于什么齐鲁长勺之战,孤夜并不感兴趣,说句不好听的,那便是谁输谁赢关我屁事,毕竟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去复盘重新演练一次。对他来说,还不如眼前的这些书来得吸引人。 只见孤夜的脚步从第一个书架移到第二个书架,也是很随意的拿起一本书翻开来。 “楚地多河川,水系密集如网,凡有水之地皆有巨树临水而生。其树虽大,主干却不可为舟木,因属水,水水相融则沉……” 看到这里,孤夜倒是来了兴趣,因为这本书他是直接翻到最后面几页的,而这几页所记载的跟刚才第一个书架翻到的那本书好像都在说同一种树木。两本书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忽然间,他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 于是他又继续翻看其他的书,这一翻就是大半个时辰过去。果不其然,在第二个书架的最顶层,他找到了第三本有记载这种树木的书。 “此树名为榕,其根须既深且繁,一株种下,可固三里河堤水土不失……” 这段文字的出现,彻底印证了孤夜心中的猜测。若是所料不差的话,这阴阳堂的这些书,其实是一部涉及山川地理人文气候的百科全书。只不过这里面的内容却被人以一种很巧妙的方法故意的打散然后重新抄录。 这种方法并不会让阅读者感到不连贯,只会让人有看完后不明白这本书具体要表达什么东西的感觉。能有如此智慧者,着书之人绝对是个高人。 要不是孤夜运气好前后两本书都翻到同一类型的内容,那结果自然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弃之如敝履。然而现在可就不同了,当发现这里面隐藏着这样的大秘密之后,孤夜似乎已经预料到解开迷题之后将获得的好处。 毋庸置疑,除了越先生之外,没有谁会闲得蛋疼故意把一部好端端百科全书弄成这样。想起临行前腾师帅对自己说过的话:蓟下学院虽是百家思想汇聚之所,亦是各家传播思想之地。可这里面也有分内外之分,只有真正被认可的人,才有机会获得最根本的传承。 想到这里,孤夜很是笃定的认为这些书便是越先生暗藏下来的考题。只要将之解开来,那么自然就会被认可。随之而来的导气法门也好,道韵符指点也罢都会不成问题。 一念至此,内心通达。激动兴奋的孤夜此刻根本就没有打算将自己的发现公诸于众的想法,毕竟人都是自私的。于是他便以这榕树为契机,开始慢慢在这六个大书架几百本书中泛游起来。 可渐渐的,他就发觉这样的效率实在是太过低下了。毕竟人的记忆力是非常有限的,若是将这些书都给先分类丢一块的话,那么大庭广众的总难免让他人察觉。所以用纸笔分类誊抄下来是很有必要的。 说干就干,他做事本就不会拖泥带水。空白的书本在学院的摊位上可不要太多,这种东西儒院绝对是内消大户。 花了一颗银馃子,盘下了十几本空白书籍和好几支毛笔。孤夜知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除了必须要跟聂政学近身搏斗外,其余的精力都会贡献在阴阳堂的那六个大书架上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望春楼 燕蓟春雨百千绕,难阻行人闹。宝马雕车争去早,为博伊人笑…… “昊公子,这就是你之前提及的所谓明星效应吧?” 望春楼上,苏秦站在窗前放眼望去,街道上车辇马匹多如牛毛,偌大的蓟城长街居然被拥挤得水泄不通。哪怕是此时雨水缠绵不去,也无法浇熄这些“粉丝”的热情。 说实在的,赢昊此时也是有点懵。他知道云水仙在整个蓟下学院里被吹捧得很高,却是不知道在院外也能引起这种轰动。心里在感叹“脑残粉”的存在可以跨越时空的同时,接下来的计划也算是成功了九成。 “酒香也怕巷子深,苏先生,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赢昊举了举杯小抿了口酒淡然一笑。 “公子之才,苏秦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特别是这套价值最大化的理论,听完之后秦宛如醍醐灌顶。” “这其实不算什么,小手段而已。如今乐毅出征东胡在即,此时蓟城虽已过清明天气回暖万物复苏,可边远蛮荒之地却依旧是冰雪覆盖天寒地冻。 蒸馏酒的最大作用就是在于酒精含量高,入腹可祛除体内湿寒之气。若是樊樾得之献于燕王,无论此番乐毅建功于否,功劳必定有之,且份量绝不会小。 换句话说,这个天大的功劳是我们双手奉上的,所以这人情才显得够重。携此人情,先生所谋六国伐齐之事必然可以相应打开局面。 当然了,先生那句话说得很对。酒香也怕巷子深,现在樊樾自是不知道此物的价值,所以这个募捐会便是打广告的好机会。” “广告?敢问何为广告?” 对于面前这位秦国公子口中时不时冒出来的新鲜词汇,苏秦也是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往往这些词汇经过解释后,倒是觉得十分的声动有趣。 “广告,顾名思义,广而告之也。还有什么比在这蓟城众多纨绔面前推销一番更能出名的。甚至根本就无需如何赋予溢美之词,只要给他们每人满上一杯,恐怕用不着到明日,这美酒的滋味就能传进樊樾耳中。 到时再拿出一坛,当场来个慈善拍卖,将其价值给提到高不可攀的位置,不知到时候先生再上门拿出配方的时候,樊樾会不会像蔡邕见王粲那样倒履相迎?” “蔡邕?王粲又是何许人也?” 苏秦听罢下意识的询问。而赢昊也是一愣,这才想起来倒履相迎的典故是出自三国志,蔡邕和王粲是一千多年后的人,此时总不好多做解释。于是也就打了个哈哈就此搪塞过去。也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大胡子叔恒大大咧咧的推门进来。 “公子,云水仙姑娘派人前来传话,说是外面的人该到的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询问是否可以开始了。” “人都到了?这外面大街上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堵着么?” 见自家公子疑惑,叔恒赶紧解释道: “嗨……那些都只是驾车的御者或者随从,正主们早就按耐不住下车前来占位置了。” 听这么一说,赢昊又往窗外瞧了瞧,发现大多数车辇上都是空着的,还真是这么回事。 “既然如此,便回复水仙姑娘,让他按照原来的章程进行吧,我随后就到。” 费了那么多心思把场面搞到这么大,赢昊当然是要把所有价值都给榨干了才罢休。 与此同时,望春楼的大厅中,常威身为燕王三公子自然是威风八面坐在中间最靠前的那个位置了。望春楼亦不愧是蓟城中最大的酒肆。光是这大堂便可摆放下横竖各十张案几。 如此一来,坐满的话可就是百人的规模。这还不算参加的人自己带来的门客。通常来说,像一般的豪门公子,出行的时候除了需要随从小厮服侍左右外,最少还得跟着一个幕僚之类的人物。他们有事的话起到的是保护作用,不过也可以是一些精通某项技能的家伙。当主人遇到难以解决的人或事的时候,更是可以起到参谋作用。 在礼节上,通常他们都是没有配备席位酒具的。主家参加社交活动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都是坐到主家身边略微靠后的位置。 此时的大堂上,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只不过在最前面的那张案几后面却是不同,因为人家带来的门客伴当有点多,足足有三位。而其他人或者没有,或者最多只有一个。 像这样的豪门聚会,孤夜一开始是很排斥不想来的。哪怕是非来不可,那来的也该是蛮九才对。毕竟他要通过这次聚会的规模充分摸清蓟城贵族阶层或者纨绔阶层的具体情况,好对接下来的发财大计做出相应的规划,如此一来足可以使其少走些弯路。 孤夜认为,此时正是自己需要低调的时候,况且他的抄书大计才刚刚摸清了点头绪。可是蛮九和常威却是不容他拒绝,原因则是作为连载春宫图的最核心捉刀者,更是需要时刻把握住潜在客户和市场需求。总的来说,那便是连蓟城的这些纨绔都没见过是个什么德行,又如何能针对他们画出其喜欢的春宫题材。脱离市场这种致命错误,对连载春宫图抱以厚望并希望以此发财致富的常威又怎么会明知故犯。 然蛮九和孤夜都被拉来了,那又怎少得了庖硕这个吃货。像这种高档聚会,美味佳肴却是不会差的,其实此刻云水仙还没有出现,放在这张案几上的一些瓜果绝大部分都已经进了某个胖子的肚子了。 事实上越是这种场合,阶级壁垒就越森严。相邻两张桌子分别坐着的就是公子丹和公子常傲,他们的身后亦是带着属于自己的门客。魏醒与伯当这两个家伙从一开始就对常威带来的三个泥腿子很是鄙夷。无论从言行举止或者穿着上,只要不瞎便能看出他们与周围众人的格格不入。好在此地是望春楼,带人过来的也是常威,所以倒也没人敢上前来发难。 很快的,位于正前方的舞台,那方花鼓被一个面容姣好的婢女所敲响。这是酒肆里才特有的规矩,通常花鼓响罢,意味着歌舞表演也即将要开始了。 可这时候显然不会有舞姬登台献艺,早就在幕后准备了许久的云水仙,此刻终于在万众瞩目下款款走上舞台。刚才的熙熙攘攘如今都不约而同的消散。全场变得异常的安静,一双双绽放着贪婪与占有欲的眼睛瞬间锁定在白衣胜雪的水仙姑娘身上,并且很有节奏的在其胸脯和大腿两个部位之间来回移动。 美,艳,妖娆,圣洁……一千个人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只能说明云水仙的容貌气质,符合绝大多数雄性生物心中的那个意淫对象。 咚咚咚…… 又是三声鼓响,这回是云水仙亲自击的花鼓。她虽然很享受被人万千追捧,但并不代表可以忍受如此多肆无忌惮的猥琐眼神。若不是真的需要一笔钱财去实现自己的目标,此刻她便很想拂袖而去,也不会在此强颜欢笑。不知为何,当看到台下这些如饥似渴充满亵渎的眼神,就会有股莫名的委屈直涌上心头。 女人是种泪水构成的生物,突如其来的心酸和耻辱感很容易就让此时的云水仙双眼泛红。她回头看了看角落里坐着的赢昊,在收到期待中的那抹肯定笑容后,终于是鼓起勇气开始了准备已久的表演。 “大家好,我是云水仙。非常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前来参加这场慈善募捐会……” 这样的开场白很是新颖,不用猜也知道,这自然是出自赢昊的手笔。 “近来蓟城多生怪病,八九岁孩童无端痴傻失智,期间根本没有任何征兆。扁鹊先生为此也是多方研究耗尽心力,可至今却仍旧未查出病因所在。 孩童痴傻,世人多艰辛。于是便有许多被弃于荒野集市任其生灭。小女子实在不忍这些孩童饿病街头,所以萌生建立慈孤院收治之心。可奈何势单力薄,便只能求助于诸位。 水仙保证,今日筹集的所有财物,除了大部分营建房舍收治病童,其余将用于寻找病因治疗之用,绝不敢有一分藏私……” 云水仙在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台下已是有几个随从将四五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牵到了台上来。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脏兮兮的,不过看起来还算是健康。只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的眼神几乎都是涣散开来的。而且其中两个至始至终就只保持着呆傻的笑容,就连口水从嘴角流下都丝毫没有反应。 这个小环节只是持续不到半刻钟时间。就在这几个孩子被牵下台的瞬间,场上所有人就像是被火点燃了屁股一样全都从位置上窜了起来。 “太可怜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病才能让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这样……” “天可怜见啊……水仙姑娘真是心善呐……我捐……我捐黄金五镒……” “上天不公啊……这些孩子实在太可怜了……水仙姑娘真是宅心仁厚,拥有世上最纯洁的心灵……我捐黄金十镒……只希望募捐会结束后,能与水仙姑娘促膝长谈一番……” “滚……十镒金算个屁,才这点钱就想与水仙姑娘长谈,做梦吧你……我捐布五十匹……我也想和水仙姑娘好好商量一下这些孩童将来的……” “商量个屁……你李大牛能识几个字,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我出珍珠一斛有种你加啊……” 看着一个个人才兄相互比拼财力,孤夜这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人傻钱多。当初常威说一副春宫图可以卖几十上百金他还有些嗤之以鼻,如今看来,即将投入市场的连载春宫图生意大赚特赚算是稳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各有目的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盗我月季,抓到沉江。这是农园那帮子人这两天在学院里放出来的口号。经过多方走访,重点嫌疑人最终锁定在燕常威身上。而赃物也在医庐后面的垃圾堆里被找到。 当见到自家夫子精心培育的月季花与那些令人恶心的垃圾作伴,农园的一众学生立马便热血狂涌上脑门。把常威沉入城外滦河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家是燕王的宝贝儿子。可讨回个公道,让其赔偿道歉却是必须的。 怒火有了宣泄的目标,农园这些糙汉子自然就不必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听说那燕常威此时正在望春楼中参加什么募捐会,于是呼啦啦的一伙人又是纠集在一块风风火火的前去兴师问罪。 与此同时,望春楼中的火药味才刚刚燃起。当然了,这时代距离火药发明还早得很,前提是赢昊这个大毒枭不出手。 屈辱?那是肯定有的。起码在一开始的时候云水仙便是这么觉得的。一个弱女子在一群男人面前抛头露面,这样的负面情绪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当随从在白纸上记下一串串名字,并不断的往后台堆放真金白银的时候,她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如此多的钱货,再持续几波之后就可以最低限度的支撑起一个慈孤院三四年开支了。以此为基点,云水仙有自信可以在燕国建立起不下于扁鹊那样的声望。虽然在医术上尚有欠缺,可技术不够可以人脉来凑。最终的目的当然是坐上医家首席这最高的位置,当今的扁鹊先生年事已高,谁说下一任扁鹊就不能是女子当担。 一旦坐到这个位置,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故国在一统天下的霸业中又增添了一个份量颇重的筹码。须知天下医者皆奉扁鹊为首,若是扁鹊找个理由让所有医者皆聚一处,然后来一个统一管理暂时限制自由。那么到时候无论向哪一个国家发兵,颠覆政权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当然,万丈高楼平地起。如今只是实现伟大计划的第一步,要想达成预计中的最好结果,那么还需要许多努力。 对于这种相互攀比的伎俩,一般身份高点的人都不屑为之。十几二十镒黄金的出价,那还只是餐前的开胃小菜。 建慈孤院,救济蓟城失智孩童。如此高的立意,那是刷声望再合适不过的好机会了。燕王三个儿子,除了如今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整个脑子都在想着如何讨美人欢心的燕常威外,另外两人都可是打算在今日好好的表现一下的。 虽说今日前来的都不是豪大家里说得上话的人物,可那也是代表了如今蓟城贵族阶层的绝大多数。所以若是能得到他们的一声赞许,那么传开之后,其名望自然会水涨船高。如今燕王老迈有心立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有资格的也就此时在最中间坐着的三个人。 大哥公子丹前往秦国为质多年,国内根基最为薄弱。老三公子常威因为母亲原因最是受宠,可却生性顽劣好大喜功,是所有人眼中的大纨绔。所以现在呼声最大的是老二公子常傲。此人明面上礼贤下士,在王室中口碑也不错,只不知为何却不太受燕王待见。 而就在各大商贾和豪门子弟还在为面子不断的增加筹码的时候,作为相国公子的樊冲终于掷出了今天第一张王牌,也算是给所有人提个醒,那便是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高端玩家的,其余的小虾米都可以退场了。 “燕相国府出一百镒黄金。我爹说了,国人有难,身为燕国相,必须得以身作则。国人受难,相国需先负其责。今云水仙姑娘有意营建慈孤院,我爹说就算是将府中的鼎全融了也要前来相助!” 话毕,樊冲用眼神朝身边老仆示意了一下,不多时间,外面便有两人抬着个小木箱子走了进来。然后砰的一声放在台上。 樊冲几步上前,先笑着朝众人拱了拱手,随后在云水仙期待的眼神下将之打开。只见密密麻麻整齐码放着的马蹄金晃得场上人们的眼睛生疼。较之刚才十倍数量,那震撼力自然也不是盖的。 “好家伙,相国府这么有钱的么?不会贪污受贿得来……呜呜呜……” 嘴巴没把门的庖胖子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反应快的孤夜死死的捂住了。好家伙人家儿子就坐在后面,祸从口出的道理平时没人教的么? 而另一边的蛮九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早就说过这种场合就不该带这死胖子过来。 唯有常威此时心里有些紧张,要知道樊冲只是个臣子的儿子,却是一出手便是一百金。手中的画待会弄上去最多也就这个数了,所以他的心算是要凉透。特别是见到云水仙特意走过去对着人家行了个礼,那妒火就差从鼻孔眼睛里喷出来了。 “无耻之尤!樊冲那个混蛋,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看他笑得那副猥琐样,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回宫我就立马去父王面前告他一状,真该好好查查相国府的老底!” 比不上就靠诅咒,常威这是准备连小报告都惦记上了。不过一百镒黄金砸下去就算最高潮了吗?未必!公子常傲紧随其后,开口同样是一百镒黄金。不但如此。他还承诺以后在他每年的俸禄里再拿出一半出来维持慈孤院的运作。如此大的手笔立马引起了场上众人的一阵叫好。台下公子丹见状,也不甘落后赶紧站起来说道: “既然二弟都有如此心胸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当然也不能落后。” 紧随其后站到了台上的他,心里面正为刚才反应慢了半拍被抢了先机有些懊恼。 “丹,多年质秦。虽身处异地却常思故国。时常悔恨不能造福百姓为国人谋利。然燕秦交好,逢年过节多蒙秦王常有赏赐,可丹思及故国百姓艰辛却不敢花费。 今日恰逢其时,正好将多年积蓄尽数捐出救助病孤,也可成全了多年未尽之心愿。” 公子丹这话就说得就很有水平了,比起公子常傲来,显得更会营销自己。随着众人的叫好声愈发热烈,门外早等待着的随从已将几口大箱相继抬到了台上。当这些大木箱被一一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让人方知什么叫五光十色。 金银在其中已落为下乘,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宝石和珍珠玛瑙让人无法直视。最为显眼的还是中间箱子里的那株红珊瑚,其价值根本就无法用来衡量。 公子常傲在旁见状,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此大的差距,就连被吊打都算不上。而今只能强颜欢笑故作镇定的回到座位上坐下。这一局算是输得彻底,不过他也很疑惑,就不知大哥这么多的宝物是从哪里得来的。若是依照说法是秦王赏赐,那是打死都不信的。 如此多的宝物,就连赢昊见了也有些惊讶。因为若非极有手段的人,一个他国质子又如何能攒下如此多的财物。 “这个公子丹不简单啊!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一直是小看他了。之前在人前表现出来的狂妄自大,或许是故意扮上的伪装。光是能将如此多的宝物眼睛都不眨一下全部捐出来,只为在燕国贵族中博一个名声,就此魄力,世所罕见。” 对于苏秦的评价,赢昊面上虽点头表示赞同,可内心却是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家伙虽当上燕王,可到最后却被逼得只能派出荆轲这样的刺客出来行险,终究还是躲不过身死国灭的下场。 直到这时,刚才那些为了你多出几镒金子,我多出几匹布料而争得面红耳赤的家伙们才回过味来。如今是个人都知道,这个小小的募捐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了燕国储君之争的一个角斗场。如今大哥二哥都相继出手了,身为最受燕王宠爱的公子常威却不知能不能再给大家带来场惊喜。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常威的时候,这个家伙此刻恨不得起身掩面离开。 他娘的这还怎么出风头拔头筹,现在上去那跟小丑有什么区别?二哥那一百镒黄金在那几口箱子宝物面前都成了狗屎。那么自己拿这画上去,岂不是要沦为以后蓟城里的笑柄。思及至此,常威已经打定主意装聋作哑了打死都不出去了。 “喂!该你了!愣着干嘛!拿着《老树盘根图》上去啊!多好的机会呀!快呀!” 孤夜在背后不断的催促,可常威这家伙关键时刻就当缩头乌龟。这么好的机会,若是能把局面打开来,以后这钱还不是哗啦啦的往兜里钻。更何况,现在这局面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情了。 奈何常威却是身如磐石岿然不动。任凭孤夜和蛮九如何催促,他就是不想上去丢这个脸。 “你这个懦夫,真以为现在只是争风吃醋的事情吗?我告诉你,工坊以后能不能赚钱都已经不重要了。 若是你还想以后有一丝可能继承燕国国祚,那么现在就给我站到台上去。如果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从今以后在蓟城贵族圈里,他们站队的选项就只会有两个,而你会因为今天的懦弱被剔除出去。” 孤夜本以为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这家伙应该会不顾一切的,可事实证明烂泥关键时候是真的扶不上墙的。 恨铁不成钢的之下,孤夜也是豁出去了。他从庖硕怀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剔牙小竹签,然后孟的一用力,朝常威的屁股蛋上重重的戳了下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春宫图(上) “啊!哈哈哈……” 一声惨叫声打破了在场所有人期待中的寂静。常威整个人直接从位子上蹦跶起来,旁边蛮九很是默契的将那副《老树盘根图》给递到了身前。骑虎难下,这下等于就把某人直接架在了火上烤。 常威心里恼怒啊!他立马便反应过来是孤夜使得坏,此时此刻真的很想给这一脸无辜的家伙脸上来上几脚。可心中咬牙切齿归咬牙切齿,面上却是得强装着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痛呼也只能化作了一阵高声大笑。 云水仙乐了,燕国三位顶级公子哥相继出场,手笔都是一个比一个大。先前公子常傲素来不讨燕王欢喜,可是一出手也是百镒黄金外加一半年俸。而公子丹更是厉害,质秦多年,拿出来的财富绝对是让人惊掉下巴。如今这位最受宠爱的三公子常威也站出来了,有了珠玉在前,此时这家伙还笑得如此高调,是个人就会觉得接下来必定又有惊喜。 而事实比之预期,人们也只是猜对了一半。“惊”是绝对有的,至于“喜”,那就见仁见智了。此时还处于兴奋阶段无法自拔的云水仙再如何的想破脑袋,也根本没能想到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地。 颤颤巍巍接过蛮九递过来的《老树盘根图》,在台上公子丹兄慈弟孝的目光注视下,常威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众人见其手上揣着的好像是一幅字画,台下纨绔群体里早已经开始议论开了。 “嘿……常威兄手里拿着是什么?看着好像是字画耶?” “废话,谁还看不出来!关键是常威兄为何会提着字画上场。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厮他根本就不属于文化人的范畴。关键的是,他若是没有绝对的打脸把握,是不会表现得如此高调的。” “是啊,咱们与常威兄相交多年,他是什么秉性又岂会不知。可前有公子常傲百金落地,后有公子丹重宝压阵,常威兄又哪来的这么多银钱?要知道他上个月才在我这里借了十五镒,这段时间出去吃喝也都是中途离场……” “常威兄半个月前也在我这里调剂了二十镒,莫非是他早就在为今天做准备?可这也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啊!” 听着背后时不时传来的议论声,孤夜整个嘴角都是带抽搐的。他有想过常威在蓟城里的日子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混,可好歹背后也有燕王这张牌啊。加上还是最受宠的小儿子,按道理来说总不该拮据成这样吧。现在看来,这家伙的穷可不是一时的,而是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没底气。 “哈哈哈哈……三弟如此胸有成竹,看来蓟城病孤孩童怕是有福了!快快说说带了什么宝贝来啦……” 公子丹笑盈盈的迎上去,摆出慈祥兄长的样子。底下孤夜倒是看出了点刻意做作和不自然,反倒是常威一副很受用的样子。这样兄友弟恭的场面让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这家伙收了人家给的好处了。毕竟这燕王大公子确实是有钱啊。 果不其然,孤夜的猜测在常威接下来的表现中很快得到证实。 “大哥就别取笑我了。小弟手上只是副画,再如何贵重也是比不是你前些日子送的宝马……” 常威苦笑着向边上的云水仙拱了拱手。又转身向台下的众人行了一礼。纨绔归纨绔,毕竟是王子,该有的举止气度还是要做足的。不过见下方孤夜那似笑非笑的嘴脸,他却是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 “诸位,我父王向来对我们这些做儿子都很严厉。时常挂在嘴边的就是穷养儿子富养女,所以其实我是没几个钱的。” 先示敌以弱,这番说辞也是孤夜和蛮九为其斟酌了许久才弄出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先照顾某个家伙的脸面。 “我手上的这副……” 思索了片刻,又看了看那三道鼓励的眼神。常威最终还是咬牙按照剧本接着演下去。 “我手上的这副,是春宫大师拈花公子所绘的绝世精品《老树盘根图》。说句心里话,若非这次募捐会,那是万万不会拿出来的。 诸位,要是心中喜欢,价高者得。当然,所售之银钱自然全部用于救济蓟城的病孤孩童。” 目瞪口呆,这便是此刻场上所有人共同的表现。谁都没能整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会在这样的场合弄张春宫图出来。哪怕是要竞价,其他的什么东西都可以啊,看在是燕王的面子上,大家都会很默契的多少出点,总之会让其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可这是春宫图啊!如此私密的东西当众拿出来,那怕真的是喜欢,又有谁不要脸皮去开这个口。 云水仙表情尴尬,常威纨绔之名她是有所耳闻的。可也没想到会荒唐成这个样子。今日可是自己主导的募捐会,而在这会上居然出现这样令人不耻的东西,等传扬出去后试问世人如何评价?公子丹亦是诧异,不过倒也乐见其成。毕竟人家都不顾名声了,自己又操哪门子心,这样的结果求之不得才是真的。台下公子常傲此时的心理基本无二,恨不得这个受父王宠爱的二世祖在国人面前印象更差些。那也就意味自己得到储君之位的几率又大了些。 不过兄弟两人心里虽是欢喜,可表面上还是要拿出兄长的派头出来责怪一番。 “三弟不可胡闹快快收起来,缺银钱大可跟为兄说。” 公子丹赶紧转身向边上的云水仙道了声歉,随后又开口说道: “舍弟鲁莽,姑娘莫怪。要不这样吧,我再出金百镒,就当是常威予蓟城病孤孩童的一番心意。” 公子丹此言,立即获得全场的赞誉。无论是何身份,听到后都不吝啬自己竖一竖大拇指。 “无碍的,小女子这便再替那些苦命孩童多谢公子了。” 云水仙声音清糯,加上此时身子稍微前倾显得胸前风景更为可观,就连公子丹这时候也是有些心神失守。公子常傲自是没有如此魄力的,百镒黄金已是他能拿出来的所有了,也有心上台表示一下的,奈何实力真的不允许。 角落里,赢昊很是感兴趣的看台上的表演。 “这个燕常威倒是个妙人,居然能想出慈善拍卖这个点子。还什么大师,我看其手头上的春宫图就是孤夜所画。” “孤夜?公子指的是坐在那一胖一瘦两人中间的少年吗?倒是长得一表人才。” 苏秦忍不住的多打量了几下。 “先生别费劲了,背景我调查过,小人物一个。除了箭法了得些外没什么突出的本事,箭法好的人秦国不缺,所以并不值得招揽。” 孤夜的情况,赢昊自认为有资格给出这样的评价。毕竟也是耗费了很多精力物力去掏人家老底,他觉得要不是对方从小是个孤儿,怕是祖宗十八代都能给细数出来。 “呵呵……公子误会了。苏秦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好奇心作祟而已。” 打了个哈哈,苏秦饮了口酒掩饰住心中诧异。也许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个年轻人身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性。不过赢昊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辩驳什么。 不过此时台上并没有因为公子丹再次的大方出手而偃旗息鼓。常威是个好面子的,你背后偷偷支援点钱他会感激,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就是啪啪打脸了。特别还是在云水仙面前,说什么百镒黄金当他捐的,而这样一来比一百个巴掌还要来得响亮。 “大哥不必如此,行善举还需得自己亲力亲为才行。哪怕是今天这画只能义卖一枚刀币,那也是我常威的心意不是,相信水仙姑娘也不会因善小而鄙之。”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云水仙再不愿意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了。要不然钱多你就乐滋滋的收下,钱少就拒绝人家,若是真这么做了,来日名声肯定得臭大街。 “常威兄厉害啊,他什么时候言辞变得如此犀利了。善小而鄙之,这话像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么?” “甭管是不是常威兄原创,难道你们没发现吗,结合起之前的那几句开场白,他已经把自己的后路都给铺好了。现在我倒是真的好奇了,不知道这副《老树盘根图》究竟是怎样的惊艳。” 谁说纨绔就没有头脑了,说话的这个家伙分明比谁都清楚。这么说吧,场上能看穿常威这般操作的绝不超过三个人。 说话的这个纨绔算一个,孤夜算半个,因为这剧本原本就是他设计的。赢昊也勉强算半个,剩下的一个便是苏秦了。这家伙此时眉头紧锁,目光不断在场中巡视着。他就是靠嘴吃饭的,此番话中的用意布局很是精妙,他绝不相信常威能有此细腻的谋略,猜测其背后应该是有高人存在指点。 经过几番扯皮,此时可以说场上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真正关注常威手上的那副春宫图了。而台上的正主也根本没有让人等待多久,只见他缓缓解开扎绳,将这一副没来得及装裱的春宫图彻底展现在众人面前。 哗啦一下画卷直接抖开,并不是一点点的慢慢舒小。也正是这种打开方式,当所有人见到里面所画的内容之后,落针可闻的大堂上似乎可以听到整齐的瓦罐破碎在井沿上的声音。 半晌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几乎不约而同的从画中抽离,然后尽数射向茫然不解的云水仙身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春宫图(下) 眼波盈水撩发梢,朱唇微启仰柳腰。足若金藤缠玉树,涧泉落蛙嗔还娇…… 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这是场中人见到《老树盘根图》的第一印象。然后才从独特的姿势中发现女主角相貌的似曾相识。当画里半娇半嗔的尤物最终与台上的云水仙逐渐重合之后,众人内心里的那道光便被无情的打击得粉碎。 “不愧是常威兄,小弟我今日算是彻彻底底的服气了! 早该知道……我理应早该知道的!常威兄能在公子丹拿出如此大手笔后还那么高调,祭出来的又岂能是凡品!” “哎呦……果然还是常威兄技高一筹拔了头筹啊!云水仙身为医家学派中的翘楚,气质容貌学识几乎样样上等。我本以为如此奇女子必定是表里如一端庄圣洁的,可没想到在闺房耍乐一道却这么放得开。不但做派大胆,姿势亦是新奇,更绝的是还会让画匠将这鸾凤和鸣的场景给描摹下来。 会玩,真的是会玩。论起花样多,果然还是读书人心思活泛呀……可惜……真可惜……为何我就不能再大胆一些呢?悔不当初啊……” 这个家伙坐在台下,那捶手顿足痛心疾首的样子着实让人见了有些不忍。更可笑的是,这样的负面情绪居然还具备传染性,身边好几个公子哥此时也是跟着一起懊恼起来。 台下的熙熙攘攘不可避免的会传进云水仙的耳朵里,刚开始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可接着细听之下,瞬间整张脸刷的一下全红了。此时她也顾不上什么了,几步上前便绕到了常威面前。不看还好,这一看原本红透的脸蛋忽而变成铁青,紧接着又成了煞白。 “你……你……这……这不是我……这里面画的绝不是我……” 云水仙嘴上作着解释,眼眶中的泪水早就扑簌簌的落下来。此刻她恨不得上前就去把这张该死的春宫图给撕成碎片,可仅存的理智还是在不断提醒阻止,因为一旦动手撕画,那么哪怕自己真不是画中人,别人也会这么认为,到时候可就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水仙姑娘误会了,这画中女子乃是拈花公子所虚构出来的人物,又怎么会与姑娘有半分关系!” 常威见云水仙如今手足无措便知道人家误会了。也是,当时自己不也是认错人了么。于是赶紧开口安慰并向在场的人作出解释。毕竟画中人确实就七八分的相似度,很快的也开始有人察觉到里头的区别。可越是仔细端详这图画,越是品出了里面的不简单。其中对闺房之乐意境的营造,此时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需观场中人一个个都不敢站起身就知道了,哪怕外面没有位置只能站着围观的,也都是一个个微微着屁股把腰往后猫,至于个中原因应该无需细表。 “诸位,既然是价高者得,那么喜欢的话还请竞价。再次说明,此图无论最后卖得多少钱,通通都捐赠给水仙姑娘的慈孤院。” 常威强撑口气,还是硬着头皮将孤夜所交代需要完成的环节通通办妥当了。他也知道,从今天起,在云水仙记忆中,自己怕是无法被遗忘的了。只不过这种记忆深刻却不是他最想要的。 说实在的,场上对这副《老树盘根图》有兴趣的人大有人在,不为别的,单纯那女主角的容貌与云水仙七八分相似就已经足够了。若非怕给正主留下个登徒子的印象,不用说自然有大把人想要将之买回去,也许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便可偷偷的慰藉一番以偿相思之苦。 果不其然,对于出头鸟这样的事情一般是没有人喜欢干的,大家也就你看我我看你,十分期待此时有人打破这种沉默。 其实哪怕是有所期待时间也不会持续太久,作为始作俑者整个计划的操盘手孤夜又怎么会让台上的常威继续难堪。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蛮九,这个熟谙商贾套路的家伙心知肚明。然就在他准备喊出个价格出来打皱这池春水的时候,不料角落边上一个大胡子就率先叫唤了出来。 “十五个银馃子……” 叔恒喊得很大声,可是报出的价格却是很没有底气。可是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就这些了,再多他也出不起啊。 后面的赢昊刚抿了口酒还未吞下肚,突然看到自己手下的大胡子居然冷不丁的窜了出来,一口酒水噗的一声差点没喷得苏秦满脸。 “卧槽,这家伙发什么神经!” 正想发火,却是看到那个死家伙也望了过来,脸上居然还带着一副快来表扬我的表情。 “什么鬼,这家伙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赢昊捂着额头很是为难避开云水仙飙射过来带足杀意的目光,如今这情况还真是不怎么好解释。 叔恒这个大胡子说是脑筋错搭倒也冤枉了。自家公子近来与云水仙眉来眼去的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既然对方早晚都是要成为公子的女人了,那么如今这副影射主母的春宫图又如何能落在别的男人手上,若是真发生了这种事,那么岂不是自己未来的主母有可能每天晚上都要被某一个人思想亵渎。 于是乎,这个忠心的手下见场上居然没人出价,便自以为大家都是自持身份。那也就是说这副图有可能还会回落到常威手中,思及至此,叔恒也就当了这出头鸟。 就像是如今窗外的春雨,没落下之前都是挺压抑的,可一旦有雷乍响,那必定是接连不断倾泻而下。 所有公子哥心中欲望在无法得到宣泄的情况下就挺压抑的,而大胡子的出价便是这春雷。雷霆攒动,天水落下,此时此刻的叫价声很是连绵不断滔滔不绝。 “老子出二十镒黄金。娘的,十五个银馃子也好意思喊出来。这家伙是谁,如此低价,岂不是玷污了我心目中的女神……” “屁!二十镒就很多吗?老子出五十镒,话我放这里了,今天谁也别想跟本公子抢……” “王麻子!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爹不就是个破城守么,还想以势压人不成? 我出八十镒黄金……” “一百镒……外加三十匹布……水仙姑娘的春宫图我势在必得……” 此话一出,台上的云水仙整个人都不好了,刚刚不是已经解释过画中人并不是自己了么。殊不知,一个女人是永远无法猜度一个男人内心的,他们可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遐想,无视一切得连自己都欺骗并任其沉迷其中不想自拔。 台下坐着的孤夜呆住了,同时他身边的两个家伙也晕晕乎乎好不到哪里去。这只是一张春宫图而已,哪怕是用了最贵的纸,最好的原料,外加十几个时辰的精力,可与动辄上百镒黄金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钱是如此的好赚,这时候什么田地牲口媳妇儿,从前看似遥遥无期的东西现在却有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台下三个土包子如此,台上的三王子亦是如此。现在手上这副《老树盘根图》的叫价已经是两百零三镒黄金了,而今发生的一切让他感到很不真实。要知道城外一亩上好的水田也才十镒金,也就是说孤夜那小子随便画上一幅图就能换来二十亩的好田。 想到这里,常威已经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他载着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回到王宫,当着自己老爹的面全倒在他床榻上的场景了。 “呵呵……呵呵呵……” 常威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完全没有发觉身边云水仙投过来的鄙视眼神。而公子丹此时也很是郁闷,只因为刚才自己那么多钱砸出来的声势,现在居然还没有人家一张春宫图来得轰动。 就此下台吧,又显得很不甘心。不下台吧,杵在这里当陪衬的确也挺尴尬的。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望春楼门口此时传来的骚动很快就引起了堂中人的主意。 “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在门外喧哗。还不快快出去看看……” 望春楼的老板是个五十上下胖老头,此时他正急急的从后台出来招呼几个小厮去查看。可还没等看个究竟,呼啦啦的一群壮硕汉子便从外面冲了进来。 为首是一个二十七八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他此刻一眼就认出了还在台上傻笑的常威。 “师兄,就是他,夫子的月季花便是他偷的!” “对对对!还有那个漂亮姐姐,有好些人看到那些花最后就是送给她的,不过转头就被丢进了垃圾堆里……” 人群中两个小童一左一右挤了出来,指着台上两人怒气冲冲的大声嚷嚷。 常威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可当看清这些人大都皮肤粗糙黝黑,裤管也是卷起来且都穿着草鞋。这下立马明白来人身份,不用问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下好了,躲了两天,本以为就花圃中几株花花草草而已,又不是田里的那些宝贝疙瘩。想着时间长了人家也会不了了之,怎知今日居然还真找上门来。 而底下的孤夜此时也是完全无语,他自以为已经见识过常威的无耻与窘迫,可完全没有想到连当日送给云水仙的花都是偷来的。现在好了,失主亲自找上门来。 他虽生与苦寒边地,可也知今日燕王三位公子同时出现在此意味着什么。名声这种东西,无形无质,可偏偏没有它却万事不行。若是今天这事不撇个干干净净,严重的话常威从今以后怕是要与那王位无缘了。因为无论是庶民还是豪强,贵族亦或者臣工,应该都不会愿意一个窃贼来当这个燕王……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兴师问罪 “不问自取视为盗,常威公子乃我燕国王子,却不知为何要行此不耻之事?” 农家为首的那个糙汉子说话着实不客气,很是符合地里刨食之人的人设。场上众人此刻也都听明白了,应该是公子常威偷了什么东西,现在人家找上门来理论了。当日医庐门口送花的一幕有不少人见到,而那些人今天大都在现场,联系起当日的情形,立马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刚才还在为常威抢了自己风头的公子常傲和公子丹此时心中倒是窃喜不已。这样的指责说严重不严重,事情也大不到哪去,可若是运作得好的话,怕也能收到奇效。于是身为兄长的两人此时并不急着出声,而是静候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不过对于这事,感到最为恶心的还得是云水仙。因为若是来人的指控属实,那么岂不是说脏物最终是落到自己手上。虽说可以辩解为不知者无罪,可该负的责任还是躲不过去的。 台上的常威此刻着实慌得一批。以他脑袋里装着的那点东西,要想骤然间找个脱罪的借口那确实是高看这家伙了。看着台上这厮面红耳赤有些举足无措,孤夜搓了搓脸还是选择了站出来。没办法,谁叫自己名声臭呢,既然臭都臭了,那也不在意多加一条罪状。 “这事与常威公子无关,我才是那个采花贼。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冲我来,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我孤夜悉听尊便……” 身边的庖硕听后可是急了眼,正想跟着站起来向大家辩解什么的,却是被孤夜一脚给踹了回去。 “呵呵……没想到堂堂燕国三王子做错了事连承认的胆量都没有,而且还无耻到拿一个下人来顶罪。” 那糙汉子当然是不信的了,因为经过走访得知,当日可是有好些人见到正主捧着大捆月季花招摇过市的。 “这事我可以证明,那日我便在现场,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花最后是送给水仙姑娘的,诸位要是不信,大可一问。” 此时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云水仙早就把这个多嘴的家伙给翻来覆去杀上好几遍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被这么一通破,可让自己如何下得来台。 世人向来皆是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那日同在医庐门前的几个人,见有人已经出来点破,那么也就纷纷站出来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作证。 “我也看见了,公子常威那日怀中的确是抱着花,而且还是月季花……” “粉红的,那花是粉红色的……” “水仙姑娘不要他还硬塞……” “对,不要花还不行……行为恶劣至极……” “他还趁机要去摸水仙姑娘的手……” “还有臀儿,我在后头见他偷偷出手了……” 后面越说越离谱了,孤夜自然是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因为当日他也在场。送花是有,可人家云水仙没有拒绝也是真。至于后面那些莫须有的他也看清楚了,站出来说话之人里头有几人是刚刚才从外面混进来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指使的。 “停!都别吵啦!刚刚是谁说常威公子摸水仙姑娘臀儿的,站出来,正主就在这里完全可以当面对质。若是恶意中伤,那后果想必不用多说你也该明白。” 孤夜适时抓住这个突破口,跳到桌子上便用手指着那个快速挤出门的背影。众人顺着看了过去,果然又有两人像仓惶逃窜的兔子般一溜烟跑了。 “大家看到了吧,这些人的证词可信度有多少应该不用多说了吧?” 这时候一些不明就里的也才回过神来认清楚,原来是有人故意污蔑。各人心思不同,所以此时有的看向了前来问罪的农家弟子,有的却是眼角余光偷偷朝公子丹和公子常傲看去。心眼多的这时候已经是赶紧把嘴巴闭上,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要把好奇心表露在脸上。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这小小募捐会水不是一般的深,背后的博弈怕是比刚才的竞价还要激烈些。 “那几人所说全是子虚乌有!常威公子向来彬彬有礼,绝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般不堪。” 云水仙在台上也赶紧辩解道。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好端端的一个募捐会,居然能弄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水仙姑娘说得对,常威公子绝不是那种轻浮之人。不过刚才那几个人说的话也不是全是污蔑。起码送花是真,仰慕之情也是真。” 对孤夜站出来为自己出声,常威刚刚心里还挺感动,不料这家伙话锋一转再次将他的心给高高吊了起来。 “常威公子素来仰慕水仙姑娘已久,所以早就生出送花的念头来。那日之前他就托我为其到城中置办,都怪我记性不好就给忘了。 直到当天清晨公子找我讨要方才想起来,那时候购买却是来不及的。于是怕受责难,于是我就顺手牵羊当了个采花贼。 诸位,这花的来历常威公子确实不知,所有责任都在我……” 孤夜态度很是诚恳,说完后已是朝那大帮子农园弟子长长一揖到底。 “啊哈……原来罪魁祸首是你!师兄,别跟他废话了,抓他直接沉江,敢盗夫子的花,那是茅坑里点油灯,找屎!” “不错!先打一顿再沉……” 刚才那两个小屁孩又从人群中钻出来,指着孤夜张口闭口就是沉江。这下可把某人给吓个不轻,心想着不就是偷几朵花么?他都准备好赔偿大出血一次了,谁知道这些人居然凶残成这样?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莫动手!今天可是为蓟城病孤孩童举办的募捐会,咱们有什么恩怨等大会结束后再私下处理行不行?” 拖字诀,在没办法想到转移矛盾的办法之前,他只能先用大义先将人给捆绑住。不过人要是走运,那老天都能下场狗屎雨来让你来踩。此时见气氛开始有些缓和,作为这次募捐会的主持云水仙赶紧岔开话题。 “各位,既然事情弄清楚了,那么还请给个面子。这次是为那些可怜的孩子募捐善款筹建慈孤院,常威公子的老……呃……老树盘根图刚刚拍出了两百零六镒黄金,在此多谢最后竞价的公子,还有捐赠此画的常威公子。 接下来是还有一件物品要以同样的方式竞价,让我们有请赢昊公子上台……” 不得不说云水仙的控场能力还是可以的,这么大的纰漏还是让她给绕了回来。农家那帮人见上面连慈孤院都搬出来了,哪怕再不愿意也得耐着性子等。 此时常威也不傻,他赶紧把画交给侍者后一溜烟的从台上小跑下来,还没坐下便收到了三道杀气腾腾的目光。自知理亏的他也没多言,低着脑袋乖乖坐了回去,什么话也不敢多说。 “我都不知道倒了多大的霉才会交到你这样一个朋友。你说你除了整天弄些黑锅出来让人替你背之外还能干些什么?” “孤夜……我……” “闭嘴!老子烦着呢!” 堂堂燕国三王子被这么一呵斥,居然连半个屁都不敢放。而就在此时,风度翩翩的赢昊很是潇洒的走到了台上,身后则是跟着大胡子叔恒,其怀里还抱着两个大酒坛子。 “各位,秦人赢昊这厢有礼了!” 落落大方的向台下抱了抱拳,赢昊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便接着说道: “诸位,自古以来酒色不分家。刚才公子常威的春宫图可是秀色可餐啊!所以这餐有了,又岂可没有佐餐的美酒。 不过酒美不美想必我说了也不算。在坐的诸位人人家世显赫,什么好酒没有品尝过。可是在此我赢昊能拍着胸脯打包票,在喝过我的酒之后,你们会觉得之前喝的那些都只是马尿!” 这番话不但通俗易懂,而且还很狂。在抛出悬念的同时还不忘用上激将法。果不其然,接下来场上的气氛立马全燥了起来。 “大言不惭,居然敢说我们之前喝的酒都是马尿!老子家里酒窖里放的,随便拿出一坛来都能换上一镒马蹄金……” “说大话谁不会?我还说你身后那两坛是本公子昨晚偷尿的呢……哈哈哈……” “本人不才,祖上贩酒卖酒至今已有六代人,自问天下美酒无不尝过。老夫倒是想见见,这能将世上之酒皆贬为马尿的是何方琼浆玉液……” 这场上,根本就没有一个服气的。叫嚣反驳的人大有人在,而台上的赢昊就那样静静的笑而不语任其发酵,等待会他们情绪达到最顶端的时候再揭开谜底,如此一来留下的印象才最深刻。 不过这人群中还是有一些不同声音的,农家弟子们见周围人都在议论酒水之美,每个人脸色都是很不好看。要说这天下谁人最痛恨酒这种东西,那么十人中必定就有九人是农家学派的拥护者。 酒乃粮之精,对于这群立志要让天下人都填饱肚子的农家弟子来说,用珍贵无比的粮食去酿酒,本身就是滔天大罪。所以此时此刻他们身处其中,又见这些贵族如此狂热,代表农民阶层的这群人天生就是与之对立的。 而此时正一筹莫展的孤夜,本在绞尽脑汁苦思待会如何脱身的他,此时此刻便宛如见到乌黑如墨的云层中透下丝曙光一般……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假道伐虢 封坛的老泥被一巴掌拍开,从里面溢散出来的浓郁酒香就如地府鬼君的魂勾一般,将众人肚子里的那条馋虫全都给勾了出来。 “这……这是酒香?为何会如此的香醇浓烈?” 离得最近的公子丹忍不住用鼻子狂嗅了好几下,他本身就是个好酒之人,此时又如何能够抵挡住此等刺激诱惑。 “啊……好香……这到底是什么酒,怎能香到如此地步。老夫服了,今儿个是真的服了。无需入口品鉴,光凭这酒气,家中所售之酒确实如同马尿呀……” “赢昊公子,快把坛口封好,莫让酒气散太多了。二十镒……不!三十镒!这坛酒我要了!” 叫唤之人根本就等不得侍者前来登记,已是疾步快跑想要冲到台上。喊出来的价格亦是目前市面上最贵酒的二十几倍了。 “哎哎……别答应他,我出三十五镒黄金……这酒我要,我志在必得啊……” “放屁,你又志在必得了,刚才的春宫图你必得,现在的美酒你又必得,敢情所有好东西都是你家的是不……” 此时引起的骚动,台上的赢昊早有预料。对于这些拿碗五六度左右的酒糟粕就当是绝世美酒的家伙,高粱蒸出来的酱香酒他们绝对能捧起来当传家宝。 “诸位,请稍安勿躁。今日相聚一堂便是有缘,既然都是有缘人,又岂能只闻酒香不知酒滋味?来人,将酒具端上来……” 随着赢昊声落,身边的云水仙朝那望春楼掌柜点了点头,随后便有一众小厮上得前来。他们从叔恒手中接过酒坛,几个家伙都忍不住又多吸了两口气,然后才将坛中酒一一分到酒盏中。 盏中酒液晶莹剔透宛若清泉,却是浓香四溢醉人心脾。台下众人个个眼中充满期待,唯有农家那帮子人个个神情严肃,心中似有团火在燃烧。特别是看向那摆放在案几上的杯中物,那副模样就像是几天拉不出屎硬蹲茅坑用力过猛崩得肛裂一样。 这次赢昊还算大方,由于盏中酒份量倒得不多,所以在场中人无论主仆见者有份。 常威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他从一开始就对这酒垂涎欲滴了,此时见酒盏刚放下,便伸手拿了就要往嘴里送,可他动作快孤夜更快,却是一把将之给拦了下来。 “不急,等我把最后一场戏给演完你要喝再去喝!” “还要演什么戏?不是把图都给卖了么?” 常威下意识的便问出了声。好在此时其他人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的蒸馏酒上,应该没有听到些什么。 “闭嘴,还不是因为你!老子刚刚才替你背了个黑锅,真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啦?要是不再加演一场戏,信不信待会老子一出门就得被人打死沉到城外滦河里去!” 若此刻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真的很想在常威脑袋上狠狠来上两巴掌。要是将来这厮真当了燕王,看来才是百姓们的大不幸。 “诸位,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我们有缘欢聚一堂,且饮此杯,祝天下太平,世人安居乐业……干……” 见那赢昊端起酒盏的臭屁样,孤夜气就不打一处来。对方目的在他看来就跟自己卖春宫图的套路一个样,无非就是想向这些人推销而已。 本就有仇,既然直接动手行不通,那么此时把对方这场表演给搞砸也能恶心人家一下,更何况现在还能够一举两得。 既然做下决定,孤夜也就不会多犹豫半分。见周围人纷纷举起杯中酒,他却是将酒盏用力在案几上重重一顿。默契感十足的蛮九庖硕两人亦是有样学样将酒盏拍在了桌上。 咔…… 声音虽不大,但很突兀。那些刚想一饮而尽的贵公子们突然动作一滞,然后才把目光投了过来。其中自然也有农家那帮子人,事实上他们却是连酒盏都没有端起来过。 台上赢昊轻轻皱了皱眉头,见到又是孤夜在作妖的时候,顿时勉强提了一丝兴趣,有些板起的脸也舒展了一些。 “敢问这位仁兄,是否此酒不香?” 赢昊淡笑着拱了拱手。 “非也,此酒剔透如清泉,香气四溢令人迷醉。” 孤夜见对方如此开场白,心里着实鄙夷,不过表面上还是很有礼貌的回了一礼。 “那是此酒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无法入得尊口?” “亦非也,虽未入口,但观场上诸君皆欲罢不能的神色,便知其味甚美。” “那又为何顿盏不饮,莫非是昊言语得罪?” 孤夜撇了一眼台上做作的赢昊,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这家伙装什么大尾巴狼,得不得罪心里没点逼数吗?他娘的老子差点被你整死,前段时间擂台下面还恩人长恩人短的,如今却装不认识,看来就差彻底摊牌了。 “昊公子为人谦虚彬彬有礼,并没有言语得罪在下。只不过孤夜并非士人,祖上几代皆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所以这酒实在是不忍下嘴,怕把那颗良心给烧了而已。” 此话一出,几乎是得罪场上百分之九十的人。什么叫这酒喝了烧良心,在场可是有不少人杯中酒已经下肚,没下肚的此时也是怒目圆睁直视着孤夜。唯有农家那些人一时间突然人人亢奋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这边看。 “噢?这就奇怪了,我倒是要听听,这酒如何就会单单把你的良心给烧了。” 赢昊有些恼怒了,见这个自己一手指就可碾死的臭虫居然敢跑来恶心自己,真的有些后悔当初为何没有直接将之清理掉。要知道这蒸馏酒可是整个六国伐齐谋划中的第一环绝不容破坏。虽说某人深信自己必定会成为将来统一天下的秦始皇,可这个结果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充分了解之后,他可不再认为真可以坐享其成。七国之间的复杂性超乎想象,若非真能拥有对秦国完全的掌控力,那是绝不能办到的。而想要做到这点,首先立功出名便都要趁早才行。所以对一些不知趣的绊脚石,赢昊是真不介意顺手清理掉的。 此时的云水仙也是有些懵了,他不明白这两人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针锋相对,当时擂台下的情形她也算是个亲历者,却是知道赢昊跟这个孤夜是有旧交的。其实不止是她,今日蓟下学院的学生来的可不少,自然也有许多人知道两人之间是有恩情在的。 反观孤夜已然知道今天赢昊是彻底要装逼下去了,于是他也不再顾忌,谁叫自己如今身上正背着个大黑锅,若不使点手段祸水东引,那么有没有命等你来报复还是未知数呢。 “众所周知,酒乃粮之精。无论什么酒,只要是酒就必须要用果腹的粮食作为原料发酵。” 说着孤夜又端起案几上的酒盏。 “此酒好啊!闻上一闻便知其烈如火,比之市面售卖的最上等的好酒都要烈上三分。酒,我是外行。但我知道这越是烈的酒,用来酿造的粮食就要更多。所以此酒虽好,却是出现得不是时候啊。 天下纷争,七国表面和平却是互相勾心斗角冲突不绝,兵役劳役征发不断。百姓种田每收粟一担,却往往能留一半就谢天谢地了,遭逢荒年,更是要冻饿无数。 我等这些人今日在此口口声声说要捐钱捐物救助那些病孤,可一旦这酒从我等之口流传于世的话,势必会贻害无穷,荼毒生灵。 远的且不说,单单就村中贫富之间的借贷来举例。平时乡间大户逢旱涝灾年便会淘汰些陈年旧粮出来充入市场,一来清仓更新,二来用来借贷贩卖,此等行为虽说也是唯利是图,但百姓高价买入亦可活命呀。可一旦此酒盛行,陈粮必定皆用来酿酒,因为光这一坛轻轻松松便可换的五十金,那得高价卖多少粮食才能赚回同等利益。诸位可有想过到了那时冻饿百姓们又将如何? 所以,此酒虽美,却如烧心毒药万不敢入口!或许得等到农家学派出得贤才,真正将同耕同食,天下无饿殍的美好愿望实现之后,才能将这美酒拿出来相互庆贺之用了。” 说完,孤夜直接将手中酒盏直接丢下,向四周众人深深一一作揖后便头也不回探门直出。在越过农家那帮子人身边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中分明可以看出那些人露出来的崇拜之色。 而蛮九和庖硕亦是紧跟上去,唯有常威依旧坐在原地嘴巴微张,一时间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的那番话,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仔细琢磨起来却又不是那么个味道。总之他不认为区区一口酒而已,就能将天下百姓的温饱给挂上钩,如此理由貌似牵强了些。在场的人学识高的也不在少数,可也偏偏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更何况人家都两腿抹油跑了,许是有几个想到反击点的家伙,再想辩论一番也找不到人了。而台上的赢昊也是有点发愣,他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自己还能扯淡。他也终于搞清楚了,敢情那家伙说了那么多废话做铺垫并不是要来贬低自己的酒,重点要突出的,却是最后一句话才是真的。 “他奶奶的,居然被耍了。这家伙是为了待会离场的时候不被农家那帮人抓去打死沉江,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来拍人家马屁呀。” 赢昊哭笑不得的看向坐在角落里的苏秦,此时这个家伙居然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心里想着那小子不愧是自己看好的人才啊! 望春楼里的人最后心里是怎么想,结果如何孤夜并不想知道。他现在就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管刚才那番话能不能让农家那些人心里舒爽一番从而消消火气,反正他是准备要躲起来一阵子了。 蛮九和庖硕紧随其后跟着追了上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急着脱身的孤夜便匆匆交代了他们半个月后来小院拿第一版连载春宫图的底稿后,双腿加速一溜烟就彻底跑没了影……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筹划 《老树盘根图》这幅名家大作骤然间享誉整个蓟城纨绔圈,而“拈花公子”之名也随之声名鹊起,大有向周围城池扩散的趋势。短短三四天的时间里,明里暗里向常威打听的人大有人在。当然了,自募捐会之后,云水仙的善名也开始被有心人传颂了出去,伴随着的还有赢昊那如同琼浆玉液的蒸馏酒。 孤夜那番言论并没有丝毫影响到贵族阶层对口腹之欲的追求,底层人民的生死,其实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就比如家中的奴仆,地位有时候还比不上着头耕牛地位高。甚至有些商业头脑灵活的已经开始尝试接触赢昊,并希望从中获知此酒的来历或者配方。 然而当日从望春楼流通出来的十坛蒸馏酒,市面上已经从几十镒黄金一坛炒到如今百金难求,哪怕是燕王也只能弄到小半壶。由于过分的稀缺与神化,甚至有传言说是若能喝上一口方可延寿半年的夸张之语。于是乎,挟此势在第七天的上午,苏秦终于拉着满满五十坛美酒,怀揣酿造的配方敲开了燕国相樊樾的府门。 对于外面所造成的动静,这段时间的孤夜重新恢复了低调。常威让人送来了十几本艳书,说是时下坊间纨绔圈里最为流行的话本。经过蛮九精心挑选调研之后最终将一本名为《梦春集》的送到了某人面前。 代号为“拈花公子”的孤夜同志在仔细研读权衡后,为了使之更加通俗易懂,索性就把《梦春集》这个名字改为了《良人我还要》并且当天就开始动手画初稿。而随着《老树盘根图》的名声渐大,附加再边角那“百戏画坊”的小字也开始被人熟知。几个家伙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把出版日期定在了立夏之前,因为那时候乐毅大军应该是要出发前往征讨东胡,若是能让士卒们人手一册的话,战斗力或者会往上提那么一丝丝。 这是当初于令支寨学到的经验。在没有足够营妓提供的情况下,春宫图便是激励士气的最好办法。常威纨绔归纨绔,在政治趋向上他是很有敏感度的,毕竟是王子的身份,格局和眼界总要比普通人高上许多,他很清楚一种新兴产物要想顺利孵化成长且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那么最好是跟国家政权挂上点关系,而军队必定是其首选。 如此一来,原本就忙碌的孤夜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从天才泛白他就得起床前往兵院点卯,除了七日一讲的阴阳堂之外,形势堂和权谋堂的课他也没有怎么放过。抄录整理那六个大书架自是日常必备,除此之外在身上的伤复原之后,聂政的必修课也早早提上了日程。 正常情况下等回到小院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入西山了。可这仍旧不得休息,还要继续连载春宫图初稿的创作。总之,除了三餐和上茅厕以外,孤夜整个人几乎是连轴转的。所以对于小院的另一位房客寒丑,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七八天下来居然奇迹般的没能碰上一次面。 这一清晨,孤夜起得比平时要早些。算算日子,距离立夏也不过只差八九天了。昨夜的加班加点,终于是将第一册共四十多副图全部完成了。连带着文字对白,若是日夜两班倒的话,剩下的木雕版制作画坊应该能在三天内给赶出来。没办法,全书的话工作量实在是太大,大概估算了一下,最少得花费近一年时间才能画完。这还是常威前几天催促得紧先拿一部分去赶工才有的进度。 院子外,孤夜左右舒展了一下腰身,受伤的手臂基本上算是彻底好了。魏青雀那个胖墩墩还算有心,昨天临日落的时候特地来帮他拆掉药膏。今天之所以要这么早,孤夜是想提前去兵院跟聂政打声招呼。自己的短板是近身搏斗,所以他想从今天起让人家给做个特训什么的。而且几日前还听小李牧说学院大暑前后有场分院比试,貌似奖品是由周王室提供的什么好东西。甚至还有什么名额,当时匆匆忙忙也没细问清楚,今天倒是想一块问一下聂政。 洗漱完毕刚踏出院门口,原本以为自己起得已经够早的了,没想却见到寒丑刚从外面回来。其额头上冒着毛绒绒的细汗,身体看着也挺疲惫的。孤夜没有贸然前去打招呼,上一次交谈的画面他还历历在目,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且本身做事行踪也是神神秘秘的。 远远的孤夜只是朝其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对方却只是冷冷抬眼看了一下,然后便径直往自个屋里走去。 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的孤,夜也没打算纠结,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知道聂政好酒,本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原则,他路过学院酒肆的时候特地挑了两坛子烧酒,赶在其他人还没到兵院之前便寻去了人家的住处。 人家并没有住在兵院所属的宿舍,而是直接住在兵院校场靠近墙角的那几间房中。此时分院里静悄悄的看不到半个人影。可当孤夜刚踏入校场的时候,石锁边上聂政已经早将衣服用汗水给浸湿了。 “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呦,手臂的伤好啦?” 看着孤夜两手都提着酒坛,聂政眼角撇了撇故意心中一亮。 “昨天回去后才拆的药,这不伤好了就来找你了么。” “找我?看你提着东西,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有话说,有屁放,别整这些虚的。” 爽快人说话就是不用拐弯抹角,孤夜走过去将酒坛放在一边。摸摸地上的石锁尝试斟酌着说道: “我想学搏斗之术。” “就这?我不是每天都在教吗?用得着特意提两坛酒来行贿我?” 聂政提起一坛子来隔着泥封用力闻了闻。 “嚯,真够味。这酒不便宜呀!” “太慢了,我想学快些。所以想你给开个小灶传传必杀技什么的。” “切,你这观点本身就有问题。练武哪里有速成的,谁不是一点一点的打熬身体累积经验。必杀技就更扯蛋了,若说真有必杀技的话,老子天天教的都是必杀技。只要把平时那些给练好了,哪怕就是一记普通的直拳那也是必杀技。” 聂政很不以为然,其实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招式都是很容易学的东西,只要每天练习总归可以熟能生巧。至于经验就不同了,这是得经过多少实践印证出来的东西。 “这个道理我懂。若是招式的话,平日里我见大家操练不用学都看会了。我想让你开小灶教的恰恰是经验部分。我想学你那对攻击的预判与反击的本领,我想知道你是如何以三瓮力轻松打败比你力量强上几倍有余的那些对手的。” 孤夜非常直接,直接到此时的聂政有些想笑。这家伙还真是不客气,要学自己的看家本领有这么开口的么? 其实孤夜心里并不了认为自己第一次开口人家便会答应,他也做好了长期软磨硬泡的心里准备。不料聂政在冷笑了几声之后,居然是点了下头。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能办到的必会竭尽全力。” 孤夜大喜过望,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顺利。 “先别高兴得太早。说到底有些东西是需要讲究天分的。我教是一回事,你学不学得会又是另一回事。 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会尽可能在这段时间里把我的经验传授给你。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参加大暑日,蓟下学院举行的分院比试,且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我夺个第一回来。” 孤夜听完也是有点发愣,他前来求教的目的有很大原因便是为了这次比试,没想到聂政也抱着同样的目的。只是要夺第一的话,他也没有这个把握啊。毕竟各分院那边点墨境笔锋七八九点的大有人在。要不是这次规定是聚符境以下才能参加,兵院里的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够匹敌的。反正直到现在,孤夜还没见过兵院里有谁的力量真正达到一鼎之力的。 “参加比试没有问题,可夺第一我可无法保证。毕竟我现在只是个四瓮巅峰。” “以你如今四瓮巅峰的力量和近身搏斗的能力确实不行。可若是加上你的弓箭和其他呢?其实也不必藏着掖着了,你是文武兼修对不对?” 聂政的话让孤夜顿时心中一震。自己拥有道韵符的事情莫非是暴露了?不可能的,除了蛮九和庖硕之外,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见孤夜那错愕的表情,聂政便知道自己这突然的一诈真的把真相给诈出来了。其实他现在心里也是挺震撼的,因为每个主修阴阳堂的新人他都会用上这一手。以前都只是搞了个寂寞,这次本就是无意为之,却不曾想真的诈出个惊喜出来。 “用不着担心什么,本就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天下之大,文武兼修自认为是天才的家伙多了去了,可最终成功的又有几个。更多的还不是两边不讨好最终沦落到泯然众人。” 说到这里,聂政眼神迷离似乎是有些落寞。 “若你此次分院大比能够夺冠,作为奖励你会得到一枚道韵石,而分院会得到五个入得老君山的资格名额,而我很需要那枚道韵石。” 聂政此时看向孤夜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望。 “道韵石是什么?五个老君山的名额又有什么用?” 孤夜现在才发觉,自己对于修行更高层次的东西几乎是一无所知。不过他有种预感,他接下来在聂政身上学到的,应该比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道韵石 “天道之下,万物皆有其灵。山石草木,花鸟鱼虫于诞生之时便摄得神韵一缕。漫长岁月,河川易势,地动山崩,水浸风蚀,便有生灵在极为巧合的情况下被长埋覆于地底,存于生灵体内的那缕天道神韵在这特殊的环境中便会被封存保留了下来。千万年岁月后,经开采出来的就是道韵石了。” 聂政表现得极为有耐心,也不知是不是需要孤夜去参加比试的缘故。 “封存天道神韵的石头,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难道说,若是有了道韵石,便可以将里面的神韵化为己用?” 这个关键点其实并不难想到,孤夜只需要稍微把思维放散一下便能猜出。 “不错,由于在地底封存了无数年月,这缕天道神韵原来主人的印记早就消散,所以可以说是纯粹的。一旦吸收,从文路可壮大道韵笔,使得道韵符的威力更强。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其实道韵符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孤夜一听心中骇然,当初便宜师父不经意见是有提过,只是那时他老人家认为自己这个徒弟境界太低,所以就没有讲得太详细。 “道韵符通常分白,黄,绿,蓝,红,墨这六个级别,而两两之间又存在过度的小境界。你家胖子打擂台的时候,黎平凝聚出来的是白黄相间的符文,这就是介乎于两个级别之间的小境界。 通俗来讲,道韵符凝聚出来的颜色越往后自然威力越强,当然这里面也要考虑到是什么属性。还是以黎平的黄白符举例,他踏入聚符境的起点几乎可以说是最低的,只是比白符稍微好上那么一些。 若是这家伙想要继续孕养这个符文,使得它能够向更高级别蜕变的话,那么就必须不断的用道韵笔勾连体内天地灵气去反复感悟和滋养。不用说,这肯定是个漫长的过程。有的人这一生只感悟一符,孕养了大半辈子也未必能达到最高境界的墨符,而能达到红符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更别提还有传说中的墨金符。 可有了道韵石就不同了。试想一下,身体内突然多出来了一缕天道神韵,若是将之融进道韵笔中。这么说吧,比如你之前凝聚出来的道韵笔只有一寸,有了这多出来的天道神韵融入后,那就可能变成一寸半又或者两寸。 很显浅的道理,毛笔大了,蘸的墨汁肯定也多,勾连的体内天地灵气自然也就多。原本需要三年才能将道韵符滋养上升半级的,如今便有可能只需要两年或者一年。” “那岂不是说若是有许多的道韵石,将自己的道韵笔给强化得很大很大。理论上是不是可以非常快速的将道韵符给晋升到红符或者墨符乃至传说中的墨金符。” 这些知识孤夜从来没有接触过,如今发现聂政肚子里有货,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你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不错。可你有没有想过,道韵笔无论有多大,最终勾连消耗的还是自身体内存储的天地灵气,且越到后面,其实对道的感悟才是关键。 我们现在先抛开感悟这个因素,单纯论灵气孕养。还是拿黎平为例子,他若是想滋养自己的道韵符,其道韵笔最多一天勾连个十次八次。此时他身体里存储的天地灵气或许还剩下一半。 假如这家伙得了块道韵石将道韵笔壮大了一倍,是不是说他一天勾连的天地灵气就有可能恰好将自己身体给掏空?那也就是说,其潜力最多也就将孕养的速度增加一倍。无限制的去强化道韵笔,到头来或许只是稍微一勾连,自己身体就因为灵气耗尽虚脱了。况且,道韵笔过大,画出来的道韵符却是只有可怜的低级别的符文,如此一来除了将灵气给浪费掉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孤夜经聂政这么一说便明白了,想起当初便宜师父在见到自己那杆硕大无比的道韵笔之后所告诫的话大体意思也是这样。要不然也不会偏偏要让自己要达到一瓮之力后再突破聚墨境,为的恐怕也是以后能有足够多的“墨水”可用而已。 突然间,孤夜心中顿时明悟了些什么,他直勾勾的看着正在用毛巾擦拭身体的汗水的聂政。 “你也是文武同修?” 聂政微微点了点头,笑容有些苦涩。 “悔忆往昔年少轻狂,自认为天赋无双,当初硬是将天道神韵给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试图凝聚道韵笔跨入孕笔境。可人算不如天算,凝韵孕笔本就百里挑一,那时候已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可那一半道韵却是用完。不得已之下又从另外一半中再分出许多。终于,在天道神韵再次耗尽之前一举跨入修文之路。” 说着,聂政手掌一摊,其中一支小得可怜,甚至还比不上庖硕三分之一的道韵笔跃然浮现。 “凝韵孕笔的过程,本就如同两军对垒,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便是高估己身,最后演变成添油战的结果。 修文路且如此,修武路如何你也应该看到了吧。 呵……三瓮力!可悲啊,即使将剩余的天道神韵尽数融入身体,哪怕是加上珍贵无比的锻骨草锤炼亦是无法突破桎梏。” 果然与孤夜心里所猜的八九不离十。如此一来,道韵石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的。只要从中再吸收一缕天道神韵,无论的补全武道或者强化道韵笔,作用都是难以言喻的。 以此推断,聂政此时从文的境界或许已达到聚符境,但凝聚出来的道韵符等级应该不是很高。由于参加比试者从武不得过一鼎,从文不可过聚符境,这也能说明为何他自己不去参加争夺而是需要孤夜去的原因了。 “你真就这么认为我能够在分院比试中夺冠?” “虽然不是肯定,但起码你的胜率要高些。原本最佳的人选应该是寒丑,奈何我可没有什么东西能与之交换的。 至于你,起码我还有这手近身搏杀的技巧。事实上,今天你若不来找我,等我发现你的伤好了之后也是会去找你的。” 关于这一点,孤夜倒是有些诧异。 “为何是我,兵院中百多号人呢?况且分院比试也并非今年才有,难道之前兵院就没有拿到过第一?” 聂政丢掉毛巾白了一眼说道: “第一,分院比试虽年年有,可今年奖励道韵石却是首次。往年的我懒得废那个心力。第二,你小子确实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从前段时间见识到那神乎其技的箭法后我就知道。若是说谁能真正学会我的搏斗之术,那必然是你无疑。” 见孤夜一脸的狐疑,聂政接下去又接着解释道: “别摆出这副表情,从箭法上可以判断出,你对目标的计算预判能力非常的高。而我近身搏斗技巧的核心理念便是对对手的精确预判。” 似乎怕孤夜听不懂,聂政突然轻身一跃便从身边树杈上扯下了好几片树叶。 “伸出你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出来。” 不明就里的孤夜也没多想便照做不误。而聂政则是捏着片树叶悬在了面前的两根手指头之间。 “在我松开的时候,用你两根手指试着去夹住掉下来的树叶。” 粗听起来,这是非常容易办到的事情。用手指去夹住下落的树叶还不简单啊?孤夜也没问为什么,刚开始还表现得很不以为意。 聂政看着他笑了笑,突然间就松开了捏住树叶的指头。而原本还没怎么当回事的孤夜见叶子落下反应过来后,自是已经太晚了。拇指与食指捏了个空,树叶轻飘飘的很快落到了地面上。 “这次不算,我刚听你说话,并没有准备好。” 不太服气的孤夜说完后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全神贯注的盯着聂政重新挑出来的树叶上。 “呵……这次你准备好了吗?” “少废话,来吧……” 话音刚落,树叶便又从两指之间穿了过去,而孤夜不出意外的又是夹了个空。 “怎么回事?不可能!我明明是盯着你松开手的,为何又会慢了一点?” “还没看懂里面的原理吗?” 聂政语气有些戏谑。然而孤夜却是紧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最后猜测得出的结论好像还是“预判”两字,可又不好确定。 “你的眼睛至始至终都是盯着我手指捏着的树叶,为的就是在落下的第一时间去夹住它。 可你不知道的是,当你的眼睛看到了我松开手指,然后这样的画面会通过眼里传入你的脑中,然后再由你的大脑作出相对的反应,最后才会给你的手指下达夹紧的命令。 这个过程若是在平时我们只会觉得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可在生死对决中,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左右敌我双方其中一人的生死了。 若想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就是增加手指夹紧的速度,让速度来弥补你脑子和手指之间的协调时间?要么就是你得提前知道树叶何时会落下。 前者不是说完全做不到,但可以肯定的是必定需要无法想象的苛刻训练和时间投入。至于后者,那才是你需要向我请教的技巧。而作为交换你得在分院比试中夺冠,拿下那颗道韵石来作为束修。” 果然是对事物的预判,孤夜现在知道了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然此刻的聂政却并不催促,反而是很有耐心的等着对面这个年轻人的答复。诱饵已经抛出,那并不担心鱼儿不会上钩……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预判 孤夜从地上粘起一片树叶仔细端详着,然后又张了张自己的两根手指头。刚刚聂政对夹树叶推导出来的一整套理论,他在心里反复的做着验证。最后得出的结论的确想要提升手指的速度这方面是相对难以实现的。所以最终方向还得定在提前预判上。可问题是这种预判究竟是依据什么来做参考的? 见孤夜依旧在苦思冥想,聂政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来。 “你来放,我来夹。” 孤夜点了点头,随后学着刚才那样将树叶放在聂政两指之间。其实他也是存了个小心眼的,对方才刚刚将姿势给摆好,那树叶便被松开来,本以为出其不意之下聂政也会反应不及无法夹住,可事实却是狠狠给了某人一巴掌。 没有任何悬念,聂政稳稳当当的将树叶给捏在指间。不过孤夜并不死心,同样的动作,他紧接着又试了七八次,结果自然是没有例外的全被夹住。 仍旧不服气的他又坚持互换了角色,同样又是实验了近十次,而结果却是相反的。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这点的?” 孤夜已是心惊不已,聂政每一次都好像看透了自己内心想法一样,总能够在自己松手的时候提前夹紧双指。 “刚才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为何又要明知故问。我们的交易始终有效,只要你答应将赢得的道韵石转赠于我,我便教授此等法门并保证绝不藏私。” 聂政的条件从来只有道韵石,至于孤夜能不能获得比试第一,他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点。若是换做是其他人或许在知道道韵石的珍贵价值后会犹豫再三,可孤夜绝对是个例外,因为这天下间恐怕没有人凝聚出来的道韵笔能超过他了,三尺三寸三的大家伙,别说是画符,当拖把来用也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这道韵石于如今的孤夜来说等同鸡肋弃之可惜,食而无味。 “成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你,只要夺得分院比试第一,道韵石会交予你处置。至于那老君山的五个名额,倒是还不知道有何作用呢。” 孤夜很是干脆,直接就把右掌向前探出去。 “啪……” 聂政也不含糊,击掌为誓,两只手很快握在了一起,算是达成了共识。在这个一诺远超千金,甚至跨越生死的时代,根本就不需要去立什么字据。 “老君山的名额有没有用其实得看你自己的选择。相传上古有盘古者,手持巨斧劈开混沌天地,随后又将己身幻化成九州山河,而那柄开天斧则融合混沌之气被铸成一方巨鼎永镇河山。 此方混沌鼎,帝禹得之,建国于夏,享国祚四百七十一年。后成汤得之,建国于商,国祚又是五百五十四年。商亡周立,建国初时异族横行,时值国土相较于之前夏商已不知拓宽凡几,于是武王于景室山顶祭告上天,为保九州安宁,遂将混沌鼎一分为九,其中八鼎由各诸侯王持之,而作为主体的混沌鼎则是存于景室山巅。而这景室山后来却因道家老子李耳在此归隐,后被世人称为老君山。” 混沌鼎是否是上古盘古开天斧所化孤夜并不纠结,而这一鼎化九鼎的事情他却是听自己那个便宜师父提起过。当时按照他的意思,那便是之所以天下会纷乱至此,那都是鼎定九州的那个鼎被拆分的缘故。而各家学派创立之初都想要做的便是将这九鼎重新归九为一。而如今这老君山上居然就存放着那个混沌鼎,这也是孤夜如何想都想不到的。 “是不是这混沌鼎有什么神奇之处?那名额……” “想必你也猜到了。不错,获得分院比试第一的人有五个近距离接触混沌鼎的机会。而这混沌鼎,相传是汇聚了天地初始的混沌气息,乃万道之源。在那里感悟的话,有更高的几率参透道的本质。或文或武,只要在其边上冥想都会大有裨益。 蓟下学院虽身处燕国,可背后的管理者还是周王室。虽说天下一分为七,可周朝大旗还没有彻底倒下,还是有许多人尝试归为王化的。 刚才说的选择,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周王室有大义在,奈何实力不继。所以需要人才,各方面的人才,多多益善。而人才的获得就是由七国学院中的学生中来。 原本天下七国皆有其掌控的学院,可如今唯有对这蓟下学院还些影响力。所以分院比试,其实也是个人才筛选过程。无论是谁,只要能在擂台上出彩,那么皆是周王室拉拢的对象。特别是像你这种没有跟脚的土哈哈,他们很愿意在这样的人身上投资。而这里就包括道韵石和近距离接触混沌鼎的名额。 其中道韵石或可算是外物,真拿了不站队人家好歹也是个王室,亏得起。可接触混沌鼎就不同了,虽说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向各诸侯王放出几个名额出来,但别忘了,你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大头兵。混沌鼎是什么?是人家立国的根本,是国之基石,摸了人家的根本基石再想反口,那人家岂能答应。据我估计,明面上应该还是笑呵呵的,背后可就不好说了,反正至今还没有人这么干过。” 孤夜算是听明白了,道韵石是周王室给的甜头,混沌鼎才是筹码。拿了甜头不干活没关系,可动了筹码反悔的话,人家肯定是要跟你急的。他此刻才发现绕了这么一大圈,敢情就算是自己能拿到第一,也没啥实质性的好处呀。至于站队问题,笑话,几个老爹都是土生土长的燕人,要是自己突然站到王室那艘破船上去,一旦倾覆,那可是要全村吃席的。 “不能干,这事打死都不能干。一个人单条膘也就算了,可如今家中还有七个老头要等着自己养老呢。” 见孤夜表情讪讪,聂政不用多想也知道了他的选择。事实上如今若是还有点脑子的,大都不会去投只剩下个名号的周王室,明白人都清楚,如今周字旗之所以还能够蹦跶,只是七国之中没有谁想去背这个罪名而已,多少还得给彼此留点脸面,两者之间差的只是层窗户纸而已。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既然已经击掌为誓,那么我先为你解释一下何为洞敌于先。” 聂政晃了晃手中的树叶,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便一拳向孤夜面门打去。本就是偷袭,猝不及防之下,孤夜只能最大限度的将脸往一侧偏移,可那硕大的拳头就像早知道自己会躲闪一样,方向居然也跟着偏转。 呼…… 拳头停下,距离目标鼻尖就只差几根头发丝的距离。凶猛的拳风甚至将孤夜双鬓的碎发往后吹起。 “你为什么要躲?” 聂政放下手来笑着问道。然额头冷汗刚刚滑落下来的孤夜差点没骂娘,下意识便答道: “这不是废话么,拳头都打来了怎会不躲!” “这么说你是发现了我攻击的拳头才躲的,那之前呢?难道之前就没有发现什么?非要等看到我打出的拳头才能确认?” 一连几个问题问下来,孤夜顿时一愣。 是啊,我之前就怎么没发现?是发现不了吗?一开始聂政是先晃着树叶,然后就出拳了…… 不对!中间还有个动作!是收手,是的,聂政出拳之前是先将拳收回去的。 想到这里,孤夜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也知道自己一直都忽略了什么。 为何要等到拳头打出来才反应过来是对方做出攻击呢,其实在收拳的时候便可确认八九成的。 聂政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等。因为他知道这时候的孤夜自己有点悟了。许久之后,见差不多了才又出声解释道: “洞敌于先其实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无非是多关注了其他人容易忽略的细节而已。拳头要打出,就必须要先收回来,力量使得越重,收回来的距离越长。 世人总认为亲眼看见了才是事实,可往往等见到了事实发生,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其实在每件事实产生之前都会有所征兆,只是我们都习惯性的将之忽略掉而已。 就如同我的拳头,你明明可以看清我收拳的,可却下意识的忽略掉,不去思考我为何要收拳。等到拳头打出去,这个时候你再想反应就会来不及了。” 说着,聂政俯身在树下扣了两小土块。然后将之分别放在了孤夜的两个肩膀上。 “用你的脚尽全力踢我。” 不明白聂政这样做的原因所在,可是孤夜还是听话奋力抬起一脚狠狠踢过去。可令人憋屈的是,这脚还未曾离地,立马便被一声喝止住了。 “右腿击下肋……” 聂政口中说言,却是喊出了孤夜想要动用那条腿和具体要攻击的部位。不得不说这是个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事实。要知道在生死搏斗中,若是一个人能够在你还未出招的时候便已经知道将要攻击的目标和运用的手段,那还打个屁啊,干脆投降算了。 显然,这时候的孤夜哪怕心中没有降意,可怕是绝对是怕的。 “是不是感到很不可思议?认为这是读心术或者道韵符的某种特殊属性?” 不得不说,孤夜确实有这样想过。而聂政见到这家伙有些错愕的表情,一时间却笑得有些开心。 “哈哈哈哈……没有你想的那么高端,且看看你左肩上的那土块还在不在吧。” 话音刚落,孤夜立马伸手去摸。果不其然,位于左边肩膀上的小土块确实不见了,低头一看,却是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理论 “是通过肩膀判断出我出脚的速度和角度的?” 孤夜并不愚笨,反之却是极为聪明的一个人,当他看到掉在地面的土块时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聂政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笑着说道: “通过人体的一些惯性动作来做到预判,这就是我的搏击理念其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刚才夹树叶亦是如此,我的关注点并不在树叶本身,而是你从小臂连接到手指头的那几条肌肉脉络。” 一席话落,孤夜骤觉醍醐灌顶,刚刚他心里面就隐隐有这方面的猜测,如今听来,确是真如所预料中的那样。可既然是通过这样的一种方法,那么延伸出去的东西可就要无比复杂了。 “人体,它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系统。看得见的有肌肉骨骼关节,表层血管,最直观的还是表情的一些变化。还有涉及到腺体分泌,比如汗液,泪腺,唾沫,鼻涕。某些人心里的紧张程度是能够通过体表汗水多少呈现出来的。还有人痛苦时会下意识的皱眉,有人恐惧会高声嚎叫。着些还只是些看得见的,而经脉,穴位,灵气的运行都是内在的,要想完全学会并掌握运用这些,哪怕是现在的我也不敢说学到全部,穷一生之力能够窥探其一二便已是难能可贵之事了。” 聂政的这些话换做在这时代应该是很难如理解,若是此刻赢昊在此的话,他必定能轻松用几个概念词来概括。 心理学和人体工程学,以现代人的思维体系来解释,那便是通过人体的一些微表情,和肌肉神经潜意识反应来达到洞察人心的目的。谁能想到,几千年前的战国时代,就有一位名叫聂政的在逃刺客已经在心理学方面出了如此巨大的研究成果。那个美国佬斯金纳还自鸣得意的被称为什么心理学的奠基者,跟孤夜面前得这位相比那就是个渣。前者当初也只是因为篇论文获奖,而后者确是早就直接运用到实际中。 孤夜显然没有那么大的眼界和格局,对于聂政此时所说的都是似懂非懂。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清楚,那便是想要最终学到聂政这样的程度,莫说是一个月了,就算是三五年都未必可以。 “我刚才说过,预判只是我搏杀理念中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便是攻击点的选择。我来问你,若是让你以最快速度杀死一个人,你会攻击他的哪个部位?” 这个问题没有什么难度,哪怕是个种田的农夫都知道,必然是心脏,脑袋或者位于脖子的大动脉了。而孤夜的回答除了增加一个下阴外,基本上没有脱离这个范畴。可这样的答案显然并不能让聂政满意,他只是伸出手指,轻轻在孤夜肋下寸轻轻一点,突然间一股剧痛差点没让其叫出声来。 “咦?明明没怎么用力,为何会这般疼痛?” 聂政没有去回答孤夜的疑惑,而是走上前又将其右臂的袖子直接撸到了接近肩膀的位置。 “疼不疼?” 聂政微微用里掐住手背上的一块肉。孤夜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少感觉。随后他又以同样的力道去掐那大臂腋下的软肉。 “嗷呜……” 孤夜赶忙躲开,低头一看居然青紫了一小块。 “同样的力道作用在身体不同的地方,所造成的痛感是不一样的。 人们熟知的头部,心脏位置受到过分攻击都会致命,这是大家都知道常识。可在战场上,那些被长枪捅破心脏临死前砍死对手同归于的例子有太多太多。 所以我搏杀理念之一攻击点的选择从来都是使对方无法反击,而不是使其必死。因为必死之点亦是对手必守之地。选择此种位置下手的话不说难度高,哪怕是真成功了,对方也是有机会做出反击的。” “那不攻击毙命的地方攻击哪里?” 孤夜下意识的问出口。 “痛点!麻点!只要能致使对手无法做出有效反击的地方都是攻击的首选。就比如下颌两侧,肋下三寸,腋窝,双乳之间,这些地方都是痛点。只需施加很小的力道就能对其产生剧烈的疼痛感。而麻点一般都在各处关节上,手肘,膝盖,脖颈,尾椎等等……” 聂政的一套理论下来,孤夜总觉得他还能说上三天三夜,随着兵院其他学生的陆续到来,这场勉强算是开小灶的特训才算结束。为此两个人也约定在每天早晨的这段时间里,开始从实战的对练中逐渐提升孤夜的搏斗技巧。刚才说的只是总纲是理论,毕竟只有实践才能出真知。 校场的人很快便到齐,寒丑依旧在点完卯之后便离开了,对此聂政无可奈何,谁叫自己打不过她,又凭什么有资格来当人家教习。 孤夜的伤好透彻了,当然从今天起也就得跟着众人操练。事实上大家在打熬身体和练习搏斗术之余,还会自组些军阵的演练。像最常见的一字长蛇阵和雁翎阵对于所谓的未来将领来说,这些阵法的灵活运用都是必备的技能。 充实的一天很快过半,孤夜今日并不打算去阴阳堂里抄录整理那些书。早晨从聂政那里学到的,他的脑子因此转了整整一个上午。无论是痛点也好麻点也罢,还有达到预判所需的条件,总结起来那都是必须建立在对人体极端熟悉的基础上。 若是说在这蓟下学院有哪处对人体的结构有充分的了解,除了医庐之外,想必不会再有第二处了。所以他想到的魏青雀这个胖墩墩,人家师父好歹也是毒堂的扛把子,若是找她请教一些人体弱点或者致命穴位的话,想必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走便走,目前最为急迫的便是把实力快速提升起来确保自身安全。而跟聂政学近身搏斗是一条很不错的捷径,再者才是试图跨入点墨境。 只要自己进入点墨境,那么自己那根大笔杆就有墨水了。有笔有墨,也不知道以正常途径召唤出那道符文会不会还是以石槿娘的方式呈现。之所以用“召唤”二字,其实孤夜并不能将符给画出来,甚至连是什么符都没有见过。他只是知道这是一个道韵符,而每次弄出来又都是石槿娘的样子。 孤夜至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的路子从根本上就跟别人不同。正常人修文是先学其知识精髓,再悟出属于自己的道,然后根据自己的道点出墨痕再凝聚成符。而他却是先有了一个符文,却是没有自己的道。没有道支撑的符就像是无根之萍,属性威力什么的都是未知且无序的。 所以孤夜在弄不清这“石槿娘”到底是个啥玩意之前,他还是倾向于先学近身搏斗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举跨入点墨境是不太想尝试的。 当人身安全有了最低限度的保证后,那就是赶紧要为蛮九和庖硕找兵家导气法门。事实上孤夜已经在这样做了,无论是在阴阳堂里抄书的徐徐图之,还是参加分院比试的急功近利,那都是以此为目的。 他相信,既然周王室想要招收人才,那便不会单单只看到比试的第一名,第二名呢?第三名呢?若是庖硕与蛮九也参加,到时候向人家开口要一门适合自己运行的导气图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毕竟人家连混沌鼎都开放出来给天下人感悟了。 在学院里卖吃食的小摊位卖了两包烤栗子,自以为天下胖子皆是吃货,有事想要找人家帮忙,带点吃的必然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来到医庐门前,和之前一样,呼啦啦的便有好几个家伙上来嘘寒问暖,恨不得把一个活泼乱跳的小伙子忽悠成百病缠身的糟老头。孤夜自是知道这些家伙一贯的套路,所以很快提出是要来找魏青雀的。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这胖墩墩在医庐里的人缘似乎不太好,围着的众人在听到是来找她的时候,居然个个跟变色龙一样,脸色拉胯招呼也不打立马转身就离开。 没得办法之下,孤夜只能大着胆子进门自己找去。其实也无需费什么功夫,毒堂和药堂几乎是将整个医庐给七三分了。毒堂弟子不多,位于右边的区域。他很快就在堂门口遇到了几个弟子。 孤夜记性不错,很快认出了其中一个,律所那个三角眼男脸上至今会在夜晚发荧光,这家伙功不可没。 “嘿,兄弟!还记得我么?” 那人抬头,当认出是孤夜之后,顿时歇斯底里的整个人手舞足蹈起来。 “哎呦喂……啊……原来是你啊!你叫孤夜是不是!兄弟们快出来咯喂,你们看看是谁来了!” 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嚷嚷,顿时毒堂内几乎所有窗口都不约而同探出个头来。结果就是情况更加的混乱,乒乒乓乓的孤夜听出最少摔了好几样东西。 呼啦啦的一大群人就围了上来,个个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盯得孤夜背脊上的寒毛都不自觉的竖了起来。 “娘嘞!今天就不该来的,别是又想拿我做实验了吧,怎么一个个笑起来那么恐怖?” 孤夜颤颤巍巍的试着开口说出来意。 “我……我……我是来找魏青雀的……” “啊哈!知道知道,当然知道你来找青雀的呀!不然谁好端端的跑来医庐毒堂……哎呦……大师兄你打我干啥……” 一个家伙还没来得及抗议,立马就被拖到了人群后面。 “哈哈……你叫孤夜吧?今天是来找青雀丫头的? 不错不错,果然是一表人才。当初你被送进来的我就这么觉得。哎呦,还带东西了。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呀,以后就这里就当是自己家,想来尽管来……” 面前这个高高瘦瘦的家伙越是如此语气,孤夜心里更是没底。他现在觉得自己想要见魏青雀的欲望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方……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吵架 当孤夜跨出医庐大门的时候,晚霞已经浸染半边天空,来时手中提着的是两包烤栗子,归去却是大包小包的各种药材。说是补血补气补肾甚至还有治痔疮的,毒堂魏青雀的那帮师兄弟们的热情着实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自然,这个机会某人也是没有错过,本想请教魏青雀关于人体结构的一些事情的。而当孤夜提出所来目的之后,好大几本书和相关图纸立马就被打包完成,那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可孤夜不清楚的是,在毒堂那些家伙的眼中,眼前这个未来姑爷之所以要这些有关医家的典籍资料,完全就是要在自家师妹面前找共同话题的表现。因为一群师兄弟中,也就魏青雀对这方面有过深入研究,其他人精力大都放在制毒和解毒这些药理上。 不明个中原由的孤夜也没有去深入思考什么,心里面也就认为毒堂那些人纯粹好客而已。毕竟前段时间住进来,除了黎平那家伙有些离经叛道外,其他人态度还是挺不错的。 目的既然达到,孤夜也便没有停留。如今时间对于他来说狠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掰碎了来用。匆匆回到小院,房门一关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与此同时,浑身大汗淋漓正从外边跑步回来的魏青雀一进门,师兄弟们就呼啦啦的全跑了出来。也没说什么,就是看着她一个劲的傻笑,要不是大师兄林皋及时出来斥呵,脸皮薄的小师妹以后还见不见人了。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看什么看,都没事做是不是?别以为师父她老人家没回来就敢放肆,再不滚一人采十斤蛇毒去……” 被这么一通喊,乒铃乓啷的众人全作鸟兽散,只留下魏青雀站门口抹着额上汗水满脸的懵逼。 “师兄,你们这是……” “没事没事!大家只是为你高兴而已!肚子饿了吧?走,大师兄那里有好吃的。” 拉着魏青雀,林皋脸上满是宠溺。整个毒堂就这么个宝贝疙瘩,本以为这些天对面的云水仙回来会给这小师妹带来成吨的伤害,没想到人家背后早有个家伙在穷追猛打,这下大伙的心也算放了下来。 谁说毒堂的女人就没人敢要,孤夜这次可是给他们挣了不少面子回来。本来黎平那破事就让这些师兄弟们颜面尽失。现在好了,总算扳回一局了。也不知这些人究竟是哪来的清奇脑洞,反正他们就觉得胖成这样的小师妹也有人追,云水仙受人追捧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大师兄,你要拉我去哪啊?都跟你们说过了,我要节食的。” 赶着去沐浴的魏青雀抱怨着想要挣脱开。 “嘿嘿……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林皋有些神神秘秘的,倒是把魏青雀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到底是什呀,还卖关子。我才不稀罕呢……” 嘴上虽硬,脚下却非常诚实。很快的,林皋就从内堂书架上掏出两包烤栗子出来。 “呐,是你最喜欢的炭烤栗子。”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哼!我要减肥,这东西早就戒掉了。” 捏了几颗在手上闻了闻,魏青雀有些不舍的放了回去。 “哈,这个你大师兄我自然是知晓的,可你就不问问是谁送来的?好吧,既然你不吃那我待会拿去给外面那帮馋嘴的家伙们好了。” 林皋说着便开始将将包栗子给收拾起来。 “送就送呗,反正我也不吃了。对了,这是哪个不长眼睛送来讽刺我的?” 脸上虽是表现的无所谓,可魏青雀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还能有谁,兵院那个叫孤夜的呗。哎呀,可惜了人家一番心意大老远的送来,还借了一大堆医书,也不知道他一个学兵法的要看医书干嘛。该不会是想跟谁找什么共同话题吧。” 说着林皋偷偷用眼角瞥了自家师妹一眼。果不其然,一时间小脸红扑扑的,小女儿心态尽显无疑。 “真不要啦?那我就拿走了喔!” “哎哎哎……你敢!谁说我不要了?哪怕是不吃我拿去喂猪也行是吧!” 一把抢过林皋手上的两袋炭烤栗子,魏青雀开心得真像只麻雀一样蹦蹦跳跳的就跑开了,只不过这只麻雀个头长得有点大。嗯,应该叫肥鸽子还差不多…… 蓟城西郊,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平民居多。各种工坊也大都汇集在此,人口相较于其他地方要密集。由常威牵头筹备的“百戏画坊”就是坐落在最边角的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中。若是按照当初孤夜拿出来的那笔创业资金来置办,哪怕国都成本再如何飙高,倒也不至于这么寒碜。 可是现在就两间小瓦房,里头七八个老得牙齿都快掉光的手艺师傅。还有的便是十来个衣裳褴褛的半大孩子。而此时在他们中间站个委屈得连头都不敢抬的是个锦衣公子哥,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是谁了,而身边另外三个年轻人此时正指着他的额头破口大骂! 这个拍着胸口不断保证的男人,不只一次在他们面前吹嘘即将开工的“百戏画坊”在他的精心筹备下,还没投入运营之前就俨然成了蓟城规模最大的工坊。可如今等到其他三个股东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破烂样。 “这就是你口中说的蓟城最大的工坊?而周围这些就是所谓的技术精湛的老手艺人?” 气得直跳脚的蛮九要不是看在这厮好歹也是王子的份上,此刻他肯定要一大嘴巴子给扇过去。 “钱呢?你别跟我说十几镒马蹄金就置办了这些玩意儿。你看看,你来看看,房顶漏水什么的我就不说了,可好歹要有扇门吧。” “咱们正大光明,好像也不需要防什么?” 低着头的常威还有些不服气的回怼了一句,这下蛮九心里那团火彻底就往外爆发了。 “你他娘的谁见过工坊没有门的,就算是豚圈好歹还有个栅栏吧!” “咱们又不是豚,要栅栏干嘛?” “你还敢顶嘴,什么不好学去学庖胖子!好!门没了就算了,可门匾呢?咱们这里可是工坊,连个匾额都没有算什么?啊!算什么!” 也不由得蛮九大发脾气,大家伙如今的口袋里真的没剩几个钱了,就都指望着工坊开工后能赚点。蓟下学院里的开销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此时的孤夜脸色亦是不怎么好看。 “匾额有,匾额在这呢!” 这时候那七八个老头中的其中一个站了起来赶紧从一堆木板中抽出一块加工了一半出来。几个人也看清楚了,上面只雕了“百戏”二字,后面的画坊还没来得及完工。 “什么玩意!大半年的时间你居然连块招牌都只整了一半出来!你说你那些钱都花哪里去了,瞧你雇的这些人,牙没长齐的没长齐,牙掉光的掉光!燕常威,你他娘的就是个混蛋!” “好了哇!好歹我也是个王子,你直接说我挪用公款得了!用得着拐弯抹角的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难道你还想说就看到的这些破玩意值十几镒马蹄金?” 此话一出,原本低着头乖乖接受责骂的常威立马暴跳如雷! “好哇!原来我燕常威在你蛮老九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小人!枉我一直以来都将你们当成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朋友。呵呵……小人之心……你们都是小人之心……” 其实蛮九话刚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只是说都说了,加上本来就这么个情况,所以他也没作道歉,而是沉默不言的站在一边生闷气。 这时候反倒是是庖硕出来打圆场。 “老九你傻吧!真当人人跟你一样是又穷又吝啬啊!别忘了当初那金子是哪里来的。常威这家伙虽然现在混得很不咋滴,连送女孩的花都用偷的,可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犯得着挪用那一点造工坊的小钱。明摆着这家伙就是脑子不好使被人坑了嘛!” 话糙理不糙,边上常威听着有些刺耳,可他还是很感激这胖子站出来仗义执言。 吵吵闹闹,从刚才但现在几张嘴巴就没有停过,反观孤夜却是从头到尾未发一言。说实在的,刚一开始他心里面也是有些失望和生气的,不过在见到周围这些个老老少少后,心里面倒是把事情的原委猜了个八九成。 常威私吞公款,这个念头他从来没有过。庖硕说得对,当初这金子就是人家常威的买画钱。这点玩意对于这样的纨绔来说根本看不上眼。不过也不是被人骗,只能说他花钱大手大脚惯了。 看着周围的几个老人,哪个身上不是带点残疾的。其中还有两个只剩下一臂,断几个手指的都还算正常了。十几个孩子就更不必说了,虽然衣服破了点,可脸上却都是菜色,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饱饭了。 “常威,你小子做好事就做好事,干嘛遮遮掩掩的。老九也是从军队里混出来的人,你实话实说我们也不会不同意。但做什么事情总要有个计划不是,等我们生意步入正轨了,有了钱岂不是能帮更多的人?” 听孤夜这么一说,蛮九也才反应过来看向了周围这些人,刚刚他在气头上,还真没注意到这群老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残疾……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算计 常威被勘破了心思,刚刚那怒气冲冲的样顿时也萎了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我当初也只是想帮狗蛋的,可是到了他家才知道,原来村子里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我身上就那点钱,所以……” 那时候的常威刚跟着乐毅从令支寨回来,任务完成回到家肯定是要被家长给表扬几句的,得了些奖励的他自往常那纨绔性子,肯定是要带着猪朋狗友斗鸡走马一番的。于是乎在城内吃饭喝酒逛女闾后自然而然的发展到城外狩猎。 他口中所说的狗蛋也正是他在回来的时候遇上的。当时这个八九岁不到饿得只剩个骨头架的孩子跪在道旁,头上插着狗尾巴草。好奇之下问了周围人才知道,这孩子如此做是想自卖为奴。 闲来无事,兜里的钱又开始咬手了,于是常威便上前询问,若是没多少钱的话也就施舍点。心里想着毕竟都是自家老爹治下的民众。可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这孩子家中死了人,无钱收殓安葬才出来自卖为奴的。 这孝心立马便感动了这个大纨绔,看着小孩身板子单薄,就算送钱怕也办不成事,索性就跟着他回了家。 也就是到了地方才知道,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从军队里退下来的老卒,而且年龄普遍都非常大,年轻人几乎没有。除了十几个饥一顿饱一顿的孩子外,几乎都是或多或少带着残疾。 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些老卒大多数都是当年齐国伐燕时从各地前来勤王的将士。那一战,齐国是打着灭燕国而来的。若不是有这些老卒死死的抵御住齐军猛攻守住最后的蓟城,那么说不定现在就是战国六雄而不是战国七雄了。 后来齐国在其他各国威胁下被迫退兵,这些老卒因为伤势过重最终也只能留下并没有返回故乡。前些年国家困难的时候还尚且对这些老卒发抚恤,反倒是近十来年却连没有半斛米粮接济,于是他们很多人便只能自谋生路。年轻的时候到能靠点手艺赚点活命钱,到老来不行了,便想着养几个没人要的孩子,等将来走不动的时候能有口吃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死的死散的散,村子里也真就不剩几个人了。 于是事情的发展就是身为三王子的常威大手一挥,花钱如流水。救济这个总不能不帮那个厚此薄彼吧,最后实在吃不消了,就动用了创业基金。最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剩下这个破院子还有这些个感恩留下来的老人孩子了。好在这些老卒都是些技术过硬的匠人,雕版印刷的话还是能搭起一个粗略的草台班子的。 在知道真正原因之后,蛮九有些羞愧难当。不过男人就是这样,脾气来了开骂动手都有,脾气走了肩膀一搭还是好兄弟。他只是深深的向常威作了一揖,眼神中难掩佩服之色。固有形象立马有个直线提升 “都别矫情了,现在好事你做了,可这生意还是要礼物经营的。不然你哪里来的钱去继续做好事?说吧,账上还剩多少钱,不够的话想个办法再凑凑。” 孤夜拉过身边的木头桩子坐了下来,刚才他也看了,雕板什么的倒是没啥问题,就是纸张和油墨根本没多少。 常威很是难为情的摇了摇头。 “一枚刀币都没啦?” 这回是改摇头为点头了。 “你小子!那你之前哪来的底气说要赶在立夏之前出版的?” “我不是寻思着《老树盘根图》那么值钱,到时候我先放出风声说家中还有类似的一幅图,先收点定金什么的。等到赚钱了大不了把定金还回去。” 还真别说,以常威这身份空手套白狼或许还真被他整成功了。可这明显的就是商业欺诈行为。若是被有心人传扬出去,这燕王三公子的名声必臭无疑。再怎么纨绔都可以,但涉及到信誉问题,那就是国人的底线。 “你小子就使劲作死吧,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你老爹屁股下的那个位置。先收定金赚了钱再还回去,真当全天下人都是傻子就你聪明是不是。 若我是你哥……是看上你老爹屁股下位置的那个人,我立马把钱送到你面前,拿到收据后天天堵你门口要画,到时候看你恶不恶心。” 孤夜捂着额头,本想着终于可以歇几天喘口气的,怎知又得熬夜加班了。 “今天先把画样给整出来,回头我养养精神再画一幅出来。买家先给找好喽,这回肯定是卖不出当日那个价钱的。没有募捐这个噱头,我觉得撑死了就值个二十镒,别以为纨绔都是人傻钱多。都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哪一个不精明得跟只猴似的,只有你才是傻白甜一个。” “傻白甜?这是什么意思?” 常威下意识的问道,不过问出口后自己便后悔了。 “亏你还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连这段时间律所里传出来的新词汇都不知道。那赢昊也忒不是东西了,阴险得很,连骂人的话都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对于怼人一道,庖硕自认为没输过谁,不过比起赢昊来他还是挺佩服的。毕竟他那个脑子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是无法创造出那么多新鲜玩意出来的。 “孤夜你要作画,太好了!我就知道只要你出马,啥困难都能摆平的。这下我就放心了!” 见常威这态度,好像松了口气一样,孤夜便之这家伙肯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果不其然,在三道目光的逼迫下,他才扭扭捏捏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出来。届时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十块圆朴朴的马蹄金。 “燕常威,你他娘的还真收人家订金啦!该死,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是谁的,趁着还没来找茬立马给送回去!” 孤夜这时候算是彻底无语了?本以为刚才就是说说,没想到居然真干起诈骗行当来了。 “放心好了,没那么严重的。打小就认识的发小,知根知底,原本他打算付全款的……” 这时候常威伸出一个手指头出来。这是百镒黄金呐,可我地道,要不是急着用钱,我才无需拿这十镒金子呢,太跌份了。 “跌你个头!快说,打了字据没有?” “打啦,人家一开始也说不用的,都说了我做事地道的嘛!” 孤夜听后满脸诧异,反倒是常威跟个没事人一样不以为意。蛮九和庖硕亦是想不通打个字据会有什么严重问题,这会儿眼巴巴等着解释呢。 “蠢啊!不是说发小么!关系很铁么!既然如此打个屁字据啊!现在只希望是我杞人忧天多想了。” “孤夜,这到底是怎么了?你都把我给整糊涂了!不就是十镒黄金,至于嘛?” “至于!太至于了!说到底还是你家老头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我知道你没有这样心思,也没有那个手段,可别人不这么认为啊!坏就坏在你家老头还那么疼你跟你老娘,拜托你没事多读点史书吧,我可不想到时候在哪个旮旯角落里替你收尸,然后被你老头子怒火牵连导致全村吃席。” 见常威还懵懵懂懂没有提起足够的重视,孤夜特地夸大其词吓吓这家伙。不过这番猜测也并非没有可能发生,反正他总认为人家那两个哥哥并不是什么善类。 也就在这时候,外头匆匆跑进来一个管家模样的小老头,还没见到常威这个正主便已经嚷嚷开了。 “公子……不好了公子……” “老柴,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慢点,老胳膊老腿的别摔死你啊!” 来人跌跌撞撞,差点就把头给磕门槛上了,好在边上的庖硕反应快,单手就揪住其衣领将其整个人给提溜了起来。 “哎哎哎……年轻人……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胖子,休得鲁莽!还不快把人给放下来,下手没轻没重的……” “好嘞……” 管家老柴乱蹬的双腿终于重新落下地来,吓得他差点一口气没有续上来。等终于缓过劲,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公子呀……公子不好啦……人……咱家府门前围着几十号人……他们一个个手里拿着收据,说是要找你要什么春宫图……”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刚才孤夜还在担心的事情,想不到立马就应验了。 “放屁,本公子总共才签了一张字据,哪里来得人手一份?其他的肯定是假的!老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那些收据可有经过验证?” “验啦!公子,那些都是真的。每个人的收据上面可都有盖着你是私印,错不了!” 事实上这个老管家大老远跑这里来就已经说明了问题,若是有办法证明那些收据是假的话,他也就自行处理了。敢讹诈王室的人,证据确凿的话禁卫军早就动手拿人了,哪里用得着前来报信。 “糟糕,你小子当初签给你发小的那张收据是不是加盖了你的私印?” 孤夜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你怎么知道,当时也没笔墨,我这方小印正好派上了用场。要说还是得知你这家伙画春宫图那么厉害才特地去定做的,在名画上加盖鉴赏人的印章很正常的事情呀!” “天!原来我以为庖硕就够笨的了,没想到你居然比他还要愚蠢!你问问墙边蹲着的这些老头,若是见到纸上的印章,能不能反雕刻十个八个私印出来?” 常威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些老卒,而从他们的表情上很容易就能得到那个难以置信的答案。也就是说,现如今那些人手里面的收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可以算是真的。若以每人收十镒黄金来计算,几十个人那就是几百镒了。此时想到这关节上,常威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死过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闹事 蓟城南,公子常威府邸前。人头攒动气势汹汹,各自手上都不断挥舞着一张纸条,就跟抗议示威似的。门前是几个负责治安的城内兵丁在勉强维持着秩序,不让这些人冲击到里面的内眷。 府中如今身份最高的管家老柴已经匆匆跑去报信了,余下的奴婢仆役早就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了墙角跟上,至于常威的两个妾室却是待在房内不敢冒头。当然,哪怕是出来了也不顶大用,这年代身份为妾的,地位甚至与普通奴婢无异,都是主人想送人就可以送人的存在。 “敢问公子常威何在?我等是来取画的!” “我等皆已付一半定钱,黄金两镒,说好三天取画。今日已是期限,却为何不见公子常威。莫非是故意诓骗我等,诈取钱财不成……” “胡说八道!公子常威乃当今大王三子,身份尊贵又岂会惦记你们口袋里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时候人群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众人很快便找到了矛盾冲突点。 “嘿嘿嘿……如今蓟城里谁不知道,公子常威恰恰就是这样窘迫。昨天我还看到了管家老柴在集市里为了几枚刀币跟一个菜贩子争得面红耳赤。我猜府邸里怕是已经快生不起炊烟了吧……” “难怪!这段时间见公子常威每每与友人进出酒肆都是提前离开,原来是囊中羞涩没钱请客……” 人群中像这样具有诱导性质的声音时不时的就会在两三处不同的地方遥相呼应,原本几十号人聚在一块就很热闹,而被这通胡乱鼓噪,一时间里三层外三层的又围上来许多人。而那几个维护秩序的兵丁不得不临时请求支援,声怕等下场面会彻底失控。 而距离在这群人十数丈外的小楼上,公子丹正饶有兴趣的听着偶尔传进耳朵的闲言碎语。 “公子,我看这事很是蹊跷啊!公子常威虽是纨绔了一点,可也不会做出如此蠢事来吧! 可这单据上的印章偏偏却是已经验证过了,确实是出自本人的私印啊!” 伯当将两镒黄金换来的单据放在眼前透过外面的阳光端详着,可就是找不出有一丝破绽出来。 “伯当兄,别忙活了。我看这单据就是真的无疑。还记得望春楼农家弟子来找茬那次么?告诉你,那花就是公子常威偷采的,当时是那个叫孤夜的出来顶缸,不然的话早就颜面扫地了。 试问一个连花都买不起的人,兜里得有多拮据啊!所以借着《老树盘根图》的热度还在,公子常威必定是借此捞了一次狠的。” 一旁的马喜语气很是肯定,他对自己的分析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认为事情真相就该是这样的。不料上首的公子丹听完后却是噗呲一笑。 “公子何故发笑,难道是嫌喜说得不对?” “是啊公子,我也觉得马喜说得有些道理。您不是说燕王虽是宠爱这个公子常威,但另一方面也是异常的严格。向来在钱财这方面都是比较限制的,为的便是让其改掉这纨绔气息。” 伯当提起茶壶为主子续上,心里也是很同意马喜的观点。 “非也,非也!这个弟弟是个什么性子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会不清楚。小聪明有余,大智慧没有。谋略不行,胆子亦不大。优柔寡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虽是缺点多多,可有一点他却非常清楚,那便是会惹父王不高兴的事情绝不会做。 这么多人同时要债的场面,打死他也是做出来的。再说了,一点小钱而已,他若是真想要钱的话,凭着最受燕王宠爱这一条,各贵族们有的是人想要给他送财货。” 公子丹悠哉悠哉的喝着盏中茶水,心情大好乐呵呵的又夹死一颗烤扁豆放进嘴巴里咀嚼。 “不是公子常威!那这些单据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栽赃陷害,他们好大的胆子,就不怕真被查出单据是假的全被锁进牢笼里!可这单据上的印章偏偏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啊!” 伯当倒完茶后又重新拿起字据开始研究了起来。 “还看什么看?再看也是真的。私印而已,只需拿到真印章的图样,照着画葫芦再雕十个八个的又不是什么难事!” “啊!公子你是说有人雕了个假印,然后找这么些人来讹诈公子常威?” 马喜很是惊讶,怎么也想不出是谁会如此大胆敢讹燕国三王子。当真是活腻歪了么? “马喜兄糊涂啊!你想啊,这印章都能以假乱真了,那还何须找人假扮。若我没猜错的话,底下那群人是慕那幅《老树盘根图》的名才真交了定金的,所以他们有理有据才不怕那些维持治安的兵丁。至于谁使的坏,那就得看公子常威倒霉了之后谁是最大得利者了。 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呀?公子……” 伯当笑着又给公子丹续上了杯茶,眉毛还不忘挑了一挑。 “好你个伯当,什么时候学会了指桑骂槐了!还学什么儒啊,你不去那兵院里学兵法着实是可惜了!” 公子丹笑骂着,又丢了一颗扁豆进嘴里。 “公子可是说笑了,读书人修浩然气才是正途。要不然何来齐家治国平天下,兵家莽夫学识,我是不屑为之的。 好啦,咱们其他且抛开不论,就说刚才所猜的对与不对吧!” “对!不过只对一半!如此小伎俩本公子同样不屑为之。小打小闹就这点格局,怕也只有我二弟常傲才会以此没脑子吧。居然还自作聪明让人在里面起哄。若是我,只需寻那方向将几个带头捣乱的家伙给揪出来,当众来上几鞭子就得把幕后指使全给供出来。” 对此时远处正发生的事情,自认为智计无双的公子丹相信自己已经勘破了真相。 “居然是公子常傲!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明摆着的吗?败坏名声而已。这次事件无论公子常威能否顺利度过,他那倒卖春宫图的事情应该会传到燕王耳中。 别的什么也就算了,可像春宫图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说不定会把他老人家给气出个好歹出来。运气差的话一旦就此失宠,公子常傲距离那个位子岂不是又近一大步。” 其实就此事表现来看,伯当的才能明显要高马喜许多。公子丹看在眼里却不会表现在脸上,干脆将整盘扁豆抱在怀中,起身靠在栏杆上继续看热闹。 底下人群中间,孤夜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混了进去。也学着身边人一样手里揣着张纸,要想弄清楚如今是什么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入他们。 不消两三刻钟,基本情况他就已经摸清楚了七八九。在场的这几十号人,大多出自些中产阶级的商贾和地主家公子。字据也是确实用真金白银换来的,当初有好几个人自称是公子常威的门客到处招摇撞骗,不过见对方拿着的确是三王子的私印,加上这些天坊间对那幅《老树盘根图》传得神乎其神,于是就都想弄幅回家挂床头上,晚上办起事想必也有情绪许多。 定金是被人家收了,可按照约定时间到了今天早上前来取画的时候却是见不到人,一问之下对方老管家居然矢口否认。 所谓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事情涉及到三王子头上,一两镒金子大多数人还是亏得起的。可没想到身边却突然多了几个带头的硬茬,鼓吹着要讨回公道。人都是这样的,见有了出头鸟,那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说不定待会就有收获了呢。于是乎人就越聚越多,很多人耗到了现在早都已经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是来干什么了。纯粹是为了看热闹而热闹,殊不知在吃瓜的同时,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瓜。 这时候孤夜也知道,短时间内要想证明他们手上拿着的单据里面,印章其实是假的是很不现实的。此事背后明显的就是有人在故意搞事,若是硬要从真假印章方面作为突破点的话,那么只会造成更大的矛盾。而暗地里使坏的那人等的应该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还好在来之前的路上,孤夜便有了些分析并做出补救措施。就目前情形来看,想要把这件坏事办成好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府邸门前,管家老柴终于是姗姗来迟。那几个兵丁见到能说得上话的人终于回来了,心里面也是大大松了口气。同样是气,这个六十出头的老人家在城里来回的跑,差点就没在台阶上当场一头栽下去。 不过强烈的责任心还是让他挺住了,特别是看到人群中的孤夜正朝这边走过来。出发前自家公子可是说了,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事,必须得全听这个年轻人的,且能否顺利解决,那也得全靠人家。 半信半疑的老柴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便见到孤夜直接站在了台阶的最前面,两只手靠在腮帮子边上就吼了起来。 “安静!公子常威妾室身怀六甲,若是因你们的吵闹受惊动了胎气,那等同谋害王室子嗣,全都得给腰斩弃市……” 这话刚出口,前一刻还吵得热火朝天的人群立马变得落针可闻。一个个吓得脸色发青,不知道是该跑,还是该留。 “王室子嗣”,“动胎气”,“腰斩”,“弃市”,当这些个字眼突然浮现在脑海中并串联起来的时候,大多数人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此时站着的地方是燕国三王子府邸前。回过神来的一些人甚至都想给自己几巴掌了。哪怕是公子常威平时表现得根本就没有半分王子该有的模样,甚至在场的有些人还不止一次跟人家同堂喝过酒。可人家真的是王子啊,这里也的确是王室府邸……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控场 这便是阶级压制,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孤夜总能找到那最有效的切入点,并且很是乐意提醒大家。 之所以这大群人敢在常威门口大喊大叫。一方面也是这家伙平时太不把自己的身份当回事了。斗鸡走狗,吃喝嫖赌,整个蓟城里哪怕是个小商贩都下意识的将人家三王子的身份给忽略掉。直到这时候孤夜给大伙提了个醒,此时才让他们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当头棒喝。 人家不拿捏王子身份,并不代表你们就可以踩到头上拉屎。府门前聚众示威,那要干嘛,造反吗?也是赶巧了,之前去搬救兵支援的兵丁此时正好带人赶来,一卒百人队长戈森森,顿时便把众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有胆子小的这时候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就差尿出来了。 为首的卒长朝台阶上的老柴望去,又看了看站在前面背着手的孤夜,见这位老管家微微点了下头,底下之人自也是心中明白对台阶上之人不作理会。趁此机会,孤夜则是对着众人喊话道: “诸位,你们糊涂啊!咱要有事不会客客气气坐下来谈么?非得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人家三王子不端架子,平时没拿身份压人。可他不当回事那是他平易近人,大家伙若是不当回事那可就是大不敬了。 看看,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是燕国三王子府,是王室的脸面。你们不给三王子府脸面,往大了说就是不给王室,不给燕国脸面。 好好想想吧,辱没燕国脸面,刚刚我说的腰斩弃市想必也不会是言过其实了吧?” 喊话的这个家伙本就是从平民中来,自是知道这些人普遍的心理。上来就把一顶大帽子给扣下去保证错不了,只有将人给震慑住了,接下来说的话才会有人听。那些居心不良的也才不敢随意站出来打断。 果不其然,效果确实是杠杠的立竿见影。站在台阶下往下看去,人群中混着的几个刺头他也早就注意到了。城卫军来时他们还想趁机拱火的,现如今见事情发展好像和预期的不同,刚刚扣下来的罪名似乎勉勉强强也能够成立。再闹腾别待会真被拖去菜市口腰斩了那就悲催了,背后那人出的几个钱可还远远不够买命的。 见场面终于控制了下来,孤夜嘴角一扬,那么接下来就该自己表演了。正苦恼着如何推广“百戏画坊”推出的最新连载春宫图呢,既然想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他也不介意搭一搭这趟顺风车。 “谁?刚才是谁说常威公子讹诈钱财的,现在就给我站出来当面说个清楚明白。” 孤夜话毕,底下那些士卒也是给力,立马长戈往地上一顿,肃杀之气骤然便弥漫开来。至于中间围着的这群人当然是没人敢承认了。 “是不是你,刚才就你说话最大声……” “不……不是……不是我……” 被孤夜手指的那人脑袋使劲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是他,那就是你啦……” “哇哇哇……不是我……不是我啊……哇哇哇呜呜呜呜……” 被点到的那个家伙吓的腿都软了,哇的一声便大哭了出来。这时候人群中那几个始作俑者脸色瞬间也变了,正开始一点点的往最后面移动试图找机会先离开。 站得高望的远的孤夜就如同讲台上的老师一样,底下学生有什么小动作自是逃不过一双眼睛。可是他也明白,能设计陷害一个王子的,其身份必然不会简单,很大的几率就是燕王另外两个儿子之一。所以揪住这几个人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搞不好还会将事情扩大化。 不是孤夜看不起常威这家伙,若是真将事情给闹大起来,整个燕国朝堂能站出来帮他这个纨绔说话的恐怕超不过三根手指头,显然看破不说破才是此时应该做的。 “怎么?有胆说没胆认啦?你说你们这些人好歹也算是精明人吧。家中长辈不是做生意的,便是地主老财家的儿子,到底是什么脑筋才会认为堂堂燕国三王子会派人当街拿着私印去跟你们兜售拈花公子的名画? 刚才我在人群转悠了一圈,这不看还好,一看火更大。瞧瞧你们手上那张单据,数额都是一半的定钱,才一镒金子,要如何愚蠢的人才会认为拈花公子的春宫图只值两镒黄金。 可是知道,那日望春楼中,一幅《老树盘根图》最后卖出了两百多镒黄金的高价。 两百多镒还有价无市,现在有人说只要两镒就能得到一幅真迹,条件则是先预交一半定钱你们真就相信啦?” 孤夜这通话一说完,最外围看热闹的百姓,连同那百个城卫兵卒都笑了。因为相差百倍的价格,除非是三岁稚童,不然说出去谁信啊。可现在偏偏就有人信了,而且人数还真不少。 殊不知被围着的这群人中,两百多镒的价格真的是今天才知晓。事实上这事也怪不得他们,最主要的还是《老树盘根图》里的女主角长得太像云水仙,而作为这个募捐会主导者的她,为了脸面当然是能低调就低调。而当日参加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参与竞价的,最终没能竞得春宫图也只会说明你实力不足,如此丢脸的事情自然而然就很少人会去主动提及实际价格,闲谈间更多的还是讨论此图意境和画功的高明。 现在场下人再笨的也都反应过来,自己很大可能是被人给骗了。不过他们也都不是为一镒黄金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之所以会聚着没离开,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心思使然,而现在若是有后悔药,想必一个个都会论起整斤整斤来买。 孤夜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自然而然的便要放大招了。 “诸位,前因后果个中关节想必就不用多说什么了。不过大家今天来都来了也算是缘分。常威公子说了,即使之前有人冒名诓骗尔等,那他也是有点小责任的。所以你们手上的这些字据,公子他决定认下了。 拈花公子的春宫图,还是会到大家手中去的。因为这位画中大匠如今已是跟城中最大的工坊,百戏画坊合作,将之一整套最新画作编辑装订成册,通过雕板印刷之后正式对外出售。 而此书会以每七天一小册的方式逐步投入市场,而在场如有意向的,只需按照字据中所书写的,将余下尾款付清,待明日这个时候便能在集市的兜售处拿到你们想要的了。” 孤夜的话刚出口,下方便想起来阵阵议论声。内容不外乎常威公子是不是也想趁机来割自己一波韭菜来了。雕版印刷的春宫图能看嘛,图画能印刷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很快的孤夜口中所说的立马就被认为与粗制滥造直接挂上钩了。 这时候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对之前孤夜所说的产生怀疑了,认为常威公子莫非从一开始便打的是这个主意。先派人来诓骗自己,然后趁机用假画来搪塞,借此再坑上一大笔尾款。 有这个想法的人绝对是大有人在,可如今的形势谁敢胡乱说出来。没看到周围那一杆杆寒光闪闪的长戈么,找死都没这么着急的。 给钱不?废话,当然是给钱了,傻子才不给。不就是再掏一镒黄金么,跟小命相比,这点钱算什么。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人群中也有果决的,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率先走上前去,还没上得台阶就已经从怀中将金子给摸了出来。 孤夜见状难免心头火热,不过却赶紧把身后的老柴招呼了过来,不为别的,单单只为收钱。 “常……常威公子……出的书我要……这……这是尾款……” 那年轻人将金子放在老柴临时令人搬来的矮桌上,头也不回的撒腿就想往外跑。 “站住!回来!” 身边的孤夜突然开口,这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家伙啪的一声却是直接吓跌在了地上。 “我……我……我不敢了……钱……钱……这里还有……” 噼里啪啦的,年轻人将怀中的散碎金银馃子和十几枚刀币全掏了出来。这一幕全被底下人看在了眼里,所有人都在庆幸还好自己沉得住气没有冲动,现在有人先探了路,接着大家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死了活该,都这个地步了还想省那几个臭钱。真是愚不可及。” 后头一个年纪稍长的家伙自以为聪明,老早的就把身上所有的值钱的东西全给掏出来捧在手里,啪嗒一下便放在了老柴面前,脸上满是谄媚堆笑。 这一幕看得孤夜都有些懵了。好家伙,这两货是将自己当成剪径的山匪强盗了么! “干什么!都干什么!把我们常威公子当成什么人了?收起来,拿好购书凭据赶紧滚蛋!” 老柴已是将一张小纸条塞到了之前那个吓糊涂了的年轻人手上。而后面这个自作聪明的,居然一副焕然大悟的表情,并且开始解下腰间的玉佩。 “疏忽了……该死该死……请大人赎罪……” 这下子孤夜倒是气笑了,刚才唤住那人只是因为人家换书的凭据没有拿而已,想不到却引来了这么大的误会。为了避免有心人借此大做文章,他也是下狠手了。 孤夜没有犹豫,立马让不远处的几个兵卒赶紧过来,左右架着这家伙就直接给扔外面去了,连带着他那些财物,还有张签了小字的纸条……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摊牌 见把钱交了就能走人,那剩下的人还会犹豫什么。一下子就全涌上了台阶,没办法,士兵们的压迫感太强了。至于交完钱后那张购书凭证谁还会在意,反正现在大家都认定了这就是公子常威在趁机敛财,无缘无故又被讹了一镒马蹄金,众人大多也只会认为是破财免灾了。 看着矮桌上堆得老高的马蹄金,管家老柴那拿笔的手都是带发抖的。因为这些钱烫手啊,能到王府中当个可以拿主意的,眼界和能耐自是不会差。对于孤夜如此做派他也有心阻止的,奈何公子命令在前,如今这些人也都顺利散去,所以也只能暗自叹息了。只希望今日过后不会有人把此事过度宣扬下传到燕王耳中。 短短的小半个时辰,刚刚还在热闹非常的府邸门前就变得空荡起来。随着一群“主角”的离开,围观的人群大多也散去了。这时候的常威见事情已经解决,于是不知就从哪里钻了出来,屁颠屁颠就来到了老柴身后。 “哇哈哈……这么多金子呀!发财啦!孤夜,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原本以为这么多人来闹事肯定是要焦头烂额一番的,没想到居然还能大赚一笔!” 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孤夜见了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吐槽着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弄出这副嘴脸出来怕自己还不够倒霉么? 孤夜懒得去搭理这个傻逼玩意,直接从桌子上抓起四颗大金坨子就塞到了其手上。 “别笑了,看你他娘的口水都流出来。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赶紧的,将这金子亲自送到那个卒长手里,就跟他们说弟兄们今天辛苦了,这是请大家伙喝茶的!” “凭什么呀!这金子是咱们辛辛苦苦赚来的,给那些卑贱的泥腿子干嘛?” “闭嘴!没有这些泥腿子,你小子早就在太白山的雪窟窿里冻死了!少废话,赶紧送过去,态度诚恳一点,多结些交情绝对是有好处的。” 被孤夜这么冷声斥呵,常威乖得跟只兔子一样低着头,连屁都不敢放。身后那些奴仆们见状一个个直咂舌,都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连平时顽劣不堪的公子都不敢乱发脾气。 老柴也是聪明人,他眼睛滴溜一转立马明白了孤夜这样做的目的,于是也吩咐那些下人们赶紧去屋里搬酒肉。 常威心里虽不愿,但他知道孤夜既然让自己这么做了,肯定是有原因的。于是便带着一大帮奴仆大步来到那群兵卒面前。这群人带头的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头发都有些斑白了,眼角的鱼尾纹都老深,如今见到公子常威带人拿着许多酒肉过来,笑得更是看不到眼睛。 “这次多亏弟兄们了,本公子为了聊表谢意,特地命人准备了些许酒肉。” 常威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四镒马蹄金出来。本来就一脸惊喜的众人如今见到了如此贵重的东西,眼睛都往外放着光。 “这……这……公子万万不可……无功不受禄,这维持城内治安本来就是我等的责职。” 为首的这位受宠若惊赶紧俯首作揖道。 “无妨,都是应该的!不知这位老哥如何称呼?” 既然孤夜要自己礼贤下士,那么他也就干脆做到底。 “不敢不敢,我是这北城门守卫卒长刘长,不敢劳烦公子动问!” “原来是刘卒长,久仰久仰。这点心意就且放心收下,往后弟兄们巡逻有路过此处的,不妨进来喝杯茶水。我常威府邸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着。” 常威这是戏精上身了,说完又转身对着老柴又郑重的吩咐了一遍。这样的举动让在场的一百多号人个个感动的热泪盈眶,心中皆呼公子仁义。不过这时候有些机灵点的都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受到常威公子如此的待遇,那都是他身后那个年轻人的缘故。 刘长活了大半辈子了,刚才那边两人的小动作自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当然也清楚其中关节,于是也远远朝孤夜行了一礼。心里想着自己今天莫名其妙得了四镒黄金,是不是找个时间好好感谢一下,毕竟这钱是真的多呀,都够置办半亩好田了。 茶楼上,当凭栏吃瓜看热闹的公子丹见到军队将人围起来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事情正朝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人群很快散去,这一点倒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心想着自己的二弟不会如此虎头蛇尾吧,还是见军队来了怕事情闹大不可控制就打了退堂鼓。若真是这样,那么自己之前倒是高看了他公子常傲了。 “公子,打听清楚了!公子常威没有出面,站在人前的却是那个叫孤夜的。” 马喜往嘴里猛灌了口茶后气喘吁吁的说道。从刚刚他就探消息去了,来回的跑就差没跑断气。 “孤夜?望春楼里农家弟子来找茬,傻傻站出来顶包的那个?” “对对,就是他!这家伙简直就是个草包,直接仗着那帮城门卫的势,愣是给众人硬扣上冲击王子府,辱没燕国脸面意图造反的大帽子,想必公子常傲使钱雇过去的那帮子人是被吓住不敢乱来了。结果那几十号人非但没成什么气候,反倒是每人又缴了一镒黄金才得以脱身……” 马喜将整个经过一五一十的讲述了出来,听得公子丹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哈哈……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忘捞好处!我这个三弟呦,还真是有出息啊!罢了罢了,无需再去管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就让这两个不成气候的家伙闹腾去吧。咱们只需多积攒些实力,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有强大的实力在手才是真正的王道……” 公子丹抿了口茶,有些无趣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府邸内堂,常威这家伙还在看着桌上的那盘黄金傻乐,这可怜的娃平时是有多窘迫才会表现得这般不堪。堂堂的燕国三王子,区区几十镒黄金居然就能开心成这样,难道这还不够惨的吗? “行啦行啦…别看了!这些钱不属于你的,起码不想被你老子关起来面壁思过就不该伸这个手!” 孤夜直接将那盘金子从常威怀里给抽过来丢个了身边的庖硕。 “干嘛呀,你刚才不是都说了。这钱是他们明天买连载春宫图的钱。正大光明挣来的,为什么还不能要啊?” 常威有些恼火,之前在安平城人家送礼不能拿,现在自己做生意的钱还不能拿,敢情自己就不能拥有这些金坨坨似的。 孤夜左右看了看内厅里的其他人,眼力好的老柴知道这是接下来的话需要隐秘的,于是便将所有奴仆给赶得远远的,自己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这老柴靠不靠得住的?” 常威白了一眼,认为这是在自己家里,到底是什么事情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么? “我老娘仅剩的娘家人了,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你说能不能信?” 而门口还没走远的老柴听到这话的时候,嘴角忍不住的勾起,更是将其余人等再次往外赶,直接将整个院子清空了出来。 “常威!自令支寨相识以来,我们哥仨一直拿你当朋友。当然,咱们身份地位悬殊,有些话也不是现阶段我这个泥腿子能妄言的。 可我真当你是朋友,该提醒的还是必须得提醒你。今天的事不用说也明白,完全就是冲着你来的。以你的身份,还能专门冲你来的,背后之人不用说最少也得是上卿往上的级别。其目的为何,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有时候装傻充愣只会适得其反,毕竟还有那树欲静而风不止。” 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常威也不是傻子,原本还略显轻佻的样子瞬间就沉静下来。庖硕与蛮九突然便意识到话题有些太过沉重了,于是讷讷站在一旁如无必要是不打算开口插话的。 “给句明白话,那位子想不想争?想争的话我们哥仨虽现在连个屁都不是,但绝对会全力帮你。若不争,你现在就可以拿着这些金子去外面胡乱挥霍了。” 这话若是被外面任何一个人听了肯定会笑掉大牙。你孤夜是什么身份,边地小城一大头兵,连个裨将都是所属师帅自个封的。哪怕是得以进入蓟下学院这个名流汇聚之地求学,那你名声也是臭不可闻。可现在居然大言不惭的想要帮人家争王位,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厚脸皮。 可听入常威耳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他非常清楚,孤夜此人虽然这时候只算是个白丁,又无显赫的家世依仗,可其智慧,勇武,义气,每每在最危急的时候总能创造出奇迹来。这一点在太白余脉戎山之下就不止一次得到证明。 所以现在孤夜说要帮助自己争王位,这在常威看来甚至比相国樊樾给的承诺来得还要靠谱些。 “我……我有想过的。可我现在一无所有啊。论实力被,二哥常傲按在地上摩擦还算轻的,更不要说现在大哥也从秦国回来了。他老娘可不比我老娘,人家是燕国根深蒂固的老牌豪门,望春楼的一掷千金肯定少不了他舅舅家的支持。而我老娘家啥都没有,就是给我留了个老柴当管家。 争!谁不想争!可争得过么?实力它真的不允许啊!” 常威也很无奈,他又不笨哪里看不出两个哥哥一直以来对自己明面客客气气,实际上是却是处处提防使坏……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谋划 帝王术,孤夜懂个屁。厚黑权谋学,孤夜懂个毛。可当年在安平城阳鸣先生私塾外扒墙根时,可没少听其讲过许多兄弟阋墙的事例。儒家修身从孝悌始,自春秋以来又有多少人伦悲剧都是发生在宫墙之内。 对于如今燕王这三个儿子之间以后会发展出什么剧情出来,他完全可以预见。之所以会如此大言不惭不自量力,其实具体原因也很简单,只因孤夜的梦想或者说终生奋斗目标可是要当一个城守的男人而已。 安平城守,这是七个老爹的期待。而想要实现这个梦想,或许帮常威这家伙当上燕王会是条挺不错的捷径。而更深层的原因还有他不喜欢其他两个人,无论是公子丹也好,常傲也罢,他们要是当了燕王,那么必将预示着常威的倒霉。 依照孤夜的简单逻辑,谁让他朋友倒霉,谁就是敌人。既然都是敌人了,那也无可能还在其底下俯首称臣,不斗个你死我活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为了不膈应自己,选择帮助让常威当燕王似乎更符合身边所有人的利益。 “我想好了!我要当燕国的王,老头子最宠爱我,想必属意的还是我。要是让其他两人任何一人当了,想必下场应该会比现在惨很多。” 常威思考了许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喧诸于口。而听在孤夜耳中却是哑然失笑,要知道夺嫡失败又岂是一个惨字能够概括的。 “那好,以后咱们哥四个就一块干了!” 蛮九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身边两个人刚才决定下来的居然是这样大的一件事情。说实话,如此的大生意他在令支寨的时候就有过想法,可一来常威这个人实在太过不靠谱,二来是人家两个哥哥确实是惊才艳艳所以才消了这抱大腿的念头。 而今孤夜又把念头挑起来,此时说不兴奋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也有例外,天下间或许只有此时吃着果脯的庖胖子才能一如既往的保持如此淡定吧。 “憨货,别吃了!没听常威他决定要当燕王了么!咱们四个搭伙干,你态度好歹也得表现得郑重些吧!” 蛮九没好气的抢过其手上的吃食,对这个憨人实在是没得啥子办法。 “这货又贪财又爱占小便宜,将来肯定不是个好王上,还是不当的好。” 胖子向来心直口快嘴巴没把门,常威听后立马就急了眼! “谁贪财?谁爱占小便宜?我怎么就不能当燕王啦?庖胖子你给老子说清楚了……” “你偷人家花了……” 常威一时语塞,这可是他人生目前发生的最丢脸事件。 “我……我那是一时手头紧……” “手头紧就能偷花?害得孤夜替你顶罪差点挨揍……” 直到现在大家才知道,这胖子至今还对当日的事情耿耿于怀。 “孤夜仗义我是感激的,大不了以后封个大官,大大的官,封个相国行了吧?” 常威这话可不是一时嘴快乱许诺,他是真有这心胸的。 “切,就知道你小气,孤夜他想当城守,一个破相国埋汰谁呢?” “呃……” 常威又是无言以对…… 蛮九:捂脸…… 孤夜:低头抚额…… “活该被怼,首先你跟胖子吵嘴就是件很不智的事情。好了别闹了,事情既然定下来,那总得先有个计划的。我倒是有些想法,你们且听听,到时候有什么补充的再各抒己见。” 孤夜示意大家先坐下来,为了给自己先壮点胆子,他特地让外面老柴拿了壶酒,毕竟这是目前来说干的最大一件事情。也是初生牛犊有点虎,十六岁的年纪就想谋划那可能被抄家杀头的大事。给自己满了一大杯下肚后,他才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 “首先这燕王位置争夺的参与者,我们目前确定的就有两位,公子丹和公子常傲。 不管我们的常威公子承不承认,除了颇受他老子宠爱之外,无论任何方面都与这两位没法比。” “哎哎哎……孤山子,你说这话就伤自尊了哈!什叫没法比?再埋汰我可要翻脸了!” 议题才刚开始没说上两句,常威就开始吹胡子瞪眼了。 “好好好,你比他俩长得英俊潇洒,这可以了吧?毕竟长得讨人喜欢也是种优势嘛。别插嘴了,听孤夜继续说。” 蛮九赶紧出来打圆场,若不然这家伙非得揪着这点纠缠个不清。果然常威听见有人夸他英俊立马便消停眉开眼笑起来。 “咳咳……好吧,长得讨人喜欢确实也是优势。也正是因为这个优势,你才有那么一丝丝成为燕王的希望。 现在的问题是在才能,人脉与财力方面咱们都不占优势,德行方面也很缺……咳咳……也很一般!” 说到这里,孤夜总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只因当事人实在是有些烂泥扶不上墙了。 “人脉,是需要长时间积累的,咱们现阶段不去考虑。财力,百戏画坊若是经营得当的话,虽说未必能赶上你两位哥哥背后的豪门,可把差距拉平些还是可以展望一下的。最头疼的是德行,你小子这些年光吃喝嫖赌了,名声早就臭大街,所以这玩意真的很缺。” 常威一听又急眼作势就要打,可这回算是彻底把孤夜整翻脸了。 “名声欠佳,欠佳行了吧!他娘的有完没完啦?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心里没点逼数吗?自欺欺人很有意思是不是!再打断老子,老子撂挑子不干了,管你去死,又不是我当燕王!” 老虎不发威当人家是病猫,被这么一通吼,常威这厮才学会收敛一点。 “好好,我不插嘴,我闭嘴行了吧!” 见眼前这家伙捂嘴的模样,孤夜唯有深深无奈的叹了口气。 “名声,这年头干什么事都需要有个好名声。今天府邸门前的事情,说穿了无外乎也是要来进一步败坏常威你的名声,虽然你也剩下不了多了,可人家还是选择下手,可见这玩意确实挺重要的。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把你常威是蓟城乃至燕国最大纨绔的形象给挽回过来。” “怎么挽回?除非把说坏话的全揪出来打死还差不多。” 蛮九摊了摊手半调侃着说道: “眼睛瞪那么大干嘛,难道不是吗?全蓟城女闾中的失足女恐怕被你来回都睡了个遍。” “不行的,真要把说坏话全打死的话,蓟城就没人了。” 一直不在同条频道的庖硕不经意间又狠狠补了一刀。若是真能打死人的话,某人第一个就想将面前两个说风凉话的家伙给先干掉。可是刚才答应了不再开口捣乱,此时只能捂住自己嘴巴强压怒火噗嗤噗嗤的喘着粗气。 “好了别闹!就如兵院先生之前讲过的,带兵之道不外乎在于团结大部分人,打击一小撮人。面对刺头要打死清除掉,哪怕是这人能力很强。而其他大部分人还是要争取的。 现在对于我们来说,那些世家豪门就都是能力强的小撮人。哪怕是此时想要去拉拢团结,在他们之中营造出一个好名声出来肯定是吃力不讨好的。 在这个阶层咱暂时没能力,也没必要去碰一鼻子灰。所以我们的方向就定在普通民众之间,只要老百姓人人都认为你常威很好很有德行,那么你老子又不是聋子,总会传进他耳朵里的。 也就是说,只要保持你老子对你的宠爱不让他感到太过失望,这燕王之位早晚还得是你的,其他人说了不算。” 孤夜这算是把大方向给定了下来。至于具体该如何运作,他接下来便指了指面前那盘子黄金。 “他娘的,这钱是好东西,可是拿着烫手啊!现在留下五镒购买百戏画坊接下来需要的颜料纸张,其余的让你那个管家老柴全给换成酒肉。” “换酒肉?这么多金子全换啊,那得十几辆大车才拉得动啊!不会又送城卫军吧?” 常威倒是隐隐知道孤夜想要换酒肉干啥,只是之前不是才刚送过了吗? “动点脑子好不好!十几大车送城卫军干嘛,要送也得送城外军营啊! 昌国君乐毅不是要出征东胡了么?陆陆续续从各处集结过来的征卒军队此时应该到得差不多了吧。 他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舟车劳顿之下你这时候将酒肉送上去,那他们不得感激涕零啊!等仗打完了各自回乡,还不得一个个赞一声燕三王子仁义,这好名声不就来了嘛。 况且你这钱是怎么来的?说好听了是做生意,说不好听了是贩卖春宫图。在我们的连载春宫图没有与军队挂钩之前,它就是在传播淫秽有辱斯文。 若是我估计没错的话,此时背后做手脚的那个人应该已经在想尽办法让你老子知道这件事情了。 事不宜迟,赶紧让老柴去把事情给办了,而你立刻去主动自首。当然了,别忘了把理由给找好,就说是你不忍城外将士辛苦,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奈何囊中羞涩,所以才出此下策。 至于到城外犒军的事情千万得记得先询问你老子的意见。我听阳鸣先生提起过,除了君主之外,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无论是谁都是不能犒军的。因为那样将会被视作为收买人心意图造反。君主不计较也就算了,若是较真起来可是要腰斩弃市的。” 孤夜最后的警告可不是吓唬人,在春秋时期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这种事情的。 “腰斩?造反?哈哈哈哈……太夸张了吧!我才不信老头子会因为我弄几车酒肉去城外大营就把我砍喽……呜呜……噗呲……” 常威终于还是忍不住反驳了几句,可笑了一半又发现孤夜的眼神正死死瞪住自己,吓得赶紧又用手捂住嘴。 “别存什么侥幸心理,反正你要记住现在咱们处在上风,只要有可能影响到燕王对你的宠爱,那我们就要全力避免。 别磨蹭了,事情赶紧派人去办。明天抽空我也想跟你去城外大营见识一下。至于工坊那边赶紧把画落实下去,一定要保证明早之前能有几十套出来,万一今天门口那群人拿着小票去兑换不到,你常威以后就别想在蓟城混下去了……” 看着面前这个大自己五六岁的男人,有时候孤夜却是觉得有种哥哥在照顾弟弟……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小黄书(上) 粟酒弥香蓟城西,楼外暮鼓唤晨鸡。玉臂怀中惊坐起,忽闻贩卒蹄声急…… “公子,你这是要干嘛。才四更天,昨晚可把奴家给折腾坏了……” 床榻上一美娇娘半掩着胸口,爹声爹气的抱怨道。 “哎呦,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外面鸡都啼了,五更城门开,是该起了。” 年轻公子哥揉着有些发涨的脑壳,想起昨日被讹的两镒金子,心里面就憋闷得慌。要不然也不会在这女闾里多喝了几杯睡到现在耽搁了时辰。不过这妓子还算不错,至今小腿还有些酸软未消褪。 “公子不急的,西门楼离得又不远,再歇息半个时辰再走也不晚,外头小贩粟米粥才添柴生火,等待会奴婢唤人给你端来一碗,配上蚁豆酱,吃了暖胃又能去酒气。” 美人一把搂住公子哥的腰,软软的靠在背上,存了一夜的火气再次勃发。于是便有芙蓉帐内春色浓,几度梅开雪未消…… 清晨的风吹来,带着点初夏的燥热。左峤站在“暖春阁”的门前精神焕发。 “蓟城不愧是国都,女闾里的服务态度实在是周到。可惜了昨日让队伍先出了城,又被那燕三小子坑了两镒金子囊中羞涩,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多打赏几个钱的。” 掂量了一下怀中空荡荡的钱袋子,里头只剩着三枚刀币和一张小纸片。 “凭此兑书?呵呵……” 左峤自嘲着摇摇头,齐王好女色,行商至此听得有拈花公子作出《老树盘根图》之妙,还想购之献上去或能换点平日想都不敢想的好处。可结果倒好,两镒马蹄金最终就只换来这张破纸条。 越想越气,左峤怒从心头起瞬间就将给揉成一团打算给丢出去。可高高举起的手还是没使得继续用力,或许是心疼金子,又或许还存着些侥幸。万一真能换到画呢?可又想到哪怕再精美绝伦的画是用雕版拓印下来的他便又没了期待。 将揉成一团的纸条重新摊开捋直,左峤又把它揣入怀中。他决定了,这张纸必须放在书房最醒目的位置,好时刻提醒着自己这次因为贪图小便宜所吃的大亏。 与此同时,西门集市的街尾处,突然来了老老少少七八个人。他们拉着辆破旧的板车,板车上放着满满当当的一册册的小书本。也无需支楞个什么摊位,缴了两枚刀币的市税,然后将条幅一打便算是开始出摊了。 “呦,今天来了个新摊子。咋回事?老的老小的小,这是卖啥呢?” 对面卖酸刺梨的妇人指了指横幅上写着的字,询问边上卖枣糕的小伙子。 “呵……大嫂子你问我我问谁去哩。那上面写着的俺可不认识,不过板车上高高垒起来的好像是书。” “书?这玩意也能卖?看看这西市大街,除了穿华服的贵人外,能识字的加起来恐怕还没有老娘的手指头多,这要卖给谁看哩?” 这妇人也是个热心肠的,见对面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且都是带着残疾缺胳膊少腿的,于是便扯开嗓子嚷嚷起来。 “对面那老丈,买书得去东门大街,那边有学院学生或许生意会好上些。” 刚刚将摊位好不容易伺弄好的几个老人听到对面妇人的呼喊,唯有无奈的苦笑。身边几个瘦不拉几的半大孩子依旧卯足力气将一本本的小册子叠放好,看着小脸蛋热得红扑扑的,那妇人心一软,抓起一大把刺梨就小跑过来直往他们小手里塞。 “老妹儿,使不得,使不得啊!” 几个老头连连作揖,表示感谢。 “有什么使不得的,都不容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孩子尝个鲜。” 刚才说话的那小伙子不好意思也切了两块枣糕送了过来。又是一通道谢,几个老头也没想到还没开张,倒是赚了些吃食。 “老胳膊老腿的还带着群孩子怪可怜的。唉,这该死的世道……” “大嫂子放宽心些,再坏的世道总还要努力活下去的不是……唉……” “爷爷,这小果子好好吃呀!” “还有这糕点,是甜的呢?” 两个小商贩听着这话嘴角忍不住的扬了扬,正为自己刚刚做的好事而唏嘘着,并因此逐渐提升自个幸福感的时候。不料接下来几个老头的话却瞬间将这美好的感觉全给打碎点。 “臭小子就知道吃,早上两个鸡腿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还不快点帮忙,不然中午没肉吃……” 瞬间,两小贩同时一个踉跄差点没摔趴下。娘的,这年头谁家不年不节的能吃得上肉啊,还一大早的就吃了两鸡腿。 买枣糕的小伙子:“这世道果然混得最差的还是自己……” 妇人:“我那几个刺梨能要回来不……” 这只是个很小的插曲,善良且淳朴。当然这些孩子之所以能吃肉,那是今天早上公子常威从犒军的马车上随便掏弄些出来打打牙祭而已。而摊位选择在西市而不是在东门大街,自然也是东主孤夜做的决定。那里虽然读书人多,可恰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能去。别的不说,儒家那群喷子若是逮到机会,这些连载春宫图必定还没打出名声就得胎死腹中。 写着“百戏画坊”的横幅高高的支在板车左右。与那妇人估计的不差,半个多时辰下来,甚至没有半个人影上门来咨询一下。几个老头子很不耐烦的好几次想要叫唤的,可每每想起东主的嘱咐硬是憋的贼难受。说是今天这书不能对外售卖,只能等着那些拿小票的人前来兑换。可这大半天下来,莫说是拿小票了,就连个好奇走过来看看的人都没有。 如此窘迫的一幕,却是让不远处坐在茶肆里头的那几个人看在了眼里。 “常傲公子果然神机妙算,常威公子支楞的那个小摊位从今天早上确实连个人影光顾都没有。” “神机妙算就太夸张了些,这样的结局其实早就已经注定。昨日我那个好弟弟可是办了件蠢事。怪就怪他太贪,居然还真的当场索要余款,看样子还收了不少。 现在看到没人前来兑换那什么破册子,本公子也该进宫去跟老头子好好说道说道了。” “公子大才,做事缜密。以后燕国由公子带领,必能迅速崛起,他日追齐超秦也是时间问题。” 樊冲这马屁拍得实在是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他知道常傲就喜欢吃他这一套。三子夺嫡,最看好的却是这老二,于是在潜龙的时候,便极尽巴结之所能。 “公子,咱们走吧。就几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公子常威没来也无趣,本还想看看有人兑书后会不会又起场冲突的,现在怕是没有机会了。” 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樊冲话才刚讲完,目光所及便见到有一书生打扮的家伙围了上去。 “公子快看,恐怕待会又有好戏了……” 随着樊冲手指的方向,左峤正手捧着一小册子,两只眼睛着实闪放光亮,脸上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原本他是很百无聊赖的。走在大街上,身上只有几枚刀币。而其目标便只有出城一个,这是要尽快带着货物回返齐国。 可当左峤走过这辆有些奇怪的板车身边的时候,头上打的那四字横幅他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的样子。恍惚了小半刻后才突然敲着额头记了起来。这可不就是怀中那张小票上写的“百戏画坊”吗? 于是乎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至于过而不取吧。虽有些嫌弃,可也是真金白银换来的。鬼使神差之下,带着一脸不屑终于将小票递了上去,没想到最终换回来的却是满满的六个小本本。 好奇心的驱使下,当他翻开这本《良人我还要》的小册第一页后,随之便再也停不下来了彻底沉浸下去了。 新颖的构图布局,诱惑力爆表的台词,引人入胜的剧情,翻到高潮处还有想象力丰富的各种新姿势。 “这……这……这是拈花公子所绘?后面呢,为什么只有这六本,后面的呢?快,快,快拿来给我……” 左峤急眼了,正看到剧中女主偷腥之时夫君突然归来,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六本册子刚好全翻完了。这叫一个百爪挠心啊,就如同洞房花烛夜正翻云覆雨了一半,新娘突然来了葵水一样令人抓狂。 左峤是今天第一位客人,所以老头子们显得格外热情有耐心。 “公子,您看的已经是目前最新的一期了,其实目前对外售卖的只有前三册,之所以能有另外三册,那全是因为这张兑换小票的缘故。” “小票?最新一期?那下一期是什么时候才能看,我出钱,要多少钱你开个价,我整本书都要!” 左峤急眼了,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逛女闾看春宫可以说是如家常便饭,可像这种形式呈现出来的还是头一次。 此图线条虽简单,但恰恰就是这种简单却给观看着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还有剧情对白,观之还真就如同在经历另一段人生一般。此时他想的是,若是能把整部书给买下来,无论花费多少代价,只需把这书送到齐王手中。不!直接以此再雕刻出一套印板出来,再将之复制售往天下…… 左峤此时眼中浮现的便是触手可得的财富,那是金山银海。直到这时候他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在早些时候没有意气用事将这兑书小票给丢掉……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小黄书(下) 左峤没有再纠缠什么,他知道面前这几个老头并不能决定什么,拍板的还是得那个燕三公子常威。此时这家伙表现出来的急迫,特别是丢下书本转身就走的毫不犹豫,在茶肆楼上的常傲眼中便又是另一种解读。 不由得不着急,因为他无法确定在自己之前是否还有人拿着凭证来兑换过。毕竟昨天发出去的纸条可有几十份之多。 事实证明,左峤的当心并不是多余的。在这西市上,可不只有一间女闾,而在女闾过夜的自然也大有人在。其中在常威府邸前参与闹事的人也有几人。说巧不巧,此时便有几个结伴而行的瞧见了刚刚从摊位前匆匆离开的左峤。 “咦,那人看着挺眼熟的……” “哎,昨天才见,兄台怎就忘了。公子常威府邸,那个被吓瘫在地的便是此人……” “咦,那里有个小摊位,上面堆着的好像是书吧?” 经这么一提醒,大家伙才想起来昨日可都是用黄橙橙的金子换了张没用的废纸。在场的大多数在脱身之后就都顺手给丢了,不过其中也有一人给保留了下来。 “那些书……莫非就是公子常威口中所言的春宫图?昨日我还以为那只是人家拿来敛财的借口,而今看来却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只不过这摊位看着挺寒酸的,要不是横幅上书着百戏画坊四个大字,谁还能想到这茬。” 说话的这年轻公子哥从怀中摸索了许久,终于是翻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来。 “走走走,反正闲暇无事,且去看看两镒金子买来的破纸能换些什么东西回来。” 于是七八个纨绔大摇大摆的就朝书摊靠了过去。书就直接堆在板车上,其实抬手就能拿到。几人一来也没说什么,只是随意的拿起小册翻开来。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自是不必说了。与左峤无异,这些人在摊位前一站便是两三刻钟,那心中的震撼程度简直无法言喻。昨夜销魂奋战一宿的“小兄弟”此时又是斗志昂扬,恨不得立马原路返回,去与那美娇娘再次大战三百回合。 “呀!没啦!怎么就没啦!本公子刚刚看到心痒处怎么就突然没啦!” “老头,余下的呢!赶紧拿出来,要多少钱只管说!快快快,休得磨蹭……” 几个人都急了,这时候或快或慢都已经将板车上放着的前三册都给看完了。那种高潮中途被突然掐断的感觉,简直就是百爪挠心跟万千蚂蚁撕咬一样。 “诸位公子,目前只有这前三册,哪怕是出再多的钱也没用。除非你们有昨日常威公子府邸门前所发放的购书凭证。” 老头恭敬的向着面前的各位拱手,只不过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欠揍。心中所想的是孤夜公子果然神机妙算,一开始心中确实是有些忐忑的,可就在见到刚刚离开的公子那双放光的眼睛,他便知道此书必火无疑。 “购书凭证?小纸条?有有……在这……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火急火燎的将纸条递过去,果然就见到老头从车底下又掏出了三本小册出来。 那人一把抢过,立马翻开查看。见里面内容确是接下来剧情,不由得大喜过望。一张纸条就只能换一份,其他人可就惨了。刚刚是大家都没得看,如今却是别人有得看而自己没有。 “哎呦好兄弟,你把书移过来些,我看看,哥哥我就看一眼!” “去去去……昨天你们也有纸条的,自己换去。别出声,正看到精彩处呢……” 就像赶苍蝇一样,这家伙挥着手愣是将身边几人给掸了开去。 “哎呦你这个不讲义气的东西,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到哪里去了。切,不给看拉倒,我出钱买还不行么?” 一行人呼呼喝喝的,立马便将目光投向板车后面的几个老头身上。 “老丈,啥也甭说了,多少钱开个价!这书整套我全包了!” 说着一块马蹄子发展的的金子就直接被拍了出去。身边另外几个也不示弱,同样是将大块金子给拍了出来。这一幕却是将身后那两个好心的小贩惊得目瞪口呆。在这西市里,刀币倒是见得多,偶尔也能见一两颗银馃子,可这大块大块的金子拍下去的场面,长这么大也都没见过呀。 “各位各位……你们这可是为难老头子了。这《良人我还要》一书,拈花公子确确实实只画了前六册。而目前允许售卖的也只有开头三册,若不是昨天在常威公子府邸门口许了诺要兑现,后面三册最快也要等到七天后才能上市。 所以此时莫说是整部书了,就是这后三册也是有限的,单单只有这凭证才能兑换得。” 此话一出,这些人的肠子顿时悔得乌青乌青的,那张纸早就在昨天被随手给丢了,要知能兑得此书后三册,别说是两镒金了,再添一倍也是值了! “诸兄,小弟先行一步了。” “我也有事先走了……” “我也是……” 不用怀疑,这些突然先离开的家伙肯定是有猫腻的。其实谁都不是傻子,昨天几十号人呢,没将纸条当回事的肯定大有人在,不过留下来的自然也有。此时趁着消息还没走漏出去,花点小钱将之买回来,到时候兑得此后三册,倒时候自己过瘾了不说。转卖的话,一册要他一镒金也必定有人抢着买。 所以在远处常傲眼里看到的,又是这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一幕,整得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莫非那书真的有可取之处?” 这个答案樊冲可没法回答,索性便告退赶紧下得楼去,想要找人去那摊位前买一份过来看看。 半个时辰之后,茶肆楼上的桌子前,常傲整张脸黑得跟块炭一样。面前放着的赫然是三本小册子,而边上的茶水早已经凉透。事实上此时不只是茶凉,他的心也凉。 “一册才卖十枚刀币?也就是绝大多数人都买得起,三册就是三十枚啊!” 常傲默默在心里算了笔帐,这纸张颜料加上工钱,到顶了最多也就三枚刀币,而且量越是大,成本越低。也就是说,自己那个所谓的弟弟胡闹般搞出来的工坊,每生产出一小册书来便能获利最少七枚刀币。如今整个蓟城大概是三十万人口,十人取其一的话,就算他三万人。按那几个老头所说,以后每七天出三册,三七二十一枚刀币,三万人就六十三万枚刀币,折银六千三百两或是金镒六十三。 除去个别原因,单单一个蓟城,他常威的百戏画坊一天就能获纯利润九镒马蹄金。一天九镒看似不多,可别忘了这只是一城,若是影响力能扩散到整个燕国乃至天下,那么这是何等恐怖的财富。 数少怕算盘,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常傲预算的蓟城保守三万人绝对是只多不少,因为哪怕是他自己,如今将之三册看完亦是意犹未尽。且这十枚刀币着实不贵,哪怕是普通平民百姓都完全能消费得起。 常傲将自己算到的夸张数字与樊冲细说了一遍,不出意外的也是把他吓了一跳。 “不好!大事不妙啊!这可是要赚尽整个燕国的金银!公子,此事短时间内或是看不出什么危害来,可一旦时间长了,那么市面上流通的金银财货都会尽归公子常威之手。正所谓有钱好办事,到了那个时候,水利农桑,兵戈甲胄,宗庙祭祀,何事不可干预为之,此事不可不防呐!” 作为一个一心想要争夺王位的男人,自然知道财力的重要性。原本常威没有母族的支持,这便是他最大的短板,可如此一来,这块短板也就补齐了。 “不行,这个百戏画坊绝对不能让其经营起来!必须得想个办法!” 常傲此时突然感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危机感。 “公子莫急,此事由书而起,还得从这书上找突破口。说到底,这不过也是属于春宫图的一种。春宫,违背礼义廉耻的东西,说它蛊惑人心,传播淫秽思想也不为过。 所谓万恶淫为首,由此可以先把这消息透露给儒家那帮子卫道士。这群腐儒为了博名声肯定会站出来嗷嗷叫反对的。 而公子这边可再将此事的危害性告之燕王,先入为主之后,等儒家这边再发难,到时候说不定便会明令禁止的。 总之,百戏画坊必须得将其扼杀在萌芽中,若是让这些春宫图在纨绔之间发酵完成,倒时候恐怕会多出许多枝节来。” 以儒家那些时刻把礼义廉耻放在嘴边的家伙为“刀”,不得不说这是个绝妙的应对之法。如今天下虽是百家争鸣,可儒家的思想还是深入人心,特别是底层的那些人,所以这“刀”必须得借!国中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辨别能力人云亦云的,只要儒家那群喷子能够将这书定位为淫书,毒书,那么会在很大的程度上阻断其传播的速度,从而达到断人财路的目的。 不过世事毕竟是无常的,往往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公子常傲已经起身打算立刻进宫打小报告的时候,街口处在此刻却传来一阵锣鼓喧天。 不年不节的,这时候出现礼乐锣鼓就显得很奇怪了。大街小巷听到动静的,都是携老带幼的出来看热闹。而茶肆楼上的常傲和樊冲,居高临下入眼所见的却是刚才讨论的那个家伙,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很是骚包的对着周围人挥手。 而在其身后,还有十几辆满载酒肉粮食的大车缓缓跟着……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阴谋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行来笑开花。论纨绔的共同心理与外在表现,那就是装逼,面子大过天。而此时的常威,他觉得自己绝对是如今蓟城那个最靓的仔。 这年头出行,其实最彰显身份的还是华盖雕车,骑马的大多数都是军中莽夫所为。可偏偏常威就不这么觉得,此刻甲胄着身跨马在前的他,总觉得自己就是那带兵出征的大将军一样。要不是长枪拿着实在是太重有碍他向周围人挥手致意,这家伙绝对是要扛上一杆的。 “把马速稍微收一收,咱们落到驴车后面去。这家伙太骚包了,咱丢不起这个人。” 孤夜勒了勒缰绳,一脸的嫌弃样。 “跟着十几辆老驴拉的板车,整得就像后面跟着千军万马一样。早知道李非子辉羊谷他们几个也会跟来,打死我也不会走这一趟。瞧这几个傻子什么玩意。穿得花红柳绿的,现在去的是军营,不知道的还以为成群结队去逛女闾呢。 嗑褪……” 吐了口唾沫,蛮九也跟着勒紧了马缰。至于庖硕早就粘在板车上,一路瓜子肉干嘴里嚼着的就没有停过。 “怎么回事?他们这是要干嘛?” 茶肆楼上的常傲有些着急的脱口问道。 “不知道啊,后面好像跟着的好像是大杂院那几个家伙。似乎在押送那十几辆大车。 公子你看,落在公子常威身后一个马头的是不是宫里的宦官?瞧着好像在哪里见过。” 循着樊冲手指的方向,常傲果然看到了一身着文官服饰的男人,白脸无须一副没卵的娘炮样。 “不错,这人是宫内的执事主官,我父王身边人。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队伍里。通常来说,这些没卵蛋的家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是不会随意走出宫墙的。” “公子,看这个方向是往西,后面的车上又都是些酒肉粮食,看来是奔着城外军营而去的。” “军营?你是说他们此行目的为犒军?” 常傲脸上更是惊讶了,这军队可不是随便一个人想犒赏就能犒赏的。一般能行此事的除了一国之君外,那便是未来储君了。想到这里,他的脸早已变得极端阴沉。握着茶盏的手也是抖得不停,双目中的怒火几乎要迸射出来。 “输了么?难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输了么?多年的努力,我常傲当真比不上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纨绔? 咳咳咳……” 气急攻心之下,常傲捂住胸口不断剧烈的咳嗽。 “公子莫急……公子莫……事情绝对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糟糕。若燕王真是储君已定,此次犒军必然不会让身边的宦官陪同的。 我想,这次犒军的主导者是那位宫里来的人才对,常威公子只是顺带的而已……” 说实在的,刚才樊冲自己也是吓了一大跳,某个瞬间还真就以为尘埃落定了。可仔细一想却是不然,若常威已被内定为储君,哪怕是还没来得及正式册封,可也不会穿着甲胄。反而是他身边的那宦官穿的不是属于宦官的服饰,而是朝内文官的对襟长服。 所谓关心则乱,常傲这才猛的趴到栏杆上仔细辨认了一番。果不其然,他很快就从那队伍中看到了些许不合理出来。稍微思索,结合之前对常威的一般印象,自然便想到了这家伙爱出风头的性子。这时候应该也不例外,端是为了面子故意走在前面而已。 虚惊一场,常傲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后又将大碗茶水给灌进了嘴里。 “公子,今日这犒军之事虽不是常威公子主导,可他背后想必也是有高人出主意的。” 樊冲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 “何以见得?” 观常傲气息恢复了少许。于是樊冲又将他的目光引到了那排驴车中间的那三辆上面。 “公子且看,那车上装着的是什么?” 只见偌大的板车上,居然整整齐齐码放着半人多高的小册子。看那封面的颜色,与此时桌上放着的三本“小黄书”很是相似。 “难道是……” 常傲的目光猛地收回,又射向了自己手边的小册子。 “若是所料不差的话,车上装了应该便是这三册春宫图了。” “疯了吗?常威那家伙居然用这玩意犒军,那昌国君乐毅见了怕不得以扰乱军心的罪名给拿了?” 常傲脑子有些转不回来,他实在是想不出对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子,对方的具体目的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若这批春宫图顺利被城外军队给接收了,而且还是以犒军的名目,那么就等于批上了一层王室背景的外衣。到时候那些儒家喷子们想必就不太敢那样大着胆子出来抵制了。 然更可怕的一点还不在这里。那十几辆大车虽然都是满载酒肉,可对于城外五万大军还是杯水车薪。若真是大王想要犒军的话,应该不会如此小家子气才对。而如若不是大王,那又能是谁呢?”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是常威!实际上想要犒军的是他才对!可这家伙不是穷得叮当响么,又哪里来的钱置办酒肉?” 常傲话刚问出口便顿时恍然大悟想了起来! “难道是昨天府邸门前收的那些金子!” “不错!肯定是那些金子!公子,你回忆一下整个过程,是不是觉得有些细思极恐的感觉。” 樊冲脸色很是凝重。可以说,两个人之前所有的算计和之后还没实施的安排,早就被人家给反客为主破得个七零八落。 “公子啊,那人背后有高人呐!昨日那些闹事的是由我们临时策划的,所以并不存在提前侦知的可能。 而对方恰恰就是利用这场危机,不但没有损失分文,却平白无故赚了大笔的钱财。可当我们认为能凭对方以武力威胁,谋夺他人财货的罪名将之告知王上的时候,他们却打着利用这次钱收买人心的主意。 以时间计算,想必是昨天驱散闹事那些人拿到钱财后就奔王宫去了。不然的话今天又哪里有宫内执事主导的犒军之行。 不仅如此,他们肯定还预料到我们会对百戏画坊进行反制,所以在这次犒军的货物中夹带了这么三大车的春宫图。 一箭射三雕,背后那人绝对是个奇才!公子若不趁其羽翼未丰之时拉拢,那就要果断狠厉尽快除之后快!” 说到此处,樊冲脸色阴狠,手掌拟刀状向前斩去。 “杀!一定要杀!拉拢的话变数太大!可说了这么多,杀也好拉拢也罢,那高人是谁,长啥样我们又一无所知。” 常傲也是果决之人,但此时不知身份也是很无奈。 “公子莫急,此人我已有眉目,若是所料不差的话,九成九便是他了!” “快说快说!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常傲直接从席子上站了起来,手已握在腰间剑柄之上。 “公子莫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那队伍后面三匹马位于中间的那个年轻人。” “是他?看年龄恐怕不过十六七岁吧。樊兄会不会估算错了,如此年轻怎会有那么高深的城府?” 不怪常傲看不上,单单以孤夜那张略显稚嫩帅气的脸,确实与一个老谋深算的谋士形象半点不符。 “公子你可是小看此人了。前段时间可是特意去查过其所在令支寨报上来的军功簿。 这个家伙可是能独杀东胡射雕手的强人。令支寨雪夜被袭占,此人率兵反攻,以二十五人全歼五百东胡精锐。后又在戎山脚下引雪崩破敌近千,斩东胡乞连部两个少族长。听说还从雪窟窿里救得公子常威一命。” 对于孤夜过往的战绩樊冲自是清楚的。不久前秦公子赢昊还拿他当了一回枪使,这厮岂能不查个明白才动手。 “这孤夜当真如此厉害?那想在蓟城将之袭杀,却是还得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常傲说着说着自己已经开始陷入到了思索中。他是那种无论对什么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全力彻底不留后患的性子。见其眉头紧锁,樊冲反倒是有些胸有成竹。 “公子勿虑,其实那孤夜虽有彪悍战绩,可据我所知,他只是胜在箭法高明,近身搏斗之术却很是一般。 以有备算无备,有心算无心之下,只需三五个好手身怀带毒利刃,想要袭杀还是很容易的。” 这一点樊冲很肯定,上次只是让两个伴当去弄了一下,立马把人打得半个月都抱着纱布。 “噢……只是会箭法而已吗?这倒是不难。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你这就去安排准备,十日之内,定要让这小子死于非命……” 与此同时,马背上时不时掏出一本半寸厚书看上两眼的孤夜,却是不知道在后方的茶肆里,一场针对自己的袭杀阴谋正在酝酿中。 “拜托把书收起来行不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别总抱着书啃了。你又不是要转修医家学说,都不明白要看这些医书干嘛。再说了你看得懂嘛你!” 蛮九很是厌烦的将孤夜手中的书给抢下来。自从入得蓟下学院以来,这家伙就跟只个陀螺一样连轴转。有时候想要找他见一面都没得空。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出来透透气,他还要抱着本书一路走一路看。 “哎……别闹,快点还给我。这书是我找毒院的人借的,可不能弄坏了。这不寻思着反正一时半会也看不懂,那就先给背下来以后慢慢参透。” “背?你傻了吧!我没记错的你可是借了七八本,每本都可不比这本薄多少?” 蛮九有些惊讶,这是得有多闲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犒军 小地方出来的土包子,出了令支寨这样的石头军事堡寨外自然是没有见过真其他正营寨的。蛮九是个老斥候了自不必说,可让人意外的是就连常威和他身后跟着的李非等人也是从来没有机会见过这大阵仗。 正真的营寨,可不是简单的一大堆小帐篷拱卫中间一个大帐篷,光就选择的地势而言就非常有讲究。如今乐毅所选的安营地是处与蓟城以西十里处的滦河边上。依水而建是很有章法的,这个地方是此段滦河经流的最浅处,河水虽较之其他河段湍急了点,可胜在齐胸深的河水可以人马同渡。 从某个角度来看,依水而建在解决人员用水问题的同时也是阻断了一面出路,此也是一个有经验的将军在这一点的选择上,往往宁可驻扎在一条小溪旁也不愿靠近大湖大泽的原因所在。 大营的分布与军阵等同,分置前军,中军,左右两翼,此为主营阵。在这个基础上,外围还有一圈拱卫营帐呈星带状分布成圈,远远的将整个大营给囊括起来。且之间有一段很长的空置地用作隔离防火用。其间设置有拒马桩,陷马坑,地刺等陷阱,为的便是防止有人越过拱卫营帐冲击主营。当然,这些陷阱也是有留白的,为的是大军能够及时对外迅速做出突击。如此一来,若是拱卫营遭敌袭火攻,也不至于烧到主营区,对方打马冲营的话则又会被陷阱带再次阻滞。 饮马食水在上游,洗漱衣物倾倒便溺在下游。火头军生火立灶背风口,粮食辎重归中军。就这单单的一个五万人的中型营寨,就有太多太多的学问在里面。孤夜一路行来将看到的与这段时间来所学的知识不断相互印证着。从先生口所讲述和这亲眼所见,绝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就刚刚入营之前,远在三里开外便有斥候打马前来侦察巡验,任何容易引火的东西都必须在严格看管下先行移交。然后一行人才在军卒的带领下穿过最外围的一圈有拒马桩和各式陷阱围成的防御带。至此,常威所带领的这群人才得以在拱卫营处停留,至于主营,在没有主将同意之下是别想踏进一步的。 约莫小半个时辰,经过传令兵层层向里通报后才有一伍人马在一裨将的带领下迎了出来。军营里面在战鼓未响之时是不得纵马的,所以大营距离不短,来回也需要不少的时间。这是在休战转态效率才会如此之低,若斥候发现有敌情,战鼓一起才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了。确认了公子常威身份,来人也没有说那些客套话,只是按照流程将他和同来的宦官请入内,余下的人都只能留在拱卫营中等待。 “孤夜,这些人好大的架子啊!一个个都绷着张脸,就跟谁都欠他们几百枚刀币一样!” 刚才检查的时候,庖硕身上那些吃食也都被收走了,此时这家伙嘴巴没东西堵住,又开始没把门胡说八道了。 “别说话!你不懂,这些人得以驻扎在最外围,那必然都是军中精锐。” “拉倒吧,谁家军中精锐放外面守门。那都是当做杀手锏来用的好不!” 庖硕自是不信的,因为令支寨的情况就是如此,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平时谁不是脏活累活全都丢给别人干,像如今守门充当第一线,在他看来就很不符合逻辑。 “你懂个屁,那是在军阵中,而这是营寨。若是不把正兵精锐布置在外围,而是用那些征卒,一旦拱卫营被敌人冲击溃散,却是容易像赶羊一样反冲主营的。” “哈哈哈……说得不错,看来这位小兄弟亦是知兵之人,一来便说中的重点!若是我猜得不错,你便是孤夜孤山子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身后突然传来的豪迈笑声立时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营帐后面走出来的是一个虬髯大汉,年龄大概在四十左右正当壮年。虎背熊腰大象腿,那双孔武有力的臂膀都快比得上蛮九的大腿粗了。军中自有军中礼仪,见来人一身玄色片甲,孤夜几个赶紧上前抱拳见礼。 “小子孤夜,见过将军。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去!少来这文绉绉的。到蓟下学院混了几天就学得那些文人一身的臭毛病,咱们军营不兴这个!瞧你后面几个,穿得花红柳绿的,要不是看在公子常威的面子,老子早把人给丢出去了。” 这大汉挥了挥手,说话的嗓门震得旁人耳朵疼。而李非,子辉几个纨绔则是很识趣的又挪开了些脚步。这家伙他们是认识的,昌国君乐毅的头号家臣,脾气出了名的火爆,是蓟城里公认不好惹的人物之一。 “好小子,叫我雷图就行,喊将军生分了!” 一大巴掌拍在肩膀上,孤夜一个踉跄差点没趴下,心里则是狂吐槽,他娘的自来熟也不带这样的吧,哥们咱俩之前好像也不认识啊! 见孤夜有些迷糊,这个大马哈这才想到他们之前还没有机会见过面。至于为何会如此了解,那都是从乐毅口中得知的。从东胡回来,可没少听大将军提过面前这家伙神乎其身的高超箭术。 “嗨……别傻站在这里,快跟我进去。大将军要见你,他平时很少夸人的,你小子可是没少被念叨。 要我说蓟下学院里的兵院能教出什么玩意。听我的,明天就来营里给我当个副手。真刀真枪干上几仗,啥不懂的也都会了。” 雷图也没等孤夜回应什么,拽住他的手腕就往主营方向走。一旁的庖硕见来人凶神恶煞的不由分说就要将自个兄弟带走,生怕他有危险,于是赶紧就一个箭步上前去拦。由于来得太过突然,边上的蛮九根本就来不及去阻止。 雷图是军中大将,自是有股威严在的,如今身在军营,又哪里容得有人如此放肆。火爆脾气一贯了,遂一脚抬起便踹了过去。 见一脚当胸踹来,庖硕亦是不惧。憨劲一上来也是不管不顾,霎时间攥紧右拳便抡了过去。 啪…… 拳脚相碰之下居然发出了一阵闷响。雷图只觉脚掌酸麻,差点就站不稳身子。而庖硕也没有好多少,虽知道对方未尽全力,可还是被逼得小退了半步,拳头上已经有些破皮。 “胖子快住手,休要胡闹!将军他……” 孤夜连忙抱拳想要赔罪,无奈话还未出口被雷图给抬手挡了回来。而此时周围的士兵也突然刀剑出鞘,顿时几十把长枪就横放将所有人包围了起来,了望塔上的弓箭手亦是瞄向了这边。 “干什么?还不快给老子把兵器放下!” 雷图一声斥呵,又是铿锵一阵响,所有兵卒武器归位,动作整齐划一。如此画面,让李延年羊谷这群纨绔惊得连连咂舌。 “有意思,这胖子真有意思!来!再接我一招!” 雷图一把放开拽着孤夜的手,一个拳头就当面砸过去。而对面的庖硕也是莽,刚才对了一招也是对出了火气,如今见对方一拳砸来,他也是还之一拳砸过去。 砰…… 拳对拳,如今已近八瓮力的庖硕丝毫没有落得下风,反观雷图脸上更是喜上眉梢。 “哈哈哈……好小子,居然能接下我八成力道,且还步伐纹丝不动稳如泰山。是个当刀盾手的好料子,若我猜得不错,经脉导气是走手三阴经和手三阳经其中脉络吧?” 庖硕哪里知道什么手三阴手三阳的,他都不明白面前这个大家伙说的是什么意思。刚才只是见其要带走孤夜着急之下就动了手。 而雷图这不经意的几句话,却让孤夜和蛮九整个变了脸色。庖硕实力具体多少他们两个最是清楚,满打满算八瓮绝对是有超无少,而这家伙居然只用了八成功力,那岂不是说此人的实力最少得超一鼎千斤之力。 不过话中有一点孤夜倒是留了心,那便是雷图与庖硕对了一拳就武断的猜测是修炼两手臂经脉的,莫非他自己也是如此。若真如所想的,又是否能从其身上学得导气法门呢。 孤夜脑子里已经在反复思量着从眼前此人身上获得导气法门的可能性。然雷图对庖硕的兴趣似乎也仅限于此,这时候也并没有再行切磋的心思。于是又重新拉上孤夜,大大咧咧的就往内营而去。 而从蛮九口中确定了自家兄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惹事的胖子也就乖乖的任其离开。不过这时候周围那些兵卒看过来的眼神,却是多了种发自内心的肯定。 确如孤夜所料,刚踏进内营,整个气氛就变得与之前大不一样。靠外围的几块区域还算马马虎虎,兵卒军纪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谨,可也差不到哪里去。可越往里走,遇到情形可就越让人哭笑不得了。 入眼所见的景象都是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小方阵在独立操练,为首的是一两伍老兵带着走队列。之前受过征召的还好点,可一些从来没拿过枪只拿过锄头镰刀的家伙就很让人不忍直视了。 不仅如此,孤夜还发现,在这四周储存粮草的帐篷外,还有大量用于土木作业的工具。武器辎重方面,甚至还看到了大量的守城弩。他心里一寻思,很快便想清楚了乐毅将军对往后战事的一些安排……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狡辩 雷图带着人直接来到帅帐前,原本以为乐毅特意让自己过来应该是想寒暄几句叙叙旧。毕竟也是并肩作战了一场,好歹能算是个战友了吧。 想到这里,某个家伙还是有些得意的。谁说自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进城人生地不熟。光这认识的当中,不是王子就是大将军的,这人脉无论在什么场合显摆出来都是倍有面子的。可正在他以为待会里面那个燕国大将军说不定会出门来迎,自己要以什么态度来应对的时候,此刻帅帐两边突然就冲出两伍人马出来,二话不说便来了个五花大绑。 “干嘛?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孤夜给吓了一跳。可如今身在军营,他可是连一丝反抗的心思都不敢生。身边的雷图也是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将军让自己把人带进来,却又为何要如此。 可他现在也是不敢阻拦,刚才在外面喝骂那些兵卒显得肆无忌惮嚣张跋扈,而如今面对的可是将军的亲兵。这群家伙可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只以执行将军命令为第一守则。 很快的一行亲兵便将孤夜直接押进帅帐,啪嗒一脚就被踢中腿弯单膝跪了下去。带到抬头一看,只见那上首坐着的四十多岁威严男子正双眼如钩死死的盯着自己。 而在其右边,常威这家伙耷拉脑袋端坐着,目光却是不敢与孤夜对视。左边是同来的宦官,此时倒是似笑非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 “大胆孤夜,你可知罪?” 乐毅板着张脸厉声喝问道。那表情让人看了心里实在是发怵,底下被押住半跪着的家伙却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不过他也不是傻,反正任你如何认为,无论说什么都必须先得打死不承认再说。 “将军息怒,末将何罪之有!” 由于他在令支寨还挂了个裨将的名头,所以这声末将称呼也不会有什么僭越。 “还敢狡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乐毅也懒得废话,立马将桌子上放着的几本小册子给当头丢了出去。 “还狡辩!居然敢蛊惑三王子用这种淫秽之物来乱我军心!若不从实招来本将军现在就能斩了你!” 不用猜也知道,这事肯定又是常威这不靠谱的家伙给搞砸了。看着地上散落的那几册《良人我还要》,孤夜只能装出一脸委屈大呼冤枉。 “将军,可知我为了此物非尽多少心血?又可知为了能够赶在大军出征前将其送达熬了多少个通宵?怎知一腔热血未落得一声赞许,却还要赔上自己项上人头。 都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图啥,定个高价卖给蓟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们它不香吗?” 要论此时演技的精湛程度,孤夜绝对可以在几千年后的奥斯卡上拿尊小金人。从小学做“梁上君子”开门撬锁,其中偷儿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一手好演技,不然很难在人群中快速隐藏逃离。 如今那唏嘘唉叹的委屈样,就连身边押住手臂的两个亲兵见了都有些不忍。而上首的乐毅却是皱紧眉头,心说这小子表现出来的不似作假,难道自己当真错怪了?可往军营中送酒肉粮食可以理解,送这春宫图却是为那般?要知道军中独阳之所是不会有女人的。 所以男女之欲这种东西千万不能在军队中滋生,男人过剩的火气在带兵有方的将军眼中,就必须要用每天高强度的训练来消除。可一旦这些春宫图留入军中,那么助涨的欲望必定会生出许多事端出来。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就如同羊群,若是里头全部都只有公羊,那么过剩的精力得不到宣泄,那么必定天天要干架,几乎每天都会磕死一两只的。 军队更是如此,所以有条件的情况下都会配备上相当数量的营妓。乐毅其实早打算在取得第一阶段胜利站稳脚跟后就会为军队配齐的。而各国通常的做法都会就地取材,用敌人的女眷来充当。 坐在上首的乐毅挥了挥手,很快孤夜身上的绳索就被解了开来。两个亲兵随后也退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很会看眼色的雷图偷偷摸摸钻了进来代替了门口执戟郎。 “处心积虑给军队带春宫图,而且还说的这么委屈的你还是头一个。说吧,就给你一个辩白的机会。” 随着乐毅的语气放软下来,右首上的常威也松了一大口气。 “谢将军!那末将便畅所欲言了!” 孤夜起身抱拳,然后掸了掸膝盖后才从容说道: “敢问将军,此番兵出东胡,最终目的究竟是击还是占?” “击又如何?占又如何?” 乐毅直起腰身,饶有兴趣的反问道。他倒是想看看,底下这个小家伙是不是真如常威所说的那样多智近妖。其实送春宫图的目的,在进门的第一时间某人就在重压之下全吐了出来。不然的话哪里会有帅帐门外擒拿孤夜的事情出来,为的也是要吓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好让其知道多智近妖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贴脸上的。 此时的孤夜知道自己成功引起了乐毅的兴趣,自然是将之前所猜想加上刚才见到的一切结合起来忽悠一把了。 “击,只杀不抚,力图击溃东胡人的有生力量,有反抗者或杀之。再派遣精锐将士驱逐镇压,使其在很长的时间内无法对我们的边境形成任何威胁。 占,同样以强大的武力迅速击溃东胡有生力量,但战后只诛首领贵族,不滥杀平民,一切动荡皆以安抚为主。随后编民齐户,推行教化从此再无东胡只有燕人。 连日来,每观征卒前往大营都带有大量土木作业的工具,更是运进来许多守城大弩,今日一路行来,入眼所见确实如此。于是末将大胆猜测,将军此行乃是行攻占筑城之策,要的是一劳永逸彻底解决掉东胡之患。” 话说到这里,乐毅两只眼睛已经开始放光了。他本以为底下这家伙会跟常威一样用些似是而非的借口来搪塞,可如今却被这一攻一占的论调给小小震撼了一吧。不得不承认,孤夜所猜测的,当真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虽然到了这时候依旧没有解释为何要把几大车春宫图送入军营,但凭此见识便足可见其才。说实话,乐毅真的是动了招揽之心了。不过,他此时依旧不露声色,抬手示意孤夜可以继续说下去。 见乐毅气已消大半,孤夜更是来了信心。 “将军,既然此行是去编户齐民的,那么军纪方面应该会卡得很紧,更是不会出现纵兵劫掠以振士气的事情。大战之后安抚奖励兵卒,势必也不会征召敌方女眷入营犒军的。 那么这时候躁动的军心又如何能够平息下去呢?从大后方征召女囚充当营妓?数量少不说,远水绝对是救不了近火的。” “是啊,这问题如何解决?” 乐毅下意识便问出口来。还真别说,这个问题绝不是小事,此行若是建功,那是要就地筑城的。而筑城绝非是短时间能够回返,到时候大量工匠和兵卒在后方资源到位之前,都需要在度过一段相当长的难熬时间。而这段时间谁能保证所有人对当地东胡女人都秋毫无犯?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一旦发生了抢夺民女,奸淫掳掠的事情,到时候为了安抚民众少不得要杀自己的兵。然而砍几个头,又难免会引响到军中士气。 见乐毅入套,孤夜知道自己铺垫得差不多了。于是就不再犹豫终于抛出来大招。 “将军,到了那时候便是这春宫图的用武之地了。” “胡说八道……” 不待乐毅大声反驳,孤夜又赶紧抢过话头。 “将军,你且翻到第三册的就九副图,看了便知其中奥妙。” 乐毅本欲发火,可此时见孤夜说得煞有其事便又重新坐下。而识趣的常威早就将丢地上的册子翻到所说的那一页递到其面前。 只见入眼便是醒目的六个大字“素手擒玉柱”。配图则是一只女人的小手,正握住一根棍状物。在其边上还有几条粗细不一的线条来表示此时是有一个上下的运动过程。 “这……这……不堪入目……” 乐毅火冒三丈,那小册子当头又朝孤夜砸来。 “哎呦……将军你别发火呀!这招可是安平城女闾里小姐姐发明的绝技。毕竟女人每个月总有几天不方便,可不方便也要吃饭啊。所以才有了这招素手擒玉柱。 您想啊!男人的火气不就是那丁点玩意么,射出来不就没事了。到时候人手一本小册子随便躲在哪个旮旯角落里,一边深陷剧情意境中,一边来个自己动手舒服个人。把那点火气给泄了,谁会违反军纪去干冒那杀头的险。 尽管这样的情况持续不了太久,但总能撑段特殊时期吧。到时候后方的女囚充入营中,啥事也都解决了。 将军,这便是我们送春宫图的初衷。非但不是乱军心,实则却是稳军心啊!” 乐毅此时真的很想打人,特别是想打死面前这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孤山子。若不是之前已经从常威嘴巴里套出了实情,还真的有可能信了这番鬼话。 不过这时候乐毅还就真不能动手,因为面前这小子虽是在忽悠自己,可仔细想来还真他娘的有道理。若是以他刚才所说的办法,到了那时候将这批春宫图分发下去,说不定问题还就迎刃而解了。特别是回想起那副“素手擒玉柱”,为了印证其真伪,的确是很有必要亲自试验一番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日常 事实证明,无论歪理正理,只要能解决问题的都是好道理。“素手擒玉柱”这种因贫穷而创造出来的禁术,原本只是在燕国边地造福万千娶不上媳妇儿的男人,可随着一个叫孤山子的家伙通过一幅画,使得这样的绝技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发扬光大。 并且在解决了乐毅大军以后驻军东胡大难题的同时,也使得天下所有单身狗从此有了左右“五姑娘”的陪伴,让那阵寂寞如雪终于消失在夜深人静的角落之中。就是不知道突然多出来的无数蛋白质和核糖核酸会不会因此促进“小强”这种生物数量的爆发式增长。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某人,最终还是被很客气的请出了军营。无论乐毅有没有亲身去验证“擒玉柱”的具体效果,这个另辟蹊径的计策注定只会被冷处理掉不宜张扬。 王室的犒赏其实还有一套很繁琐的过程需要去逐步完成,而所花费的时间可能会持续一整天的时间。酷爱出风头的常威是必须要留下来的,连同李非一行纨绔自然也是不会错过露脸的机会,毕竟这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吹嘘的本钱。 所以去时轰轰烈烈敲锣打鼓,回去的时候只有孤夜蛮九和庖硕三人。当然,其中某人是被“很客气”的请出来的,另外两个见状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路上三人没有多少沮丧的负面情绪,反而是有种即将发家致富的兴奋感。军营之行的成功,预示着今后“百戏画坊”出品的一切东西都赋予了一层政治保护罩,那么金山银山便也会随之而来。 至此,兄弟仨在蓟城中初步可以说是半实现财富自由了。所以下一阶段的重心将会全部回归到大暑之日蓟下学举行的分院比试上。孤夜的计划当然是要夺下第一的。道韵石倒是其次,那五个老君山之行的名额才是最重要。不想加入周王室自是不会去的,但这并不妨碍与别人交易啊。一个名额虽不见得能换株锻骨草,可半株总还是可以的。为此孤夜已经跟常威商量过了,到时候就把名额买给燕国内的一些豪门世家,那家伙这回也靠谱,早就物色了好几条门路,如今就等着是否能拿第一了…… 对于这个目前来说不太可能实现的目标,孤夜很是努力的追逐着。校场之上,一个身影再一次被踹飞出去重重摔在了沙地上。从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样来看,这跤恐怕不是头一次摔。见其颤颤巍巍始终站不起来的模样,刚刚出腿的那个男人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最后只能无奈的摇头化作一声叹息。 “立夏之前你说你是四瓮巅峰,过了小满你还是四瓮巅峰。然后呢?又给你加训练量,又教给你发力技巧,到了夏至还他娘是四瓮巅峰。明天就是小暑了,可你的力量依旧丝毫变化都没有。我现在真的是怀疑你当初吃的那锻骨草究竟是不是假冒伪劣的产品。” 这些日子以来,聂政可谓是费尽心思的想要将孤夜的力量给提升起来。毕竟自己所授的近身搏斗术并非可以短时间内速成的,更多是通过经验和知识的积累。 而孤夜如今能做到的也只能通过一些较为明显的肌肉线条来判断出对方攻击的大体方向,要想做到像聂政那样能够精准到很小的范围,那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时间的努力才行。 大体方向能判断却精确不到具体,那么便只有通过强悍的力量来弥补。就比如说知道对方出的是左腿,想要攻击的正前方,可究竟踹的是胸口还是下腹又或者是膝盖全然不知。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孤夜便只能用强大的力量去封堵对方整条进攻路线,而不是想聂政一样,只需要把力量集中打击如同“足三里”,“承山穴”又或者“金门穴”这样特定的部位。 于是在后面的大多数时间里,聂政只能一味的想去增加孤夜的总体力量。可如今再看,显然效果实在并不怎么符合理想。 而实际上,孤夜自己那是有苦说不出。他不是突破不了四瓮巅峰,而是不能突破。这兵家练体一道,力量超过三瓮其实就已经是涉及到体内灵气运用了。而灵气,此时对于这家伙来说恰恰如同毒药一般,那是绝对不能超过四瓮这道门槛的。 胸口处那向四周炸裂开来的经脉里,目前来说估计最高就只能保持储存三成到四成的天地灵气。而且这些灵气绝不能是自主从外界吸纳,只能通过身体毛孔或者其他经脉灵气回流后自己慢慢蓄积起来。可哪怕是这样蓄存的速度亦是比正常人要快上很多了。 这情况就如同水库,周围山溪泉水水通过土壤不断地往里头渗透。而这个量绝对不能超过临界点,不然的话一旦溃堤,那么就只能是场必死无疑的灾难。发挥出四瓮力,等于是从这个巨大水库中小心翼翼的让其渗出一点水出来。口子若是开大了,那么很可能就会彻底刹不住引起崩塌。 所以现在孤夜每天必须要做的就是消耗体内不断增长的灵气,让其不能达到储存总量的三成。这样的话才能保证身体其他经脉不被压力给冲垮。可问题是他最有效的消耗手段就只能不断的发挥出四瓮巅峰的能力,超过这个度的话体内灵气就怕会彻底暴动刹不住车了。 所以具体表现出来的便是,孤夜与聂政对战的时候每一拳都是四瓮巅峰且经久不衰。但有也只能有这个程度的实力,绝不能再多了。 可这样的结果却被聂政视为不能突破,且距离其要求相差实在太远了。在近身搏斗术没能达到一定阶段的时候,想要以四瓮力巅峰去争夺分院比试的第一,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要知道能站到擂台上的,垫底都是六瓮力起步,而且都还是拥有墨痕属性的一群人。事实上,到现在聂政其实已经对那块道韵石期望不大了。因为根本就看不到有丝毫获胜的可能性。 从地上爬起的孤夜似乎感受到了对面聂政心底的失落感,对此他是抱有很深歉意的。总的来说,这段时间人家的劳心劳力也是有目共睹,其中更是将自己所有的经验都倾囊相授,只不过是想要看到效果还得需要长时间去磨炼而已。 “老聂,增加力量这条路我早就说过在我身上行不通的。要不再想想其他提升的办法?” “想个屁!就凭你这点近身手段,恐怕连人家衣服角都没法摸到。从第二轮比赛起又禁止使用弓箭,要拿什么跟人家比?” 聂政将毛巾往地上一丢,自顾自的坐到石锁上生着闷气。 孤夜拍了拍身上泥土,舔着脸提着水壶就给倒了两碗,其中一碗递给了聂政。 “修武一道算是没辙了,这么短的时间能进步这么多其实我已经很满意。该教的你都教了,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还用你说!可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若是在大暑之前你能把力量提升到五瓮巅峰,或许我还能生出点念想图个侥幸。” 其实聂政也知道,这段时间孤夜努力是实实在在看得见。其勤勉程度,甚至是他见过最为刻苦的,奈何付出与收获并不成正比。 “嗨……别苦着张脸了。武的不行就来文的呗。别忘了,人家可也是文武兼修的天才。” 孤夜拍着自己的胸脯,很是自信的说道。只是没想到这话却吓了聂政一跳。 “你可别乱来啊!千万要想好了,剩下的那缕天道神韵当真要孕育成道韵笔?这段时间的长久不能突破,或许最直接的原因便是出在这缕分割出来的神韵上。你要冒险孕育道韵笔,还不如直接融合进经脉来得实在。” 聂政脸色很是焦急,孤夜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只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听这话意思原来人家一直以来都认为某人的道韵笔还没孕育出来。 “老聂,难道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么?” “你他娘的告诉我什么了?” 聂政下意识回怼了一句,不过很快的就看到了什么。 “你……你……你成功了……” 话还没说完,孤夜掌心之上便出现了一支两寸来长的毛笔,带着很是玄奥的韵味。为了展现出这支笔,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要知道他原本的那支笔是呈现墨金色的,观之如同浩瀚星空般深邃。可为了不至于引起太大的轰动,他只能尽可能的将之缩小尺寸,并掩盖其外在状态。 “眼睛瞪那么大干嘛,都快掉出来啦你!其实我早就跨入孕笔境了,只是想等经脉拓宽些再一举踏进聚墨境。现在距离大暑还有段时间,努力努力或许能点出墨痕属性也说不定。” 盯着孤夜手中那支比自己大上半截的道韵笔,聂政心中就像有万千草泥马再奔腾。 “为……为什么你的会这么大这么长这么粗……” “哎哎哎……注意点用词,幸亏这里没人,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有龙阳之癖。” 孤夜口中吐槽着,随之挥手将道韵笔给散掉。而此时的聂政显然还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许久之后,他才终于意识到,若是面前这个天赋惊人的家伙真能在大暑日之前点出墨痕属性出来,到时候力量想必也有一次质的飞跃。加上那未知的属性墨痕,或许真有可能将分院比试的第一名给拿回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燕王宫 燕王宫深深几许,楼台高阁延三里。虽没有咸阳新城之壮阔,却也不失大气磅礴。这是苏秦第二次踏进这座道宫门,且并非以普通来使身份,而是秦国相之尊。所为何事?无他,六国伐齐耳! 燕王酝酿许久的对东胡用兵已然成行,原本计划是定于惊蛰之前出兵,可一拖再拖之下终于在立夏日得以成行。苏秦认为,若不是因为自己,这场战事或许还要无限期的拖沓下去。透过此事已可猜测八九,储君之位燕王喜心中应该算是确定下来了。而储君即定,那么游说燕国主导伐齐之事便出现了关键的突破口。 主殿之上,年过花甲的燕王喜正在两位宫女的服侍下饮用医官开的滋补汤药。而下方垂手侧立在旁的则是相国樊樾。这是个有些肚腩略微发福的中年人,骨碌碌的眼睛里透着狡黠和睿智。 “咳咳咳……樊卿,大将军现在到何处了?” 燕王喜掸了掸手,示意左右都退下去。樊樾听这问话中气颇足的样子,想着应该是这段时间的调理很有效果。 “回王上,三天前已过无终城,如无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在徐无城外休整。这次出征,所带辎重过于繁多,加上是夏日行军,所以速度难免会慢上些。预计还要四天左右才能到达令支寨,大暑之前应该就会兵出东胡了。大将军用兵如神,王上大可放心。” “放心,寡人怎会不放心。东胡蛮夷,这次定将其连根拔起,彻底将太白山以东广袤草场并入我大燕疆土。到时候便能大量畜养战马,不出五年燕国也能拥有一支匹敌赵国的骑兵了。” 其实这话燕王喜只说了一半,后半段应该是若有了一支强悍的骑兵之后,便可不再惧怕齐国来攻。要是对方真有一日又来犯边,那么这支骑兵完全可以利用高机动性绕其后方截断粮道。至于反扑齐国,其实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对了,常威那傻小子最近又在折腾些什么?好些天都没见到他在跟前晃悠了。不会又惹事生非去了吧?哼!如此不着调,寡人如何能放心将燕国交给他!” 年纪大了,有些人就总喜欢自问自答自说自话。哪怕是此时高高在上的燕王也不例外。无论什么时候,儿子在父亲的眼里都是不省心长不大的。 樊樾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他很理解这种心情。因为自己便是这个样子。平日里儿子在跟前晃悠总是怎么看怎么碍眼,可一旦看不见了又心心念念是不是在外面闯什么祸受什么委屈。 “呵呵……王上,常威公子这段时间可是很勤奋的。天刚亮就去了工坊,朝食也是在那里吃的,然后便去市场巡查那些摊位。一天到晚学院工坊两边跑,与之前可以说是判若两人呐。” “哼!这么大的一个人,不知道什么叫羞耻,整天鼓捣那些男女床帏之间的破事,能成什么大气!” 每个父亲都是这样,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都会乐在心里,可表面却是还要埋汰两句。其实常威的一举一动,身边那些宦官们都会不分大小事皆来禀报。 “王上,你可别小看了这几副春宫图,那可真是个顶个的生财之道。短短的时间内,无需多久恐怕常威公子入蓟城富商榜都有可能了。 最难能可贵的还是其德行高尚。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常威公子的百戏画坊,如今里面雇佣的大多数都是当年守卫蓟城的伤病老兵和他们所收养的孤儿。大王,常威公子知仁义,若为君实乃国之大幸啊!” “哈哈哈……樊卿过奖了。这话可不能被那小子听到,不然的话尾巴又不知道得翘到什么地方去了。” 燕王喜抚须大笑,心中着实是欢喜。原本在立国之储君上面自己还有些犹豫的,还好听了相国的建议,不要一味的严苛,只需适当的放纵听从,那便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然,在儿子跟自己说要前往军营犒军的时候,那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要将其痛揍一顿关起来。这样的行为跟逼宫盼自己早死有何区别。 幸亏最后还是压下了火气问清楚缘由后,虽然心里还是不大得劲,可也听之任之点头同意了。可没想到大将军送来的信件中却是把自己这个不成气的儿子猛夸了一番,原因居然是为大军征讨东胡解决了个大问题。不但如此,也凭借着将春宫图推向军营的契机,在很短的时间内在蓟城自个闯出了偌大的名堂。甚至在民间的声望都快要盖上自己这个燕王了。前后如此转变,从纨绔变成了仁义道德的模范先锋。这样怎叫人不惊喜,怎叫人不欣慰。 燕王喜自己想着想着嘴角又忍不住的勾起,甚至还笑出了声。殊不知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别人想让他看的而已。 身为相国的樊樾之所以会在三个王子中最终选择推常威一把,那是看在秦人送的那桩天大好处的份上。蒸馏酒工艺若是铺展开来,到时候自己必将富可敌国。 在樊冲看来,秦人想要促成三王子常威为燕国储君的目的,单单只是燕王喜三个嫡子中,论心性论才能常威最是差劲。若是将来继承燕国大统,那么一个昏君头衔是绝对跑不了的。虽然另外两个未见得就是明君,可相比较起来常威还是更烂泥扶不上墙些。无论是如今蓟城声名鹊起的“百戏画坊”,还是那解决乐毅征东胡的难题,樊樾都知道背后出力的人并不是公子常威。 当然,秦人促成其当燕国储君,樊樾是乐得其成的。国君越是昏聩平庸,那么才会更加倚重国相。到时候加上那富可敌国的财富,昔日田氏都可代齐,又岂知他樊氏今时不可代燕? 各怀心思,各取利益。樊樾看着上首的燕王喜还沉浸在儿子出息了的幸福感中,自己也是对未来多了些期待。也就在这时,门外有当职的宦官来报,说是秦使苏秦已经到达殿外等候召见了。 燕王喜心情很不错,他端正了一下头上的冠帽,示意赶紧把人带进来。不消半会儿,一个样貌普通的年轻人就踏步而入。 燕王喜记性不错,特别是见到苏秦那双独特的眯眯眼后很快认出来,此人正是是前不久送自己大儿子公子丹质秦归来的使者。 “秦国相苏秦拜见燕王……” 苏秦拱手微微欠腰作揖,而这突然的自我介绍立马就把在场的两个人给整懵了。 “什么鬼?秦相?秦相不是范雎吗?什么时候变成你苏秦了?” 燕王喜心中疑惑重重,不由得看向了边上的樊樾,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家的二把手比他这个一把手还要懵逼。苏秦他见过,而且见了还不止一次。自己手中发家致富的方子便是人家拱手送上的。要自己捧三王子常威上位也是他的注意,可一直以来人家的身份都只是普通使臣啊,怎么突然就往自己脸上贴金立马成秦相了。 “是寡人年纪大耳背听错了还是燕国的消息落伍了。秦国宰相不是老成持重范雎范先生么,如何又成了一个如此年轻的苏秦了?” “燕王有所不知……” 苏秦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方印绶出来。 “此乃大秦相印,燕王一观便可知我所言非虚。” 边上执事宦官连忙恭敬上前双手接过苏秦掌中印绶,小心翼翼的送到了燕王喜面前。其实到了这个时候,验不验证已经无需了,能如此淡定掏出相印的自是不会假。可好奇心的作用下,还是让人蘸了朱砂印泥盖在了纸张上。 “辅国相雎” “咦?这不是范雎的印绶,又为何会在你身上?” 燕王喜这下就更感有趣了。 “回燕王,范雎为秦之内相,自无需这印绶去证明什么。而吾乃秦之外相,却需此物自证身份。” 苏秦回答不卑不亢,倒是燕王喜和樊冲两个越听越糊涂。什么内相外相,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这秦相印绶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得到的,更何况眼前这人本就是秦国使者,所以对这样的说法也就默认不在辩驳了。 “苏相国,汝此前来见寡人所为何事?” 能当王的自然都是聪明人,对方这次以此身份前来必然是有事相商,而且还是相国级别才能参与的大事。 “回大王,自然是有国之大事需要商谈。不过在此之前,却需要问王几个问题。” “噢?燕秦两国素来交好,有何疑问大可畅所欲言。” 燕王喜正了正身子,态度显得很是严谨。 “多谢王上!” 苏秦作揖拜下然后猛地仰头问道: “敢问燕王,汝乃丈夫否?” 此话一出,场上气氛突然一滞。 “大胆苏秦,竟敢在我燕国王宫如此无礼,来人……” 樊樾大怒,虽然这怒火有七分演技在里面,可此地乃是燕王宫自己身为燕相,上首坐着的就是燕王,哪怕是私下关系再好,该有的态度还是必须得有的。 一时间,宫外便有一行甲士冲了进来,只待燕王下令,立马就能将人戳成马蜂窝。 不过此时燕王的脸色虽然不是很好,但也没有达到要下令杀人的地步。哪怕是这人上来二话不说便问自己是不是个男人。也是这老人还算好脾气,刚才一直也都处于心情舒畅中,不然换作其他人,就算是一介平头百姓你上前来没头没脑就问人家是不是个男人,但凡是个带把的想必都会一巴掌扇过去,根本不需要怀疑……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游说 苏秦不愧是靠嘴吃饭的专业人士,就像早算准了燕王喜不会怒极杀人般,短短的一句话就敢让这个一国之主情绪燥了起来。 “寡人堂堂七尺男儿,燕地数百万人口之主,秦相万里迢迢而来却出得此言,是故意辱寡人呼?” 燕王喜脸色只是有些愠怒,还不至于要到杀人的地步。至于那些冲进来的侍卫,他也是随手一挥让其退下。 “非也!大王请稍安勿躁,吾还有疑问。” 不知道此刻底下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得是啥药,燕王喜也表现出了充分的耐心,把手重新放回膝盖上,端坐等待接下来的问题。苏秦见状淡然一笑道: “大王为燕国之君父,数百万庶民说是大王之子不为过吧?” “然也!寡人代天巡狩,所牧之民皆视之为亲子手足。” 这样不要脸的话,燕王喜张口便来。若是真如其所说的那样对治下的百姓都视为兄弟子侄,那宫墙之外每逢入冬就不会有那么多饿殍冻死在沟渠边上了。苏秦此时心里虽是不屑鄙夷,可脸上却得装出一副果然如此,我很佩服的表情出来。这样的表里不一是每一个纵横家或者说客最为基本的技能。 “敢问大王,百姓院墙之内若是来了贼寇,食其米粮,淫其妻女,身为家主该当如何?” 啪…… 燕王喜大手拍案大声回答道: “七尺男儿,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哪怕粉身碎骨,亦是要将贼人碎尸万段,并掘其祖坟挫骨扬灰!” 对于这样的回答,苏秦并不意外。可以说任何一个男人,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答案都是差不多的,燕王喜也是男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区别。可如此一来,便正中了下怀。 三个问题看似无关紧要,可这都是苏秦预先埋下的铺垫,当日初入咸阳宫与秦王赢柱奏对的时候,采用的也是同样的伎俩。 “善!大善!今日听大王一言,方知岁月虽无情,血性却依旧方刚!只是不知燕国何时会兵发齐国,去将那窃汝米粮,淫汝妻女的齐王湣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图穷匕见,苏秦此话就如同一把尖刀深深的扎进燕王喜的心口,将那还未曾完全结痂的伤疤再次戳得鲜血淋漓。而边上的樊樾心脏也是咯噔一下,深知此话一出究竟是何等的杀伤力。 果不其然,燕王喜整张脸由白转红,再由红变成酱紫,短时间内几乎是来回变换了好几种颜色,可见此刻其内心情绪是何等的沸腾起伏。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久久的叹息。殊不知宽大的袍袖之下那只攥紧的手指甲早就深深陷进了肉里。 “大王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说汝乃燕之君王,是七尺男儿?数百万百姓无不是亲人手足?当年齐人的刀可都已经架在了蓟城城楼的王旗上了,多少燕地男儿将热血抛洒在最后一道城墙上。 身为他们的君父,身为那个当家做主的男人,难道不该报仇么?哪怕是粉身碎骨!还是刚刚大王所说的话只是戏言,只为博得心中一丝虚无的慰藉而已!” 苏秦前一刻的话若是如刀割肉,那么此刻说出来的便是钝锤敲骨了。上首坐着的燕王喜双目通红布满血丝,脑海中尽是当年蓟城外堆积如山的尸体和前赴后继不顾生死冲上城墙,用自己的身体消耗齐人弓箭的无辜百姓。 “寡……寡人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无时无刻不想着一口一口的咬下那田地小儿的血肉。可是燕国太弱了!寡人太弱了!昔日国人受难,那全是寡人的过错啊!” 燕王喜捶胸顿足,思及当年屈辱处,这位国君居然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既有复仇之心,倘若此时有一机会覆灭齐国,大王可愿以举国之力出击?” 苏秦乘胜追击,再次用言语咄咄相逼。而这时候的燕王喜也猛地怔住,顿时云消雨歇收拾起情绪死死的盯着底下的年轻人。反应过来之后才明白,原来这才是对方此行的目的。 “燕与齐之仇不共戴天,可奈何国力衰弱,哪怕寡人几十年来不断努力,可最终还是差距太大。攻齐固所愿尔,却不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至万千百姓生死于不顾。” 燕王喜说得是大实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齐国处于东海之滨,土地肥沃更有交通之便。无论是人口还是国力,燕国根本就无法与之匹敌。 苏秦了然,不待燕王喜再说下去,立马便将最后的杀手锏祭出。 “燕国难敌齐国,无需大王说明世人皆知。莫说是燕国了,哪怕是强大如秦,想要与之匹敌亦是胜负难料。可若是秦燕两国合力呢?” “秦国愿助燕攻齐?” 此时樊樾也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可接下来想明白之后便没有下文了。因为两国之前隔着个魏国,此事象征意义或许比实际意义要大上许多。 “怎么?大王与樊相认为秦国位于西北,对于伐齐之事隔着个魏国所以就鞭长莫及?” 上首的燕王依旧沉默不语,其实不开口就算是默认了。 “秦燕联合,若是中间再加上个魏国呢?韩国呢?赵国呢?楚国呢?六国共同伐齐,想必就算是孙膑再临,怕也是无能为力吧!而这六国同盟之事并非苏秦妄言,现只需要燕国以昔年灭国之仇为引,今日复仇为名竖起大旗,最多三年,六国必定同时饮马于济水河畔!” 不得不说,苏秦描绘的前景确实将燕王喜给说动了。不过想要六国联合伐齐这谈何容易。 “秦相说笑了,如今六国之中,莫说秦赵争于上党,魏国对韩亦是虎视眈眈。而韩虽暂时依附赵国,可又岂知不是首鼠两端。楚国目前来看偏安一隅,可对巴蜀之地也是垂涎三尺。各国各有心思,勾心斗角,这样一来又如何能联合成一军共同伐齐?” “能!具体如何操作大王不必操心。苏秦只需燕国赠一物,长则三年,短则两年,六国伐齐无可阻挡!” “所需何物?且说来听听!若秦相真能促成此事,金银财货大可开口!” 燕王也是来了兴致,他其实是没抱多少希望的。可既然人家秦王都特地派人珍而重之来谈及此事了,想必应该还是有些把握的。 “相印!我只需樊相怀中那枚印绶。就像我手中的这枚一样。” 苏秦晃了晃手上的小布兜,此时燕王喜顿时恍然大悟。 “六国相印!你是想同时佩戴六国的相印!哈哈哈……若是如此,或许六国伐齐真的可以促成。” 后知后觉的樊樾也是想通了这一点。如今这苏秦以秦国相之名来游说燕国,不得不说此时燕王动心了。那也就是说他怀揣两国相印应该是板上钉钉。 有了这两国的相印,也就意味着可以代掌此两国国策,那么当第三个国君见已经有两国加入此联盟,说不定真会再添一印。六国伐齐若联其三,剩下的三国已然也再没有难度了。 “王上,吾愿奉印绶于秦相,助其促成伐齐大业,为我燕国报那血海深仇!” 想通了一切之后,樊樾当然是不会犹豫的。莫说此计成功几率颇高,哪怕并非如此,这时候见到燕王喜动心,那还不得赶紧主动将印绶交出来,傻子才会等主子自己开口来要。况且有没有这个印绶,不还都是燕国相么。 基调很快就定下来,一切都是按照苏秦既定的计划一步步的前行。其实今天燕王能够这么快下定决心同意竖起伐齐大旗,那跟国内储君暗中定下不无关系。随后,三个人又在这燕王宫里就具体计划的实施进行一番长谈。而宫外某条通往平民区的街道上,赢昊正在大胡子叔恒的带领下前往一处普通的民宅。 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两边流淌着生活污水。很难想象蓟城这样的国都里面还能存在这样一个地方。紧挨城墙而建的临时性建筑在战时都会被迅速拆掉。零散的木料都会用作熬煮金汁或者取暖。大段的梁柱则会被当成擂木从城墙上丢下去砸人玩。 所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人,是绝对不会将家安在这样的地方。而像赢昊这样身着华服的贵公子出现在此,那就如同黑夜里的灯火,很容易招惹周围这些阴沟“臭虫”的目光。 “叔恒,你确定那个黎平真的住在这里?当初我让你送些银钱过去的,不会被你小子给中饱私囊了吧?” 赢昊捂着鼻子,很是嫌弃的小心跳过地下一滩滩污水。 “哪能啊!公子你可别乱冤枉好人。” “三大块马蹄金,哪怕是住最好的客栈,那也够这小子在蓟城活很长时间了。可现在才过了多久,怎么就落魄到要躲这鬼地方来了?” 黎平这家伙自那日被赶出蓟下学院后,赢昊可是吩咐过要特别照顾的。钱也送了,身边的大胡子平时虽有点缺根筋,可偷偷把钱截留的事情那是绝不会干的。所以这时候他也想不明白具体原因。 一路上,时不时还有些面黄肌瘦光着脚的小屁孩跟在后面,有些个大胆的还会凑上前来伸手讨要吃食。最后还是大胡子将刚买的一包烤栗子全丢出去后,主仆两人才得以到达目的地。 “这些小兔崽子真太讨厌了,看看都把我衣服弄脏了。” “好啦,别心疼了。不就是一身衣服么,回头给你弄几件。正事要紧,苏秦今天进宫,说不定两三天后咱们就要跟着离开了。这黎平是个人才,今天无论如何得想个办法弄回国内去。” 赢昊心里也有些郁闷,之前两人都说得好好的。黎平这小子听到能入秦也是欣喜若狂,可不知是哪条筋搭错了,突然就玩起了失踪。如今倒是找到了,可就不知这厮识不识相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晋级 暗室豆灯低垂,蛛网布幔床帏。红炉瓦罐药蜕,悔恨几回,宿醉劳形者谁…… 昏暗的小屋中,弥漫的是焦糊的药渣和酒混合过后的臭味。中间案几上半趴着个浑浑噩噩的年轻人。很难想象,前段时间还是挺健康的一个汉子,如今却变得骨瘦如柴邋邋遢遢。似乎门外的风一吹就能将之吹倒一般。这是一个已经凝聚出道韵符,却又口口声声称自己迷失道心的男人。从赢昊推开门的那一刻,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场景。 “大道千万条,终是殊途同归。黎兄,你又何必拘泥于此呢?听吾一言,且入秦吧。昊已经在那里为你准备好了,到时候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赢昊砸吧着嘴,口干舌燥的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放弃了。眼前这个家伙此时在其眼中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无需再劝,我师妹说得对。既然走岔了道,那便从头再走一次就行了。鸠字符的凝聚初衷并不是为了救人而生,而我当初答应入秦,为的只是有更多的实验机会,遂能够使得自己的医术更加精湛。虽其中也有野心在作祟,可最纯粹的目的还是要习得救人术。 可一个一心想学救人术的人却凝聚出了专为杀人所用的道韵符,这是不对的!从医庐被剔除出来我毫无怨言,如今只希望自己能重头学起,等师父回来再拜入其门下!” 赢昊摇着头,他不想跟面前的家伙再说些什么。本以为可以将其骗到秦国先养着,等到对方那个鸠字道韵符多进阶几级起码达到蓝色或者绿色,那样的话自己采摘起来才有趣得多。 “冥顽不灵的家伙,不识抬举!我家公子可不是什么人都会发出邀请的,不就凝聚出一个破道韵符么,而且还是个黄白颜色的,有什么可牛的,真是白瞎了四块马蹄金!” 叔恒有些恼怒,毕竟那么大笔钱都预先支付出去了,现在对方不肯履行承诺入秦,他觉得这买卖就是血本无归了。 这大胡子抡起拳头便要打,不过刚把手抬起来就被赢昊给拦了下来。 “别胡闹,既然人家不愿,我们也不必强求。黎兄,那便就此告辞了。” 赢昊走得干脆无比,而他内心已经下定决心要如何做了。只不过是感到有点可惜而已,倒是没有什么不悦的。 两人出得门口,外面那群半大小孩依旧围了上来。叔恒去赶,却怎么也赶不走。 “这些小崽子也太烦人了,燕王喜那老小子就不管管,在他眼皮底下就有这么一大群吃不起饭的,从指甲缝里扣出一点出来给他们也不至于此吧。” 大胡子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见这些孩子可怜,最后已经将整个钱袋都掏空丢了出去。 “这样的世道,其实如此活着也是种罪恶。不过你放心,你公子我很快就会将罪恶给消除掉的。” 赢昊回头看了看那群在哄抢地上散落刀币的孩子,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很是灿烂的笑容。 “公子肯帮?那太好了!要不找个商队全弄回秦国算了,反正他们也不要,等长大些……哎哎……公子你等等……你等等我……” 听到自家公子肯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叔恒已经是开始畅想他们以后在秦国的生活了,却不知想着想着赢昊早已经走远,更不知他家公子口中所说的消除罪恶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 昌城,腾家大宅正堂。此时腾超那张脸黑得跟块木炭一般,身旁侧立的则是他的老妻和女儿腾姜。此时这两个女人正一脸焦急欲言又止,着实不知道该如何让上首坐着的一家之主把火气消下来。 至于腾超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却又为何如此生气,原因只需看跪在堂下的腾文腾武便知晓了。 “爹,孩儿不敢了,孩儿真的不知道他就是未来的妹夫啊!若是知道,那肯定是要热情招呼迎进家门的!” “是啊爹,真不关我们的事啊!不过未来妹夫与那白鹿鸣好像有些不清不楚的,不然的话……” 啪…… 未等腾文把话说完,一大鞭子就重重的抽在了其背上,连同那两层衣服都给直接抽烂掉。 “哎呦……疼死我啦……爹你别打了我真知道错了……哎呦……” 这一下看得边上的老妻正颗心都快揪成一团了,可却是连半句话都不敢吭声。 “混账东西,还敢挑拨离间转移话题,企图逃避罪责! 你可知那白家淑女乃是我令支寨老医匠白崖独女,我这把老骨头可都是他救的!你们倒好,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人家闺女身上,气死老子了,实在是气死老子了……” 啪啪啪啪啪…… 腾超下手那叫一个狠,几乎是把两个儿子给生生抽晕过去。为此他还不解气,又让人提了桶水来将人浇醒。 “你们两个算是运气好,没真做出什么事情来。要不是孤夜及时赶到,你叫我如何去跟那令支寨数千弟兄交代? 来人,赶紧将这两个逆子给我带下去,老子见了心就烦!” 腾超一丢马鞭回头便看到一旁脸色有点发白的腾姜,那面孔突然就换了一副笑盈盈的说道: “还是我家闺女乖巧,这回是被你两个哥哥给搅和了。不然的话,孤夜那小子肯定是要上门来与你见上一面的。现在看来怕是得等到他从蓟下学院学成归来了。” “爹……谁要见他了……女儿才不见呢……” 腾姜低头羞红着脸,那清丽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怀疑是否是腾超亲生的。因为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讲,这膀大腰圆的粗鲁军汉绝对是不可能生出如此美貌女儿的。 这个腾姜,几乎可以说是白鹿鸣书香气质与云水仙容貌的结合体。通俗来讲,那便是连走路都带着点仙气的姑娘。 “呵呵呵……瞧我闺女这般优秀,若非担了这锻骨草的要命差事,那是嫁个王侯都不为过的。而如今却只能便宜孤夜那小子了,多好看的一朵花呦,就要被那头倔驴给拱了呀!” 腾超乃军旅中人,说话自是粗鲁不堪。自小便研读诗书的腾姜当然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调侃。 “我可不嫁!谁都不嫁!” “傻孩子,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 这时候老妻也终于敢出来说话了,毕竟两个儿子胡闹,她有很大的责任。刚才是怕丈夫正在气头上,如今见情绪缓和下来便赶紧上来插嘴。 “嫁!怎么可以不嫁!我跟你说,孤夜那小子真的很不错,老子自己挑的女婿还能错?” 腾超想起了前几日传回令支寨的命令,说是大将军乐毅已经兵发东胡,不消多久就能到达安平城,而自己则被命为右先锋随军出征。意外的是,同时送来的除了大将军的任命书外,居然还有一封私信。信中说明一些需要特别注意准备的东西外,震惊的是居然还在末尾提起了孤夜这小子,字里行间更是透着浓浓的欣赏之意。用不着猜了,想必自己能当个右先锋,孤夜在里面起到的作用应该还是有的。 于是他这次回来首先要做的便是将自家女儿的婚事给处理妥当了,把之前还没来得及完成的环节,趁这几天在家就全给补齐了。只待那小子从蓟城回来,立马就可以拜堂成亲。 要说腾超为何要如此急迫,不由得他不急啊!谁让孤夜那小子能耐,才出门几天就让当朝昌国君特意书信表扬。最离谱的派人打听后才知道,他可还跟三王子常威成了好友。 这意味着什么?对于腾超来说,这或许就是摆脱当一个孤臣的契机,更是防止被兔死狗烹的护身符。所以这女婿他可绝对不能让其给跑了,这样的人发迹是必然的,所以就得趁人家还没富贵之前来场微末之交把关系定下。 其实在腾超回家之前,早已经是派人先往安平城去请孤夜那七个老父了。这时候再与妻女谈及此事,那也只是通知并不需要商议的。身为一家之主他,绝对可以一言而定…… 关于昌城这边腾超的风风火火,此时把自己关在房间内的孤夜已经是第二天了。自前天兵院校场与聂政打的最后一架后,他便下定决心要提前让自己踏入聚墨境了。 没办法,若不如此,则无法进入点墨境并勾勒出墨痕属性出来。于正常人来说,聚墨境这个境界是相对比较容易的,反而是点墨境墨痕属性的感悟可以卡死百分之八十的读书人。 不过孤夜的情况恰恰是相反的,因为本身他就能够召唤出这完整的道韵,至于为什么是召唤而不是书写,那是因为这个道韵符从来都是以“石槿娘”的形象出现的。孤夜并不知道这个符文该如何去书写,或者说他连见都没有见过。 可没见过,无法书写并不代表它不存在。而既然存在,那么孤夜的点墨境就不是从无到有感悟自身的道后再点出墨痕属性,而是在原有道韵符的基础上去剥离出其中一种属性出来。 孤夜至始至终都相信,“石槿娘”这个符文的能力是逆天且呈多样化的。只是目前没有进入到点墨境无法去感悟它剖析它而已。 也就是说,在原有的道韵符中去感悟已经存在的墨痕属性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可最大的拦路虎却是在跨入点墨境之前的聚墨境……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蜕变 孤夜胸口经脉的极限扩容使得对于灵气的掌控是必须非常小心的,然聚墨境最主要便是要将体内现有的灵气进行压缩。 以更通俗易懂的解释就是说,原本孕笔境时体内的天地灵气宛如气体,或者说是浓度不够的墨汁。这种墨汁不够粘稠,道韵笔要想用笔尖蘸着书写,那么就必须要把这些灵气进行压缩提纯,让其达到一个蘸墨不滴的状态。 这个过程其实很简单,起码在其他人眼里只是磨洋工费些时间便能做到。具体只需要将体内现有的灵气凝聚压缩,然后从量变最后达到质变。 而孤夜却是很难,且凶险无比。当初的无知冒险使得他以膻中穴为中心向外延伸出去的大小经脉都被最大限制的扩充。如今的情况就如同一个巨大且极易崩塌的“水库”,里面不存储灵气空着的倒也罢了,一旦蓄集的灵气量超过一定的界限,那么水往低处流的原理势必会冲击到胸部以外的其他经脉。而这些经脉可从来没有受过哪怕一次灵气的冲刷,无论是结构强度还是大小,都远远不能承受从“水库”里溢出来的灵气。 前面已经说了,聚墨境最基本的晋级方式便是压缩体内的灵气,使得它们的浓度达到可以用道韵笔书写的程度。然孤夜体内的灵气,除了极少部分残留在全身其他经脉里之外,几乎全都聚集在胸口那个“大水库”里。 很浅很浅的一层,这已经是孤夜不断控制保持不会回流伤及其他经脉的最大程度了。而这一点灵气的由来乃是正常的身体代谢从外部一点点渗透进体内的,并不是主动去勾通外界。他没有怎么去与其他人做对比,大概估计一下,就这点量那也是正常走兵家锻体之人的两到三倍了。正常人两三倍量的灵气听着貌似很了不起,可这对于要压缩成可以用于书写的“墨水”差得还很远。 普通人的晋级流程都是先将体内灵气叠加,然后再吸纳的外界灵气把空出来的一半位置给重新填满。如此反复,直到灵气彻底变成浓稠的液体不能再叠加为止。想要达到这个状态,那么从外界填充进来的灵气又何止原本身体储存的数十倍。所以人们才会有在聚墨境阶段是最耗费时间的共识。 说了这么多,那么问题来了。孤夜凭借身体内那点灵气根本无法压缩达到形成“墨水”的最低限度,也就是说他需要更多的灵气。可这家伙能勾连外界引导灵气入体内吗?不敢啊!这是才最要命的。 对于体外灵气孤夜从来就没有主动吸纳过,所以根本就无从判断灵气涌入身体的速度。一旦让“水库”里的灵气超出临界线,那么瞬间除胸口以外的经脉必定会被冲得支离破碎。所以才说跨入聚墨境对别人而言只是时间问题,孤夜却是要拿出命来拼。 此时此刻的房间里很是昏暗,盘膝坐在床榻上的孤夜并没有去点灯。这跟抠不抠门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他不想直视角落里半躺在地上搔首弄姿的“石槿娘”而已。 想要灵气不超出胸口“水库”的临界点冲击其他经脉,那就必须有另外一个泄洪口。而此时被召唤出来的“石槿娘”便是最好的灵气宣泄途径。 思索了许久,终于还是办法多过困难,最终也决定冒险一试。只见孤夜右手上那杆大的吓人的墨金色道韵笔直接平端着对准墙角下的老女人,随时准备将体内多出来的灵气注入到她身上。之前就有过这样的尝试,一开始天道神韵还没融入身体的时候,想要召唤“石槿娘”那得是抽取自身的气血之力。后来身体有了灵气,他也是保持最低限度的输出量。直到在戎山顶上挑衅引诱剑齿熊的时候才加大了输入的灵气量。 结果自然是外放的距离变远了,而且还解锁了其他新姿势,表情什么的也变得生动了许多。然现在随着一股股多余的灵气从笔尖灌入“石槿娘”体内,这个原本是虚幻的人影居然慢慢充实起来。 刚开始孤夜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变化,直到地上那片不知什么时候从窗口飘近来的干枯树叶,在慢慢受到挤压变形发出咔咔声的时候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却也震惊莫名。 这时候身体内的灵气正在继续叠加压缩着,单独只靠呼吸汲取外界灵气的量晋级聚墨境那是绰绰有余。不过现在发现“石槿娘”能够实质化的孤夜已经不满足于现状,他开始试着加快呼吸的频率,好让很多的灵气能够涌入墙角躺着的那女人身上。 一个实质化的“石槿娘”代表着什么,刨除那些猥琐之人的猥琐念头,那预示自己多了一个很牛逼的保命底牌。 就目前为止,孤夜还不确定“石槿娘”除了不断解锁新姿势外,最后能不能达到心随意动的程度。若是可以,能预见的场景便是在跟人打架的时候,对方背后突然冒出一个老女人出来,二话不说就把你死死给抱住或者是猛地给你一拳。还有当再遭遇像东胡射雕手那样的远程击杀高手时,可以让“石槿娘”大摇大摆走在前面替自己挡箭,这样能随自己心意的肉盾可要比庖硕的大盾强多了。 思及至此,孤夜整个内心是极兴奋的。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终于是开发出了这个道韵符的第一个实际意义上的功用出来。于是从道韵笔输送出去的灵气变得越来越多,自己从外界吸纳的灵气也变得不再谨慎。此时此刻随着“石槿娘”越来越真实的身体呈现,某人真的忘乎所以到忽略了此时还在晋级聚墨境。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大量的灵气也随之疯狂涌入身体。可这些灵气还没能被压缩却又瞬间输送了出去,渐渐地外面进来的灵气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了,甚至体内那正压缩的灵气也被一点点的输送出去。而感受到这点的孤夜下意识的便放开了全身毛孔的封锁,任凭身体自由的吐纳灵气。 轰…… 一瞬间周遭千米内的灵气宛如被突然抽空,庞大无比的灵气量顿时暴涌进体内。而当孤夜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之下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后,一切那都已经是不可收拾了。 胸口之中那片网状经脉在一刹那的时间内就被填满,然后无处宣泄的灵气除了疯狂注入“石槿娘”里之外,其余的皆是往四面八方脆弱无比的筋脉冲击而去。 宛如山洪爆发海啸汹涌,一切都是摧枯拉朽。灵气所到之处,无论大小经脉毛细血管皮肉骨头内脏细胞全被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方式破坏摧毁着。 完啦!芭比q啦!这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是要必死无疑的,哪怕孤夜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就在此时,偏偏是九十九点九九必死以外那零点零零一的奇迹发生了。 墙角处的“石槿娘”在这一刻吸收了那海量的天地灵气之后,终于是呈现饱和状态开始变化。不过她并没有如孤夜预想的那样变成一个具备实体的“肉盾”,而是整个身体和五官开始向内坍塌。四肢,头颅,全身骨骼血肉这时候都化为了精纯无比的天地灵气汇集到了中间一点。 紧接着,一个巴掌大小墨金色符文凭空出现。说是符文,其实却与正常的道韵符相差很大。只见同样的被玄奥线条围绕着的中间并没有出现代表属性特点的文字,而却是一团灰蒙蒙像是雾气的东西。 这团雾气中似乎有许多东西夹杂在其中。有风声,有雷霆,好像看到了火光,又带着一抹绿色,感觉还有些湿润却又冰冷无比,仔细闻一闻更有一股泥土的芬芳。这雾气又像似活物有情绪一般。有点悲伤,又很欢喜,带着些仇恨,还有种恐惧,混合着丝丝嫉妒,更是有生殖欲望的躁动。 无法用现有词汇去描述,总体来说就是很混乱,很驳杂,却又非常的纯粹。如同这个符文里面包含着世间万物所有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听得见的,听不见得,感受得到的,感受不到的,一切的一切。 然就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符文,在孤夜整个身体即将龟裂崩溃消散开的最后一刻很是自然而然的撞击了上去并开始融合。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什么光芒四射的夸张,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平和。裂开的身体开始闭合,破损的经脉又恢复如初,血肉细胞以前如何现在依旧如何,胸口处那些夸张的“水库”还是在那里。耳廓上的小痣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神奇现象出现而消失,容貌不变丑,自然也不会变得更帅。皮肤照样是小麦色,变得奶白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便是干涸的“水库”底部,此时剩下了一滴真正意义上的“墨水”。 不知过了多久,孤夜从床上猛的睁开了双眼。之前身体几乎被撑爆的恐怖感觉瞬间被回忆起来,一时间整个后背就被冷汗所浸湿。 “没死?还活着!” 反应过来的孤夜立马查看自己的手臂,见到完好无损后仍不甘心。很快的全身上下就扒了个精光,连胯下那话都被左右翻看了好久,最后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之后,终于瘫坐在床上长长松了口气……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点墨境 劫后余生的某个家伙,浑浑噩噩的瘫坐在床上放空思想。尝试着一点点的通过最后那可怕的感觉往前追溯整个过程,他想到了自己是在晋级聚墨境的同时无意间发现了“石槿娘”的变化,想到了当时因为一时鬼迷心窍急功近利才造成的灵气暴走。 孤夜就跟平常那样,习惯性的将道韵笔融在指尖上,然后对着墙角点过去。若是平时的话,这时候那个老女人便会如期的出来搔首弄姿,可这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墙脚还是那个墙角,空空如也。 孤心顿时心里一惊,整个人嗖的一下就窜了起来。他这次是直接唤出道韵笔,然后很是郑重认真的点过。 没有,依旧什么都没有。“石槿娘”没了,她消失了。这时候的孤夜才有一种帐然若失的感觉自心底油然生起。曾经拥有的不懂得珍惜,甚至是嫌弃不待见,等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才发觉,那个一直以来对你不离不弃,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毫无保留展现在你面前的女人已经永远的失去。 孤夜这时候是真急了,偌大的一杆道韵笔被他像拖把一样不断地挥舞来挥舞去,可那个老女人却始终没有再出现。 “啊……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 几千年后再牛逼的李宗盛,也无法唱出此时孤夜的懊恼不已。又宛如神一般的肖邦,也弹奏不出眼前的悲伤。 “石槿娘”的不辞而别,使得孤夜原本的人生计划彻底的被打破。那曾经畅想过的牛逼能力,可以看透道韵符本质寻找弱点的能力没有了,关键时刻充当诱饵,就如同戎山顶上那一次的模式将不再出现。出其不意给敌人造成分心,绝杀东胡人的那种配合也成为了绝唱。 孤夜知道,这或许是跟自己身体灵气暴走必死而未死有关。他甚至隐隐有种感觉,那便是自己之所以还能活着,应该是跟已经实质化的“石槿娘”脱不开关系。 带着实力不升反降的懊恼重新躺回到床上,孤夜闭上眼睛下意识的想要去去感受胸口膻中穴那被“炸”开的水库。可当眼皮合上的那瞬间,他眼前居然出现了一个墨金色的玄奥符文。 正确来说,这个符文不是出现在眼前的,而是存在于意识中。他猛然睁眼,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石槿娘”。 对,这个符文就是那个无情离去的老女人。或者应该说“石槿娘”只是这个符文外在一种表现而已。这才是真正的本体,那之前想窥探而不可见的本来面目。 失而复得的喜悦是无以复加的,孤夜联想起来之前自己鲁莽的骚操作,或许老女人正确的打开方式就是不断的用灵去去满足她,灌满她,这样一来才会显现出最为原始的“本性”出来。 带着极端兴奋好奇的心情,孤夜再次闭眼将意识沉浸进去。那个符文依旧悬浮在身前,一圈无法言喻的优美线条环绕着中间一团灰蒙蒙的雾气。这跟之前见过乐毅的“锐”字符和黎平的“鸠”字符很不一样。从目前来看根本无法从这团雾气中判断出实际的属性能力出来。况且孤夜知道,他现在那怕是想将之召唤出来却是不可能了。 或许是感悟不够,又或许是经脉里的“墨水”实在是有限得很有关。此时孤夜才发现,自己胸口那偌大的“水库”底部,孤零零的只有一片薄薄的小水洼。想要达到三四成的临界水位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孤夜尝试着捏起拳头挥了挥,感受一下此时身体的力量。好消息是力量确实是有了质一般的飞越,以前是四瓮力巅峰,现在全力出手的话最少也得六瓮力巅峰了,较之前足足提升了两百斤之多。 显然这是可喜可贺的,但坏消息也随之而来。那经脉里原本还存着那小水洼彻底空了。对,没错,就是空了,只是自己调动了一下力量它就空了,一秒消失术果然是让人措手不及。更不可思议的是,那点灵气除了很少的一丝被用做使用力量的消耗外,其余居然全被那意识中的符文给吸收掉了。那感觉就如泥牛入海,根本翻不起一丝浪花来。 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出现这样不可思议的变化后,孤夜作死的心又在开始蠢蠢欲动了。他想着,有着这样一个“吸灵大户”在,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勾连外界的灵气试试看。虽然此时没有“石槿娘”可以作为泄洪口,但这符文看着也可以代替一二。 说干就干,孤夜还是先采用通过呼吸的办法来控制纳入灵气的量。随着他的缓缓吸气,周遭的灵气随着肺部进入到身体里。原以为经脉中很快就会被充实超量,未曾想这些灵气进入汇集到胸口的“水库”里头居然消失了。 难以置信的孤夜立马加大吞吐量。呼哧呼哧呼哧……不断被吸进去的灵气不断的凭空消失,这样的变化很容易就会造成恐慌。而这种恐慌不知不觉中又让孤夜放开了全身毛孔吸纳灵气。不过这回他可长了记性,只是稍微放开了一部分,不过效果终于是显现出来了。 很快的,伴随着大量灵气被迅速聚集到膻中穴位置,一小滴灵气液终于是被凝聚出来,然后啪嗒一下滴落在最下方。 “什么鬼?费了这么大劲竟然只出现了这么一滴?” 孤夜吐槽的同时,也是再次放飞了自我。全身的毛孔彻底被解放,大量的灵气通道就这样不断的将灵气吸纳进来。这下水滴凝聚的时间显然加快了许多,可哪怕如此,要想达到之前三四成的临界点对其他经脉造成冲击应该是很难很难了。 哭笑不得的孤夜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的聚墨境居然会是这样。以前小心翼翼声怕放开身体通道外界的灵气就能把自己的经脉全给撑爆,而今哪怕是全力吸纳进来,凝聚出来的“墨水”还不够意识中那个符文吸收的。 现在他知道之前那个小水洼有多难得了,刚才还嫌弃人家量少,这时候再想蓄存到那个程度,没个几天是不可能的。 事情总是有利有弊,孤夜其实不知道,自己凭空拥有道韵符的时候,修行的过程就与其他人不同了。此时他自认为凝聚“墨水”的速度太慢,嫌弃要好几天才能蓄成薄薄的一层。殊不知就是这一层,其他人要花费多上好几倍的时间。而且就存储量而言,走修文道路的平均标准,这薄薄的一层已经是人家身体所能承受的全部,而他却只是那垫底的一小层而已。 然惊喜与惊吓过后,孤夜需思考的便是要如何去跨入点墨境。而普通要做的是对自身学识,兴趣,思想与天地大道的感悟后结合起来,用道韵笔蘸满灵气去将之书写出来。 这是从文路之人的一个分水岭,它讲究的是天赋而不是努力。有的人研学半生,却始终无法勾勒出一道墨痕出来。而有的人一朝顿悟,一夜之间笔锋九点一步登天的也不无可能。最好的例子就是隔壁大杂院里正在啃鸡爪子的那个庖胖子,人家可是一夜之间跨越两个境界的天才型人物。 但开挂的孤夜能一样吗?他不一样的!如今这家伙意识中就已经有道符存在了。寻找属于自己的道去跨入点墨境?不需要的!人家不用寻找,道就在那里,自己一点点去剥离,去消化,去参透就行。 此时孤夜已经不去理会灵气会不会撑爆自己了,因为他知道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不可能的。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身体其他经脉由于放开了灵气通道,这样的过程其实也是在缓慢的淬炼。毕竟正确的兵家修行是先用灵气去冲刷经脉穴位,等到适应之后再服用锻骨草的。 他现在整个心神都放在了意识中悬浮的道韵符上。要想真正进入点墨境将这符文的能力挖掘出来,那么就得先看出些门道。毋庸置疑,此时的关键点肯定是在中间的那团灰蒙蒙的雾气上面。 孤夜仔细的感受着,不过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他根本就连个屁都看不出来。果然现实与想象中的差距是巨大的,人家现在的感觉就如同在自己面前放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然后让你分析出具体是如何打造一般。 许久之后,有些把事情想简单了的孤夜终于已经打算放弃了。因为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出来,这符文顽固得很,除了时不时的从经脉中抽一两滴灵气之外,实在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开发利用的地方。 “他娘的,之前心心念念想想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可现在真见到了却发现啥屁用没有。还不如那老女人好用,关键的时候还能当个诱饵什么的。说不定遇到个色中饿鬼,还能收获奇效。” 孤夜暗自在心中吐槽了几句,本想暂时就这么先放弃吧,以后再慢慢来,反正力气都涨到了六瓮巅峰。而就在孤夜打算睁眼从意识中退出来的时候,他却是从那团雾气中看到了些东西。 感觉那是一抹粉红,又带着甜糯的香气。不过孤夜知道,这只是自己心中反应到身体的感觉而已。渐渐的,有种生物最原始本能的欲望在心头升起。正处于青春期的孤夜同志下腹很快就有了特殊的变化。 随着这种青春萌动的愈发强烈,突然间孤夜便清楚的看到灰色雾气中闪现出来一条玄之又玄的轨迹。 “就是它!我看见它了!可是自己裤裆里的变化是什么鬼?虽然心头火热,可兴奋点也不是在这啊!” 与此同时,孤夜没去考虑太多,趁着好不容易产生点感觉出来,手中道韵笔突现,然后仅存的几滴墨水被吸附到笔尖之上一笔点出……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捡尸 “道符初点风云变”,笔锋一出,雷霆轰鸣。巨大的蛇尾都能给击得劈叉。 “锐”字符出,幻化万千金芒融入兵器之中。自此逢山开路,无可阻挡。 “鸠”字符现,聚毒成针,铺天盖地,暴雨梨花。触之即死,擦到则亡。 无论是墨痕还是道韵符,反正这是孤夜觉得最有逼格的三个出场画面了。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自己真正意义上点出一笔墨痕出来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当然,之前“石槿娘”那羞耻的老女人就不能算在里面。而今他真的做到了摆脱“石槿娘”的日子,可从结果来看,那根本就和期待中的很不一样。 无论孤夜再怎么想破脑筋也想不明白,为何用道韵笔点出去的墨痕会是这样一种如此令人无语的属性。百无聊赖的某人终于心灰意冷将道韵笔给消散掉。心里默念着这个世界其实还是内心真善美的人居多。而对于不久之后的分院比试,他也是希望自己能够顺顺利利用实力去打出一片天,能不动用这墨痕属性就千万别动用。因为一旦用了,那除了会多个死敌之外,并没有任何好处。 不,思想还是狭隘了。若是真迫不得已使出墨痕属性的话,那么多出来的死敌又何止一个,或者还有许许多多躲在背后不为人知的。 一方面感叹体内那个符文强大的同时,也在腹诽其阴损。孤夜最后猛搓了几下脸庞,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最后还是决定不去考虑那么多了。 大概估计了一下,此时应该差不多五更天,太阳还没从地平线上爬起来。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躲在房间里的他,此时的肚子倒是饿得咕咕响。 在走廊上伸了个懒腰,孤夜看了看隔壁上着锁的房门,然后远远向路的尽头眺望,正好看到刚消失的背影。心里想着寒丑这个家伙是不是勤奋过头了,每天睡得比狗晚,却又起得比鸡早。本以为今天特殊情况早些出来应该会碰个面的,可到头来还是只能擦身而过。 错过与唯一邻居交流的遗憾只是一闪而逝。孤夜独自出得院门朝着学院食肆区域走去。旭日未升,月的光华却已经沉寂下去,要不何来黎明前的黑暗一说。于是在这样的条件环境下,饿得前胸贴后背双腿虚浮无力的孤山子,走着走着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身体立马向前摔了个狗吃屎。 这绝对不是夸张之言,就在距离某人鼻尖不到零点零一公分处,真正是有一坨刚拉的粑粑,孤夜近距离真的是能够感受到微微熏陶着脸颊热气的。 “到底谁这么缺德!太没有功德心了!” 猛的站起的孤夜骂骂咧咧的暗骂着倒霉,正回头看看自己到底绊到什么东西的时候,突然就见到路边草丛里露出来的一只粗壮的手臂。之所以这样形容,因为那直径,真的都快赶上自己大腿了。 死人了!这是他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因为正常只要是个活的绝对不会闲得没事躺在路边草丛里躺尸吓人玩。只见孤夜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待到蹲下正要拨拉开杂草的时候,突然间有什么东西瞬间抓住他的脚腕,紧接着就是一个披头散发长满红色疙瘩的头颅蹭的一下撞过来。 幸亏孤夜是见过大场面的,战场上什么死状恐怖的尸体没看过。面对这张怪脸朝自己扑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右手攥紧拳头就是当头砸过去…… 哎呀呀……干嘛打人呐…… 那该死的太阳终于是慢悠悠的从地平片爬起来了。小院之中,桌案前孤夜正一脸歉疚的剥开鸡子。而旁边的魏青雀却是两眼幽怨的盯着他,不过此时只是其中一只变了颜色而已。 “来来,趁热乎快点敷敷。哎呀,瞧这肿的,对不住啊,我的确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你出现得太突然了……” “你就是故意的!孤山子你混蛋,连你也跟着她们欺负我……呜呜呜……哇哇哇哇……” 魏青雀突然觉得非常的委屈,哭得就跟死了一整张户口本一样,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但凡胖子嗓门都大,孤夜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女人的哭声会如此恐怖。尖锐,持续,一口气哭出来都能升几个小调的那种。好在这里地处偏僻,不然的话被别人听到了不知道还以为某人把人家那个啥了。 “好啦,别哭了!该死,快停下!我都道歉了还要怎么样,这伤得也不是很重,就是颜色深了点。大不了给你买点胭脂腮红什么的抹抹?” 送女孩子胭脂水粉可是有特殊含义的,孤夜不清楚,身为女人的魏青雀却是很敏感。一听这话立马便红着脸止住了哭声。 “你……你……你要送人家胭脂水粉?” 突然见对方扭捏起来,孤夜也感觉到食堂有什么不妥,可也没深想,见眼前的胖墩墩没有再闹腾也就赶紧点克点头再次确认。因为刚才那种刺耳声音实在不想继续承受了,太他娘的恐怖了。 “好!我要楚国小葆涧的胭脂水粉,其他杂牌子我可不要!” “好好好!姑奶奶,只要你不哭了,别说小保健了,大保健都给你通通安排上。” 孤夜揉着还在嗡嗡作响的耳朵,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再次得到承诺的魏青雀这才喜滋滋的露出笑容来,要知道这小葆涧可是七国公认品质最好最贵的胭脂,而且产量还极少,除了供给各国王室,流通出来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所以在燕国的地面上,季节不对的话,一两胭脂甚至可以卖到二两金。 而至于为什么听到孤夜要送自己胭脂的时候就如此执着这个牌子?只因这几日前来医庐求见云水仙的公子哥们,几乎人人都会带上这个作为众多师姐妹的小礼物,唯独只漏掉了她一个人。是谁都有虚荣心的好不好,难道人胖就活该被忽略,而且还是每个人都像是约好无视她一般。 “喂……你还没有说为什要在草丛里装死尸吓人……” “你才装死尸,我那是被一只狗给撞晕了好不?听好,是被撞晕,不是装尸体!” 想起当时的情景,魏青雀就狠得牙痒痒。当时本就两脚饿得虚浮又困又累,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一只大黑狗,面对面就把自己给撞飞了。更可恶的是就在意识即将失去陷入昏迷之际,甚至还看到那死狗在自己身边拉了坨屎。如今想起来她肚子就一阵犯恶心,于是赶紧抓过孤夜手中剥好的鸡子,张口就给嚼了压压腹中翻滚的胃酸。 “晕了!我说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边来干什么?还有这鸡子就这么一颗了,你现在给吃了拿什么给眼睛消肿啊?” 说起这个就生气,魏青雀那张被蚊子咬得都是红疙瘩的脸瞬间变得铁青,然后情绪一上涌眼泪又飙了出来。 “哇哇……呜呜……太欺负人了!凭什么整个医庐的女生都可以去参加,偏偏就我不行!呜呜呜……可恶的云水仙……呜呜呜……还说我胖……说……说我去了对那些小朋友影响不好……哇哇哇……长得漂亮了不起啊……长得漂亮就可以看不起人啊……呜呜呜……哇哇哇……” 魏青雀这下可是哭认真的,威力比刚才还要恐怖三分。冒着着耳膜撕裂的危险,从她那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孤夜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云水仙是那慈孤院要开张了,于是邀请了整个医庐里的姐妹去捧场。而某个没有眼力劲的家伙也要跟着去,最后是被人家给明面拒绝伤了弱小的心灵。 “就是因为这个?你这大半夜不睡觉难道是在减肥?” 孤夜一把抹掉脸上那些口水混合的蛋黄渣渣,心想着人家慈孤院开张,以云水仙那女人肯定是要再割一波韭菜的。弄些漂亮的小姐妹那是烘托气氛,若是整你这只胖墩墩过去,难道是当吉祥物不成。 此时没有当吉祥物觉悟的魏青雀点了点头。而且从其眼神中也看出了她想要减肥的坚定决心。 “医术我懂!只要熬夜,劳累,多运动,不吃饭,几天下来要减个十来斤是没啥问题的,只要我能坚持下去……” “坚你个头!要是继续坚个几天,您老就得入土为安了!” 未等魏青雀把话说完,孤夜下意识的一巴掌就扇在了她后脑勺上。没办法,平时打庖硕打习惯了。 “傻了吧唧!难怪会被只狗给撞晕过去。就你这身板吃饱肚子的话,来头牛都白搭。 说!多少天没吃饭啦?” 见到孤夜恶狠狠的模样,魏青雀畏畏缩缩的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天!你脑子是不是有坑啊!没饿死你都多亏你老魏家的祖宗行善积德了!刚才吃了个鸡子,是不是想凭此再饿几天?” 带着些害怕又有些幸福感的魏青雀微微点了下头。 “傻丫头,为了参加什么狗屁开张典礼至于这么糟蹋自己么?云水仙不带你玩,信不信我就能让她们彻底没得玩?好歹咱俩也算朋友,想不想出口气?” 魏青雀的头点得跟只啄木鸟一样。 “想就好,这事包在我身上,现在赶紧跟我去吃饭。” 孤夜说完起身就要离开,可等走出小院,回头还见魏青雀坐在那里屁股都没挪。 “干嘛?真想做饿死鬼啊?” 胖墩墩赶紧摇头,指着自己脸上,又指了指那一只淤青的右眼欲言又止。 “行啦行啦!不在学院里吃,带你出去下馆子,我请客行了吧。现在还早,路上没几个人会注意到的,到时候回来顺便买点胭脂涂均匀了就没问题了。以你的医术,消肿化瘀恐怕不需要两天就能搞定的。” 见孤夜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魏青雀这才低着头赶紧小碎步的跟在其后面朝学院大门方向走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父与子 蓟城东门大街,一夜的沉寂很快迎来新的喧嚣。从四更天便开始架锅生火准备做生意的小贩们已经忙碌了好一阵。 此时的城门楼的兵卒也才刚将封闭的大门打开不久,而税吏才把屁股往木凳挨,耳边便听见远处隐隐传来开道的钟鼓声。 抬头望去,一队衣甲鲜明的王城禁军,正整齐划一的踢踏而来。中间护送的是两辆马车,从展出来的斧钺旌旗规格上看,俨然是一国之相出行才能有的礼仪。 负责守卫东城门的城门卒长一看脸色大变,心中暗骂究竟是哪个混蛋出的差错,相国要出城,又怎会没有人提前来通报。眼看着队伍马上就要来了,刚刚端起粟米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他赶紧就大声呼喊着把所有人都给秃噜整齐咯。 “快快快……清空道路!那边几个摊位赶紧给老子挪开……快快……” 对于城门口这边的鸡飞狗跳,端坐在车辇上的樊樾却没有心思去看上半眼。然同车而坐的樊冲却是满肚子疑惑,他不明白为何那个时常出现在公子赢昊家中的年轻人,怎么突然就摇身一变成了秦相了。 本来今天樊冲是有要事前往公子常傲府邸的,可天还没亮就被父亲叫来作陪相送。他知道自家老头子是故意的,之所以这样子做应该是有其他深意,于是他虽心存疑惑,但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一切结束。 身后的马车上,赢昊对于自己突然的离开却是有些悻悻然的。原本于他来说是无所谓的,能够随大名鼎鼎的纵横家苏秦去游说诸国见世面,从某个角度来说领略这时代各处风光和美人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奈何昨晚却被云水仙从闺房中给赶了出来,临门一脚没有捅得进去实在是有些遗憾了。 “哇……啊……” 身旁的叔恒见自家公子打着哈欠伸懒腰,心里却止不住的偷笑。 “公子,昨天晚上想必是折腾一宿没睡了吧。怎样,水仙姑娘的味道是不是如你平时所说的那样奶香奶香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正郁闷着的赢昊抓起身边的焚香炉作势就要砸过去,吓得这大胡子连忙闪身躲避,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 “滚,故意埋汰本公子是吧!不分尊卑的东西,还反了你了!” 其实赢昊心里也觉得奇怪,就是总感到空落落的像是突然失去什么重要东西一样不得劲。仔细想想,也不全是没用棍子捅成云水仙的缘故。 一旁的苏秦看了倒是有些羡慕,毕竟主仆之间能够不拿捏身份相处得如此融洽的,他到目前为止只有在身边的赢昊身上见过。 “季常那边交代好没有?此去韩国可是关键,让他先打探一番消息,到时候我们也好入手些。毕竟秦人的身份的确也挺尴尬的。” 赢昊朝叔恒怀里丢了个纸包,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只见这大胡子赶紧将之打开来,发现是包烤栗子后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放心吧,那小子办事细心,不会出错的。小的听那些商贾说韩国膏腴之地女子最是水灵,要不要让季常……” “滚丫的,一包栗子还堵不住你的嘴么?” 这回丢过来的可就真是个香炉了,直接砸在马屁股上烫得那马差点失控冲了出去,还好大胡子有准备,不然的话肯定得出洋相。 很快的,队伍里打打闹闹的就从东门而出,一口气直接到了城外的十里亭才慢了下来。 “昊公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今日之后再见不知得到什么年月了?” 樊冲直接下车来到马车前,赢昊自是默契不已赶紧下车回礼。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今日的主角其实是车上端坐的两位,只是他们既想表明各自重视的态度,又不想引起他人不必要的注意,所以才会多此一举整这出十里相送。 果不其然,一切都只是走了个过场,樊樾在车上远远的朝对面车辇拱了拱手,作为回应,苏秦也只是还了个自信无比的笑容。待到赢昊的马车渐渐远去,满肚子疑惑的樊冲这才忍不住问出口来。 “父亲,您今天这是为得哪般?” 依旧望着远去的马车,樊樾并没有立即回答。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直到儿子等得不耐烦想再发问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 “王上定了!” “定了?什么定了?” 樊冲一头雾水,折腾了一早上,又等了大半天就等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而樊樾显然也没有想让人等多久的意思,很快的又接着补充道: “老夫原本以为大王一直都在两位公子间权衡作着选择,也有想过自己的意见或许会起到一点作用。可没想到那时候冒险提出来之后,居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父亲,到底是什么事情定下来了?您老就别卖关子了!” 樊冲实在是无语了,若是将左右屏退出那么远只为听这云里雾里,他自觉得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愚不可及,非要全摊开来讲才能明白吗?是公子常威,大王至始至终属意的都是他,而不是在两个儿子间权衡。他只是在等,等我这个相国开口好顺水推舟。 好险!也幸运!险的是当初建议的并不是常傲,不然的话你爹说不定早就已经告老还乡了。幸运则是多亏听从了苏秦的分析,最终选择了常威。也正是因为常威,或许咱们樊家顺势崛起的机会来临了!” 樊樾越说越兴奋,到最后整张脸都像是喝足了几斤酒一样。而樊冲更是如同醉酒,听完父亲这话后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 燕王想要立常威为储君,而自己和父亲猜测的可都是常傲啊。这么多年的经营巴结,不断的在其身上累加筹码,到最后更不惜得罪常威,可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不过为什么父亲却是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难道不该是忐忑不安,毕竟得罪的可是未来燕王。 “从今天开始,在明面上你要和公子常傲保持距离。起码在公开场合不能太过亲密。可私下却得多走动巴结,最好能得到更多的信任。” 樊樾对儿子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因为从现在起他要谋求的可就不是单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了,而是要把上面压着的那人推下来,然后去坐那个万万人之上。 樊冲很不解,既然燕国储君十有八九是公子常威了,又为何还要去巴结公子常傲这个失败者。现在不该是改弦易辙抓紧机会去投资前者才对吗?更何况,今天他要去常傲府邸商量的事情,恰恰就是针对常威身边人的。 “父……父亲……前些日子我找了几个死士……” 再三考虑了许久,樊冲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事说出来。之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却有些犹豫不决了。 “死士!为何要招揽死士?你打算要刺杀公子常威?主导者难道是公子常傲?” 被父亲死死盯住,一连几个问题问下来,樊冲都有些害怕了。 “不……不是公子常威,是他身边一个年轻人,名唤孤夜!此人多智,应变灵巧,最令人惊讶的却是年龄还不到二十。之前在戎山救过公子常威,听说那百戏画坊也与之脱不开干系。” 百戏画坊樊樾知道,这段时间蓟城里引起购买风潮的连载春宫图便是出自那里。他也知道这画坊是公子常威的产业,而主导者却另有高人。本以为应该是个商贾老手,却是不知原来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以前把筹码压在公子常傲身上,除掉公子常威身边的能人自然是无可厚非。现在既然已经知道燕国未来储君人选,你是不是在犹豫此人除是不除。 除吧,若是事情败露,人家又是公子常威的救命恩人,那便是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不除吧,公子常傲那里怕是无法再继续待下去。想必这刺杀主意是你出的吧?” 樊冲的心思,自己老父三两句就给说了个清清楚楚。现在除了佩服之外只能是不断点头应是了。 “呵呵呵……若是不知燕王心意之前,此人可除可不除。可今已知将来储君人选,那就得下死手,务必做得干净利落!” 父亲的话樊冲是越听越糊涂了,他完全就没能赶在同一个频道上。 “小子,让你平时都多点书多思考就是不听。整天脑子里就只有那些女色糜糜。 回答老夫,公子常威当燕王与公子常傲当燕王谁更容易控制些。” 此话一出,樊冲整张脸都吓得惨白。只见他立马左顾右盼环视四周,声怕刚刚父亲之言被第三人给听到了。 “混账!怕甚?半分做大事的胆魄都没有,一点都不像你老子! 燕王老迈,老夫乃当朝国相,如今建议储君当立公子常威又深得燕王心意,他日储君继位,那为父少不得一个托孤之臣的名份,地位自是稳固无比。 以那厮纨绔性子,若是身边再无其他助力,那么这燕国还不是咱老樊家说了算。万一时机成熟,来个樊氏带燕也不为奇。 所以你说这既多智,心思又灵巧且是救命恩人的孤夜,是该杀还是不该杀呢?” 话都说得这样明白了,樊冲再傻也是知道该如何决定了。 “确实是该杀,反正杀人者乃常傲也。不但现在要杀,以后只要储君身边的聪明人都要杀!” 明白了其中道理之后,樊冲这才知道父亲要自己以后多和公子常傲私下走动的真正意义所在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食肆 早茶文化的追溯可不止到唐宋明清,最初是用做药物的使用的,在商周之时便可见记载。茶也就那个茶,沸水泡之。才没有后来那种研磨成粉加盐巴肉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时东大街临街最大食肆中,孤夜与魏青雀两人就很好的演绎了这种传承几千年的茶文化。而带领他们跨入文化圈的,当然也只有自翊上等人士的常威常某人了。 “快点吃啊,看什么呢?这烤牛肋排可是很难得的,正好昨夜城郊摔死了头牛,不然哪里有这稀罕物什可以饱口福。” 清茶配牛排,能如此搭配的除了这燕三王子外怕也没有谁了。见孤夜全副心神都在窗外,他不舍的放下手里的骨头,顺着目光也看了过去。至于身边的胖墩墩,瞧那嘴角流油的饕鬄样就知道人家是不会跟你多客气的。 “咦?那不是樊冲和他老子么?一大早的弄这阵仗是要去哪呀?还有他后面跟着的那人好面熟啊!” “秦国质子赢昊,身边挨坐着的叫苏秦,好像是使臣的身份,你那便宜大哥公子丹便是随他归燕的。” 见视野尽头的仪仗终于消失在城门洞里,孤夜这才回过头来呷了口有些凉透的茶水。 “赢昊!就是在你胸口戳了一剑的家伙?” 孤夜没有回应,只是捏起一块肉碎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身旁的魏青雀还是第一听说这事,也顾不上双手油腻上来就要去扒他的衣服查看伤势。 “剑伤!孤夜你什么时候受的,我看看……” “别闹,早好利索了。吃你的东西,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一只手掌就那样直接撑住那张大饼子脸不让对方靠近过来。 “老黄历的事情了,提他干什么。我只是好奇,看那架势好像是要远行的样子?” 本来还在担心不久之后的分院比试自己会在擂台上暴露文武同修的事情。因为之前对赢昊此人的行为有过分析,断定了如今存在于意识中的道韵符应该来自对方。而对方之所以几次针对自己下手怕也是在确定这个事实。所以一旦在擂台上暴露了文武同修,哪怕人家不一定会最终联想到道韵符,可接下来必定少不了许多来自对方的麻烦与试探。 见孤夜眉头还在皱着,常威立马对不远处正在擦桌子的小厮招了招手。 “呵呵……公子,请问有什么吩咐?” 常威二话不说一颗银馃子就丢了出去。 “看到那城门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公子……” “看到了就好。去问问,刚才出城的秦人要往何处。” 说着,常威又丢了一小块金馃子出去。 “刚才那块是你的跑腿费,这块是给你打听用的。快去快回,让本公子等急了有你好看的!” 如今这家伙可谓是财大气粗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都丢出去普通人家大半年的生活费了。 “是是是,公子放心,小的这就给您办得妥妥贴贴……” 见孤夜微张着嘴有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常威自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别惊讶,这就是有钱的好处。有什么想知道的,让人问问不就行了,何必自个猜个半死。 来来来,肉都凉不好吃。你看这上面的蜂蜜都快要凝固成浆状了。” 孤夜现在总算是见识了纨绔的败家能力。好家伙,问个话而已,这么多钱就没了。若是真这个败家法,卖春宫图的钱哪怕赚得再快也不够花的呀。 不过有钱打底的效率就是不一样,不消半刻钟,那小厮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其实不用说孤夜心中也有些猜测,应该是那赢昊随着苏秦离开燕国了。而打听回来的消息也很快证实了这一点,或许这应该算是一个很不错的消息吧。 离开了也好,就目前双方实力对比下,孤夜知道自己显然是无法与之匹敌的,光是应付对方层出不穷,烦不胜烦的麻烦都是力不从心。 “好了,闹心的事情不去提了,现在说说正经事儿。” 孤夜放下筷子正了正语气说道: “今日赶工,抓紧时间明天让画坊那边把下一期的剧情提前上市。” “提前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七天发卖一期的吗?这距离下一期还有四天呢!” 常威有些不解,当初制定好的规则,就是要让那些购买者形成一种习惯。七天上市一期还是孤夜自己定下来的,可说不容许更改的是他,如今要提前也是他。 “不是提前,而是临时增加一期。生活有时候也需要惊喜的嘛。再说了,最近有用到钱的地方,你照着办就行。 不过新剧情要上市的消息,待会就得先让那群小兔崽子都散播出去。” 常威显得有些不解也有些犹豫。不过身旁的魏青雀倒是猜到了些什么,因为明天就是云水仙那慈孤院要开张的日子。本以为孤夜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是打算为自己出气的。想到这里,厚厚脂肪里头的小心脏就像有只麋鹿在蹦跶一样,扑通扑通的乱跳个不停。 “呃……要……要不改后天行不行?” “怎么?怕时间紧赶不出来?没事,赶不出来就少印些没关系,只要保证明天城内那些公子哥们能够人手一册就行。” 见其支支吾吾,还以为是时间太急迫的缘故,怎知接下来常威的话差点没让孤夜骂出声来。 “不……不是!现在画坊里人手充裕,人手一册不是问题。只不过明天是水仙姑娘慈孤院开张的日子,若是在这时候上新剧情,恐怕到时候那边会影响人气,我……我还想……” “想什么!你翘起尾巴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是不是这段时间钱多咬手想要明天在众人面前好出风头啊? 燕常威你脑子里是不是有坑啊。我不止一次警告过你了,那个女人心机很深,手段又多。就你这智商只有被卖了替人数钱的份,玩不过人家的。 实话告诉你吧,之所以明天上新剧情,目的就是为了要削弱云水仙慈孤院的人气!” 常威一听是专门对付自己心上人的,整张脸立马就变了。 “为什么要对付人家一介女流,她又没得罪你。是不是因为魏青雀这个胖子,你要啥女人没有,用得着为这只肥猪给慈孤院背后下绊子吧?” 常威向来就口无遮拦,这话可就彻底把人给得罪死了。胖子,特别是女胖子,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她胖,而且还用了“猪”这个字眼来形容,哪怕你用“豚”,用“彘”都行啊,虽然表达的意思都是同一种动物,可“猪”字更具备实际侮辱性。 果不其然,魏青雀顿时觉得口中的牛肋排不香了。没有什么比被人当面辱骂是猪感觉更屈辱的事情了。她死死的盯着常威,又回头看了看孤夜,眼眶开始泛红润湿。 某个家伙在半个多时辰前已经见识过此人的音波威力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何等恐怖的事情,其实已经可以预见。 眼疾手快的孤夜立马操起那块最大的牛肉,直接往即将爆发的魏青雀嘴巴里塞进去。 “道歉!立马道歉!混蛋,再不道歉来不及了!” 常威很少有见到孤夜慌乱的样子,立马心领神会的纳头便拜。其间还不忘吩咐一直在不远处侯着的小厮再加一大块里脊肉。 两刻钟后,一场即将一发不可收拾的狂风骤雨终于在爆发的前夕被压制下来。 魏青雀气鼓鼓的坐在一边啃着骨头,而常威则有些讪讪的抹着额头上的汗珠。 “该死的,还好我反应快!下次注意些,我是见识过威力的!” 孤夜把脸贴到一边小声提醒道,而常威则是连连点头心有余悸。不为别的,只因孤夜慌张了,要知道当初面对十倍于己的东胡兵他都未曾慌过神,可见这胖女人哭起来究竟是何等的威力。 “你小子别鬼迷心窍行不行!以前对上面那位子没想法就算了,那云水仙的慈孤院开不开关咱们屁事,无所谓。可如今不同了,别忘了咱们制定的策略是什么?是人心!而且是底层百姓的人心! 慈孤院可建,也必须建。不过不能只是云水仙建,你燕三公子也要建。而且要么不建,要建就建最大的。如此一来才能在德行一项加些分数,要不这段时间以来干嘛要让画坊继续去招那些老兵来干活。年轻力壮的难道不好吗?还不是要为你之前的纨绔身份洗白。而且你也不瞅瞅为何公子丹和公子常傲老往慈孤院挤干嘛?还不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可你倒好,白花花的钱打算拿去明天充大头,到时候蓟城百姓是说你仁义?还是说人家云水仙仁义? 对方的慈孤院已经筹集起来了,咱们是下手有点晚,阻止是无法阻止的,不过可以下着绊子让其步子别迈太快。 明天过后,画坊里除了备齐购买原料的钱,其余抽出大部分出来去买个大宅,偏僻点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要大。咱们赶紧得将这可以赚足口碑的慈善买卖先给做起来。” 孤夜很是头疼,他觉得为了自己将来能坐上安平城守的位置也是拼了。无奈的却是眼前这个家伙着实是烂泥扶不上墙,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小伙子,其实脑袋瓜子里装的全是他娘的浆糊。 这个叫孤山子的家伙此时说得口干舌燥。就在他打算喝口茶润润嗓子再好好开导一下身边这个愚蠢的人类时,眼角却是不经意的瞥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看着对方正小心翼翼的从掌柜手上接过七八枚刀币的时候,之前心中所有的疑惑也随之烟消云散……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借钱 “咦,那个人不是你们兵院的……” 魏青雀吮吸着油腻的手指头嘟囔着想要打声招呼,当初孤夜被打的时候就是人家帮的他。 “坐着别动不要出声。有时候不去打扰就是最大的尊重。他特意跑到学院外面来帮工,咱们又何必上去见了令他尴尬呢。” 孤夜扭过头不再去看,又对常威询问: “你看画坊那边有什么岗位吗?苦力活的就算了。” “几个大匠看着雕版,印刷质量也有人盯着。剩下的都是那样,除了体力活还能是什么?” 常威不以为意也没去深想。 “那算了,有机会再说吧。” 三人一顿早茶喝得很是丰盛油腻,孤夜表示自己赶去兵院点卯,常威则是要抓紧去画坊落实明天新剧情的上市,魏青雀这个胖墩墩吃饱喝足了说是要去再跑两圈把吃下去的给消耗掉,至于那小葆涧的胭脂水粉,作为刚才的冒犯,某个家伙许诺晚些时候让人送几盒过来,倒是替孤夜省去了不少钱。 校场之上,由于孤夜力量的提升,其表现出来的效果就与之前有很明显的不同。这次与聂政交手,居然可以在其手下撑过三十招,虽然最后还是因为体力控制消耗不娴熟而最终导致力竭落败,可这也已经达到了聂政心中设定的预期。 “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简直就是一个怪胎。短短两天时间,居然能把身体里面的灵气压缩到如此地步。照这样下去,恐怕半年时间跨入聚墨境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听到聂政如此的感叹,反倒是孤夜心中一愣。什么鬼,半年跨入聚墨境?老子只用了两天好不好,而且还直接莽到了点墨境。看来自己这样的情况还是超出普通大众认知许多的,寻思着若是老聂知道了自己已经成功点出墨痕属性会不会惊掉下巴。不过想到自己虽然牛逼,可还有另外一个胖子两个境界只用了一晚上搞定,那么与之相比起来那就连屁都不是了。 “这几天你不用过来了,再训练下去搏斗意识也不可能增强多少。倒是抓紧时间再把灵气再压缩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力量接着提升一些。” 其实聂政也不全是无所不知的,起码他没有跨过三瓮力的桎梏,也不想就这样通过聚墨境压缩灵气的方式来达到突破。所以他并不知道其实孤夜现在的力量增幅对于聚墨境来说是很不正常的。 正常情况下,那些从文路的读书人们,在好不容易跨入聚墨境的时候能突破三瓮力桎梏就已经算很不错了。至于后来的六七八瓮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那些却是点出墨痕属性的时候进一步的增幅。两者之间是个模糊的转换概念,若是真要强行换算的话,那么笔锋每点出一笔就可用灵气催生百斤力,九点就是九瓮。当然,这只是个硬要拿出来比较而套用的换算比例,中间自然是存在偏差的,起码那些天才型人物就不是很适合套用。 不过孤夜此时懒得去具体说明什么,起到的效果只是能让人惊讶一下和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之外没有一点好处。藏着掖着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打人家个出其不意。 整了身臭汗,见到小李牧睡眼稀松揉着朝这边走来,孤夜上前打了声招呼后就又前往下一站。在太多人面前还是不好让聂政给自己开小灶的。 阴阳堂中的那些故意被整乱的书籍,经过这段时间的重新抄录倒是可以依稀辨别出一些内容了。这里面涉及到最多的还是各种山川水文地理知识,还有许多植物的习性和气候变化。不过由于还只是很小一部分,所以更多的还是牛头不对马嘴。孤夜一天的时间很大一部分都是浪费在这里的。 兵家内院之中,躺椅之上的青衫老者正在闭目养神。除了心血来潮会出去给外头学生讲一下课之外,其余时间他都是保持这样的沉寂转态。 身旁的童子蒲扇轻轻的摇曳,为这位老神仙般的人物驱除夏日的暑气。而就在这时候,外头蹑手蹑脚又走来一人,童子放下蒲扇伸着耳朵听着低语了几句,然后赶紧回来继续手上的动作。又过了小半刻钟见老人眼睑有些浮动后,这才细声开口说道: “先生,那孤山子今天又来抄书了,时间不多不少还是两个时辰。” 青衫老者听完后眼睛居然微微张开,不过也仅此而已,随后便又重新闭上没有过多的反应。似乎世间一切事情对他而言都是无所谓般。 夏蝉鸣鸣,清荷飘香。老人童子,躺椅蒲扇,很是恬雅令人昏昏欲睡。除了刚才短短的几句话语之外,就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来叨扰了。不过很快的,走廊处又传来脚步声。待到童子转身欲去拦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赵奢。 只见这厮轻轻接过童子手里的蒲扇,然后缓缓的为老人继续赶着热气。而身后那小家伙也识趣,知道接下来赵奢师兄必定是有话要跟先生讲,于是便偷偷退到了墙角阴影处。 “回去也好,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在燕国并没有施展你才华的舞台,回到赵国去或许是正确的。” 老人闭着眼睛,倒是直接点出了弟子的来意。赵奢手中的蒲扇轻轻一滞,不过也没有感到很意外。先生是何等人物,哪怕是能够未卜先知也不足为奇。 “弟子年愈近半百,才华能不能施展其实也不太重要了。只可惜自己昔年轻狂虚度了许多光阴,直到不惑之年才遇上先生。入得蓟下学院以来已有五年光景,承蒙先生教诲如今也算学有所成。奢实际是想家中妻儿了,以后无论是为兵为吏或是到老躬耕于田亩之间,也就随缘吧。” 赵奢说这些话并不是故意矫情,实则是那些年少的意气风发与棱角早就被时间打磨得光滑了。 “锥藏于囊,早晚是要锋芒毕露的。这么多学生之中,你身最正,遇事却偏偏爱行险,用兵更是如此。需知善行险者,终败于险。此行归赵,若有用险之机,当可一不可再,关键时刻急流勇退方可存身。” 老人睁眼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郑而重之的叮嘱着。而赵奢则赶紧饶到身前来重重拜了下去。 “去吧,切记一将功成都是要万骨枯的,若实在不得以需起兵戈,有能力护着些无辜百姓的就多护着些吧。” 老人说完再次将眼睛闭起来,不再去理会跪在下首的赵奢。直到离去,他也未曾再有丝毫动作…… 夜半,被银霜撒满的小院。石桌上面是从白天那家食肆里买来的酱牛肉。这可是好东西,两斤大腿腱子足足花了他三百枚刀币。有肉自然还要有酒。酒也是好酒,常威那厮从宫里弄来的两坛子,自己舍不得喝有心送了一坛过来,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寒丑是个人才,在这点上孤夜是毫不质疑的。毕竟能把“聂人王”打得没脾气的如今知道的就他一个。只是同住小院当了几个月的邻居,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几乎是屈指可数。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今日在食肆里所见才知道,敢情这个平素见首不见尾的高人模样其实是勤工俭学去了。 既然知道人家缺钱,那么对于如今兜里还算富裕的孤夜来说那便是找到了突破口。作为最大威胁的赢昊虽然已经确定离开了燕国,可如今在做的事情可是涉及到未来燕王所属的争夺,所以危险系数只高不低。 书上说明面上的危险倒是容易防备,怕就怕暗地里的刺杀什么的。总之孤夜觉得,放着这么一个高手去给人家食肆当帮工太浪费了,反正自己现在有钱,而且还住在一块,那么何不给人家送点好处,说不定自己一旦遇上不可预测的危险时对方还能够拉上一把。存着这个心思,于是今晚才有了这席酒肉。 夏天的风入夜了之后还是有点凉的,直到一更天接近二更左右,孤夜这才在黑暗之中看到那慢慢行来的疲惫身影。 显然,当寒丑见到院中油灯摇曳还有桌上东西的时候,他其实还是有点意外的。不过在见到孤夜有些畏惧的样子时,原本半的皱眉头反而是舒展了开来。戒备心消散了些,脸上剩下的却也只剩下疑惑了。 “寒……寒丑兄,你可回来了。饿了吧,这里有些酱肉,味道很不错的。” 孤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当与对方那犀利的眼神接触到,没来由的压迫感就会不自觉从心底升起来。不然这准备了一晚上也不至于刚开口就支支吾吾的。 “有事?” 寒丑语气依旧是那样冷漠且惜字如金。 “没……也没什么事。想着咱们都同住这么久了,不算是朋友好歹也算邻居,就是聊聊天喝喝酒促进一下邻里关系。” “没必要,没什么好聊的……” 回答还是那么干脆不留余地。寒丑说完就直接往自己的房门口走去。 “哎哎……寒丑兄留步……留步……” 孤夜起身刚想去阻拦,不过却被对方突然转身射过来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还有事?” 孤夜挠着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将这话题继续给进行下去。与之对视了半天,他最终还是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了。 “今天我去了东门大街的食肆。” 寒丑一愣,而后脸色变得冰寒。显然不明白孤夜这样说个中究竟是什么意思。 似乎感觉到了杀气,孤夜赶紧连忙摆手解释道: “寒……寒丑兄别误会……我……我只是今早见到那掌柜……总之寒丑兄若是缺银钱急用的话,大可不必去食肆干那苦力活。小弟手头还算宽裕,所以千万别客气……” 孤夜发誓,自己真就想客气客气一下的。谁知道你客气了,寒丑听完这话后却是不会跟你客气。 “给我一镒金,要是宽裕的话两镒也行……” 寒丑直接伸出手,丝毫没有半点不自然。而此时的孤夜,那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绝伦…… 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慈孤院 一个完全不为盈利存在的慈孤院,从它把位置安在蓟城最热闹的东门大街上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其动机的不纯。此时无论从外表装潢乃至内部摆设似乎都要凸显出“不差钱”仨字。 房子是现成的,收割了大波韭菜后的云水仙直接将此处连地皮带建筑全给拿了下来。听说这里以前是个生意挺不错的酒肆,可不声不响的不到一个月就给转让了出去,由此可以看出个中手段不可谓之不高明。 大厅之中,云水仙一袭青衣罗裙,略施粉黛的俏脸上魅而不妖,艳而不俗。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满满的自信与飘逸。 “水仙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是啊是啊!我最羡慕你这头如墨的秀发了!” “水仙姐姐,以后能不能常来啊?我们都是医庐的弟子,在这里总能帮得上忙的。” 一众小姐妹都是将自己压箱底的美丽费尽心思的展露出来,看似和谐欢声笑语,其实私底下不知内卷成啥样子了。 “可以啊!你们想来慈孤院都是欢迎的。以后在前堂还会对外免费替人诊病,医家弟子悬壶济世责无旁贷。” 得到云水仙的承诺,众人立时都拍手叫好。然而事实上究竟是想行善如流还是另有他图那就只有这些人心里知道了。 正在这时,慈孤院中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客人。公子丹背负双手款款走来,其间不经意微抬起脑袋似乎是在欣赏门额上的牌匾。 马喜与伯当几乎是与他前后脚到达,不过这两个平时跟班今天却是与另外十几个年轻人同行,看他们言谈举止之间规矩有度,所料不差的话应该都是儒家弟子。 “几位公子大驾光临,小女子有礼了……” 并没有与公子丹单独客套,云水仙几步上前对着所有来人行了一礼。而身后的莺莺燕燕此时看到这群器宇不凡的富家公子哥终于来了,反倒是变得矜持起来。跟着云水仙,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表面端庄波澜不起,可内里却是春心荡漾。 “云姑娘无需多礼,今日慈孤院成立之日,作为王室子弟定是要来壮壮声势的。大燕有姑娘这等善心人,实乃是百姓的福气。” 而今这慈孤院,在云水仙的主导下俨然即将演变成蓟城贵族子弟得以交流的社交场所。对于急需拓展人脉的公子丹来说,这样的机会是不容错过的。想要在贵族圈中增加自己的影响力,那么从在纨绔间开始蔓延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当然了,场所不错,人也很不错。试问哪个男人对美色能够免疫。某人此行的目的最重要的还是要将云水仙给攻略下来,连人一块打包带走才是最理想的结果。 “各位公子先请用茶,距离吉时还有一个半时辰。到时候会有一系列节目,都是那些可怜的小朋友精心编排,为的是答谢各位之前的慷慨解囊。” 想到待会儿要进行的表演,云水仙便有些兴奋。按照赢昊临走前制定出来的套路,若是顺利的话今天再收他个百来镒黄金应该没什么压力。 思及那个坏坏的男人,她的耳朵至今还有些羞得发烫。而这突如其来的表情变化,却是令在场那些男人都看得有些痴傻了。 “云姑娘实在客气,如今时间尚早,何不带我等先去参观一番如何。想必后面还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要来,我们倒是捷足先登了。” 伯当最会察言观色,早看出了公子丹的心思,此时开口却是想给他制造些机会。老是在大厅里杵着,哪里还能有下一步动作。 而此时善于把握时机的又岂止伯当马喜两位小弟,那些医庐里来的女人之中不乏投机取巧之人。此时已是有人站出来先下手为强要带路了,美其名曰尽地主之谊。 好好的一场慈孤院成立庆典,硬是搞成了“非诚勿扰”相亲大会。云水仙自是乐得其成,她以创办慈孤院为借口,目的也正是为此。这样一来能才更快成名,更容易获得情报消息,以后去争扁鹊之位的时候才能得到更多的外界支持。 不过作为真正的主人,她还是要留在前厅迎接那些陆续前来捧场的公子哥们。而作为燕王嫡长子的公子丹理当也留下。一时间倒是给两人营造出一个独处的空间出来。可惜这个状态持续不到半刻钟,外头的公子常傲也从车辇上下来,远远就笑着与自己的大哥打招呼。 见两位王子接连到来,云水仙心中已是乐开了花。在其的预料中,不出意外的话,那公子常威的到来想必不会太迟的。还有整个蓟城的贵族圈,商贾圈,她已经在想着等一会儿的场面是否会超过之前在望春楼中举办的募捐会了。 想法很美好,但有些时候往往却是事与愿违,任凭云水仙如何想破脑筋都没能想到,公子常傲的到来已经是她今天接待的最后一位客人了。按理说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可事实便就是要如此啪啪打脸。 随着时间的推移,云水仙刚才的淡然自若渐渐消失,如今脸上的笑容也已经开始变得不自然了。距离自己选定的吉时差的不过只有两三刻钟,而门外却再无半辆马车到来,廊下那负责招呼的小厮则是来回跑出去探头张望。 然这时候那些被带去参观的公子哥们也都已经喝了一肚子茶水,连茅厕都去了两回。心思重些的人也开始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毕竟以云水仙的号召力,今天绝不至于来捧场的只有自己这些人。 与自己大哥所来目的一致的公子常傲此时忍不住出声了。 “云姑娘莫急,今天慈孤院成立之日,本不该如此冷清才是。如今却是当日那些热心人士迟迟不见,此事定有蹊跷。要不让小厮出去打探一下,若是发现有人从中作梗,我等定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话落,正堂之上其余人立即纷纷附和,一个个都显得义愤填膺,就跟群嗷嗷叫的准备干架的公鸡似的。 “二弟说得对,慈孤院的成立对于蓟城的百姓都是件大好事,燕国王室是极为认同的。而若是有人搞什么小动作破坏,那等同于挑衅王权,那身为嫡长子有这个责任去维护的。” 见公子丹也是这般说,云水仙装作一副很勉为其难的样子欲言又止。不过眼神却看向一直在走廊等消息的小厮。 这家伙也是个机灵人,立马就对着里头云水仙开口说道: “院主,我这就出去打探一下很快就能回来。” 说完也无需云水仙点头,转身撒开腿就往外跑去…… 昨夜桌上的酱牛肉最终也没有被动过一筷子,酒也没有消耗掉半滴。要说唯一损失的,那便是孤夜兜里的两镒马蹄金。不错,钱还是最终借出去了,至于话还是没能聊上几句,取而代之的就是那还算客气的关门声。 然而这些尴尬的事情早就被孤夜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的他正和庖硕蛮九三人蹲在柳树下一口粟米饼一口羊肉汤的喂着肚子。只不过那六只眼睛却是看向不远处那条长得看不见尾巴的队伍没有挪开,还有就是站在板车上不断呦喝乐此不疲的魏青雀。 “孤夜,这女人你哪里弄来的,可真虎啊!都嚷嚷了一大早上了,也不见她停下来喝口水。那身板怕是跟胖子有得比了吧?就是踏脚下的板车好像有些撑不住啊!” 蛮九用手指剔着牙,嘴上还不忘埋汰几句。 “呵呵……是虎了点,不过人家可不像咱家的傻庖硕,她可是医家弟子,且还是毒堂的,你在她面前说话可得小心点。不然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把你药翻过去。” 孤夜漫不经心的回答着。手上那碗羊肉汤则是被递到庖硕面前。 “这汤太淡没啥味,赶紧的给弄两下。” 身边胖子也没犹豫,以指代笔直接在虚空画出一笔墨痕出来融入羊肉汤中,然后又在自己的碗里来了两下。 这样的一幕若是被医庐药堂那个老学究看到了定然会破口大骂。谁他娘的把这可以解红鸠毒的墨痕属性,如此浪费却是用来给羊肉汤调味的。 不错,这是目前为止庖硕想到的最为实用的方式。能使食物变得美味可食用的墨痕属性不用来调味,这胖子就想不出来还能做什么用了。 “切,有我家庖硕在老子怕啥?再厉害的毒都能将它变成盐巴来提味。 不过话说回来,你整这么一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好歹人家今天刚开业,现在人全被你圈在这里排队。等一下会不会要出事呀。” 这里是蓟城,向来提倡猥琐发育的蛮九其实是不建议如此张扬的,而且现在还是公然打云水仙的脸。 “能有啥事?咱们现在目标明确,就是要帮常威那家伙坐稳他老爹的位置。若是真成了,以后我回我的安平去当城守去,你喜欢做生意,背后能站着最大靠山,到时候胖子嘴馋想吃啥也就能吃上啥。做人总要先立个目标的嘛,把常威这条大腿抱成擎天柱,以后咱们哥仨都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的人了。然后再娶个不需要太漂亮的婆姨,那小日子还不滋润死人呐。” 此时念叨娶媳妇,孤夜顿时想到了腾超她家的闺女。 “此番运作个三五年若能成事,如无意外自己回安平或许真要娶那个腾姜的吧。也不知道她是否如副帅所言的那样贤良淑惠美若天仙?” 孤夜心中暗自嘀咕着神游物外,至于队伍那边此时传来的争吵声他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言出法随 “呦……这不是陈公子么?您在此为何啊?” 云水仙派过来的那个小厮,此时逮住人群中一个熟面孔,屁颠屁颠的就自来熟的上前打招呼。他原本就只是出来转转而已,也没想着真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可这才刚拐出街口,立马就看到了这条看不见头的长龙。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的?走开走开,别妨碍我排队!” 这个所谓的陈公子用眼角瞥了一眼这奴仆打扮的小厮,像他这种人不是随便来个下等人就会与之攀谈的,原因无他,太掉身份了。 小厮也不尴尬,脸皮厚是他这种职业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他依旧咧着嘴点头哈腰继续开口。 “陈公子贵人多忘事当然不认识小人,我家主子乃是蓟城慈孤院院主云水仙,前些日子在望春楼小人有幸得见公子您。” 小厮话刚出口,这个被唤作陈公子的年轻人心中就明白了。他踮起脚前后看了看,果不其然见到了许多相熟的面孔。今天是云姑娘慈孤院成立的日子,要不是赶上这茬,他如今也是应该到场才对。 现在眼前突然来了个下人套近乎,又看着周围也有不少像自己这般的公子哥,应该便是云姑娘那里感觉冷清了,眼前此人应是她派的小厮过来查探的。 打狗看主人,猜出了此人来意,这个所谓的陈公子态度便柔和了许多。 “是云姑娘让你出来打探的吧。也甭去别地了,今天要去慈孤院捧场的人应该都在此处排队呢。 回去且告知云姑娘,请稍等片刻,待陈某排完队第一时间便会赶过去祝贺,反正也就几步路的事情。” 说完后年轻人也不再理会,而是瞧着前面还有颇长的队伍露出了一副焦急的神色。 “公子排队这是要买什么东西?要不小人代劳如何?大热天的,看公子的衣服都湿了。” 听了年轻人的话,小厮也是疑惑。听其语气,好像今天那些本来要去慈孤院道贺的公子哥们全来这里排队了。心中也想不明白到底要急着买些什么。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今天《良人我还要》新剧情加更上市,本公子今天要是买不到,接下来几天怕是没脸出门了。见到那些个牲口,还不得被人笑死!” “《良人我还要》新剧情上市?不是要到初八,我记得还有三天才对啊!” 不错,这个小厮也是这本连载春宫的忠实粉丝,每一次新剧情的上市日期,他可都是数着手指头过来的。而见听到今天居然加更新剧情上市,此时他的内心也是异常火热,要不是如今有任务在身,那绝对也是要加入到排队大军里去的。 “公……公子……这怎么突然就上新剧情了呀!之前难道没有消息先传出来?排个队而已叫个下人来便是,何必要自己亲自上阵呢?” 见这小厮还不依不饶的,本就排队排得烦躁不以的年轻人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我怎么知道就突然上新剧情了!消息昨天就传出来,府中下人天刚亮早早就守在西市,谁知道那画坊书摊就整这来了。 你以为我大热天想排队,不排行吗?数量有限,排到了又还得抓阄才能购买!该死的百戏画坊不当人子啊! 滚滚滚……赶紧给老子滚蛋懒得跟你废话……” 小厮被人家一脚直接踹开,不过他也没来得及生气,立马就跑回了慈孤院。于是小半刻后,以伯当和马喜为首的一群儒家弟子就联袂而来,气势汹汹的,带着一股替天行道的意味在里头。 老远的,这群人就把目标锁定在板车上呦喝的魏青雀身上,跟着一起来的,当然还有医庐之中的那些一众姐妹,而云水仙也远远的缀在后面想看看到底是谁跟自己过不去。 “毫无礼义廉耻的妖女,居然不知羞耻的当街叫卖淫秽书籍,道德败坏,蛊惑人心!” 一行人还没靠近,马喜那嗓门就已经对着破口大骂了。随后十几个儒家弟子更是义愤填膺的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把板车给围了起来。 “哎哎……干嘛呢?干嘛呢?懂不懂规矩,要买书后面排队去呀!” 这时候那些好不容易排队快要轮到自己的购书人嚷嚷了起来,虽知道这群突然出现的家伙来者不善,但还是有几个人站出来理论。 “子曰:君子不争……” 一瞬间,伯当道韵笔凝于指上,迅速在嘴边勾勒了七道墨痕,隐隐约约有个般成品符文似现非现。而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这句话在这几道墨痕的作用下似乎产生了某种变化,再传入他人耳中之后便有了震耳发聩直击人心的效果。 一时间,那队伍前面想要出来理论的几个人身体不自觉的向后倒退了出去,其余人因为排队被打乱后产生的怒气也顿时烟消云散。连自己排了这么久的队伍突然被破坏阻拦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跟着一起来的几个老头子,原本是躲在一旁吃早餐的,今天多了个嗓门子大的丫头来帮忙自也乐得清闲。而见到大群读书人此时将之包围起来就知道情况不妙,当然赶紧丢下饼子凑上来看个究竟了。 “你们这些人干什么的,我们做我们的买卖碍着谁啦,这么多人欺负个女娃子,还要脸不?” “魏姑娘扶着老头子肩膀快快下来,可别摔着了。” 老人们年轻时候可都是当兵吃粮的,再大的阵仗也见过,这时候自然不怵。一下子掸开几个儒家弟子,赶紧就把魏青雀给保护起来。 “嘿嘿……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青雀你啊!什么时候医庐的人堕落到要当街兜售春宫图的地步了,而且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么做毒堂当家的知道吗?” 儒生后面跟着的那群女生其中有人一下子就把魏青雀认了出来。也是,如此身材“庞大”的目标的确很难被人给忽略。 “魏青雀,没想到你制得一手好毒,心肠也是同样歹毒。不就因为云姐姐的慈孤院今天成立没有邀请你么?至于选择在这里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搞破坏?” “真是医庐的耻辱,我们回去定当禀报扁鹊,让你跟那个毒趟二师兄黎平一样被驱逐出去……” 此时这群儒家弟子也是有些意外,向来以言语犀利着称的他们还没开始口诛笔伐,没想到身后的这群姑娘们火力就全开了,显然威力还挺大的。 “胡……胡说……谁稀罕被邀请去慈孤院了……你……你们冤枉好人……” 说实在话,魏青雀此时是真的有点心虚的。因为她知道,今天摆下这个摊子,还真就是孤夜为打击云水仙并替自己出气的。所以此时的辩驳好像变得不怎么有底气,很是苍白无力。 “还敢狡辩!你不心虚,为何此时说话磕磕巴巴的?” 又一个女的跳出来指责,魏青雀脸色唰的一下变红,有种被人当场揭穿的感觉。而身边几个老头见她语塞,都是市井中人深知吵架已落下风,所以都开始想要开口帮忙了。 “子曰:老有所德……” 又一声音从伯当喉咙中脱口而出,经过墨痕加持后灌入几个老人的脑海中,如黄钟大吕。几个人刚刚升起的抗争心思立马消散,而且没来由的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手边原本觉得很正常的小册子此时变得烫手无比,几乎同时都觉得贩卖春宫图的行为简直是大逆不道丢了祖宗的脸。 当然,几个老头心境磨砺了大半辈子都如此不堪,更别说还是黄花大闺女的魏青雀了。此刻从心底瞬间爆发出来的羞耻感让她几乎要当场下跪认错一死而谢天下。 “干嘛呢?谁让你们围住我书摊的?” 也就在这时,路牙对面,孤夜远远就把手上的陶碗丢出去,啪的一声砸在了伯当的脚下。不曾想歪打正着,瞬间将魏青雀从恍惚中给惊醒。刚缓过神她立马就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之所以会产生那样的情绪,没猜错的话或许应该是着了儒家“言出法随”的道了。 想到刚刚自己差点当场出丑,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然而此时孤夜带着庖硕和蛮九也走了过来,一下子就挡在了魏青雀的前面。 “青雀别怕,有你庖硕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胖子与胖子,那也是惺惺相惜守望相助的。 “胖哥小心儒家手段……” “子曰:肉食者鄙……” 有些微弱察觉的魏青雀话未说完,伯当便又故技重施。一时间,庖硕突然觉得刚才喝下去的羊肉汤异常的恶心,整个胃部都在不断的翻滚。特别是嘴巴里还残留的那股羊骚味。 呕…… 一股水柱夹杂着胃酸独特的臭味瞬间从庖硕的嘴巴里冲出来,而此时他正对着的恰恰是自鸣得意的伯当和马喜。 噗…… 原本四周围着的一群人刹那间全作鸟兽散。马喜也庆幸自己感觉敏锐闪得快,可伯当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乎是脸对脸,当时为了达到“言出法随”的最大效果,他也是故意站得近一些。 可是他再长几个脑袋也不会想到,“肉食者鄙”这四个字起到的居然是催吐的效果。但凡脑回路正常点的人应该都不会作此理解吧!从来儒家对付胖子无往不利的招数,今个终于是在庖硕面前尝到了新的“滋味”……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吵架 被人当头盖脸吐了一身,这对于一个处在异性包围下的男人来说,那简直比杀了他全家的仇还要大。特别是这个男人还是属于面子大过天的儒生群体。 于是在这种极端的恼怒下,平时奉行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便成了一股狗屁青烟。在环视一圈周围花容失色之后,伯当终于是羞愤无比攥紧拳头便往前抡去。 通常来说,无论是道理在哪一方身上,就算你吵得翻了天碎了地,只要是谁敢先动手,那么便是输家。先动手为恶,从古至今莫不如此。 伯当是谁?可以说孤夜之所以名声至今会如此糟糕,那都是拜他所赐。所以在刚赶到的时候,兄弟仨人可都是在提防着,就差找不到借口讲将按在地上摩擦了。 而今借口有了,碰瓷这种套路根本就用不着提前准备,孤夜这个家伙从小就是被他家几个老爹坑大的。此时见那拳头奔着自己打来,他赶紧一步踏出几乎是将脸给靠了上去。 啪……哎呦…… 事实证明,孤夜这应声而倒的演技确实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对方拳头才刚触及到皮肤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躺在地上哀嚎了。时机把握之精准,这些天在聂政那里的小灶可不是开着玩的。 “干嘛打人?你们凭什么可以当街随便打人。儒生打人啦,快报官呀……” 蛮九边扯着嗓子嚷嚷,边抱住还不知内情想要冲出去拼命的庖硕。 这场面立马可就变得不好看了,若是今天来的不是一群儒生,而是兵院那群杀才自是不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可儒生不同,他们养的是心中一口浩然气,为人做事讲究的都是一个以理服人,认为什么事情都不外乎一个理字。尊理,也守礼。而今伯当挥拳打人,那便是一件极端无礼的事情,理不正则气不顺。 孤夜故意捂着腮帮子,在魏青雀的搀扶下装模作样的从地上爬起来。 “儒家弟子,不但聚众坏人买卖,而且还当街打人。难道这就是你们这个学派所要向世人传播的思想吗?” 这句话孤夜可是在心中斟酌了许久的,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已经是给这群人扣了个大帽子,并且也为接下来的报复挖了个坑。 “胡说!我们是来替天行道的。你们当众传播淫秽书籍有辱斯文,我辈儒家弟子胸怀浩然正气自是要管的!” 这群儒生之中也不乏有聪明人,恐怕是看出了孤夜心思,立马就站出来反驳,给当下事情定基调。 说话的是一个年龄与孤夜相仿的年轻人。浓眉大眼高鼻梁,略方的脸庞,长得很帅气正派。其实从一开始对于师兄们前来找麻烦就不是很赞同,在他眼里这种行为其实是很不符合心中道理的。原本这家伙也只是无奈的跟在后面不打算参与进去的,奈何此时对方大帽子盖下来,若是不加以反驳,这些人输了面子丢人倒没什么,就是怕大庭广众污了儒家的名声。 “替天,好大的口气。在这燕国燕王才是天!行道?若我不是孤陋寡闻的话,你们儒家的道,似乎在燕国还只能局限于蓟下学院范围吧。 何况我们做我们的买卖不偷不抢。女闾可开,为何春宫图不可卖,又何来传播淫秽一说?燕国有燕国的律法,若是我等有错,也轮不到你们这群儒生来干预。 倒是你们这些人,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辱人清白,更是胆大包天挥拳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下已经是你们儒家的,可以任尔为所欲无了。” 在场的大群人包括同行医庐那些女人,一个个的都被这通话给骂懵了,谁也没料到对方的言辞能如此的犀利。而刚刚好端端排队被逼退的公子哥们也是纷纷暗自叫好。因为当今世上,能在嘴上从儒家弟子身上讨得便宜的还真没几个,有的也必定是同为儒生。 “你……你强词夺理!今天是云水仙姐姐慈孤院成立的日子,明明就是魏青雀因为没得到邀请而怀恨在心,故意将画摊摆在必经之路上,想要人为的破坏慈孤院的人气? 破坏慈孤院人气那便是不仁不善,而以这种卑劣的方式从中作梗就是不良。这不仁不善之人做出来的不良事端,难道不应该被纠正取缔么?” 医庐那群女生里头见前面大群儒生都像是夏蝉撞到树桩哑巴了,于是自作聪明的出声反驳。 然而此话一出,刚刚那个年轻人听完后就立时预示到要遭。心中暗骂那蠢女人,心里知道原因就行,说出来可就是要落人话柄了,更何况没凭没据的全都是猜测好不好。 “笑话!慈孤院在东门街,我们摆摊中轴街。你们开业没人气,关我们屁事。 就算是我们买书无意间截了你们开业的人气,那你们就能来兴师问罪打人且还辱人清白?” 孤夜冷笑了一声又道: “慈孤院又不是女闾,开业要那么高人气干嘛。还是说这只是披着慈孤院外衣的女闾。 噢……原来是抢了你们的生意呀。常言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怪不得上来就打人,敢情是影响到收入了呀。” 孤夜这张嘴就像身边的庖硕灵魂出窍附身似的,扒拉扒拉的就跟连珠箭一样直射过去。 不提醒还好,如今排队众人看到前面这莺莺燕燕的,联想到女闾那些歌妓一时间居然真有些想法了。 “岂有此理,我慈孤院成立是为救助伤病孤寡的幼童而设,而这些淑女皆是医家圣手扁鹊门徒,如今却被你说成是女闾那些不知廉耻的贱婢。” 后头的云水仙终于忍不住了。她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出声,那么东门大街慈孤院是女闾的谣言明天怕是要人尽皆知了。 “哈……原来是云水仙云姑娘。你来得正好,这人打人,且坏我买卖是否是你指使的?我就纳闷了,开个业而已需要什么破人气,难道前些日子望春楼的募捐会今天还要来上一次。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我的春宫图是传播淫秽有辱斯文。可你别忘了,望春楼中也是一副春宫图卖出两百多镒黄金的高价,全捐进了慈孤院的帐房中。 前脚拿了钱,后脚就来拆台。敢问,这是不是忘恩负义了些?” 这话说完,云水仙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涨红了,要不是她还要保持形象强行控制着表情,现在都要暴起伤人了,若是再不管不顾些,定是要大嘴巴子扇人的。而此时躲在孤夜身后的魏青雀却是心里乐开了花,她何曾见过高高在上的云仙子像今天这般狼狈过。 明显的,从伯当挥拳的那一刻起,这场兴师动众的讨伐行动便已注定无法成功。不过云水仙的影响力还是有的,那些排队之人大多都是其仰慕者,此时见到梦中情人出现,也就从吃瓜群众立刻选择了阵营。而发生这样的情况倒是孤夜所预想不到的。 原本他是想再乘胜追击的,最后顺理成章宣布百戏画坊也要成立慈孤院,最好再做上一波广告,声明以后每购买一册连载春宫图都会有一枚刀币用做伤病孤寡们的救助费用。 可现在那些金主们却一个个当起了舔狗全朝云水仙聚拢过去,使得孤夜高高扬起的棒槌不得不轻轻的放下。 “这位公子,今日之事确实是个误会。具体原因是诸位儒家士子胸怀慈悲心系那些孤寡孩童。又在下人言语表述不清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如此误会。 说到底此事全由慈孤院而起,然小女子暂居院主之职理当负责。不知公子可否看在大家都是秉着关怀那些可怜孩子的公心,大人有大量将此事揭过去。 小女子云水仙先在这里谢过了!” 云水仙说完居然深深的将腰弯弯下去,其做作的态度果然引起了众多舔狗的愤慨。就差说你小子差不多就得了,不就被抡了一拳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家女神都已经很识大体替人道歉了。 “水仙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一时冲动的是我,现在居然要连累姑娘你向人家低头道歉。小生惭愧,真惭愧啊……” 伯当鬓角处还有未消化的粟米粒顺着头发往下滴,可这时候这家伙居然还能表现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出来耍帅。 “伯当兄也无需如此,这次的误会其实我们也有责任,不该听那小厮一面之词冲动行事的……” “是啊!是啊!所幸今天云姑娘及时赶到化解了矛盾,实乃大仁,大善也……” “哪里哪里……小女子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大家的出发点毕竟都是为了那些可怜的孩子好……”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吹捧着,如此的骚操作把一旁的孤夜几个给彻底看呆了。 “什么情况?老子什么时候说过事情就这么算啦?怎么一个个整得好像只要云水仙出面道歉了,别人就应该理所应当选择原谅一样,而且还是那种必须感恩戴德的那种。” 孤夜有些百般聊赖的挠了挠自己头发,默默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散发酸臭味的恶心家伙片刻后。 一步……两步……三步…… 弯腰捡起墙角处一块旧青砖,然后又是一步……两步……三步……直到站到了那群人的中央。 接着毫不犹豫的抬手,然后在伯当那帅气的笑容还没消失之前重重的拍了下去。 末了,这厮还不忘补了一句: “啊哈……水仙姑娘客气了,我听你话,现在真原谅他啦……”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尸体 孤夜的突然暴起着实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无论是云水仙也好,远远躲在后面的公子丹与公子常傲也好,乃至蛮九庖硕一帮人皆此般。 如此的“莽”似乎已经偏离了之前的预期,至始至终站在身边的几个自己人都明白,刚刚孤夜挨得那一下根本就连皮毛都没擦到,完全就是打算栽赃嫁祸的。本着以往的作风和处事规律,应该是重重讹上一笔,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谁都没有想到孤夜这次居然直接拿起板砖就把人家拍了个满脸花。 冲动了吗?不!孤夜如此作为恰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事实上哪怕是没有魏青雀这档子事,他也是会在今天给云水仙的慈孤院使些绊子的。而往伯当脸上拍板砖,却是恰逢其会而已。 自从上次兵院门前被莫名其妙摆了一道之后,孤夜就很是费心打听过伯当和马喜这两人。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个人,包括儒家的一些特殊手段都有过一番仔细研究。 刚刚排队人群的畏缩避退,几个老兵也是畏畏缩缩。要知道他们年轻时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却依旧是退却了,再到最后庖硕莫名其妙的呕吐都无不证明了对方上来就动了手脚。 魏青雀是稍微有些猜测才提醒了庖硕,孤夜却是已经肯定伯当这个家伙绝对动用了专属于儒家嘴炮技能“言出法随”。原因无他,只因但凡是庖硕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没有特殊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让其吐出来的。 这种类似于影响意志的精神类攻击是很让人深恶痛绝的。不错,这便是孤夜对整个儒家学派目前的印象。所以大板砖当头拍上去还是比较克制的手段,若此时不是在蓟城繁华的大街上而是在战场,对这种人绝对是不死不休。 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便是伯当与马喜两人明面上与公子丹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其实暗地里早就可以归属为门客一类。百戏画坊售卖连载春宫图,蓟城人哪个不知道是公子常威的产业。 然而现在带头挑起儒家这群卫道士对春宫图的攻击却是公子丹,至于原因无非是燕国最上面那个座位谁属而已。 既然打定主意要将常威这条大腿抱成擎天柱了,那么现在敌对方已经率先出手,那要么不反击,反击了就要全力打死,将危机彻底扼杀在萌芽中。 而此时伯当显然是以儒家弟子的身份率先发难,若是孤夜此时只满足于破坏云水仙慈孤院的成立典礼,而任凭这群儒生去肆意诋毁连载春宫图。虽然不见得今天他们就能如何,可有一就有二,一旦开了个头,以后的麻烦便只会更多。 所以孤夜这一板砖必须得拍,而且还得拍得狠。抱着宁可得罪所有人的心里把这群嘴上强者全给拍怕咯,以后这些人再想说三道四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不是说随便放个嘴炮刷个声望,想拍拍屁股扭头离开就能离开的,孤夜要的是让他们知道,要拿百戏画坊刷声望是得付出大代价的。 总结起来也就四个字“敲山震虎”。现在拿板砖敲的是伯当这座山,震的却是此时远远站在路对面的那两头虎。 云水仙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当伯当被一砖头拍晕在地面上的时候,那等于是在啪啪打她的脸。从来在男人之间游刃有余予取予求的她,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被打击到自信。 “这位兄台!小女子刚刚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又何必再如此不依不饶!” 语气中云水仙已经带着丝丝难以压制的愠怒了。 “哪来的小子好大的胆,刚才云姑娘都已经替伯当兄道歉了!为何还要暴起伤人……” “你究竟是何人?家中长辈姓甚名谁报上来!本公子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家狗崽子没栓住出来乱咬人……” “子曰: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出手伤人,卑鄙无耻,乃小人也……” 刚才排队的纨绔,还有那些个儒生,此时纷纷站出来指责,而孤夜则是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尘没有去理会。然后将那块带了点血迹 的砖头重重放在板车上。 啪……如同千八百年后的惊堂木。顿时众人忌惮,骤然语塞,群响毕绝。 孤夜眼神一瞥,表情带着满满的不屑。 “各位,这一期的剧情由于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没有预留多少印刷时间。 原本是想让大家排队抓阄看谁好运气的。现在倒是不必了,队伍里头也走了不少人,那么剩下的就一个个来好了,反正就百来本,售完即止。” 此话一落,所谓的舔狗人士个个脸上如丧考妣。再想重新挤进队伍,又怕被身边女神鄙视。可见那板车上的小册子一本本减少又是心痒难耐。 魏青雀的嗓子又故意呦喝起来,而那些儒生们却一个个的都不敢再上前捣乱,要知道那个不讲道理的家伙手可还放在板砖上呢。而满脸开花的伯当此时也被马喜掐人中给弄醒过来,晕晕乎乎的大气进小气出,一时间也没能耐再整些什么幺蛾子。 没了带头人,刚才又是出手打人在先也不好追究什么。慈孤院成立的吉时也早就过去,无可奈何之下,云水仙和一众姐妹恨恨的瞪了魏青雀几眼之后只能悻悻而归。 曲终人散,远处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进来。自己的手下被人开了瓢,公子丹脸色自是不好看的。当然这时候他也才隐隐发现孤夜的难缠,本以为自己那个便宜三弟没有什么能耐的手下,如今却是有了不一样的感观。 在外人眼中,无论怎么看,刚才那只能算是场闹剧,可公子丹却品出了不同滋味出来。事情本身的发展就不该是往闹剧的方向发展,起码他嘱意的伯当与马喜两人,节奏可不是这样带的。但结果如何?硬生生的被那个叫孤夜的家伙一通搅和下反而是自己这边在故意找茬了。 此时公子丹的内心其实是有些打算的,包括试图去接触这个年轻人,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之只要与人才靠得上边的,那就想尽可能的收入麾下。而与之此刻想法截然不同的是,公子常傲却是将这厮看成了个死人。 刚刚要不是顾及这里是主街道,来往巡逻的城卫军比较频繁不好脱身。如若不然,刚刚起码就有七八支煨毒的弩箭将那该死的家伙射成刺猬。而现在只能强忍住再觅时机。 四周隐藏的危机,此刻正在帮忙收拾的孤夜并没有丝毫察觉。魏青雀刚才的高兴劲也很快消退,毕竟出了气固然是痛快了,可这也无法改变自己被孤立排斥的现状。更是经过今天的冲突之后,可以预示的结果便是以后医庐之中与那些人的关系将彻底割裂。 孤夜也看出了她心中的不痛快。说实在的他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这事原本有没有这胖墩墩影响都是会发生的,反倒是现在有利用人家激化矛盾之嫌了。 “怎么,心里不痛快?今天咱们赚了许多钱,要不我请你吃东西去?” 带着些歉疚感,孤夜提出了要请客吃饭。而且也早就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可没想到的是,这胖墩墩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摇头拒绝了。 “吃饭就不必了,要不陪我去个地方吧?” “嗯?” 孤夜有些疑惑,不过脑中回想了一下之后便有些猜测了。 “想去看你二师兄?” 魏青雀点了点头,当初打擂的整个过程她是在场的,所以她又担心的回过头去看了看庖硕。 “你看他作甚?要走便走就是,其实今天你不开口我也会提出来。倒是一直想问问黎平,究竟是受谁指使想要弄死我兄弟的。” 见孤夜这般说辞,魏青雀却是后悔了。本来想着从中斡旋一下希望能让他们缓解一下矛盾的,不过现在怕是要弄巧成拙了。毕竟刚才某人抡板砖时的那份狠厉果决,至今还是挺震撼心灵的。 “我师兄已经知道后悔了!你……你待会见了可不要动手打架!” “你怕我打死你二师兄啊?” 孤夜故意晃了晃手中的板砖。 “不……不是!我二师兄已经凝聚出道韵符了,而且还是剧毒无比的鸠字符,再说你也不是胖哥能解毒,我怕你被他给打死……” 孤夜无语,整了半天敢情自己是被人家小觑看扁了…… 城墙底下棚户区,还是那条污水横流的小巷弄。似乎今天散发出来的恶臭要比以前更浓烈些。孤夜和魏青雀捂住鼻子一蹦一跳艰难的向前移动。若不如此,这新买没多久的鞋子必定得报销掉。 蛮九和庖硕原本不放心想跟过来,不过最后还是被孤夜给打发回去了。真要是让那两个家伙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报仇雪恨的。 随着愈发深入,迎面扑来的臭味中孤夜却闻出了些许不同来。那股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其实只有活物腐烂后才会产生的尸臭味最是难以被其他气味所掩盖。 魏青雀虽是医庐里的弟子,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有真正接触过尸体。这些在书本里研究理论的家伙,实践经验根本等同于零。 “还有多久才到?” “就……就在前面不……不远……” 魏青雀被这突然一问,顿时有些畏畏缩缩。因为此刻的孤夜俨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股肃杀之气不经意之间就从语气中渗透出来。 孤夜不语,只是凭着自己的嗅到的尸臭味往前循了过去。而就在路过一条分叉死胡同口的时候,果不其然便见到了四五具躺在污水中互相叠加在一块的尸体。 那已经发紫的尸液上附满了绿头苍蝇。远远的看过去可以依稀辨别出尸体的年龄都不是很大,最多七八岁左右……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袭杀 若说棚户区是蓟城里的贫民窟,那么孤夜此时所在的位置便是贫民窟中的vip区域。处于最里层的位置,几乎与生活垃圾为伴,也是连外面那些乞丐都不会来的地。 这里住着的大多数都是未成年的孤儿,处于这个时代生物链的最低层,生与死都不会引起任何波澜的那种。要不然这些尸体也不会就这样暴露在死胡同里也没有人发现或者被在意。 “啊……死人!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魏青雀头一次见到尸体,吓得双腿都有些颤抖。见那密密麻麻的苍蝇附着在上面,突然之间胃部一阵翻涌哇的一声便靠在墙角大吐特吐。 孤夜倒是见怪不怪,因为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你待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轻拍着魏青雀的后背,孤夜很是平静的说道。这么多孩子死在一块,他很好奇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是病饿而死被人丢弃在这还是有人故意残杀。 这个答案随着孤夜的靠近很快便有了答案。原来,刚才远远瞧见污血上面附着一层的绿头苍蝇其实都是死的。也就是说这些孩子流出来的污血或者说是尸水都是带着毒性。 联想起附近就有这个制毒的专家,他的眉头便不由得拧成了一块。 “你二师兄就住在附近?” 彻底将胃里的黄水全吐出来的魏青雀,艰难的指了指巷弄尽头的那扇木头门。 “二师兄是孤儿,从小被师父收养。这次被医庐除名无法再待在学院里,想归乡又逢师父外出未归,于是就找了这破地方住下。 原本我们师兄弟几个是不同意的,再拮据也是能找个好地。可他非要坚持,说是要赎罪练心。” 掏出手巾擦了擦嘴,魏青雀带着孤夜往所指的木门走去。这里无缘无故出现几具被毒杀的小孩尸体,她是不会往二师兄身上怀疑的。心里面更多的是担忧,更多的其实内心已经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了。 果不其然,待来到木门前,一股更加浓郁的尸臭味从缝隙中传出,肥硕的大苍蝇四处乱飞,让人见了全身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你就站在外面,我进去看看。” 此时此景已经不需要再去确认什么了,不出意外的话里头的黎平应该早就凉凉了。而且还不是被毒死的,因为这里出现了大量的活泼乱飞的绿头苍蝇。 门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能推开。里头面积并不大,光线虽然昏暗,但此时从外面透进去的光也足够看清楚桌子上趴着的尸体了。 孤夜捂住口鼻慢慢的靠了过去,从尸体倒伏的怪异姿势上很容易就能看出其死因八成是让人扭断颈骨所致。在其脖子两侧,甚至还残留着几道乌紫色的手指印。 孤夜并没有多停留,黎平死不死跟他并没有关系,唯一好奇的只是到底是谁杀的,能正面单手扭断颈骨而不是捏碎喉结,那足以证明杀人者的力量非常的恐怖,初步估计最少得八瓮力起步了。 黎平之死跟外面几个孩子尸体到底有没有关系呢?而那些孩子身上所中的毒是否又是“红鸠毒”? 孤夜没有去多想,他只是想尽快带着魏青雀离开这个地方。要收尸的话起码也得找多点人,此时不知为何,心中那股不安感随着停留越久愈发加剧了。 “呜呜呜……孤夜,我二师兄是不是已经死了……呜呜呜……” 魏青雀站在外头脸色发白,见孤夜面色凝重的走出来,顿时便泯灭了最后一丝希望,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快走,别矫情了!此地不宜久留!要收尸得再喊些人来!” 孤夜二话不说擒住魏青雀的手腕连拖带拽的就想尽快离开。而就在这时候,耳边似乎听到了有松崩弓弦的声音。眼角余光中也是瞥见半空中有几点阳光的反射。 “小心……” 孤夜整个身体往后猛撞,硬是连同魏青雀给撞回到黎平的木屋之中。而刚才门口所站的位置上,却是有几支箭矢钉入地面的泥土中。 “怎么是弩箭?” 孤夜大惊,还没从地上爬起,又是一脚将魏青雀给踹到墙角,随后才是将那破旧的木门顶了回去。 哚哚哚哚…… 就在门口被重新堵住的一刻,又是七八支弩箭深深钉在上面,箭头甚至都穿透了出来。其中一支更是堪堪擦着孤夜的脸颊,吓得他差点就撒开手。 “孤……孤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要杀我们?” “少废话,躲墙角里去!这些是军弩,穿透力很强!” 说着便从木门上折下几个箭头,其中一个丢给了魏青雀。 “咱们手上没家伙,这个先拿去顶一下。若是所料不差,对方一击不中待会就要亲自上阵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此处其实并不适合弓箭之类的远程武器。杂物太多阻碍了视线,哪怕是穿透力强劲的军弩作用也十分有限。 而魏青雀也渐渐冷静下来,从地上捡起丢过来的半截箭头,身为毒堂的人一下子就察觉出不同来。 “啊……他们在箭头上煨了毒!魔鬼芋的汁液,接触到伤口会使人麻痹!” 孤夜心中一凛。 “好家伙,这是不死不休的节奏啊!到底是谁跟自己有这么大的仇? 伯当?不可能。军弩这玩意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得到的。” 孤夜这时候也没时间再去纠结这些。弩箭他现在倒是不怕,身处建筑物内对远程武器的限制很明显。反倒是忌惮对方不管不顾用火攻。毕竟这里是棚户区,那怕是真烧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致使对方会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与其阻敌于外,不如放进来关门打狗。思及至此,孤夜干脆门也不堵了,直接就靠在墙边等对方攻进来。 而此时的外面,十几个蒙面人手持弩弓已是将这间木屋给包围了起来。当见到门口那扇破木板倒下去,身边还有几人就想再补上几箭。 “别射了!公子吩咐过要不留痕迹。待会射出去的箭不也得重新找回来么?忒麻烦了! 现在那小子带着那女人躲在里面。近身吧,情报上说对方擅长的是弓。” 显然这个说话之人是带头的,周围几个人听完立马将弩弓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手中的短剑。 “咱们一行十一人,我带五个下去解决对方,其余人封锁住各处。” 话毕,带头的蒙面人便率先从屋顶跃下,看其步法轻盈速度极快,实力武艺绝对不会差。 这些家伙显然都是经验丰富的杀手。洞开的门口他们并没有直接选择突入,而是有两人默契的绕到屋后的窗口处。像是算准了时间一般,一个破坛子首先被从窗户丢了进来。 啪嗒一声,坛子重重的摔在了魏青雀的两尺外的地方,吓得这个女人惊声尖叫起来。 而就在孤夜扭头去查看之际,门口处立时便有一黑影突然贴地滚入,手中早就上好弦的箭矢咻的一下便深深钉入黎平尸体的脑袋上。 整套动作下来娴熟无比,躲在阴暗处的孤夜也是心头一惊。 “他娘的,居然如此专业!扣发扳机也是下意识的本能,好在他们不知道里面还有具尸体,不然的话刚刚这一箭怕是得是自己承受了。” 明显的那死士也是一愣,他不明白屋里为何还有一具尸体。刚才余光见到人影便将箭射出,那都是常期训练下的肌肉记忆。而一把弩弓只能搭一箭,显然这时候对方是不会给自己留有时间去装填的。 事实上这个家伙的判断再次出现错误。他本预料这时候躲在暗处的孤夜会率先对自己出手,而凭借着过硬的实力只需缠斗两个呼吸,屋外剩下的几个人就能破窗而入彻底形成包围。 可此时的孤夜并不按照套路出牌,他就那样看着对方,手中那几个掰断下来的弩箭箭头也已经早就蓄势待发。 嘭嘭…… 如同约定好的那样,刚才丢坛子进来的窗户这时候突然钻进来一人,而孤夜手中箭头也瞬间被甩飞出去。六瓮力巅峰的力道,加上如此近的距离。哪怕是准头再差,那也是能打中对方的。 事实证明孤夜的运气很不错,首发就命中来人咽喉。这家伙才刚把身子站稳便又捂住伤口再次倒下。跟着一起突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只不过方向却是直接从门口冲进来。 孤夜另一只手中仅剩的两枚箭头也被甩出,这次的准头可就不太行了,只是勉强擦中对方大腿根。 这番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为首的那个蒙面死士此刻回过神来便想抽剑之时,却是见到对方动了。 只见孤夜如同猎豹般原地加速飞扑,一只拳头早早就抡起来,明摆着就是要告诉对方,老子攻击的部位就是你那张脸了。 “呵……情报果然不错,这家伙近身根本不行。距离还有大老远,谁特么就先蓄力啊,意图太明显了!” 短剑已抽出来过半,按照这个角度判断,正好是对方拳头击来的同时,恰好就能将其半条手臂给切下来。 可接下来孤夜的动作却是再次出乎他的意料。抡起的手绝不是要挥拳打出,而是顺势越过黎平尸体的时候可以抽出其脑袋上刚刚扎进去的弩箭。 咻…… 单单只是箭头和整支箭比起来,甩出去的准头可不能一概而论。重心稳定之下,这么短的距离,力道和精准度那也不亚于从弩弓上射出了。 噗…… 此刻紧随其后跨入屋内的又一个蒙面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眼眶中便已经多了支箭矢,那带毒的箭头毫无意外的透进了颅脑之中……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不可思议 聂政所授的近身搏斗技巧主体理念便是料敌于先。而料敌于先可不单单只是提前判断敌人所要攻击的角度部位,更多的还是要预测敌人的意图。 为首蒙面死士根本没能想到,就是一次很简单的战术突进却是使得他这个六人小组瞬间两死一伤。而这一切也只是发生在短短的两三个呼吸之间。直到现在,他腰间的短剑还没能完全抽出,甚至丢在脚下的弩弓还在蹦跶着没有完全静止下来。 然这会儿的孤夜却已经是停止前突,而是借这甩箭的惯性,撑在桌子上的手臂顺势扭转了一个角度,然后脚下一蹬往魏青雀所在的方向退去。而从窗户外钻进来的那个家伙掉落在地面上的短剑此时也被握在了手上。 身后的魏青雀整个人完全呆住了,就在刚刚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在自己的面前消逝。身为一个医者,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脖子被利物洞穿是后会有这么多血流出来,咕噜噜的满地都是就像是永远流不完一样。 得到武器后的孤夜并没有喘息多久,刚刚那几下动作看似在电光火石间没有什么身体消耗,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时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急促。人数优势并不占优的情况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变是速战速决不能拖沓,更不可让对方形成围杀之势或者车轮战。 于是得到武器的孤夜再次动了,目标正是刚刚那么被箭头划伤大腿根的蒙面人。他甚至不去理会另外大门与另一个窗口破入进来的蒙面人,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是每个军人都要必须谨记在心的。 而这次对方却早已反应了过来,在惊讶于孤夜的狠劲之外,更是诧异其对时机的判断。 短剑横削,完全是奔着孤夜的喉咙而去的。为首蒙面人并不理会孤夜的剑斩向同伴身体何处,他只知道你若是不回防格挡或者闪避,那么就等着被划开脖子吧。 这样的配合方式就是军人与死士之间最大的不同。前者守护战友生命相互配合,后者不论后果只求杀人。有时候拿同伴作饵去以命换命亦无不可。 这样的应对方式倒是孤夜没有想到的,身侧突然多了把剑斩来,迫使他直刺的短剑不得不挥击格挡。 锵…… 两剑刚接触,蒙面人顿时脸色大变。原因无他,力量差得实在是太远。自己四瓮力巅峰的实力居然无法阻挡对方的剑势,好在这一剑人家只是反手仓促为之,要不然凭借差距自己手中武器定当要脱手。 “大家一起围杀他,快!请报有误,这家伙实力不止四瓮巅峰,而是最少六瓮!” 话音落地,那为首蒙面人刚刚顺势翻滚闪避之下,手中已是多了一把白色粉末向后甩去。 “啊!孤夜小心,是贝粉,快把眼睛闭上!” 身后的魏青雀大惊失色赶紧提醒,这种由水中贝类的外壳烘烤之后研磨成粉的东西,一旦接触到眼睛就发热发烫,严重的话能把眼珠子给凭空煮熟,且不可水洗只能用油脂擦拭。 事实上无需魏青雀提醒,在对方甩出来的同时他就辨认出来了。这种东西在边地可不少见,特别是靠海的昌城,大户人家都会用这种东西撒在地上除虫。 面对成雾状扑面而来的贝粉,孤夜短剑旋腕,遂将地上草席挑起尽数阻挡,而后侧步滑出,剑尖如同鸟喙狠狠对着大腿划伤那人手臂啄了下去。 啊……叮铛铛铛…… 一条手臂如今只剩下半落皮连着,而手指紧握的武器也掉落在地。见那死士虽是口中惨叫,可另一只手却还要在小腿处的匕首拔出来。孤夜又怎会再给他机会,下啄的剑势瞬间改为横削,没有任何意外的便带出了抹血线飞溅。 人头未曾落地,孤夜脚下又如同骏马撅蹄般用脚后跟重重猛磕。巨大的力量精准撞上掉在地上的剑柄之上。 短剑骤如离弦之箭,居然将从门口冲进来的一人穿膛破肚。不过那怕这样去势依旧不减,连带着整个人朝外滚跌而出。 六人突进屋内却被瞬杀四人,眨眼间昏暗的屋内只剩下下两个蒙面死士严阵以待的与孤夜相互对峙。 “你们是谁?为何袭杀于我?” 孤夜持剑而立,如今他利刃在手,又有四条人命垫底,话语间杀气腾腾,反观那两人一时也是心惊胆寒。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们现在真得很想见那个收集情报的家伙给碎尸万段。 明明说好的四瓮力巅峰,善弓箭而不善近战。可几个呼吸不到自己这边就有三个人直接躺平,那手剑法虽说不上出神入化,可却招招直指要害。关键是力量,恐怕最少也得六瓮力了吧。 “兄台好手段,我们兄弟今天认栽。要不今日就这样吧,放我等离去,以后也绝不会纠缠!” 为首蒙面死士开口了,不由得他不服软。根据情报,本以为对方只有四瓮巅峰实力却与自己相当,若是配合弩箭和人多的优势,想要拿下还是很轻松的。可实际情况却是对方具备六瓮力,且近身搏斗的技术堪称恐怖。那么这还打个屁,早知道这样,当初所准备的人手最少得多一倍才有把握。 所以现在别说是继续完成任务了,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都还是未知数呢。 “想走?也不是不可以。将指使之人供出来,或许还能放你们回去传达个口信。” 孤夜边说边慢慢移动角度,不经意间封锁住了大门口对方逃离的路线。 “孤夜,不要放走这些人!我二师兄和外面的小孩的死肯定是他们干的!” 早吓破胆的魏青雀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抓过身边的药罐子作势就想要砸过去。 而就在这时,从门口处自上而下有两支箭矢突然破空而入,目标正是刚刚从墙角冒头的魏青雀。这屋内地方本就不大,刚才外面的弓弩手也只是因为角度问题无法捕捉到目标而已。 “小心!快趴回去……” 大惊之下,孤夜只能挥剑去砍,试图拦住那两支箭矢。也就在这变故之下,刚才还口口声声想要妥协打算离开的两个人,非但没有趁机逃出屋子,更是瞅准时机同时将手中的剑朝孤夜刺来。 铛铛…… 两个被砍断的箭头深深的钉入旁边的梁柱上,而眼角余光也正瞧见朝自己刺过来的剑锋。 孤夜是个人,不是神。哪怕是此时拥有六瓮力巅峰的他,在手中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那也是只能选择躲避。可避一剑是险,避两剑就是死了。 可又能如何,此时的他已经做好了硬挨一剑的准备,大不了以伤再搏对方一条命。 唰…… 剑锋从身侧划过,孤夜险之又险的躲过第一剑,不过肩膀上也被划拉出一条血痕来。这已经是他身体的反应速度与柔韧性最大程度配合以后的结果了。可哪怕如此也还是受了伤,由此便可见这出剑的死士剑术也并非一般之人。 之前说过,第一剑躲过是险,第二剑刺来便是要面临死亡了。这个时候,强扭过身子的孤夜已经可以感受到对方黑布之下那狰狞的笑容了。 对方剑尖锁定的从来都是孤夜的后腰,肾脏所在一旦被刺中,那么便连九死一生都谈不上。害怕吗?并没有。其实当一个人真正见证了死亡来临时,内心反而会出奇的平静下来。 就如同此时的孤夜,他甚至可是敏锐的感觉到剑刃刺破自己衣服时的感受。不过就在这必死无疑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有个庞然大物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直接将那蒙面死士连人带剑给砸偏移了半尺。 也就是这短短的半尺,使得那把刺向孤夜肾脏的短剑却只能落空。而那持剑之人也因为这突然来的一下,身体重心也发生偏移。本就在向前使力的过程,立马就被砸了个踉跄。 然刚刚倒地撑住地面的孤夜哪里会放过如此绝佳的反击机会,几乎是看都不看短剑直接后撩,接着就是斩入骨头的短暂阻滞。没等去查看什么,身体顺着挥剑力道方向再次向侧面滚出。原地之上,地面已是多了两道剑痕。 这时候待孤夜回头才看清楚,两丈远的地方正躺着一具被削去半边脑袋的尸体,而在其身边最后一个蒙面死士,也是这群人的带头人正在瑟瑟发抖。 不过他恐惧的目光中不止是只有孤夜,更多的还是他背后那个两百多斤的女人。 因为刚刚若是同伴关键时刻不是被一个牛犊大小的药罐给砸中,也不至于导致被对方给反杀。而见对方在地上狼狈打滚,作为一个合格的杀手最应该做的便是乘胜追击,可他并没有这样做。不是犹豫或者出现失误,而是他见到了对方背后站着的那个女人。 此时的孤夜似乎想到了什么,刚刚那个巨大的黑影如今不见了,多出来的就只有地面上摔碎的药罐子。可两相对比之下也相差太大了吧。 不过他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因为就在最后一个黑衣人最终崩溃想要夺门而出的时候。只见从魏青雀手中丢出的断箭头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后,不知在什么力量的作用下陡然变大数百倍,很是不可思议的就将整个门口给堵了起来。 如此一幕,看得孤夜包括那个蒙面死士也是一阵目瞪口呆。 “还愣着干嘛?不能让他跑了呀……” 魏青雀在身后急得直跳脚,而率先反应过来的孤夜则是赶紧将手中短剑给抛投了出去,彻底洞穿还在懵逼的蒙面人心脏……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布局 经过变异之后的断箭头就如同一道闸门般重重落下,彻底断绝了最后一个蒙面死士的逃生之路。然最令人惊讶的不是魏青雀猝不及防的能力展现,而是这家伙居然刚才动用的并非单独几道墨痕,而是一个完整呈现绿蓝渐变颜色的道韵符。 “长”字符的出现是孤夜万万没能想到的。曾几何时听得那便宜师父说过,二十五岁之前能凝聚出道韵符的,那都是七国之中顶尖的天才了,更何况还是如此高阶的绿蓝符。 魏青雀如今才几岁?若是记得不差的话,也只比自己小几个月。十六岁的年龄拥有一个绿蓝符是什么概念,那几乎是等同于在有生之年感悟蕴养到墨符的几率达到了九成。 “长”字符,这个“长”可不是长短的“长”,而是增长的“长”。这样逆天的属性,一瞬间孤夜的脑海中便闪出了无数种运用途径出来。墙角的魏青雀此刻被盯得脸皮发烫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似乎也猜出了孤夜心中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若是我能把这个长字符作用在食物上,那么就能彻底杜绝饥荒了是不是?” 孤夜没回答,但却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不可能的,师父说过世间万物皆有其规律,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凭空多出来。 其实你把脚下那几块较大的药罐碎片捡起来看看便知道了。” 魏青雀指了指刚才砸人摔碎的药罐陶片说道。 孤夜听完一愣,也没犹豫,见其弯腰就将最大的那块捡起来。奇怪的是,凭借认知中的经验,这巴掌大的陶片最少也得近一斤了吧,可现在却是轻若无物,仔细掂量了一下,许多也就不到半两。 “唉……可惜了呀……” 孤夜心中所思正如魏青雀所言,畅想着若是真能什么东西都给变大百来倍,那么弄袋粟米,一瞬间就能增加百倍口粮,那么以后路边就不会再有冻死骨出现了。 不过自打捡起陶片也就明白了,这“长”字符确实是能够让其体积变大,可重量还是原来的那样。不过神奇的是从硬度质量上并没有因为突然增大而变得更脆或者改变本质属性。具体原理也不是很能搞明白,总之若是拿这个符文去作用在食物上的话,体积绝对是能够变大,可等你好不容易吃下这大块食物把肚子撑圆了,可得到的营养也就原来的那样。也就是说,若是魏青雀能够将一粒粟米变得像拳头那样大,吃下去的话短时间能够饱腹,可实际获得的能量依旧只是原来那粒小小粟米而已。 孤夜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全给甩到了脑后,如今要做的还是考虑该如何离开此地。不知外面那些埋伏的弓弩手又是否会因为房子里面同伴的死亡而选择逃离? 不过此时有了魏青雀这张“王牌”在手。孤夜对于如何突围就显得不是太过需要伤脑筋。只见他捡过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弩弓和箭囊,如今门口被那个扩大版的箭头给挡住倒是不用担心外头的冷箭。 “丫头,用你的道韵符把这块砖给变大些,最好能遮住全身,我要拿它当盾牌突围用。” 孤夜用短剑在墙上划拉了两下,愣是从支撑柱上面扣下来一块砖头。魏青雀也没有犹豫,听到眼前这个杀伐果断的男人需要自己,她心里可是真笑出花来了。 “小事情,看我的!” 笔锋匿与指尖,魏青雀在虚空中迅速勾勒了好几下。一个半巴掌迷你“长”字符出现,然后被轻轻一点就没入到孤夜手上的砖块上。 噗…… 没有任何征兆的,砖头瞬间往四周一撑,从原本两寸许突然成了接近一丈高的大块头。神奇的是就重量而言还是刚才的重量,半点没增加。 “厉害!你乖乖在屋里等着,我去把外面那些人料理了再回来!” 有了弩弓在手,在远程攻击方面孤夜此刻有着绝对的自信。见其两步上前,直接将挡在门口的断箭头给踢飞出去,见其半空中翻滚着,落地之时已是变回了原样。 大门洞开,没了箭头的阻挡,却有一块巨大的砖头顶上。孤夜更是在背后用剑挖了个卡槽可以当手柄方便握持。 想象中的十几支箭矢扑面而来的场景并不曾出现。哪怕是意思意思来上个三五支也没有。正待孤夜疑惑想要探头去观察的时候,右上侧忽有破空声传来。 “来得正好!” 噗…… 箭矢整支没入大砖头之中,而经验吩咐的孤夜从箭头射入的角度和力度立马判断出了弩箭发射的大致位置。 箭来箭往,一箭换一箭。就在孤夜瞬间闪出想要沿着刚才对方箭矢滑行轨迹扣动扳机的时候,却是见到二十几步外墙头上冒出来的那张蜡黄脸。 显然对方见到掩体后面出来的孤夜也是一愣。不过双方都是极为聪明的人,很快就想到了个中原因。 其实当见到这人后,孤夜已是第一时间将手上的“大盾牌”给丢了,弩弓也扔进了边上的沟渠里。因为此时已然是不需要了。他也知道了为何出屋子的时候没有迎来敌人狂风暴雨般的攒射,不出意外的话,外头剩下的蒙面人应该全被墙头那家伙给解决了。 “丫头,出来吧,没事了!” 魏青雀刚刚才提起来的心,没想到才两个呼吸不到就听见胜利的呼唤了。说实在的还真有点让人难以置信,刚刚从外面射进来的箭也不是没见到,那可真叫一个凶险。 而如今一眨眼间就被解决了,此时从屋里头看着门外那笔挺的背影,突然间她觉得好有安全感。心中小鹿又在乱撞了,这次比之前蹦跶得更厉害,甚至还撞碎了什么东西似的,使得某些很甜的东西流了出来,将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瞬间滋养,心尖尖上的种子随即也冒出了芽。 门外,看着依旧端着弩弓对准自己的寒丑,孤夜靠在墙上举起双手很是哭笑不得。 “寒丑兄,你不会真想射死我吧?” 而就在此时,里头的魏青雀正屁颠屁颠的从里面蹦跶着出来。那只胖腿刚跨出门槛,寒丑原本瞄准孤夜的弩弓瞬间扭转方向。 “哎哎哎……寒丑兄且慢……自己人呐,可别误伤了……” 孤夜赶紧跳出来将魏青雀挡在后面,他还真的当心这家伙不小心就把箭给射出去了。 “为什么会在这?” 这冷若冰霜的家伙终于是开口了,不过此时不只是孤夜,连后面的魏青雀也听出了其话语中的滔天怒意。被那两道恐怖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两个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此时觉得对方扣下手中扳机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别……别误会!我……二师兄……我来看……他……他遇害……接着就是……这些人杀我……我们……” 魏青雀吓得不清语无伦次的不断解释着,面前这人她也认识,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何也会出现在这。 大致意思寒丑也听得明白,其实用不着解释他也知道面前的一男一女并非歹人。只是当见到胡同里头那些孩子的尸体后,心中有股滔天怒火无处去宣泄而已。 眼尖的孤夜也见到了对方身上背了个大包袱。或许是刚刚被流箭给划破一角,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见到里头装着的粟米饼子和一些衣物之类的东西。 这时候能带着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的,孤夜稍微思索了一下心中也是了然。而今对于面前这个家伙,心中倒是多了些敬佩。若是猜得不错的话,寒丑应该是来找那几个死去孩子的。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哪怕是天气再热,最少也死去好几天了。你一直都在帮助这些孤儿吗?怪不得每天早出晚归,原来赚的都花在这上面了呀。” 被孤夜点破,寒丑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不过手中的弩弓倒是被放了下来。 “你先走吧,这里我来解决。晚上早点回来,有事找你商量。至于这些人是来袭杀我的,那几个孩子应该不是他们所为。”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哪怕是在贫民窟中还是影响很大的。所以必须得有一个身份足够的人来背下这个锅,所以身为局外人的寒丑并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 聪明人有时候就这点好处,根本无需去多余解释什么。只要几句话的功夫,对方就能想到里头的各种关节。就如同此时的寒丑,他将手中弩弓往边上一丢,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根本就没有半点犹豫和磨唧,衣决飘飘不带走一片云彩。 待到人走后,孤夜在周围绕了几圈,果然见到了另外五六具尸体。这家伙蹲在墙角揉着太阳穴想了好久,最终像是决定了什么,于是赶紧招来魏青雀帮忙让其跑上一趟。 “丫头,现在你赶紧跑回去把常威那小子给叫过来,你知道他在哪的。记住什么都不要声张,他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可以左右大局的大事。记住,什么人都不要带,就让他一个人过来。” 见孤夜语气中说得异常严肃,魏青雀也认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也不再问什么,赶紧提着那宽大的裙摆,摇曳着巨大的臀部飞奔而去。 等魏青雀终于跑远,孤夜这才迅速朝黎平那间屋里走去,他如今要做的是趁还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赶紧将现场进行一番布置。 另一边,当小半个时辰之后,常威上气不接下气在魏青雀的带领下急冲冲的赶到,早就安排好一切的孤夜抓着把弩弓已经蹲在墙角多等候多时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苦肉计 常威这一天下来,整个人那都是懵圈的。就像只被打了闷棍的小黄鸭,只会急得在水里原地打转。 孤夜要对自己的梦中情人下手,而且还是利用自己有关联的产业,试问他怎能不急,怎能不糟心。当时他就躲在一家食肆之中,透过窗口将远处小摊那边发生的事情看了个清楚。特别是那一板砖拍下去的时候,这家伙整颗心都要碎了。 这是在折辱自己的女人啊!虽知孤夜之所以要这样做全都是为了自己,可在心底还是将某人全家女性挨个问候了个遍,后来想起那家伙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家中全是大老爷们,于是又虚拟出一大堆祖宗来又逐个问候了一遍。 内心的煎熬好不容易坚持到曲终人散,身边早就准备好的大捧鲜花立马被抄在手上,三步并两的就要赶去慈孤院给云水仙跪舔。可没想到的是才刚下得台阶,远远的便见到有一团浑身冒水的肉球朝自己滚了过来。 是魏青雀,这女人从来都是很好认的。在这个食物比较匮乏的时代,恐怕蓟城里乃至整个燕国也很难再找出这样的满载排水量了。正奇怪对方如此匆忙是要干什么时,还没等问起这胖墩墩直接就拽住自己的手,二话不说便往原路拖。 就连怀中那捆精心准备的鲜花也被打落在地,要不是她及时道明来意,常威绝对会勾连一丝雷霆下来将这家伙给劈得外焦里嫩。 “你慢点,孤山子那厮到底在搞什么鬼?今天本公子已经被他坑得够惨了,是不是非得将我和云姑娘彻底拆散才肯罢休啊! 该死的孤山子,没事跑这鬼地方来干什么,臭死了……混蛋孤山子……” 踩得一鞋子污水,常威骂骂咧咧的嚷嚷了一路,不过脚下的步伐却没有慢上半分。就连他要求的稍微遮挡住容貌也照做不误。 很快的两人便来到最初发生袭杀的那个胡同口。常威也很快发现了里头堆放的小孩尸体,不过孤夜并没有立刻出现,一时间他似乎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有敌袭……” 突然间,周围突然响起一声示警,很容易就能辨认出那是孤夜的声音。紧接着,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瞬间在常威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线。 这下可把这俩家伙给吓得脸色发青,特别是魏青雀,要知道她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厮杀还没能缓过劲来呢。未等反应过来,又是一箭矢射来,常威只觉得大腿一阵剧痛,待低头看去,却是已被贯穿。 “啊……我中箭了……我要死了……孤夜快来救我啊……我中箭了啊……” 鬼哭狼嚎的,最后还是魏青雀冷静了下来,学着之前的样子,立马带着常威破开了黎平房子的大门,至于为何现在又有一扇木板门挡着,她倒是没时间去思考了。 “躲墙角……快快躲在墙角,小心窗户有人突然破开进来!” 常威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叫乱跳,一切都得任凭魏青雀提醒他才回神照做。 咻咻咻…… 又是几箭从门外射入,叮叮当当的全钉入屋内的墙上,密集程度让人以为最少得有六七个弓弩手。而直到这时候,那个唯一的救星孤山子却依旧没有出现。 就在俩人以为今天真的要葬身在此的时候,预料中的刺客也并没有破门而入。久久没有动静之下,魏青雀这才鼓起勇气问出声。 “怎么回事?外面那些刺客是不是已经走啦……” “走?走个屁!肯定是孤夜在外面料理着,没看他到现在还没出现么?” 由于箭是煨过毒的,这时候伤口倒是麻痹着不怎么疼,所以常威这才有心思开口回应。而正在两人疑惑之际,千呼万唤下门口终于是有个人影浮现。 只见孤夜手中端着把弩弓,进来之后二话不说又对着周围乱射了一通。有几支甚至是擦着常威脸颊而过钉入后面墙上,吓得他差点当场尿了裤子。 “孤山子,你他娘的到底在干什么?想射死老子么?老子都怀疑这一箭是不是你故意趁机报复的。” 指着自己的大腿,常威有些..气急败坏的怒吼道。 “人呐?外面那些混蛋呐,是不是全给你收拾了!好哇,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蓟城刺杀一个王子?走,快扶我起来!” 强撑着站起,才挺起一半身子,常威突然发现面前孤夜脸上的异样。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嘴角似乎带着点阴谋的上扬弧度。 “难道说……” 常威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已渐渐开始变得涨红起来。 “孤山子,老子大腿这支箭不会真是你射的吧?” 说出这话的时候,其实某人内心还是存在一丝侥幸的,可不曾想对面那个家伙居然笑了。对,孤夜笑了!笑得很诡异! “你他娘的!还真的是你射的呀?” 魏青雀也是一脸的错愕,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可联想起之前这个男人吩咐自己要单独带人来,心中立马有些毁三观了。 孤夜笑着点了点头,又将手中弩弓丢到一旁的尸体边上。常威此时才随着其动作将目光移过去,也终于才发现房间里除了自己几个,还有另外好几具死尸。 “为什么!为什么袭杀我!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好兄弟么?你说过要替我争王位的,我也答应过你让你衣锦还乡当安平城守。 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如此信任你!孤山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哪里对不住你了……” 被兄弟背叛后的撕心裂肺,常威此刻简直是深情流露,带着不甘,带着疑惑不解。 “停!你小子别嚎了行不行?要嚎等待会出去再嚎!” 说完,只见孤夜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短剑,快速的在自己的手臂和大腿划了深深的几下,鲜血立马浸湿了半边身子。 “疯啦!孤夜他疯了!肥婆,快点去叫人!这家伙肯定是中毒了!对!剧毒入脑,快去喊庖硕!快去呀!” 常威这时候哪里记得心中的委屈,嘴上喊着魏青雀去叫人,自己则是不顾腿上还扎着箭矢,也不顾孤夜手中还持着短剑,力扑上去就想先制止其自残的行为。 “快清醒过来啊!你个混蛋可别吓兄弟我啊……” 常威呼喊着就伸手去夺剑,本以为会是场凶险的拉锯战,可不曾想只是轻轻松松短剑就易了手。 “咦?” “咦个屁!赶紧将剑放那人手上,记得剑尖要朝门口!” 孤夜捂住伤口,身上疼得直哆嗦。 “还愣着干嘛?你好歹也是医庐出来的高材生,不会连如何止血都不会吧?” 被这通斥喝,魏青雀呀的一声从地上蹦得老高,人还没站稳,手中道韵笔就已经被凝聚而出。紧接着一个绿色道韵符浮现,瞬间消散化为点点荧光融入到孤夜几处伤口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涓涓往外流的血液立马被止住。 “止”字符!孤夜彻底无语了,原本以为自己如此年轻就拥有一个道韵符便是当世的天才,而今他的自尊心严重遭到无情打击。某人此时在想,自己或许从今天起应该是时候去重新定义一下天才的界限了。 “又是一个道韵符,丫头啊,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很容易遭人嫉妒的。我现在总算知道你在医庐为何没有朋友了。” “为何?” 魏青雀没有多想下意识的便问出口。 “为何?谁见过十六岁就能凝聚出两个道韵符的!而且还是一个绿符一个蓝绿符!就那些只会穿得花枝招展在人前显摆的女人,她们敢跟你站一块么?哪怕是云水仙,她就是长了身好皮囊而已,与你的天才比起来,那就是个屁!” 孤夜越说越激动,其实他是想说自己与你比起来,那也只是个屁。 魏青雀倒是从来没听别人如此夸过自己,一时间心里有些美滋滋的。不过她现在有些犹豫,还是想告诉孤夜,其实自己并不止是只有两个道韵符,努力一下的话不久的将来应该还能出现一个的。只是怕说出来之后被认为有故意显摆的意思,所以最终还是忍住了。 止住了血,见常威还是傻愣傻愣的站着不动,孤夜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用脚踹了过去。 “赶紧些,磨磨蹭蹭的快把剑给放好,然后就沿路跑回去,记住得一路高喊抓刺客,只要能把城卫军给引来就可以躺平了。” 孤夜说完就直接走出门口挨坐了下来,而身后站着的两个人至今都是一头雾水不知这家伙究竟要干什么。 “孤……孤夜……你没疯?” “滚你丫的,你才疯了吧!赶紧去,记住出去后直接回府邸啥话也别说,等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此事若成了,你小子那个位置或许能少个竞争对手! 哎呦娘嘞,疼死我了……丫头,有没有带药啊,赶紧给整点啊……” 捂住伤口,孤夜已经后悔自己为何要冒险这么干了。毕竟成功率无法估算,以后如此高风险的买卖那是能不干就不干的好。现在完全赌的就是常威在燕王心中受重视的程度。要是只是一般,与其他子女没拉开多少距离的话,那么这几剑也算是白割了。 见孤夜说得煞有其事,常威这家伙也没犹豫。立刻捂住自己那只已经麻木的左腿,一路沿着巷弄往贫民窟外跑去。 “来人呐……抓刺客……快来抓刺客……我乃燕国三王子燕常威……抓刺客……有人刺杀于我……”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后续 刘长刘大头,如同往日交待完换班事宜之后就带着几个手下往西市里跑,找个地方填饱肚子之余,时间早的话还可以到女闾里去耍耍。这些天来他的日子过得可真叫一个舒服。不是,应该说整个北门城卫的弟兄们都很舒服。 只因燕三王子常威实在太会来事了。隔三差五巡逻路过其府邸前,里头的管家都会送些吃食出来给大家伙垫垫肠胃,不单是这样,更是时不时会夹杂些刀币,少则一人两三枚,多则弄颗碎银子,美其名曰天热给弟兄们的喝茶钱。 如此恩赐,所有人嘴上明面不声张,暗地里却是美滋滋的。对公子常威也是感恩戴德,都认为这个王子若是以后能当上燕王那是顶好的事情。 “卒长,今天咱们还去暖春阁吧,我有些想念里头的小柳娘子了……” 身边一个长着口大龅牙的士兵神情猥琐的建议着。 啪…… “瞧你那没出息样,整天就知道把银钱力气使唤在女人肚皮上,干活怎没见你这么上心过。 偶尔一次尝了鲜就好,把钱存着正儿八经的讨个媳妇儿不是更好。” 刘长一巴掌扇在这个龅牙后脑勺上,惹得其他几个人大笑不止。 “卒长,你说就咱能娶上媳妇么?” “能,怎么不能。这还用问吗?没看公子常威那买卖做的多红火,如今整个蓟城谁人不知百戏画坊?茶肆酒肆谁人不谈《良人我还要》? 昨日那老管家可是给咱们哥几个一人发了颗银馃子呢,要是再来上几回,媳妇本还不容易?” 身边又一个士兵抢着回答道,脸上的笑容那想是掩都掩不住。 “给老子闭嘴,都消停些。常威公子的仁义感激在心里就行,别总挂在嘴巴上。若是那天不注意给公子惹了麻烦,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刘长大眼一瞪,嘻嘻哈哈的一行顿时把话都给噎了回去。而就在这时候,众人耳边隐隐传来求救声,方向似乎是城墙那边。 “抓刺客……有人袭杀燕三王子……来人……有人袭杀于我……” 这声音听在其他人耳中或许还要疑惑犹豫一下,可这这城门卫不同,那可是金主爸爸的呼救声,大家都还仰仗人家攒够老婆本呢! 唰的一下,七八柄短剑皆从腰间抽出来,无需卒长下令,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全冲了过去。实际上也不需要跑多远,才迈出十几步距离,便见到棚户区那边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人,见其身上锦衣已经被血浸染,大腿上更是插着支箭矢未曾拔出。 “是常威公子!快……快去救人!” 不得不说,身为燕王都的城门卫,军事素质还是挺高的,一时间七八人便聚成环形阵,立马上前将常威给保护在中间。 “快,我的人还在里面!快去救他们!” 最后喊完这一句,常威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这可不是演戏,而是真的体力虚脱。要知道腿上还插着支箭,流血不说,还是煨了毒的。虽然“魔鬼芋”的也不是什么致命毒药,但再不致命它也是毒药呀。加上一路狂奔出来气血上涌,能坚持到把计划最后一步给办妥当就很不错了…… 王宫之中,燕王喜把今天该处理的事情都忙活得差不多了,此时正开始他一天的休闲时间。厅中歌舞姬身姿翩翩,芦笙与编钟合奏出的优美乐曲煌煌大气。这段时间他的心情甚是美妙,国中无大事,东胡那边昌国君又捷报频传,自己最看重的小儿子也突然转了心性,从整天伸手要钱的大纨绔突然变成了点石成金的大商贾。 厅中摇曳生姿的这些个歌舞姬,也是那臭小子孝敬自己老爹的。别说,还真是对了胃口。只不过因此害得他被其母亲好生揍了一顿,不过那又有什么,儿子被娘揍,老爹多疼些也就是了。 “哼,瞧你笑得那合不了口的样,父子俩现在都联手起来欺负妾,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燕王喜身边,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把酒盏重重一放,故作生气的把脸别到一旁。 “哎呦,你这又生的是哪门子气。自己的儿子的醋也吃,酸不酸呀!” 笑骂着,老而弥坚的燕王喜子将盏中酒水一口饮尽,脸上的笑容丝毫未见减少。 “老子儿子一个样,看吧看吧,看中了今晚妾将她们都送到床上去。” “好……那就……” 话刚出口,身边女人脸色就变了,见她直接从座位上起身,气鼓鼓的狠跺了下脚。 “哼!大王还真敢全要不成?最多三个,大王自选便是,若敢多一个,妾定不饶了那不孝子!” 这便是女人手段的高明之处了,明明是给自己男人床上送女人,可嘴上却无不表现得像个妒妇。试问哪个男人此时得了便宜还会卖乖?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又会不喜? 可这世上偏偏就有那些愚蠢的却还要不断表现出自己聪明的人。主座上稍远些的另一个年长些的女人此时看不过眼便也开口了。 “不可!大王近来身体欠佳,多近女色怕是有损元气。常威这孩子就是粗心,此时弄这些歌舞姬来也不怕伤了他父王的根本。 倒是常傲这孩子细心些,他时刻惦记着大王你的身体,前些时候特地派人去齐国重金购得一个竜鱼胶。” 话毕,身边的宦官已经将一个楠木盒子捧了上来。却不知此时燕王喜脸上虽仍旧带着笑意,可相比起刚才却是冷了三分。 有什么比被女人当众人面说不行还要伤自尊的事情吗?有!那就是这个女人是你的妻子。 燕王喜是个男人,且还是整个燕国最有权势的男人。如今在王宫大殿之上被自己的妻子说身体不行,那就不单单是伤自尊,而是啪啪打脸了。 不错,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便是公子常傲之生母,世人传闻燕王不喜常傲,今日看来,想必有很大的原因便是他有一个如此愚蠢母亲的缘故吧。 对比起刚刚常威的生母,那简直不可相较。 “最多只能三个,不能再多了……” 听听,这才是聪明女人该说的话。分分钟都在给自己男人挣面子。六十多岁的人了,又是老夫老妻,自己男人有多行哪里还不清楚。 果不其然,燕王喜连打开盒子的心思都没有,就跟掸苍蝇一样将那宦官给赶走。本来是一天的好心情,这下全给搞砸了。他心中正想将那多嘴的妇人也给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的,可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外面便有执事匆匆跑了进来。 “大王!宫外侍卫来报。今日午时一刻,公子常威于西市遭遇刺客袭杀,幸得北门卫卒长刘长率人所救……” 砰…… 燕王喜一听顿时拍案而起脸上满是怒火,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快说!我儿现在如何?” 边上的贵妇人亦是脸色煞白,身体晃晃悠悠的立时瘫软在地。 “爱妻……爱妻你怎么了……快……快叫御医……” 一时间台下歌舞妓四散,众多宦官一阵手忙脚乱鸡飞狗跳。唯有常傲之母立与人后心中窃喜,畅想着公子常威连同那贱女人就此身死的好事。要知道刚刚燕王喜情急时喊出来的那“爱妻”二字,可是差点没把她给嫉妒死。未曾想回过神来看到的却是燕王喜那要择人而噬的恐怖眼神,吓得她讷讷不敢与之对视…… 燕三王子府邸,常威半躺在床上狠狠地撕咬着手上的鸡腿。那幽怨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边悠闲喝茶的家伙。似乎对方就是手中的肉,恨不得要将其生吞活剥咽下肚子才能解气。 “喂!你别吃了行不行,想必你家老子跟老母要来了! 来,漱漱口,别待会满嘴油腻样!” 孤夜将整个茶壶都递了过去,见到这家伙被包扎得跟被人打断十八条肋骨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我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该死,我怀疑你就是故意的,苦肉计而已,用得着下手这么狠么?哪怕非要射我一箭,为何不把箭头的毒给清理一下?” “这不是时间上来不及嘛。若是只其他箭上都带毒,而射你的箭却无毒,岂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是假的? 再说了咱们不是有庖硕吗?有他在,咱兄弟几个都是百毒不侵的主!” 孤夜摆了摆手很不以为意。见边上的老管家仍是一脸心疼样,二话不说上前就把常威那厮手里的鸡腿硬抢掉。 “老柴,还愣着干嘛,赶紧的让人收拾一下!” 斥呵了一声后孤夜又回头再次叮嘱道: “一会儿你家老子来了,只可说是生意纠纷才遭人暗算,万不可有半句挨到争储的事情上。若是提及常傲和公子丹,要充分表现出兄弟和睦肝胆相照的深厚感情出来!” “为什么?” 常威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让你咋做就咋做,难道你兄弟我还会害你不成!” “难说!我腿上这一箭就是你射的!扣动扳机的时候居然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某个家伙还在忿忿不平,孤夜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把老柴先请出去。当那扇门最终被关上的那一刻,房间中立马传出了一阵鬼哭狼嚎。有些人骨头就是贱,不仔细捶打一遍他们就总不会觉得舒坦。 至于门外的老柴,却是摇着头,脸上笑成了一朵烂黄菊……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计成 他来啦……他来啦……燕王喜带着他的老婆匆匆赶来啦…… 三王子府邸内,老迈的燕王喜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儿子包扎得跟个木乃伊一样,那简直是心疼得无法言表。边上则是其母亲不断的抹着眼泪抽泣。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何能让我儿伤成这样!护卫们都死光了么?来人呐,把那些渎职的家伙通通都给本王抓起来车裂于市!” 燕王喜愤怒的咆哮着,房间内鸦雀无声,远远站在外头的老柴也只是低着头欲言又止。跟他站一块的宫廷侍卫长也是有些头疼,如今大王盛怒之下要杀人,可那也得有人可杀呀! “父王息怒,其实没什么大碍的。就是那些医匠夸张了些,一点点的皮外伤也大费周折的包扎,所以您和母亲看到的就是这样了。” 话罢,常威挪动身子就要下床走动,吓得身边的贵妇人脸色发白赶紧阻止。 “儿啊你快躺下,莫再走动了行不行。你阿母现在整颗心都还在嗓子眼里堵着呢。难道当真要将它吓得蹦跶出来才高兴么?” “你个逆子,还不快给本王躺下。该死,真该死。越想越是气难平,今天非要将那些护卫给活剐了不行! 来人,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连本王的命令都不听了吗?还是看本王如今年老体弱都想要造反不成!” 门口那个侍卫长一听赶紧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纳头拜下连呼不敢。看这家伙满头大汗的样子,不难想象其肯定也担心自己等一下会不会被暴怒下的燕王一块给砍了。 “你进来干什么!赶紧滚出去!本王是让你去拿人,不是在这里当磕头虫的。再磨磨唧唧的,信不信本王连你一块给砍!”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这个侍卫长直呼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今天可算是无妄之灾了。心道你让我去将三王子府的护卫全给抓起来,可那也得人家有护卫才行吧。 “父王你就别为难他了,你儿子府邸里除了十几个下人和两个妾室外就没人了。” 床上的常威话刚出口,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跪着的那个侍卫长更是把额头紧贴在地上全身抖个不停。 “没……没护卫?堂堂王子府邸怎么会没有护卫!” 燕王一时间也是有点懵,不过看到自己妻儿脸上的表情,他知道这的确是事实。 “还不是你这当爹的,说是威儿顽劣,怕他仗着一群护卫的武力到处去招惹祸患就全给撤了。只派了妾身娘家人柴荣过来照看一二。” 弄了半天,燕王喜才知道之所以今天会发生儿子被刺客袭杀的事件,原来自己是负了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见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早就想好说辞的常威便赶紧解围道: “其实在蓟城中要那些护卫干什么。孩儿还觉得这些人累赘呢。说到底还是自己惹的祸,这次被袭杀,应该便是买卖做太大挤压了他人的利益了。 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次之后,干脆就把百戏画坊停了算了。” 这件事情在燕王眼中本就不认为是自己儿子所想的那样是生意上产生矛盾的原因,不过听到常威说要停了画坊,那也是觉得可有可无的事情。 然就在此时,门口的老柴突然跑了进来,扑通一下就跪在了侍卫长的身边重重连磕几个头。 “不可啊……公子万万不可停了画坊,若是那样,公子的安危就更不能保障了呀!” 燕王喜大感疑惑,不知为何这个老仆会说把那不太见得光的买卖停了就会影响到自己儿子的安危。莫非里头还存在有人暗中胁迫不成? “柴荣,快给本王起来。你是本王爱妻唯一的娘家人,这样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快从实招来!” 见燕王喜不仅没有降罪反而是入了瓮,老柴心中暗松了口气。他偷偷与床边坐着的王妃接触了一下目光,分别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喜色。 “回大王话,常威公子所经营的百戏画坊,如今已是小有规模,其出产的话本也是深受国人喜爱。 老仆反对公子关停画坊理由有二。公子仁义,在还未成立画坊之前便常有对城内孤寡施以援手。府中大多银钱去处亦是换成口粮月月救济。 可毕竟是单枪匹马势单力薄,老仆好几次想建议奏请大王都被拒绝。公子常说大王辛苦,为人子需替父分忧。若是奏请了大王,国库吃紧,倒时候只是给大王徒增烦恼而已。 于是公子便把注意打到蓟城那些纨绔子弟身上,不惜自污名声。世人只知公子整日斗鸡走马,却不知他从这些人身上套取多少好处购买米粮救济贫民。 前些日子公子得知当年齐国兵临城下那一战的老兵如今生活难以为继。于是便将府中值钱的东西都给变卖开了这百戏画坊。 要知道如今里头百多个工人,近六成都是这些残疾老兵,其余四成都是十三岁以下的孤儿。若是百戏画坊关停,试问这些人怎么办。此乃原因之一! 今日公子得救,说是北城门卫刘长带人所救。然大王可知,一个北门城卫的卒长如何能这般凑巧出现在西市,然后又恰好及时救公子于危难?” 燕王越听心头越是酸楚,柴荣若是今皆是真的,那么自己这个儿子岂不是背负了一身天大的委屈。此时见说话之人还卖关子,急得他差点就要动手打人了。 “快说,快说,为何如此?莫要再废话!” 老柴戏精上身,这时候居然抹起了眼泪来。 “大王啊!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虽然公子与主母不是相隔千里,可那也是宫墙内外两隔。 王府没护卫,主母担忧公子安危。所以省吃俭用出来的银钱托人送出宫外交到老仆手中。每日北门卫士兵巡逻路过府邸前,老仆必定候在街口备齐吃食,或偶尔送些茶水钱,为的就是在外一旦遇到公子有难,多下些力气帮上一把。 以前主母那点钱可远远不够打点,不过自从百戏画坊开工以来那就不一样了。 大把刀币撒下去,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之事也算是这钱没白花呀!所以为了安全计,画坊绝不能关停呀!” 燕王喜整个人都听懵了,那双老眼中也是泪水纵横。谁能想到,堂堂一个燕王,自己的妻儿在这王都之中还要活得如此战战兢兢。为的是什么?无非是给自己分忧而已。 “我儿,你所做的一切父王今天知晓。好孩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放心吧,为父会补偿你,大大的补偿你的。” “爱妻,你也辛苦了……” 心酸感动无比的燕王喜摸了摸常威的头,然后拉起身边妻子的手,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往屋外走去。 待到府外下人来报说大王已回宫,床榻上的常威才整个松懈下来。这时候看着还在抹眼泪的老柴,他真的很想问一问,为何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优秀? “什么时候老柴你扯谎都不带眨眼了?连他娘逛个女闾妓馆都能扯到扶危济困上面来,你怎么不说本公子还会上天了!太夸张,牛皮小心给吹爆了。真当我父王是傻子不成?” 常威本想着自己的演技已经够高明了,没想到身边居然隐藏了一个随时随地能飙泪的大咖。看他那个样子,想必也是早跟自己母亲通过气的,要不然绝对不敢如此信口开河。 “公子你就放心吧。这些孤夜公子早就为你安排妥当了。不管是那些老兵也好,孤儿也罢,就算是城门卫卒长刘长都是查有实据的。” 老柴揉着跪得有些发软的膝盖,心中对于孤夜那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他又看了看床上抠鼻孔的常威,却是暗自嘀咕着自己公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得到这样一个人才的相助…… 依旧是燕王宫,不过此时下方大堂中却没了那些莺莺燕燕和靡靡之音。取而代之的是相国樊樾和负责整个蓟城防卫的将军。 几把军弩被放在了案几上,燕王喜老迈的脸上怒意勃发。 “说吧,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让你们查的事情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回大王话,常威公子的百戏画坊内确实有许多当年参与蓟城保卫战的老兵。其中还有许多伤残老兵领养的孤儿。 根据探查,不久前常威公子还花巨资在城外购置了一座旧别院,听说是想改造成慈孤院。 至于北城门卫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许久以来三王子府邸管家老柴的确是在向他们贿赂钱财。而且不是一两个,而是所有人。以前是一两枚刀币,近段时间更是直接丢银馃子了,有些人都因此攒下了半份老婆本。 而探访那些酒肆妓馆的人也回来说……说……” “有什么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被燕王喜这一斥喝,樊樾也不敢再犹豫赶紧说道: “他们说常威公子就是只一毛不拔铁公鸡,一群人他吃饭总是吃一半就借口有事先走,前些时候到女闾里叫姑娘,完事后更是假借尿遁直接从后门口溜了……” 此话一出,场上包括宦官宫女在内都是忍不住掩嘴偷笑。而燕王喜则气得嘴角不断抽搐狂锤案几。 “这个逆子!真是太……太……太混账了!吃饭不给钱也就算了,居然……居然还有脸白嫖……”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大比前夕 风喝醉了,它偷偷亲吻了树叶,于是天上的云彩便羞红了脸。燕都蓟城夏天的傍晚,景色独好。站在城头之上,可以望见城外一望无际的青苗不断在茁壮成长。柳条摇曳,蝉鸣依旧,若是能再来上几场雨的话,可以预见的是今年必定能过上个丰年。 农人三三两两带锄回归,迎着那炊烟袅袅而去。几声惬意的大笑时不时的传来,心情应该都是极好的。不过与这些农夫开怀畅笑产生明显对比的是,却是城门外停驻的一队人马。 十来个兵卒簇拥着一辆马车,上面一二十七八的年纪的男子正满脸颓败的回头望向身后的城门。今日早上,燕王宫内突然有近三十匹快马相继奔出,与它们一起带出来的还有两个重磅消息。 其一:燕王正式下达诏令,正式立燕三王子常威为燕国未来储君,并敕封为太子。 其二:公子常傲处事稳重,才华横溢。遂令其即日起前往武平统领军政保燕齐边境平安,特封为武平君。 这两道命令随着快马从蓟城四散而开通传整个燕国境。至此,伴随着消息的传出,各国潜伏在燕国的探子们也异常忙碌起来。哪怕是常傲此时停驻在城门口的这一小会儿,起码便有十几骑马从身边飞奔而过毫无忌讳。 常傲他知道,自命令下达的那一刻起,自己在这场储君争夺战中算是彻底失败了。准确来说这并不能算输,因为说是战,却又似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对抗。哪怕是与常威言语上的冲突都不曾有过。就是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踢出局了,而且一踢便是一千多里地,直接从蓟城的繁华之地瞬间被弄到千里之外的武安城去当一个破封君,一辈子只能固守在那鬼地方,没有等到王令回召不得回返。 就目前他能掌握到的消息便是派去刺杀孤夜的死士全都没了,而且不知为何自己的便宜弟弟却因此受了伤。 原以为整件事情会因为那批军弩最终顺藤摸瓜牵扯到自己,不曾想一连半月过去不见任何动静。就在他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有些放松下来的今天,却是从天上降下来了一道神雷直接轰击在天灵盖上。武安城?封武安君!这样的待遇又与流放何异? “公子,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 身边随从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下。车上神情哀伤的常傲最终是叹了口气。儿子即将远行奔赴边疆,父亲与生母却是连句道别都吝啬无比不曾来见上一面。最终,车辇上的那个人只能黯然转身,随着马鞭的落下,终究踏上了属于失败者的旅程。 同日,王宫之中。一个哭哭啼啼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被几个健壮的宫女左右押着。就是这个女人刚刚将一个酒爵当头砸在大王的脸上。所幸最后大王还是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下令将之羁押在冷宫之中。 对于突如其来所发生的一切,另外一个王位争夺战的参与者公子丹则是在第一时间就选择拜访三王子府。他不但带了许多奇珍异宝,更是还有二十几个妙龄歌伎。据说当时两兄弟聊得非常开心,还喝了不少酒。最后公子丹还在府中过夜,直到第二日的午时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从孤夜儿戏似的说要替常威争得王位,再到最后常傲被逐公子丹臣服,一切尘埃落定总共历时不到一个月时间。老柴怎么也没能想到,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年轻利用了一场对自己的袭杀,最终促使燕王下定决心立下储君。 当然,这是一个知情者才会有的震撼。于其他人来说,向来倍受宠爱的公子常威被立为未来储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至于公子常傲被贬到了边境当只看门狗,蓟城里除了某几个贵族偶尔会提起之外,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自被袭杀以来已经过了小半个月。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孤夜的行为轨迹线那是再简单不过了。为了尽快解锁兵院阴阳堂书架的隐藏任务,他这段时间的白天几乎都是在忙活抄书整理。晚上则是贡献在画春宫图上面。 没办法,最近实在是太缺钱了。早知道燕王存着心思要立常威为储君,自己哪里还需去费那么大的周章弄一个慈孤院。 为了给常威那家伙刷名望才搞出来项目,直到真正运作起来才知道,那简直就是个永远都填不满的坑。为此他甚至把寒丑拉下了水,当初在贫民窟里遇上他,便知道了这厮一直以来都是在救济城内孤儿,是个面冷心热讲仁义的。 当天回到小院之后,孤夜便正式向其发出了邀请,把即将开业的慈孤院直接丢给他来管理,自己这边只负责往里面丢钱就好。 可后来孤夜才知道,人家那是拿自己当冤大头宰了。刚开始以为只需要负责温饱就行,后来寒丑那家伙居然得寸进尺的想要教那些孩子识字。这纸张笔墨的开销那可是比粟米贵太多了。 原本已经上了贼船的孤夜是不打算加大投入的,可这寒丑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学会先造势,把慈孤院要教习字的消息先放了出来。如此一来,已是身为燕国未来储君的常威同志便真的骑虎难下了。最后不得不咬牙切齿的将百戏画坊产出的近一半用来支持寒丑的文化慈善事业。 然而蓟城之中本就不止一家慈孤院,立志打算凭慈善邀名养望的云水仙一听对家居然要走高端路线。这绝对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的事情。于是这女人也下了血本,不但同样宣布自家慈孤院要教孤儿们读书识字,而且还邀请那些贵族子弟轮流来当义务老师。 不得不说这招算盘打得确实是绝妙。以云水仙的貌美如花,手指一勾有得是人来排队给孩子们上课。如此一来寒丑气不过又给整出了幺蛾子,说是除了学文之外,还得练武。 跟孤夜提及的时候这厮也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下来。某人大意的以为不外乎弄几套石锁和几个沙袋的事情。可没想到的是,此例一开,粮食的消耗几乎翻了一倍。 正所谓给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得跳下去。《良人我还要》这本连载春宫,终于在正式推出两个月后开始入不敷出了。不是说没有利润,而是赚来的利润根本不够供给慈孤院这个无底洞。如今是关又关不得,甩又甩不掉,毕竟名声终于是打出来了。不得已之下,孤夜只能把七天更新一册的规矩变成了两册。如此的话多卖的钱才能有些盈余。当然,后遗症便是某个苦逼的孩子现在每天睡眠时间几乎不会超过三个时辰。 不过也并非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起码如今与寒丑交流的时候那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倒是不见了,有时候还能坐下来商量一下慈孤院里的一些事情。 其实接触熟悉了人也就那样,就是说话语气还是有点冷冰冰的。由于都是极为聪明的一个人,有时候两人的谈话内容很是言简意赅,第三个人基本上是无法听懂的。而这个第三人通常指的便是魏青雀这个胖墩墩。不过有一点让人始终费解的是,当寒丑与魏青雀单独在一块聊天的时候,有好几次都会见到那张腊黄脸上勾起的嘴角。这样震惊的事实孤夜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什么,不过在感叹于双方的重口味之余,倒也是乐见其成。 房间中,不知不觉间已经听到了窗外传来的鸡鸣声。孤夜将最后一个细节勾勒上最后一笔之后,身体一瘫抱着被子闷头便睡。算算时间,今日不论的话距离蓟下学院分院大比就只剩下两天了。他打算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先给停一停好好养养精神。毕竟答应了聂政要拿个第一回来的,不知结果的情况下总还是得尽力吧。 这段时间庖硕和蛮九两个家伙也很少来找孤夜,分院大比对于学院绝大多数人来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毕竟道韵石和老君山的名额还是非常不错的。 与混沌鼎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像孤夜这样的草根想要得到或许就是意味着以后阵营的选择。而对于那些贵族子弟却是不然。之前常威的大腿还不够粗,所以他是打算连同庖硕蛮九一起放弃的。而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常威成了燕国储君。而孤夜仨人作为其铁杆,那算是早就被打上了标签。也可以说燕国贵族圈中不久的将来应该会多出三家出来。 有了这样的身份,若是再拿到第一获得老君山的五个进山名额,那可就不必再去顾虑什么了。当然,孤夜也知道这五个名额的重要性,所以才勒令庖硕和蛮九两个家伙这段时间多费着功夫打熬身体。再不济替自己提前探知消耗几个强敌也是好的。孤夜还打算若是万一拿了头名,除了兄弟仨用掉三个名额之外,剩下的两个看看能不能当场与人兑换一两本兵家导气法门。 庖硕这个怪胎倒是不怎么让人操心。反而是蛮九,这个混蛋也不知道脑子搭错那根筋了,居然任性的把天道神韵给提前融到了双腿中。现在除非有一部专门属于腿部的导气法门,不然他是别想服用“锻骨草”了。而没有这味奇药来淬炼经脉,就算是晋级了聚墨境那跟普通文人一样解决不了“储气量”不足的问题……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暑 雄赳赳,气昂昂,大太阳底下读书郎。有人手里牵着狗,有人锄头肩上扛。更有墨者背“木头”,医庐的俏姑娘站两旁…… 大暑日,连风都是火热的,此时当然是无法吹散众多学子的热情。蓟下学院分院大比,今天正式拉开帷幕。世人皆知百家争鸣,可具体是如何争,以什么方式去争都是众说纷纭。 天下本有学院七所,如今能够将众多学派汇集于此的却只有这燕国了。蓟城如今乃七国文化之圣地,所有学派都想将自家的济世学说展现在燕王面前,皆希望能把这最后一块国策定向空白的高地给插上属于自家的旗帜。还有迟暮的周王室也想借着这还算能够掌控的学院来为自己多招募些人才,好修补这面早就千疮百孔的大周王旗。 所以便有了这场所谓的分院比试。治世之道是一个需要时间来验证的东西,谁都说自己的学派理论能够使得人民富足国泰民安,可又有哪个大王会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一种一种来试验做对比? 然而现在不同了,分院比试为头名者,除了获胜者能得到周王室开出来的奖励之外。其所在的学派燕王喜也会分出一隅之地交予其治理,任他们任意施展自己的治世理论。若是成果斐然的话,那么或许燕国会就此推行全国奉为一国改革方向上的国策。 道不可比,那便比之术。哪一家的术法强了,那也就代表着与天地之间大道更加符合。想必由此衍生出来的理论思想也是最优秀的。 农家,兵家,儒家,法家,杂家,道家,墨家皆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治世牧民理论。唯独医家只专治人,而不善治国。所以这次分院参加的选手只是来自七家学派,至于医家倒是作为后勤医护人员,随时准备为现场受伤的学生们提供及时救护。 如此重大的赛事,作为一国之主的燕王喜当然是要出席的,并且待会还会作为最重要抽签环节的主持者。 不错,这场笔试的规则便是采用最为简单的抽签方式。每个分院都有十个参赛名额。从文者,聚墨境以下皆可参加。而兵家的限制是不超出一鼎之力。 大鼎中插着竹签,报名者分别在里面盲抽,然后两两对战,直到最后决出胜负为止。或许有人会问了,如此规矩之下岂不是同一个分院的人都可能遇上自己人而自相残杀? 答案是肯定的,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实,需知道气运也是实力的一种。当然了,就看你如何运用了。若是遇到自己人都有一方主动认输的话,那么轻松进入前几名那也是你的气运。 盛事当前,影响的可不单单只是一个小小的蓟下学院。几乎整个燕国权贵在今天之前都已经陆续抵达蓟城,其中还有从其他各国算准时间踩点抵达的。 欲成其事,必先扬其名。对于这些参加比试的人,从某种意义上代表的是这个时代的高端人才了。当然如此说道还是有些偏颇,毕竟还有其他六个学院,虽然如今皆成了一家之言的场所,但这并不代表人家就没有高人存在。 贵人总是那么大隐隐于市,平日也没见过几个大人物在街上溜达的。可今日天刚放白,蓟下学院的那条大街便再次堵起了马车。什么魏国张家,赵国李家,秦国甘家稍微配叫得上名字的家族,虽未达到家主亲临地步,但还是有说得上话的族中重量级人前来观摩。 其实这都是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了。他们这些人为的也不是那些早已“名花有主”的贵族子弟,而是燕国那些本没有什么根脚的平民子弟。这些刚从底层好不容易摸爬滚打上来的家伙,此时若能开出足够的好处,谁能保证他们就都是燕王王室碗里的菜。 不过更多的则是为了给自家子侄壮壮声威,最好是能借这一场七国人物汇集的机会一举扬名天下。那么回到故国之后也是家族中顶好的政治资本了。 似乎是一夜之间,整个蓟城的馆驿全都挤满了人。哪怕是一些稍微干净些的民居,这时候也大都被这些突然涌进城来的贵人们给花钱包下。 突然多了大量有钱有身份的贵人,受益的除了那些做小买卖的平民外,其实孤夜也是狠狠的赚上了一大笔。不知是不是约好的,市面上“良人我还要”一书几乎被横扫一空。一些买不到的人甚至财大气粗的拍出好十几倍的价钱,为的便是百戏画坊加急刊印。 你们没听错,便是十几倍的价格。而且一买还不是迄今为止所发行的一套,还是几十套几十套的下单。而那个如今的燕国太子未来储君,这几天却是撸起袖子亲自上场打拼在一线,累并快乐着。 若是说之前他有向整个蓟城首富发展潜力的话,那么等分院比试之后,那首富的宝座必定是这家伙的无疑了。 大量的客人势必带来大量循香逐臭的商贾,而大量商贾的到来势必又形成更加庞大的消费圈。而庞大的消费圈带动的必然会是多出无数倍的赋税,这样一个全民狂欢的日子,也是燕王乐此不疲想要每年整上这么一次的原因。短短十来天的比赛,燕国凭此赚的“外汇”,都足够他盖小半个王宫了。 不过听说今年周王室学聪明了,也想学着燕王的做法在洛邑弄上一次七国天才演武。当然,这也是私下上层圈中流传的小道消息,具体是否真实,估计应该会在这次分院比试之后正式宣布的。 蓟城中发生的变化,永远只有两点一线生活的孤夜自然是不会知晓。他也就是让聂政替自己将名字给报上去,其他的事情就不太多留心了。以至于今天正式“出关”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到处彩带飘飘人山人海。 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人群,他破天荒的选择饶一下远路从湖边广场那边走走再往兵院报道。未曾想原本十丈见方(一丈3.3米)的大擂台四周却是搭起了七八丈高的阶梯看台。就这么一大圈下来,最少也可容纳个五六千人同时观看吧。 “该死,这些能当王的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孤夜一下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环顾四周看了一圈,果然在几个路口上都设置了路障栅栏。几个官吏模样打扮的家伙正收钱收到手抽筋,身旁一大队膀大腰圆的士兵看着大木箱中不断被金银馃子给填满,那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了。 没错,燕王这老小子居然卖起了门票。而且从孤夜这个角度看去,那些争先恐后声怕买不到的人掏出来的价格还十分不菲。粗略看过去,十几刀币的也有,百多刀币的也有,价值两三颗碎银也有。 “好家伙,敢情还是按座位区分价钱!” 就在孤夜被常威他老爹的商业头脑所震惊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只是冰山在水面上露出来的一角而已。往兵院方向继续走,目光很快的便又被林荫道两边围观驻足的人群吸引了过去。 孤夜走上前,看到外围一个四十不到的满身肥腻的中年大叔正手持鼠毫笔在小本本上书写着什么,而且时不时还在舌头上舔几下并陷入到沉思中。他很是好奇,于是便偷偷把头凑上去想看个究竟。 “邢飞宇,墨家,笔锋九点,战力九分…… 洪震,法家,笔锋九点,战力八分五…… 金鑫,法家,笔锋八点,战力九分三…… 左瞳,儒家,笔锋九点,战力九分八…… 马湘,道家,笔锋九点,战力九分五…… 刘森,农家,笔锋九点,战力八分九…… 孤夜,兵家,文武兼修六瓮力巅峰,点墨境(待定)战力八分六…… 庖硕,杂家,文武兼修,笔锋一点,八瓮力巅峰(待定)战力九分七……” 孤夜只是好奇瞥了一眼,没想到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过这家伙如何知道这些资料的,而且貌似挺准的样子。 “你干什么?” 孤夜正疑惑好奇着,这个中年胖子似乎回过神来赶紧将手上的小本本给合起来,并大声斥呵道。 “呵呵……兄台莫怪。小弟只是一时好奇,不知上面这些……” “自己不会去看啊!少来偷窥我的战力分析心德!” 话还没说完又被这胖子给狠狠怼了一句。不过这时候孤夜也没心思与眼前这人多计较什么了,对方目光的方向分明是人群中围着的那块公示牌。 “哎哎……对不起让一让……” “挤什么挤,那边还有几块不去看,偏偏凑什么热闹……” “哎你这年轻人怎么这样……” “别挤了,我家爱妻都快被你们挤流产了……” “流产怕个毛,再挤老娘都要被挤怀孕啦……”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马空出来一大块。而中间站着却是刚刚开口的大妈。只见她涂得满脸大红胭脂,挺着个大肚腩,一副谁敢再靠过来我就赖上谁的狠样,十分的凶残。 这下倒好,人群散开,挤了半天的孤夜终于也能见到公示牌上写的是什么了。原来,上头密密麻麻的记录了这次各大分院参赛选手的名单,不只是身高年龄,后面还有其实力,有些还记录了所知的一些战例。大多数是之前打过擂台的,就如同庖硕那次就便简易记录在了名字后面。 不过这里头并没有刚才从身后中年胖子小本本看到的战力评分,想必应该是他自己估算出来的心得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赛前 把各分院参赛人员的具体境界公示出来,在没有见到那家临时改为下注点的茶肆时,孤夜一直还以为这只是为了增加比赛的可观赏性而已。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开设赌局盘口用的。 之前对常威他老爹,也就是当今燕王收取门票的机智而惊讶不已,如今看来孤夜还是觉得自己眼界太低了。什么百戏画坊,什么《良人我还要》,哪怕是你熬上半年通宵,把男女主角之间的床笫姿势解锁到一百零八式,那所赚的钱也比不过人家搞博彩业几天下来的利润。最大的庄家是谁已经不需要去探究了,从见到那下注点里头等待开盘的官员便就知晓。之所以如今门前还没有人山人海,应该是还没有进行抽签的缘故。 思及至此,孤夜突然恍过神来。想起刚刚见过那些个售票处,此时他眼红嫉妒得差点就要骂娘。原因无他,若是猜得没错的话,那些门票不仅是按座位远近来分三六九等,更是以场次来区分。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几天,随着夺冠热门的几个人选跳脱出来,那么这几个人所在的场次比赛门票绝对是要再往上翻出好几倍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能当上王的岂能平庸,他娘的可都是聪明人啊。 如今时间还早,然孤夜跟平常那样来到兵院的时候,该到的人都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偌大的校场之上,大家伙正把几个人簇拥在中间,东张西望的聂政见孤夜进来,这才赶紧朝他挥手示意其凑过来。从其脸色上看,似乎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怎么现在才到?名单看了吧?” 孤夜被问得一头雾水,自己不是每天都这个时辰来兵院的么。还有什么名单,外面立着的公示牌倒是有。 很快的,聂政从怀里掏出来一份长长的名单递给孤夜。 “今年太过棘手,昨天才接到内部消息,这次夺冠的前三名都会前洛邑,在老君山之行后再参加由周王室主导的七国大比。所以这一次参加分院大比的可都是没有水分的天才。七国大比啊,无论文武,谁不想从此扬名天下永载史册!” 孤夜接过来打开一看,排在最前面的赫然都是与刚才中年胖子那小本上记录的几人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名字却掉到了三十开外,反倒是庖硕稳稳钉在了十八名的位置上。 “这排名靠谱么?排前十的这些个家伙都很厉害?” “比外面公示牌上的靠谱多了。这是内部几个教习综合给出来的排名,前十几乎都是笔锋九点的人物,大多数来自各国的豪门,虽算不上当今年轻一代最为顶级的战力,可那也是塔尖上的存在了。” 孤夜倒是没有多在意,境界实力其实也就那样,关键还是要看临场发挥和心理素质。若是只凭境界高就厉害,那也不需要比什么,直接让境界最高的几个去比就行,何必大费周章弄什么大比。 见孤夜满不在乎的样子,聂政再次郑重的提醒道: “今年不比往年,因为有七国大比在,所以若不是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基本上没人会留手的。也就是说,出现不可测的伤亡几率会大增,所以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会死人?” 孤夜也是有些吃惊。 “不是说一定会,只是今年几率高而已,不过重伤的话应该是常态了。” 重伤,这已经是个很严重的后果了。断胳膊断腿的那也应该算是重伤了吧。 “周王室那边就不管管压制一下,毕竟这里还是个学院,大家严格意义上说都是这学院里的学生,是同窗。同窗之间打得鲜血四溅的真的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本身就都是为道相争,百家争鸣你以为争的是什么,那是自家的气运。 一种学说想要流传下去,永远都脱不开政治。两者之间的关系就像是鱼与水树与藤。这是关乎生死存亡利益相争,打出点血出来,难道不是挺正常的么。 以前那是利益筹码不够,大家都默契的不想去争而已。现在不同了,若是能在洛邑七国大比上技压群雄,那么这人在名利双收的前提下,其背后的思想学派也意味着有撑起华夏九州气运的实力!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此次医家那边扁鹊先生亲自坐镇,所非一击必杀的来不及救治的致命伤,以扁鹊先生之能都是可以救回来的。至于治好之后还剩下几成人样,那就得看各自造化了。 孤夜,你要知道道统之争,自古以来便都是极为惨烈的。百家争鸣,当初又何止百家之说。如今你再看看,这天下能喊得出名字,世人还能记住的,有传承流传下来的又能剩几家。” 说一千道一万,聂政语气郑重的说了一大堆,孤夜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一句话。那便是往年大家都是随便派几个缺资源的徒弟出来玩玩,各方都不太当回事,总之面子上不要太过不去就行。而今年因为周王室加大奖励筹码和接下来即将举行的七国天才大比,各大学派可都要来真的了。归根到底就是很危险,切莫大意。 这时候的孤夜倒是有些后悔把那两个家伙拉下水了,庖硕还行,皮糙肉厚的实力也还可以。蛮九就玄乎了,无论是在哪一方面,三瓮力的他在众多天才面前讲真的确实不够看。 本以为这次聂政如此重视,兵院会派出一支超豪华参赛团队的。可当孤夜在众多不太友好的眼神注视下被带入圈中的时候,看到的与所想的却是相差甚远。 里头九人,排除掉几个不太熟悉的,罗宏,王新,张忠这三个跟自己同一时间进学院的新生都在其中,若是孤夜没记错的话,里头实力最强的也就张忠五瓮力巅峰,也不知道三瓮力的王新有什么底气出现在队伍里。如此也就罢了,他不明白的是小李牧这小屁孩为什么也会参加,反而是众望所归的寒丑却不见其人。 “说好的百家争鸣争夺气运呢?而且还惨烈无比非死既伤,好歹也得把秦开这家伙弄来镇场子吧?咱们兵家这么草率的吗?还是说自信过头啦?” 孤夜满脸疑惑,如此安排实在是对不起之前聂政的一番敦敦教诲啊!事实上某人在兵院里的名声一直不咋样,入学时的先入为主印象使得他在整个集体中都是属于被排斥的存在。 可以说除了小李牧和赵奢偶尔见面会打几声招呼外,其余时候就都是被当做透明人看待。特别是这段时间聂政特地为其开的小灶,名面上没人表现出什么不满,可背后谁不羡慕嫉妒恨得牙痒痒。种种原因叠加起来,神憎鬼厌那是无法避免的。所以此时队伍中有人见他脸上表现出来的态度,认定自己肯定是被轻视了,于是乎有看不顺眼的便出声讽刺。 “那个谁?别以为担了个文武兼修的名头就觉得高人一等的样子。其实分院大比,教习们列出的排名在三十开外的就都可以归为垃圾一类了。 真以为特训了个把月就能变天了不成。小子,道韵石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说话之人是个近三十岁的男人,瘦削的脸颊凸显出高高的颧骨,给人一种很是刻薄的感觉。特别是那两片薄得跟纸一般的嘴唇,不知怎么,孤夜总觉得这人就是天生一副短命样。 “尚未请教,阁下是……” “崔明,也是你整日不务正业在阴阳堂里偷懒,要不然怎会连我都不认识。” 男人一脸不屑,说完之后直接别过头去懒得再说什么。孤夜这才想起什么,又将手中名单摊开看了看。原来,这个叫崔明的家伙居然被排进了前十,居于第九的位置上,怪不得嘴巴这么臭。 孤夜又看向聂政,似乎明白了什么。 聂政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两声掩饰一下尴尬后不得不解释道: “兵家学说虽有治国安民的这套理论,可随着历史车轮滚滚,如今推崇战阵之道者居多。如今天下纷争数百年,各国无论是以什么思想治国,兵家思想都是无法摒弃的。所以道统之争其实我们已经是不争而争了。 至于让他们去参加,只为使其有个晋升之阶而已。能否夺冠不重要,需知草根出身皆是不易。 然赵奢于日前已回赵国,秦开也是不符合参赛的资格。本来寒丑那小子是极为合适的,奈何他无心于此,所以便得由你与崔明多多配合了。” 这下孤夜听明白了,原来聂政最开始的夺冠理想配置是这个崔明和寒丑的。只不过是人家寒丑不想参加才轮到自己。他还以为自己是个主力呢,没成想却只是个替补队员。而且见周围的同窗们个个在掩嘴偷笑,敢情这大家都是早知道的事情,只有某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还蒙在鼓里而已。 孤夜有些无语,原本热腾腾的心立马便凉了许多。不过想通了之后也没什么,毕竟也没有规定人家不能多加道保险的。倒是秦开不符合参赛要求让他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兵院之人,一鼎之力以下方可参加。那岂不是说,秦开那家伙的实力不显山不露水的已经是力能举鼎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抽签 常威上位之快,常傲被贬之迅速都是樊家父子所料未及的。按照之前种种迹象推断,哪怕是燕王要立储君,最早那也该是昌国君乐毅从东胡大胜而归之后的事情了。未曾想从向燕王喜进言到宣布立储却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 由于事发突然,所以之前的一些计划布置都已变得不再适用。都说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一场十拿九稳的刺杀,最终居然会成为燕王立储的催化剂。而现如今再想清除公子常威身边的心腹也变得不再简单,只因那个背黑锅的人此时已身处边疆。 没有了背锅人,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放弃诗和远方了?显然樊家父子是绝对不会甘心永远苟且下去的,剪除羽翼,“弱君强相”的策略依旧是不可动摇的。所以孤夜这个倒霉蛋仍然是人家名单上必除的人物。不过此时也多了庖硕和蛮九两个待定选项。 分院大比,道统之争。这样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痛下杀手的好机会,试问樊家父子又如何会错过,所以便有了当下这场密谋。 “樊兄,你这是何意?” 相国府邸偏堂之上,两个铁梨木打造而成的小箱子分别摆放在两个年轻人面前,然而其中一个下颌长了颗痦子的见此便不解的开口询问。 “不急,金鑫兄何不瞧瞧箱子里头是些什么东西?” 说着樊冲便弯腰将两个没上锁的箱盖直接掀开。只见堂内突然强光一闪,待两人定睛一看后,连呼吸都难免一窒。却是箱子里头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块块马蹄金,粗略算了一下,每个箱子最少三四十镒。 “这……这……这是……唉……樊兄,你可把兄弟我弄糊涂了。究竟是何事?以我们之间的交情明说不就行了,何必弄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 痦子男身边另外一个长得方正的年轻人指着箱子,语气虽是义正言辞,可还是难掩脸上的激动。 “洪震兄说得是,樊兄有话大可直说,无需如此,真无需如此的……呵呵……” “哎……两位客气了。这五十镒黄金只是为尔等准备的一点小小见面礼而已。无需介怀,放心收下便是!” 刚踏进府门方才坐下,主人便送了如此贵重的礼物,要知道五十镒黄金作为见面礼,哪怕是对于一个普通中层贵族来说也是动心不已的。更何况眼前这两个还算不上真的意义上的贵族。 或者说,研习法家学说的人,越是有成就的,那越不可能是处在上层的贵族,当然,像管仲,子产这种心怀天下的自然不可计算其内。只因法家的根本就是要削弱特权,而贵族作为特权的制造者,显然天生便与之站在对立面。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已是了然。还没说要自己办什么事就如此砸钱,那么想必接下来要开口相托的事绝对是善不了的。 “那便多谢了。樊兄,明人不说暗话,需要我金鑫做何事,只要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 樊冲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箱金子解决不了的事情,若是有,那便两箱。果然,如今用钱开道,两人中的其中一个便瞬间臣服了。倒是洪震此刻抿嘴不语,不过再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无非是加些筹码而已。 “呵呵呵……金鑫兄言重了。其实这件事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樊冲故意顿了顿语速,看到洪震面露犹豫之色却未曾离席,于是便笑笑接着说下去。 “无甚大事,只是想让你们大比之时若是遇到兵院孤夜时能全力以赴而已。若是能一个收不住手当场把人打死那便再好不过了。” “要杀人!” 洪震心中果然咯噔一跳,反观金鑫却是赶紧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关于这个孤夜的一切讯息。 而他最终发现,这个名叫孤夜的家伙除了名声臭得有一逼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个从边城来的土包子而已。无权无势,背后更不可能有什么家族支撑。可若是真如此的话,那么身为燕相国之子的樊冲又为何想要除之而后快,且不惜花费如此大的代价。 似乎看出了两人心中不解,樊冲忽然绷住张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世间大仇,莫过杀父夺妻,此子于我,不共戴天!” 短短的一句话便是道清了原由。虽然这个借口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一个是相国之子,一个乃山野村夫。杀父之仇自是不可能,人家老爹樊樾至今还活得挺惬意的。至于夺妻之恨嘛还是可以信的,只不过是谁夺谁妻那可就不好说了。 金鑫与洪震当然不会傻到去究根挖底,既然只是个人恩怨并不涉及其他,看在这么多黄金的份上杀个人倒也没什么。毕竟在比试的时候收不住手的情况还是很正常的。确实如刚才所说,举手之劳而已。 “樊兄,此事并不难,难的却是如何能够确定抽签的时候能与那孤夜分得一组。若是遇不上,或者对方提前被淘汰,那么岂不有负所托?” 这次是洪震开了口,那也就代表着今天这场买卖算是彻底谈成了。 “无妨,若是那小子真的命不该绝运气好没能遇上,那便也就算了,两位完全不必挂怀。可要真侥幸分成一组,事成之后本公子还有大礼酬谢。 不过今天所商之事无论成与不成,还望两位守口如瓶万万不可让第四人知晓。哪怕是我父亲也是不行的。” “这是自然!公子放心,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金鑫兄所言极是……” 两人拍着胸脯连忙保证。当然了,既然连相爷都不能知会,必然是因为那“夺妻”之恨无疑了。其内心那最后一点顾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场景扭转,回到如今的蓟下学院,广场中鼓乐齐鸣。燕王的仪仗终于是踏入了学区范围。随同的还有相国樊樾,左将军骑劫,蓟城守王肃以及一众王室勋贵。当然,公子丹和常威作为王子亦是左右跟在身边。 这是常威第一次以太子的身份展示于人前,尽管孤夜再三嘱咐要低调些,可这厮完全是狗改不了吃屎,哪怕是现在身边站着他老爹也是不消停。 一路行来,大杂院里头的李非,子辉,班究几个家伙都在道旁欢呼。不由得他们不兴奋呀,这可是他们名正言顺的老大,如今老大即将成为未来燕国的王,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把富贵在等着呢。 知道今日老大要来,自然是纠集了一大群同窗,无论熟悉还是陌生,能喊的都给喊上了。最令人意外的是云水仙在收到邀请之后也带着医庐的众多姐妹们前来捧场。如此一来差点没把某个舔狗给乐晕过去。 常威毫无矜持的肆意朝他们挥手,风头甚至一度盖过了身边的燕王。不过受宠的孩子就是有优势,这时候燕王喜看到自家儿子如此受欢迎,非但没有一丝不悦,更是心中欢喜得不行,并再一次确定了自己所做出来的选择果然是正确无比的。 人群中的孤夜见到前面整出来如此大的阵仗也是一脸无奈。这么多的托,想必常威那厮不知又往外撒了多少钱。能为了面子打肿脸充胖子下如此血本的,蓟城里恐怕也只有他了。 随着燕王的仪仗到达广场上的高台这,各分院的参加大比的人员也跟着抵达了。儒,道,墨,农,法,杂,兵,七大分院共七十人汇聚在偌大的擂台上等候接下来的抽签。 人群中孤夜左右看了看,倒是发现了好几个老熟人。当初把自己狠揍了一顿的魏醒和三角眼也在法家的队列中,农家那边为首的一个也是熟人,望春楼带人找麻烦的便是他。 道家方队的人倒是一个也不认识,不过看上去十个人都是面带微笑表情方正平和,总之就是给人一种很恬淡的感觉?儒家队伍里头,孤夜则是很快认出了马喜和伯当这两个阴险的家伙。看他们比较靠后的位置,想必他们在儒院中应该也是属于实力较低的那种吧。 墨家队伍人如其名,人人皆着黑色箭袖短打,就这么一站简直是英气逼人。似乎每个人都是把未曾出鞘的宝剑,江湖侠气凛然。 至于杂家嘛,其实不提也罢。孤夜总觉得他们就是来凑热闹送人头的。庖硕和蛮九看上去还好些,其余的家伙不知道都是些什么鬼。李延年,李非,羊谷,班究,子辉,不知道还以为是常威带来的亲友团。 兵家这边孤夜其实叫不上名字的也有许多,不过作为一支军人代表队,在精气神方面还是比其他人要有气势得多。哪怕是还未成年的小李牧亦是绷着张脸神情严肃的挺直腰杆。 看台上的燕王喜终于是站到他该站的位置。然后便是樊樾念了一大篇听都听不懂类似祭文的东西。底下的士兵踩着时间,正好是台上絮絮叨叨念完之后,他们已是将一个巨大的铜鼎抬了上来。鼎里头铺着层细沙,上面密密麻麻插着七十根写着编号的竹签。 还是相国樊樾,刚刚喝下一大碗茶水润润嗓子之后,他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出来,这回要念的是大比的基本规矩和抽签的规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孤夜抬头看向台上正吐沫横飞的老头子时,从其的眼中,他似乎看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厉……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擂台 七十个参赛者两两对战,这意味着抽签就必须得是个技术活。如此规则下,第一轮打下来应该就有一半人可以被送走休息了。 “这样的规矩似乎对那些实力比较强的人来说不是很有利,就比如墨家的邢飞宇和道家的马湘,这两个人从目前的战绩来看都是能够冲击前三的。可若是头一轮他们就直接遇上,那岂不是对落败的那个很不公平?” 小李牧也是第一次参加分院的比试,此时他正有些无聊的跟身边的孤夜吐槽着。 “之前聂政也说了,道统之争里面,其实气运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方面。倘若两个高手真的不幸在第一轮便遇上了,那也只能说明落败的那个背后所站的道统气运不佳。” 真以气运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来统一解释这些问题的话,孤夜觉得这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律都可以套上这一套逻辑,而且皆是说得通的。此时的他正等着场上那些歌舞伎赶紧蹦跶完退场,大太阳底下晒着,谁有心情去看燕王从宫中带过来的表演和那些后续节目。 不过想想也觉得可以理解,毕竟卖了那么多门票钱,总得让那些冤大头们看点实际的东西吧。 在宫廷乐师的配合下,上百位美女身姿翩翩的在烈日下整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而就在看台周围那些勋贵们心底开始生出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有一方大鼓被重重敲响了。 礼乐皆毕,群芳退场。燕王喜这才慢悠悠的从座位上直起身来,大声宣布本年度的分院大比抽签仪式正式开始。 就在此刻,传令官拿着小旗打马从看台之下直奔而出,然后疾驰掠过擂台之上七个。 “大王有令,抽签开始。一人一签,违者直接取消比赛资格……” 传令的家伙骑着马在偌大的广场上绕了一大圈,确保看台上所有观众都能清楚的听到。不得不说燕王喜为了那几张门票钱很是在意细节。 传令官可不止一位,除了骑马的那个。此时已经有另外七个分别站到了各学派代表队的最前面。中央大鼎里的竹签可不是大家乱哄哄的一拥而上随便抓上一根就行的。而是必须得确认过身份后按照顺序一个个轮流为之。 也就是说若是第一个由兵院之人先抽,那么按顺序第二个便是站在其隔壁的农家的农园,接着是儒家的儒院,法家的律所以此类推。在普通人的思维角度里,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样子做无非是保证了公平性。 可在孤夜眼中看来却是猫腻出现的前兆。因为他觉得本身这种抽签规则完全就是运气使然,无论谁先抽谁后抽,那都无法去预测到即将要与之比试的对手是谁。所以如今在抽签之前传令官再次核实抽签之人的身份信息就显得很没有必要了。 孤夜心中有着些许猜测,毕竟像庖硕这种人都能点出个提升食物味道的墨痕属性,谁知道这天下间还有没有人点出了随意操控抽签结果的属性出来。 当然,起初这只是孤夜心中的一种玩笑似的调侃,根本就不认为这世界上还会有这种属性的存在。可随着一个个参赛者核实完身份上前抽签回来,他便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小李牧个头最矮年纪最小,所以第一个上去往大鼎里拔竹签。而鼎边的宦官则赶紧的将自己看到的数字汇报给了看台上的上官。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势交流,最终小李牧抽到的那号码很快便出现在了学院中那个临时改装而成的下注点门外。 早就望眼欲穿的一大群人见大木板上终于更新了第一个名字后,这些家伙赶紧根据手头上所掌握的资料开始了一通分析。 随着一个个名字不断的被书写上去,很快的便出现了第一组对战的名单。而当这组名单成立之后,相应的赔率也被填入到第二块大木板之上。 孤夜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因为一个能想到利用这次大比来坐庄开盘的家伙,他手下怎会没有可以操控抽签结果的人才。而实际上这个能按照自己心意暗中任意配对名单的,恰恰便是大燕国相樊樾。 这也解释了为何樊冲可以毫不担心的丢两箱黄金出去。若是不能保证金鑫与洪震能和孤夜对上,任谁都不会傻到拿出这么多钱来博运气。 当然了,这些是属于机密中的机密。有了樊樾的暗箱操作,燕王喜这个大庄家基本上是不会赔钱的。而孤夜即将遭遇到的危险自也是无可避免。 然而从某个角度来说,樊家父子算是极为谨慎的人。孤夜手中那根三十二号的竹签此时所对应的,是一个来自道家叫黄耀祖的年轻人。对方实力达到点墨境笔锋七点,若是单纯将灵气催发在力量上的话,与孤夜的六瓮力巅峰其实相差不大。只是加上对方的墨痕属性那胜负表面上看就很明显了。 而为何第一场对战不是与金鑫或者洪震安排在一起,樊樾他其实是打着先试探的心思。用实力略胜一筹的黄耀祖来逼迫孤夜使出一些底牌,为的也是让他们两个在之后的对战中更有把握实现一击必杀。 很快的,七十个人总共五十个小组便由所抽得的相邻两个号码自行配对。令人意外的是,蛮九这家伙居然抽到了二号签,所以也就意味着分院大比的第一场擂台赛将由他来打响。 抽到一号签的乃是出自儒院里一个三十出头的儒生。身体看上去跟蛮久也差不了多少同样是瘦得皮包骨头,两个人站在擂台的两边,就跟看耍猴一样。 第一场比试定在半个时辰后,之所以会留出这么长的准备时间,那可不是为了招呼双方选手,而是要给场上观战的勋贵们留足下注的时间。 数十个带着圆顶帽子的小厮拿着票据毛笔游走在偌大的看台席中。从他们身上不仅可以直接下注,还可以得到比赛最新的赔率讯息,而第一场比赛赔率往往不会太过悬殊,儒家那人是一赔一,蛮九则是一赔零点九。这也是存在燕王喜想给接下来的盘口先预热缘故吧。 当然了,关注赌局赔率大小的此时可不止那些赌徒,这些参赛选手们其实对于赔率的多少要更加敏感得多。因为身上的赔率越低,那么也就意味着世人对于自己实力的肯定越高。 所以在已经知道自己的对战名单之后,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其余的都是围在下注点前享受别人钦佩目光所带来的虚荣。而孤夜与庖硕自然是属于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存在。 自家兄弟即将打第一场擂,两个人自然是要去加油打气外加制定策略的。 “放轻松点,以你兄弟我两次对付那伯当的经验,这些儒生主要的攻击手段还是在那张嘴巴上,俗称嘴炮。 擂台两段的距离是十丈,以你的短矛投掷完全是可以整个覆盖住的。而据我所知,那些儒生嘴上功夫强弱取决于墨痕属性融入灵气的量。 给,用这个把耳朵塞上。趁对方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用短矛直接解决掉对方不让其有开口的机会。” 孤夜趴在擂台边缘小声的给蛮九制定作战策略。在于他来说,自己三人是上过真正战场的,于这些象牙塔里理论多过实践的家伙比起来有着很大的心理素质和经验优势。 “投矛?不行吧。若是一个不小心将人扎死怎么办,毕竟这是擂台并非战场,而对面站着的也不是东胡人呀!” 事实上一开始蛮九要选的武器是短剑,毕竟近身的话想要及时收手也容易些。可孤夜一上来就要自己选最擅长的短矛,所以他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自家兄弟当然是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于是便更加重语气强调道: “你们杂院的教习没有跟你们说吗?道统之争便是生死之争。对方是个货真价实的儒生,而你却是个整天混日子的伪杂家弟子。 所以那家伙是真的会对你痛下杀手的,而你若还是这态度,那么来年我跟胖子只能给你烧纸了。 记住,对面站着的那人绝对是生死仇敌。只要战斗开始,必须全力以赴,什么无仇无怨的根本不存在。当然了,就你这点实力哪怕是有能力瞬杀对方怕也是难以真正办到。 瞧,那个担任仲裁官的家伙可不是泥捏的。常威刚刚可是让老柴过来透露了,那人便是他三堂叔。” “三堂叔?王室的人!” 蛮九有些吃惊。 “燕国王族,妥妥的雷霆属性。那召唤出来的天雷可是出了名的速度快,若是真危及到生命的话,那家伙肯定是会救援的。所以尽管放心大胆的往死里整吧!” “老九,别想太多。听孤夜的总没错。我可是在你身上压了两颗金馃子,这可是全副身家了,若是输了你可得赔我。” 说着庖硕特地掏出他那个荷花小钱袋子在面前抖了抖。 “滚,凭什么你输钱要我赔!放心吧,若是见面第一轮都打不过,我蛮老九也不配当你们的兄弟。死胖子,待会赢钱的时候可记得请我喝羊肉汤哈……” 此时广场上鼓声响起,蛮九一个机灵从地上窜了起来,接过孤夜递上来的短矛背囊后便朝擂台中央走去。而对面那个儒生则是长剑在手衣决飘飘,君子六艺中,剑术是必修的科目,所以只要是儒生,一柄长剑通常是不会弱到哪里去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第一战 两人行至擂台中央,秉承先礼后兵的优良传统,儒家这位很是认真的向仲裁官和蛮九各行了一礼。如此的知礼仪,果然很是轻松的便引起了周围看台上那些勋贵们的点头赞许。 蛮九则是拱了拱手回了个军礼,毕竟是头一次上擂台,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确实是有点浑身不自在。 “儒家卫道,霍山……” 通报姓名与学派算是应有礼仪所必须,按道理来说蛮九也得意思意思喊声“杂家卫道”并将自己的名字告与对方知晓的。奈何听了孤夜出的馊主意,耳朵已经用细腻的蚕丝给给死死堵住,此刻又如何能听到对方在说些什么。 见对方嘴巴张合,心想应该是在说些什么的。可这时候总不能把耳朵里塞的东西给当众掏出来吧。于是便也只是点了点头算作是回应,却不知如此举动被霍山认为是要不死不休的表现。 这是个不成为的规矩,一方通报姓名之后,若是对方作同样的回应,那么接下来便是“拳脚无眼请多多指教。” 这是潜台词,意味着大家虽尽力而为,但都各留一线除非实在受不住手,不然绝对不会伤及人命。可如今蛮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按照正常程序来,那也就意味着这场比斗将是不死不休没有妥协的余地。 霍山也是一愣,他不知道自己与眼前这位什么时候结下过不可化解的梁子,这才第一次碰面居然就要跟自己生死相搏。 边上的仲裁官也是眉头皱起,不过这也是规则所在,所以他并没有出声干预。自己只需在一方认输之后保证另一方不痛下杀手便成,其余都不便参与。 “哼!” 死斗!霍山亦是不惧。只见他重重哼了一声之后扭头便往边角走去,而蛮九亦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儒生刚才还很有礼貌的,为何翻脸突然就比翻书还快。 当蛮九也回到边角位置站定后回头的那一刻,位于中央区域的仲裁官便抬起了手臂。鼓声响起,蓟下学院分院大比的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了。 蛮九谨记着孤夜所制定的计划,两柄短矛在鼓声响起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蓄力,脚下几步助跑,在对方才刚刚将凝聚而出的道韵笔持在手上的时候,咻咻两声矛尖划破空气的声音瞬间响起。 短矛一前一后如同流星赶月直奔霍山心脏而去。十丈的距离并不能说远,可只有三瓮力巅峰的加持还是给了他一些反应的时间。 霍山见半空中两点寒芒闪烁,一眨眼的功夫便能见自己穿胸而过。没有多少反应时间的情况下,他只能迅速将道韵笔给散去,并将刚刚调集出来的灵气尽数融入到手臂经脉中,迫使自己的力量能够在瞬间爆发开来。 叮……叮…… 仓促下的霍山在刹那间将自己持剑的手臂力量提升到五瓮力初期,而后便是挥剑斩击,很是勉强的把飞来的两柄短矛给磕飞。还未等他喘口气,眼角余光中又见一柄短矛衔接而至。 这一柄的角度可是刁钻无比,它居然不是呈现下落形态的抛物线,而是由下而上的微微上撩,这跟对方的抛投方式有着很大的关系,蛮九是反向抡圆手臂抛出的,所以才会呈现此等轨迹。然此刻第三根短矛的状态几乎与之前两根是毫无间隔的,以至于霍山不得不临时再将经脉中的灵气催发出来灌入手臂之中。 铛…… 长剑截击的角度由于太过仓促所以有些偏颇,这时候居然连同飞来的短矛一并磕飞脱了手。 霍山心中骇然,从刚刚长剑斩击的时候反馈回来的感觉,足以断定对方的力量绝没有挣脱人体桎梏,也就是三瓮力巅峰顶天了。换做是平时,他只需要调动身体很少的灵气去挡下这三次攻击,可没想到的是对方出招居然会如此之快,快到自己只能被迫胡乱接招。要知道这只是这区区三柄短矛而已,竟然便将身体经脉里存储的灵气消耗掉了三分之一。 这可是整整三分之一啊!以此灵气的量都足够点出五道墨痕并重复施展两次了。 不错,这个叫霍山的儒家弟子,真正的实力高出了蛮九何止一筹。笔锋五点的实力,哪怕是不动用墨痕属性将灵气全用在提升身体力量上那也是个碾压的局面。至于为何要把双方赔率压制到几乎对等,那也只是因为这是第一场擂台比试,需要给所有赌徒一个热身适应的时间而已,完全就没有把霍山与蛮九视作同等实力的意图。 不过先发制人的短矛三连投倒是小小的把场上那些达官贵人给惊艳了一把。根据官方公布出来的实力对比资料,台下这两人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可实际上所表现出来的却是实力差上许多的蛮九此时隐隐占据了上风。这让那些把钱下注在霍山身上的人给紧张得不行,同时也使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境界高低或许真不能当成判断胜负的唯一依据。 三枪投罢,蛮九已是迅速将双方距离缩短了两丈,手中短矛已是再次被抽出紧握在手中。从刚才对方的反应速度上判断,他已是猜出了其实力大概,明白了这是场敌强我弱的逆风局。 而若是想打赢这场逆风局,最有效的办法便是速战。在最短的时间内发挥出自己最强的实力,尽可能的将自己的攻击打出连贯性,使得对方应接不暇只有招架之功却无反击之力。 事实证明,孤夜一开始制定的策略是一如既往的正确。此时双方距离已少于八丈,在此距离上投出去的短矛便是能达到的最佳角度和威力。 而这时候对方脸上露出的惊愕表情再次让蛮九信心倍增,此时短矛再出的话,他有九成的把握洞穿对方心脏。可越是这样,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还是让其有些迟疑下来。毕竟与对方根本无仇无怨,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杀死人家,从道德良心上根本就迈不过那道坎。 在这样情绪的带动下,蛮九下意识的看向了边上负手而立的仲裁官。见其根本就没有打算插手阻止的意思,心头更是纠结。 而便是这电光火石间的些许犹豫不决,立马便被霍山抓住了反击的机会。 虚空中突然五道墨痕浮现,组成了似字非字的奇怪残缺图案。 “子曰:君子不器……” 如同黄钟大吕震撼人心,蛮九只觉有一九天雷霆在自己耳边炸响,将整个脑袋都震的眩晕无比。随后便是从心底里生出来的一股执念,让他觉得此时握住的短矛就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很是烫手。 啪嗒…… 短矛落地,蓄势已久的攻击并没有如期而至。不仅是手上的,连同身后背着的囊套也一并给解了下来。仅存的一点理智使得蛮九挣扎的又从中抽出一支短矛在手,其余的皆是被丢弃在了脚下。 “哈哈哈……三瓮力的实力居然将我逼到如此程度,不得不说你确实很优秀。 可是境界的鸿沟岂是这么轻易就能被跨越的,越级挑战若真变得如此简单,那世上又有谁还会去苦读经义一滴滴的蓄养浩然正气……” 霍山终于恢复了儒生该有的儒雅,他直起身来轻轻掸去身上的浮土,然后指尖又再次勾勒出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残缺符文出来。 “子曰:君子不器……” 蛮九身体再次抖动个不停,几次想松开手指,却又被强大的意志给强压制了下来。 “子曰:君子不器……” 又是一残缺符文浮现,蛮九一只手臂已然抓不住短矛,需要用另一只手去辅助才能控制住不让自己将武器丢掉。 “哈哈哈……不错!意志力确实是挺强的,儒家术法我已施展三次,你居然还能拿的住武器。” 霍山慢悠悠的捡起被刚才被磕飞的长剑,然后一步步的朝不断挣扎的蛮九靠近,已然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了。 看台之上欢呼声此起彼伏,特别是儒家弟子所在的区域。在他们眼中,这场比试的胜利已经是毫无悬念了。 “霍师兄好样的!笔锋五点的术法一出,哪是区区一个三瓮力巅峰的菜鸡所能抵挡的……” “呵呵……师弟此言差矣。人家不但是三瓮力巅峰,而且还凝聚出了道韵笔。文武兼修的天才呀,又怎会是师弟口中的菜鸡……” “那敢问师兄有何高见……” “呃……起码是一只菜鸡中的战斗鸡……” 哈哈哈哈…… 两个儒生的对话顿时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哄笑,至于坐在他们对面的杂家弟子们却个个面如寒霜,恨不得一拥而上将那两个多嘴的小人给当场打死算球。 擂台下的魏青雀见状早就心急如焚的跑到孤夜身边来,就想看看他能不能让台上的蛮九放弃当场认输。因为再不认输的话,对方可就要一剑捅下去了。 至于比这个胖墩墩还着急的常威已经准备从另一边爬上擂台去阻止了,而就在他刚一只脚跨上去的那一刻,这厮却是跟见了鬼似的惊得目瞪口呆。 擂台中央,霍山距离蛮九已是只有一丈的距离,手中的长剑早就做好了斩落的准备。 “真不知说你是对自己过分自信还是极端愚蠢,就这样低微的实力居然还敢在先前率先挑衅。 不死不休是吧?此刻又是否会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 子曰:君子以仁。给你个机会,放下兵器低头认输,我霍山将饶你一命。 我数三声:一……二……” “孙贼哎……终于是让老子逮到你了……” 霍山的“三”字最终没能喊出口。原本半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蛮九突然嘴角向上一勾,手中短矛突然被调转了个头,就在对方最得意忘形的时刻,猛的往那两腿之间狠狠地戳了上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残暴 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神反转,当那短矛柄端戳中霍山裤裆的时候,几乎在场的所有雄性生物都不自觉的菊花一紧,接着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回荡起小鸡破壳而出时的那种令人心悸的咔嚓声。 “不……不可……你不可能……” 霍山整张脸变得极度扭曲,男人那两颗象征尊严的玩意一旦被破碎,那么再强的战斗力直接清零,此招也被唤为“血条消失术”。或许现在只有站在燕王身边那几个小心伺候的宦官执事才能深深体会到个中百转千回的痛楚了。 蛮九一击得手,他可不会为了装个漂亮点逼而去说些什么废话,顿时矛尖调转过来,一把抵在了霍山的喉头上。目光看向边上的仲裁官,期待他宣布自己就是胜利者。 可这位大腹便便的仲裁官就那么负手站着一副无所谓的样,似乎就算是蛮九此时一枪捅穿霍山喉咙也不会吭半句声的架势。 “呃……这位长者,难道你没看见下一刻就要出人命了么?” 蛮九有些疑惑的问道。可他疑惑,这仲裁官眉头一皱更疑惑。他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得是啥药,一开始难道不是自己表示要不死不休的吗?为何现在又要来说这样的话。难道你杀个人还想拖老夫下水担责任不成? 思及至此,他便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出言回应道: “刚刚樊相讲的规矩难道不清楚?擂台双方除一方认输,不然生死勿论。而我的职责只是在一方认输之后确保另一方不再对其出手。 而今霍山并未认输,所以一切请自便……” 仲裁官说的仔细,可蛮九只看到对方嘴巴一张一合,其实是半个字都没能听见。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耳朵里塞着的大团蚕丝没被掏出来,于是竖起小拇指就是一顿猛扣。 如此形象在众人看来是极其无理的,特别是在别人说完话之后做出如此不雅动作来,几乎已经带上侮辱性质了。 这挺着大肚腩的仲裁官一看这小子居然这样放肆,好歹自己也是燕国王室中人,霎时间心中怒火便蹭蹭的往头上冒,空中也是隐隐有雷霆之声传来。换作是其他场合,暴脾气的他早就一雷劈死这个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了。 “那小子真大胆,居然敢在人家王室宗亲说话后掏耳屎……” “杂家那群人都是这鸟样,粗鄙不堪,俗不可耐……” “就是,你看那家伙,居然真掏出了那么一大团耳屎出来,而且还拉起了丝……” 听到这夸张之言,有些人也顺着目光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吓尿。大家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人的耳朵里居然可以装得下这么多耳屎的。只见蛮九扣出一小块出来轻轻往外拉,后面更是拉出来一大坨。其恶心程度不亚于用手从屎坑中掏蛆虫玩。 不过很快的便有人见他从耳朵里掏出那么多东西来也是瞬间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这家伙肯定是耳朵被污秽物堵住,所以儒家那厮的言出法随才对其产生不了太大作用。 笔锋五点的实力,还远远做不到直击心灵的的效果。” 随着这人的点破,许多人便也联想到之前的总总。此刻一个结论已经呼之欲出,那便是这个属于杂家学派的家伙是故意用异物把自己耳朵给堵死的,刚刚丢掉武器那也是在故意演戏。 与此同时,当擂台上那个仲裁官见到蛮九从耳朵掏出来大把蚕丝的时候也已经全明白了过来,敢情这厮从头到尾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甚至连一开始也不是故意不通报姓名不死不休的。 “这位长者,我刚才听不见,劳烦在讲一遍,我这是不是算是赢了?” 这位王室的三堂叔一时间却是哭笑不得。不过倒也佩服眼前这小子的机智,谋定而后动,所以才能达到一击必杀以弱胜强。 “你小子很不错,不过霍山并没有认输,所以这场比试还得继续。不然的话哪怕是你一矛戳死他,老夫也是不会动手去阻止的。” 蛮九这是听明白,原来一方不认输的话那便打死勿论。关于这个不算难题的难题,他解决起来绝对是轻车熟路。因为当初在跟东胡人打交道的时候,为了审讯出一些情报可没少遇到嘴巴硬的。像这种人,往往只需要狠揍一顿就彻底老实了。 霍山双手捂住要害部位,双膝跪在地上整个身子弓成了一只虾米。原本用矛尖抵住其喉咙的蛮九知道问题所在之后便对着其脚踝骨处重重敲了下去。 啪的一下脆响,坚硬中带着韧性的短矛柄与骨头来了个硬碰硬,被敲中的当事人立马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此刻似乎裤裆位置的痛楚已被转移了不少。 “快认输!不然老子就要把你这条腿给打断咯。” 剧烈的疼痛之下,霍山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正待他强压下痛苦想要开口认输的时候,不耐烦的蛮九又是一棍抽在了另一只脚踝上。 啊……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霍山痛得整个人在地上直打滚,此刻就连裤裆都顾不上捂了。 一下……两下……三下……无数棍落下……擂台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忍倾听。心中佩服之情溢于言表,皆是对这位儒家弟子的坚贞不屈宁死不降肃然起敬。 “好汉子,真不愧为卫道者这一称呼。都被打得这样惨了,居然仍旧不松口!” “修浩然正气的果然不一般,宁可被这般折磨,也不喊出认输二字,是怕玷污了儒家么?荀夫子门下果然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 像这样的议论看台之上比比皆是,那些崇尚儒学的勋贵亦都是一个个高昂着头,似乎这才是世间真正的唯一道统,而那些儒生们更是与有荣焉。 “他娘的,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下手也忒阴毒了。不是捅裤裆就是敲脚踝骨,我看那儒生要受不住了。” 蛮九的“残暴”连蓟城城守王肃都看不下去了,他自翊在整治犯人方面有些心得,所以他可以看得出来此时霍山身上所受的是何等的痛楚。 “噢?王城守是说那儒生还是会出声认输?” 燕王喜还是忍不住的出声问道,如此气节的人他是很看好的,甚至内心已经打算此间事了要派人前去招揽一番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霍山乃荀夫子晚年认下的记名弟子,在所有记名弟子中算是最出色的。此人受夫子教诲时日颇久,断是不会出声认输的,需知圣人曾曰:威武不能屈也……” 此时坐在边上儒院教习听到燕王喜出声质疑,当然是二话不说站出来维护的。殊不知若是这些话被此时台下的霍山听到,他肯定会啐你一脸浓痰不可。 老子这是不想认输么?老子这是威武不能屈么?老子明明是想要喊救命的好不好!奈何眼前这个该死的混蛋,只会问自己认不认输认不认输,你他娘的倒是别抡棍子让我缓口气吧!这话才刚憋到喉咙口,他奶奶的腿上又是一记钻心的疼,愣是把想要喊出的两个字变成了惨叫! 小半个时辰后,偌大的擂台终于是安静下来了。哀嚎声从一开始的雄浑有力逐渐的变成断断续续,再到最后终于是戛然而止。 不错,这个叫霍山的家伙终于被蛮九用短矛给生生抽晕了过去。两只脚肿得就跟山上被捕兽夹夹住的野猪腿一样。 蛮九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心中亦是佩服不已。如此宁死不屈的好汉,试问谁能不敬佩。 “真是条汉子,当初老子整治那些东胡人的时候,最多三四棍下去,别说是认输求饶了,就是跪着让其磕头叫爹都行呀!” 蛮九丢了短矛再次看向嘴角不断抽搐的仲裁官。 “敢问长者,我这算是赢了么?还是得找桶水泼醒后继续?” 此话一出,这个挺着大肚腩的王室三堂叔真的很想召个雷下来劈死这家伙了。最终还是顾及自家身份,无奈的宣布了这场比试的获胜者。 听到终于是可以结束了,蛮九二话不说就往台下的孤夜和庖硕兴奋得直招手,然而底下两人的脸色也是跟那仲裁官如出一辙,那整张脸确实都是带抽搐的。 “哈哈哈……孤夜,你出的法子果然好用。这不,轻轻松松便解决掉一个,笔锋五点算什么,交起手来其实也跟东胡人差不多……” 胜利的情绪激发之下,亢奋的蛮九此时边跑边喊的嗓门不可谓之不大。这时候场上所有人都才缓过神来,敢情这家伙下手如此之狠是有人教唆的。认清楚了台下所站之人的样貌后,许多人立刻就和前不久当众逼死两位同窗的孤山子重合了起来。 “我呸!难怪下手这么黑,原来背后之人是哪个姓孤的混蛋呀!” “卧槽,兵院的这个家伙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其凶残程度了!” “以后若是遇见了最好直接打死,绝不能让其有喘息之机……” “不错,本想着那个叫蛮九已经很阴险了,没想到背后是站着这样一个更阴毒的。 把人打成这样,恐怕也有与之前新生入学时两个儒生出来仗义执言的缘故……” “睚眦必报,果然不当人子!这位兄弟说得对,遇到了最好不要留手直接打死,不然被抓住机会怕是下场会很惨……” 看台上各大学派的阵营之中,不知怎么就因为蛮九喊出来的这句话而变成对孤夜深恶痛绝不断声讨,大有搞成人人得而诛之的局面。 “心胸狭窄不仁不义的狗贼,师兄,接下来几天比试若是遇上了,可千万要替霍山师弟报仇啊!把那个叫孤夜的家伙三条腿都给打断掉才能消我心头火气……” “是啊师兄,你要替霍山师弟做主呀……” 一众儒生围着个风姿绰约的翩翩公子发出内心的请求,口口声声针对的都是那个叫孤山子的。果然是人的影树的皮,躺着也中枪的某个倒霉蛋根本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便已经被绝大多数人给记恨上了。反倒是始作俑者的蛮九下意识的被人给忽略不计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招揽 首轮三十五场擂台赛,按道理来说赛程应该还是比较紧张的,可今日是分院比试的首日,加上所谓的开幕式和抽签,时间问题所以只安排了两场比试。 上午蛮九这一场打完,下午便只安排了兵院对农院另外一场。其实这也只是燕王喜这老小子为了给众人留出下注和售卖门票的时间而已。 尽管蛮九这场擂台赛打得实在有点阴毒,甚至带着点偷袭的成分在里面。可也挡不住各方本就该递过来的橄榄枝。首先当然是东道主燕国官方伸出来的邀请,此时跟着常威一块凑上来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须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来人命唤骑劫,官拜燕国左将军,目前统领蓟城卫戍三万大军。整得通俗点的便是中央军副司令员,大将军乐毅征讨东胡去了,除了他,这家伙如今在军队里权利最大。 “看看你这家伙就会给孤夜招仇恨,我相信他的确给了建议,可绝没有让你当众折辱那个儒生!” “关你屁事,我兄弟都没说什么用得着你个胖墩墩说三道四! 说实话,你这么着紧我家兄弟,究竟是不是馋他身子了?” “你胡说!谁……谁馋……馋他身子了!死蛮九,亏我还替你着急特地送药过来,没想到却是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哼……” 魏青雀话语中虽是气鼓鼓的,可脸蛋却是不由得红了。这段时间她也跟孤夜这一胖一瘦两个过命兄弟混熟了,什么脾性也是知道。所以这时候也没见得生过气。 “谁馋孤夜身子啦?好大的胆子,我家兄弟元阳可是还在哩,不是随便来个肥猫肥狗就能垂涎的!” 嘴巴能这么臭的,而且还针对性如此之强的除了常威之外应该是没有谁了。 魏青雀向来跟他就不对付,蛮九埋汰他那是开玩笑,而这货就绝对是故意来恶心人身攻击的。 “舔狗威,说谁肥呢?别以为你现在是储君了我就不敢动手揍你!” “谁肥本公子就说谁!还想动手,真以为我怕你呀!舔狗怎么了,人家云水仙就是比你漂亮百倍千倍一万倍……” 这两家伙见面就吵,还以为一方身份不同了会收敛一点,没想到还是老样子,而且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旁边的孤夜见着实在是头疼不以。 “你说你一个堂堂未来国君总跟个女人较什么劲呀!” 孤夜使了个眼神提醒还有外人在。魏青雀嘟着嘴,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后就扭头走开了。他也懒得追了,反正隔个一天半天的气消了就会回来的。 “哈……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走啦,这下清净了。孤夜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人家馋你身子还不躲着点,真想开开荤,等会我带你去找身材苗条的……” 说着还故意向后面的蛮九和庖硕挑了挑眉,笑得怎一个贱字了得。 咳咳…… 污言秽语的,身边同来的左将军骑劫终于是听不下去了,于是忍不住的咳嗽两声表示抗议。 “啊哈哈……差点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燕国的左将军骑劫将军。 这个是我好兄弟兼救命恩人孤夜。后面那个胖子叫庖硕,也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而这瘦猴子就不必介绍了吧,将军要找的便是他。” 平时几个人没大没小尊卑不分习惯了。那是因为常威真的是不拘小节,从根本上是完全将几人当自己人了。可在面对其他人特别是此时的大官时,等级上的压制还是需要泾渭分明的。 “末将…… 小人…… 拜见将军……” 刚才打闹时不知身份,如今经过正经介绍之后,孤夜三人还是得向其老老实实行了个正规军礼的。 “哈哈……无需多礼。三位之名本将军可是早就有所耳闻的。特别是你,孤夜孤山子。大王和大将军可不止一次在本将军面前夸奖你呀!今日一见,果然是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 骑劫拍着孤夜的肩膀,脸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将军言过其实了,孤夜只是边地小小的一个裨将,又怎担得起大王与两位将军此等赞誉。” 嘴上是这么客套着,其实心里却是腹诽不已。孤夜心道说得倒是好听,可落到实际的好处却是半点没有。真那么欣赏老子,那锻骨草倒是给自己整个一两斤来呀,或者给整两套适合的导气法决出来。堂堂一个燕国,总不会连两套导气法门都拿不出来吧。殊不知真实情况恰恰是被他猜中了,像兵家导气法门这种东西,燕国国库典藏中还真没有。 夸完了孤夜,这位左将军便看向了蛮九。 “小子,刚刚打得不错。虽然手段下作了点,不过兵不厌诈,能以此以弱胜强倒不失为是一种机智。 有没有考虑过学成之后投到本将军麾下来?军中有意组建一支类似魏武卒那样的精锐小队。你的身手虽差了点,不过头脑倒是挺灵光的。 怎么样,给你个两司马先当当?别看这只是个黄豆大不入流的小官,以后军中裨将参将之流都只会在这支队伍中提拔。作为两司马,干得好的话过段时间直接给你弄个将字头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堂堂一个中央军副司令员亲自来任免一个小排长,怎么看这里面都是不寻常的。其实当骑劫说出这话的时候孤夜便已猜出了背后大概的意图。无非是知道自己这仨人跟常威的关系莫逆,本着讨好未来主子的心态提前卖个好而已。 孤夜作为燕国未来储君的救命恩人,那以后势必要入朝堂封卿拜相的,至于庖硕人家也打听了,不过是个有些憨傻的,折节下交其实没有多少效果。所以蛮九才是最佳的人选。但是也不能为巴结常威而做的太过明目张胆,所以才要找个借口把人忽悠到自己麾下,然后再升个官就不会那么唐突了。 骑劫本以为但凡有些脑子的都能看出一个左将军亲自出马实行招揽的目的,且肯定不会拒绝好意才对。不料事情接下来的发展确确实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多谢将军的赏识,奈何蛮九能力有限,当然了,志不在此更是主要原因。 小人在此再次多谢将军抬爱了……” 蛮九抱拳回绝得很干脆。其实哪怕是没有孤夜眼神提醒,他也是不可能答应的。因为眼前这个人虽说是挂着个左将军的名头,可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这个人就不像是个带兵的。或者说其本身就不像是个军人。 骑劫在这几个战场老兵眼中,不但在其身上感受不到那种锋锐之气,更是有总格格不入的感觉。 怎么说呢?说得简单点便是一个人只要真正是在军队里打过滚,那么军人那种严谨自律的印记便会伴随终生。哪怕是最后退役了,可言谈举止之间都是会不自觉的透散出来。最好的例子便是孤夜家中那七个老头子,从军中退下来十几年了,可对于每件事情哪怕是说话时的语气都是带着那种坚定不移贯彻到底的习惯。而眼前的骑劫不是这样的,虽说同为军人,可孤夜仨个与之站在一块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属性。 所以一个没有“军人属性”的军人递过来的橄榄枝,哪怕是条件再优渥都是不可答应的。非战时还好,或许双方还会处得很愉快。可一旦遇到了生死考验,那么这样没有军人属性的将军只会让士卒们深陷险境。 “哈哈哈……骑劫将军,我说得没错吧。哪怕你说要招这死胖子或许还有些可能性,至于蛮老九是绝对成功不了的。 你可不知道,他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整日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去钱生钱,一肚子商贾经的人别说两司马了,信不信现在直接弄个偏将军给他人家都不干?” 见骑劫脸色有些尴尬,常威倒是适时的解围几句。然而蛮九却是满肚子腹诽,心想着咱也不是非得行那商贾之事,真能当个偏将军的话,赚钱也不见得就比做生意慢多少。可老子那是不喜欢做官么?有也只是不想在这个家伙手底下当官而已,他还想多活几年,攒多点钱给妹妹当嫁妆,可不想稀里糊涂的就被坑死在哪个旮旯地里。 “呵呵呵……无妨无妨……人各有志。本将军只是今日看你在擂台上的表现着实抢眼所以才起了爱才之心而已。 既然你志不在此,那此事便作罢了。” 刚才孤夜给蛮九使眼色的时候虽说还算隐晦,可还是逃不过骑劫那双历尽阴谋算计的眼睛。他知道今天无论再如何争取,眼前这三个板上钉钉的未来勋贵都是无法跟自己尿到一个壶里去的。索性也就没有再自讨没趣,跟着常威拱了拱手后便往身后的看台走去。 “老九,你他娘的谱还真是越来越大了。人家一个左将军折节来请,你倒好,拒绝得居然这么干脆,弄得老子还得给你擦屁股!” 常威骂骂咧咧的,其实也没怎么当回事,只不过是过过嘴瘾而已。不料蛮九却是直接怼了回去。 “你这厮自己以后要小心才是!什么狗屁左将军,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别以后被人坑了还不知道!” “老九闭嘴!这里是说这话的地么?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孤夜立马呵斥了一声。这时反倒是常威被弄得一头雾水。都不知道骑劫那老小子什么时候就得罪了这仨位爷了。 “喂喂喂……还算不算兄弟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骑劫难道有问题?” 孤夜和蛮九知道这里不是说这话的地,担心隔墙有耳所以闭口不言。然而一直蹲在后面的刚刚将最后一颗烤栗子送入嘴巴的庖硕却是悠悠开口补了一句: “那家伙当头,我们都会死……” 常威听罢,心中默然……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继续 骑劫走后,陆陆续续的还有好几家人前来搭讪,目的不在乎给他们家当个护卫头子或者哪个田庄的管事,总之都些看不上眼的。倒是也给许了不少好处,可都被蛮九想都没想的就都回绝了。 其实也无需多言,瞧瞧人家派过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这些所谓的豪门真以为随随便便派个小喽啰带着几镒黄金过来就整得要签卖身契一样。 不过别人给许诺的好处半分没落袋,倒是庖硕压注赢了小赚了一笔,此时正嚷嚷着要请孤夜喝羊肉汤呢。说到吃,如今又怎么能不带上魏青雀这个资深吃货。本着不影响大家心情与食欲,某个自以为是的未来国君并不在受邀之列,最终这个家伙赌气之下丢出一份参赛者资料后就气冲冲的走了。 还是那路边小摊,五个人围坐在一块,十只眼睛正等待着庖硕给各人碗里的肉汤施加墨痕属性。寒丑的加入那是不久之前才开始的,当时由于慈孤院还在开创阶段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孤夜无意中给他送了一次饭之后,每次只要有庖胖子在的聚餐便不再拒绝了。 “周王室也太瞧不起人了,居然真连个招呼都不来打一下,好歹派个手下过来表个态度也好吧。 难道老子就真那么弱?绝对是他们有眼无珠,难怪如今会越混越差……” “少说两句吧,就你这三瓮巅峰的实力随便那支军队里面一抓就是一大把。” 吸溜着碗中的浓汤,孤夜实在是听不下去才怼了一句。 “什么叫一抓一大把,你让他们找一个像我这样的出来呀!” 说着这厮显摆着唤出道韵笔来回在指尖上来回跳动。 “很了不起么?有能耐你直接跨入聚墨境呀!” 魏青雀这句话丢出来,某人瞬间便萎了。 “活该,现成的导气法门你不练,要不然加上给你的那截锻骨草,这会儿怕是得有五瓮力。经脉拓宽有了这个基础,等点出墨痕属性出来总归不比那些专修文路的差多少。” 在坐的都是信得过的人,所以孤夜说话也就没啥避讳的。倒是一旁默不作声小口喝汤的寒丑眼里突然多了点光彩。 “切,腾师帅他家的法门就你当宝贝,哪怕是经脉线路被贯通之后也只有三个可有可无的能力加成。那增强目力便不说了,好歹射个箭投柄枪还有些作用。 强化躯干防御力听着好像挺高大上的样子。要不是我见过师帅他老人家光膀子的模样差点就跟你一样入了坑。 好家伙,大大小小十几道伤疤,有两处甚至是贯穿伤。你说他都练了十几年了,按道理来说躯干不是刀枪不入也是韧性十足吧。可那该伤的还得伤,该流的血依旧止不住,试问这样的加成有个屁用。 最离谱的是第三项!唉呀妈呀,我都懒得提了!” 这通吐槽倒是引起了庖硕的一致肯定。没看这胖子连筷子都放下来了一个劲的点着头,就为了表示支持。 “你这人咋说话说一半呢?第三项是什么,怎么说着说着便停了,别吊人胃口呀!” 魏青雀很是好奇,或者说一切关于孤夜的事情他都感兴趣。 “壮阳呗!还能有什么。他这个未来老泰山连送个嫁妆都是未雨绸缪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突然间魏青雀整个人刷的一下便站了起来。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老泰山?什么嫁妆?” “嘿,嘿……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孤夜他家老早就给他定了门亲,未过门的妻子便是我们口中那位师帅的女儿。要不然如此贵重关乎一个家族兴衰的兵家导气法门又如何会轻易传给他人。” 蛮九此话一出,魏青雀整张大饼脸变得煞白。她不看蛮九也不看孤夜,而是盯着坐一旁的庖硕,因为她知道这胖子从来都不骗胖子的。 被盯得实在是浑身不舒服的庖硕最终无奈的放下半碗汤,确定以及肯定的重重点了下头。 “哇哇哇……呜呜呜……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呜呜呜……” 久违的鬼哭狼嚎声再次响起,一时间以这桌子为圆心,半径五丈以外无论是人或者动物全都一下子清空出来。唯有那头被绑在凉棚柱子上的公羊被吓到不断的用头猛撞个不停咩咩咩直叫唤。 “啊……蛮老九你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啊!好好的招惹她干嘛呀!” 孤夜双手掐住蛮九的喉咙,大有当场将他脖子折断的冲动。 “她问我才说的呀。再说事情难道不是真的吗?哎呀,胖墩墩你别嚎了行不行,还没见上面怕个啥。以我们师帅那五大三粗满脸落腮胡子的样,说不定他女儿比寒丑还要丑呢?” 听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后就躺着中了枪。突然间只见他在桌上竹筒中抽出一根丢弃的插羊肉的竹签来,以迅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神不知鬼不觉扎进了蛮九的屁股上,当时距离腚眼的位置只差那么一点点。 嗷呜……几乎是原地起跳三尺高。做完妖之后,寒丑便似笑非笑的瞪了孤夜一眼,然后便起身提前离开这家小摊,也不知道突然闹什么小情绪。庖硕面憨心不憨赶紧识相的将碎银子递出去,整一副老板你想要多少自己拿的架势。 几人怕丢脸赶紧陆续离开,只留下一摸屁股一手鲜红的蛮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男人家家的也学人家女人来“大姨妈”了。 下午还有一场擂台赛,对于想要拿头名冠军的他肯定是一场比试也不想错过的。 罗宏早早的已经站在擂台边角上做着热身准备了。聂政则是靠在下面不断的替他制定待会应敌的策略。小李牧看到孤夜走过来,便笑盈盈的上前来打招呼。至于兵院的其他人原本还围绕在催明身边说有笑的,这会儿也都通通闭上了嘴。 “怎么,你也来为罗宏那家伙打气助威?” 小李牧说笑着用他那小一号的拳头捶了一下孤夜的肩膀。 “人小鬼大,整得自己好像多老成一样。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名单我可看了,那个叫华俊的家伙实力可不弱,那可是笔锋七点啊! 怎样,有没有信心?” 孤夜下意识的想去揉小李牧的头,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以前完全就是把他看作是个小孩子看待,可直到把常威给的资料看了才发现,原来自己之前认为的小屁孩居然也是走文武兼修的道路。非但如此,他的实力更是跟自己一样同是六瓮力巅峰。只不过这小家伙倒是还没选择跨入聚墨境。 “从力量上来算对方应该占点便宜的。可力量不够努力来凑。毕竟被聂人王虐了一年多,从技巧上应该是可以将这块给弥补上。只不过对方是墨家的墨者,不知道人家的机关傀儡术到底达到什么程度了。” “这确实很麻烦,不像道家的御兽,所带的动物猛兽强不强一看便知。而墨家的机关傀儡可都是收在后面的木箱中,不到完全展开来都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玩意。” 对于各学派的看家本领,孤夜这段时间也没少研究。他越是深入接触,便越是觉得天道之下的万法神奇。 一大一小正待再聊上几句的时候,不料擂台上的战鼓被敲响了。原来不知什么农家那个年轻人已经来到台上,双方也各自通报了姓名。 这回的气氛就不像早上那场一样紧张了。这两人实力几乎相当。一个是笔锋两点,一个是三瓮力巅峰。而且看这架势双方都没有下死手意图,这倒是替那个充当仲裁官的王室三堂叔省去不少功夫。 只见此时两人已从擂台对角处缓缓靠近。罗宏选的武器是一把长戈,而对方身为农家弟子,整天拿的最多的便是锄头和镰刀。这一次倒是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拿了把铁锨。 长兵器讲究的便是一寸长一寸强。两柄长棍末端的铁制品才刚刚挨到,那就是一阵你来我往的乱拍乱捅。 看得出来两人都没有近身的打算。都是你给我一铲子,我就给你劈回去。你方拍罢我方砸,非常有礼貌的,一下都没有多挥动。 就这样的状态直接维持了一个多时辰。看台上的那些人也都不甚耐烦了,也许小孩子打架都比这样好看。 最终还是仲裁官看不下去了。 “你们是在比耐力么,这样打恐怕打到天黑都分不出胜负来。” 说着就将两把短剑直接丢在了两人中间。然后将这两柄长兵器给收了起来。整得两个人都面面相觑呆站在台上不敢动弹。而周围则是开始嘘声一片。 聂政在擂台下整张脸都变得极不好看,他都不明白那家伙好歹也是从军队中百般挑选出来的精兵,未曾想连拿起武器杀敌都磨磨唧唧的。殊不知除了像令支寨这样的边境军,其他大多数的军队推荐过来的还不是大都托着关系走后门来的。 反观对面农院方队前面坐着的那个老者,从他眼中根本就看不出有多少责备。 “师父,师弟长这么大还没拿过剑呢?怕是待会要落败的。” 身旁有弟子担忧的说道。 “难道没有拿过剑不好么?输便输了又有何妨。早点下来回园子里给那些庄稼浇水施肥不好吗?输赢的事情有刘森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去操心便可以了。 至于丘鸣这个好孩子,我还怕他太过要强伤到自己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捡钱 两把短剑叮当落在擂台上,宛如一潭死水中被丢进去了一块大石。看台上那些无聊透顶哈欠连连的家伙们终于是找回了久违的激情。 “再拖下去,罗宏那小子要吃亏了。” 看着台上两人依旧对峙,孤夜很快给出了断语。 “何已见得?丘鸣那厮从刚才一直是用自身灵气来催发力气,如此的话消耗是非常大的。 反观罗宏自小打熬身体,虽没有突破身体桎梏但消耗必定不是对方可比的。” 小李牧很快提出反驳。在固有认识中,点墨境在笔锋三点之下其实对兵家那些整日折腾自己的家伙来说并不占多大的优势。哪怕是展现出墨痕属性来,只要不是各国王室一系,基本上都不具备什么威力,哪怕再有影响也是很有限的。 对于小李牧的反驳孤夜不置可否,因为他还没有跨入聚墨境,所以并不能体会灵气从量变到质变究竟是多大的差别。丘鸣的消耗比罗宏快,可前者是以灵气为“燃料”,是能够通过勾连外界慢慢补充的。而后者由于没有突破身体桎梏,所以一切都是真正的在消耗体力。 众所周知,人体在剧烈的运动中其实都是处在一种精神亢奋状态的,而当停下来歇息后再想达到之前的体能状态往往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特性,在兵法中才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说法。 此时的罗宏锐气已失,现在又陷入到对峙之中。身体的肌肉骨骼会分泌出大量的乳酸出来,这会使得接下来的动作会愈发僵硬缓慢。然而与之相对的丘鸣则是没有这个弊端,且还可以从外界源源不断的补充灵气进入自身。 又是两刻钟过去,罗宏终于是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肌肉开始发生的变化。特别是刚刚两条持戈挥舞了一个多时辰的手臂,此时已经是开始变得僵硬无力伴随着微微颤抖。 这家伙最终还是果决了一回。只见其大吼了一声率先冲上前去捡拾地上的短剑,奈何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丘鸣也是同样向前冲了上去,并作出了弯腰捡剑的动作。可远远不止如此,只见两人之间此时此刻已有两道墨痕自半空中勾勒出来。 先发制人的罗宏却是早有留意,刹那间短剑已然先握入手中,只见他想都不想便向那两道墨痕砍去。 咻…… 一阵耀眼的白光突然闪现,整个擂台之上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无法视物唯有一片空白。就如同照相机的闪光灯,瞬息之间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可便是这看似没有任何伤害力的强光过后,罗宏的脖子上却是早已架上了一把锋利的短剑。等其眼睛中那斑斓终于消褪去,剩下的便只有极端的震撼了。 “我……我输了……” 利刃架在脖子上,想不认输都不行啊。罗宏没有任何不服,刚才的那道强光应该便是对方的属性能力了。能使人短暂的陷入失明的墨痕属性,的确是让人防不胜防。 “真……还真输了!” 小李牧白了孤夜一眼,认为之所以兵院会输这一局,他这张乌鸦嘴得负很大的责任。 “没什么好奇怪的,整整两刻钟的时间,傻子都能将墨痕给点出来,怪只怪他临战的经验不足。” “切!光说不练假把式!说得倒是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实力都已经技压群雄了呢!” 崔明讥笑着从人群里走出来,他就是看不爽眼前这家伙表现出来的淡定模样。明明自己才是整个兵院最靓的仔,真正的武力当担。却整得好像他才是主角一样。 孤夜闻声扭头一看,原来又是这傻逼。要不是看在聂政的面子上不予计较,不然的话早就一巴掌抡过去了。当然了,之前没想搭理,现在自也是不想。所以他并没有接对方的话茬,也知道兵院里头大家都不待见自己,于是便想转身离开。 不料后路却是被几个人给拦了下来。 “好狗不挡道,你们要干什么?想要吃屎也得爷爷去现拉才行呀。” 孤夜又不贱,总不能人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自己还要挂副笑脸吧。当然是直接开启嘴炮了,论到骂人,除了庖硕之外他可从来不认为会输给谁。 “小子,说话别那么冲!真以为六瓮巅峰就能在学院横着走?” 崔明走了上来,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老子就看你不顺眼的样。 “竖着走也好横着走也罢关你屁事!赶紧滚蛋,别挡老子的路!” 孤夜都有些不耐烦了,他回头想去瞅瞅聂政,就想知道这事他到底管不管啦。可没想到刚刚人还在的,眨眼间就不见人影了。 “别看了!大家都忙着,没空理你这弱鸡。” 小李牧倒是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只是他没想到真就付诸行动了。如今却是看热闹的时候,于是便饶有兴趣的主动退到远处去继续吃瓜。 啪嗒…… 只见崔明直接将一个钱袋子丢在孤夜脚下,看着发出的声响的分量,里头应该装着不少。 “什么意思?钱多烧得慌要我帮忙花点?那在下就勉为其难了。” 孤夜脑子一转,脸上立马换了个表情。他迅速捡起脚下那个钱袋子打开了,发现里面起码二十颗银馃子。 “少耍嘴皮子,你们这种从边城来的穷挫子我见多了。这个是先赏你的,事成之后再给整块金子花花。” 听到这里,机智如孤夜便已猜测到对方想要自己干什么,反正八九不离十。而崔明接下来的话也很快证实了这一点。 “后天那场擂台赛,你意思意思一下就认输吧,倒时候好处少不了你的。” 哈哈…… 孤夜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之前看赔率的时候就知道有些奇怪,为何自己赢了是一赔一,而对方那个道家叫黄耀祖的家伙却是一赔七。 孤夜看过对方资料的,笔锋七点的实力,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实力都是要比自己要略强。可偏偏赔率无不显示那个黄耀祖的赢面要低得太多。除非背后的庄家提前知道孤夜必胜,所以才会把两个实力相差不大的参赛者整出如此悬殊的赔率出来。更离谱的是,第一轮三十五场比赛,偏偏只有这场的赔率差距会如此大。 此时崔明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没料错的话这家伙应该会在后天那场比试上重注押黄耀祖赢,所以这边才会给孤夜送钱。 虽然这些人从来不看好孤夜能赢境界稍高一筹的黄耀祖,但也不妨碍再加道保险。 “诸位,这钱我的确很喜欢。可你们也知道我可是跟聂人王有协议的。要是在第一场就输了的话,那我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孤夜轻轻抛着钱袋,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哈哈哈……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啦?以六瓮巅峰的实力要去夺第一,你难不是疯了? 算了吧,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再跟你透个底,聂人王压根就没在你身上存多少希望。” 看着在场围着自己的七八人一个个都是满脸戏谑。孤夜半点没有生气,只是将钱袋给抛了回去。 “人无信不立,无论聂政跟我合作的目的是什么。总之我答应过的就会去尽力争取。 况且诸位现在是要我去弄虚作假,我还不至于为了这区区的二十颗银馃子去弄疼我的良心。” “那你的良心再加十颗会不会就不疼了?” 这几个人里头也有聪明的,立马听出了孤夜话里的潜台词。 “我的良心可是不便宜,再说了这可是学院,若是被人发现的话名声彻底就臭了。” 众人一听个个翻白眼,心说你这小子如今有个破名声。蓟城里难道还有比你再臭的名声么? “那你想怎样?” 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诸位,看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像是缺钱的货。再者七倍的赔率那可是要赚翻的。要我上去做场戏也可以,只不过得加钱!” “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副贪心的样子倒是有些让我看顺眼了。” 崔明将刚才那个钱袋丢还给孤夜,又十分干脆的从怀中掏出另一个钱袋子出来。 “加上这个,给你的良心镇镇痛。事成之后再给你两镒马蹄金。” “好嘞哥,保证完成任务!” 孤夜接过两钱袋子,心底里乐开了花。什么叫人傻钱多,现在他算是看到了。 事情办完,围着孤夜故意挡住四周视线的七八个人也便一哄散开。等几人彻底走远之后,聂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下拍在了孤夜的肩膀上。而刚刚远远躲开的小李牧也适时靠了过来一把抢过一个钱袋。 “哈……见者有份!” “小鬼头,你干嘛。这是我的钱!” 孤夜急了,赶紧探手去抢。不料伸出去的手却被聂政给打得缩回来。 “小李牧说得对,见者有份。要不是老子突然玩失踪。你有机会收这两个钱袋子么?” “就是,我刚才不也走开了么?” 哭笑不得的孤夜也只好认栽,心说要不是面前这两位有默契,不然这钱哪能赚得这么轻松,就跟白捡的一样。 见孤夜咧着嘴笑得开心。聂政摇了摇头没好气道: “这赔率一看便是有猫腻,你最好还是不要太过大意。 在不暴露太多底牌的前提下顺利进入下一轮。到时候运气好的话崔明能再给你淘汰几个,确保能顺利进决赛。” “呵……小李牧还在这呢?说得如此直白真的没问题吗?再说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自己要夺道韵石不看好一个九瓮力的崔明,却是盯着我一个六瓮力巅峰不放又是为那般?” 收钱入怀后的孤夜看着聂政意味深长的问道。 “不知道啊,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直觉吧。” 孤夜沉思了片刻最终笑笑开口道: “这个理由姑且算合理,希望最终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风起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林莽之间。 当孤夜见到手上那本册子上,有别于其他三十四场的诡异赔率时他便知道,风……起了! 蓟城,燕相国府邸。 “父亲,这样安排是不是太过明显了。若是事后常威公子起疑,根本是经不起推敲呀。” 樊冲跪坐于蒲团上,语气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明显吗?” 樊樾捡起桌子上那本小册子随手翻了翻,又呷了一口茶后才悠悠的答道: “咦,你还别说,不提醒真不知道,确实挺显眼的。” 册子上头共列着三十五场擂台赛的赔率。大都是相差不不大,最多便是三倍顶天了,唯独第三十一场的赔率比居然达到七倍有余。 “父亲……” 樊冲还想再说,却被樊樾抬手打断。 “明显好哇,要的就是如此人人一眼便能发现这就是一处人为的失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失误。 中午时分,那负责此事的吏员已经亲自向大王请罪去了。可那又如何?册子已经发卖出去覆水难收。 而结果只不过是首轮的擂台赛而已,对此大王只是一笑了之。至于公子常威见到了更是欢喜不已。” “欢喜?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樊冲真的被自己的父亲给整糊涂了。难道不应该是产生怀疑,为何偏偏出错的就是孤夜的这一场?个中是不是有着更深层的原因吗? “呵呵……你觉得应该是个什么道理?双方比斗,实力强的反而赔率高,除了拟定赔率的人出现失误之外,还能有什么道理?” 被父亲这么一反问,樊冲也是愣了。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何父亲要多此一举节外生枝的整这一出呢?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对了。连你堂堂相国公子都想不明白,那些贩夫走卒又如何能想明白。燕王喜那个好儿子的榆木脑袋自然更想不明白了。 呵呵呵呵……” 樊樾抚须大笑,似乎对自己下的这步妙棋甚是得意。 “父亲,您就别卖关子了,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倒是赶紧说说呀!” “呵呵……其实道理非常的简单。为父问你,当外头的那些人见到这样的赔率,又从各个渠道打听到之所以会如此只因一个人为失误时,大家会如何?” “当然是在黄耀祖身上下重注啦。刨除他七倍赔率不说,其实力亦是比那孤夜更胜一筹的!” 樊冲下意识的便回答道。 “是啊,所有人都会往高回报胜率大的一方下重注,七倍之获利已经足够那些贵族动些心思了。 长久以来,王室牢牢把控着锻骨草的供给链,制约着国内各贵族的发展,所有人也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虽是如此,但在私底下都还可以利用高额粮食通过各种渠道与东胡人交易换得他们手中少量的存货。可昌国君乐毅此番东征,不出意外的话东胡人将彻底被驱逐,而那唯一诞生锻骨草的伏骨林势必完全纳入燕国版图。 如此之下,贵族豪门外部获取锻骨草的渠道全部断绝,以后只能花更高的代价从王室购买。 想想看,在这样的憋屈前提下,谁心里不憋着口气。而今大王置办下的盘口出现了这么大的失误,那些被割了多年韭菜的家伙们又怎会不抓住此机会来回点血?” 说到这里樊冲终于是有些头绪了。可背后隐藏的那个最重要的点还是没能抓住。 “父亲,您是说这次黄耀祖身上押的注码会……” “哼哼,会多到吓人!而且若是黄耀祖真获胜的话,大王把整个国库赔进去恐怕还差不少!” 樊樾说着说着,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大王又岂会不知,他必定会提前想出对策……父亲你……” 樊冲说到这里突然一顿,然后呆呆的看向对面的老父亲。 “哈哈哈……世人皆以为钻了空子得了便宜,殊不知人家早就为他们早早挖了个坑。 告诉你,大王偷偷在耳边跟我说过,黄耀祖是胜不了的。所以老夫就得让黄耀祖胜不了,不管用什么办法。虽然至始至终老夫都觉得,哪怕是自己什么都不干,那个孤夜也能够取得胜利。可为了保险起见,该做的还是得全给他黄耀祖安排上。” “可是父亲,说了这么多,无论是大王技高一筹还是贵族豪门棋差一招,这些都对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影响?似乎并没有关系呀!” 至此樊冲又犯迷糊了,总感觉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愚蠢!老夫都说得如此明白了,你居然还想不透咱们的获利点在哪里!” 老家伙气得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然后指着面前越来越不聪明的儿子说道: “此举会成就三个结果。其一,大王获胜,国库中必然会多出一笔很可观的收入。国库越是充盈,待到大王驾崩公子常威继位,到时候在老夫这个相国的摆弄下,国库与我们樊家的私库又有何异? 其二,原本因锻骨草的垄断,贵族豪门本就对王室心生不满。如今再吞并东胡断绝额外获取渠道,不满之心势必更加一层。加之此次想利用这场比试坑王室一把回点血,但注定会血本无归的豪赌。矛盾怕是没有激化也离爆发不远了。 如此,大王在位时尚能压制,若是公子常威继位就难说了。所以为了稳定局面,他只能更加依靠身为相国的老夫。 其三,这场将错就错的豪赌最终的获胜者是孤夜的话,那么也就代表了这个人以后将得罪整个燕国。因为这场比试,只要是不傻几乎都是会把钱砸在黄耀祖身上的。 试问这样一个被所有人怨恨的人,在接下来的比试中被当场毙于擂台之上的话,又有谁会去同情为他说上一句话,有也只会觉得他活该。而不管的洪震还是金鑫,完全可以把留不住手的原因推在之前输钱的怨念之上,彻底将我们的嫌疑摘除出去……” 樊樾就像是一个大匠做出了一个绝色精品出来。最终无人懂得欣赏只能自己逐字逐句去解释。个中心情即是兴奋,又是得意,更是带着无处觅知音的惆怅。 仔细听完这一切之后,樊冲整个人都懵了。他从来没有想到只是小小的改动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赔率,背后便能衍生出如此多不可思议的结果出来,几乎环环相扣。此时此刻,这个做儿子的再看向自己父亲的时候,终于是明白了能成一国之相的,胸中是存着何等的块垒了…… 画面一转,回到蓟下学院…… 任他百路来,我只一路去。那本小册子孤夜只看了一眼后便直接丢进了学院那个人工湖里。为此他还因为乱丢垃圾被学院的巡查老妪给罚了十枚刀币。 而此时就在这家伙打算趁着还有时间要回阴阳堂去抄书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常威屁颠屁颠的朝自己跑了过来。 “哈哈哈……孤夜,咱家要发财啦,发大财呀!” 这家伙上来便是死死的抱住孤夜一个劲的摇。其实不用猜也知道了,这家伙肯定是看到那赔率来的。这不手里还拿着那本小册子么? “你他娘的又发什么神经,好歹也是未来要当王的人了。可不可以表现得稳重点,我作为您未来领导下的燕国子民之一,见到自家大王这傻样其实心里是很慌得一批的。” 孤夜赶紧把他给推开,让人误会了两人有龙阳之癖就亏大了。 “哈哈哈……现在是个人都把钱砸在了黄耀祖身上了,认为这家伙是赢定了。也只有我才知道你才是最牛逼的那个。 我刚从投注点哪里回来,截止到目前为止,买黄耀祖赢的已经超过七千镒黄金了。 乖乖,长这么大别说是看见,连听都没听过这么多钱啊!孤夜,你小子到时候可千万别留手啊!” 常威在耳边一惊一乍的,吵得孤夜整个人都不好了。 “呵……你还真看得起我。我咋就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说得笔锋七点随便一根手指头便能捏死一样。 滚滚滚……没事别来烦我,赶着回去抄书呢!” “抄个屁书啊!现在你是我们家的财神爷,当然是小酒整起,再弄几个歌舞伎来伺候啦。总得好好的招待一下,到时才能多使点力气吧。” 常威勾住孤夜的肩膀就不由分说箍着他往外走,任其怎么挣扎也不放手。 “松开!你个白痴!也不看看现在是个啥情况还小酒整起,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呀?” 听孤夜这么一说常威也是愣了愣。 “此话怎讲?如何就死……” “闭嘴!你自己没脑子的吗?七千镒黄金,就算整个蓟城的平头百姓加上商贾投进来的钱能有一千镒我孤夜两个字倒过来写。” “废话,这么多钱当然都是那些豪门狗大户砸进来的。靠那些商贾平民,有一千镒都算高估他们了。” 对此常威倒是门儿清,但更深层的却是没有去想透。 “你知道还拉老子出去,现在老子就赶着自我消失呢!七千镒啊!如今但凡压注的人都想上来给我砍上一刀,扎上一剑。无需弄死,能整出点伤,最好后天一上台就脸色发白被黄耀祖一脚踹飞就更好了。” 常威听完怒火中烧,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也知道绝对有这个可能性!立马便大喝道: “我看他们谁敢!老子这就回去让我父王给派个千八百人来保护你!” “保你个憨货!赶紧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这里面的事情复杂着呢,只是现在不方便跟你解释而已。 总之快点给我消失,回去之后将你这高兴劲跟你家老爷子原原本本说上一遍,就说是我让你转达的就行,他会明白的……” 孤夜也懒得再多哔哔什么,低着头一股脑儿就往兵院方向走去。丢下后头的常威站在路边一头雾水……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野蜂 常威这人没啥大本事,但有一个很不错的优点。那便是答应了的事情是不会给你打折扣的。 孤夜吩咐要让他把自己家即将发财的兴奋劲原原本本的转述给燕王喜,他还真就半个字没有落下来。 “真是那小子让你跟寡人这样说的?” 燕王喜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瞥了瞥自己的儿子。 “可不是么,整天神神叨叨的故作高深。有什么话直说不就行了。害得我声怕遗漏掉什么重要信息,想得我都脑瓜子疼。” 常威也是不傻,他当然知道孤夜这是有话想通过自己传达给父亲。只不过想破脑筋都想不出来那家伙到底在打什么哑谜而已。 “威儿,为父且问你。那小子在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谁?孤夜么?这厮根本就不是个东西!满口粗话又蔫坏,做人睚眦必报,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他,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坑得骨头渣子都没了。” 说到孤夜,常威立马恨得咬牙切齿。自己好歹也是未来的燕国大王吧,可这家伙每次见面没有敬畏之心也就罢了,甚至有时候甚至是那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放肆。 “噢?既然他这么可恶,那么为父便让人将其抓起来暗地里弄死算了。” 燕王喜也就随口一说,可常威听完却整个人吓得差点蹦起来。 “父王不可啊!你这是干嘛呀?他可是我兄弟,更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大失分寸的常威高声叫嚷着,赶紧阻止自己的父亲不让他胡来。 “我儿既然那么恨他,却又为何不让为父杀他?” “这厮虽然嘴臭不分尊卑,可他仗义呀!若是孩儿有难,想必第一个舍身来救的便是他孤山子了。且这小子虽蔫坏,但关键时刻却总是能解决问题。更可贵的是这家伙馊主意忒多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找他准没错!” 燕王喜听到儿子对那孤夜如此高的评价,心中倒是有些意动了。自己生出来的种自己知道,若是当个守成之君尚且可行,然这天下局势注定守成只能被动挨打。 所以自己儿子身边缺的是个良辅,是可以尽心尽力帮助他,为他舍命的人。而这个人必须还要有足够的智慧谋略和大局观。就目前来看,第一点这个孤夜算是合格了,原本以为第二点还需要在蓟下学院中磨砺几年方可看出来。殊不知今天倒是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既然你当他是好兄弟,那便好好的将这层关系继续加深下去吧。切莫端着你那储君架子,需知道真正的人才从来都是择君而侍的。 你去告诉他,就说寡人要发就要发大财,只需事成,那是绝不会翻脸不认人的。” 燕王喜说完便端起来茶盏,然后把头别过去,袖子挥得哗哗响,就跟赶苍蝇一样将常威给赶出大堂。某个正想追根究底的家伙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被两个宦官执事给请了出去。 待到常威悻悻然的离开后,燕王喜这才把茶盏重重顿在桌子上。 “难道这小子真的这么妖孽,居然将寡人背后的谋划全给看了个通透?如若不然,他又哪里来的底气来威胁寡人?” 燕王喜越想眉头越是皱起,手指头一下下有规矩的敲击着桌面。 “来人……” 一声召唤,很快的屏风后面便闪出来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宦官。 “大王有何吩咐?” “去,到库房中挑捡出锻骨草一株给那小子送过去。无论如何,算是先还了对威儿救命之恩的人情再说。 还有派人给令支寨的腾超送一百镒黄金过去并带句话,就说他招了个好女婿。” 老宦官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慢慢的再次隐入到屏风后面…… 此时的孤夜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昨日随便使的一招打草惊蛇,利用常威这支木棍回去拨弄了皇宫里的草,却没想真把燕王喜这条大蛇给惊出来了。 而本着有栆没栆打两杆的闲招,真就打下来整整一株锻骨草。当那个说话阴里阴气的老太监将一个一尺长的楠木盒子交到孤夜手中的时候,某人自然是压不住脸上的激动兴奋的。 果然与自己所想的那样,作为庄家的燕王绝对不会傻到让人家去割自己韭菜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略那场异常赔率的比赛这在孤夜看来就是极不寻常的事情。 之所以要常威回去将话原原本本跟他老爹复述一遍,目的之一便是试探这赔率之后是否有着不可告人的谋划。 孤夜相信,哪怕是之前没有想到,可在常威的一通嚷嚷着发财的之下,再没有想法的燕王喜也能给嚷嚷出想法来。 而只要有想法,就没有不给孤夜送好处的道理。如若不然,只需这家伙到时低头认个输,那绝对是分分钟赔掉九成国库的节奏。 至于燕王喜让常威给自己带的那句话就很有意思了。不过此时相隔颇远的两个人,却是多了点心有灵犀。 等人走后,孤夜马上将盒子给打开来。入眼便是一株完完整整的锻骨草,近一尺来长的玩意连根须都带着泥巴的,这可比之前腾超送的那两小半截养眼多了。 “哈哈……燕王不愧是燕王,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啊!既然人敬我一尺,那便我敬人一丈。早就交代好的戏码,也该是上演的时候了。” 孤夜仔仔细细的将盒子给收藏好,看了看窗外的日头,想必今天第一场擂台赛也该开始了。于是便收拾了一下,然后风风火火的往广场跑去, 刚拐入学院的林荫道,如眼望去果然今天的人流比昨天要多上不少。 按照燕王喜的安排。上午的擂台将会有连续五场比赛呈现。然下午还有另外六场,总共十一场比赛。预计未来三天将初赛全部三十五场比赛全部打完。 看似时间非常紧凑,其实不然。擂台上除非确实是势均力敌,或者像昨天兵院罗宏和农园丘鸣那样磨叽的,基本上都不会拖过半个时辰。 知道自己现在是个敏感人物,若不是要知己知彼提前观察一下其他人的对敌手段,他现在恨不得躲起来不见人。不过今天倒是有一场最有意思的。那便是上午的最后一场比赛,那是由小李牧对阵墨家的华俊。 一路走来,孤夜故意路过投注点去瞧了瞧,发现常威一大早就蹲在那里守着了。当看到他悠哉悠哉的出现,立刻便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 “孤夜,黄耀祖的注码已经达到八千镒黄金了呀!太刺激了,我这辈子还没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事情呢!” 常威兴奋得全身微微颤抖,昨晚他就亲眼看过那黄灿灿的金子被堆积在库房里的样子。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八千镒黄金而已。” 孤夜心说,若是你家老子够机灵的话,等今天过后这个数字起码翻一倍。到时候你不得活活给刺激死。 此处人多眼杂,孤夜并没有与常威就这个问题深谈下去。他一把搂住这个多嘴家伙的肩膀,两人一同往擂台方向走去。 没想到今天的第一场比赛还是老熟人,儒家那个叫伯当的家伙此时就站在上面,而他的对手则是道家的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背长剑,腰上别着一支短笛。站在台上身上就透着一股世外高人的淡然。 如今一天安排的场次太多,那个大肚腩的仲裁官显然很没有耐性,再三催促双方赶紧通报姓名完成基本礼仪后,便即刻示意擂鼓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伯当那厮似乎吸取了昨天蛮九对战那一场的经验,在仲裁官话音刚落的时候,道韵笔便已经出现在手中,想要趁着双方还有些距离,先把墨痕全勾勒出来再说。 其实儒家的言出法随最适合的便是中长距离的先发制人,而最怕也是被人家近到身前。虽然每个儒家弟子都研习过剑术,可毕竟时间精力大多放在了学习圣人之言上,所以也谈不上太过精通。 反观那道家的弟子,明明看见擂台对面的伯当已经开始用道韵笔勾勒墨痕属性了,却是不慌不忙的摘下腰上短笛,然后用袖子拂拭几下之后才贴在了嘴唇上。 如此悠哉缓慢的动作,看得擂台周围的人心里都替他着急得慌,毕竟他的对手已经完成了第三道墨痕属性的勾勒,言出法随随时随地都能通过这些已成型的墨痕发挥出巨大的威力来。 嘀嘀哒……嘀哩嘀哩…… 很快的,清幽欢快的曲调声响彻四方,悠扬且舒畅。任凭谁人听了,脑海中都会不约而同的出现一副牧童骑着黄牛漫步在溪边的画面。那牛儿偶尔低头咀嚼一下田埂上的青草,晨雾弥漫,如诗如画。 “这厮莫非有病,那该死的伯当都已经将第六道墨痕勾勒完成了,他还有心思吹箫?” 台下的常威忍不住吐槽道。 “菜鸡,还敢说自己是个文化人。明明人家吹的那叫笛子好不好,女人吹的才是箫。仔细听听,我发觉这首曲子有点问题,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的。” 孤夜话音刚落,耳边那动听的曲子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夹杂着一阵隐隐的嗡嗡声。待到越来越多的人也听到了这些不和谐的杂音时,正待左右观望去查看,却是有一人突然指着擂台对角处的伯当惊声尖叫。 “啊……你们看他……” 当众人的目光随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之时,便见到那六道墨痕属性凝聚在擂台半空中,至于那第七道,如今却是持笔之人久久无法动手将之点出。 至于为何会如此,只因不知何时,无数的野蜂已经将持笔之人的整个后背覆盖得严严实实,并且随着笛声悠扬,还有越来越多的野蜂汇聚过来。 伯当此时整个人吓得不敢有丝毫的乱动,连心跳都要控制好节奏,声怕一点点的震动便会引发这群小东西的疯狂攻击。 虽说一只野蜂的毒素不至于会蛰死人,可如今身上密密麻麻覆盖着的,又何止数万只。 至此,胜负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从宣布比赛开始到现在,终究不过用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华俊 这是场豪赌,赌的是钱,赌的更是气。赌一直被王室制约限制的那口气。何为豪门贵族,指不只是拥有财富,还得有保护这些财富的能力。不然那只能是人家待宰的猪羊,什么时候养肥了,说不定就会拿刀子来跟你说话了。 所以要避免随时扎进喉咙里的利刃,那么这些猪羊就必须把自己的牙齿给武装起来,把头上的角磨的锋利些。你时不时来放点血可以,想要吃肉可就绝对不行了。 这样的情况不只是出现在燕国一地,天下诸国乃至经过商鞅变法后的秦国亦是如此。王室以贵族为养分,而贵族豪世家则以王室为庇护,两者相生亦相克。刀不可太利,否则伤及自身。太钝也不行,不然的话容易被外面虎视眈眈的猛兽窥伺。畜生不可太肥壮,壮则妨主。当然太瘦弱也不成,否则没有太多资源来养刀兵。 王权与豪世家,自古以来都是离不开相爱相杀。所以这次燕王喜卖出的这个巨大破绽,燕国的贵族圈那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只因为这些年来,这个老小子放血实在放得太狠了,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大家伙豁出性命来保住蓟城,那么现在也许都算是齐人了。 “前去樊府的人打探消息回来了没有?” “禀家主,樊相国自打昨天回府之后便没再外出。今日除了外出采买的管事外,其他没有出入者,宫中旨意传达的宦官太监更是不见。” 大堂之中,众人听到下人的汇报脸上皆满是疑惑。 “各位,如今咱们已经砸出了超过七千镒的黄金,而王宫那边却是一点动作都没有。这会不会是故意抛出来钓鱼的诱饵呀?” 右首上端坐的一个胡须皆白的老叟对着众人试探性问道。 “嗯,也存在这个可能性。不过从昨天赔率出来到现在都还不到十个时辰,所以也没有必要太过多疑。再等等,或许很快就会有变故传出来。” 此时大堂中另一个老者回应道。像这样身居上位气度不凡的,如今在这个房间中共有八位。他们皆是当今燕国数得上号的豪门家主。 既然能执掌一个庞大的家族,意味着他们都是这一时期最为聪明的那一小撮人。因此也自然明白盘口能开出如此离奇的赔率出来很有可能是别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而印证它是否真的是燕王喜放出来钓鱼的诱饵,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去咬一咬钩,看看对方究竟有何反应。于是八家共筹集了七千镒黄金作为问路的投石。 若是燕王喜无动于衷,那么这必然是个陷阱无疑。倘若真是因为失误,那么在砸了七千镒黄金之后,背后的庄家必然会采取补救措施。而那时候才是八大家族反击王室的总攻时刻。 他们的算盘打得很不错,七千镒黄金。就算是陷阱,那也只是每人多放一次血而已,虽是伤筋动骨,可也不至于达到生死存亡的地步。然一旦确定真的是燕王喜操作失误所致,那么最起码必会又有近五千镒黄金追砸下去。 七千镒乘以七倍,那便是近五万镒的巨款。燕国的国库会因此而消耗一空。那么多出来的五千镒追加注码,燕王喜势必无法偿还。那么八大家族完全可以就此迫使其用锻骨草来抵债。而这才是这场豪赌背后的真正驱动力。 锻骨草是什么,那是一个家族能否存续的武力保障。豪门的大小,不是因为你财富的多寡,而是家中子弟有多少人能够超脱凡人踏入武道。毕竟从文之路太过漫长,能够点出墨痕属性者百中或不可存一。所以兵家练体从武之路方是快速提升实力的正途。 “大家稍安勿躁,那孤夜的身份资料以及过往的军功记录我已经看过。虽说这年轻人端得一手好箭术,可近身肉搏的能力很有限。哪怕是在兵院聂政的手底下恶补了近一个月,可提升武技这点时间根本不够看。 反观黄耀祖,道家正宗传承。兽禽搏击术向来都是其道统与百兽勾通的主修,笔锋七点的实力在其御兽术的加持下,打败孤夜应该胜率是极大的。” 说话的是坐在大堂上首的中年人。这人在场上年龄属最小,不过却是燕国最大的豪门陆家,此时说话的便其家主,亦是公子丹的舅舅。这个燕国大王子之所以质秦归燕后能够那么快结交到许多官员和士绅,便是陆家为其提供强而有力的支持。 “不可大意,我听说此人来自边地安平城,在令支寨服役期间,有一次东胡人夜袭攻破堡寨,是他单枪匹马逃了出去,并在路上召集了一队斥候,以二十多人反杀回去,结果全歼所有东胡人五百有余。” “哈哈……二十多人对战五百?还是全歼?刘翁说笑了,实力如此悬殊,想当年兵圣孙武亦不能为吧!” 话毕,场上其他人也是哄笑了起来,臊的刚才说话的那人老脸一红。想想也是,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肯定是以讹传讹了。 而就在大家准备略过这个话题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一人匆匆小跑了进来。 “家主……启禀家主。就在一个多时辰前,第三十一场擂台赛参赛者孤夜左臂意外受伤,血流不止……” 众人一听皆是意外莫名,还未待询问事情发生的具体经过,又是一下人狂奔而来,跨入内堂的时候还险些被绊倒。 “家……家主……动……动了……” “什么动了?还不速速讲来……” 八大家主似乎意识到什么,纷纷站起身。 “动了!王宫动了!刚刚有快马自相国府邸后门极速冲出直往王宫奔去,一刻钟后便有一宦官同样纵马狂奔而出往蓟下学院而去。” 那下人一口气把话说完,差点没有憋死晕过去。 “家主……家主……禀家主,学院投注点突然挂出告示,第三十一场擂台赛实行限量下注,每人一次只能投注不超百枚刀币……” 当第三个小厮匆匆跑进来汇报完毕之后,大堂内那八个家主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狂喜之色。 “哈哈……果然是那燕喜的失误,如今发现怕是发现了。不过又能如何?以为限制每人只能下注百枚刀币我们就没有应对之法了么? 诸位,以前咱们总是被王室当成韭菜,想什么时候割一茬就什么时候割一茬。而现在该是我们割他王室韭菜的时候了。 大家还等什么?赶紧将家中所有仆人奴隶全都动员起来,打开地窖把里头快发霉的刀币全都撒出去吧!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的这个时候,咱们就能拿着凭证去王宫要求兑换锻骨草了!” 陆家家主话刚落地,其余七人皆是同时抱拳,然后兴奋无比三步并两的往外走去…… 时间往回推移一个半时辰,蓟下学院广场擂台…… 话说那伯当被用笛子吹来了一群野蜂包围后便很是干脆的认了输。而早就等在擂台下面的小李牧很快的便爬了上去。人小鬼大的家伙没有听从孤夜的建议选择长刀与藤盾,而是非常臭屁的选了一杆长枪。 枪乃是长兵器之首,原本选它无可厚非。奈何小李牧的个子实在太矮,不到十岁的身量又能高到哪去。所以此时这家伙持枪立在擂台上,那画面便显得有些不和谐。 对面出场的是墨家一个叫华俊的年轻人。其实人家身高与年纪与李牧也相差无几,看着那稚嫩的圆脸一袭黑色短打,却是有股锋锐之气隐隐透体而出。 与他那腰间佩戴的长剑格格不入的,便是这家伙背上那个硕大的木箱子。其实也不能说全是木头制作而成,远远看过去,在阳光的反射下还是能辨别出里面有些金属光泽的。 还是同样的套路,双方先是互通姓名,然后约定要以什么方式来比斗。令人以外的是这两家伙居然打算都全力以赴,只是希望在不留手的情况下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不伤及对方性命。 这就很考验仲裁官的能力了,毕竟如此约定预示着这场比试不大可能会听到其中一方认输。虽是双方都不存在杀心,可这也是极端冒险的事情。因为仲裁官也是人,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文武同修的小李牧只是刚刚凝聚出道韵笔而已。所以如今只能依凭其六瓮力巅峰的力量。战鼓敲响,比赛正式开始。深知必须速战速决的他长枪一抖,率先飞奔出去发起了进攻。 反观那华俊并没有第一时间拔出腰上长剑,而是将背后那个大木箱子的皮带扣环解下来,然后奋力朝着冲来的李牧丢过去。 只见那只大木箱子宛若鸿毛无物似的在半空中翻滚着,李牧自知这里头肯定内有乾坤,所以只想改变冲击路线远远躲开,可不想用手中长枪去抗拒。 然就在此时,只见那华俊手中道韵笔出现,随后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分别在虚空点出了七个墨点。 而这七个墨点只是一闪而散,迅速化成流光钻入到华俊双手的手指中。也正是在融入的一刹那,七条光丝以电光火石的速度自指尖飙射而出,目标正是半空中翻滚着的那个木头箱子。 咔咔咔咔…… 此时的小李牧离那木箱只差半尺便要擦身而过,然就在这时,那翻滚的木箱开始发出机关联动的咔咔声,而后四面箱壁开始龟裂凹陷。 未等李牧脸上露出讶色,那木箱因变形露出的裂缝处,骤然三点寒芒极速飙射而出直击他的前胸……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傀儡 平平无奇的箱子突发的骤变,哪怕是早有准备的李牧亦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三颗寸许长的“透骨钉”几乎是贴身射来,好在他所选的武器乃是长枪,若是其他此时已经可以去剧组外面领盒饭了。 却见三颗钉子即将临身之际,李牧枪身陡然反转,尖锐的枪头便深深扎入擂台的石板缝隙中,借着这个突然多出来的支撑点,得以让前冲的身体在刹那间快速改变方向。 咻咻咻…… “透骨钉”几乎是擦着鼻尖掠过去的。在落地之后,李牧整个后边顿时被冷汗浸湿。道统之争,出手果然非生既死。 大木箱子重重砸落在地上啪嗒嗒的滚出老远。似乎是终于摔得太过严重无法再支撑,突然间就四分五裂塌了下去。而还未等李牧露出惊讶之色,却见那堆“破烂”中居然有两只手臂冒了出来。 咔咔咔咔…… 又是一阵密集的机械声响,地上那堆东西在许多淡蓝色丝线的牵引下开始重新组合起来,并形成了头部与四肢。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后,当着看台上数千双眼睛的面,原本那个大木箱子已经被拼接成了一个三尺左右高度的侏儒人偶,只不过这个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人偶却是比常人多出了两条手臂出来,且这四条手臂各持一勾一剑一刀一盾,看上去异常狰狞凶险。 机关傀儡!李牧自不是那些没有见识的学渣。对于墨家机关道的看家本领,他是绝对不敢小觑大意的。那些连接在人偶身上那些各关节的淡蓝色丝线,很明显便是华俊操纵关键所在。 既然知道人偶最终的控制权在于华俊,那么李牧自然不会傻到去与那四臂人偶硬杠。这种由许多种矿物材料打造而成的机关傀儡,正常情况下普通刀枪是很难破坏的,更别说去彻底摧毁其里面的机械核心了。所以想要赢得先机,主攻方向只能全放在华俊这个操控者身上。 电光火石间,李牧的小脑袋瓜里已经制定了基本的攻击主次攻略。然对方身为墨家机关道的传承者,又如何不会知道自身的优缺点呢? 擂台上的形式根本不由得李牧多考虑半分,在他正想快速向华俊再次冲过去之际,那四臂人偶的双腿突然发出一记如强弓松弦时的嘣响,原本落在身后的傀儡骤然如同闪电般的反向朝李牧扑杀而来。 “卧槽,速度居然会这么快!” 孤夜忍不住便将最近学院中最流行的一句口头禅给喊了出来。他之前通过查阅一些杂书传记倒是对墨家机关一道有些认识,本以为也就是一些类似于“地弓”,“拍刺”之类的陷阱,哪怕是涉及机关傀儡的时候大多数也是以为里面有过分夸大故意神化的成份。而今所见,才真正认识到墨家学派对于机械的精妙运用,更是对这种完全由不同材料组合而成的傀儡感到由衷的不可思议。 很难想象,一堆死物经过锤子铆钉的拼接便能拥有不亚于拥有四瓮力真人的实力。其实孤夜的估算还是太过保守了,就目前这具傀儡瞬间爆发的速度来看,几乎已经与他自己相差不大了。 四臂人偶,此时左刀又盾高高跃起在半空,并向着李牧猛扑下来。本想擒贼先擒王的打算却因为这太过不可思议的速度而不得不选择先应付当下。 长枪翻抖,小儿臂粗细的木杆被李牧抡成半孤直接向还未落地的人偶抽击而去。 砰…… 铸铁枪头重重砸在人偶的盾牌之上,果然如之前了解的那样,这不知用何种材料打造的“怪物”,其硬度居然强到令人发指。以六瓮力巅峰抡出去的长枪,却只能在那面看似单薄一敲便碎的小盾牌上留下一个白白的划痕。 不管是真人还是傀儡,只要是天道之下的产物,便注定只能遵循同一种天道规则。所谓力从地起,无论是任何一种物质,都跳脱不了万有引力。 所以依旧身处在半空未曾落地的人偶,虽是成功接下李牧一记重砸,却也无法避免力的作用。只见这傀儡连人带盾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砸飞出去。 可这个砸飞的过程却只持续一眨眼的时间,在看台之上几千副震惊的表情的注视下,四臂人偶那持勾的一臂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陡然扭了个诡异的角度勾住了那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长枪。 也便是这一勾,原本砸飞出去的身体却是有了攀附。这一下可不仅仅只是稳住身形而已,却见那华俊手指突然快速的变换了好几个姿势,然导致的结果便是前面那具四臂人偶接着勾住枪头的机会,早就蓄势待发的一剑便当头斩下。 毕竟傀儡终究不是真人。机械的力量只能将其发挥在四瓮力巅峰到五瓮力初期的水平。而这样的力道显然在拥有六瓮力巅峰的李牧手底下还不太够看。 枪头被长勾所制,李牧并没有立刻用猛力去抖枪花将其弹开。而是顺势一圈一带,将那长勾的末端带向一剑斩落的长剑上。 锵…… 剑与勾相撞出的火花四下飞溅得实在有些夸张。金属相互碰撞谁还没见过,又何曾向如今见到的这样整整的一大束迸发出来。 “咦?那傀儡的前胸怎么着火了……” 看台之上突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场中的异样,周围众人一听便迅速朝那傀儡前胸看去。果不其然,这时候那两片胸甲中间,居然有一缕橘红色的火焰存在。似乎那里本来就有一块引火物,刚刚被剑与勾碰撞出来的火花给点燃了。 远距离的观众都能发现这点异常,如今枪头正被长勾纠缠住的李牧近距离之下更是看得清楚。鼻翼煽动,有股油脂的味道开始弥漫开来。 “糟糕!” 李牧几乎在脑海中念头闪过的一瞬间便撒开手,然后整个人往边上猛跃出去。与此同时,一条火蛇从人偶胸前直射而出,十步之外擂台地面上顿时燃起了一滩火焰。 “他娘的,墨家的机关傀儡全身都是杀人利器啊!根本就防不胜防!” 不知什么时候,蛮九已经站到孤夜身后,正好看到了刚才火蛇飙射而出的一幕,不免心中感叹。 “李牧失了先机,相信他是打算与华俊打近身战的。无奈对方的傀儡灵动性太强,虽然力道上后劲不怎么足,但却是已经达到了目的。” 孤夜没有回头,只是摩挲这下巴有些遗憾的说道。 “孤夜,换做是你,现在该当如何?” 蛮九饶有兴趣的提了个好问题。孤夜也是被问得眉头一皱,思索了片刻之后才悠悠答道: “拖!无论这傀儡再如何刀剑难伤机关重重,想要远距离控制它想必需要的灵气不会是少数。 不知你刚才有没有发现,这人偶在组合的时候,每个关键节点都是以那种灵气丝线粘合起来的。 墨家不是兵家,华俊亦非练体。所以体内的灵气储量实际上跟其他从文者相差无几。若我此时是李牧,那么便会尽量拉开自己与华俊的距离,间接的也就增加了他与傀儡之间的距离。那么这样会迫使其消耗更多的灵气。 这种化气如丝的手法,应该是通过墨痕属性做到的。但并不能免除其需要更高的灵气操控的弊端。” “你是说距离操控得越远,华俊便需要精巧的控制更多灵气。而达到临界点之外,很可能会出现无法控制的情况。” 蛮九被一点就通,他真的很佩服眼前这家伙的眼光和战场分析能力。这只是看了擂台上两人交手不到两刻钟,居然便能勘破其本质。 “不是可能,其实现在华俊已经开始出现失误了。看来小李牧也是发现了这一点,而剩下的就只能干耗着了。” 果不其然,此时台上的李牧不断地以灵活的身法躲过四臂人偶的一次次攻击。短箭,铁蒺藜,飞针,数不胜数的暗器纷纷从傀儡身上的不同部位发射出来。每每在闪避长刀长剑的劈砍与突刺的同时,这些阴毒的机关总能以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攻击出来。 不过小李牧这两年来跟在聂政身边学习也不是白瞎耗时间的。如此犀利的攻击他每一次都能成功躲过,并开始有意识的节节后退,开始将傀儡拉到擂台对角上。 之所以要这样做,那是因为在刚刚的一连串闪避中,他发现这具傀儡有好几次挥砍的动作都会出现微不可查的阻滞。并随着距离的拉长,这种莫名其妙的卡顿会越来越多。 机智如他自然便立刻想到了其中的原理。正待看向对面的华俊之时,果然见到那家伙正一点点的由角落向擂台中央移动。而且从他的步履中,还能看出些许吃力阑珊。 表面上看来,如今整个擂台的主动权全掌握在华俊手里,他操控的机关傀儡几乎是压着李牧在疯狂输出。奈何宝宝心里有多苦只有宝宝自己知道。以笔锋七点的实力远距离操控傀儡作战,能够持续到现在将近三刻钟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刚才那凌利无比的几波暗器激射,那已经算是压箱底的手段了。在没有达到聚符境之前,所有操控傀儡的行为都像是八十老头上女闾一样,唯有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多再抽动六七下……哦不这句划掉……是支撑六七波攻击,若是在把李牧逼到擂台边缘后还不能将其拿下。那么他自己便差不多只有举手认输一途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意外 李牧闪避之余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了华俊的异样。加上四臂人偶运转的一些不畅,很快便判断出了对方的灵气或许已经无法再支撑这样的高消耗了。 所以这时候若能寻得机会绕过傀儡对华俊发动攻击,那家伙在灵气大量化丝外放且消耗过度的情况下,势必抵挡不住几下重击的。 刚刚被放弃的长枪依旧安静躺在地上,擂台边缘的李牧及时下蹲再一次躲过斩向自己脖颈的长刀后,突然发狠来了个懒驴打滚,若是放在刚才他可万万不敢如此冒险,因为人家可是长着四条手臂,那长钩只需给你来上一下,再怎么溜都溜不出去。 而现在不同了,因为这已经是连续第五次挥动长刀了,以刚才寻到的规律,在傀儡全力劈砍超过四下之后,有很大的几率会出现那种后继乏力的卡顿,而为了谨慎起见,李牧更是让对方多挥了一刀。 综上所述,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果不其然,就在李牧的身形翻滚想要错位到傀儡身后的时候,那早就蓄势待发的长钩便当头落下,也正是在这一刻,该来的卡顿如期而至。那锋锐带锯齿的尖钩在抬起的瞬间,居然莫名其妙的停了一息,也正是这一息时间,让李牧得以彻底让双方错身而过。 反击的机会来了!在场的所有人看到被一直压制的李牧终于摆脱掉傀儡的贴身纠缠步步紧逼,都不约而同的替他松了口气。只因刚刚那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实在太过密集,让人压抑的不得了。 当见到李牧再次与自己直接面对,华俊脸上也是错愕了半晌。他没有想到自己操控的最后那一下居然会发生延迟,本就是强弩之末灵气即将耗尽,这时候绝然不可能再像一开始那样让傀儡发动那样高的速度来阻敌了。也就是说自己如今只能去与之肉搏了。 华俊亦是果决之辈,当即手指翻飞一阵收束,那些跨越距离连接在傀儡身上的灵气丝陡然回卷迅速被抽回到体内。现在他要将剩下的灵气尽可能多得融入身体里,好把自己的力量最大限度的提升起来应对即将到来的攻击。 其腰间那一直悬挂的长剑终于被抽将出来,要知道,并不是所有墨家的墨者都能操控机关傀儡,但只要是墨家弟子,没有一个不会用剑的。不然又如何撑起“侠”之一字赋予的荣誉。墨者皆侠,豪气无双。 与此同时,随着李牧身后的四臂人偶哗啦啦的散做一地零件,他也已经冲到了华俊身前三丈处。只见其未曾弯腰,却是脚尖在地上顺势一踢勾,那杠长枪便跃然而上被紧紧重新握在了手中。 “来吧华俊,请吃我李牧一枪……” 长枪抖动,如游龙出渊直挑对方喉咙而去。此时华俊也是长剑在手,脸色愈发凝重起来。他很清楚,从本质力量上自己根本就无法和兵家练体之人相比。巅峰时期哪怕是将所有灵气融入己身也只不过是勉强达到七瓮力,与之长枪斗将起来想必亦是胜负难料。别说此刻灵气几乎消耗殆尽,所余不过是匆忙间收束回来的。所以依旧以七瓮初期一击之力或可,双击之力便有些勉强了。 不管是一击还是双击,想要凭借此两招之力败敌可谓千难万难。然此刻岂容得华俊思考,场上的形式已然从刚才绝对的主动便得极为被动。 思绪之间,李牧的枪头却是已经来到身前。华俊没得办法全身灵气只能汇聚于手臂挥剑上撩去斩击。 锵…… 枪头与剑锋碰撞在一起,这回可没有那夸张无比的火花四溅了,有的只是被磕崩了的剑刃还有被远远弹开的长枪。 直刺的力量总归是抵不过横劈。李牧一击必杀的攻势被破坏殆尽,不过借着对方施加的这股反震力,他居然顺着弹力的方向划了个圆弧,而后扭身再次将长枪沿着同一条轨道刺将出去。 回马枪!枪招中借力打力的绝顶招式,其衔接的连续性几乎是没有给对方留下空档的。此时的华俊若是巅峰时刻自是不惧,奈何刚才那挥出去的一剑已是将收束回来的灵气用掉八成了。 仓促之间,躲闪是无法躲的。只能再次压榨出全身经脉里的灵气储量,再次灌注在手臂之上,不退反进想要拼死一搏。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华俊突然绝望的发现,自己的想要反击的路线居然早被对方看破,逼得一身剑技只能继续用蛮力粗鲁的去格挡而已。瞬息之间,他也不可能再做出何种变化了,几乎是对方早就设计好的套路一样,只能乖乖的被牵着鼻子走。 咔嚓…… 剑锋再此砍在了枪头之上,可这一次可与之前那次的性质完全不同。刚刚那是完全拥有自主意识的格挡,这回却是对方故意逼迫之下为之。 李牧的枪头再次被斩中,而且还是斩在刚才的同一个位置。不出意外的,双方共同作用之下,巨大的力道瞬间就把枪头给折断掉飞了出去。 而不知在什么时候,擂台之下的孤夜已然悄悄的从原来的位置移动到另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距离台上两人打斗的位置只有两丈不到。这已经是非常近的距离了,若不是他兵院弟子的身份,也绝不可能有机会靠得擂台如此之近。 也正是如此,那个被折断掉的枪头就那样翻滚着,带着隐隐破空之声朝他激射而去。 “哎呦我去……” 躲闪不及之下,孤夜的手臂居然被划拉出一道伤口出来,那血就跟喷泉似的滋滋滋的往在冒。 “哈……你们看那是谁啊,居然还有这么倒霉的……” “卧槽,那是被割到哪里了,瞧那血飙的也老高喽……” “活该,谁叫他站得那么近的,应该是学院里的学生吧?” 看台之上议论纷纷,很快的便有人看清楚了那抱着胳膊原地叫唤的那个模样了。 “啊!那倒霉蛋好像是那第三十一场比赛的孤夜!” “咦?还真是这小子!他怎么这么倒霉,这时候被伤到胳膊,本来胜率就不高,这下肯定是输定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围有些心思活泛的家伙立马想到那一赔七的高赔率。顿时便有不少人偷偷离席赶往投注点,连那些端着纸笔来往的小厮都不去招呼。 不透风的墙毕竟还是很少的,看台之上还是有人大声呦喝了那些小厮过来,当场就是一大块马蹄金往黄耀祖身上砸下去。这时候哪怕是再笨的人也都想到了这关键点,顿时整个看台之上全乱了套。 “他娘的,原来发财的机会来到身边都差点错过了!那厮,赶紧给你爷滚过来,爷要下注,下重注……” “滚,先来后到懂不懂!给咱也写上。就压那黄耀祖胜,十颗金馃子,不,老子压一镒马蹄金,豁出去了……” 此时整个场面很快从乱套演变成乱作一团麻,负责管理投注站事宜的管事急得额头汗水直飙。只能暗地里吩咐让手下人把写票的动作放慢点,自己则是快马加鞭的往王宫里赶。 然而此时的擂台上已然是没有多少人去关注胜负了。李牧手中的枪头被斩断,可剩下的半截还是稳稳的抵在了华俊的喉结上。那大肚子仲裁官在宣布比赛获胜者之余,眼光不免有些疑惑的看向擂台下那个正在鬼哭狼嚎的倒霉蛋。 刚才断掉的枪头飞出去他也是留意到的,但更显眼的还是这个从一开始就不断游走在擂台四周的小子。可以说之所以会被误伤到,那完全就是这厮自找的。 看个比赛就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看不行,偏偏要跟着台上之人到处乱转。现在好了吧,原本是根本打不到他的断枪头,就是在最后的那一下兴奋挥手,就他娘的跟直接凑上去一样。 如今最为紧张的莫过是常威了,原本就对孤夜的擂台游走行为无法理解的他,现在彻底是被吓傻了。 看着自家兄弟的胳膊冒出来的血哗啦啦的顺着袖子往下滴落,这可把他急的直蹬腿。一边呦喝着医家那群家伙赶紧过来看看伤势,自己也联想到即将因此破产的老爹。 毕竟是未来的燕王,说话还是很管用的。原本就在台下坐镇的那位老者赶紧在云水仙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而魏青雀更是吓得脸色发青,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扁鹊先生,快,赶紧看看孤夜的伤到地怎么样了?” 常威急得直跺脚,就差把这个慢吞吞的老头子给背上跑起来了。 而事实上这个老头子也是有些着急,心说这小子不是那么倒霉让断枪头给扎破手臂里头的大动脉吧。不然的话这血也不可能喷得如此有节奏啊。可观其脸色又觉得不像,要知道人体里头的血都是有一定数量的,不同的人相差并不大。 所以这会儿眼前这年轻人的脸色在流了这么多血后是不可能还能如此红润的。待到老人走近鼻子嗅了嗅,顿时嘴角就有些抽搐了。然后再从那痛呼不止的家伙牙缝间看到那还残留的肉丝时他便明白过来了,顿时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先生!先生啊!弟子这朋友究竟伤得如何了?” 魏青雀拽住扁鹊的手臂,神情焦急的问道。那大饼脸上挂着泪水,怎么看怎么滑稽,与另一边被云水仙搀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的享受。 “无需过分担心,观此小兄弟中气十足声线洪亮,定然无甚大碍的。” 这个叫扁鹊的老头子似笑非笑的瞥了眼孤夜。还在抱着胳膊叫唤不停的他便知道自己是被一眼看穿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既然对方没有一上来就拆台,想必也是一个心思活泛的主。 见扁鹊先生仍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魏青雀那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差跪下去请求他赶紧施手医治了。 然而老头子似乎也已经在心中短时间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装模作样的俯身查看了一下便让人将孤夜给抬离了现场……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解释 孤夜最终的结局是被蛮九和庖硕两个手忙脚乱的抬回到小院里去。常威与魏青雀则是一脸担忧的跟在队伍后面。 医家领袖的扁鹊先生并没有随行,而是将几瓶快速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粉塞到总缠住自己手臂的胖墩墩怀中,让她去替自己处理一下便可。随后便吩咐场中维持秩序的士卒们赶紧清理现场,不要影响到接下来的比赛。 如此安排,看似匆匆了结很不负责任,实则却是最为无奈下做出来的选择。能成为一派领袖者,从来都不会是那种只会埋头搞研究的科研狗。只有政治嗅觉极为敏感的才能够使其道统发扬光大下去。 所以这个老人精在靠近孤夜的第一时间,他便闻出来所流出来的血液味道有些不同。然后便从那小子牙缝间的鸡肉丝印证了心中的结论。 知道了面前这个年轻人多半是假装受伤的,那么背后深层次的东西便呼之欲出了。此人乃第三十一场比赛的参赛者,亦是那七倍赔率的对手。这场比赛胜负影响之深远其实对于上层人物根本就不是秘密。所以猜测孤夜假装受伤的目的自然也是燕王授意。 揭穿是不可能揭穿的,医家一派还想在这蓟下学院,在这燕国继续混下去呢,当然是不会傻到去拆燕王喜的台。 同时为了不得罪那些贵族世家,这老滑头自然是把责任丢给身边迫不及待焦急万分的魏青雀,然后把人弄出自己的视线范围接着眼观鼻鼻观心了。 所谓事不关己,己不劳心。孤夜手臂受伤血流不止,对于扁鹊身边另外一个女人来说可就不是这样了。 云水仙是何人?说白了便是齐人所派过来的间谍,专门搞敌后工作的。如今小小的一场赌局便能撬动燕国的国本。作为一个称职的“地下党”,试问她又怎么会错过。 早在赔率开出来的时候她便已经把慈孤院所有流动资金全砸进去了,这时候孤夜又突然受伤,那么是时候让齐国布置在燕国的其他暗子出手了,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且动作还必须要快速,得赶在燕王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果不其然,才短短半个时辰不到,投注站已经接到了限制押注的命令。可就是这点时间差,原本压黄耀祖胜的财货已经迅速突破了一万盈黄金的大关。 一万镒黄金是个什么概念?拿此次乐毅征东胡这件事情来做比较,如此多的钱财,那已经足够三万大军半年的费用了,且这费用里面还包括了武器与盔甲的维修。 然此刻的燕王宫内,那个原本该高高坐在上面的耄耋老者这次却是不断的在堂下来回踱步。从刚刚执事汇报过来的最新情报,这场豪赌的巨大数额也终于让他坐不住了。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没有?那小子是否当真受了重伤?” 他现在最怕的是孤夜这厮把自己给玩脱了。从刚才报过来的情报,那样子看起来可不像只是受了皮外伤而已。就算血液可以造假,可能瞒得过其他人总不可能瞒得过扁鹊先生吧。 所以在知道孤夜手臂受伤血流不止的时候,在立刻做出配合举动之余,燕王喜的心始终都是无法平静下来的。 “大王稍安勿躁,常威公子曾经说过,孤夜者狡猾如孤,奸诈似鬼。所以这只会是他迎和大王秒计所作出来的正常举动而已。 不过大王此时却是不宜再待在正殿中,更该多出去走走,让所有人都知道您现在是心急如焚,惶惶不可终日的。” 屏风后面的老宦官阴柔的声音传来。燕王喜听完沉思片刻之后立马抚掌大笑。 “果然有道理,寡人现在不是不能着急,而是这样的着急实在太浪费了,应该多走出去让人好生瞅瞅才是。” 说完,也不待那老宦官在说些什么,立刻便将整张脸再沉下来几分后大踏步出得门去。 “来人!快来人!赶紧派寡人最好的御医去给那孤夜诊治,什么药珍贵就用什么药,万万不可影响到明日的比赛……” 一时间整个王宫鸡飞狗跳,短短的两刻钟时间已有四拨人马前往蓟下学院查探了,而燕王喜那气急败坏脸色阴沉如同火山即将爆发的形象,也是很快传到了八大家主的耳朵中。 小院之中,孤夜被重重的丢到了自己的床上。啪的一声屁股撞在了床沿上,发出的这声惨叫才算是最为真实的。 不知就里的常威和魏青雀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房间的门便已经被庖硕给关上,自己则是快走两步杵在院门外当起了门神。 “哎呦……疼死我了……哎呦救命啊……我的胳膊怕是要断了……” “哎哎哎……差不多就得了吧。都到这里来了还装什么装?是不是想再来丢上一次?” 蛮九没好气的一屁股坐在桌前,然后自顾自的抄起茶壶对着嘴就是一通猛灌。 而此时的孤夜自觉没趣,于是便也不再费那个功夫,赶紧从床上溜达下来抢过水壶也灌了几大口。 “哎呀……可渴死老子了。喊了这么久,都快点把嗓子给喊冒烟了。 你小子也忒不是东西了,明知道是在做戏,脚程放快两步会死啊?也省得我一顿叫唤。” 那刚刚还要死要活软趴趴跟断了似的手臂,如今锤打向蛮九肩膀的力道又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孤夜……你的手……” 魏青雀喜极而泣,刚刚还悬着的心一下子便松懈了下来。怀中抱着的瓶瓶罐罐叮叮当当也全掉在了地上。 “龟儿子养的东西,你刚才差点没把本公子给吓尿!这到底整得是哪一出啊?” 常威也是着实捏了一把冷汗。刚才一度以为孤夜从此便要变成残疾人了,倒是那心里挂念着的七千镒黄金还没来得及把后果想明白。 “演戏啊!这都看不出来?记住了,回头跟你老子说,让他派人再送份礼物去小李牧那边。” 孤夜也不避讳什么,当着魏青雀的面就把沾满鸡血的外衣脱了下来,那黏糊糊沾在身上真的很不舒服。 “青雀,帮我去外面打桶水进来。我这样子不好出去,从现在开始,我得躲到明天下午比赛的时候再出去了。” 呆呆站在门口的胖墩墩这才回过神来,刚才看到孤夜光着膀子一身腱子肉的样子,着实是有些失神了。其实当初在毒堂“住院”的时候,那该看的和不该看的全看光了。只不过当时是以医者看病患的眼神,如今却是女人看自己喜欢男人的眼神。 反倒是孤没想那么多,如今只是光膀子而已,又不是没穿衣服。他更是从来没把魏青雀当成是个女人过,一切都很是自然而然。 “哦哦……这就去……” 这胖女人甩着个大屁股有些失魂落魄的跑了出去。待到孤夜上前又把门给关上后这才跟常威解释起来。 “你小子的格局还差你家老头子太多了。就那区区的七千镒黄金就想填一个大王的胃口,也就是你常威才会如此。 若是我估计得不差的话,现在外面压黄耀祖胜的最起码得超过一万镒黄金,待到明天中午截止投注,没有两万镒黄金绝对停不下来。 这么多钱,怕是乐毅大将军这次征伐东胡人所耗费的钱粮应该是赚回本了。” 听到这里,常威目瞪口呆一时间无法言语。想到最终的注码会超过两万镒,这家伙更是震惊得全身打颤。 “不……不对……你跟我父王什么时候达成协议的。为什么连我这个儿子都不知道?还有你假装受伤这件事,说到底提前知会我一声也是应该的吧?” “呵呵……知会个屁!是你自己脑子蠢好吧。你什么时候见过这小子叫得那么夸张过。 别说只是划伤而已,哪怕真的是手臂被人斩下来,我敢保证他只会咬着牙,然后卯足劲用刀子割破仇人的喉管,而绝不是发出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惨叫。” 蛮九鄙夷的瞥了一眼常威,他可是在孤夜躺在地上干嚎出第一句时便知道这里面存在猫腻了。当然,这里头也有外面那傻胖子提醒的缘故。人家老爹是庖厨,小时候吃过的鸡血多着呢,大老远就能问出那个味来。 “好了,总之你们知道事情是这么一个样子便成。大家回去之后还得把这戏给继续演下去,不然的话要是让头上那位少了赚头,那么倒霉的还得是某人啊。” 这个某人指的当然是常威了。只是他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何父王就认定了孤夜明天的比赛一定会赢呢。自己是由于对兄弟能力的理解,而他又凭的是什么呢? 而正在常威就着这个“凭什么”还在纠结的时候,属于道院范围内的一个宿舍里,那个叫黄耀祖手里正捏着一根细小的毒针,眉头皱成了一吧。 这根只有半寸大小的毒针并不是用来对付他的,而是夹杂在一小块肉团里。 而此时他身边正蹲着一只不大的小黑犬,看上去瘦瘦的,一点也不凶猛的样子。而那小块肉就是为它所准备的,幸亏自己发现得早,不然这馋嘴的家伙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至于到底是什么人会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看来应该跟自己身上那不断攀升的注码有很大的关系。 想起明日的比赛,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无奈的叹了叹气,很是惆怅的抚摸着匍匐在脚边的狗头……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忐忑 “什么!被发现啦!那只畜生居然没有吃下去!” 听到手下心虚的弱弱汇报,一向沉稳的樊樾怒不可遏,抬脚就把人给踹出去老远。 “说!到底怎么回事!那可是秘制的酱肉,不可能那畜生能抵挡住诱惑的!肯定是你在什么环节出错办砸了! 再不从实招来本相立马砍了你的狗头!” 那小厮顿时吓得脸色铁青,扑通一声便重重跪在了地上,砰砰砰……额头上很快便磕出血来。 “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啊…… 小人也不知那畜生为何会如此机警,原本那肉都已经被衔入嘴中了,可下一瞬就被吐了出来。 我们几个见此心知事败,正想一不做二不休用强弩射杀,未曾想才把弩箭装填完毕,那黄耀祖却好死不死的出现了。 毕竟是在学院之中,小的们身怕暴露行踪耽误了相爷的大事,所以才迅速的退了回来!” 樊樾听到这里也大概明白了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事实上从一开便是自己低估了道家的御兽术,本以为那些畜生再如何被训练,本性总是难移的。所以就想着利用从魏国重金得来的特殊炖肉配方,计划来一个肉里藏针。 这异香扑鼻的炖肉看似馋人,其实入腹之后是很难消化的。所以在里头藏着根小小的毒针,算算时间,估计明日比赛之时,这根毒针便会在狗腹中冒头扎入胃壁,到时候黄耀祖失去了所饲禽兽的助力战斗力起码要弱一半,自然是不可能胜得了那孤夜的。 可错就错在这两者之间不止是人与兽,主人与宠物的关系。如今看来,里头应该是有另一套沟通感应在里面的。 那只狗衔住肉块是本能,而将其毫不犹豫的吐出来必然是黄耀祖的意志。思及至此,樊樾也就熄了追究罪责的心情了。因为之所以会把事情办砸,最大的原来还是自己对道家的轻视。 “滚出去,赶紧给老夫备车,老夫要即刻进宫……” 底下跪着的那人如蒙大赦,立马又磕了好几下头之后便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如此下三滥的龌龊事,自然是很快传入了八大家主的耳朵里,这样的消息无疑再次佐证了燕王喜的心虚。让这几个还有些忐忑老家伙们无疑又喂下去一颗定心丸。于是便更坚定了他们下重注的决心,截止到目前为止押黄耀祖胜的金额已经堪堪到达两万镒黄金了。 若不是由于事情变化的太过突然,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把消息传递出去,要不然此时的燕齐与燕赵边境,怕已经开始有军队集结了。如此动摇国本的豪赌,燕王赢了也就罢了,可要是输了,作为“友好”临国真的不会介意趁此机会啃几座城池下来。 世所瞩目,众所期待。在经过两天如火如荼的比赛过后,终于即将迎来那第三十一场的惊世之战。并不是说这场比赛将会有多么精彩,而是在他恐怖异常的“含金量”。 日头才刚刚从地平线上冒出个头,燕王喜的车驾便已经出现在东大街上。那装潢华丽的巨大车辇上,里头端坐的老人却是带着对颜色颇深的黑眼圈,神情显得极端疲惫,可又有些异样的潮红。 老人昨夜未曾入眠,因为本就计划好的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那派过去的御医并没能接触到孤夜,自然也就无从知晓其受伤的真伪。 追问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常威更是苦着张脸装起了摇头狮子。当然,这同样是孤夜授意的,为的便是让燕王喜表现出着急无所适从的样子。就目前来看,其结果还是非常符合预期的。 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再到后来的患得患失,而樊樾昨天临宫门关闭前赶来汇报的消息便成为了心理天平失衡的关键砝码。这家伙可是拍着胸脯打过包票的,可现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却是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于是这老家伙被赶到大殿之外失魂落魄的站了一宿,而门内的燕王,同样是在座位上候到天光。 王宫中君臣两人的作态,当然是无法瞒过八大家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殊不知这样的好消息,也是让另外几个老人兴奋到一夜不能寐。 王驾在前,迎着日出便进了蓟下学院。关于这场豪赌,自然而然的引起了全城人的关注,以至于这个场次的门票几乎炒到了天价。换做是昨日之前,那么作为比赛筹办方的燕王喜必定会笑得合不拢嘴。然而作为严格意义上的另外一个筹办方,周王室的官员们看着那一箱箱的财货从自己眼前装满一个辆辆马车,那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心都快碎成十八九瓣了。于是更是下定了决心,势必要将冬至日的七国天才大比上好好运作一番。 尽管心中狠得牙痒痒的,可这些个周王室派过来管理学院的官员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在门口迎接着燕王车驾的到来。 与之同行的自然还有樊相国,只是不知情的却是猜不出这位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为何也有这般面容憔悴的时候,而且看上去愁眉苦脸的,眼神则是一幅随时随地要择人而噬的样子。 与之产生鲜明对比的则是随后赶到的八大豪门家主。虽然看上去每一张褶子脸都有些萎靡,可奈何那笑容挂得高呀!只要是不瞎,谁都能察觉出来这群人就像是成功争得配偶等待凯旋的公鸡一个样。 燕王贵族来得早,城里其他能来的富商与民众亦是不甘其后。距离第三十一场开赛的时间其实还剩下一个时辰,可如今整个擂台四周都已经座无虚席。那些从其他六国赶过来热闹的,更加是不会错过这场戏剧性的比赛。 事实上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认为,这次是燕王喜敛财不择手段最后自己玩脱了的典型反面教材。这些人看的也不是比赛,而是国家破产之后燕王喜那狼狈不堪的笑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赛场上的人数并没有丝毫减少。在门票早就售罄的前提下,围栏外面更是聚集了数不胜数前来吃瓜的群众。终于,在万众瞩目下,那个似乎浑身披着层“金光”的家伙,一人一犬缓缓的从外面走来。 黄耀祖,这两天被无数民众所牵挂的人。很是平平无奇,笔锋七点的实力在众多参赛者中并不突出。哪怕是身份,那也只是楚国一个中型家族的旁支子弟。 换作是其他时候,这样的一个人绝对是没有多少人会去关注的,虽然年纪轻轻已经达到了笔锋七点,可与那些动辄绿符蓝符漫天乱飞的天之骄子,确实是不怎么够看。 而短短的两天时间,可以说黄耀祖这三个字注定会随着那些飞向四方的信鸽而传遍天下。且风头肯定会稳稳凌驾于众多天才之上。不为别的,只因他的一场胜负,背负了近十四万镒黄金的巨额财富。甚至可以说撬动一国之兴衰也不为过。 当然了,这里头还附带着另外一个人。或许孤夜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会因为这场比赛而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最上层那群人的耳中。 平平无奇黄耀祖,那淡然的表情实属道家的标准配置。而这表现出来的淡然,内心却是如滚油沸汤般的澎湃。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的倒霉,明明就是场再普通不过的比试,却是由于超出正常水准太多的赔率,以至于现在是骑虎难下犹如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因为这场比赛对于自己来说,那无需动手便注定了自己即将麻烦不断。能打赢吗?假设能打赢的话,身为一国之君的燕王喜肯定会在赔得连底裤都没有之前将自己给弄死。黄耀祖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没有丝毫的怀疑。 既然不能赢,那能输否?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别的不说,就这肩膀上压着的两万镒黄金,一旦不敌,那么怕是连逃出去避难都是奢望。那些输了钱倾家荡产的人能活活把自己活吞喽。 赶鸭子上架,他觉得这五个字此时或许很适合自己。 “且战且在看吧,听说昨天自己的对手意外受了伤,若是实力真如小册上所写止是流瓮力巅峰的话,那么控制个不输不赢还是可以办到的,也只有这样才能两边都不得罪。” 一路沉思着的黄耀祖终于还是踏上了擂台,顿时全场掌声雷动。那些拍手拍得最欢的,无疑也是压得最多的。 看着众人的躁动,主位看台上的燕王喜脸色甭说要多黑有多黑了。唯有常威在一旁很是愧疚的左思右念,就想悄悄招呼个小厮过来问问看,这场比赛的盘口到没到封盘的时候。他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要提前告诉自己的父王,他一直担心的小子根本就啥事情都没有。之所以瞒着大家,完全是想再让注码再上升些。 有人就要奇怪了,哪怕是最后真的赚的盆满钵满,那也是人家燕王家的事情,他自己半点好处没有这又图得是啥,岂不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么。 其实这样做为的也是替常威铺好未来的路。说到底他们兄弟仨现在跟这家伙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与豪门大家保持一种平衡永远都是一个合格君王所要努力维持的事情。这里面的高深道理孤夜这个乡下小子又哪里会懂。 他考虑的其实非常简单,那便是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无非是狠狠把所有人坑一次惨的,然后常威再以自己的名义劝谏,让自己父王吃撑了的肚子适当吐出些来。 而为了这老燕王将来能吐得痛快些,当然也势必要让其先受点心里折磨,让其认为这所有失而复得的钱都是运气好白捡使然。 而为了让所有人更加感恩戴德,那么也必须使得大家的血得出得再严重些。殊不知好多人在今天早上见到燕王和相国两人的脸色后,不知又到投注站里追加了多少钱。 正所谓好人自己当,恶名老爹扛。孤夜早就把这件事情过后该如何去运作都与常威交代清楚了。而说一千道一万,这一切计划是否得以成功施行,那还得看这场比赛能否取胜。 当然了,最为重要的还是得先为自己谋点福利。此刻时间未到,孤夜哪管得了黄耀祖早早等在台上。他自己却是带着蛮九和庖硕,以三路出击的方式把所有能拿得出手的钱财都买了自己胜。哪怕最后只有一赔一的赔率,可那也是翻倍的利润空间啊,这比卖春宫图来钱快多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变故 “那小子怎么还不出现?莫非真的伤势太重来不了主动弃权啦?” 随着比赛时间的慢慢临近,燕王喜额头上又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来。而坐在下首的樊樾心中亦是焦急万分,只不过这家伙向来在外人看来有些喜怒不形于色,通俗来讲便是装过头了,所以此时下意识的在其脸上没有透露出过多情绪出来。 见老父只是一个晚上功夫便憔悴如此,最终常威还是拗不过心中那道坎,悄悄的俯身下去便在其耳边将孤夜所交代的计划全盘脱出。 刚开始燕王喜听后整个人就如同火山即将要爆发的前夕一样,强忍住将那小子绑回来鞭子沾水猛抽一顿的冲动,但终于还是耐下心来将前因后果给了解清楚。 把话说明白之后,常威这个乖宝宝就垂头立在一旁等着父王降下来的雷霆大怒,不曾想却是先等来了两声冷笑声。 “呵呵……好小子竟敢小觑寡人!鬼鬼祟祟的,难道寡人会阻自己儿子前程不成!也太小人之心了!” 燕王喜笑得很阴森恐怖,那冷冷透出来的杀意连身边的樊樾都感到不寒而栗。不过很快的,刚才那副颓丧样却是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那威严形象再次回归。 “按你这么说那小子有把握赢得这场喽?” “呃……那是肯定的啦!笔锋七点,对于孤夜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说不定待会他单凭一张硬弓便能把那个狗屁黄耀祖给压制得无法动弹。” 常威赶紧把大话给放出去,他知道算计自己的父王,老人家绝对是生气了。这气无处撒,唯有往那倒霉的孤夜身上使力了。 突然,常威脑海中闪过一丝电光。说起孤夜的倒霉,他就不自觉的想到了之前与蛮九和庖硕闲谈的时候。 记得当时蛮九那家伙谈起孤夜所行之事,他便掐着手指神神叨叨的说过这样一句话: “孤夜有急智,其谋略是我一生仅见。可惜此子命格太硬,上天唯恐其走得太顺畅,便每每设置阻碍。所以才会如此倒霉。 倒霉的孩子呀,要不是运气太差的话,也许这会儿都早出人头地了。” 结果说出这话的时候很是华丽的挨了庖硕一顿打。后来还是经过解释后才知道,孤夜这厮的倒霉事几乎都是伴随其成长的。可以说这个孩子能活到现在,除了命硬之外没有其他解释了。 就比如在令支寨服役的那段时间,每每他计划好的一件事情,那怕是将每个步骤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考虑到了,但最后还是会有超乎想像的意外发生。 而今与燕王喜配合坑那些豪门大家的计划完美吗?绝对完美呀!也正是因为如此完美,所以此时常威才会突然感觉到一股心悸。心说那倒霉体质不会这么邪门又出现了吧? 当然,这样的念头他只敢在心里嘀咕,绝然是不会在父王面前喧诸于口的。别的不说,就因此时老人家整以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与看台左边那八个老头子对视着也不忍心去打击他呀。 桌子上的沙漏已经剩下不了多少,场上久等的众人也开始喧闹起来。到了现在,几乎都是认为孤夜这厮伤重已经来不了。没见着兵院方阵前面聂政那阴沉的脸还有身后一众幸灾乐祸的同年么。 而此时的擂台边角上,黄耀祖盘膝坐在那里被人当猴看已经快一个时辰的。不过他并不在意这样的状态多保持一下,最好是就这样单方面弃权最好。如此一来自己也就不必得罪人了。最重要的是自己也无需暴露底牌,那样该是件多么好的事情。 边上的小黑犬很是通人性,亦是乖乖的趴在主人脚下不吭声,与他主人一样半眯着眼睛假寐。本以为一切就这样岁月静好了,可突然间那对狗耳朵却是突然动了起来。 汪……汪…… 两声犬吠响起,好像是给这喧闹的广场按下静音键一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将目光头向路口处那慢慢走来的年轻人。 如大家所猜测的那样,此时的孤夜左臂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被一个胖得晃眼睛的女人给搀扶着。身后则跟着一肥一瘦两人,瘦的那个在场的并不陌生。第一场比赛的获胜者便是这只瘦不拉几的猴子。 “咦?还真受伤了?看样子好像挺重的?” “傻啊!重点不好么,我还巴不得他来不了呢。这样一来老子的钱才能平安落袋……” “嘿嘿嘿……这老哥说的是。就这两步路还要人搀扶,那还上个屁擂台啊,干脆认输得了!” 听着时不时传入耳中的埋汰话,孤夜老脸顿时一红。他临出发前只是让魏青雀给包扎一下,目的只是让自己看上去是真受了伤的。可不能让人觉得自始至终就是王室在联合自己做戏圈钱。不然的话待会赢钱之后常威不好施恩。 可谁知道这胖墩墩说是演戏要演全套,她自己还自告奋勇当起了人肉拐杖。这下好了,演得太过火了反倒是自己待会不好正常发挥了。 主位上的燕王喜见到这出场的一幕,嘴角却是直抽搐,那杀人的眼神远远都投过来,心有灵犀的孤夜只不过是微微抬头,两人目光有些接触便觉得浑身上下打冷颤,吓得他赶紧将手从魏青雀的臂弯中抽出来,然后几步踏前从武器架上抓过一把硬弓各一个箭囊后直接跃上了擂台。 “咦?看起来应该没啥事情呀。” 擂台对角的黄耀祖此刻也站了起来,跟着一起的还有他家那只小黑犬。 那有些肥腻的仲裁官很快示意两人赶紧通报各自姓名。他在看孤夜选择的武器时脸色就很不好了,虽说比赛不禁止使用远程兵器,但一般人就不会选这个。 再怎么说这方擂台就只有长宽三十三丈,哪怕是最软的弓,一次拉满都能危及到看台上的观众了。这就使得他必须无时无刻都准备召唤雷霆来击落脱出界的箭。不然是很容易伤到其他人的。最气人的是,眼前这厮居然选的还是硬弓。 目测一下,哪怕是他六瓮力巅峰,最多也就开上二十箭,连续开满弓的话,能保持一半准头就很不错了。再说这擂台只有这么点大小,只要是第一箭不射中,对方说不定就到跟前来贴身肉搏了。说一千道一万,擂台赛选弓箭,在仲裁官看来就是损人不利己的愚蠢选择。 “兵家……孤……” “孤夜孤山子,我知道你,叫我黄耀祖,道家的。” 黄耀祖显得很自来熟,也丝毫没有顾及孤夜正在为自我介绍被打断而不满,接着便更语出惊人道: “要不这样吧,你直接认输。我们也不用动手了,这样我也不会因此而得罪燕王。” 看着对面这那一脸无辜我是为你好的无耻嘴脸。孤夜很是自然的竖起了中指。当然,这也是近段时间从律所里流传出来的新手势,其代表的意思跟问候你全家女性相近。 黄耀祖亦是学院的学生,当然是知道这根中指背后要表达的意思。见孤夜回绝的如此痛快,他只是遗憾的摇着头缓缓的将身子转过去。 “你是打不赢我的,配合你手上那弓箭也不行。还是考虑一下吧。真的,认输吧!我是在为你着想。 若是打起来的话,我怕自己会失手杀了你的。” 孤夜算是彻底无语了,他知道儒家弟子都是这样的嘴强王者。没想到道家里也有这样的人物。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上来打断人家自我介绍,然后就一个劲的劝降。 “真当自己笔锋七点就天下无敌了,老子还是文武兼修呢。大不了待会真干不过,就将那杀手锏给祭出来。 唉……不行不行……最后一句得划掉。杀手锏太可怕的,此招一出对方绝计无法做人了。必须得慎用,毕竟人家只是有些欠揍而已,还罪不至死。” 想到这里,孤夜自觉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也懒得再理会这个自大狂,赶紧把距离拉开才是正道。 叹息声中,黄耀祖也回到了对角位置,随着那比赛开始的战鼓敲响,没想到这个装逼犯居然双膝一弯盘腿坐在了地上。 “什么鬼?看不起我么?” 孤夜刚刚将三支箭矢抽出来,正搭弦想要拉满,却见到了对方如此反常的一幕,一时间不由得一愣。 当然,此时看台上几乎所有人都响起了一惊呼。见到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黄耀祖,有的都已经开始骂娘,并且联想到人家是不是早就跟庄家勾结一块诈钱来了。 然而咒骂声才持续不到两三息时间,数千双眼睛很快便看到了擂台上的变化。 只见黄耀祖依旧盘膝坐着,不过那许多道一闪而逝的墨痕却是全都印入到身边那条小黑犬身上。很快的,这只小黑犬就不小了,才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跟吹气球一样,黑犬陡然变大数十倍。 原先看起来还有些可爱的小奶狗,居然成为了一只高六尺,长一丈有余的巨型凶兽。黑色油滑的毛皮上,隐隐有七道亮银色的条纹。上下四颗三寸长的尖牙,谁都不会怀疑被其咬一口会是何等的酸爽。 孔武有力的四足之下是锋利无比的爪子,如今站着光是摩挲一下地面都能在石砖上刨出几条划痕出来。 “卧槽你姥姥她家的女儿,道家学派的人都是这么变态的么?说好的笔锋七点的,为何就能让一条狗变成神兽,这还让人怎么玩?” 孤夜忍不住的吐了一句槽,他是真后悔刚刚没有第一时间把箭射出去了。 看台上众人见此骤然发生的变化,那欢呼声是一浪高过一浪。唯有燕王喜的脸色又重新僵了下来。旁人或许不懂,他可是知道的。之所以这条狗会变得这般凶猛,那是因为其体内妖兽血脉被激发出来的缘故。 “激发动物的隐藏血脉,那不是只有聚符境才能办到的么?这个黄耀祖才笔锋七点,为何他可以如此。 查!快给本相去查!” 显然樊樾也是个识货人,他现在已经不再去考虑自己与洪震和金鑫之间的勾当了。他可以发誓,没有任何一刻那么渴望孤夜活下去。因为归根到底,之所以会出现这样一个局,全是他自作主张在背后安排的。 可以说从孤夜对上黄耀祖,再到这场比赛背后的高赔率,都是他的注意。而燕王与八大豪门的冲突只是抓住这一点而衍生出来的附加而已。 孤夜可以死!他也想孤夜死!却不能死在这时候。因为只要作为庄家的燕王破了产,那么第一个先被嫩死的必然是他樊樾无疑……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斗狗 黑犬体内的远古凶兽血脉被激发出来,无疑是出乎燕王喜的意料的,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因此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黄耀祖为何能在笔锋七点的境界便能激发那条狗隐藏的血脉,他是否隐藏了实力达到了聚符境? 寡人需要学院方面的解释,快派人去查,快去……” 燕王喜这时候已经无法再顾及形象了,那气急败坏的怒吼声震得众人耳朵疼。同样也引来了左侧那八位家主戏谑鄙夷幸灾乐祸的眼神。 “哈哈哈……真以为只有你这老小子会演戏,大哥不笑二哥,谁还不知道谁呀。真以为我们没发现你安插在府中的眼线么,只是默契使然不去揭穿而已。” “就是,这就聪明反被聪明误。昨日那小子演的可真不咋样,那血飙得太夸张了些,真我们都是瞎子,看不出来那厮就一直围着擂台转悠寻机会呢! 哈哈哈…… 殊不知不管最后有没有受伤,对于结果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若是不知黄耀祖便是楚雄黄耀扬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们又怎么会去冒险压这个宝……哈哈哈……咳咳咳……” 这老头笑得太过夸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背过气去。 “嘿嘿……老家伙你可悠着点,别乐极生悲了才好。 说到底这事还得多亏了陆兄,要不是他交游广阔曾与楚雄黄耀扬有过一面之缘,加之在其口中听过对自家兄弟的赞誉,咱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割好这波韭菜!” 陆家家主这时候却是抚须连连摆手谦虚的说道: “老夫也侥幸而已。当初听到黄耀祖这个名字的时候便觉得很是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说过。 好在人老了记性还不算太差,顿时想到了楚雄黄耀扬当时提过的幼弟。 世人皆知黄耀扬乃是家中独子,却不曾闻有一幼弟。实乃他家老父晚年酒后乱性与家中奴婢所生,虽是后来纳为侍妾,可这也算是丑闻了,需知当时黄父已是七十高龄。 由于此事不甚光彩,所以黄耀扬此子在外只是宣称旁系子弟,那侍妾亦是只得内部几人知晓。因此黄父心中对其母子常怀歉疚,更是对黄耀扬卯足了劲悉心教导。 若不是当时黄耀扬与三五好友亦是醉酒,不然的话此事又谁人可知。也因而才从其口中得了那句:吾弟年虽幼却已有笔锋九点之境,天姿之聪慧吾远不如也……” “哈哈哈哈……好!好一句天姿聪慧吾远不如也!便是此人酒后吐真言,才使得我等血赚这近十万镒黄金呐……哈哈哈……” 这边的笑声实在是有些肆无忌惮了,没有丝毫意外的自然是被燕王喜瞧在眼中。 “能得此胜,最终还得多亏诸位两日来的精湛演技。才能让那人以为我等皆已入瓮中,殊不知入瓮的却是他自己尔。 哈哈哈哈……也不知是否是犯了什么糊涂,居然会让一个从边地来的乡下小子来参与此事。真以为那些藏居于野的大贤是田间的芥菜不成,时节到了随手一摘便有?” 陆家家主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那边高高在上的燕王喜,言语中忍不住的揶揄着。 “不过陆兄,话说回来,那黄耀祖既然能激发黑犬体内凶兽血脉,不会真达到了聚符境了吧。若是这样,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么?” 此时一家主说出了心中担忧。 “不然,聚符境得此能力,那是相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然其兄口中的赞誉应是不假。楚雄者,楚之天才也。能得楚雄一赞,那亦是天赋异禀之人。 既然是异人,那又怎能以普通人的标准衡量之。笔锋九点,得以激发凶兽血脉之力亦不奇怪。诸位且观台下,那黑犬身上是否只有七道银纹?” 随陆家主所指方向看去,其余六人这才察觉过来。原来这黑犬的变化只是耗费人家七道墨痕而已,其余两道甚至都不屑于动用呢。如此众人的心算是彻底放到肚子里去了。 有的人心可以放到肚子里,有的人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燕王喜终于从质问学院方面回来的人口中得知,那个黄耀祖之所以能够激发凶兽血脉,或许其真正的实力已经达到了笔锋九点,甚至半只脚踏入了聚符境。 这无疑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笔锋七点与笔锋九点,表面上只是多了两道墨痕而已,可表现出来的却远远不只是两道墨痕那么简单。九为数之极,世间万物至此都会化“一”,在这里“一”指的是个整体,是融合贯通的意思。 拣句通俗点的话来说,便是目前的孤夜那怕能吊打两个笔锋七点,那也不是一个笔锋九点的对手。“九”这是凝聚一个完美道韵符的开端,只要真正点出九笔墨痕出来,凝聚出来的道韵符才代表完整体会到那种“道”。 当然,什么笔锋七点九点,孤夜现在可没有功夫去纠结这些。他就是想知道,凭借自己如今手上的硬弓射出去的箭能不能扎破眼前这头巨犬的那油光铮亮的毛皮。 抬弓,搭箭,弦如满月。原本是想一弓三箭齐出的,如今谨慎起见还是选择了先试探一下。 嘣…… 重箭离弦,狼牙箭头带着锋利的锯齿往那黑犬的眼珠直射过去。不到三十丈的距离,加上目标实在太大,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射不中情况。 噗呲…… 箭矢在临近黑犬眼珠的时候却被突然一爪子给扫开了。这是孤夜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他并不指望能够一击必中。 不过这狼牙重箭虽是被扫了开去,可却是在那黑犬的肉掌上划出了一道颇深的伤口,红色的鲜血很快便染红了一块石砖头。 孤夜一见,脸上的忧色顿时淡下不少。起码能破防就行,对方这么有质感的皮毛,他还真怕弄出一个刀枪难伤出来。 可流血归流血,最后也只是仅此而已。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真正让刚刚松了口气的孤夜直接张嘴便破口大骂。 “黄耀祖你要不要脸,弄条狗来当帮手也就算了,他娘的这条狗受伤了还能自行愈合,这还让人怎么玩啊?” 孤夜话刚说完,便是一个闪身躲过了飞扑过来的狗爪子。这条巨犬被刚才的一箭彻底惹毛了,才不会再等什么废话说完再动手。 某人自是早就防备着这条狗了,可出乎意料的却是对方速度居然能如此之快。还以为这畜生的体积突然暴涨,常理说力量肯定是会提高许多,但速度慢下来不也是正常的么?为何又会不按套路出牌? 翻滚中,孤夜指间夹住的另外两支狼牙重箭已是搭上弓弦,待到半跪姿势定下来,嘣的一声来了个双箭齐发,犹如二龙戏珠直取大狗双睛。 此时距离较之刚才更近了,所以这两支箭射出去的同时,那头大犬才刚刚从扑击的姿势中扭过头。 噗噗…… 畜生就是畜生,这样近的距离想要躲开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奈何这厮也是果决,愣是抬起狗爪硬生生的将这两箭给接了下来。 嗷呜……嗷呜…… 重箭入肉的剧痛彻底激发了这只大狗的凶性。原本还黑溜溜的狗眼居然一瞬间变成了暗红色,那四颗长牙上唾液滴得满地都是。 而就在孤夜以为对方要彻底拼命扑杀过来之时。只见大狗的鼻子猛地往腹中吸气。带动的强劲气流甚至让人有种推背感。而那狗腹相应的也涨得老大,鼓鼓的,不用猜里面一定装满了气体。 孤夜见状,这样的画面曾几何时好像在去杂院找庖硕的时候在那个叫羊谷的身上见过。 “这只狗不会像那小子一样会往外吹气吧?难道狗也懂得修炼感悟墨痕属性。” 正待孤夜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声穿金碎玉的巨大咆哮声从那狗嘴里吐了出来。 汪汪…… 孤夜眼角余光可见半空中似乎出现了一圈虚无的涟漪向四周扩散。然后才是一堵气墙当面撞击在胸口上。 砰…… 孤夜仿佛感觉到有人拿着一柄大铁锤往自己胸口上抡一样。瞬间就把他给砸飞出两三丈远差点掉下擂台,手中的弓箭倒是没有丢,只是背着的箭囊却是一个不慎掉出去大半的箭矢。 “哎呦卧槽……” 这音波加空气炮的双重打击,换作是另一个人怕是心脏都得被震碎掉。好在孤夜的胸口可是经历过一次由内而外的“大爆炸”的,血肉骨骼经脉都是经过特别加强,虽没有达到刀枪不入的境界,但抗打击能力还是比一般人强上好几倍的。 所以这时候除了耳朵嗡嗡响之外,身体倒是没啥大碍。只不过无意中瞥见擂台下面的常威不断地向自己喊着什么,由于耳朵还在嗡鸣没有恢复过来,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啥。 “黄耀祖是笔锋九点……不是七点啊蠢货……到底听到没有啊……” 台下的常威嗓子都快喊冒烟了,可换回来的却是孤夜满脸的疑惑。正待想起比划个手势的,却又见到那头大狗再次朝他扑杀了过去。 砰…… 巨大的狗爪重重拍在了孤夜的耳边。将那擂台的石砖地面硬是拍崩掉一大块下来。 关键时刻孤夜躲过爪子之余,顺手从抓过一只掉出来的箭往上扎了出去。正好插中了那刚要咬下来的狗头鼻孔里。 嗷呜嗷呜…… 这下可比狗腿被射中要疼多了。毕竟狗鼻子才是它最为敏感的器官。 那大狗受此重击,接连几个跳跃便再次与孤夜拉开了距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待到孤夜重新立起身板看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只大狗的体积却是比一开始要缩小了一圈。 “哈哈哈……原来弱点是在鼻子上。畜生终归是畜生,哪怕是激发了什么凶兽血脉,说到底还不只是一只狗,难道还能变成……” 孤夜心中还没吐槽完,却又见那大狗身上一道银色条纹散发出强光,然后缩小之后的狗狗,身躯又再次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不止如此,那原本扎在狗腿上的箭矢也都被新长的血肉给强挤了出来,鼻孔上那一支同样如此。整体的气息似乎再次回到了巅峰。 “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那狗子身上的条纹能够瞬间恢复,那岂不是说剩下的六道条纹就还能恢复六次?” 想到这里,孤夜也倍感头疼,他又摸了摸身后的箭囊,随后便苦逼的发现,就是刚刚过于大意被阴了那一记,箭囊里的箭如今只剩下六支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战狗子 目前比赛的精彩与激烈程度,实在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看到一人一犬在擂台上不断鏖战,让人不由得在心底生出前两天买的那些门票都是瞎折腾钱的错觉。 讲真,之前的三十场比赛其中也不乏有看头的,可大多数人对战都是藏着掖着底牌没有暴露出来。就像儒道墨三家的代表人物,几乎都没把道韵笔给凝聚出来就把对手给干趴下了。至于其他属于二线战力的选手亦是如此,哪里有像今天这场一样让人观之无不大呼痛快。甚至连压注赌钱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净。 眼前的巨犬再次满血满蓝的恢复如初与之对峙着。孤夜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只会被活活给耗死。当然这是建立在没有被那狗嘴里吐出来的“象牙”给咬穿的前提下。 不过此时他也察觉出了一丝端倪出来。那便是偌大的擂台上,除了一开始与黄耀祖照过面,自眼前这狗子身体发生剧变后就没瞧着过人了。 既然发现了蹊跷,那么孤夜便想往右挪动一下,看看那姓黄的孙子究竟躲哪去了。很明显,想要打赢这场比赛,关键点绝不是把狗子给干趴下,而是先要解决掉那个姓黄的家伙。 未曾想自己的意图刚从心头生起来,脚掌才挪动不到半寸便华丽的暴露了。心说这大狗的感知果然敏锐,见孤夜一动,它立马就飞扑过来没有给上敌人半点机会去观察到身后的主人。 泥人还有三分火呢,孤夜牙齿一咬,直接将箭囊里的箭抽了一半出来。 咻…… 双箭封眼,端的还是老套路。知道对方体积大躲不开,所以孤夜选择了硬莽过去。 然而这狗子也不含糊,也如预想中那样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却是狗爪子直接抬起,故技重施的打算以肉身接下了这两箭。那双24k钛合金狗眼中居然可以看到很人性化的戏谑神色,似乎在诉说着你小子马上就可以到外面场务那里领盒饭了。 可事实会如狗子以为的那样吗?当然是不可能的。孤夜口中所谓双箭封眼,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封。不错,的确是一弓射双箭直奔你的眼珠。若是射中,那当然算封眼。可如今大狗用那爪子当肉盾来挡这两支箭,未曾想再挡下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封住了自己的视线。 预判敌人的预判,孤夜再一次做到了。而箭囊中的六支箭被抽出三支,如今用了两支来布置一个前提条件,而今这个前提条件已经形成,那么第三支箭自然便不会再犹豫。 只见孤夜搭弓的手指在松开的一刹那,突然加了一个扭转的动作。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小的举动,使得如今射出去的箭矢是带着一种旋转力在上面的。若是台上有人再细心观察的话,便会发现这一箭的力道比之刚才,也只是弓拉半满而已。 嗷嗷……嗷呜嗷呜…… 这声嚎叫是如此回绝悠长,哪怕只是从一只畜生口中发出来的,但也足以让人听得毛骨悚然。里头的辛酸,里头的绝望,在场的或许只有燕王喜身边伺候的几个宦官内侍才会深有体会。 只见那大狗好像四条腿都被绑上串天猴并同时点燃一般,突然就直接原地跃得老高,身上油光锃亮的皮毛几乎根根都竖了起来,整体看去又是大了一圈。 嘭…… 巨大的身子重重砸落在擂台上,狗子四肢就那样胡乱扑腾着,越是折腾越是慢慢蹩了下去。 呃……不错,这狗子是公的。既然是只公狗,而且还是一只因为凶兽血脉被激发而变大了的公狗,那么其标志性的雄性*器官只会愈发明显。 而如今那两颗肉丸丸组成的一大坨,却被一支箭矢给扎了个对穿。可对穿是对穿了,箭头却又没完全透过最后那层褶皱皮,于是便有了如今这只巨犬悲催的一幕。 “嘶嘶嘶……” 全场皆是倒是凉气的声音…… “太残暴了!这个叫孤夜的简直……简直是……” “阴毒!” “对!这位老哥总结的对!就是阴毒!瞧那狗子两颗东西肿的,都快赶上大葫芦瓢了。” 说话之人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裤裆,不知为何总感觉到有点发凉。 “那狼牙重箭可是带锯齿的,就这样串起了肉丸子,还不如直接切下来,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嘛。” “咦?老哥你看,那狗子吐白沫了……翻白眼嘞……快看!真翻白眼了咧……” 其实但凡有眼睛的都看见了,擂台之上躺在地上抽搐吐白沫的狗子已经快不行了。而看台主位上一直把心揪成一把的燕王喜见此兴奋得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拍着手掌连叫了好几声好。 叫好之余,还不忘往那八大家主所在的位置瞄了一眼,个中意味那就让你们独自去体会吧。 “陆兄…陆兄啊!不会真翻船了吧。你看那狗子真吐白沫了呀!” “不是说黄耀祖笔锋九点是个难得的天才么?怎么两刻钟不到就要被弄死了呢?” “陆兄啊,快想想办法,你快想想办法哇……” 老头子们都坐不住了,什么居移体养移气,如今全成了狗臭屁,半点也没有老年人的稳重睿智。 “别吵吵……都别吵吵……这才哪跟哪。那条狗背上不是还有六道条纹么?” 说这话的时候,这陆大家主其实也没什么底气的。只不过此时其他人的心乱了,剩着自己可千万不能乱。 也许是应了这陆大家主的强作镇定,擂台上反眼吐泡沫的大狗子身上突然又有两道条纹闪烁银光,接着便是消散点彻底融入了己身。 肉芽生长,狗腿上的那两支封眼箭很快就被排挤了出来,只不过串着肉丸丸的那支可就有些难办了,明显这两道条纹还没有这等效果。 而此刻的狗子神智也恢复了大半,也许这家伙也算是狗子界的狠茬子,见到自愈能力无法逼出箭头,居然动起了牙齿直接下嘴去咬那箭尾。 噗呲……嗷呜嗷呜呜…… 锯齿状的箭头随着被拔出,同时也带出了些许腥臊恶心的液体出来。而在又一道条纹消失不见后,这个关键部位才缓缓愈合。 远处的孤夜又岂是那种乖乖等待敌人回血的仁义之辈。他算是看清楚了,那狗子之所以能够瞬间恢复,且不说是否是凶兽血脉形成的特殊能力,但那所需的灵气却绝对是端坐在地上不动弹的黄耀祖提供的。 因为就刚刚消耗掉的那三道条纹,孤夜很明显的发现了黄耀祖的气息迅速萎靡一大截。似乎是为了达到将灵气传送到大狗身上的目的,这家伙好像是无法移动的。 所以至始至终那条大狗都是用巨大的身躯将其护在身后,若不是成功射中巨犬的关键部位,却是要发现如此的关系还要费上许多心思和时间。 既然都猜测人家动不了了,那么手中的弓箭还会跟他客气什么。就在狗子刚把头弯下去拔箭露出身后的主要目标那一刻,孤夜已经松开了扣住弓弦的手指。 二十丈……十丈……三丈……就这点距离几乎是转眼即至,直到那箭头终于要刺入黄耀祖眉心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掌突如其来的握在了手中,那锋利的箭头堪堪也只是划破了一点儿皮而已。 “什么?不可能!这都能接住!” 硬弓拉满,配合狼牙重箭,加上如此短的距离。这一箭究竟是何种速度和威力没有谁能比孤夜再清楚的了。可那黄耀祖却稳稳当当的把箭给徒手接住了,这等实力,是无法想象会出现在一个笔锋七点的人身上的。 与此同时,那只巨大的巨犬许是激发血脉也有时间限制的缘故。此刻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而与之相反的是,黄耀祖脸上却是突然长出了相应的银纹出来。 “哈哈……有意思!我这个师弟藏的可真够深的。连这招我之彼身,彼之我身都学会了。这真是一个笔锋七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凝聚出高阶道韵符的聚符境高手了。” 看台道家方阵之中,一个长像儒雅有些小英俊的年轻人轻笑着自言自语道。 “五师兄,什么是我之彼身彼之我身呀?” “是啊是啊,五师兄人家也想知道……” “还有我……” “我也是……” “哎呀你们几个走开点,别挡着我们向五师兄请教。” 坐得好好的几个师弟,突然就被挤出去老远。委屈的同时见到五师兄身边又被师妹们给围住,不免还有些嫉妒。果然是人丑便没有人权啊! 身边的一众小迷妹听罢纷纷围了上来,终于是抓住机会可以与五师兄说说话了。 然而这个叫马湘的年轻人则是强装一脸的苦笑。然后很是装逼的指着擂台上的黄耀祖说道: “你们且看下去便知道了。若是还有不懂的,待会倒是可以来我住处,师兄再为你们好好解答一下。” 这话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若是换成阅历深一点的肯定是要啐上一口再骂一句登徒子。可这些都只是这今年刚收进来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呀,他们又怎会识得渣男话中的套路。 “好呀好呀……五师兄人真好……” “那待会我们一起去吧……” “我也去……” 四五个小迷妹们笑得很是开心。 “禽兽……” “无耻……唉……无知少女啊……” “嘘,别说了!想死不成!可莫叫五师兄听了去!蓟城马家嫡子,咱们惹不起的。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些师妹们自求多福吧。谁叫人家多金长得又英俊呢?” 看台上发生的只是比赛中的一个小插曲,亦是道家这颗大树上滋生的几缕枯枝败叶而已。 目光一转再次回到擂台中,刚才马湘所说的我之彼身,彼之我身形容的便是黄耀祖如今的状态。只见那只挡在前面的大狗子已经变回成刚才的小奶狗模样。如今恢复真身的它扭过头用一股怨狠的眼神瞪了孤夜一眼,然后便直接跳下擂台,乖巧的蜷曲猫在角落里。 然而这不是重点,此刻脸颊两侧各有两道跟狗子身上一模一样条纹的黄耀祖才是关键。 刚才这厮总共点出了七道墨痕,然而狗子恢复身体共消耗四道。明显的,黄耀祖此刻应该是将笔锋九点的实力全发挥了出来,并勾勒出剩下的两道墨痕。如此算的话,暗说应该还剩五道才是,殊不知刚才硬接了孤夜一箭,就这样消耗掉了一道……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危急 “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让我意外。虽然我从一开始就预料到自己有可能会被逼的暴露底牌。可你才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却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看着从擂台边角缓缓踱步走来的黄耀祖,孤夜此时顿感压力。这是自当初戎山之行遇到那个东胡人诺比才会有的压迫感,或者说是危机感。就如同动物遭遇到天敌浑身炸毛般,此时的他全身的寒毛就是这样竖起来的。 危险,很危险!不知为何,此时黄耀祖的表情明明比刚才更显柔和,可就是有这种毛骨悚然的气息从身上散发出来。 “不能再让其接近了!” 这是孤夜突然意识到的事情,虽然此时两人之间还相距二十几丈。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手中的弓箭不再像刚才那样可靠了。 抽箭,搭弦,松指,整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孤夜没有丝毫犹豫的便将箭囊中仅有的三支箭给接连射了出去。他很清楚,若是自己再犹豫哪怕是一息时间,那么这三支箭恐怕离弦而出,却是再也没有任何效果了。 一箭当胸而至,另有两箭分别稍稍落后一瞬作为预判攻击,如此一来可以算是在同一个平面上封锁住了对方闪躲的位置。 对于这射来的三支箭矢,黄耀祖心中还是非常惊讶与重视的。他也算在各国游历过些年,却从不曾见过哪怕是听说过一个人的箭术能与面前这年轻人相比较的,用神乎其技已经不够来形容此时此刻了。 三箭连珠,这样一个技能虽有一定的难度,可能使得出来的还是有一些的。就黄耀祖目前的脑海里无需细想便能叫出十来个名字。可能够预判到对方接下来躲闪的方向与位置,那么便只有孤夜这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黄耀祖心中暗暗给对方点了个赞,眼看着即将临身的箭头,他的右脸颊上其中一道银色条纹果不其然又消失了。 啪…… 只见那右手心握着的,便是那孤夜瞄准心脏射来的那当头一箭。加上刚刚的那支,这已经是徒手接下两记狼牙重箭了。 头箭被擒,另外两支作为预判的箭矢自然就失去了作用。因为黄耀祖根本就没有挪动过脚步,又何来躲闪一说。可如此一来便苦了在旁边一直严正以待的仲裁官了。 轰隆隆…… 晴天霹雳,两道雷光自虚空凭空出现,就在那两支箭矢刚脱出擂台范围的刹那,便被这惊雷给劈得粉碎。 “吁……” 这大肚腩终于得以松了口气。心说臭小子终于把箭给射完了,老子从一开始就防着你伤到外面的人,现在好了,终于可以歇一会了。要知道保持着雷霆随时都能触发,那可是要将道韵符时时刻刻给维持住的。 可还没等这仲裁官把气给喘舒坦,只见孤夜整个人迅速向右翻滚,刚刚从大狗身上掉下来的其中两支箭又被抄在手上。 嘣…… 双箭齐射,一上一下向黄耀祖直飙而去。不过这次孤夜并没有等待结果,而是再次向擂台的另外一个方向猛扑。这回却是连头都不回,直接硬弓反持,又是一箭射出。接着又不去确认战果,再往最后两支箭的位置奔去。 啪啪啪啪啪…… 若是此刻没有见到那些被黄耀祖拍飞的箭,几乎是个人都会认为孤夜刚刚那顿操作就是胡乱施为的。前一次连瞄都不用瞄就开弓那也就不说了,可你后面那几箭却是连看都不看,说实在的这就有些糊弄人了。然而偏偏就是这么随意的乱射,却是每一支箭都是奔着人体各个大穴,绝非是胡来。 黄耀祖乃是道家正统传承,对于人体有多少死穴要穴自然还是清楚的。然此刻他右手握着刚才接下的箭矢,一下下的将这些直奔自己死穴射过来的箭以巧力给撩拨开时,心中的震惊再次加剧。 “可怕之极,这个人若是出现在战场之上,那绝对是敌人的噩梦。就他这手以箭打穴的手法,百步外拿来专门点杀中层军官的话,那么几乎可以瓦解任何的军阵。” 明显的,黄耀祖是个很识货的人,知道对面这年轻人的厉害,所以他左脸颊上便又消失掉一道银纹。以之为代价换得的结果便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些个箭矢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给“引导”向了四周。 而这就苦了台上的仲裁官了。雷声又起,而且很是密集。外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天公不作美,可当抬头望去的时候却还是艳阳高照万里晴空连朵云都没有。 终于,当最后一支箭被雷霆轰击得粉碎之后,孤夜缓缓的站直了身体,悠悠的叹了口气后便将手里的硬弓给丢到了台下。 “唉……看来,最后还是躲不过近身肉搏。只可惜未能再将你脸上那银色的条纹给多消耗一条。” 说着,孤夜便将手臂上绑着的绷带给解下来,然后将自己的拳头给缠得结实。 “来吧,尽管放马过来吧……” 台上那八大家主见到那难缠的家伙终于是把弓给丢了,从刚才就紧绷着的脸才得以放松下来。此时再笑,更显得那些皱纹的狰狞。 “哈哈哈……那小子终于把底牌给用光了么!不得不说这家伙的箭术果然天下无双啊。看老夫整个后背都紧张得湿哒哒的。” “嘿嘿……我看怕是连裤裆都吓得湿哒哒的吧……” “去你的,咱们大哥不笑二哥。马大哥你就真敢说刚才没被惊到?” “切,有什么好惊的,就这种水平,比我孙子马湘差得远了。要是那孤夜这场对手换成我孙儿,信不信他连一箭都射不出来。” 吹牛逼的这老头是八个人中长得最顺眼的一个,八大家中的马家家主便是这老货了。生平没啥爱好,就是单单喜欢娶媳妇。而且还特别喜欢拿裤裆里那点东西出来说事。就连刚刚玩笑话也是不离“湿哒哒”。 “你们两个把嘴给闭上,我看情况未必如咱们所想的那样。毕竟这孤夜可是兵院聂政专门开了小灶特别受训过的。” 陆家家主的眉头皱的跟把酸菜一个样,他在喝斥了两声后,下意识的往燕王喜的方向看去。不料却是瞧见同样转过来的目光。 “父王,放心吧。孤夜没问题的。这不已经把黄耀祖那只狗子给逼落台下了么。 你瞧人家聂政就没那么紧张,孤夜近战是个什么水平想必他最清楚不过了。现在居然如此淡定,那便说明人家早就成竹在胸。” 常威的安慰还是起到一定作用的,燕王喜在与陆家家主有过眼神短暂接触后便又移向了聂政。果然如儿子所说得那样,人家就那样端坐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了很让人放心。 殊不知这个被认为气定神闲的家伙,那双扣住座位的手已经是将蒲团给扣破,甚至都紧张得把下头的木板给拧下来一块了。 聂政也没能想到,才刚一开始孤夜便会遇到这样一个高手。他翻遍了手上的小册子,把里头算作是高手的实力皆与黄耀祖都做出了对比,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孤夜这个对手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基本上能稳入前五了。如今提前对上了这样一个隐藏的异数,真不知道该说其倒霉好还是特别倒霉好。 而此刻擂台上的所谓倒霉家伙,却是与黄耀祖赤手空拳的在互相审视着。孤夜非常清楚的知道,对方在那脸上神秘银纹的加持下,从力量上应该是可以碾压自己的。不过现在的好消息便是对方只有两次爆发的机会,而自己却除了手臂有些酸软外,体力什么的倒是消耗不大。就盼着能用搏斗技巧来弥补力量上的差距,不求彻底击败对方,只需将之拖垮便成。 可以说,制定这样一个方略,就现在形势来看还是挺正确的。可往往所思所想的却都与事实相差太远。 就在经过半刻钟的相互观察后,黄耀祖终于是发动了这场擂台赛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攻击。 砰…… 地面的青砖瞬间被跺出细微裂痕出来,黄耀祖前突的速度几乎快到难以置信的地步。朝孤夜脸上砸落的那一拳,更是快得难以置信。 好在孤夜这段时间来训练的便是如何通过对方的肢体语言去提前预判,所在才能在拳头落下的时候及时躲闪开,并回报一记勾拳攻其肋下。 对方回身落掌下格,那落空的拳头改冲拳变摆拳,就如大锤横抡了过来。孤夜不敢撄其锋芒,只能选择退避。只因他看出这两拳下来的力道绝不止七瓮,怕是九瓮之力都够得上最低标准了。若是还傻傻的以六瓮巅峰的力量去硬接,那就真的是活腻了。 只见孤夜闪身略退半步,对方的拳风扫过鼻尖,刮在脸上都有些火辣辣的。然而就在他正想抬脚去踢对方裆部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其左肩略微上抬。眼神遂又转而向下瞥。 “不好,此寮想出右腿!” 毕竟是功夫练得还不到火候,原本如此明显的破绽应该早点发现的,可自己却是已经一只脚离地了,根本就来不及躲闪。 砰…… 黄耀祖的膝盖狠狠的顶在了孤夜的肚子上,虽然关键时刻及时用了两只手掌移过来护住要害,可九百斤力道又能卸下多少? 就这一膝盖,直接便将人给顶飞出去,而当孤夜的后背刚与地面接触的时候,黄耀祖的鞭腿已经是奔着头部猛扫了过来。 被痛感充斥着整个脑袋还处于混沌之中的孤夜,愣是咬破舌尖奋起两只手臂给抬了起来将自己的脸给死死护住。 砰…… 又是一声闷响,孤夜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给抽得在地面滑出了一道很长的痕迹。 指望黄耀祖停下放几句狠话,而孤夜却可趁此机会缓一缓喘口气准备反击?不可能,绝不可能。这样的事情只会出现在那些无脑的小说情节中。 未等孤夜身体在地上滑行停止下来,黄耀祖已是直追出去,丝毫不给其任何喘息的机会。 依旧是头部,黄耀祖运足全身力道于脚掌之上,试图再一次对着那个脑袋重重跺下去。凭借着身体仅剩的灵气酝酿出的九瓮力全部施展,光这一脚便能将整个头颅给踩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赢了 便如在场绝大多数人所预料中的那样,孤夜的近战实力何止远远比不上他的箭术,就目前来看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而这也是聂政一直所担心的事情,毕竟接受近身搏击训练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想要有质的飞跃,那就必须通过大量的实战来积累经验。而最初的打算便是孤夜从初赛再到复赛,然后一路晋级打下去。这样一来搏斗技术肯定会随着比赛的场次增多而进步突飞猛进。 可好死不死的在第一场便遇到了像黄耀祖这样的前五高手,不出意外的果然是在对方猛烈的进攻之下便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判断失误。 不止是聂政,蛮九,庖硕,魏青雀,常威,更有高高在上的燕王,还有瑟瑟发抖的樊樾父子,当然,还有远远观望着的寒丑都无不认为孤夜必败无疑。 “完了,芭比q了……完了完了完了……” 这此时他们的耳边就差响起这熟悉的bgm。 第三十一场擂台赛,背后注金超过两万镒黄金的惊世赌局,胜负便取决于此时距离孤夜四丈之外黄耀祖即将狂奔而来跺下的那一脚。 这一脚之凶猛,乃凝聚了九瓮力九百多斤的力道。孤夜之败局,那是至今都无法从地上爬起来的窘迫。几乎这一切已经不容更改,除非是有奇迹的出现。 台下的庖硕与蛮九已经被学院中属于周王室的教习用一条蓝色“绳索”给束缚得死死的,法家手段在这方面很是擅长。当初点墨境的三角眼和魏醒运用起来威力都很是出色,更别说人家是蓝色道韵符所幻化出来的。 这两家伙在孤夜腹部遭到重击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冲上去,什么学院规矩他们又岂会在乎。没有什么能比自家兄弟的命更重要的事情了,那怕是违背看台上那位掌管着燕国的老人其意志。 于是乎,这两个家伙毫无意外的被捆成了粽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黄耀祖腿上卯足了劲要往孤夜头上踩去。 “孤夜……快躲……呜呜呜……” “姓黄的,我不会放……呜呜呜……” 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猥琐大叔,只是手指微微一动。捆绑在两人身上的绳子便从中伸出一截出来,快速绕过蛮九与庖硕的嘴巴,然后迅速收缩彻底把嘴巴给堵了个严实。 “呱噪,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夫七十多镒的黄金眼看就要落袋了。又岂能让尔等给搅和了!” 可以说,在场的近九成的人都盼望着黄耀祖这即将落下的一腿来得更猛烈些。最好一举定下胜负,然后大家皆大欢喜。 然而谁说没有奇迹出现的,便在人人都认为孤夜必死无疑的时候,只见虚空中一点墨痕浮现,随后转眼即逝。紧接着快速扑杀过来的黄耀祖面前,便凭空出现了一白一黑两只奶狗。 白狗在下,黑狗则是趴在其后面,不断地做着村头巷尾经常可以见到的不可描述的动作。 谁都不知道,这两条狗究竟是怎么出现的,而且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如此旁若无人且忘我的重复做着爱做的动作。 不过还是有眼尖的注意到那趴白狗身的黑狗有点眼熟,几乎就和黄耀祖家养的那只一模一样。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朝擂台下趴着的那条黑犬看去,令人失望的是这狗好像刚才劳累过度,此刻正趴着一动不动。反而是擂台上的黄耀祖显得很急躁,前冲的攻势已经从两只狗出现的瞬间便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其摇头挠腮的躁动,发展到最后甚至还向外时不时吐着舌头。 “嗷呜……” “不,给我安静下来。这只是幻像,快安静下来……嗷呜……嗷呜……”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从此时黄耀祖的脸上,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张面孔。而且在这张面孔呈现出来的时候,还会伴随着几声带着颤音的狗叫声。 而那原本属于黄耀祖的面孔却在极力的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权,所以场上便出现了一个很诡异的画面。 却是这个叫黄耀祖男人一会儿表现的像只愤怒的小狗,想要冲上前去将前面这对真正的“狗男女”给撕成粉碎。然一会儿表现的却是个人,属于这具身体原本的理智。 鉴于占具绝大优势的黄耀祖此时正在与他家的狗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借着这个空档,趴在地上的孤夜倒是得以喘息,也终于是压下腹部的绞痛缓缓的站了起来。 两丈之外,黄耀祖是看着孤夜一点点的从地上爬起来,并一步步接近自己的。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厮就这样轻松翻盘而无能为力。所谓的我之彼身,彼之我身。说到底便是在激发黑犬身上凶兽血脉后,将那股力量通过墨痕属性彻底叠加到自己身上的术法。 事实证明,黄耀祖这一道家术法的确可以使自身的力量和速度增强后更加持久。非兵家练体的他,想要九瓮力的全部发挥,那么所需的灵气是海量的。巅峰时期的消耗尚且有些吃不消,更别说是利用黑犬鏖战过几轮了。 而之所以黄耀祖能够以九瓮力的展开一连串的攻击,这一切都是利用了黑犬体内凶兽血脉,并将之纳入身体的缘故。可纳入并不代表着相融合,更多的是人与兽两种意志和力量的叠加。 之所以黄耀祖会突然变得如此狼狈,那是孤夜的墨痕属性所召唤出来的幻像动摇了其中一种意志。一具身体两种意志,当双方意志不再统一的时候,争夺身体控制权的情况自然无可避免。 那么孤夜的墨痕属性到底是什么呢?又为何此时可以动摇黄耀祖体内另一种意志? 严格意义上来讲,孤夜来参加分院大比可谓是有作弊成分的。因为他本身就已经有道韵符存在了。然而从另一方面去论,却又合情合理。 学院的规矩是聚符境以下才能参加,孤夜有道韵符不错,它存在于意识中,姑且算作是意识吧。反正他自己也搞不清那道奇怪的符文究竟是存放在身体里哪个部位的。 有了这道韵符,孤夜说是聚符境也勉强算得。可不同的是他这道符纹却是根本无法用自己的道韵笔给完整勾勒出来。写不出符来的聚符境,却又不能算是作弊了。 然孤夜虽不能完整把道韵符书写出来,却又从中感悟到其中一道墨痕的属性,这也是他自认为才刚刚踏入点墨境的原因。 那么问题来了,孤夜感悟的这道墨痕的属性究竟是什么呢?以至于他对此居然这样畏之如虎。就目前只是召唤出两只正在运动的狗子来看,也并不是什么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 殊不知这才是它最恐怖的一点。身体里的那个道韵符,其中间的那团灰色雾气犹如混沌,包含万物却又无形无质。孤夜从这里面领悟到的,恰恰的邪恶的“淫”属性。 由于当时黄耀祖身体内是存在两种意志的。所以孤夜道韵符的点出,便是将那狗子记性中最为深刻,最为渴望的淫邪画面以幻像的形式给幻化出来。 所以便有了这一黑一白两只狗子在当众做着运动。若非孤夜的墨痕属性是作用在狗子身上,不然的话要是将黄耀祖心底里藏得最深的东西给当众展现出来,试问这个人是当场社会性死亡呢?还是社会性死亡? 由于这个属性实在是太魔幻太容易结死仇,孤夜才一直将他关进小黑屋,若非这时候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用出来的。 这么一说就很好解释为何黄耀祖会突然卡bug了。因为这狗子毕竟不是人,突然见到自己的梦中情人被一只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黑狗压在身下疯狂输出,试问那只好狗受得了。当然是要冲上去,并将他们彻底给撕碎了。 于是乎,孤夜晃晃悠悠的捡起掉落在地的断箭头,然后很慢很慢的将之抵在挣扎不断的黄耀祖喉结上。 “哥们,你输了……” 随着这句话说出来,全场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骂娘声。台上的一幕在知道具体原因的两人眼中,这样的结果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在其他人眼中,那便是无法理解和莫名其妙了。 因为他们看到的就是黄耀祖飞速朝孤夜冲了过去,带着稳操胜眷的决绝。可接着是一对狗子突然出现,然后便是进攻方开始挣扎颤抖,然后是眼睁睁的看着某人将箭头抵在了喉咙上。 而最后的结果是,随着孤夜的话音刚落,黄耀祖也终于放弃了挣扎不去抵抗,随后其身体内多出来的那道意志,被脸颊最后两道银纹裹挟回到了擂台下趴着的黑犬身上去。 意识刚一回归,那只黑狗便跟疯了似的再次冲上擂台,然后向那对“狗男女”扑咬过去。那股凶狠劲,全然是头顶染绿后才能激发的怒气值加成天赋。 不过孤夜可没有给这狗子留机会。在它还没靠近的时候便将幻像给驱散了。接下来还有许多场比赛,他可不想被这条狗给暴露太多东西出来。 此时的黄耀祖,其实也不必去等他真正认输了。因为在狗子的意识回归后,同时也将他最后一点灵气给通通抽走。如今却是消耗过度,原地直挺挺的便晕厥了过去。 “哈哈……父王!赢了!咱们赢了!发财啦,这回真是发大财啦……啊哈哈哈……” 常威整个人兴奋得直接从原地蹦起,就差将自己父亲给抱起来转上两圈了。然而此时的燕王喜又何尝不是同样晕乎乎的,刚刚他真的以为自己的国库真的要一次性赔个精光了。可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从上一刻的国家破产,到此刻却赚回了征伐东胡所拨的钱粮。 “太他娘的刺激了,这样刺激的事情,寡人以后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燕王喜自言自语喃喃道。然此时突感后怕不已,却是没有心思去看那八个家主如丧考妣的嘴脸了。 而坐在下首的樊樾也是全身被冷汗所浸湿。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脑袋还挂在上头时,不由得心中暗暗发狠,他也是再不想维持这种将命操控在他人手上的事情了。 这家伙愤愤的看了看上首那个笑得畅快的老人,心说凭什么赢了好处就全是你的,输了却要老夫我陪葬?他又看向其边上那得意忘形的常威,心中那“樊氏代燕”的念头已是再一次愈烧愈旺……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又演戏 其实有些人至今很不明白,一个国家的意志完全是以燕王各人喜好体现的,那只是区区两万镒黄金就直接赖账了又如何?又何必纠结于赌局究竟是谁输谁赢,到时候有那个不服气的,把刀子架到其脖子上还有敢瞎逼逼的? 其实这是独特的时代造就的独特价值观。所谓的契约精神,从来就是人类社会道德沦丧才应运而生的东西。它的出现,那便代表着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已经不再牢靠,而需要一种实质化的东西去约束双方。 然而在这个一言既出,万死不悔的大时代背景下,一个人的信誉几乎便是他的全部。 上到国君下到个人,你可以吃喝嫖赌,也可以干尽伤天害理的一切龌龊事情,唯独“信”之一字必须遵守。人无信则不立,在这里可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口号和心灵鸡汤,而是实实在在利益相关的。 若是一个人被打上“无信”的标签,那么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就连上街真金白银买个东西都没人敢卖给你,只因怕背上与“无信”之人为伍的骂名。 所以哪怕是贵如燕王,他也宁可赔光整个国库也是不敢赖账的,因为国家破产他仍是君王,若是失信,那么国中势必就会有人将其从王位赶下来,临国更是可以此为借口发兵讨伐之。 因此,在场的所有在见到黄耀祖莫名其妙的输掉比赛之后只会质疑背后是否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却也是不会拿自己已经押注的钱说事,更不会试图去讨要回来。 这是不是很可笑?稍微一琢磨这根本就是一个悖论。开盘押注被视作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反悔既失信。然这背后的不管有没有其他勾当,却不被这么认为。当然了,这里面也存在着既定事实和无端猜测的区别。 可不管这场比赛背后王室有没有动手脚,黄耀祖晕厥被抬下场便是事实。于是乎常威在刚开始的兴奋劲消散之后,孤夜所嘱托的事情他才后知后觉的记了起来。 正在他苦恼着到底要如何向自己父王开口的时候,身为一国之君燕王喜自是睿智,此时已经是向儿子投过来期许的目光了,更有一丝鼓励在里头。不就是施恩嘛,他懂的。 见父亲朝自己微微点了下头,倍感鼓舞的常威第一次换上太子的身份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个大礼。 两边宦官太监们的噤声编钟也敲得铛铛响。小儿臂粗的桃木锤子一下下重重的砸在青铜小钟上,这也意味着国君即将有话要对大家说,于是全场的喧闹很快便被平息下来。 “这是要干嘛?发表获胜感言么?那岂不是在咱们的伤口上撒盐呐!现在我看到这张凭票心里就来气,明明胜利已在眼前,为何会输的如此不明不白!” 这家伙说完,便把手上那张押注的凭证给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哎呦老哥,你小声点。可莫要冒犯了大王呀。兄弟我早就跟你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了,为何却是不听呢?看吧,小弟我才押了五百刀币,算是重在参与了。如今赔了也不觉得有多心疼,毕竟刚才这场比赛也算精彩,就当打赏给小费了。” “去去去,别在这儿说风凉话。老哥哥我可是压了二十颗银馃子,要是让你家嫂子知道,非得宰了我不可。哎呦喂……命苦啊,怎么就输了呀……” 此刻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便就凸显了这货的大嗓门。一时间多少感同身受的目光投了过来,大家都是同病相怜啊!而这其中感受最为深刻的便是那八家豪门的老家伙,如今可以说是欲哭无泪也不为过的。 “陆兄,你不是说稳赢的吗?那黄耀祖还是楚雄的什么天才弟弟,可这……” “我什么时候说过稳赢的?娘嘞,这回可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大出血呀!” “切,我都说那小子不靠谱的,就连那啥楚什么雄的怕也是一样,比我孙子马湘肯定差差远了,要是换我……” 马家那位见缝插针的才刚把牛给吹了个头,立马就被陆家老头抬手给打断掉。 “好了老马,别马后炮尽会吹了,愿赌服输,且看看燕王那家伙还想要干什么吧。” 老哥哥这么一说,大家才又把注意力转到了中央看台上去。 只见常威长拜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头之后才被身边的宦官搀扶起来。如此隆重的大礼,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一头雾水。毕竟这年不年节不节的,父子之间也没必要弄这套玩意呀。 就在大家伙心里都在犯着嘀咕的时候,常威终于是开口了。 “禀父王,儿臣有话要讲。” “我儿起来,有话但说无妨。” 常威再拜,然后起身半面向众人态度诚恳的说道: “父王,蓟下学院是各国人才汇集之地,亦是我燕国广纳贤能的主要途径。而这分院大比便是这些天之娇子展现能力的平台。 以此而开设的盘口初衷也是为国取用的同时能与民同乐。不得不说樊相国此举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说到这里位于下首的樊樾心里差点就要骂娘了,什么叫樊相国此举,这明明是大王为建新宫殿而想出来收刮民财狂割韭菜的馊主意好不。怎么到头来成了是国相建议国君的,现在这些输钱的人可不得在背地里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如此一引导这黑锅是不想背也得背了。 然而这时候常威又接着对笑容可掬的燕王喜说道: “刚刚也说了,开盘口对赌,主因全是为了要与民同乐。可却是因为下面官吏大意,使得第三十一场的赔率过于悬殊,这才使得投机者妄想谋取暴利,原本与民同乐的好事也变了性质,已经是舍本逐末了。” “那我儿想如何去解决此事?” 燕王依旧笑容和煦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父王,儿臣以为。既然是与民同乐,要不就将这第三十一场比赛所押的注码全都退回去吧!” 此话一出,全场愕然。那是多少?可是整整两万多镒黄金啊!这些钱拿去支援乐毅的东征军,能把东胡人给彻底撵到死亡雪原(西伯利亚)去。 “呀!早就听说公子常威救助病孤仁义无双,之前是有些怀疑的,可现在却是自感羞愧难当了呀!” “这哪里是与名同乐呀,分明是不忍心见我们大家输钱,找着借口要把钱退回来给我们啊! 这个就是未来燕国的王?这样的王我们粉了!绝对爱了……” “常威公子真是宅心仁厚啊!可惜初衷是好,但未免太想当然了。要知道他现在只是个太子,要想让已经把两万多镒黄金收入囊中的大王全数吐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听闻大王想要扩建王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碍于银钱不足,现在有了这笔巨款,眼看着就要起高楼了,却又如何会单凭三言两语就放弃。” 果然,燕王喜一听便立马板起脸来。心说臭小子,还居然真敢耍你老子,刚才明明在耳边说吐一半的,现在怎么就要全吐出来了。本以为打个商量在一半的基础上再打个对对折。现在被这么一整,这真得大出血了。 “哼!你知道这场比赛的赌金是多少么?两万多镒黄金呐。有了这比钱,寡人就能让乐毅将军再往东胡人深处挺近两百里,把城筑到他们的祖地门口,彻底解决东胡之患!” 众人一听,那八大家主皆在心里暗骂燕王无耻。说得好像现在乐毅将军不是站在东胡祖宗的坟墓上撒尿一样。前线传回来的捷报,可是隔三差五就喊得满城皆知。如今拿这说事,不是借口推搪又是什么? “父王,东胡乃是芥藓之疾,有昌国君在自是不必操心。反而是这次蓟城有太多的百姓被那些可恶的投机者蒙骗裹挟着下得重注,此番损失,大多数已经伤筋动骨了。 如此多的钱财突然从商贾百姓中抽离出来,不消几日,定会影响到各方的商贸往来,那样的话税吏收不上税,损失的还是国家。这与涸泽而渔并没有多少区别,还望父王三思。” 常威这已经是孤夜教给他的话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说到这份上,相信燕王喜也该听懂里头的暗示了。无非是说你这钱收得痛快,可全国的商贸交易大多掌握在豪门世家手里。 若是不吐出点来,让他们把气给顺顺。那说不定明天蓟城的物质人家就敢给你停了。到时候你不还得乖乖拿钱去跟人家置办才不会出乱子。且没交易便没税收,根本就得不偿失啊。 燕王喜有没有听懂不知道,反正身为相国的樊樾却是听懂了。在目瞪口呆惊讶于公子常威为何能有这般远见的同时,他是更青睐于这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而这个高人就目前来看也只有那个二十岁不到的孤山子了。 台下包扎着手臂的孤夜此时并没有注意到远处台上投向自己的目光。此时的他正疼的龇牙咧嘴,刚刚仓促下用手掌去防御那记膝撞,着实是将骨头给顶到多处骨裂。 还好有魏青雀的五毒追风膏,只是敷上去疼痛就消减了很多。肚子上也贴着一副活血化瘀的膏药,此刻回想起刚才的凶险来说是不害怕那是假的。 而这时候他似乎有所感觉到,转身回头往台上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匆匆低下头的樊樾。 “咦?这老头是谁呀?刚才他似乎在偷看我?” 孤夜弱弱嘟囔了一声。 “你以为你是谁呀?道院的马湘么?长得又没人家英俊谁会偷看?” 突然几人的面前多了一个高挑的身影,那是寒丑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进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原来寒丑兄你也会开玩笑。平时不都是惜字如金么?” 蛮九的揶揄寒丑却懒得搭理他。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陶瓶往孤夜身上丢。 “治内伤的,吃不吃随你。” 这傲娇的家伙丢下这句后便华丽的转身,连半点犹豫都没有。整得孤夜莫名其妙的连道声谢都来不及。 “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先。” 魏青雀那肥嘟嘟的手一下就陶瓶抢了过去。将瓶塞子打开来。只见里头就只有一颗黄橙橙拇指大小的药丸。 “哇,好家伙!居然是玄黄丹!这光闻个味都觉得神清气爽!” “玄黄丹?这不是那些所谓的方士用银汞和丹砂鼓捣出来的玩意么?会吃死人的,寒丑兄怎么给我这个?” 孤夜这段时间杂书可看了不少,当然知道这开炉炼丹是个啥玩意,这都是一切妄想飞升成仙的疯子搞出来的。 “别不识好人心,这丹药与那些银汞丹砂绝然不同。那是我们医家扁鹊一脉的绝技,是将药物经过提纯后加以凝练出来的,功效可要比普通药汤要强不知多少倍。 光这一颗没个百八十镒黄金买不来的,而且有价无市……”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退钱 听到这颗黄色小药丸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并且也得到了魏青雀这个专业人士的鉴定,孤夜当然是不客气了。 他从胖嘟嘟手掌上捏起来就要往嘴巴里丢,没想到却见魏青雀大叫一声连忙给拦了下来。 “你干嘛呀!真就这么丢进去啊!也不瞧瞧就这点伤,用这么珍贵的丹药太暴殄天物了。 回头再贴几块膏药也就行了,这东西得留起来关键时刻保命用。” 魏青雀视若珍宝的将之又重新放回那个平平无奇的小陶瓶中。 “保命?这东西能保命?” “可不是!这可是前代扁鹊炼制的玄黄丹,只要是没被人一下打死,总能够吊着口气回来抢救的。” 惊讶莫名的孤夜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忽略了什么东西。原是此物百金不换珍贵无比,而个把月前还连饭都吃不起需要在食肆里当跑堂的寒丑又是怎么弄到这东西的。现在回想起来,怕是这个长得有碍观瞻的家伙身份亦是不简单。 而就在孤夜匆匆将小陶瓶收将好的同时,看台主位上那对父子的表演也渐渐进入了高潮。 常威不管不顾再次对着燕王喜重重拜下,硬是要他这个做父亲的将两万多镒黄金给全数退回去。瞧那头磕的,啪啪啪的就跟砸椰子一样。周围那些眼皮子浅的,此刻都已经泪水盈眶就差冲上前去阻止了。就连那八个老家伙也是一脸懵逼,都认为这个未来的燕王可真够意思,看来以后的日子应该比在他老子手下要舒服得多。 “容寡人再想想,要知道这可是五万大军近一年的耗费,怎能凭一句话说退就退! 樊相,我儿所建议之事你如何看?” 刚背完黑锅的樊樾要不是上头坐着的是个不能惹的,不然的话非将其祖宗十八代女性加起来问候一遍不可。 “如何看?看个毛啊!若说这事不是你们父子串通好演出来的戏,我樊樾的姓倒过来写。 现在跑来问自己,无非又是想让自己唱回红脸给杀杀价而已。” 樊樾没那么傻,他可是那个时时刻刻惦记着复制齐国“田氏代齐”准备“樊氏代燕”的人。这时候替燕王喜去砍价,那岂不是直接得罪大半数豪门世家的节奏么?要知道将来若要起事,绝对是少不了这些人在背后支持的。 所以此刻的樊樾虽是君命难为,可也不得不小小坑燕王一把了。毕竟有什么怨恨,都是你儿子跟他背后出主意那人的事情,冤有头债有主总不该牵连到自己的。 于是这个老家伙缓缓的直起身,然后像模像样的给上首的父子俩作了个揖。 “大王,老臣觉得常威公子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本是件与民同乐的大好事,如今却因那些贪婪之徒而变得人人心生郁结。” 说到这里,樊樾朝常威微微点了下头以示肯定,随后未等燕王喜开口便又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全数退回的话未免便宜了那些贪婪投机之辈。不若这样吧,就退它一半如何? 如此即能让百姓弥补一下损失,也可给一个教训。让他们往后不可再受歹人蛊惑。 而这两万镒黄金,大头也全在那些投机小人身上,虽免去一半损失,却也是足够教训他们了。我王仁德,经此事后必定能将其感化痛改前非。” “卧槽……你樊樾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也当二五仔了!” 燕王喜也是整个人都懵逼了,他本意是想让樊樾开口拦下来的,然后自己再意思意思的丢出个千八百镒出去这事就算过去了。毕竟自己儿子的面子可不能不给。可以往说好的默契呢?现在虽说直接砍去一半,可那也是足足一万镒呀! 什么叫骑虎难下,燕王喜此刻便是如此了。问樊樾意见是让其挡枪的,可现在却变成了落井下石。左边是儿子,如今的太子将来的储君。右边是自己的臂膀,堂堂燕国国相。他们的如今的意见一致,自己这个当王的却也是不能不听的。 “好……很好……退一半就退一半,凭票拿钱!” 说出这话的时候,燕王那颗心可是在潺潺滴着血的。而他如今那睚眦欲裂的目光死死盯着的,便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没有那个臭小子在背后撺掇,自己又怎么会白白损失掉这么一大笔钱。 君主一言,不可或改。此时全场顿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就连同那八大豪门的几个老头子也是人人面带诧异,几乎都是手搭凉棚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太阳,想要瞧瞧今天是否真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直接退了一半损失回来,这样的事情是不可想象的。仿佛又记起,提出退钱的是那个平时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公子常威,如今再往台上看去,不知怎么总有种盛世明君的模样了。 “公子仁义……” “敢为公子效死……” “公子,奴家要给你生娃子……” “公子好人呐……我回家不用被媳妇骂了……” “哎呦……我的票!刚刚我把票给扔了呀!该死……哥几个快把脚抬抬……” 场上民意的汹涌是燕王所预料不到的。他没想到自己忍痛丢出这些钱出去,收回来的却是这样的效果。自家儿子如今虽没上位,可这下便不用再担心继位之后根基不稳人心不服的事情了。这时候回头再想一想,也不觉得那一万镒黄金算个什么了。 常威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的,能有如此场面全是孤夜替自己出的主意。此刻他已暗暗下定决心,待到以后自己真的当了大王,定是要让这小子来当个相国,这样一来也好时时刻刻辅佐自己。 如此皆大欢喜的场面,或许也只有樊樾一个人最不愿意看到了。因为他看到了危机,看到了那小子恐怖的布局能力。 孤山子,他总能够利身边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来演变成奇迹。就如同这次一样,明明只是场赌注大点赌博而已,可他却能看得比谁都深远。如今只是让燕王把赢了的钱吐出一半出来,却是能不费吹灰之力从此逆转常威之前在蓟城乃至全天下的纨绔之名。更是得到了那八个最大豪门的好感,为将来迅速掌管朝堂打开了一个很好的局面。 “此子多智近妖!此子该杀!” 樊樾深切的认识到,若有孤夜在常威身边,自己的那些布置,或许无需等到他以后登上王位便会被其发现,起码现在他认为几率很大。 然此时的孤夜,他却很想悄悄地来再悄悄的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是刚才在台上优异的表现,注定了他此刻是想走也走不了的。 在场的有许多其他国家来的豪门代表。能被派出来的,想必眼光能力都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所以孤夜的那一手精湛的箭术,倒还是有人看出了其中门道的。 这时候在欢呼声中匆匆来访的,是一个四十不到的中年人。只见其长髯及胸,身形俊郎,还没近身那洪亮的笑声很快就盖过了场中的喧嚣。 “哈哈哈……这位小兄弟箭法如神,刚才台上所见后简直惊为天人。不知是否赏脸坐下来一叙呢?” 其实也不用怎么猜测,孤夜便知道来人肯定是来招揽自己的。见对方穿着华贵,便知道对方肯定是属于社会最上层的那一小撮人。 “敢问这位长者是……请恕小子手臂有疾不能见礼了,莫怪莫怪……” 孤夜连忙示意魏青雀松开手自己并不需要搀扶。反正只要见到腰带上挂玉玦的,他从来都不会表现出丝毫傲慢出来。 “无妨无妨……小兄弟客气了。我叫触泰,齐国触家门第。” “啊哈……久仰久仰……” 孤夜连忙打了个哈哈。什么触家门第,他连听都没听过。不过对方说自己是齐人,心中便也生出了警惕性来。毕竟就目前两国的关系来讲,说是死仇也不为过。就是不知道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勇气敢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说自己是齐人。 “小兄弟听说过触家?太好了!既然如此,那也就该知道我们家在齐国的地位。 实不相瞒,我想……” “我觉得还是瞒着的好,先生所来何事我知道,也不必费心了,我选择拒绝。” 触泰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孤夜就将其话头给堵死了。其实刚才有一点说得还是有偏差,那便是腰带挂玉玦的孤夜不会表现出傲慢,但只要是齐人他却会直接让对方滚蛋。 不为别的,就因为手底下有百多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兵跟自己混饭吃呢。时常听他们说起当年齐人如何屠戮燕国百姓,他心底就憋着口气。 “小兄弟莫急啊,可先听我把条件亮亮,说不定听完后会动心也不为过呢。” 触泰知道以自己齐人的身份想要招揽一个燕人难度很大,可也未曾想到对方是连开出什么条件听都不愿意听。 “很急,先生莫怪。人有三急,如今加上手受伤了。那便是急上加急。 若没有其他什么事,那我们就先离开了,赶时间。” 孤夜懒得再搭理这人,先别说有什么条件,他可是已经半只脚踏入城守府的人了,燕国太子是自己的小弟,那得有多傻才会放着这么优越的条件不要而选择去通敌卖国。 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触泰也只能轻叹了口气选择放弃。而就在他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见从人群中又挤出来一人,目标同样也是奔着孤夜去的。 “敢问这位公子可是孤山子,孤夜?” “正是在下。” 来人虽是腰带上没有挂玉玦,但孤夜态度该客气还是很客气的。毕竟是第一次被人唤作公子。 “那敢情好,我家主人想请公子过去一叙,不知公子有没有时间。” “不知你家主人是……” “公子莫担心,我家主人也是这蓟下学院的教习,亦是管理层。” 这下孤夜明白了,肯定是周王室那边对自己发出邀请了。之前蛮九就没捞到,这会儿听到来人身份,现在正绷着张臭脸呢。 “好说,咱们这就去。” 孤夜心说不管接不接受招揽,反正是学院里的人,得看看能不能先弄点好处出来再说吧。之前是没机会接触到,现在既然机会来了,他不介意去忽悠忽悠碰碰运气……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转折 有了第三十一场比赛的珠玉在前,接下来的几场比赛便显得无趣得多了。要说还有那么一点看头的,便是庖硕代表杂家出战兵家的张忠。 这人是跟孤夜一同通过考核的四人中的一个,实力在五瓮力巅峰与六瓮力初期之间。有此等力量,加上受到聂政的调教,应该也可以算小半个高手了。可哪怕就是这样,却是在使出浑身解数后也是无法攻破庖硕持的那面大盾,硬生生把自己耗得虚脱当场。着实是给在场的众人又贡献了一场视觉上的盛宴。为此,庖硕自然而然也得到了代表周王室一方递上来的橄榄枝。 于是乎,在太阳还没爬上中天,分院大比初赛总共三十五场就宣布结束了。为了让之后的盘口吸引更多的人来参与以弥补刚才的大出血,燕王喜宣布休息三天让事情发酵一下。美其名曰给受伤者有缓冲治疗的时间。 当然,这些话也只是骗骗不知内情的人。可以说在场除了孤夜这个倒霉蛋外,几乎没有谁会需要…… 正午刚过,燕国相府邸便传来了乒乒乓乓的砸东西的声音,吓得那些奴婢仆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弓着腰连头都不敢抬,声怕不小心就被暴怒的相爷给波及到。 “背信弃义的小人,实不堪与之谋!贪生怕死之辈,悔不该将大事相托矣。” 樊樾骂完,又是一脚踢翻前面的案几,上头摆放的红漆鎏金烛台瞬间被摔了个粉碎。盛怒之下,哪里还顾及什么价值连城。 又是一顿乱丢乱砸,樊樾把心中怒火全部宣泄在堂中的器皿上,将之全部砸了了精光,却哪里有半点一国之相的城府气度。 这时候早候在外面的樊冲听到里头的动力终于安静下来,这才战战兢兢的推门进去。 “父亲……” 此刻的樊樾已经重新坐回到上首主位上,脸色除了阴沉了点外便也觉得正常了些。 “那两人打发走啦?” “是的,孩儿每人再给予黄金十镒作为封口之用,嘱咐他们不可将之前所谋之事对外透露半分。 金鑫与洪震二人甚是欢喜并且千恩万谢,觉着并没有产生多少的警惕性。” 樊冲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声怕不小心惹得父亲生气。 “去吧,手脚做得干净些。从来就只有死人才会遵守秘密。若是他们按照约定在擂台上对孤夜出手,或许还能留其活路。现在既然反悔惧怕,那便不能再留祸患了。” 这便是樊樾突然暴怒的导火索。那两个拿了定金的家伙,在看到孤夜成功打赢黄耀祖之后居然都怂了。 比赛这才刚结束,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之前的定金来相府赔罪。殊不知钱可退,罪可赔,只不过要拿自己的命来付利息而已。 原本谋定好的事情就这么无疾而终,樊冲自然也逃不过一个荐人不力的罪名。所以一顿臭骂是必须的,于是心情郁郁的他自己便寻三五好友去喝喝小酒找几个小妹舒缓舒缓身心。 三五好友中,却是有一个生得面如冠玉,甚是俊郎的年轻人。而此人不是马湘这个靠脸吃饭的家伙又能是谁? “公子,你怎么不说话呀?来,奴家敬你一杯。” 见樊冲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作为主宾之一的马湘自然是赶紧让那美艳不可方物的歌舞伎上来劝酒。 “最难消受美人恩,却饮不够红唇酒。一杯怎够,得三杯。而且还不能用这酒爵,得用这个来渡香津才算销魂。” 马湘可是花中老手,他指着依偎樊冲身边的那个歌舞伎的嘴唇笑着说道。 在场众筹一听,无不连声称妙。这拍马屁自然是少不了魏醒和三角眼这两个跟班。见马公子已经开了个头,他们肯定是要打蛇随棍上的。 “公子,既入了这红粉窟,便莫再忧烦心事。有什么不痛快的,待会就把力气全使在这些美人身上也就痛快了。” “魏醒兄说得极是,及时行乐方为正道啊……哈哈哈……” 三角眼附和了一声,那只咸猪手便又开始不老实了,蹂躏得身边那十四五岁的女孩娇嗔不断。惹得在场其他歌舞伎们个个都面红耳赤。 而此时樊冲身边那女孩也从善如流,立马用樱桃小嘴含了一口酒,便想要往前凑。 啪…… 不料樊冲突然一巴掌直接将那女人给拍飞出去,临了还不忘补踹了一脚。 “滚!通通都给本公子滚!” 一时间全场静若寒蝉,那被踹飞撞翻案几的歌舞伎却是趴伏在地上口中直呕血。其余几个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却愣是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出来,就算眼泪也得全憋着。 眼看着那女的内脏被直接揣出血来已是活不成,马湘赶紧招呼了外面两个小厮进来将人拖出去埋掉。也不在乎此时对方断没断气。 “你们都下去吧。” 魏醒直接将大把刀币撒出去,吩咐管事的赶紧清场。这些歌舞伎们如蒙大赦,根本就不需要管事多嘴,一溜烟的全跑了个没影。 “樊兄,你这是……这些歌舞伎难道是看不上眼?那好办啊,小弟刚好有几个关系要好的小师妹,改天约出来让兄长你掌掌眼?” 在场的怕也只有马湘够资格出来打圆场了。魏醒和三角眼只是两狗腿子,还远远不够资格。 “得了吧,你的那些所谓的小师妹,充其量也就是些小门小户,温顺起来怕也跟这些贱婢半斤八两,且床笫上的功夫更是稚嫩得不行。 本公子要玩就得玩有挑战性,野性难驯的那种。” 这下可就轮到马湘为难了,他巴结了相国公子那么久,又岂会不知到这家伙的特殊癖好。什么狗屁野性难驯,无非就是喜欢用强而已。 上次那个从边城来的女孩子,就是被这家伙折磨了整整三天才让人埋掉的。要知道当初为了给他擦屁股,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至今想来,那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女人。自己与她也算两情相悦,都已经决心娶其为妻也无不可了,若不是被这厮看上了,也不至于忍痛割爱。本以为肉吃不成等人家品过后还可以剩点汤尝个鲜。奈何当时把人抬出来的时候,整具尸体上就没一块皮是完好的。就连那最关键的部位,不知是被牙齿咬的还是异物捅的,那简直就是个稀巴烂。从相府里的奴婢口中得知过,当时那女人因为宁死不从,才被折磨得这么惨的。当时那嚎叫声,就如同九幽地狱里的恶鬼一般可怕。听到的那几个人,连续几晚上都做着噩梦呢。 由此可见,面前这个风度翩翩的樊公子内心里是住着一只猛兽的。马湘可不敢再在这个话题延伸下去,于是便话风一转状若关心的询问道: “樊兄,观你今天神色举止,可不是有心留恋花丛的心境呀。不知有何烦心事,不如说与兄弟我听听,说不定还能替樊兄解决一二呢。” “别提了,还不是那孤夜。因为这事,今天可没被家父责骂,加上那俩……” 说到这里,樊冲陡然闭口不言,差点就把自己家的意图不小心给暴露人前了。 “樊兄为何欲言又止?不就是那孤夜孤山子么?兄弟我还以为是啥大事。 怎的,莫非兄长也把银钱折在上头啦?按说不应该呀,连盘口都是贵长辈主持的,其中风险又岂会不知?” 樊冲心中自己这位小兄弟也挺会脑补的,于是干脆就坡下驴顺着话头说下去,也好掩盖掉刚才的唐突。 “唉……别人不知,兄弟你可是个明白人,这么大的盘口家父主持的没错,可也就是个执行者,背后站着的是谁还用得着说么?你们马家这次出血怕也不少吧!” “这么说来,这异常赔率的事情……” “当然与我父无关啦!要不然本公子会傻到明知道会输还会往里砸钱! 怪只怪自己消息太不灵通,要是早知道宫中送了一整株锻骨草给那孤山子,本公子就不会输这冤枉钱了!” 樊樾越说越来气,一脚又将倒地的案几给踹得远远的。 “樊兄息怒,为了那点钱又何必气坏了身子,至于那孤山子也简单。不是还有复赛么,到时候兄弟我若是遇到了,便替兄长你教训一番便可。” 马湘也就随口客套一说,没想到樊冲却是眼前一亮,突然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来。 此时他心中虽喜,脸上却又故意表现得不置可否。 “算了吧,他连黄耀祖都能打败,你就别去送菜了。” 此话一出,马湘那白皙的脸蛋噌的一下便涨得通红。 “兄长是说我打不过那厮?” 马湘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对道家术法的超强悟性。因此对自己的实力也是十分自负的。他一直认为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游戏花丛,靠的可不光是一张脸和显赫的家世,关键还有这一身不弱于人的战斗力。 “别犯浑,你可知那黄耀祖真正实力乃是笔锋九点,还能激发凶兽血脉,又能将这股力量纳为己用。到头来还不是被人家用箭头抵在喉咙上。 虽然你同样也是九点,可真要生死战的话,真会被打死的。” 樊冲知道自己这个兄弟马湘什么都好,但就是最受不得激将。如今他又是在不断贬低人家最得意的领域,这叫他怎能忍? “生死斗!本公子会被他打死?哈哈哈……樊兄,你这可就看错小弟了。没想到你我相识多年,小弟我在兄长心中却是如此不堪!” 马湘越说越激动,樊冲知道火候也差不多了,于是便不敢再相激。 “兄弟误会了,本公子只是不想你去冒险而已,毕竟刀箭无眼,不怕一万,总还怕万一吧……” “没有万一!就那孤山子才六瓮巅峰的实力,兄弟我十个呼吸内就能直接解决掉他。如若不信,兄长可敢与我对赌?” “赌就不必了,既然兄弟有信心,那做兄长的我也不能扫兴。 这样吧,若是真在擂台上遇到那孤夜孤山子,只要兄弟能结果了此僚,相府中所有的歌舞伎可任凭兄弟挑选十人如何?” 樊冲说完眼神灼灼的盯着对面的马湘。然而这家伙也是几杯马尿下肚,大话就跟不要钱一样。 “痛快!相府歌舞伎任选十个,这可是兄长说的,在场这两位可是有过见证。” 三角眼和魏醒一听连忙附和着笑着点头,打酱油谁不会呀! “不悔!咱们现在就击掌为誓!” 樊樾心中痛快的大喝一声,便将右掌伸了出来。而马湘也不含糊,立马便伸手击了上去。 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也就在此之后,樊冲这才稍微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嘴脸,让人立马撤换酒席,重新将那些歌舞伎喊了上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胸大肌 医庐北侧,农园之南,简陋的小院中的孤夜好不容易才将忿忿不平的庖硕给劝离开。魏青雀这个牛皮糖想要留下来,也让蛮九连拉带拽给弄了出去。 至于原因?无他,那是某人被侮辱了而已。至于为什么被侮辱?被何人侮辱?当然除了掌管学院那些周王室的官员还能有谁? 人家开出什么价?每月五十颗银馃子,干得好立了功才会有额外的修炼资源奖励。当然,这是给予孤夜的价码。至于庖硕那是直接砍掉三分之二的,这样的条件对于两人来说别说是吸引力了,那简直就是看不起人好不好。 特别是某胖子,哪怕他长着个不太好用的脑袋,也认为对方此举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事实上以当今七国普遍平均的购买力,这五十颗银馃子一个月的俸禄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而且是对于一个只教箭术的军中教习而言。 便以此时燕国的货币兑换比例而言,一镒马蹄金大概可以兑换十颗金馃子,一颗金馃子又可以兑换十颗银馃子,然一颗银馃子直接兑得刀币一千枚。而一石粟米一百斤大概也就一千枚刀币左右。 当然,这只是个大概的置换比例。通常市面上流通的最高货币就属银馃子最为高级了,金子的话参与流通其实是很少的。 正常情况下说是一颗金馃子的价值等同于十颗银馃子,但若是有人拿十颗银馃子想去换金馃子,不是说换不到,只是一般人不会去这样做而已。因为金子只存在于贵族之间,直接用来购买货物的话还是十分罕见的。这也是周王室不开出五颗金馃子的价码,而是五十颗银馃子的原因了。 所以周王室给孤夜开出五十颗银馃子的价值足可以换得五千斤粟米。按当下朝廷官员俸禄来算,五十石已经与秦国的一个县令差不多,在他们看来已经算是顶格了。 只不过是孤夜这个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加让这段时间来确实是通过那连载春宫图赚得盆满钵满人有些飘了,所以这点钱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就如同爆发户一般,没有经过一个缓慢的财富累积过程,也才会使得他对钱有着某种错误认知膨胀。加上从令支寨起,他便有火头军的分红拿,再到立功腾超动辄就奖励一整块马蹄金,来到蓟城之后身边又都是些不缺钱的公子哥,还有常威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大纨绔,最要命的还是连载春宫图的爆火。这一切的一切原因加起来,试问那周王室官员开出五十颗银馃子的条件人家会看得上眼才叫怪事。 那就更别说被砍去三分之二的庖硕了,好歹人家也是百戏画坊的小股东,羊肉汤可以喝一碗倒一碗的狗大户,当时他没当场掀桌子骂娘就已经算是非常克制了。 房间里的孤夜勉强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在把心情平复下来之后便开始复盘今天比赛的整个过程。 在检讨了一下自己开始时的确有些大意轻敌之外,剩下的便都是失误所造成的。之所以最后会被黄耀祖一膝盖顶中,说到底还是对敌经验不够才会产生误判。还有一点便是对敌意图分析时间还是太过长了,身体达不到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那时候黄耀祖应该也算是强弩之末,若是一开始对方便使出这样的术法,孤夜相信落败的绝对会是自己无疑。 思及至此,孤夜心中便有了些计较。燕王下令复赛将在三天后具行,而刚刚临散场时胜出的三十五人经过第二轮抽签两两配对,他居然幸运的抽到了那个单数,也就是轮空直接可以进入到下一轮。 如此一来,便比别人又多出来三天的准备时间。不算下一轮抽签结果的话,他也就有了六天的时间? 孤夜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双手,其实伤的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加上魏青雀独门的五毒追风膏效果确实很不错,应该睡上一觉也就差不多了。毕竟当时天道神韵是直接融入心脏,随血液遍及全身的。所以自跨入聚墨境以来,手臂也是随着外界灵气不断的被纳入体内而得到冲刷,强度要比其他人要强上不少。 不过当他内视自己胸口剩下的那一点不起眼灵气液时,还是难免有些无奈。以前是不敢吸纳外界灵气怕撑爆经脉。随着跨入点墨境灵气变异化液,同时多了那个看不清是何属性的道韵符,却是再怎么纳入灵气都很少有能存蓄下来的。 除了很小的一部分滴入胸口那炸开的“大矿坑”里面外,其余的全被石槿娘变化成的道韵符给吸收了个干净。 看着里头仅剩不多的灵气液,孤夜估算了一下,这点存货最多也就只能再支撑使用三次“大杀器”了。 所以提高搏斗技能才是增强实力的关键,至于如何提升,当然是得找人练手了。只是找聂政的话,太过熟悉的套路提升应该不会太大了,毕竟之前也切磋了那么多次。于是孤夜便想到了寒丑,这个到目前为止已知能击败聂人王的家伙。 “六天时间,若是能有他来当自己练手对象的话,那实力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会提高一小截的吧?” 想到便行动,既然有求于人,那么自然是得礼多人不怪了。加上对方才刚刚给了自己颗那么珍贵的玄黄丹,于是他决定要弄顿好吃的答谢人家。 当然了,寒丑具体有什么大背景,人家不想暴露孤夜也不会去问。反正两人同住一屋,现在的关系可比之前爱答不理的要进步太多。虽然有时候还是爱摆那张僵尸脸,但绝大多数时间,两人还是能就兵院里教的那些阵法讨论几句的。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孤夜发现这家伙对兵家阵法的运用可不是一般痴迷,特别是对大规模骑兵的运用更是精通。 而孤夜的想法则更倾向于小股部队的特殊运用,或者说更喜欢用“奇”用“险”。与之相反的寒丑更喜欢堂堂正正的两军对垒进行穿插包围和切割。 于是每七天“形势堂”开讲之后,两人便会以今天讲解的战例为蓝本开始一轮纸上谈兵式的大辩论。当然了,最后每每都是以不欢而散,房门被重重关上画上句号…… 青涩的晓月悬挂于夜空之上,小院之中酒肉香气弥漫。虽然没有庖硕墨痕属性的加持,但滋味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石桌上,孤夜很是狗腿的将面前酒盏给斟满,然后再用筷子为寒丑挑了块最肥的鸡腿肉。这个时代像这样同桌而食的,基本上都是底层百姓才会为之的事情,稍微有点身份的小地主对此粗鄙行为也是很不屑的。 按道理来说,以如今孤夜兜里的财富也算得上是个有钱人了,所以按照礼仪分餐制才显得尊重。虽是如此,不过他还是觉得贫贱时获得的友谊要比富贵后结成的交情珍贵得多,所以同桌而食更能表达彼此间关系。对此,寒丑刚开始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后,却是欣然接受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嫌弃。 “来来来,寒丑兄。再来块肥鸡,这可是我弄了一下午的成果,看看还合不合胃口。” 没办法,有求于人便得做出有求于人的态度出来。 至于端坐在对面的寒丑依旧是板着那副死人蜡黄脸,基本上没得啥表情。不过从他那对亮得让人嫉妒的眼睛中可以解读出来,对方此时那发自内心的戏谑。就如同老猫看墙角下的鼠儿一样,总让人有总逃不出其手掌心的感觉。 他不动筷也不答话,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你,好半晌之后,孤夜终于受不了这样故意营造出来的压抑氛围,还是举手投降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好好好,我说还不行么?用得着每次都用这一招嘛。跟个娘们儿似的磨叽,整得多说一句话就会少块肉一样。” 孤夜抱怨着将盏中酒一饮而尽后才讪讪说道: “这不距离下次上擂台还有点时间么,想找你当个陪练而已。聂政的套路太熟悉了,启发性不大,提升不了多少的。” 这段时间来孤夜也摸清了眼前此人的性格,喜欢直来直去开门见山,最讨厌有人妨碍到他的办事效率。 “可以!” 果不其然,寒丑答应得很痛快,且依旧惜字如金。正当孤夜再想斟满酒盏答谢一下的时候,不料这家伙又补充说道: “二十镒金!慈孤院需要为孩子准备些药材!” 此话一出,孤夜瞬间张大了嘴巴。这个价码可有些贵得离谱了,只不过当个陪练而已就直接张口要了二十镒金。这还不是最令他诧异的,真正惊掉下巴的是二十镒金正好是把全副身家砸在自己擂台赛能获胜上赢回来的全部。如今却是刚刚好全部掏空贡献了出去,瞬间从一个小小的富翁,再次变得一贫如洗。 讲真,那怕是多要几枚刀币某人都是没有的。不过想到了对方那价值百金的“玄黄丹”说送就送,孤夜也就没有多作犹豫的点头应了下来。 双方既已达成了共识,接下来便是喝酒吃肉加赏月的时候。孤夜再次将自己的酒盏给满上,然后举起要敬眼前这特立独行的“怪人”一杯。 寒丑倒也没再扭捏,同样的举起酒盏,着实给了这个共处了几个月之久的室友好大的面子。 孤夜本以为盏中酒还是得自己独喝,没想到今天人家破天荒给了脸面,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哈哈……寒丑兄。这样才对么!来,干了它……” 由于太过于兴奋,加上手臂绷带才拆掉,孤夜这力道一下子没把控好。酒盏撞上的同时,居然把酒给溅了寒丑一身。要知道这年头的酒可是酒糟多过酒,甚是浑浊,所以玄色的衣裳上便沾染了许多酒渍。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寒丑兄赏脸今天太过开心……” 小石桌本就不大,孤夜下意识的便伸手去将人家胸前的污渍擦掉。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寒丑亦是措手不及。 如此一来,当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孤夜已经是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嘿嘿……不好意思啊寒丑兄。来,咱们继续喝酒。 不过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兄长是深藏不露呀。这胸大肌居然练得这般大,不过可以还选择适当增加训练,托举一下石锁就很不错,不然便显得太过柔软了些……” 孤夜还在自顾自的边啰啰嗦嗦边斟上酒,殊不知此时对面这腊黄脸男万年不变的僵尸脸居然在不停的抽搐着。原本就锐利无比的眼神,此时更是有股宛如来自九幽地狱的杀气。 而此时的孤夜突然感觉背脊一凉,顿时全身寒毛尽数竖起。还没絮叨完的话也戛然而止。 似乎这家伙终于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来,而不出意外的,迎接他的便是一个沙煲大的拳头。 接下来便是脑袋一阵轰鸣,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闲话 清晨的风将露水从房檐角上扫落,草尖上的蚱蜢被淋了个激灵匆匆蹦开砸在了石桌底下那人的鼻头上,抖啊抖的,很是刺挠。 阿……阿嚏…… “哎呦我去……疼死老子了……” 孤夜这一喷嚏,差点没把眼泪给打出来。他下意识的摸了摸疼得厉害的鼻子,心说还好没被打断。回想起昨天晚上那一拳挨的,可真叫一个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寒丑突然间发什么神经,好好的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下。 “难道真那么实在,才刚刚达成协议,立马就开展陪练业务?” 这也是孤夜能想到的最为合理的原因了,可这未免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咦?莫非寒丑兄知道我临时应变的能力差,才故意以这种偷袭的方式来加强自己? 不过哪怕是用心良苦,那也忒不地道了。下手重了些就罢了,把人打晕好歹也得抬屋里去吧!” 自以为猜到真相的某人完成了脑补之后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掸去身上的露水后才发现昨天晚上准备的一桌子吃食几乎原封不动的干摆着,就连给寒丑夹的肥鸡腿肉都还安静的躺在碗里呢。 如此情况可就与之前所猜测的很不匹配了。不过百思不得其解的孤夜回到屋内换衣服之时,看到了自己床头放那个木盒子如今已是空空如也,反倒是把心安了下来。 这里头原本放着的便是二十镒金,想必是昨晚让寒丑给顺走了。不问自取在这里并不叫偷,而是孤夜早就默许的。 前段时间筹建慈孤院的时候,也是孤夜正忙得昏天黑地的日子。白天上课拼命跟着聂政加练,晚上回来还得赶画春宫的稿子,所以每次寒丑找他要钱都是让其自取的。 也正是因为孤夜对寒丑的这种信任,两人之间的关系才会发展得那么快,不然以他那张僵尸脸和惜字如金傲娇的狗样子,根本就不会有两人坐下来吵架,噢不,辩论的时候。 所以这会儿见木盒中钱没了,那也就说明昨晚的协议人家还是认的。可孤夜不知道的是,他此时的想法又是一厢情愿了。因为至此往后的大半个月里,他根本就没有再见过那个“不高兴”。要不是常威提过几嘴那家伙把全部精力泡在了慈孤院那群孩子身上,他都要以为这厮携款潜逃了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孤夜并不知道自己二十镒黄金从他伸手摸了人家胸大肌的那刻起便被眯掉了,自是也没有什么陪练这回事。 被打了一夜露水的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便在孤夜刚将自己扒得只剩个犊鼻裤的时候,房门砰的一声被一把推开,魏青雀这个胖墩墩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呀!你怎么把绷带给拆啦!” 手里提着大竹篮子的女胖子惊叫了一声。孤夜在发觉对方有些夸张做作的同时,也是注意到了很不合理的一点。显然对方此时更该关注的不应该是自己没穿衣服么? “我说魏青雀同学,难道你不觉得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如此莽撞的闯入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并且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窥视他裸露身体的行为很是不妥么?” “呃……呵呵……没事没事。在医者的眼中是不分男女的。你是我的病患,作为一个称职的医家门徒,我不会介意的。当然了,你若是需要作出点什么补偿的话,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魏青雀越说语气越是扭捏,但目光中那种侵略者是赤裸裸的,且刚才还明显能听到她吸溜口水的声音。 孤夜满脑门黑线,总是想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从哪个奇葩大家族里走出来的?应该任何一个算是正常的好人家,都不会教出如此毁三观的淑女来的。 其实孤夜无所谓被看光,魏青雀说他们医者眼中无男女之分倒也是真的。毕竟自己在毒堂的时候早就被剥光遭众人围观过。还有一点就是他根本就没把这胖墩墩当成女人看,从认识以来那都是两其比作庖硕那样子处的。所以兄弟之间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别动,你的鼻子怎么了?哎呀,还流血了呢!” 魏青雀终于发现孤夜那红肿淤青的鼻梁了,而接下来又是好一阵一惊一乍。正待她把孤夜强按在床上想要查看仔细的时候,此刻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放开他!好你个魏肥婆,本公子就知道你一直馋我家兄弟的身子,现在看你还有何话说!” 门口的常威顾不上什么,顺手抄起身边御医的药箱便砸了过去。因为此时眼前的情形实在是太危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孤夜在不断挣扎,而那头大肥猪抓住其肩膀死命的要将其往床上压。要知道自家兄弟可是昨天才受的伤,要不是今天自己来得及时,那肯定是要被这魏大肥猪用了强。 常威脑海中顿时浮现那些春宫图里头的许多姿势,只不过女主角换成是楚楚可怜的孤夜,而那疯狂输出的便是这可怕的魏大肥猪了。这画面,他想想都觉得可怕。 药箱当真就被常威往魏青雀头上甩去,要知道某个图谋不轨的家伙本就打算占点便宜,所以心里本就有些虚。这会儿丑恶嘴脸突然被大声喝破,所以面对着这砸过来的药箱便有点反应迟钝,然后便是没有然后了…… 半个时辰后,重新穿着整齐回到外院的孤夜脸上贴着块狗皮膏药,两只手臂也再次被包扎上。魏青雀就坐在房门台阶上,抹了红胭脂的大饼脸被泪水糊得跟只花猫一样。额角处则是肿了个大包,此刻老御医正在用捣碎的草药汁给她敷上。 “你别这样看着我,谁叫你最有作案动机的。那画面幸好是刚刚走快两步让我先见着了,若是被这憨货碰上,你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抢救中……” 常威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蹲在水井边上。这是被魏青雀仇恨的目光盯久了才心虚的为自己辩解一下。而蛮九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煞有兴趣的看着两人,恨不得待会一方忍不住立马上演场全武行。他知道蹲井边的那个怂货,已经是脚底抹油时刻准备逃跑了。 “我相信魏妹子,所以遇到了也是不会打的。” 正消灭着石桌上残羹剩饭的庖硕好不容易咽下去后回了这么一句。于是魏青雀那张要灭人满门的脸才稍微有了些颜色。 “你懂个屁,俗话说得好,瞎子精明哑巴毒,胖子色胚跛脚拽。她一直都馋你兄弟身子你还帮她说话?到底站哪边的呀!” “你还敢开口,看老娘不打死丫的……” “别动!不想以后落下疤痕就老实坐下!” 常威不知死活的还要嘴碎几句,魏青雀整个人气得立马便要站起来冲过去,无奈是被老御医给叫住才又强忍了回去。 “行啦!少说两句也没人把你当哑巴。回头给青雀道个歉,要有诚意些。 丫头你也别闹腾了,好歹人家现在也是个太子。” 孤夜不开口还好,这分明是拉偏架,魏青雀委屈得眼泪又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看把常威得意个不行。 “怎么又哭上了,咱这话不是还没说完么。人家现在身份不一样的,不能老逮住人家的脸往死里揍。太子也是要面子的。不过胸口后背随便锤几下出出气还是可以的,反正有衣服挡着,受点皮外伤想必也没人知道。” “孤山子!你这太不讲义气……” 要不是还有事,他恨不得立马起身就跑。 “活该,谁叫你做事都不经大脑的。要是还是这么鲁莽,这燕国偌大的家业迟早都得让你败掉。” 蛮九说话也是毫无顾忌,听得那个老御医恨不得赶紧捂着耳朵离开。他都不明白这几个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能对太子殿下未来的燕王说话如此放肆。 更加奇怪的在场这些人似乎都是以石桌边坐着那年轻人马首是瞻。其他的也就算了,为何连太子殿下也同样如此? 老御医加快了些手脚,三下五除二干完手头上的伙计便赶紧告退下去了,对于他来讲,这燕国未来的储君是那么高不可攀的。一些大不敬的话能不听还是不要听的好。 “好啦,现在人走了。说说吧!到底这事是个意外还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孤夜这话当然是对着常威说的。只见他满脸不以为然的摊了摊手道: “这次你可是猜错了。那赔率还真就是底下一个胥吏酒后弄出来的乌龙。当时也只是外头官员回报到父王耳中才知道。于是在和樊相的合计下才弄出来这么大的阵仗。 也是在这时候整个盘口的操控权才从父王身边宦官的手里移交下放到樊相手上,所以凭此并不能作为人家针对你的依据。 再说了,无冤无仇的人家堂堂一国之相害你这个小卒子干嘛?吃饱了撑的不成。” 其实这个道理不用怎么分析孤夜也是知道这个可能性太小。自己应该是有些杞人忧天了,不过昨日与那樊樾眼神的略一接触,心里面就总有种被饿狼环视如芒在背的感觉。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让常威私底下去多打听打听,不过从目前结果来看应该还是自己多疑了。 “反正小心些总是无大错。接下来的比赛可就不同于开始时的小打小闹了。” 孤夜有些担心对着蛮九建议道: “三天后的对手是法家律所一个叫金鑫的家伙。我想你就别折腾了,为了安全起见就别打,直接认输算了。三瓮力真的是不够看,实力太悬殊了没机会的。” 对此蛮九也是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反驳什么便点头应下来。至于庖硕他倒是不担心,也不知道这厮是不是总是有老天眷顾,居然又是抽到了对阵兵院的人。而且还是个熟人,到时候就让小李牧陪他玩玩去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出城 在屋子里无聊待了一天半的孤夜终于受不了了。看着对门里一天到晚都是黑灯瞎火的,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或许是被坑了。 对于这种拿了钱不办事且放自己鸽子的人,显然守株待兔并不是一个好主意。索性闲来无事便要去慈孤院兴师问罪去。 慈孤院,这地方自打成立以来便是个填不满的销金窟。本意是想给常威这小子竖立人设与他那两兄弟争夺储君之用的。可没想后来公子常傲却出了个昏招,一下子就把位子拱手给让了出来。于是乎这里便成了一块鸡肋,加上又把寒丑给拖下了水,最终导致这鸡肋彻底就变成了牛皮糖,想甩也甩不掉了。 金钱对于孤夜来说,那就是他娘的精血,而对这个不断消耗自己精血的玩意,某人深恶痛绝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特别关注,所以他除了开门出席的那次典礼之外,其余一次都没有去过。 蓟城现在有两家真正意义上救助孤寡的慈孤院。一家位于蓟城最繁华地段的东门口大街,院长是医家名媛云水仙云姑娘。另外一家却是在城外西山脚下,由一个废弃已久的庄园改造而来。占地倒是要比前者大了十来倍,可寒酸确实也挺寒酸的。至今还有一半建筑下雨时还要露着风。 如此偏僻的地点是寒丑拍的板。价钱倒是不贵,东门大街那里的一套宅院就可以换此处两座有余了。事实上也并非地价相差悬殊,而是这个庄园里头的人在许多年之前齐人入侵的时候被屠戮一空,有人说每每刮风下雨的时候里头便会隐隐传出哭泣之声。 久而久之,以讹传讹之下,这里也便有了凶宅之名。寒丑是何人?光他那张僵尸脸加上一个眼神丢过去,就算真有鬼也的猫着不敢乱作妖的主自然是不怕的。 孤夜是独自出的城,几个老兄弟一个都没有叫上。还有一天复赛便要开始了,他拜托了聂政临时给庖硕喂喂招加强一下,至于魏青雀这粘人的丫头本就是要躲她清净的,所以更是不会跟着来啦。 算是初次正式登门吧,总不好意思空着手,毕竟自己好歹还挂着个副院长的名头呢。虽说只在开门典礼的时候来过一次显得不太称职,但该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得有的。 路上的时候买了些酸枣糕和烤板栗烤蚕豆,剩下的一点钱也掏弄了些酒肉。当然啦,小吃食肯定是要带给那些小孩子的,至于酒肉那是为西门楼城卫给准备的。 这是个老习惯了,自小就在安平城里混迹的他,很早便知道这城门卫的重要性。可不要小觑了这些老兵油子,他们一个个可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可是超喜欢的。在小道消息方面,大到哪个官员今天到哪里逛了哪个窑子,小到张屠夫家隔壁的二表哥三舅爷小妾是否又跟他闹腾,可谓是消息灵通得紧。 若是外地人想找个人或者打听个什么事,往城门卫的兵卒身上使俩钱效果绝对是杠杠的。 所以孤夜每到一个新环境,大都会先跟这些掌握了一城进出的“钥匙”们打好关系。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鼓励提倡常威去做的事情。因为保不齐什么时候四门一关自己便成了瓮中之鳖,任何时候把生命通道捋顺畅了都是很有必要的。 “六子哥,今天咋是你小子当值,老刘呢?” 远远的,孤夜就把一大包酱好的羊肉往那门洞边上的汉子丢了过去。而这家伙被人突然这么一声喊,又见一大包东西当头便砸了过来吓得哇的一声大叫。而四周的兵卒下意识差点连长戈都平举了起来。 “哎呦,我当是谁呀!原来是孤夜兄弟啊!” 这个被喊作六子哥的是西城门楼的两司马,也是副卒长,全名叫做黄阿六。平时可没少与这厮打交道,当他看到砸在自己怀里的是包还散发着热气的羊肉时,脸上立马便笑出了褶子。 “有肉岂能无酒,六子哥。来,接着……” 又是一坛子酒飞来,那几个兵卒赶忙把手中武器一丢将其稳稳接在怀中。 “哎呀将军,饶了小的几个吧。这么重的一坛子酒,真当俺们是胖爷天生神力呀,要是摔了多可惜啊!” 孤夜好歹在令支寨被腾超内部按了个裨将身份。黄阿六还算是个场面人物敢与他称兄道弟,底下的普通兵卒可就不敢了。而庖硕之所以被敬称为爷,那也是偶然之间不打不相识的结果使然。 “摔不了,就算摔了再弄两坛过来也就是了。哥几个尝个鲜,我先去找老刘唠唠。” “甭找啦,今天他让人来告了假。昨夜被他媳妇堵窑子里了,指不定还得过几天才能出来见人呐。” 黄阿六小声在耳边边笑边说道。如今敢编排卒长的,恐怕也只有他这个副卒长了。殊不知在场的弟兄们谁不知道昨晚的事情都在掩嘴偷笑呢。 孤夜恍然,这老刘叫刘短又怕老婆又爱浪是蓟城里出了名的。以前手头上没啥油水自然收敛着,可是这段时间跟着他本家堂兄弟,北城门卒长刘长得了些常威府里漏出来的好处,那还不彻底放飞了自我。 “明白明白,那哥几个忙着,小弟还有事出城一趟,可能回来时要晚些。” 孤夜笑着摆摆手,与众人打了声招呼就要往城外走。 “孤夜兄弟要晚归?那具体什么时辰可有个定数,不如你六子哥我让两小的晚些时候在门内候着,若是误了时辰也不至于进不了城。” 孤夜一听嘴角不经意的微微上扬,可是嘴上却是连连感谢不迭。 “这怎么使得,小弟哪能让哥哥犯错误。放心,肯定日落前便能回来,若是耽搁,也就干脆睡外面算了。 此次小弟走得匆忙,这手里提的也不是啥好东西。 这个兄弟们先收下回头喝茶去……” 孤夜又把从庖硕那里搞来的最后一颗银馃子给塞进了黄阿六手中。也不待对方推迟便几步快走出了西城门。 “哎呀,这……这孤夜兄弟也忒讲究了……这……” 黄阿六也很不好意思,整得好像自己故意邀功似的。 “都这么熟了,不就是留个门而已嘛多大的事情。如今天下太平的,又不是几十年前了,再说这事也不是没干过……” “就是,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当过将军。就这出手的大方劲,谁都想给他当手下使唤呀……” “那你倒是去呀,到时候也托关系调到令支寨那旮旯地方去。能耐了你,半夜睡觉时可别让东胡人给割了脑袋。” “去就去,那又如何?东胡人现在都被大将军给打得连老娘都不认识了……” “都瞎嚷嚷什么?赶紧把岗站好喽!谁敢偷奸耍滑,待会下值之后就看着哥几个流口水吧。” 黄阿六一连踹了几脚把手下都给赶开了去。自己则是透过门洞望着那远处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银馃子,心里头那是美滋滋的。 城外官道上,看着两边种植的粟米压得杆子沉甸甸的,孤夜的心情没来由的好。就因为刚刚那黄阿六说要给自己留门,要知道此门非彼门,这可是大燕国都蓟城的城门。 它每日的开合都是必须按照严格的时辰规定的。哪怕是权贵,除非有特殊手令,不然都是不能例外。而因为这段时间的经营,对方居然直接开口说要在规定的时间以外放自己入城。往大了说那便是通敌,全家杀头弃市都不为过。而往小了说也只不过弄条缝出来给熟人行个方便而已。 其实在这些城门卫眼里都不是啥大事,平时他们也没少干过,凭此权利也没少捞外快。不过孤夜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把自己挤进了这“熟人”圈子内那也算可以的了。 在这家伙看来,今天既然能熟到把自己偷偷放入城来,往后说不定也能把自己偷偷放出城去。终归是人情利益弄得再丰厚些而已。 当然,这只是资源允许下布下的一招闲棋而已,很快的他便将之抛诸脑后了。大半个时辰的路程,其实在周遭美景的充斥下也不是太过难走。不久之后,那座破破旧旧的庄园便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年久失修,破旧不堪,道路上坑坑洼洼,杂草丛生那是孤夜几月前参加典礼时植入脑海的印象。不过时隔日久再次踏让这条山路,却是多了一节节棱角分明的台阶。 山道旁的两边也不是被杂草荆棘所覆盖,取而代之的是新翻开的泥土和刚刚发了幼芽的豆苗和韭菜。 看着那新土都是黝黑黝黑的,明显是过了大火的。这种被火烧过的地非常的肥沃,几乎种什么便能长什么。 这条路从头到尾也算有两三里了吧。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全给种上了,可以预见,待到冬日来临,必定是硕果累累了。 “嘿嘿……这寒丑兄还真有一套。如此的话倒是替我剩下了不少粮食钱。” 嘴里嘀咕着,那庄园的瓦檐子也从树后露了出来。让人惊讶的是,原本还掉着皮垮了半边的院墙居然被一层崭新的黄泥给整齐的重新糊上。连那两扇摇摇欲坠的大门也都换成了竹篾编制的。不伦不类那是一定的,不过胜在实用。 两边早就存在的花圃也都被清理干净,没有例外的也种上了一茬芥菜。 孤夜也只是才刚刚站定,便隐隐传来里头孩子们呼呼喝喝的呦喝声。若不是声音都略显稚嫩,他还以为里头驻扎着一支军队在操练呢。 不过孤夜这样子想也差不到哪里去,待到他从门口跨进去看到的,便是大大小小三四十个孩子正端住长木棍在整齐的比划着。 年龄参差不齐,大的看起来有八九岁,小的不过四五的小豆丁,甚至还有几个都是光着屁股的。就跟闹着玩过家家一般。 不过虽然看起来滑稽,可每张小脸都是绷得紧紧的,完全就是跟寒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尤其是站在最前面领头的那个十一二岁男孩,更是将其精髓演绎得淋漓精致。 孤夜心说寒丑这不是坑人嘛,敢情连这僵尸脸也是能够传染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慈孤院 慈孤院里的与众不同还远远不止孤夜看到的这些。从对面门房里刚走出来的大爷,也很快发现了这个提着大包东西站在门口的年轻人。 “咦,你不是那个……哦对!副院长……” 寻思了半刻,这个断了条胳膊的老头总算是回忆了起来。 “副……副院长是叫……叫什么来着……” 孤夜那叫一个囧啊,看来自己这个挂名的的确没有什么存在感。人家都绞尽脑汁成这样的都还想不起自己名字来,看来确实是有必要检讨一下了。 “老丈,叫我孤夜便成,甭副院长副院长的叫了,听着别扭。” 说着他便把带来的酸枣糕和烤板栗放在了台阶边上。 “哎呦,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人老咯就是不中用,这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快快,赶紧进里屋喝杯水。大热天的,这么远的山路走来想必是口渴了吧?” 老头说着就要用那剩下的一只手上前来帮忙提东西,孤夜又哪里敢让人家动手,不得已就得重新把包裹拎了起来。 “我来我来,也没什么,就是些不值当的吃食,带过来让孩子们打打牙祭。” 孤夜说着便又对着前头那群孩子大声呦喝起来。 “小鬼们,快过来吃东西喽!有好吃的酸枣糕和板栗蚕豆……” 他也懒得麻烦了,直接就地便将包袱在地上打开来。可是本该嘻嘻哈哈蜂拥而至画面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一下下铿锵有力挥木棒的呼喝声。 “咦?” 见没有预想中的大动静,孤夜还以为自己喊小声了。见那群小屁孩依旧在有模有样的操练,他便笑着又对其喊了几声。 不料那些孩子居然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依旧是呵呵哈哈的比划着。 孤夜心中恍然,寻思了一下后也就有些明白过来。那里头除了三两个在开门典礼上见过自己外,其余的都还是后来才招进来的。 既然不熟悉,那么自然也就不会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啦。可那里头不是还有认识的么?尤其是在前面带头出操的男孩,他记得当时其都快瘦成一道闪电了,临走时还是自己抢了庖硕半只烧鸡腿给人家尝鲜呢。 “公子莫生气,这是院长定下来的规矩。无论刮风下雨,每日都必须出操一个时辰。没到这个时间,哪怕是现在那棍子打他们都是不敢离开的。” 最后还是老头怕孤夜尴尬出来解了围。一听又是寒丑搞的破规矩,孤夜也就没有强求,而是收拾了一下跟着先进了里屋。 “你们院长人呢?怎么不见他在此?” 孤夜今天的目的就是要找他履行承诺的,毕竟时间不等人。答应了聂政要弄到道韵石的,原本以为还有个八九成几率,现在发现参与的都是高手如云,如今怕是连一半信心都没有了。 “院长他今早就出远门了,说是要给几个娃弄些草药去。” 老头请孤夜坐下,边给倒了杯水便说道。 “草药?这里有人生病或者受伤吗?我看外面那些孩子一个个都是龙精虎猛的,也不像是身体有碍的样子啊?” “可不嘛,小人也觉得奇怪。这慈孤院中,外面孩子加上老头子我也就三十九个人。以前倒是还住着几个老兄弟的,可画坊里招人,没住几天便都去了。 要不是断了只胳膊,老头子我才不会留下看家吃闲饭呢。所以也不知道院长这是找的哪门子药。” 听老头这么说,那应该是慈孤院里暂时无人有疫病了,那剩下的可能便是那家伙故意拿了钱忽悠自己的。 孤夜如是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个原因。也就在这时,外面终于是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了。很快,木门就被推开,来人是刚刚带头出操的小男孩,孤夜记得这家伙好像叫铁三狗。 “副院长!你咱才来看我们呀?都两个多月了吧!” 孤夜被这孩子说得老脸有些红,心说今天要不是过来找寒丑,他怕也没有走这一趟的念头。 “啊哈哈……三狗啊……哈哈……前阵子忙,这不一有空就来了嘛……啊哈哈……哈哈哈……” 孤夜有些尴尬的,勉强的用笑声给小小掩盖了一下。却见眼前这小子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脚下的包袱看,顿时也恍然过来。 “三狗啊,你来得正好,把这些吃食拿出去给弟弟妹妹们分了吧。” 铁三狗等的就是这句话,刚才得喊话他们可全听见了,要不是大家平时都给院长的规律给训怕了,早就不顾一切冲上来了。此时见孤夜点头,这家伙连声谢都来不及说,提起包袱头也不回的便往外跑。 “臭小子,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咱连道声谢都没有,看老子回头不削死你……” 老头子骂骂咧咧的,末尾还不断的请求孤夜不要见怪。 寻不到正主,某人自是没心思去计较这些小细节了。心想着找不到人,与其在这无所事事,干脆回学院继续抄书算了。 便在他想跟老头就此告辞离开的时候,却见门外的铁三狗去而复返又跑了进来。 “副院长,今早没课,要不俺带你到处逛逛吧?” “叫我孤夜,要不就喊哥。别总是张口闭口副院长的。” 孤夜一听这三个字就浑身不痛快。 “好咧副院长……” 铁三狗回答得坚定以及肯定。 孤夜满头黑线,甚是无语…… 来都来了,好歹也是个副院长,总不好进了门连工作都不视察一下便离开的。于是孤夜在铁三狗的带领下开始了第二次对慈孤院的全面视察工作。其实他明白,这小家伙无非就是想让自己惊讶一下,最后若是能表扬上几句那就再好不过了。 事实上整个慈孤院的变化还是挺大的,当初由于时间仓促,所以在买下这庄园的时候其实就只是将前头几间屋舍打扫了出来而已。 还是那几天天气好没下雨,要不然外头撒大水,里头滴小水的可就连成立典礼都开不成了。 现在却是完全变了个样,一路行来山路两边种植的庄稼便不说了,连围墙这里头也是能种上粮食的哪怕巴掌大的地都是没有被浪费。 收拾出来能住人的屋子其实真就前头的那几间,后面大片的断壁残垣却是早被推了个干净。而清出来的大片空地,如今却成了个跑马场。 不错,没有听错,就是个跑马场。刚开始孤夜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也一度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当见到角落里头唯一搭建起来的茅屋里拴着三四匹马的时候,他才一脸震惊的看着铁三狗,就等他接下来的解释了。 “院长让我们学骑马,就连最小的那几个都得学着自个爬上去折腾。 他老人家说了,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活得更好,学会骑马是最简单直接的一个途径。” 孤夜听完也是连连点头表示对这话的赞同。别的不说,以令支寨为例,会骑马拿的军饷补助可要比不会骑马的高上很多,其地位也不可一概而论。 这年头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会驾车骑马的,两者之间拥有了其中一种,那便是足可赖以生存的技能了。而这种技能往往都是父传子,子承父代代传下来的手艺,就如同孤夜,要不是有一个让他自小骑牛训练的老爹,他一个七里八乡连马都见不着的乡巴佬,又如何能学会骑马。 所以寒丑让这些孩子学骑马,那等于是给予了他们一个晋升之阶了。 孤夜现在总算知道自己赚的那么多钱到底花在哪里了。四匹马,先不论价格,光是喂养每日便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然而接下来他又在空地的另一头见到几个熟悉的箭靶子,从上头的斑斓的痕迹来看平时可没少挨射。 “三狗,别说这里平时还教你们开弓射箭?” “对啊!院长说了,只要会射箭,那么就绝对不会饿肚子。山林水泽,到处皆是飞禽猛兽,射而食之,用之不竭。” 铁三狗很是得意,因为在他看来这项技能才是他们这些吃不饱的孤儿目前以及将来最需要的。虽然骑马也是很不错,但他觉得自己大概率以后是连马屁股都没机会摸上的。 “扯淡的吧,你才大?比你年纪还小的那些小屁孩又有啥力气。 哪怕是捡最软的半瓮猎弓,你们这群人开得了么?” 不是孤夜小看人,而是这根本就是一件很违反常理的事情。拿他自己来举例,那是从小几个老爹好吃好喝的供着,然后通过艰苦训练将力气一点点的打熬出来。期间全家人不知道费了多少精力和财力,光是身体就不知泡了多少草药。 “草药?” 这时候孤夜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们院长是不是总是搞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给你们泡澡?” 孤夜下意识的询问道。 “哎呀,副院长你也知道啊?院长给弄的洗澡水,每次我们泡完之后都觉得浑身舒坦得不行。举了一天的石锁第二天胳膊一点酸痛都没有……” 铁三狗絮絮叨叨的又说了许多细节,而孤夜则是听得直咂舌。 “好家伙,头一天举石锁,泡一泡第二天就不酸痛了!关键是还很舒坦!” 想到这里孤夜的嘴角都有些抽搐了。要知道当初自己老爹好不容易给自己弄来泡澡水,可远远没有这样惊人的效果呀。最关键是,这洗澡水无论是什么配方,反正就只有一个字“贵”。 七个老爹供养自己一个人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而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一直这么一大群小子居然都是些趴在身上的吸血虫子……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师兄妹 阿嚏……阿嚏……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远方孤夜深深的怨念,连日来身处燕赵边境武隧城的寒丑都是时不时就来上几个喷嚏。 “没事吧?来,先喝碗热汤先。有什么事让人通个信就行了,再不行妹妹我走一趟蓟城也不费多少功夫,何必亲自过来呢?” 食肆之中,一个面容姣好,气质出众的年轻女人赶紧为其盛上碗羊肉汤,又在上头撒了些许豆蔻。 “青峰什么时候能到?” 寒丑依旧是这样惜字如金,只不过语气听着要比平时柔和许多,傲娇气也少了些。 “从邯郸到这里快马的话正常情况下也得七天吧。按理来说明天太阳落山前便能到达。” “呵……我寒丑师弟有召,怎敢让其枯等到明日。” 这女人话才刚说完,不料两人所言的青峰师兄便已是出现在门口。 只见来人七尺身量,腰身挺拔如松,生得五官周正,妥投的一个英俊青年。既然是青年了,年龄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月白色的长衫系着银线玉腰带,斜挎一柄三尺青锋剑。剑如其名,岱青剑鞘,锋锐无匹。人亦如其名,如松如峰,渊渟岳峙,端的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 只不过有些美中不足的便是其衣服下摆那一圈泥点,显得非常唐突惹眼。看样子应该是马匹急驰不小心溅到的。 “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女子蹭的一下便从座位上站起来迎上去,一边接过北冥青峰的佩剑,一边赶紧为其掸去身上灰尘。 “师兄,快些坐下,肚子饿了吧?小妹这就让人给你上些热食……” “红缨,你辛苦了,也别忙活坐下来吧,莫让幽月……嗯……寒丑师弟等急了。” 北冥青峰声音很好听,颇有临家暖男的感觉。 卫红缨一看便是个小迷妹,当然是师兄怎么说她便怎么做了。犹豫是什么鬼?根本不存在的好不! 只是当见到属于自己心中的那道光如今注意力全都放在别人身上,心中那久违的羡慕嫉妒恨又重新升腾了起来。 “其实不用那么急的,提前一天怕是又得跑废一匹马吧?” 寒丑见对方如此风尘仆仆,心里面也有些过意不去。正好桌上的羊肉汤他还没动过,于是便往前推了推。 “先喝口汤垫垫。以你的个性,想必今天怕是还滴水未进。” 北冥青峰见寒丑居然把自己的羊肉汤给自己喝,顿时心花怒放乐得不行,心想这一趟虽辛苦了些,可也算是值了。 “谢谢师妹……哦……师弟了!刚才还不怎么觉得,现在被你一说还真的发现原来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 “咦?还有肉豆蔻。师妹居然是记得我喜欢吃肉豆蔻啊!” 想到这里,北冥青峰自是开心得找不着北的。若不是以往的人设便是以成熟稳重为主,这会儿真想站起来吼两声。若是此刻卫红缨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必定是要无情揭露的。明明这碗羊肉汤是她自己盛的,肉豆蔻也是她自己放的,根本跟寒丑半毛钱关系没有好不。 心情愉悦,于是下嘴的时候也便快了些,眼前的羊肉汤可是才盛的,嘴巴凑上去一大口入喉,差点没被烫得全喷出来。 嗯…… 北冥青峰赶紧憋住,然后迅速以指代笔在嘴唇上点了一下,原本含在口中的羊肉汤这才迅速冷确了下来。 “师兄你没事吧?太烫就吐出来,可不要伤着了……” 卫红缨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本刚才还没那么尴尬的北冥青峰这下老脸不免一红。 “呵呵……没事没事……实在是饿久了,这汤香气又太过诱人,一时不察而已……呵呵……” 说着他又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子推到了寒丑面前。 “这是你上次托我找的青木蚺蛇胆,在赵国找了几个月才找到这么一条,前些时候便杀掉带过来了。” 北冥青峰嘴上说得轻巧,但其中难度是很大的。青木蚺蛇也算妖兽后裔的一种,见面前木盒居然有成人巴掌那么大,里头的蛇胆个头必也是小不了。 如此大的蛇胆,那得杀掉多大一条青木蚺蛇,没个十来丈少说也有八九丈了吧。 “青木蚺蛇?师兄伤势未愈执意要去赵国便是去弄蛇胆?那你伤到哪里没有?我看看……” 似乎是为了配合卫红缨有些夸张的关心,北冥青峰有意无意的轻咳了两声。 “哎呀…师兄你肯定是受伤了!” “师姐……快把你的那颗玄黄丹拿来给师兄服下!” 寒丑眉头突然一皱,身上森冷的气息瞬间爆发出来。而边上还在一惊一乍的卫红缨似乎才感觉到什么,整个人立马僵在了原地。 “呃……寒丑……师弟莫生气。红缨她是无心之失,还不快点给你师兄道个歉。” 北冥青峰故意板起张脸,可卫红缨刚才只是猝不及防被其气势震慑住了而已,待到缓过来也没见她如何害怕了。 “寒丑师兄,是我一时嘴快。在这里师妹向你道歉了。 现在青峰师兄明显是受了内伤,还请你将那颗玄黄丹拿出来给师兄疗伤吧。” 玄黄丹这种高级玩意,她卫红缨若是有的话早就拿出来了。本以为北冥青峰是因为弄到蛇胆才受的伤,寒丑拿出来应该会很爽快才是。不料近十个呼吸不见动作,等来的却是这样冷冰冰的一句话: “玄黄丹在蓟城送人了。” “送人啦!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说送人就送人!我不信!” 卫红缨从小便跟眼前的这家伙不对付。若不是碍于身份,她都想动手搜身了。 面对这小辣椒的火爆脾气,寒丑只是回了个轻蔑的冷笑。而坐在旁边的北冥青峰则是头疼无比。他就知道这两个人见了面不可能会相安无事的。 “好了好了,红缨莫闹了。我又没真的受伤。你寒丑师兄是个啥性格还不清楚么?他说送人了就必定是送人了。” 说到这里,北冥青峰的眼中隐隐闪过一丝阴戾。寒丑玄黄丹是否真送人了他不关心,在乎的只是具体送给了谁?是男是女?女人的也就罢了,若是男人的话,究竟是好到了什么关系才会将价值连城的玄黄丹拱手相送。 这价值可不是单单可以用金钱来衡量,毕竟一两百镒的黄金不能救命,而这玄黄丹可以呀。所以北冥青峰他想知道,到底是谁值得让寒丑交出赖以保命的丹药。 当然了,此时心中虽是如黄河波涛汹涌,北冥青峰表面上依旧是和熙可亲如沐春风。 寒丑也是头大,其实他就知道自己亲自跑过来肯定会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一幕的。若不是那天晚上在院中发生的那次意外,这青木蚺蛇丹也只需找个人送至蓟城便可。无非是端着眼不见心不烦出来躲躲,声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压不住脾气,错手把某人给揍废了可就不好了。 “师弟,你不是在蓟下学院求学么?怎么突然要找这青木蚺蛇丹干什么?莫非还要打熬身体配置药汤不成?”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北冥青峰联想起那枚送了人的玄黄丹,他猜测是不是这蛇胆也是为此人寻找的。于是就假装若无其事的旁敲侧击开了,其实心里面是慌得一逼。 “的确是配置打熬身体的药汤之用。” 寒丑根本就不需要隐瞒。见其如此爽快便承认下来,北冥青峰心里亦是咯噔一下。不过脸上依旧面带微笑接着询问道: “不知此人是谁,居然需要劳烦师妹……哦不……师弟亲自为其操办?” 这时卫红缨也是听明白了些什么,不免的欣喜万分。心说难道这女人好不容易出了一趟燕国,居然幸运的动了春心,这不意味着往后没人跟自己抢师兄了么? “不是一个人,我弄了个慈孤院,收了几十个孩子。没想到蓟城这边居然是块风水宝地,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筛选,一共有二十三人之多有修武的潜质。 我想借着在蓟下学院学习的这段时间,将这些孩子练一练,最好是能提前激发隐藏的天道神韵,往后回返的时候再一并带走。” 北冥青峰一听,整个人不知松掉了几两肉。至于卫红缨则是高兴得太早,一张俏脸顿时垮了下来。 “慈孤院,还要为二十三个孩子置办淬体的药汤,你哪来的钱?” 想到问题的关键,卫红缨下意识的脱口问道。以寒丑的性格,肯定是懒得解释的。不过好在北冥青峰已经为他自行脑补上了。 无非就是那颗玄黄丹,肯定是拿这个救了什么燕王室成员或者燕国权贵。不然慈孤院哪是说建就能建的。 “这是好事,要是过两年真能带回来二十三个种子,那义父必定是很开心的。 师弟还缺什么尽管跟我说,师兄我无论如何都会替你筹备过来的。” “七叶火龙根,那些孩子里有一个叫铁三狗的资质最佳,若是能有这位药加进去,十五岁之前有希望突破九瓮的桎梏达到一鼎。” 嘶…… 寒丑的话听得在场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冷气。前者是因为这个铁三狗的绝佳资质,而后者则是因为这七叶火龙根。 好家伙,这玩意可是只有齐国王室才有。当真是大小姐做派,使唤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青木蚺蛇胆还可以去杀蛇取胆,而这七叶火龙根是要让北冥青峰去闯人家王宫么? “不行!你想让师兄去送死直说!七叶火龙根,亏你说得出口!” 卫红缨算是彻底急眼了,寒丑被这么一吼,突然也觉得是自己过分了。刚才只不过顺着话头,本身也没多考虑。殊不知北冥青峰却是笑了笑,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 “放心,你师兄我明天便赶往齐国打探,说不定还真就能帮你弄来了呢?” 卫红缨一听更是直接站起来想要反对,无奈却被北冥青峰给按了回去。寒丑自是知道对方这样做背后是有其他含义的,只是他知道自己此时直接拒绝了也没用,索性便由他去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书海 某人终究是被放了鸽子,而且是飞得很高很远的那一种。在慈孤院中被一群“烧钱货”打击了一天之后,他便只能悻悻然的重新投入到兵院阴阳堂的抄书大业之中了。 毕竟把身心都投入到这项需要耗费大量心力的工程里,才能彻底忘掉那刀币不断蒸发掉痛苦画面。都说半大的孩子吃穷老子,而寒丑所做的可不不单单只是吃那么简单啊! 带着逃避的心态,余下的五天时间了,孤夜几乎将整个人都埋进了那几个大书架里面。甚至连聂政也懒得找了,反正跟他再怎么抓紧时间切磋也提高不到哪里去。 除了偶尔出门上个茅房之外,连吃食都是小李牧送到阴阳堂里面给他吃的。从入学院开始,他便在不断的攻略这大堆“关系错乱”的书籍,几个月下来其实已经收集了一小部分断断续续章句,就差把这些章句给组合连通起来便成了其中一本书,或者是说其中的单个系列。 把相似章句另外抄录收集出来,那属于体力活。然而想要把这些断断续续的句子给整理通顺了,这五天的时间孤夜不知为此掉了多少头发。 其实一开始他是不想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件事情上面的,毕竟往后的时间有大把可用。而三天十七场复赛,每场看下去的话应该可以稍微摸到点知己知彼的边。 可是当这些章句拼图初步被拼接起来的时候,孤夜全副身心却是被里头所记载的东西完全吸引了进去。 这是这一小段记载楚国大泽中生长的一种水鸟。书上所言,此鸟以水中鱼虾为食,然捕食的时间却是集中在黄昏时段,且喜群聚。每每在水泽中捕获到猎物后都会往密林巢穴里飞。 乍一看这其实就是普通的自然游记或者杂记,并没有什特别之处。可当孤夜又将一段章句补充连接下去的时候,那所代表的意义就天壤地别了。 “楚国生叛,有大将率兵至此,见前方鸟雀惊飞,恐有敌埋伏于林,遂退之。终了,叛军乃安……” 这段的意思很浅显,那就是当时楚国发生了叛乱,而大军追击至此的时候正好碰到这种水鸟群集体捕食的场景,便断定前方林中有叛军在埋伏,所以便迅速退走。 兵法有云:鸟雀惊飞,逢林勿入。这个道理哪怕是最为低级的军官斥候都该知道的。可结合起书上所记载的事例,那么就得具体分情况了。 简简单单的“鸟雀惊飞”四字,显然是不能够把所有情况都概括进去的。不同地域生长着不同种类的鸟兽,而不同种类的鸟兽都有不同的生存习性。而拼接出来的这一小段,恰恰便是描述楚国大泽范围生长水鸟习性,今已知其地理风物,倘若有一天带兵前往的话,自是不会犯楚国将军那般错误了。 这只是满满六大书架几百本书中的其中一个小小段落而已。之后孤夜又从中拼接出一段,听着便是冬日行军,辎重补给不及时的一个很好的权宜之法。 “林中有鼠,其尾如盖,善攀爬。每逢夏末秋至,常衔果种匿于树中,一巢可填两人腹。” 这种大尾巴的老鼠孤夜知道,若是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乡里人常说的松鼠。小时候他没少跟一帮孩子去掏松鼠洞,里面的板栗松果榛子有时候能有五六斤之多。两三个人吃一顿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就是不知这松鼠是否在其他地方也有。 见书中所言当真与自己所知道的得到两相印证,试问孤夜又怎会不把这些书当成至宝。于是这才越是拼接研读越是忘我,以至于本该去观摩的比赛就这样华丽的错过了。 这头孤夜物我两忘钻进了书袋子,那头擂台上却是在如火如荼生死相搏。其中表现最为耀眼的果然还是那一直被排在顶尖的几个人。 墨家邢飞宇,一把三尺长剑舞得是行云流水,与之争锋相对的兵院崔明从一开始便打了个不相上下。最后结果可想而知,这个贬低孤夜,扬言说要替聂政拿下道韵石的家伙,最终是在人家祭出机关傀儡的瞬间便被打落台下。需知道这厮好歹也是个九瓮力巅峰的存在,可就是这样被人家轻而易举的给秒了,可见墨家修文的笔锋九点与兵家修武的九瓮蛮力也不一定是对等的。 还有便是儒家这个叫左瞳的,人家出口成宪,言出法随可不是之前与蛮九对战的那个一样弱鸡。 同样是一句“子曰:君子不器”,与之对战的李延年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当然,这不排除实力相距太过悬殊了。 这个在杂家大杂院中号称第一高手的酒剑仙,其实才不过笔锋两点。之所以能进去到复赛,运气方面占据了绝大的成份。自然,也不否认人家那一手醉剑舞得确实是有令人惊讶的地方。可如今遇到儒家年轻一代的真正顶流时,那一比较起来根本就是个战五渣。 不过与他同样运气好的还有我们的蛮九同志,他也是以三瓮力的微弱实力侥幸晋级复赛的。原本上场前孤夜就叮嘱这厮不用再打了,见了对手立马认输便成。 而事实上他也打算这么做的,然结果确实是不用开打,不过不是因为认输,却是那个叫金鑫的家伙突然失踪了。于是蛮九在擂台上百无聊赖的等了将近三刻钟之后,便莫名其妙的获得胜利进入下一轮。所以论到运气,那李延年真的只能算个屁。 若是说还有些看头的,农家那个叫刘森的就出乎所有人意料了。按理来说,农家学派也是修道韵符的,所以在攻击方式上应该倾向于发挥墨痕属性的特殊性才是。 这位倒好,拎着把锄头,硬是以他那魁梧壮硕无比的身板,配合上大腿粗细的胳膊,将兵家一个实力在八瓮力的家伙给打哭了。 不错,就是打得嗷嗷大哭的那种。谁能想得到,一把长枪对上一把锄头,在两招之下便被锄成了两截。而接下来刘森这个“变态”也丢了武器捡起断枪杆,二话不说就招招往人家屁股上招呼。打得后来对方实在受不了了,自己跳下擂台认输的。 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好青年,捂着露出来的屁股哭着跑出了人群,可见其内心的阴影面积得有多大。 还有一个有看头的是道家的马湘。这个发誓要在台上弄死弄残孤夜的贵族子弟。当初在答应樊冲的时候,他已经预见到自己上门挑选女婢的画面了。不是说相府的女婢质量有多好,而是若是这般做的话,他的声名将会膨胀得有多大。 只可惜复赛抽签在前,两人协议在后,以至于只能等到下一轮才能实现上相国家挑女人的心愿了。 与这马湘做对手的是法家的洪震,前期情报中这两人可算是实力相当了。刚开始开打的时候还有来有去难解难分,到了后来这洪震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居然倾尽身体所以灵气同时唤出了九条灵气绳索想要将马湘给彻底束缚住,结果自然也正如预想中的那样。 可就在洪震一剑将要斩落马湘人头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全身变得软若无骨,几乎是刹那间便从绳索中滑溜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洪震根本无法改变招式,最终只能任凭马湘从自己身边溜闪过去。也正是这短暂的变化过后,洪震没来由的便跪倒在地,紧接着则是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断了气。这也成为分院大比以来出现的第一条人命。 当场众人根本就不知道刚刚两人一刹那的错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洪震绝对是中毒了,而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下的毒,却是不得而知。 随后赶过来的当代扁鹊经过检查后也证实了中毒的事实。最后背黑锅的自然是身为仲裁官的那个王室“大肚腩”了。防止这种严重事情发生便是其存在的意义,而今他却丝毫未能察觉,这对于一个聚符境的大高手来说当真是种巨大的侮辱。 除这些排名靠前的高手外,庖硕与小李牧的对战应该算是视觉感最强的了。 吸取了上一场的经验教训,小李牧放弃了惯用的长枪,而是选择了刀盾手的标准配备。 然庖硕却是一如既往的方形大盾。挥舞起来势大力沉,杵在地上又能彻底遮住全身。 两个人的攻防从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小李牧的身形灵动,几乎是将手中环刀的威力发挥得淋漓精致。反观庖硕,速度慢是其最大的弱点,以至挡下第一刀之后便完全放弃了攻击,转而彻底当起了乌龟。 最终,这场比赛还是以小李牧年岁尚小耐力不足而认输结束。庖硕庖胖子的绝顶防御也再次在台上那些贵族心中狠狠的刷了一把存在感。 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想拥有这样一个贴身护卫。以这样变态的防御力,哪怕是被十来人围攻,想必这胖子也能护得主人安全的…… 六天时间眨眼间便过去,当蓬头垢面的孤夜终于被魏青雀从书堆里扒拉出来的时候,复赛的最后一场比赛也宣告结束。 恍恍惚惚间,孤夜只记得自己在一众人的注视下从签筒里抽了下一轮比赛的竹签之后,便再一次埋进了书堆里。至于后面发生什么事抽到的对手是谁,他根本就不去关心……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魔怔 孤夜从阴阳堂中再次被拉出来的时候,那又是过了一日光景。这次来的可不只魏青雀,庖硕,蛮九,常威以及大杂院一众打酱油的都来了,跟着一起的还有急匆匆赶过来的小李牧。原因无他,自然是对其抽签的结果感到万分担忧而已。 “哎呀,你怎么还有心情躲在这看书呀!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呀!” 常威一把夺过孤夜手上的书本,直接将其甩回书架子上。 “秦魏多山,山中有一植名唤水木,枝叶如针,形如枯草。然剥开浮土掘其根茎,内饱含净水,倒之则可饮……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不是连听都没听过,造物之奇莫不如是了……” 孤夜死死抓住常威的手臂,一脸痴迷的叫唤着。眼睛中更是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在众人印象中,安平孤山子从来都是睿智机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又何曾见过他如此反常癫狂的举动。 “糟了糟了,孤夜真的是读书读到脑子出问题的。他平时可不是这个样的呀!” 常威大惊失色,此时双臂被抓住只能巴巴的看着魏青雀这个医家门徒能够赶紧想个办法。 “兄弟,你可别吓我呀!还认得我是谁吧?我是蛮九啊,是你的好兄弟老九啊……” 这家伙伸出手在其眼前边晃边叫,一时间也是急得局促不安。 “老九,老九……” “哎哎……我是……我在这……你终于认得我啦……” 见孤夜放开常威改为抓住自己,蛮九也陡然一喜,可还没高兴几息,这家伙的心又再次沉入谷底。 “老九,这水木之根绝对是好东西。它不只生长在秦魏地区,齐,赵,楚,韩之地皆有生长,哪怕是我们燕国也有少量分布。以前是咱们不识而已,若是以后行军途中,足可以省去寻找水源所花费的时间。 这些书是宝贝,都是大宝贝啊!哈哈哈……阴阳堂,不愧是阴阳堂,原来这才是兵家兵阴阳核心所在啊哈哈……我一定要将它们全都破解出来,我一定可以的……” 孤夜抱住蛮九开心得直跳脚,不过没蹦跶几下,便突然转身又想往书堆里面扑。 “快按住他,这家伙真的走火入魔了。快把他抬到医庐里去,请扁鹊先生好好给看看……” 常威也是被孤夜这副模样弄得急了眼,赶紧让门口的李非,班究,羊谷几个狗腿子进来帮忙。于是四五个人呼啦啦的跑进来你抓手我按腿,三下五除二便把人给控制了起来。 这下就连庖硕都没上前阻止,这家伙此刻都被自家兄弟吓得六神无主,只能任由常威拿主意了。魏青雀也赶紧上来又是翻眼皮又是把脉的,可根本就看不出是哪里出了毛病。 倒是小李牧可不信孤夜得了什么疯病,刚才孤夜所说的他都听得清楚,好像那关于水木的资料全是在那六大架子的书上看到的。可这些书明明都是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天书”,难道真就能够破译不成? 几乎是下意识的,小李牧上前从那一堆书中捡起一本来。可依旧还是之前自己看到的那样,根本就是狗屁不通的玩意。 一连翻开了好几本,还是同样的结果。这会儿他回过头还真有些怀疑是不是某人脑子确实有了毛病。 “别看了,都是这些破玩意把我兄弟害成这样的。来啊,哥几个把所有书都给本公子搬到外面去,看本公子一把火给它烧个一干二净免得再害人。” 常威如今的话可比以前好用太多了,子辉李延年两个应了声诺就要上前搬书架,而外面看热闹的兵院的学生还真就不敢上前来阻挡。 而就在这时候,终于从那种忘我状态中回过神来的孤夜,正好听到常威让人烧书,这可没把他吓死。这些都是什么?那可都是些旷世巨作的大学问啊! “你们他娘的快把书架放下!谁敢动老子的书我跟谁拼命!快给老子放下!” “别听他的!快点搬出去,这些害人的书必须得烧干净才行!” 自认为孤夜已经疯魔了的常威自是没有听他的话,现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赶紧烧了这些书,说不定自家兄弟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呢。 “燕常威,老子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再敢让他们乱动老子的书,看老子不削死你!” 孤夜也是动了真火,被李非抓住的右臂猛的往门外一甩,直接就把这娘炮给丢了出去。接着顺势揪住抱着自己要的羊谷,也是像丢鸡崽子一样给扔出门外。 “胖子,还愣着干啥。把那两傻货给丢外面去。别让他们糟蹋我的书!” 孤夜另一只手还被班究给死死抱住,这时候见庖硕一副为难却无动于衷的样子,那股邪火蹭的就往头顶上冒。 “魏青雀,连你这娘们也跟着这些蠢货疯是不是?还不快让他们停下来!” 这时候的书架已经被挪到了门口,孤夜真的很想一爪子将这个死抱着自己不放的家伙脑袋给揪下来。 而魏青雀显然是发觉孤夜真生气了,于是赶紧靠过来,就在某人以为终于有个脑子清醒的时候。 没成想这大肥妞当头便是一把白色药粉往脸上拍,瞬间孤夜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东西都变成了重影,短短的十几个呼吸,他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孤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成为了一个将军。此刻正带领着上千手下准备迂回偷袭敌人后方。 在崇山峻岭之间,每人只带三天粮食。可由于山高林密迷了路耽搁了许多时间,以至于粮草水源都近乎断绝。 然就是面临如此绝境,他却带人寻找一种名叫“水木”的藤本植物。将其粗壮无比的根茎和藤蔓给砍下来,然后便从这里面流淌出来大量的清水。 又命人在树间掏那松鼠的洞穴,将获得的大量松果榛子植物种子用于给军士们充饥。可当将士们要将这些东西放入口中的时候,却是上头突然燃起了大火,怎么扑都无法扑灭,最终引得林中大量鸟雀惊飞,最终被敌人发现团团包围。 最可怕的是,包围自己的敌军将军不知怎么成了常威,而在其边上蛮九和庖硕却手持着巨大的火把笑得异常恐怖…… “啊……” 昏睡中的孤夜整个人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整个后背居然全被冷汗所浸湿。好半晌之后他才回忆起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到阴阳堂的那些书有可能已经被常威那个蠢货给付之一炬,他的整颗心突然就揪得厉害。 啪嗒…… 孤夜直接将身上的被子给掀开,也不顾身边被打碎的茶壶,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想往往兵院阴阳堂那边跑。 而一直蹲守在门外的兄弟几个,当听到屋内动静的时候也赶紧起身想要瞧个究竟。担心莫名的常威第一个直起身就要往里走,未曾想这时候的房门被一把拉开,便与披头散发光着脚丫双目通红的孤夜撞了个正着。 “啊哈……孤夜你醒啦……” “老子醒你娘……” 砰! 常威一个大大的拥抱就要凑过去,不料迎接他的却是一个不断被放大的拳头…… 小院还是那个小院,石桌还是那张石桌,蛮九,庖硕,还有一个黑了单只眼的某某公 子。从这个倒霉的家伙此时的表现来看情绪确实不高,且表情还挺幽怨的。当然,这与对面两个家伙时不时的窃笑几声有着很大关系。 至于下黑手的那人,此是正站在房间中,就像个痴汉对着个绝美萝莉一样,很是轻柔的抚摸着眼前的六个大书架,那呆傻模样就差滴几滴口水下来了。 事情还得从昨起,话说当日大家都以为孤夜因为看了阴阳堂里的那些书,以至于变得疯魔。 身为有着铁杆情谊的好兄弟公子常威,当场就决定要将这些书籍全都一口气给烧个精光。就连一向对其言听计从的庖硕也违背其意愿没有站出来阻止。 头号迷妹魏青雀同学见自家欧巴情绪激动,更是忍痛下了毒手。耗费曼陀罗花粉一把,直接将孤夜给弄晕过去。 紧接着的剧情自然是所有书籍都被搬到了堂外空地之上,就在常威点起火把想要永绝后患的时候。关键时刻聂政终于及时赶到,并三下五除二的将那几个意图焚书的狗东西给收拾了一遍。 与聂政前后脚赶到的还有兵院的先生。这个仙风道骨的老前辈,从来给人的感觉都是心平气和波澜不惊,没想当见到满地狼藉和昏迷不醒的孤夜后,居然破天荒的大动肝火。 于是刚才只是被聂政小小惩戒几下的李非子辉等人,很快便面临在场所有兵院学生的热情招呼。 那凄惨无比的嚎叫声,差点没把其余几人吓出尿来。好在常威燕国储君的身份摆在那里,很是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平息了怒火后,端坐在躺椅上的兵院先生指了指地上那一大堆乱糟糟的书籍说道: “这些书放在这堂中也有些许年头了,反正也没人去看。既然这小家伙有兴趣,那么就全送他吧。 若是这样烧了怪可惜的,毕竟也是前人一番心血啊!” 听先生这话,在场众多兵院弟子大多都是不以为然的。这些破书谁还没去看过,也有大毅力怀疑其中是不是藏了些秘密,可最终探寻下来无不是一无所获。如今算是前人心血,那这个前人的上下祖宗十八代怕早被问候多少遍了。 殊不知,在场众人所不齿的那个前人,正是此时坐在躺椅上的这位兵院大神……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前夕 孤夜之所以被众人火急火燎的从阴阳堂提溜出来,甚至不惜用上了麻药。归根结底不过是抽签的结果太过凶险而已。 有了燕相樊樾在暗地里做手脚,他接下来的对手必定是马湘无疑了。 马湘这个名字,其实在一日之前还不是那么的响亮,虽然也在前十的名单之中,可名气要比儒家的左瞳,墨家的邢飞宇要差了不少。也就是跟农家的刘森相差不大,属于顶尖层次的第二档。 可在昨日洪震的突然中毒暴毙后,他的危险程度便直线往上窜,其夺冠的呼声很快便盖过了其余人。 此时东门大街最为豪华的女闾包厢之中,这双才沾上人命的手,如今却是肆意在依偎着的歌舞姬身上游走,将其拨弄得两颊潮红娇 喘吁吁。 “哈哈哈……马湘兄果然好手段,这手抚琴鼓瑟的手法当真一绝。” “哎……这一抚一鼓虽是恰当,可这潺潺流水如击石臼的声音却又从何来?分明用抄水弄浪更合适才是……哈哈哈……” 如此销魂放浪的场面,又如何能少得了魏醒与三角眼这两个捧哏。战国末期各国贵族们的奢靡和荒淫无度,较之同时期西方的古罗马而言,那可是一点都不堪多让。 所以此时几个男人与歌舞姬之间的嬉戏,那不过是这个大时代中小小的缩影而已。 “呵呵呵……不愧是马家未来的千里驹,一招灵蛇吐信端得是绝妙,想那洪震能逼得你小子用出杀手锏,也算死得其所了。” 樊冲说着便缓缓将手从身边歌舞姬的裙底抽了回来,边上的小婢女见状立马跪行着递过来一条湿帕。 这公子哥接过湿帕,在擦手之前还意犹未尽的凑到鼻尖上闻了闻,惹得那美娇娘一阵羞躁。 “公子又小看人了不是?杀那洪震如杀雏鸡,何来逼迫之说? 倒是府中美婢,公子可是准备好了?” “哈哈哈……只要你有这能耐,府中美婢歌舞姬任选,哪怕是要本公子贴身的那几个,也亦无不可!” 樊冲心中暗笑,竟从不知这个常常混迹在自己身边的马湘原来这般蠢笨不受激,前些时候只是略微鼓动讥讽几句,居然真就帮着将洪震给解决掉了,而付出的代价也只不过是几个女人而已。若是早知此人狷狂,又岂会去惹那法家两个蠢货。 也算是吉人自有天相了,没想到必须灭口的两人只得逞其一,正想着会不会打草惊蛇,最终却是以这种方式给收了尾。 思及至此,樊冲心中更是欣喜莫名。便就提起斛中美酒,丢了杯盏直接来到马湘面前。 “来!如此好酒一盏一盏的喝太过脂粉气,咱们乃是燕地大好男儿,要喝就得整斛干!” “公子说的极是!燕地男儿本该如此……” “来!我们也共同举斛……” 魏醒与三角眼亦举斛叫彩。 马湘见状,嘴角略微上扬心中暗笑。不过脸上故意表现出更加的狂妄自大。 “来!同饮便是!” 说完马湘便将大半斛酒提起来,如同饮水般直灌入腹。另外三人见之大喜,亦同饮之…… 自以智,视他人为愚者,他人何不以为智,而视之愚矣。 以上是较为装逼高大上的说法,解释过来便是你总以为自己聪明把人家当成傻子,可你在别人眼中,其实也只是个傻子而已。 马湘是谁?燕国八大豪门之一,无论财富或者影响力,也只是仅此于陆家而已。自春秋始,在这片土地上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弱小落后既被吞并的戏码,而能延续到今时今日并冠以豪门的马家,身为嫡子嫡孙的马湘难道会是个蠢人?至于为何会做此有违常理的事情,目的又是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是夜,蓟下学院后头的那个院落里。常威已经将能收集到的马湘资料全部都整理好放在孤夜面前了。 “兄弟啊,这家伙着实不简单呀!要不咱避避风头先,上去便认个输算了。你不也让蛮老九这样做的么?怎么事情到了自个身上便不理智了呢?” 常威苦口婆心的相劝着,桌子下的脚同时踩在边上蛮九的鞋面上。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无非是想让他也开口劝劝。至于庖硕就算了吧,这家伙从来不会动脑的,又哪里会劝人,更何况这人是孤夜。 其实做了这么久兄弟,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能不清楚。孤夜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什么事情都很好商量的样子,其实固执得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待在一起这么久了,哪一次不是他拿主意? 只不过他每做出的决定都符合所有人心中所想而已,于是才造成了一种有商有量的错觉。 总结起来便是霸道专断,往往自己认定了的事情,都是在心里权衡过方方面面的。他不会轻易做决定,可一旦做下决定,那必定是听取了所有的意见加上自己充分思考的,所以绝不会因为一两句无关痛痒没有论据的理由去轻易改变。 综上所述,这才是蛮九选择闭口不言的原因。他很清楚,若自己不能提出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那么只能徒增尴尬罢了。 对于常威在耳边不断的呼麦,终于将小册子放下的孤夜并没有立即去回应,而是闭上眼眉头紧锁思索着。 又是两刻钟过去,他口中才缓缓蹦出来一个字: “战!” “战?” “你小子是不是发烧?人家可是笔锋九点的实力,别看他刚开始被洪震压得很狼狈,学院的教习可是分析过了,这厮完全是在示敌以弱? 别以为你能把黄耀祖给打趴下就认为能打得过人家!最关键是这家伙心狠下手黑,我三堂叔那里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这小子是怎么出手攻击洪震的!” 常威的三堂叔便是台上那个大肚腩仲裁官,昨天出的那条人命,着实是让他把脸给丢尽了。 “你那三堂叔想不明白,我却似乎已经找到答案了。” 孤夜笑了笑,颇为自信的甩了甩手中的资料。 “什么!你知道那小子怎么下的毒手?” 常威惊讶的大叫。 孤夜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戎山脚下那个东胡人?” “你是说那条大蛇!” 庖硕脑袋突然灵光起来下意识回答道。 “我也记起来了,那条大蛇最后还是被我一雷给劈了个半死……” “什么叫被你劈个半死,大家都有功劳好不好!” 蛮九不服气的站出来回怼了一嘴。 “嘿嘿……你除了躲在雪坑里瑟瑟发抖外有个屁功劳……” “你才躲雪坑,你全家都躲雪坑,头发丝大小的屁雷,说得好像自己天下无双……” “够了,都别吵吵了!现在说的是这个马湘。” 见蛮九和常威两个人快要吵起来。孤夜赶紧把话题给及时绕了回来。 “马湘这小子也是蛇?” 最终还是突然脑子变灵光的庖胖子说到了点子上。 “其实更应该说他操控的动物应该是条毒蛇。并且个头应该不是很大,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带着剧毒的。” “我三堂叔一开始也有这样的猜测,可未曾从其身上找到被蛇咬到的伤口呀。甚至可以说身上连半块破皮的地方都没有。 可你又从哪里判断出来是蛇,而不是其他?” 常威还是表示不解,哪怕对方御使的真是蛇那又能怎样,难道这就能打得过人家不成。不止是他,其实蛮九和庖硕应该也是这个想法。 “你们在现场,难道没发现那小子挣脱洪震的那一招数非常眼熟么? 这可是在资料上便能得出的结论,可别告诉我你们真就没有注意到跟那东胡人变身的时候很相似吗?” 被孤夜这么一提醒,在场三个人便都恍然大悟。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难道对方也能够跟那东胡人一样化身成蛇?” 常威有些心下忐忑的惊呼道。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别忘了黄耀祖,他也是道家门徒。这厮便能激发那条狗的凶兽血脉,并且纳为己用。 同出一门的马湘,这样的术法应该也是不能排除可以施展出来的。起码凶兽血脉激不激发放一边,他能向蛇一样将身体变得柔若无骨总是事实了。” 孤夜摸着下巴状若沉思。 “哎呀,那岂不是说孤夜跟聂政学的那些近身搏斗的预判手段都要失效了!” 蛮九突然惊呼起来,聂政教给孤夜的本事,其实他和庖硕也有在练习的。所以当知道一个人的关节姿体可以跟蛇一样反向摆动的时候,那么一切对于正常人的攻击预判都将失去凭据依仗,根本就没了参考价值了。 “那还打个屁啊!本来就没胜算,现在连近身都是完美克制,说是去送死也不为过吧!” 常威又在打着退堂鼓,这越讨论下去就越剩下不了几成胜算了。 “嘿嘿……如此才是胜算的关键。既然猜测到对方八九成操控的是蛇类或者蜥蜴之类的玩意,那么我就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孤夜狞笑着抬头半仰望星空,有些阴谋即将得逞的样子。 “孤夜,你到底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呀……” 见到这臭屁的表情,蛮九就知道这家伙有戏。 常威也是后知后觉,立马也就把头凑了过来,加上庖硕那张肥嘟嘟的脸,一时间四个头便挨一块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小半晌之后便都放声大笑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战马湘 樊樾父子想要对孤夜除之后快的心情是迫不及待的。做出的手脚不止是让他与马湘成为对手,更是将其安排在了十七进八赛程的第一场。 由于已经背上了一条人命在身,还有之前孤夜对上黄耀祖时过于精彩的表现。所以这场比赛可以算是到目前为止被认为实力最为接近,也最为刺激的一场了。 其实聂政还算是讲点良心的,在此之前他曾来找过孤夜,也明确提出过若事不可为放弃两人之间的约定亦可。不过比赛进行到现在,已经不是单单为了一块道韵石而奋斗那么简单了。 这几个月来所接触到的,已经让他这个乡下小子脱离了当初的狭隘思想,特别是在发现阴阳堂那六个大书架的真正价值后,心中那片天地变得广袤了不知多少。 总的来说,便是世界那么大,他想出去看看。一辈子屈居在一个边城当个城守的梦想,也因此第一次发生了动摇。且他不止想走出去,还想站得更高些,如此才能看得更远,更清晰。要做到这点,或许夺下本次分院大的第一名,便是自己踏出去的第一步。 于是在这个日头还不算毒辣的上午,孤夜一袭黑衣,在一帮兄弟的簇拥下再次踏足了那个万众瞩目的擂台。 修武一途一鼎之力以下,与修文一途的笔锋九点确实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如今留下来的十七个人,兵家除了孤夜之外,其实便只剩另外两人。特别是最有希望与之争锋的崔明被人从台上给打下去后,整体士气看起来就不怎么高。 于是当孤夜来到赛场的时候,其他学派方阵中呼喊的声量一浪盖过一浪,反而是向来嗷嗷叫的兵家方阵,看起来就像是窖藏了一冬的蔫萝卜一样。要不是兵家思想早就与各国争霸大业不可分割深入了人心,不然就这样的状态还谈什么道统之争,那不全成笑话了么。 今日燕王喜这老家伙也如期出现,这么多场比赛打下来,他也只是偶尔来瞧一下。毕竟自从那场豪赌之后,似乎大家下注的热情已经被消减掉大半,所以就那点油水并不能引起他的特别关注。 然而今天不同,孤夜的出场让这老家伙倍感兴趣。与马湘成为对手这件事情,他总认为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身为一国之君的敏感,迫使其好奇的想来看看。 国君的到来,自然最大程度激发起了所有人的热情。关于这场比赛所下的注码,那也是突然呈直线上升的。不过这回并没有一边倒全都砸在表面实力较强的马湘身上,买孤夜能胜的人亦是不在少数,更有两者对半齐平的趋势,毕竟那手箭术实在是太过让人惊艳了。 擂台上的那个大肚腩仲裁官,也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懒散。特别是见到马湘上场之后,那双眼珠子就在其身上不断打量着,一副恨不得将这小子给看个通透一般。 台上如此,台下亦是。老得脸都皱成一团的当代医家圣手扁鹊,更是在云水仙的搀扶下直接靠到了安全距离的临界点。为的便是一旦出事,自己可以及时的上前救治。几个药箱也都整齐码放在边上,众多弟子也是严阵以待。毕竟身为当今天下最富盛名的医家圣手,居然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自己身边咽了气,虽然知道是剧毒攻心早已无药可救,但别人可不管这些啊。这跟直接被啪啪啪的扇大嘴巴子根本没多少区别。 还是同样的流程,双方入场之前先要在武器架上挑选称手的兵器。当然,自带的也行。 孤夜这回便从那几个架子上看到了好几把不同张力的弓和三四种不同箭头重量的羽箭。看样子学院方面也对出人命这种事情有些深恶痛绝,不然的话可不会在武器上有如此贴心的准备。 “嘿嘿……咱们的神箭手要上场了!老哥,你这次买了多少呀!” “哼!这场我要咸鱼翻身,不仅要连本带利赢回来,更是要大赚一笔!” “呦呵!没想到老哥哥你如此看好这个孤夜!莫非有什么内幕消息?不知能够告知小弟一二呢?” “呸!那区区孤山子又怎能担得起我发家致富的雄心。反倒是那马湘,瞧那雄健有力的身板,气宇轩昂的样貌,行如风站如松的姿态,这还没动手呢就俨然一副胜利者的模板,特别是人家还有拿下一血的战绩。 反观那孤夜,两脚虚浮无力,眼窝青紫双目无神,一瞧便是纵欲过度,虽然一手箭法算是犀利,可也只是那么回事,场上余下谁不已经看透? 兄弟!听我的,买他就对了,绝对吃不了亏!” “哎呀!兄长这么有信心,那压的注码肯定不少吧?” “哈哈……好说好说!区区十五银馃子而已!这下赢了,我就直接买两婢女回去家里婆娘也得给我捧臭脚!” “嘶……老哥居然如此笃定!那好,小弟便听你的!” 说完这家伙趁着比赛还没开始,赶紧招来那些游走在观众席的盘口小厮。立马将手里那张买了五百枚刀币孤夜胜的凭票换成了马湘胜,而且还追加了两百枚…… 而此时武器架前的孤夜,在那一排各式弓箭面前绕了个一圈,最终却把目光锁定在了一把大砍刀上。 就在众人为他选择砍刀而意外不已的时候,这家伙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人费解。只见他直接砍在了一把长戈上,戈杆应声而断,截下了其中的两尺长,算是一根短哨木棒吧。 拿起木棒,丢下砍刀,孤夜就这样跨上了擂台。这般骚操作根本就让人看不懂。 “这就是你选的武器?” 就连仲裁官都看不下去开口询问,事实上这已经有偏袒之意了。 “不错,就它了。我觉得这使着挺顺手的。” 说着孤夜左右挥舞了几下,感觉确实挺不错的。心说若是换成铁或者青铜的,那比刀剑好使多了。 “哈哈……赚了赚了……那孤夜居然如此托大,没选他自己最为擅长的弓箭。老哥,来!咱们先来上一杯提前庆祝胜利!” 这家伙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小坛子酒和两酒盏,拍开泥封便倒开了。 “那是自然,本以为这孤山子还能像上一场那样支楞几下,现在看来要够呛。 感觉十五颗银馃子还是下少了呀!若是这样马湘还能输,老子就把这酒盏打碎给咽下去。” “哈哈……老哥哥豪气!来,咱们先喝杯酒。咱们在这个角度待会最能看清云水仙,待会上擂台救那孤夜的时候,说不定人家腿迈得急些,还能瞥到点裙下风光呢……哈哈哈……” “啊哈哈哈……兄弟果然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要不咱们跟前面那人换换位置,那样子看得近些……” 两个人的对话顿时引起了周围的一阵骚动,在心中腹诽其无耻龌龊之余,眼睛也都下意识的往那云水仙的后背看去。还真别说,腰姿纤细,身材也忒好了。 对面的马湘见孤夜托大搞了根木棒做武器,那眉头不由的皱了皱。看了手上那柄长剑,犹豫着是不是也换换。但最终还是一咬牙,以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上了擂台。 互通姓名,这是必要的礼节。孤夜这下懂了,所以上来便自报家门。而马湘却不乐意了,之前与樊冲有了约定,所以戏要做足。于是他只是轻蔑的笑了笑,甚至连手都懒得抬。 果然,这样傲慢的态度立刻引起了全场的欢呼声。因为这预示着又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生死斗。除非有一方主动认输,不然的话肯定又得盖白布抬走一个。 台上的仲裁官和台下的扁鹊见状脸色皆不太好,都不明白向来主张无为而治,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家为何会教出这么一个杀性甚重咄咄逼人的家伙出来。 蛮九几个哪怕是知道孤夜做足了准备,但此时难免也有担心。毕竟所有一切都是建立在分析猜测上,万一要是猜错了的话,那么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台上仲裁官示意双方回到对角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战鼓擂动,比赛正式开始。 没有了远程攻击的弓箭,孤夜也无法去抢占先机。他就那样提着木棒很是从容的向对方靠近。 反观马湘却是有些奇怪与不安,因为就在刚刚自己靠近孤夜的时候,分明发现自己身上缠绕的“银腹黑腾蛇”变得很是躁动不安。直到回了边角拉开距离之后这种情况才好了一点。不过随着孤夜慢慢的靠近过来,自己的“小宝贝”又开始感到恐惧了。 而就在马湘还在为自己的宠物躁动不安苦思冥想原因的时候,孤夜已经逼紧到他身前三丈的位置。这个距离可容不得他再犹豫,刚刚自己可是表示了要生死战的,那对方的攻击可就不会留手了,那真的是会死人的。 呼…… 孤夜的木棒就这么当头砸来,六瓮力巅峰的力量哪怕是赤手空拳打脑袋上,那也是能把人头给打爆掉的。 马湘不敢怠慢,赶紧调动起体内灵气,直接抬起手中剑鞘格挡了上去,同时长剑抽出,横向往孤夜腹部削去。然剑未至,孤夜脚掌已到,正好踢在了持剑的手腕上,直接就将其给蹬飞出去。 孤夜也是一愣,心说怎么这么弱鸡?然就在这时,眼角余光中分明瞥见马湘的袖口中突然钻出来一截漆黑如墨蛇尾,顺势卷住了剑柄,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将剑转折过来再次直刺向前。 此间速度堪称电光火石,若不是孤夜早有防备,定然会被戳个透心凉心飞扬 。高手对招胜负只在一刹那,别小看了这一截蛇尾的作用,换做是别人此时已经被剑钉了个对穿。 然这一系列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就是马湘剑法通神的体现。孤夜及时的躲过对方这一剑,心中也勾勒出眼前这家伙大体的实力了。 刨除笔锋九点的境界外和属性加成外,其近身搏斗的功夫其实并不出众。当然,这是在没有那条毒蛇隐藏在暗处相助的前提下。 到了这一步,孤夜反倒是放心不少。因为试探过后,接下来便是他速战速决放大招的时候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雄黄粉 匆匆一招,孤夜大体试探出了对方实力的大致深浅,而马湘也从终于从措手不及中开始找回到状态。 然实力的差距终究摆在那里,刚刚勉强躲过刺向腹部的诡异一剑后,对方这种反关节反常识的招数便已经进入了常态化瞬间连贯起来。 却见那马湘一手捏着似是而非的剑诀,另一只手上的长剑突然变得极为灵性,几乎每一次出招都直奔孤夜的要害,若不是被聂政强行操练了那么久,恐怕早就被这诡绝莫名的剑招斩成七七四十九段了。 孤夜非常清楚,眼前这厮之所以能将一把长剑舞得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那并非是自身的剑法高超,绝大多数时候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全靠隐藏于身体内的那条蛇完成的。 若是说之前黄耀祖操控那条大黑狗是属于道家“御兽术”的大体水平,那么与之相比的马湘,他的“御兽术”可谓是精控微操了。 其实也不是很难发现的大秘密,所谓的单手不断掐剑诀,无非是通过这种手法,将道韵笔凝于指上,然后重复不断的勾勒出不同的墨痕而已。要是孤夜猜的没错的话,这马湘墨痕的属性肯定全跟“精控”衣服下的那条蛇有关。因此可以理解为,在这样属性的加持下,不亚于又多出了一只手出来,且这只手的灵活度要比原生态的两只要高超得多。 通过短短的几招接触下来,既然已经大体看穿对方本质,那么接下来只需要在躲避马湘右手长剑的同时,有意识的去干扰左手那不断掐出的剑诀便可。 世间事,往往都是知易行难的。原理是这样一个原理,可想要依法子去破解它,往往付出的努力与收获到的效果却不成正比。 马湘长剑再次弹出,剑锋直逼孤夜咽喉而去。孤夜退步上撩,木棒恰到好处的击打在剑脊之上。 铿锵一声,四两拨千斤的巧力将剑刃往右边拨开。按照正常的力学轨迹,此时长剑断然无法再对目标造成伤害,因为作用力的方向已经偏离,所以无论再施加多少力都只会刺偏。 而却在此时,马湘胸口处却有一方黑影飞速甩出,同样是击打在剑脊的另一面上,因此使得这被拨开的长剑反方向横削过来。若是在十招之前,孤夜或者会因此吃上个小亏,可如今早有防备的他却是突然使出一个铁板桥顺利的躲了过去。 然高手过招中,总是在相互促进的,所用招时也不总是一成不变。就如同孤夜认为当黑影从对方胸口弹出改变了长剑的攻击方向,便在两到三个呼吸之内不会再出现一样。可变化来得却是如此突兀让人猝不及防。 剑刃几乎是擦着孤夜的鼻尖扫过,下方的木棒也同时对准马湘的下档捅去。之所以不惜让自己中门大开,为的便是要酝酿出这一阴招来。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原本应该是上面长剑急扫而过,随后下面便有蛋碎声响起的。 不料那马湘袖口中又窜出一狰狞蛇首出来,骤然间衔住剑身,再而扭转蛇身遂而让长剑闪瞬往下直戳。 孤夜大惊,好在反应足够及时,那上撩到一半的木棒几乎是下意识的猛而往地面顶去,接着这股力量愣是将自个的身体偏移开一些。 而哪怕如此,那蛇首所衔之剑还是擦着下肋钉入地面石砖半寸,顿时孤夜肋下所划开的伤口处便渗出血丝来。 “好险!差点就阴沟里翻船了!” 接连跃出两丈的孤夜刚刚站定下来,伸手一摸居然衣服都被染红了一小片。 “哈哈……好!这钱拿稳当了!这马湘一手剑法居然端得如此精妙!” “老哥你这分析的太他娘准了。真后悔才压了区区几百枚刀币呀!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擂台上又是这两活宝在活跃气氛。若是此时孤夜得空看上一眼的话必定会认识。其中这个被称为老哥的,端的是之前在公示板前遇到的那个做笔记分析的胖家伙。当初这家伙自己还弄了个战力表,孤夜想借来看一眼都被人家鄙视个不行。 尽管这两家伙在看台上带动出了小范围黑粉效应区,那些喝倒彩的口号也喊出了新高度。不过这并不能动摇擂台上孤夜此时心境分毫。 “嘿嘿嘿……给你两个选择!自个跳下擂台认输,或者的被我打死……” 马湘左手掐着个兰花状的剑诀,另一边更是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后附于后背。就连放狠话那也只是斜着眼看人。整一个练了辟邪剑谱的岳不群出场pose…… “呵呵……道家御兽术果然厉害,我本以为你用九点墨痕去完全控制一条拥有自主意识的黑蛇已经很了不起了,却没有想到你在衣服底下还藏了第二条。” 孤夜从被划破的衣服口上撕出了长长一布条出来扎紧伤口。露出了里面明黄色的内衬衣服出来。 若是此刻有人靠近的话,定然会发现孤夜身上散发着一种颇为呛鼻的味道。 “不错,居然这么快便让你发现了我衣服里面的小宝贝。但你就这么肯定我只有两条,不会出现第三或者第四?” 马湘很是戏谑的看着孤夜,他很自信拿下这场比赛。杀是不可能杀的,不过难就难再如何去把控好分寸。使得即能让樊冲满意,又不能让其看出是刻意为之。所以从这嘴上功夫上还的多费点心,为的也是让对方多些时间休息恢复,好多些体力配合接下来的这出戏。 殊不知马湘此时放出的狠话,在孤夜听来却着实可笑。不过有一点还是被说对了,那便是真就无法判断出对方衣服底下到底还藏着多少条蛇。 肋下的这道伤口,明显便是太过想当然才会犯的错误。确实也没有规定道家的“御兽术”每人只能操控一只动物。其实也是孤夜自己太过大意,毕竟之前儒家那个叫伯当的不就对上了一个操控群蜂的道家门人么。 想到这一点,孤夜也没想再试探下去了。本想趁着自己有底牌,还想去拿人家磨炼一下搏斗术的。现在却没此想法了,毕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又能弄出一条黑蛇出来,要知道这玩意可是带剧毒的,弄不好被咬上一口可就亏大发了。 于是乎,对于马湘丢出的选择题,孤夜做出的回应却是慢慢的解开腰带,然后将外面罩着的黑衣给脱下来,完全露出了里头那件粉扑扑明晃晃的内衬。 “我不知道你衣服底下到底还藏有几条蛇,不过这些臭虫们很快便会逃之夭夭了。” 孤夜将黑衣往前一丢,上头沾染的一些黄色粉末开始随风飘散。 对此无关痛痒的攻击,马湘当然不需要躲避。只是轻轻一剑斩出,顿时将半空中的黑衣给一劈为二。可也因为这样,里头的那些黄色粉末便扑腾开了。 顿时,马湘只觉衣服底下那些小宝贝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不,应该说它们从一开就没有消停过,只是刚才过招时被自己强行控制住而已。 不过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因为这时候的躁动程度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压下来的,哪怕是可以,那也得无端消耗身体内只有八成的灵气。 而正在马湘愣神之间,孤夜提着那根大棒冲杀过来了。几乎是每跑一步,身上穿的那黄色衣服便会甩出些粉末出。其实刚开始也是有溢散的,只不过是被那黑色外衣给兜住而已。 铛…… 木棒与剑的碰撞,很明显是长剑占了上风。质地的问题使得孤夜木棒的长度瞬间短了两寸,不过由此产生的震动也从孤夜袖口甩出了许多粉末。 就在这刹那间,马湘终于意识到了关键点,可是已经太晚了。雄黄粉对于蛇类的作用是立竿见影的,而且此时还在三伏天。此时那条不知躲在何处修行的白蛇苟了千年之后还不得屈服于这玩意泡的酒,此时就更别说几条普通毒蛇了。 一时间,马湘身上便窜出来许多银腹周围带黑纹的毒蛇。孤夜数了数,居然足足有九条之多。就在这些蛇想要溜下擂台威胁到周围人群之际,早就按耐不住的仲裁官突然连续劈下九道雷线,顿时擂台四周肉香扑鼻。 “蛇……我的蛇……你居然敢使诈!” 马湘心痛得无法呼吸,虽然这些蛇还是可以再找来替代,可自己养了这么久,默契度却是需要大量时间培养的。而那仲裁官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无论是什么东西,威胁到周围人那就得直接用雷劈死。当然,这里面也是有报仇的意图。谁叫马湘这家伙不给人家面子,当着堂堂未来燕王三堂叔的面还把洪震给弄死了。 台下的蛮九见到那雄黄粉果然起效果了,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哈哈哈……没想到这黄石头磨出来的粉真的管用了,也不费我们几个忙活了一整晚功夫。” 常威亦是心下畅快,唯有一旁的魏青雀面带疑惑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老九老九,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孤夜涂身上的那都是些什么呀?” “这玩意我们令支寨里都叫它雄黄。说白了就是地下热泉边上才能捡到的矿石。 我们斥候平时出任务,常常要露宿荒野,将这玩意打碎磨成粉状撒在四周,什么蛇虫鼠蚁都得躲得远远的。 我们令支寨的兵谁人身上不常备几块,洗澡时弄点下去,跳蚤虱子全都得当浮尸。 孤夜分析猜测到马湘操控的生物大几率是蛇类,那么我们就用这雄黄粉给泡了件衣裳,等干透之后穿在身上,那还不成了那小子的克星。 现在他的蛇全跑光了,我看他还怎么嘚瑟。笔锋九点又如何,孤夜分分钟就能搞死……”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杀招 噗…… “卧槽,那小子耍诈!抗议!仲裁官,你眼睛瞎了么?没看到那小子衣服有涂了东西……” “黑幕……绝对有黑幕……这仲裁官肯定收钱了……” 两个奇葩把刚喝进嘴里的酒水全喷了出来,把前头一人的脑袋全给打湿掉! “喂!又是你们两个!从刚才到现在就逼逼叨叨到现在,老子都忍你们很久了!” 前头被喷的满脑袋酒水的一个虬髯大汗凶神恶煞的转过身来,指着两家伙厉声质问道。 “指什么指,再敢指,老子铁砂掌一巴掌呼死你!” 急了眼的胖子面对着眼前的肌肉男一点都不怵。 “老哥好样的!居然还会铁砂掌!” 身边的小弟及时又补上一记马屁。周围人见有好戏看,也立马连连回头先吃几个瓜。 “呸!铁砂掌!真当我奔雷手文泰是纸糊的不成!” 大汉也是个练家子,气息一凝,顿时身上的衣服全部向四周炸裂开来,两块胸肌扑通扑通直颤抖,敢情还是个隐藏高手。 砰…… 殊不知这胖子动作也快,一只鞋面已然在手,然后便是当脸重重扇去,垫着生铁带凸点的鞋面瞬间就把人给干晕过去,结果自然是直接躺地上口吐白沫了。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帅不过三秒! “呸……还奔雷手呢……” “现在的假冒伪劣还真多……咳tui……” 周围立马发出一阵唏嘘。 “哈哈!老哥厉害!可你不说是铁砂掌么?” 小迷弟不解的询问。 “这不就是咯!此乃为兄花重金请墨家打造。材料用的是生铁砂,分量十足。平时穿着既可以强身健体又可以减肥,关键时刻还能防身。绝对是行走江湖,杀人放火居家必备。” 这胖子拍了拍沾了些灰的鞋,又是往地上那奔雷手文泰身上吐了口痰。 “什么玩意……” 这边插曲一结束,大家目光再次投向擂台。其实胖子嘴里虽高喊有黑幕,但是自己心里却知道人家在衣服上动手脚也无可指摘。总不能道家墨家一个个的除了自身武器外,又是宠物又是机关傀儡的,兵家却是连点手段都不能有吧。 事实上也是如此,对于孤夜那身浸泡了大量雄黄粉的内衬,大肚子仲裁官根本就视而不见。至于为何不直接弄些揣兜里,关键时刻丢过去,其中一点便是太过刻意,很容易被马湘给躲过去。而现在通过对招,挥舞着衣袖顺带将粉末给撒出去效果要好太多了。 看着擂台边缘还冒着热气的烤蛇,马湘那股怒火也终于被点燃了。说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再深的城府也有受不得激的时候。原本他确确实实不想下死手的,可如今被阴了一记损失惨重之下,还真有些上头不管不顾了。 “好!你很好!居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弄死这些宝贝疙瘩,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限制本公子了么? 那你可就高兴得太早了!” 话罢,马湘伸出一食指出来,便在孤夜以为他要以指代笔勾勒墨痕的时候,却见这家伙一下捅向了自己的鼻孔里,还不断扣扣搜搜。 如此骚操作定然把周围的观众们给整得满头黑线郁闷不已。 “这人也恶心了,居然当众抠鼻屎!老九你看,他真的抠出来好大一坨呢!” 庖硕一见,顿时觉得手上的粘糕也不那么香了。甚至还有点犯恶心。身边的魏肥妞亦是鄙夷得紧,好歹也算是有副好面孔吧,也不知怎么行为就如此粗鄙不堪。 “憨货,再看清楚一点,这哪里是鼻屎,你有见过这么大块鼻屎的么?这他娘的分明又是一条蛇好不好!” 蛮九的大叫,瞬间提醒了在场的一众人。原本还没怎么注意的常威也定睛一瞧。乖乖,马湘手指上缠绕的分明就是一条筷子粗细的小蛇。就目前来看,应该这条蛇一直潜伏在其身体里,所以才没有被刚才的雄黄粉波及到。 而现在马湘所要做的,不难猜出是要以这条银蛇为媒介用墨痕属性作文章了。 “孤山子,今天本公子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聚符境以下最强御兽术!” 马湘话音刚落,一支淡红色的道韵笔便被他执于手中。灵气汇聚成墨,笔锋蘸之便临空挥毫泼墨。顿时九道墨痕被连续勾勒出来,半空中也顿时呈现出一个有些模糊的玄奥符文。 “合” 在场的人无论身处哪个位置,从各种角度都是能隐隐看到一圈复杂线条中间出现的一个“合”字符。只可惜这个“合”字还不是那么清晰,许是没有真正突破聚符境的缘故吧。 不过是个人都不会怀疑,这时候只要马湘想突破境界桎梏,那是分分钟都能办到。 随着这个半成品道韵符的出现,缠绕在马湘指尖上的那条银色小蛇骤然光芒大盛,紧接着便一把咬破指尖皮肉,再在大家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一头钻了进去。 果然,如孤夜所预料中的那样。这个家伙放出的大招跟当时戎山底下那个东胡人常绞类似。是可以自己让身体发生异变成兽,从而在力量和速度上达到短时间内快速暴涨。 只见那马湘的身体开始咔咔咔的扭动不停,随着节奏感愈发强烈,他的脖子已经开始拉长且长出了鱼鳞状的皮肤。 “哈哈哈……好!这马湘不愧是我看好的夺冠人选!啊哈哈哈……区区一个乡下来的小子,以为用上些阴谋诡计便想赢!连门都没有!” “老哥威武!小弟现在算是彻底服气了。” 又是一记马屁拍来,差点没把这胖子给拍得直不起身。刚才他也被吓得半死,以为这殊死一搏到最后还是得血本无归。更要命的马湘输掉比赛的话,他还得将手中酒盏给打碎吞下去。没办法呀,谁叫自己大话说多,秃噜嘴皮了。好在有惊无险,如今才到精彩处,胜算还是挺大的。 对此变化,孤夜既早有预料亦有足够对付的经验。所以现在当然是不可能任由对方顺利完成变身放大招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借此先下手为强冲上去发动连续猛攻时,出乎意料的是这家伙非但动也不动,更是非常装逼的学着伸出一支手指头出来。 “他要干什么?学人家以指代笔么?搞得好像他也有道韵笔一样!” 看台上笑意未减的铁砂掌胖子有些鄙夷不屑的说道。可话刚出口,他顿时想起了什么,赶紧就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本本出来。这不查不要紧,一查便发现了大疏漏。 “卧槽!这孤山子居然是文武兼修!” “老哥莫慌,文武兼修又怎样,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就算这孤山子同时修文,也不代表他就能凝聚出道韵笔,就算侥幸弄了支笔出来,那也不代表就能跨入聚墨境,就算真的天才跨入到点墨境,谁知道他点出了个什么墨痕属性出来,就算他的属性是带攻击的,最多也是个一两点的实力。 想要抵抗此时笔锋九点半只脚踏进聚符境的马湘,那也无疑是痴人说梦。” 听这番分析下来,有些惊慌的胖子总算觉得心底踏实点了,看着手中的酒盏也不觉得肠胃太过抽痛了。 “兄弟说得有道理,那就且看那厮弄的是什么玄虚!” 如今场上,有此震惊疑惑的大有人在。最为兴奋的还是擂台边缘的蛮九几个。 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孤夜跨入了点墨境,并成功勾勒了第一道墨痕。可是当他们询问具体是什么属性的时候,这家伙总是三缄其口含糊其辞,只是说威力太过恐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对方必死无疑,搞得几个人都是心痒难耐。 如今见到台上自家兄弟终于要发大招了,哪里还有不期待的道理。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逼属性,居然只是勾勒出一道墨痕便能直接置人于死地。 他来了他来了,这万众期待的高光时刻终于是要到来了。随着孤夜的指尖微微发亮,中央看台的燕王喜也不自觉的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全场的人也被其郑重的态度影响到,纷纷屏息凝神等待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 擂台雷声隐动,大肚子仲裁官全神贯注严阵以待。心中暗暗发誓,待会绝不能让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一遍。 而台下的扁鹊也在云水仙的搀扶下不自主的向前跨出几步越过了黄线,他也在时刻准备着,甚至心中已经开始预判出几种最有可能出现的事故,并以此做出数十种救治方案出来。 “马湘!识相的就快点认输,千万不要逼我出手。相信我,待会发生的事情连我自己都觉得害怕!” 孤夜心想着在出手之前还是有必要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的。不然的话对于马湘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了。 然而此时正在拼命调动灵气蜕变身体的马湘在见到孤夜做出的姿势,并听到他的呼麦后,内心也是不由得一紧,顿时体内灵气的调动速度又快了三分。 见对方无动于衷,而且还在加快蜕变的速度,孤夜只能微微叹了口气。既然对方都不在乎自己苦苦相劝了,那还需犹豫什么呢?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么便后果自负吧! 看招,道符初点风云变……” 孤夜高呼盗用自常威的装逼台词,随后一指划出,全场所有人呼吸皆为之一窒。 本以为真就如口号所言,天地间真就风云突变飞沙走石。可等了许久,别说是沙石了,连阵微风吹过都不曾有。 可场上人却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寂静,几千人的大场面里,此时居然真的达到了落针可闻。 只见马湘的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熟悉且美得让人窒息的女人。关键是这个女人此时不着片缕,并将最为诱人的部位高高撅着。而一个跟马湘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正扶住其腰肢在后面疯狂的输出。 那销魂的画面,一时间不知让多少鼻腔中流出了鲜血。 不只是看台上的人,就连当事人马湘亦是震惊得无法言语,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战斗中。什么变身放大招,脑袋一片空白的他那里还能记得。 而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是,自己心中最渴望最深刻的秘密为何会呈现于此的时候。一根小儿臂粗的木棒子已经重重砸在其后脑上,然后比赛就这样宣布结束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后续 这是一幕即香艳且又尴尬无比的画面。画面中的主角之一便是如今擂台对决的当事人马湘马同志了。然而这厮显然是无法感受到当场社会性死亡是个什么滋味了。 反观我们的女主角云水仙同志,此时整张脸已经由红转紫再转黑,恨不得现在就挖个坑直接把自己给埋了。虽然她确定以及肯定刚刚台上那个撅着屁股被疯狂输出的女人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可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何那女人会根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我不信!呜呜呜……这不是真的……呜呜呜……这不是我的云水仙……这绝对……呜呜呜呜……” “啊啊呜呜呜……那可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呐,我应该如何表达,她是自愿的么? 现实真如一把无情的刻刀,在我心头狠狠地雕。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姿势啊!却已经被开发到此等程度……” “心已死……葬爱吧……” 场上多少心酸多少泪,此时此刻皆汇聚成雨浇灭了那团名叫爱情的火焰。男人们心碎的声音,彻底组成了一首名唤《青青大草原》的多重奏。 而这万千伤心人儿里面,最为痛入骨髓的已然要属常威了。若是不出现这场意外的话,剧情的发展应该是他会以燕国未来之君的身份上门求亲,而云水仙则是娇滴滴欲拒还迎后最终点头答应。然后两人便你是风儿我是沙,而不是现在这样啪啪啪。 心痛得无法呼吸,不愿让谁看见我哭泣,眼睁睁的看着你,却无能为力,任你嗨到世界的尽头…… 或许只有最怀旧的卓依婷,才能唱出常威心尖上那声无力的呻吟。 风消雨歇,随着马湘的倒下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后,那激情的画面已然也随之消散。而不过只是维持了短短十几个呼吸的画面,却是积攒下浓郁到化不开的怒气。 然这些汹涌澎湃即将达到爆发临界点的怒火,目前来说有也只有将条宣泄途径。其中之一当然是被抬下去的那个家伙,原因自不必说,谁叫他当众输出了大家心目中的女神呢。至于另外一个,除了孤夜之外又还能有谁? 已经压抑到极点的云水仙再也顾不上矜持,只见她快速上前,从武器架上抄起一根狼牙棒便跃上了擂台,红通通的眼睛指着孤夜厉责问,连那声线也变的尖细无比,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撕心裂肺呼喊出来的! “孤山子,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要屡次玷污我的名节!前有望春楼那副春宫图,后有今日制造幻像羞辱。若是不给个说法,本姑娘拼着一死也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见云水仙这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孤夜也是头大如斗。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马湘潜意识里装的女主角居然是云水仙啊,而且还是如此简单粗暴姿势大胆创新。 就目前所见,在场的人也应该都如云水仙认为的,都把刚才幻化出来的画面当成是受自己控制的,殊不知这只是将对方潜意识里最渴望,或者说印象最为深刻的场景淫邪画面体现到现实中来而已。 两者之间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也只有将对手潜意识里的东西给弄出来,才能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就如同马湘这样,在画面出现的第一时间,脑瓜子直接就当机了。 这也是孤夜为何能轻轻松松一招将其打晕。同时也解释了上场前要选根木棒做武器的原因。若是直接用利刃的话,难不成真要把人给弄死?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让孤夜惊讶的是,云水仙是从而得知当初望春楼的那幅春宫图是自己所作?莫非是为了引导舆论,故意给自己乱扣屎盆子?只不过运气好还真就给扣对了人。 既然怀疑对方有赌的成份,那么孤夜自然是不会傻到直接承认了。 “云姑娘误会了,当日那幅春宫图分明是拈花公子所作,又于我何干?” 孤夜避重就轻,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儒家那个什么子曾经曰过,说是小人和女人最不可理喻,不能与之多费口舌。 “呵呵……哈哈哈……” 怎料云水仙怒极反笑。 “卑鄙龌龊,你还要狡辩到几时?你孤山子不就是那个所谓的拈花公子么?百戏画坊出品的那些淫 秽画作的母版,敢说不都是出自你手?” 云水仙言之凿凿,看这神态应该不是瞎猜的。不过这里面可就衍生出另外一个问题了。想到具体的严重性,孤夜收起了侥幸心理,眉头更是不由得一皱。 云水仙的话如同平静无波的湖水突然丢进去一块大石头,瞬间引起的涟漪不断向周围扩散。 拈花公子之名,这段时间来在大半个燕国可谓是家喻户晓。他画中所创作的那些新颖的姿势和体位,不知拯救了多少濒临破碎的家庭。让多少对老夫老妻再次体会到年轻时的激情澎湃。 世人皆说拈花公子乃是个年近半百的“穿花蝴蝶”,只有阅遍千万花丛,才能识得这些其乐无穷的床笫之术。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人想见却不可见的传奇人物,居然只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 若是换作第二个人来揭露此事,想必相信的人会少之又少。可偏偏今天将拈花公子暴露出来的是云水仙姑娘,这个向来在贵族子弟圈中风评极佳的女人,说出来的话还是有很广的群众基础的。 “好哇!原来他便是那个败坏天下风气的拈花老魔!怪不得连墨痕属性都这般龌龊不堪! 术乃道之体现,可见其道本就属淫!异端是也! 我左瞳对天发誓,定要替云水仙姑娘报得此仇,同时也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看台儒家方阵中,一个长像清秀,二十三四年纪左右的男人突然从人群中站了起来。借着这全场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擂台寂静无声的当口,大声说出了这番豪言壮语。 这世界向来就不缺溜须拍马捧哏之人。身为学院儒家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左瞳把话放出去,背后自然有众多师兄弟大声叫好! 而这样明显想踩自家兄弟上位,顺便讨好云水仙的操作,自然引起了蛮九几个的厌恶。况且他们一直以来便对儒生们的印象很不好。 当然,感到最不爽的当然还得是常威了。这家伙虽也是很想将孤夜按在地上暴打摩擦,原因除了这厮盗用了自己那句装逼出场台词之外,绝对还是云水仙。 可再怎么生气,那也轮不到其他人来喊打喊杀吧。更何况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个左瞳那是在对自己的女神示好。 “打死他……打死他……” “打死这小子……打死他……” 整个儒家方阵那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不停的呼着口号。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拈花公子这四个字在其他人心中的份量。别看现在比赛看得欢,待会散场了谁不想去去瞅瞅市面上连载春宫最新一番更新了没有。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坐在马桶上一边用力,一边端着连载春宫意 淫还要舒服的事? “啊哈!原来孤夜便是拈花公子呀!难怪刚才那姿势看着那么眼熟!幸好我压得不多,且马湘又华丽的晕倒。不然的话让我以后怎么去面对偶像? 老哥,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鬼啊!老子十五颗银馃子呦。要知道孤夜便是拈花公子,别说是把注码压在马湘身上,哪怕只是下注,那也是对偶像的亵渎! 要在是既输钱又对不起偶像呦……” 说完这胖子真的将手中酒盏给摔破,然后咔嚓咔嚓的放进嘴里咀嚼。 “老哥你这是要作甚呀!输钱也不该寻短见啊!” “莫拉我……愿赌服输……哎呦……” 哪怕是拥有铁砂掌的胖子此时也被硌得吐出了一颗槽牙。若不是被拦住,他还真懊恼得想把酒盏全吞了。 擂台上的孤夜见此时自己再说什么云水仙也是不信的。就在他想着怎么才能把这女人给打发了,将自己为何会召唤出这么刺激的画面用一个合理的解释给粉刷掉,且不暴露属性核心之时。 突然间便发现看台上居然有一个傻 逼站出来,这就好比想瞌睡就送来个枕头。如今正愁没有什么可以将话题带偏呢。 “那人!你姓甚名谁,速速报上名来!你爷爷我木棒底下不敲无名狗头!” 孤夜选择性忽略掉手持狼牙棒的云水仙,而是以一种很是嚣张跋扈的态度硬怼左瞳。 儒家弟子除了嘴炮特别响之外,还倍爱面子。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 “我乃儒家左瞳!今见你行为无耻,用那邪术毁人清白,特来替天行道。 竖子,可敢一战决生死乎!” 左瞳能说出这话可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可以说极有把握。孤夜之前的对战他全看过,无非就是箭术犀利些,而现在又多了个幻术,其实这样的招数对于他来说还真就不是事。 出口成宪,言出法随这样的儒家绝技,到了他这半只脚踏进聚符境的人来说。势必有绝对把握让其发不了一箭,挥不动一刀。至于幻术,勘破了也就那样,没有特殊攻击力的墨痕属性,基本上全是垃圾。 “还当是谁呢?又是儒家一嘴强王者尔。生死战又如何,你过来呀……” 孤夜伸出手指勾了勾,犹如沈腾附体。然此时的看台中央,正在为马湘失败而生闷气的樊冲,仍旧未有一丝减退。而突然听到夺冠最强音的左瞳居然要出手对付孤夜,那空落落的心终于再次给提了起来。 眼见双方隔着老远吵得火热,他自然是猛的望向一旁的父亲。真可谓是知子莫若父,他的一个眼神瞥过来,樊樾当然便知道该如何去运作了。于是,这位老相国终于是站起身,然后对着上首的燕王喜长长拜下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反目 “大王,群情激愤,那孤夜所行之举颇有不妥之处。若不及时消弭,唯恐有损学院与大王威严。” 樊樾躬身行礼,向上首的燕王喜建议道。果不其然,老狐狸一下便嗅出了里面有利可图,正为这段时间收入不佳而苦恼的盘口大庄家,即刻心有灵犀的唱起了双簧。 “依樊相之见,此事该当如何为之?” “十七进八,二筛一还余一人轮空。不如就让那兵家孤夜与儒家左瞳来上一场加赛。此番过后,无论谁胜谁负在人数上也可持平。” 几乎跟早排练过一样,燕王喜假做犹豫半刻后便爽快点头答应了。不过这学院之事,他虽是一国之君但也不是可以一言而决的。想要改变赛程,那还需寻得周王室那些派驻官员说了算。毕竟他们这些兼着教习身份的才是学院的实际管理者。 身边宦官很快领略到上级的指示精神,几个人已经兵分好几路开始各种准备了。有的前往下注点通知并及时拟定合理的赔率,有的则是赶紧将此消息扩散开去。至于那去寻学院方面交涉的人,成不成功燕王喜倒是很有信心。不管如何,燕王这招牌杵在这里,总还是要给个面子的。 事实也跟所预料的一样,学院方面的态度不置可否。如此一来能够精减许多繁琐的赛程安排,只要对战双方同意,他们也是乐得其成的。 从提出建议再到消息反馈回来,所用的时间竟然两三刻钟都不到。而这会儿擂台上的孤夜还在隔空跟看台上的左瞳互相骂娘呢。 并不是说孤夜变的庸俗了,而是他此时此刻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庸俗起来。这嘴上火力可不能停下,因为只有如此一旁的云水仙才能插不上话,如此一来便也不用去解释为何那召唤出来的幻像会是以她为蓝本。 好在燕王的效率还算是给力,很快便让那传话的宦官敲起了噤声钟。 青铜铸造的编钟一旦被敲响,哪怕是嘴上吵得再火热那也得消停下来。于是乎松了一大口气的孤夜趁着大家愣神这当口,脚底抹油便溜下了擂台。 “学院抡才论道盛事各施手段,纵有不妥亦不可挟民之意。不过兵家孤夜此举确有不妥,虽是术之属性,但伤及旁人便有其责。 云水仙乃医家门徒,且又是一介清白女流。今日群情激愤,却是你失礼在先。 今有儒家弟子左瞳者仗义执言,代众伐汝之罪,汝必承之不可推脱。 本王宣布,余下比赛依序延后,定于今日申时,由此两人擂台对决。无论输赢,任何人不可再生事端,违者以有罪论处。” 燕王喜所言响彻全场,顿时引来无数叫好声。闻者无不称大善。或许唯有孤夜心里有点逼数,应该是这老头还想乘机再捞上一笔。 “大王英明!儒家左瞳必定好生教训此厚颜无耻之徒!” 左瞳拱手,遥遥对着看台上首处高声颂赞。回头又向下方擂台中央满脸愠怒的云水仙大拍胸脯保证道: “云姑娘放心,左某定当给你讨还这个公道。到时那孤夜生死全由姑娘心意可乎?”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云水仙只能听之由之了。那老燕王都放话出来,难道自己还能说个不字么?只能丢开手中狼牙棒,微微欠身向四周行了一礼,再郑重的朝左瞳又是一拜。 “多谢各位仗义相助,多谢公子为小女子讨还公道,云水仙只求歹人得诛,方可证己清白……” 嘶…… 这话一出,台下的孤夜不免倒吸了口凉气。心说这女人还真狠啊,这不就是直接要让左瞳干掉自己么?不过想到不小心让她在数千人面前表演了一场活春宫,怕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吧。 “卧槽,果然是最毒不过妇人心,这娘们居然动了杀心!” 蛮九此时心里特不爽,不止是针对云水仙,更是针对那高高在上的燕王喜。他娘的不就是幻化出来的人物么?又不是真的把你如何了,这样就想借刀杀人啦! 还有那什么狗屁大王,明知道哥几个是跟你儿子站统一战线的,不出来灭火也就算了,居然还安排了跟那左瞳打一场,难道就没想过若是打不过真被杀了会怎样!貌似那儒家伪君子和这臭娘们都不是燕国人才是。 自己人都不帮,还要联合外人来搞自己人,这哪里是当人家大王会做的事情! 蛮九心中好一阵腹诽,当然这些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毕竟身边还站着个色迷心窍脑袋被门挤了的蠢货,而这蠢货还是那无情无义的老家伙他儿子。 不过蛮九存着理性,某个胖子可就不会如此顾忌了。庖硕这家伙一听到有人敢当面对自己兄弟喊打喊杀,几乎是下意识的抄起武器架上的一把环刀便要冲了上去,要不是孤夜眼疾手快死死的将其腰环抱住,谁都不会怀疑云水仙肯定会被劈成两半。怜香惜玉这四个字,从在这个憨货身上根本是找不到的。 “死胖子你疯啦!快点把刀给放下,谁都不能动我的云水仙!” 慢了一拍的常威暴跳如雷,气急败坏之下,居然抬脚一下踹在其肚子上。 砰…… 猝不及防吃痛之下,庖硕连带着孤夜都向后跌了出去。 “常威你混蛋!为了个女人居然连兄弟都动手!” 边上蛮九见状那股邪火直接涌上脑门,也不管对方现在是一国储君的身份,一拳直接抡在其脸上,将之打趴在了地上。怒及之下,几乎就没有留力。 “大胆!居然敢袭击太子!” 周围的侍卫可不是摆设,平时这几人与太子说话无礼随意习惯了也就罢了,这次居然演变成动手,一时间十数杆长枪平举瞬间将孤夜三人给围了起来,侍卫长连忙上前去搀扶常威,只待其下令,便会将此间三人就地格杀! 蛮九见常威侍卫那些闪烁着寒光的枪头对准自己,一时间更是怒不可遏便要冲杀过去。 关键时刻还是被地上的孤夜抓住了脚踝。 “老九!不能动手!切莫冲动啊!” 吓傻了的魏青雀也赶紧上前来阻止,她也没想到好端端的兄弟几个,为何就突然打成一团了呢。特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袭击一国储君,哪怕事后作为当事人的常威想要把事压下去也不可能了。因为这已经不是单单自己的事情了,这样的行为等于是藐视王权。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燕王答应大事化小,那也要顾及一众王室成员脸面的。 常威吃痛之下也是骤然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他知道刚才做了件多么愚蠢至极的事情。控制不住踹了庖硕,这是大错特错了。而更大条的事情还是逼得蛮九出手打了自己,若是放在暗地里那也没什么事,打了就打了。可如今却不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牵连可就大了。 果不其然,这边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人火速的上报到燕王那里,而当常威站起身抬头望过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父亲黑得跟块木炭一般的脸! 很快的,又是好几队侍卫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二话不说上来便直接要拿人。 孤夜与庖硕见一众士兵要擒拿蛮九,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反抗,而长刀在手的庖硕已然面露杀机。 “孤夜住手!求求你们快住手!别动!动了就没法收拾了!” 常威不顾嘴角还流着血,赶紧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两人的面前一脸的哀求。 “莫动手,相信我,老九会没事的!你们千万要相信我! 这事我来处理,这些都是我父王的亲兵,倘若动手就真不可收拾了!” 常威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踹人的脚给剁了。 孤夜见状也才冷静下来,细思之下背脊不由得惊出了一层冷汗。这可是燕王亲兵,刚刚若是脑子一热真动了手,哪怕侥幸逃出生天,那么家中老父还有蛮九庖硕一干亲人都得跟着一块死。 思及至此,孤夜赶紧抢过庖硕手上长刀丢在了地上。显然蛮九也意识到这点,瞬间脸色变的有些煞白。 周围的士兵见此也是暗松了口气。这三位是个什么实力,他们这些天可是有目共睹的。刚才若真动了手,且不说结果是否能成功擒获,倒是在场的能活下几个还不一定呢。 见三人被太子劝动,这下才上前将蛮九给五花大绑起来。不过这也是走个形式,哪个不长眼的还捋不清状况呀。 “孤夜,一切都是我不好,我混蛋。蛮九就先带走了,不过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的。 你下午好好打比赛,我现在就跟父王交涉去。答应我,千万别想其他,这事情还达不到那么严重的程度!” 常威临走时不得不再次叮嘱,因为孤夜之能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若是这家伙想不开要整出什么事情来,那么就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孤夜没有多言,只是直起腰杆双手抱拳对着常威长揖到地。 “多谢常威公子,我兄弟蛮九这就拜托于你了。” 身边的庖硕亦是同样拜下,只是脸上带着些不情不愿。 而常威见到两昔日好兄弟做此姿态,心中顿时一阵抽痛差点晕过去,眼中骤然变得湿润。如此郑重其事,岂不是已经显得生分了。按照之前关系,又怎需如此。 侍卫押着蛮九已经走远,常威实在来不及再说什么。唯有拱手同样深揖还了一礼,然后便忍着眼泪快步追了上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兄弟 “为什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就反目了呢?孤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魏青雀满脸的惊愕,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平时艳羡的兄弟情为何突然说散就散了呢?刚才孤夜虽然没有多少愤怒,可认识了这么久,当然是知道其越是对他人客气把礼数做足,便越是显得陌生的处世方式。 对于魏青雀口中所问的为什么,其实孤夜也很想知道。若是真给一个符合逻辑的理由,那么或者应该都归于本性如此吧。 局外人从表面来看,孤夜此举实在太过矫情且不近人情了。不就是踹了一脚么?亲兄弟之间都有个闹个矛盾的时候,更何况几个人还不是亲生的。至于蛮九还手,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厚此薄彼了。庖硕踹不得,那么常威就揍得?若非心里真分了个孰轻孰重,应该是不会导致后来袭击殴打太子这般严重事件的。 可事情真如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子?其实真正导致孤夜产生隔阂的原因绝不是常威怒极之下踹了庖硕一脚。因为怒极与报复,那双眼神透出来的东西是绝对骗不过他的。 对于常威的怒,首先孤夜是能够理解的,因为幻化出了那样令人尴尬的场面,作为其心爱的女人遭此羞辱,换成是谁都应该生气。甚至孤夜都做好了一下台便挨拳头的准备。 可是常威却没有动手,甚至连询问一声都不曾有过。反而是直到庖硕抄起刀被孤夜抱住腰的时候,那才想起了要动手。这是何目的,无非是借机顺带踹孤夜一下而已。 要不怎么说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与深究的。兄弟之间打个昏天黑地都可以,最后不过是各自捂着伤口,然后该吃吃该喝喝,说开了醉上一场便什么都没了。而不是这种憋在心里引而不发,然后瞅准机会寻机报复。这可不是坦荡兄弟之间该有的。 况且自望春楼春宫图事件之后,孤夜便答应了常威,自此之后不会再用那云水仙做文章了,这次从马湘身上突然出现,那都纯属意外。然常威的不闻不问且用那种幼稚手段报复,那只能说明其内心深处应该从来就没有真正存在过信任。再深追下去,是不是来蓟城之后的一切,大家的情谊或多或少还是掺杂了些功利,变得不是那么纯粹。 其实谁都没有资格站在圣人的角度去理直气壮的批判任何人。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从外人的角度上看,孤夜又岂不是想利用常威的身份,从而达到那个安平城守的人生目标。 而事实上真正选择帮助常威的目的,却是要单纯得太多。但终归还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所以随后想到了自己动机同样卑劣的孤夜,也瞬间感到无比的羞愧。自然是对刚才所做出来的姿态而感到后悔。 可某种名唤“信任”的东西一旦有了裂痕,那么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慢慢修复。演变成回不去的从前那是现阶段必定要经历的,因为看到这一点的不止是孤夜,若是蛮九不清楚的话,那一拳也是不会砸出去的。 这边发生的动静,对于樊樾父子来说简直就是个意外之喜。他们也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几个年轻人,怎么突然就拳脚相加了。不过后来看到常威那悲戚戚的模样,想来造成的影响应该是不会太大。 可这又有何关系,若是感情缝隙不够大条,那么就拿这蛮九运作一下,莫说是缝隙了,弄出道裂谷出来都不是个事。 一老一少又对视了一眼,立即便明白了各自心中所想。作为儿子的樊冲心领神会的悄悄追了过去。心中暗想,此次弄出条人命倒是不至于,但是扒层皮还是要的。 “大王,如此藐王权,胆大妄为之徒,若不重处,对尚未继承大统的太子殿下威严恐多有损伤,不然……” 樊樾还未说完,便被燕王喜抬手打断。其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自己儿子身边有些什么人他一清二楚,无非是一个个桀骜不驯之辈。他打算借此机会好好教他们如何做一个好臣子,若是不受教的话,自然也是不介意换一批,将来辅助儿子的都必须是群听话的,而不是所谓的兄弟。 “先把人给看好了,一根毫毛都不许让人伤着。” 燕王喜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一字一句的对着樊樾吩咐道。 “诺!” 正当某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时候,却没想到燕王喜又突然话锋一转: “十日之后,将其腰斩弃市!” 下首的樊樾一听突然眼神大亮,不过却不敢过多表现出来,而是再次点头称诺。不过最后燕王喜又补上了一点,让其把消息先压下,等这分院大比彻底结束后再公布。 这样的安排可就玄妙了,能做到一国之相的位置,自然是瞬间猜出了燕王此举何为。不过这里面可以利用的漏洞太多,要达成什么结果还不是任凭自己操控。想到这里,他便应声退了下去…… 公子常威被打一事,虽然在小范围内造成了一定的轰动,不过由于事情处理得及时,所以并不影响到下午兵家孤夜与儒家左瞳的对决。 小院之中,孤夜冷着张脸坐在石桌边上默然不语。身边陪坐的只有魏青雀和庖硕二人。刚刚聂政与小李牧过来探望,人多嘴杂之下并没有多问。如今他们离开,憋了许久的两个胖子终于是按耐不住了。 “孤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道那常威被云水仙迷了个七荤八素,为何还要弄这出得罪人的戏码出来?” 管不住嘴的总是女人要多些,话语间,哪怕是魏青雀也是透着一丝丝责怪之意的。旁边的庖硕自然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也跟着连连点头。 孤夜就知道他们会这样想,最终满腔无奈还是化作了一声苦笑。 “你们真以为我是故意的?既然在望春楼中答应过常威,我便绝不会再拿云水仙做文章。 可是人算总是不如天算,谁知道那他娘的马湘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个呀!” “莫非这跟你的墨痕属性有关?” 魏青雀很快便抓住了重点。 “幻化出对手内心最为淫邪深刻的一面!” 孤夜带着淡淡的忧伤回答道。 “也就是说云水仙以那样子出现,是由于马湘脑子里深刻存在的便是这画面?” 孤夜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魏青雀的结论。 “好家伙,这属性用出来哪里是必杀!简直就是群攻之术中的大规模社死的杀伤性武器好不好!” “没办法,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弄出这奇葩属性出来。” 孤夜摊了摊手,表示他也很苦恼。 “或者这是跟你擅长画春宫图的缘故吧!毕竟术乃道所显,你可能修的是春宫之道,点出来的属性自然是这些乱七八糟的。” 魏青雀撇了撇嘴,孤夜就这点不好,谁家正经人会画春宫图。 以后若是带回家见父亲,都不知会被如何嫌弃。要不从现在开始让他练练酒量?父亲最爱的是喝酒,有了共同爱好应该就会好很多的吧? “呸呸呸……脑袋瓜子里整天想得都是些什么。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么?” 魏青雀摇晃着脑袋,赶紧将这些有的没的全给赶出去。 “咳咳咳……老九怎么办?真的就放任不管啦?” 掩饰着尴尬,魏青雀赶紧转移话题道。 “暂时应该没什么事,毕竟有常威这个太子罩着。 现在我只想快点把下午的比赛给打完,然后再专心处理蛮九这事情。” “所以你还想用这尴尬的墨痕属性?” 孤夜话一出口,魏青雀就猜到他的想法。 “为什么不呢?” 仰望着天际那几朵或聚或散的白云,孤夜在喉头里轻声嘟囔…… 蓟城大牢,今天迎来了它的最高光的时刻。天字甲号牢房中,公子常威蹲坐在最里头的墙角处,却是默默无言的盯着正对角处面墙而躺的男人。 除了时不时吸吮着被揍破皮的嘴唇发出的滋滋声外,周围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相隔的十几间牢房临时性的通通被清空,几十个兵卒也将一众烂茅草破布条的污秽 物全给清理得干干净净。没办法,谁让堂堂太子也任性也想要住进来呢。 “喂,好了喔。我堂堂燕国储君都跟你道歉了还想怎样? 换作是你的女人被人弄到擂台中央表演活春宫,而且还是当着数千人的面。我就不信你不会生气!” 那荒唐令人绝望的一幕,常威至今想来心口的痛楚依旧还在不断的抽搐着。 “孤夜在望春楼答应过你的,所以这次绝对属于不可抗的意外!” 蛮九终于还是忍不住辩解了一句。 “我知道,想想也不怪他。毕竟当时情况那么危机,换作是我也是会如此的!” 常威自觉这话说得坦荡识大体,不料换来的却是蛮九的一声冷哼! “你还是不明白!唉……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放屁!蛮老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真打算因为这点破事以后都不带我玩了么?说好的一辈子兄弟呢?” 没有回应,此间过后双方都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面墙躺着的蛮九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 “若是孤夜此时告诉你,待会你家老头子会亲自来迎接我出去,你信不信?” 常威被这样无厘头的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心说怎么可能,想屁吃呢。我家老头子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而且还迎接你出去。你以为你蛮九是谁啊! 见常威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蛮九却笑着说道: “我信!只要是孤夜承诺过的我都信!哪怕天下人都认为这不可能! 而你却说他会为了自身的危急而选择违背你们之间的约定,还厚颜无耻的说要原谅他,而且还换做是自己也会那样做,这便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呵呵…… 这也就是你和我们的不同……”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清醒 拈花公子真实名唤孤夜,乃是蓟下学院兵院弟子。这个消息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便以风驰电掣的恐怖速度,以学院为中心疯狂向外扩散。 随着这则消息而传播出去的,便是他将会在当日下午申时,与儒家当代年轻杰出弟子左瞳进行决斗。至于决斗的起因,自然也是被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那神之又神的墨痕属性,也是借此达到家喻户晓。 拈花公子之名,本就随着连载春宫图的爆火而广为人知。这下加上这样的幻像属性,几乎所有人心中都觉恍然。毕竟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春宫图中会出现那么多的别出心裁的体位和新颖的姿势,敢情原因全出在这里了。 于是乎在事件如此快速的发酵下,自然是有大量拈花公子的粉丝带着之前所购的册子从四面八方涌进学院,企图赡仰一下孤夜的真容,顺带签个名什么的。 当然了,还有给偶像鼓鼓劲加加油,客串一下拉拉队员。顺便押上点小钱,算是小小的表示一下支持。 如此一来当燕王喜两个时辰后拿到初步统计下来的开盘情况时也是傻了。 下注点开出的赔率是左瞳胜一赔一点三,孤夜胜是一赔三点七。这样已经是继上次豪赌之后开出的最悬殊赔率了。 本以为这次更多能把押注的人尽量往孤夜身上引的,因为原本就是有意利用这家伙的粉丝效应。 可怎么都没想到,这些粉丝几乎都跟约好了一样,全都一窝蜂的押左瞳胜。说好的打气加油鼓励支持偶像的,却不知到头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今压在左瞳身上的银钱已经超过了五千镒黄金,而孤夜身上的截止到现在还不到两百镒。 燕王喜慌神了,认为这些肯定是假粉。因为出现这样的结果绝对是大大出乎他意料的。虽然内行人一看便知道孤夜的胜算微乎其微,哪怕幻像弄得再真,总归是没有攻击力的。而左瞳的言出法随,几乎是可以将他完全克制,哪怕是弓箭使得再溜也不行。一句子曰君子不器,肯定是连弓带箭都得扔。 而孤夜的那些所谓粉丝算个什么内行,市井升斗小民尔。不该是盲目的支持偶像,把赢钱的希望都压在其身上么? 如此反常的举动,自然是离不开孤夜的运作。早在第一时间,遍布在蓟城的各大销售网点便同时隐晦的向群众放出“赢钱押左瞳,赚钱买春宫”的另类口号。 经过某专业人士的解读,说是拈花公子自知不可敌,所以不想让大家盲目的把钱压自己身上。倒不如反押对手,赚了钱之后回头多买几册春宫图,那也是变相支持偶像的行为。于是,这便造成了这样两极分化严重的投注结果。 孤夜此举何为?无非替燕王赚钱尔。别人都以为孤山子输定了,然而他自己却并不这么认为。相反的却信心满满的肯定自己胜券在握。 所以若是太多人压孤夜胜,那燕王绝对的输得连裤子都要赔掉。不得已之下只能牺牲那些忠实的粉丝了,如此一来再次大赚一笔的燕王想必会承他这份情,从而对蛮九冒犯燕国储君从轻发落,这实乃用心良苦之举。 “老哥,对于这场比赛你怎么看?还有什么好建议么?” 看台之上,从未离开的两个奇葩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硬啃了半个酒盏的胖子好不容易从吃撑的状态中缓过劲来,此时听到身边小迷弟发问,这才强打起精神悠悠答道: “孤夜所幻之像,虽真实无比,奈何却没有丝毫攻击能力。弓箭刀枪,但凡武器皆被儒家左瞳所克制。 目前赔率虚高,明显是庄家故意请君入瓮之计,所以若想赢钱,必押左瞳!” “押左瞳?这样不好吧!老哥你不是说前番下注已经对不起偶像了么?当时是不知者无罪,如今知道了还押别人,这粉丝当得可就太假了点。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呀!” “迂腐!赢了咱们便有钱了!到时候再多购几册春宫图,那样的支持岂不是更加实际?” 这胖子的想法倒是跟孤夜宣传的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小迷弟寻思了一会,发觉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于是欣然挥手让不远处的小厮过来。 “来,这次为了支持偶像事业,我押一颗银馃子左瞳胜!” 小厮麻利的收钱入袋开具凭票,正待他写完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边上会铁砂掌的胖子给叫住。 “且慢!我押二十颗银馃子儒家左瞳胜!” 胖子边说边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从里面掏出了个小袋子。打开一倒,哗啦啦的二十颗银馃子一颗不少。 “老哥!你不是说上次已经把全副身家都输光了么?” 小迷弟惊讶的问道。 “身家是输光了,但这是棺材本!” “呃……那你不是也说以后斗不赌钱,从此金盆洗手退出赌坛了么?怎么现在又……” “笨蛋!不知结果那才叫赌,预知输赢的应叫投……资! 来啊!全压啦……” 胖子甩手丢钱的样子,那叫一个豪横…… 小院还是那个小院,老柴躬着腰站在门外,脸上的的褶子全挤在一块,对着孤夜不断的陪笑,姿态那是能放多低就放多低。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落座。 “老柴,你这是闹得那一出啊?让你打听的事办了没有,这大包小包的又是想干什么?” 太子府上的管家,自认为与太子相熟的孤夜那也是不敢托大的。见对方不肯进门,那也只有跟着杵外面了。 “公子让办的事情老仆我怎敢怠慢?现在外面押左瞳胜的,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达五千五百镒黄金。 主母让老仆来带句话,说是公子的心思她知道了。只要这次能够再接再厉,大王那边她会去试试,应该也劝得动。 至于宗室那几个食古不化的老家伙,她只能尽力而为。” 老柴说着,便让外面等待的一众下人将礼物抬上来。其中打头的是个盖着红布的托盘,掀开一看却是十块金灿灿的马蹄金。其余的倒没什么,都是宫里面御厨刚做出来的吃食。 “主母说了,年轻人之间吵吵闹闹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次是常威殿下做差了,于是让了弄些庖硕公子喜欢吃的尝个鲜。” 换作是平时,这胖子肯定乐得屁颠屁颠的。此刻这家伙却嘟着嘴坐在石凳上生闷气。并非是因为常威踹他一脚有多么疼,而是蛮九因为替自己出头却被抓了起来。所以这些令人垂涎欲滴的可口吃食,如今看来也没那么香了。 至于老柴口中的主母是谁,想必应该不用细说了。自然是常威他老娘,当今的燕王妃了。 “呵呵……王妃太过客气了。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实不必如此的。 长者赐,不敢辞。这些礼物我们便全收下了。还望老柴你再费点心,莫让我那兄弟在狱中受了委屈。” 孤夜接过那盘马蹄金,从中抓出两块出来直接塞到了管家老柴怀里。 “公子你这是作甚?有什么吩咐老仆定当竭力完成,根本无需如此的。 再说了,蛮九公子的安危大可放心。殿下从早上就跟着住了进去,他亲自盯着呢?能有什么事?” 老柴没好气的将怀中两镒黄金放回托盘中,心道这小子也太不会来事了,到现在还当自己是外人弄这一套。 孤夜一时也是尴尬,只能陪着笑脸目送着骂骂咧咧走人的老管家。等到对方走远实在看不到人了,他才沉下张脸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按道理应该说蛮九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事情才对。可是孤夜这心里不知怎么总是跳个不停。 老柴这次来又是送钱又是送吃喝,诚意摆得如此之足,且还是堂堂一王妃让干出来的事,换作是谁应该受宠若惊感恩戴德才是,不过孤夜却并不这么认为。 这套程序,看着更像是君王对臣下的赏赐多过是正常兄弟之间的感情交往。 其实若是老柴这次什么都不带空着手来道个歉,孤夜倒是觉得亲切些。而王妃这样正式隆重的送东西,内地里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些什么?或者是要以此传达出个别意思?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料却听到庖硕气鼓鼓的在一旁嘟囔道: “说好了做兄弟的,把老九放出来道个歉很难么? 又送这又送那的,兄弟做的也太麻烦了些!” 孤夜一听这话,顿时所有想不通的都突然明白了过来。回想起老柴从一进门开始,道歉二字是半点没有提,倒是送了这么东西。 刚才孤夜还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缺了点什么。现在终于知道,人家压根就不是来道歉的,也不想道歉。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了,那便是你们几个人虽是口称兄弟,可常威毕竟是未来国君。 雷霆雨露皆属君恩,打罚赏赐,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得受着。踹你一脚,把人关大牢里,让你们几个受了委屈。没关系,作为王妃替儿子多赏赐些,可你动手打回去便不行,还想要道歉那是更加不可能的。 “憨子,原来人家是借机在给咱们立规矩呀!瞧你这一口一个兄弟叫的,之前倒是哥几个一厢情愿了呀。 呵呵呵……哈哈哈哈……” 孤夜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何止是庖硕听不懂,一旁的魏青雀也是满头雾水。 殊不知此时眼前孤夜,却是没了之前的从容。因为若真如自己所想的这样,恐怕蛮九这次想要出来怕是还得费些周折。就怕那个喜欢自作主张的老燕王,会不会想替自己的儿子先立个威……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口号 几个时辰的间隔时间,其实是过得很快的。学院此时聚集起来的喧闹,甚至能够传到孤夜这个偏僻的小院中来。 为了能够让比赛得以在申时准时开始,燕王甚至派出了他的亲卫前来护送,因为若不如此的话,孤夜想要从无数讨要签名的粉丝中强挤出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魏青雀也是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盛况,哪怕是她父亲当年名满魏国之时,道路两旁所拥护的人也是没这么夸张的。见到这一切,那硕大且厚重的胸脯不由得又挺高了几分,心中更是甜滋滋的。 不过总体情况也并非是一边倒,毕竟儒家学说传播之广泛还是在左瞳身边聚集了不少所谓的卫道者。不管是伪君子还是真小人,这些张口闭口之乎者也的酸儒们,哪怕平时背地里干了不少男盗女娼的恶心事,这时候还是坚定的自翊为修浩然正气的儒学门人,并站到孤夜的对立面去,与那些春宫图的粉丝形成了一副很是鲜明的阶级对比。 果然不愧是读圣贤书的都是贵族,而看小黄书的全是草根。尽管后者的财富地位都远不如前者,可胜在人数有压倒性的优势,所以一时间全场主导的呐喊声还是以支持孤夜为主。 对于这种近似客场的作战环境,早早立在擂台上的左瞳却并不怎么在意。那副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表情,看多了着实有些让人作呕。起码站在孤夜身边的魏青雀是这么觉得的。 从律所流传出来的两个字叫什么来着?噢……装逼!这强行耍帅的模样可不就是装逼么? “左瞳左瞳,气势如虹!除魔卫道,枪出如龙……” 此时看台上的一方阵营中,突然齐声喊起了嘹亮的口号。还真别说,挺押韵的,喊出来朗朗上口。 原来,那些儒家学派和云水仙的拥护者为了弥补人数上的不足,居然想到这么一个主意。然而效果也很快显现了出来,粉丝们的气焰立马便被迅速压了下去。 这下子等于是在滚烫的油锅里加了瓢水,立马便沸腾了起来。原本就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更是形成的短时间的彻底对立。 “他娘的,这群读书人居然不讲武德,竟敢咬文嚼字欺负我们这些底层的老实人! 别以为就你们会耍阴的,不就是几句口号么?老子也能整出来!” 粉丝中,虽是引车贩浆的底层人民居多,但也不乏有识几个字的。就如同这个会铁砂掌的胖子,能一下掏出十几二十颗银馃子出来下注的,少说也算是个不小的买卖人了。 这会儿见到己方气势被压了下来,顿时站在了座位上高声喊了起来: “来!大家跟着我的节奏来…… 孤夜孤夜,谁敌谁灭!春宫一出,即刻早*泄……” 这口号前半句还算有些意思,可下半句就辣眼睛了。也不怪这胖子,实在是江郎才尽,若是花上点时间还能整点好句出来,不过这时间太急迫了,反正追求的只是个押韵朗朗上口就行。 事实也只如此,这些个草根泥腿子又哪里会去在意,听懂了最后一句即刻早*泄就行了。反正现在同样有了口号,那直接喊不就完事了,管他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那些所谓的文化人本来还在为自己的机智而沾沾自喜,没想到还是逃脱不了帅不过三秒定律。 此时此刻喊口号的人数可比之前多了不知多少,那“即刻早*泄”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很快便覆盖了那什么“枪出如龙”。这时候难免有些开始怀疑这口号的真假,特别是男人那点事,若是真的被弄废了,那下半生的性福可不就全完蛋了? 大多数贵族生活糜烂,有“软短快”毛病的也不在少数。这时候有些已经暗暗转场,考虑是不是该改换门庭,不然再来个雪上加霜可就全完了。 然刚刚才好不容易来到擂台边的孤夜还没把身体站定,便被这一波波声浪给整得满脸黑线。 心说这奇葩的口号到底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还即刻早*泄?这病恐怕连当代扁鹊先生来说都是重症了,自己画的两笔春宫怎么就能有如此恐怖效果? 毕竟是没有根脚的事,索性便没再去搭理。望着此刻擂台上左瞳射过来的挑衅目光,孤夜没有再多做犹豫,便往武器架上靠了过去。 要不怎么说学院这点做得特周到,只是上次临时加工了一根木棒,这回架子上果然多了好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三棱,五棱,八棱的都有。 孤夜转了一圈,同样没有选择弓箭。这次他打算来场速战速决,所以挑了根最顺手的五棱三尺铁木棒,这玩意敲起人来,可半点不逊色于任何刀剑,用来背后打闷棍的话是最合适的。 虽然是特殊约战,不过该走的程序还是不能缺。左瞳身为儒家弟子,言行举止讲究的便是个“礼”字,所以当孤夜走到擂台中央的时候,这家伙居然是先对他作了个揖。 孤夜一时被打了个突突,本以为对方上午叫的那么欢,这次凑一块肯定是要大开嘴炮的。都一肚子脏话堵在喉咙尖尖了,这会儿却被弄了个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孤夜别扭的回了一礼,心里倒是想着这家伙还算识趣,要不待会木棒敲头的时候是不是要留几分力气。 “在下名唤左瞳,师从儒家。” 见对方通报姓名,孤夜心中一松。想想也是,无冤无仇的,总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就要生死相搏吧。又不是话本小说,现实中哪里有这么草率的事情。 想到这,孤夜亦是通报了自己的名字。而就在大家都以为这场比赛最终只会演变成正常切磋的时候,左瞳笑吟吟的又补了几句: “本公子不擅杀人,阁下这回可以放心了吧? 不过之前已答应了云水仙姑娘,所以此次便废一手一脚吧,也好让你长长记性,知道什么是勿以恶小而为之。 随后会将你交予云姑娘处置,毕竟这是答应过的。至于她是否能够大人大量不予计较,那便要看你造化了。 不过若是你现在束手就擒,自废一腿一臂,到时候本公子给你求求情亦无不可!” 左瞳这话说的,听得孤夜完全是目瞪口呆。他真的很想问问面前这个傻 逼 玩意,到底是谁给了他如此的自信和勇气。 想不到这么不要脸的话,居然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连要打断人手脚这样的事情还弄得跟自己发了什么慈悲似的。是不是还要给你跪下磕头感谢不杀之恩? 孤夜觉得胃里自己好像吃了只死苍蝇那么难受,哪怕是再废上一句话都觉得多余。自然他也根本没去回应什么,而是直接将木棒架在肩膀上,扭头便回到属于自己的擂台边角上。 “你……果然是粗鄙村夫!既然如此,那么便让你尝尝本公子的手段好了!” 见孤夜如此傲慢无礼,左瞳气鼓鼓的也是转身往回走,不过临走的时候还是没忘用眼神跟台下的云水仙打了个招呼。 两人没有延续之前的针尖对麦芒,着实是让看台的观众们有些小失落。不过随着战鼓的敲响,那本就紧张的气氛便开始躁动起来。 咚咚咚咚咚…… “比赛开始……” 伴随仲裁官手臂落下,这场夹杂了私人恩怨的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刚刚口号有云:气势如虹,长枪如龙。孤夜用的是根木棒,左瞳的武器自然便是一杠长枪了。 按理来说,儒家弟子行走天下不都是腰配长剑的么?对面这家伙倒也另类了些,居然是把长兵器。 由于距离足够远,孤夜暗自打量对面这家伙,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 “子曰:君子不器……” 果不其然,没有了干扰,左瞳很是轻松的召唤出道韵笔,然后迅速点出九笔,在自己面前勾勒出一个道韵符雏形。 从外形看来,这个道韵符好像还要比之前马湘弄出来那个清晰些。不过想要达到圆满还差些火候。 而此时他嘴里发出的声音,正是透过这个残缺道韵符达成“言出法随”效果的。 嗡…… 孤夜的脑子就像是突然被一柄锤子敲中一样,晕晕乎乎的,似乎有个声音在其间不断回荡,企图让自己将手中的木棒给远远丢开去。 “卧槽,好厉害!这么远的距离居然真的可以影响到自己!” 孤夜心中暗自惊叹,不过要是只有这点程度的话,他倒还是把持得住。 不过很快的,左瞳便开始慢慢的向擂台中央踱步,试图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那杠长枪就那样被拖拽在后面,自信得就像单凭言出法随这个技能便能达到最终效果一般。 “子曰:君子不争……” 嗡…… 随着又一诡异能量侵袭,孤夜那本就在抗拒的身体瞬间松软了下来,抵抗着将手中木棒丢出去的自主意志也变得没之前那么强烈了。 言出法随能叠加使用,这是孤夜之前所预想不到的,今日亲身体验了一次,果然那叫一个酸爽。 怎么形容呢?感觉便像是鬼压床一般,脑袋是清醒的,且拼了命的想让身体动起来却无动于衷。不过又有些不同,因为鬼压床是脑袋控制不了身体,如今是脑袋控制不了脑袋,从而控制不了身体。怎么说呢,就像是脑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个意识,并企图取代原本的身体掌控权。 现在孤夜便是这种滋味的加强版,此刻抓住木棒的那只手再也无法把握住,很快便脱离的掌控。自主意识明明知道不能丢,可却是偏偏往擂台下远远给甩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意想不到 当木棒掉落在擂台下的那一刻,看台上的燕王喜随之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他似乎看到了前些天国库中刚清点好的金子又被一箱箱的重新搬运了出去。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结果的,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到了现在哪里还会不清楚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好一个孤山子,你当真以为寡人不舍得斩你?居然敢用这样的手段来令寡人难堪!” 此时燕王喜下意识的以为孤夜在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抗议自己抓了他的兄弟。而王妃在最后结果产生之前,自然是不会提前去与其分说什么的。归根结底,还是孤夜这小子的战斗力让人家看不上眼,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弄出这样的误会出来。 而随着这唯一武器的掉落,全场粉丝的情绪也是跟着起伏跌宕。心中担心之余,也在暗自感激拈花公子的仁义。 消息果然没错,孤夜当真是敌不过左瞳的,好在早有消息放出来,不至于让人无端损失了钱财。如今看来,这放出消息之人除了是拈花公子孤夜授意的之外,又还能有谁在意他们这些粉丝。 一时间,那口号声又再度响起,这一次更是投入了感情的,好像喊得再大声点,便真的能把左瞳喊阳 痿早 泄了一般。 “孤夜孤夜……谁敌谁灭……春宫一出……即刻早 泄……” 不得不说,这山呼海啸的声浪,还真误打误撞帮了孤夜个大忙。 就刚才左瞳的那一句“君子不争”,针对的可不仅仅是握在手上的木棒。那几乎是一种外来意志的强加,在瞬间的作用下,不仅让孤夜丢掉了武器,甚至是连召唤出道韵笔也是有一定的影响。 何为不争?圣人的本意是什么孤夜没接触过所以无从得知,可就字面上的意思,那绝对有不挣扎,不反抗的意志在里面。 孤夜召唤道韵笔是为何,无非是反抗一途。所以突然间召唤阻滞,左瞳又持枪步步逼近,可想而知他当时心中是何等的紧张。 心里暗自思衬着不会就这样阴沟里翻船了吧?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周围突然响起了那奇葩的口号声浪。而这口号声中又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不知名的能量在里面,一时间刚刚那种阻滞感顿时被冲散一空。 言出法随的影响突然一下子减弱许多,早就憋足气的孤夜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于是乎手掌一翻,削弱过的三寸长道韵笔便出现在了指间。 此刻看到孤夜手中握着的道韵笔,左瞳也是愣了一下。自己那句“君子不争”究竟是何等的威力他非常清楚,这可是他师从儒家以来感悟最为深刻的“道”。完比之“君子不器”的威力可是高出了不止一大截。 言出法随,出口成宪是儒家最厉害的法门。可这并不是说一个儒生通过墨痕属性乃至道韵符想说什么就能实现什么的。究其根本,其中也是有侧重方向上的修习。 其中杂而不精,和精而不杂便是两种极端。伯当那个菜鸟便属于前者,看似什么都能说点,什么都能起点作用,可意志稍微坚定些的人很容易就能挣脱。 然左瞳属于后者,实力都达到笔锋九点了,甚至半步聚符境,可却只有“君子不器”和“君子不争”二言成谶。 所以此时两者叠加之下,本以为可作用最少一刻钟时间,不料却被孤夜轻松挣脱开,左瞳不意外不惊讶那绝对是假的。 而便在他还在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的当口,只听孤夜一笔点出,伴随着那声装 逼口号响起: “道符初点风云变……” 却是一道墨痕以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刹那间没入左瞳胸口。转瞬而至,根本就没有闪避的可能性。对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残影撞进自己身体,就连用猝不及防来形容都够不上。 不过对于孤夜墨痕属性的认知,左瞳倒是没有过分担心。不明白的只是为何召唤幻像需要将墨痕点入自己身体,难道只有如此才能让呈现出来的男主角与自己相貌一致? 然而孤夜是不会给左瞳太久自行脑补时间的,效果很快显现,在其一丈外的地方,虚空中慢慢的凝聚出景象出来。 这个某个厢房的一角,窗外竹影婆娑,银白的月光透过竹叶映射在窗檐上那个女人身上。 女人鬓发微乱,半解的衣裳随晚风摇曳,嫩白娇美的身躯绷紧后仰。左足踏于台上五趾紧曲,右足自然垂下,却绷得笔直。 有一男半跪在前,河蚌遗珠上有游鱼轻啜。微抖,貌似有声渐渐若蚊吟,片刻转为鹤啼,间隔伴有击水声,指甲划蹭木板声,窗外竹叶沙沙声,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当然了,所谓的声音效果,完全是各人各自通过整幅画面表现所自行脑补出来的。孤夜的墨痕属性,还远不能达到同时配上声效的实力。 不过全场数千上万人的粗重呼吸声却是能很好的诠释这个香艳的场面。 “这拈花公子简直就是神人也!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床笫之欢还能这样玩! 老哥呀,小弟现在急需找人灭火啊!” “同去同去,兄弟我正有此意!待会赢钱回本之后,咱们去那东门大街上最大最豪华的女闾大耍特耍! 别的放一边,先试试眼前这招蚌珠寻鱼!” 两奇葩淫笑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各自的裤子松了松。 其实被擂台上这幅香艳绝伦的画面震撼到,寻思到女闾里做试验的又何止这两家伙。其实有些性子急的都已经弓着腰匆匆退场离开了。 当然,吃瓜群众都做如此激烈反应了,擂台上作为当事人的左瞳那绝对是彻底呆傻掉了。 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分明就是在一年前亲身经历的刻骨铭心事,至于发生的地点则是在城郊的一处别院厢房里。画面中的男人自然是自己无疑,然而女主角却是那时候路中偶然识得的一生挚爱。 当时乃是相见于道,正可谓情不知何所起,只觉万分投眼缘。于是便邀其同往,欣然云雨。当时一幕如梦如幻,不为久长时,只争一朝夕。 可哪怕是如此,那也不至于惊慌成这副模样吧?此刻的左瞳,他已经不止是全身颤抖牙齿打颤这么简单了。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已然渐变成铁青,可见其心中恐惧达到了何种地步。 此刻的孤夜其实在第一时间便想冲上去趁机补刀的。可刚踏出几步便发现了气氛有点儿不对头。 因为左瞳的目光已经从幻像中抽离出来,然后却直勾勾的盯着边上的仲裁官。 孤夜首先想到的便是要遭,毕竟召唤出对手心底最为淫邪隐秘,最为刻骨铭心的画面,对于这个人本身起到的作用并不是固定的。有的人应该会感到惊讶,有的人应该会陷入迷茫,有的人甚至会尝试着追忆,当然也不排除没有效果。 而孤夜利用的便是这瞬间的失神,好借机突进敲闷棍。可现在这幻像似乎对左瞳的影响还没有边上的大肚腩仲裁官大,且又为何要恐惧? 很快的,这个疑问便被一声如同狮子暴怒般的怒吼给解释到一清二楚。 “姓左的!你该死!居然敢勾搭我老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就连台上的燕王喜也难以置信到睁大着眼睛。恐怕此时最为开心的,便是这成千上万的吃瓜群众吧。毕竟这样的瓜,恐怕一辈子都难得遇上一个。 王室女眷与人偷欢,而且花样还这么多,都搞到窗台上去了。本来这王室的三堂叔头上再绿也就两三人知道,如今被这么一弄,恐怕要成为天下笑柄了。 天空雷声阵阵,似乎下一刻便会有万道雷霆落下,将面前这个吓得跟只小鹌鹑一样的左瞳给劈成焦炭。 他是自那日之后才知道,与自己一夕之欢的女人已为人妻。而其夫家还是燕国王室中一重要人物。 当然了,这个被太子唤作三堂叔的,左瞳早就认了出来。只是认出来没什么,偷他老婆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谁能想到被孤夜这么一弄,却成了众人皆知,更给人家夫君来了个现场直播。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左瞳鼓起了最后的勇气,把自己发颤的舌头捋直后立马出声狡辩道: “这不是真的!是这个该死的孤山子。这全是他幻化出来的,就算与贵夫人有染,那也只能是他而不是我……” 左瞳此刻哪里还有刚才的儒士风度,那匆匆组织起来的几句话近乎是自喉咙底嘶吼出来的。然在场所有人一听果然有是道理,若不是真枪实弹的疯狂输出过,怎么能幻化得如此细致。 此时看台之上,羡慕者有之,妒忌者有之,同情者亦有之,毕竟人家的丈夫如今就在当场。 而这时候刚迈出几步的孤夜见到的,便是突然转身回头的仲裁官那被怒火充斥的眼睛。 “该死!原来是你……” 轰隆隆…… 几乎下一瞬天空中引而不发的雷霆便要当头落下,吓得孤夜赶紧将双手举起来连忙解释: “常威家的三堂叔你可别误会呀!我这墨痕属性可不是单纯的制造幻像啊! 之所以会出现这画面,可全然不由我控制的!那是左瞳心中最为深刻,最为渴望,也最为淫邪的场景。我的墨痕属性只是将之呈现出来而已。 再说了,我是安平城人士,今春才第一次来的蓟城。幻像中贵夫人身上穿的可是冬装,时间上根本就对不上呀!”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顿时皆是纷纷看向那还在窗台上舒爽的女人,见其褪至腰处的衣服,上头果然还裹着件雪貂皮。 这仲裁官当然也是赶紧转过身去。待到确认过后,又见那左瞳趁着刚才那点空档已经退出了好几丈远。 这下奸夫实锤没跑了,顿时雷声炸响,七八道筷子粗细的电蛇,从半空中浮现的蓝色道韵符中穿出,直奔左瞳而去。 “子曰:君子不争……” 啪…… 电蛇打中擂台地面石板,瞬间击出一个碗口大小,深近两寸的坑。坑中一片焦黑,甚至还冒着白烟。 左瞳侥幸躲过第一道闪电,那“君子不争”的属性效果还没来得显现出来,便被第二道闪电打中胸口。 瞬间,原本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立马倒飞数丈远,且半个身子瞬间烧焦掉。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直到第七道闪电落下,擂台之上剩下的也只有几块残缺不全的烂肉了。 而常威这个三堂叔,似乎也因为消耗过大,或者哀大莫过于心死,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帝王术 多情总被无情扰,良辰虚设奈何天。左瞳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自己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白月光,居然会有被呈现在大众眼前的一天。 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毕竟男未婚,女未……嗯……别人也不认识。就当今社会的普遍观点,外人也只会羡慕其风流,而不会指责其下流。 可偏偏如今场景里头便有不少认识的,而且更有一人谓之熟悉无比。 其实左瞳承认,当是确实是有赌的成份。毕竟太子的三堂婶子被人“含蚌寻珠”这种事情,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很难想象的。看台与擂台之间还有些距离,虽然当时他知道那道白月光属于王室的某个人,可毕竟关乎王室颜面,应该不会有人傻到站出来指证的。 可倒霉就倒霉在那个一直被瞒在鼓里的绿头龟居然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身为堂堂太子的三堂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媳妇那宝贝的河蚌被人含在嘴里吮吸而无能为力,试问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个刺激? 这可是亲手在自个头上种草啊!于是那个用嘴巴拱草种草的家伙,最终只能被雷电劈烧成灰。 而随着刚才孤夜对自己墨痕属性的解释被渐渐传到其他参赛选手耳朵里,一时间人人畏之如虎,别说是打擂台争第一了,哪怕是生出半点敌意都不敢。 好家伙,这样凶残的墨痕属性,哪个不要命了敢去撄其锋芒?谁内心深处没有一道难以启齿的涟漪?有些或许连自己都不知早已遗落在记忆的哪个角落。 谁没年少轻狂过?当初面对身体变化的彷徨,再到对异性懵懂的情愫,最后发展到荷尔蒙支配下的冲动。所有的所有,都是最为隐私的东西。其对象或许是某个下人,也可能是自己某个已经长大成熟了的姐姐,又可能是村东头的王寡妇李寡妇,甚至可能是自己的母亲,毕竟这年头豪门贵族那些腌臜事多着呢。最奇葩的是看到路上两条屁股连着屁股的黄犬儿都能青春萌动大爆发的也不再少数。 想象一下,若是这样的画面被孤夜这个没有下线的家伙给曝光了出来,那以后谁还有脸在这世上混。 小门小户也就算了,名声臭也臭不出几个村十几里庄稼地,可这些参赛者大多都是各国有名成道的豪门子弟,那造成的结果可就是毁灭性的了。简单来说,哪个家族会让这样一个已经社会性死亡的家伙来执掌家族,那还不得把祖宗十八代气得掀掉棺材板? 这还只是个人原因,若是再加上扒灰撬墙角这些时间管理高操作,那么分分钟就会演变成一场家庭伦理大剧,兄弟阋墙,甚至家族与家族之间反目成仇都是非常有可能的。往最严重的情况来说,影响一国之本都不算夸张。 这可不是虚妄之言,就比如眼前的左瞳,好在他只是楚国里的一个小豪门子弟,若是换成是燕国本地大贵族,大肚腩三堂叔二话不说就用雷把人给劈成了渣,那还不得引起激烈反抗。一旦涉及王权与贵族,那都是几百年来无法解决的阶级矛盾。 事就这么一个事,导致的结果自然是孤夜莫名其妙的获得了胜利。按理来说这人也不是他杀的,可导致这个结果却是全是他造成的原因。 对于这个结果,赔得血本无归的粉丝们除了极少数人欲哭无泪存在异议之外,大多数人还是欣然接受的。 以至于这个会铁砂掌的胖子再次赔光了棺材本,现在整个人像是被抽干精气神一样颓废瘫软在当场。连同他身边的小迷弟也是一脸苦瓜样。 尘埃落定,燕王喜这才从突然来临的幸福感中回过神来。这会儿他冷静的把整件事情重新回想了一遍。骤然发现,原来孤夜之所以要让那些粉丝一窝蜂的狂把筹码押在左瞳身上,敢情不是在向自己示威,反而是示好。 不得不说,这样的操作让这个一国之君心情立马又愉悦了不少。甚至都在考虑有没有必要让尚未进行的那一步继续落实下去。不过人一旦尝到了甜头,便想再深入挖掘一点好处。说到底此乃人性,与地位尊卑其实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此时明悟了之后的燕王喜下意识的便看向了擂台中央的孤夜,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两道目光恰好相撞,双方也皆是看出里面蕴含的意味深长。 某人赶紧低下头,如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论,现在的他都没有资格去直视这个君王。 无需等待宣布胜负,孤夜回头看了看那堆该还在散发热气的烧焦碎肉,心有戚戚然的赶紧下了擂台。 不过他并没有立马离开,而且径自走到云水仙跟前行了一礼。刚才的解释对方应该也听清楚了,那便也知道了上午之事并非出自本意。实乃马湘内心所思所想,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当然啦,该有的责任还是推脱不掉的。于是孤夜当着扁鹊先生的面郑重其事的向云水仙道了个歉。 而这女人露出来的表情才叫一个吃了大堆死苍蝇。不过事情真相与道歉态度摆在面前,虽然她很想一刀砍死眼前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但终归还是得显示自己的大度,也就强挤出个笑容出来,算是把事情揭过去了。没办法,她在燕国自己经营的便是这样的人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敢任其崩塌…… 一天的纷纷扰扰到了这里应该可以算是划上了个圆满的句号。孤夜带着满身疲惫躺回到属于自己的床榻上,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本以为今天又给高高在上的燕王赚了五六千镒黄金,待到天明之时蛮九也许都能被放回来了。毕竟论到丢王室脸面,左瞳的白月光替他丈夫戴的那顶绿帽子才是王炸。至于常威挨了一拳这都不能算是个事。 可事情的发展绝不是他一个乡下小子能够预料的。或者说,燕王喜内心最为反感的恰恰是这一点。 燕王宫大殿之中,常威跪在堂下。此刻的太子殿下,正用他那被揍得有些漏风的口音不断的向上首的父亲磕头求情。 “父王,此事万万不可啊!那可是孩儿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不能就因为这点小事便要将其腰斩弃市啊!” 刚从大牢里溜出来的他,还未等面见父亲便听到了这样的决定。吓得他连礼数都来不及讲了,便急匆匆的直接冲了进来。 原本燕王喜心情还挺不错的,这会儿见自己的儿子将来的国君如此不识大体冒冒失失,脸色立时板了起来。 身边的宦官很会看眼色,立即就将乐师和一众歌舞姬全数遣退。自己也很是识趣的躲进了墙角阴影里。 “兄弟?好友?这便是他们冒犯一个未来国君而不需要付出代价的理由么?” 虽然听这话常威总觉得怪怪的,可想了小半刻后,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坐在上首的燕王只是一个劲的放声大笑,笑到最后甚至都剧烈咳嗽起来。 “哈哈哈……咳咳咳……是啊,谁没能有几个知己好友?谁又没能有几个生死弟兄? 儿啊,这世上谁都可如此,偏偏一国之君不能。在君王眼中,一切关系皆只能是君臣。君臣者,上命必下达也。回去翻翻书吧,自古以来那些自认为满朝堂都是其知己兄弟的王,又有哪个最后不弄得生灵涂炭国无宁日!” “父王,孤夜三个不一样!他们是绝对不会害我……” 常威再想辩解,却被燕王喜抬手打断。 “一个国家只能存在一种意志。那便是君王的意志。无论对与错,所有的决定都必须出自君王之口,符合君王之意。 天下贤能才俊,哪怕是生而知之的圣人,在君王面前只能建议,而不能左右。 你扪心自问,从认识那孤夜的一刻,每每遇到做抉择的时候,是不是全是他在拿主意,而你只是依附其行?” 常威心里咯噔一下,很快的便回忆起来。这不提醒还好,仔细寻思起来发现确实都是这样。自己身为高高在上的王子,每一次却都跟个小弟似的听从安排。 见自己儿子脸色变得越来越是涨红,燕王喜的语气也开始慈祥起来。 “威儿,我不否认,那孤夜虽来自边地的草根平民,却是个真有急智的。若是能在学院中多打磨两年,到时候必定能成为辅国的栋梁之材。 可此人再有才华,那也只能是臣,必须以你的意志为行事基准。而不该是你的兄弟,更不该以他的好恶来影响你这君王的判断。 你看这小子多聪明啊!从早上辰时那蛮九被抓,再到下午申时比赛开始。短短的几个时辰,他就能让寡人轻松入账近六千镒黄金。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想卖个大好处给寡人,从而让寡人从轻发落放过那蛮九。 你看看,这岂不又是在试图左右君王所要做的决定。 其实这厮根本就无需如此,只要他诚心诚意来跪求寡人,跟个普通臣民一样俯首拜下,事情便能解决。试问这有何难?我是他的君父,他是我的子民,他来求我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可你看他怎么做了,这厮宁可用让寡人多赚六千镒黄金的办法,也不肯低下那桀骜不驯的头!此人哪怕有通天之才,试问又有哪个君王敢用?” 话到此处,直到这时候常威才终于知道父王为何硬是要将蛮九腰斩弃市了。其实杀人是假,让他们三人明白什么是君臣才是真。而这一切全都是父王为了自己将来能真正驾驭他们才费此苦心。 这一刻,常威他有些懂了。原本还有一大堆求情的话语,此刻也觉得无需再多言……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变化 一夜无梦醒来,预想中的兄弟还没有被放归,对此孤夜并不怎么在意,近六千镒黄金的人情尽管还不够塞满一个国君的胃口,但想比也差不了多少。 受点罪是要的,前脚抓人后脚放人这种事情那也太当儿戏了。想得有些简单的他洗漱了一番后便早早出门想去寻那常威问个究竟。 外边的擂台赛依旧在继续,只不过与昨天相比少了些人气。才从路口拐出,便与魏青雀一头撞上。孤夜早习惯了这胖墩墩每天有事没事粘自己,索性也就让她跟着了。庖硕的那场擂台赛被安排在了上午,于是孤夜昨天就吩咐他不必一起前往了。至于输赢问题,能打便打,不能打干脆认输好了,现在只求稳当,莫要再节外生枝才是重点。 两人前往常威府邸,远远的便瞧见老柴站在门外向这边张望。那脸上的焦急神色,看起来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公子……” 刚一见到孤夜,这老管家便快步迎了上来。 “老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未等孤夜先开口,魏青雀已经急急忙开口询问开了。 “昨日殿下入宫至今未归。五更宫门开启之时,主母着人来报,原是触怒了大王被罚面壁思过。 还……还有……” 说到这里老柴语气变得结结巴巴似乎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还有什么!快说!” 孤夜这时候心里已经升起了某种很不好的预感。 “说是蛮九公子胆大妄为袭击储君,于十日后在菜市口腰斩……” 孤夜一听脸色立马骤变,两个拳头也被捏得咯咯作响,那双犀利的眼神似乎有要吞噬一切般可怕。 “公子……公子莫急!这只是大王酒后之言,并非正式下令,所以应该是留有余地的!” 老柴赶紧补充解释,他被推出来拉开这场序幕,可不敢弄巧成拙。刚才孤夜那眼神中突然爆发的杀气着实是吓了他一跳,博弈思衬着真不愧是在生死战场中趟过血的人。 “老柴呀,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其他的么?” 孤夜此时的语气转瞬间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扭转,变得异常的柔和谦恭。与刚那股透入骨髓的森寒对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九天玄峰一个九幽深渊。 老柴见此嘴角难免抽搐了几下,他也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应该是已经猜出了些什么,于是只能强装镇定接着答道: “其他也就没什么了。只是与那前来报信的宦官多聊了几句,话里头貌似提过一嘴老君山。” 孤夜这听,心中自是了然。其实到了现在,整个事情的脉络他也是理清楚了个大概。 从六千镒黄金换来了这个腰斩弃市的结果便可以认定,事情已经不是用利益能解决的了。 而老柴这个角色所要起到的作用,无非是给了个提示而已。常威被软禁面壁思过?见鬼去吧,这只不过是燕王喜划定的解题范围。然老君山,才是解题思路。 分院大比的第一名,作为奖励周王室会提供道韵石一枚和五个进入老君山近距离接触混沌鼎的名额。 从老柴脱裤子放屁的话语中不难听出燕王喜想要这五个名额,至于为何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达到目的,孤独暂时能想到一点就是人家在故意给自己使下马威。 人家早就筹划好的剧情进行到这一步,工具人老柴也完成了线索解锁的任务,孤夜自然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只是又客套了两句之后,便与魏青雀转身离开。 然而老柴的身影才刚从视线范围消失,孤夜那挂着笑容的脸便渐渐变得僵硬起来。 这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受,以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总是能够通过自己的分析与努力将其化解,然这次他也是这样做的。可之前无往不利的处事方法,如今却是毫无作用。甚至有种让人强摁住脖子低头喝水的无力感。 “孤夜,现在怎么办?老九不会真要被剁成两半吧?” 魏青雀见自己看上的男人脸色很是阴郁,心里面也是十分不好受。 “放心吧,人家都已经划条道出来了,只要把事情办到,那么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现在我只是心里面觉得有些憋屈而已。” 如今的孤夜,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做任你计谋人心秀翻天,输赢全在金主爸爸股掌间。权利,它从来都是个好东西…… 两人从常威府邸出来,后又尝试着去牢中探望蛮九。令人晦气的是银钱使了不少,又浪费大半天的等待时间,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不过也并非一无所获,毕竟知道了这里由几个燕王亲卫把守,倒是不用担心他暗地里吃什么苦头。 回到学院的时候,正赶上最后一场擂台赛结束。今天的仲裁官早就不是那个头上发绿的三堂叔了。而是换成另一个王室宗亲。这人年龄有点大,花白的头发凹陷的脸庞看上去有些瘦弱。 此时这人正在做最后的点名,将之前的获胜者一一喊上来重新抽签。接下来便是需要发挥个人真本事的八强赛了,令人意外的是,庖硕这个憨货居然也位列其中。 这一点倒是孤夜没有意料到的,毕竟越是到了后面,遇到的便都是些越有真本事的,境界上也基本上都是笔锋八九点的样子。 本就没期待,所以才意外。孤夜临走时都特地嘱咐他不要勉强了,若是不敌干脆认输。 记得没错的话,他的对手应该是法家的一个笔锋八点的高手,也不知道这厮到底是怎么赢的? 其实这个问题庖硕也很想知道,因为这场比赛他打得也是莫名其妙。按道理来说术法以禁锢为主的法家弟子,在面对以蛮力防御为主的自己时,应该是占据绝对优势才对。 可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过类似“绳之于法”或者“法网恢恢”那样的术法,而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居然想用肉搏的方式压制庖硕。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的,那法家弟子最终还是力脱不敌落败。于是乎这个胖子如今才能再次登台抽签。 而此刻站在他前面的是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那是墨家的邢飞宇。奇怪的是这家伙刚想往前挪,突然发现庖硕站在自己身后,于是便赶紧客气的将位置让开,示意他可以站到这个位置上来。 而庖硕原本还想客气几句的,没想到排在最前面的农家刘森更是直接凑上来,然后笑呵呵的请他排到第一个去。周围的其他参赛者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而且还纷纷表露出一副你是老大你先请的谄媚表情。 如此令人费解的画面,着实把台下的孤夜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胖子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威望了,居然能让邢飞宇和刘森两个骄傲得一逼的家伙都乖乖服软。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的孤夜看着这八强赛的抽签仪式上只来了七人,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上面应该也有自己一个位置的才对。 事实上并不是仲裁官和学院举办方有意将之忽略,而是他们觉得他有没有前来抽签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试问现在哪个不怕死的敢真跟他对上?那还不分分钟隐私暴露,然后彻底社会性死亡! 几乎所有人都十分默契的选择逃避这个尖锐的问题。因为事实摆在眼前,如今无论抽到的是谁,反正只要对手是这孤山子,那么直接认输就是最好的结局。而达成此共识的决心坚定无比,且不接受任何反驳。 也就是说,表面上打的是八强赛,实际上冠军已经默认是孤夜了。之所以还要抽签,那争的只不过是第二……不……是第三名…… 因为第二名也被预定了,那便是孤山子的好兄弟庖硕。开玩笑,这可是一副春宫“致”肾虚,一点墨痕难做人的拈花公子他家的好兄弟啊。 若是真一个不小心把人给打趴下了,改天拈花公子孤夜找上门来,然后二话不说以你为主角弄场活春宫,那岂不是要死得冤枉。 所以这也解释了为何庖硕突然便有了大佬气概,说到底敢情还是有某人在后面背书狐假虎威呀。 台下的孤夜并没有疑虑多久,早就关注这一边的那些周王室官员们已经有两人小跑着过来解释原因了,奇怪的是其客气程度居然不亚于对待一方大员。 其实这都是出自于人们本能的趋利避害之心。说到底孤夜这墨痕属性其实屁用没有,因为它根本就不具备攻击力。充其量也就是起到干扰作用而已。人多的地方或许还有点作用,若是两人在荒郊野外对战,谁还怕这玩意。 不过这里是学院,是比赛会场。大家心里都是明白人,若是真表现得太过嫌弃,保不准人家暗地里给你来上这么一下,那以后还怎么为人师表? 于是这些周王室官员们,心底里虽然千百万个不愿意承认孤夜为此次大比第一的结果,可却谁都不敢当这个得罪人的出头鸟。 反而是为了自圆其说让上头那些人相信今年的第一就是实力超群无人能敌,他们这些负责此事的人还得替孤夜大吹特吹。 按道理来说,往年像这种天之骄子,那都是周王室竭力要争取到的人才。这会儿必定会有许多人凑上来许以利益官职。可直到现在,却是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孤夜的真实实力如何大家都是有点逼数的。五个名额和一块道韵石那是一直以来便有的奖励,可若是谁敢再许多些利益出来就为了换这卑鄙下流龌龊的孤山子,还真当人家周王是傻子不成。到时候追究下来,那可是不知有多少脑袋要跟着搬家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憋屈 接下去的三天,孤夜使尽各种办法依旧没能见到蛮九一面,常威也始终没能从宫里出来。 有好几次庖硕这家伙都嚷嚷着要直接去劫狱,然后干脆拍拍屁股回令支寨算了。为了安抚这憨货,他也不知费了多少唇舌。 其实这个极端办法也是存在于孤夜的备用选项里的。因此他也想出了不下三种办法来强行救人。只不过在后续的跑路跟如何不连累家人这点上,永远都是个死结。 除非一大家子逃出燕国去,或者直接上伏牛山当盗匪,不然就别想继续过正常人的日子了。 当然,情况还没有达到这样严重的地步。整件事情看来,还是老燕王在为即将接替自己位置的新燕王熬鹰呢。若是孤夜猜想得没错的话,那头鹰便是自己了。 所谓熬鹰,熬过了便是一只指哪打哪的好猎手,熬不过便是釜中的鸡汤。说实在的,哪怕如今只是一个升斗小民的身份,孤夜其实也不是太想当只架在人家臂膀上的鹰,奈何现在人家就把你当鹰了。你不想被架着,那好,你兄弟蛮九就直接被熬汤吧。而为了不成为一锅汤,于是现在只能被动按照人家套路来。 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好受,就如同之前常威曾经口嗨说过将来要许孤夜一个国相当当,可他自己却只想回到边地当个安平城守一样。无外乎不想被人天天被人架着而已,边城虽小,但却自由自在呀。 于是乎便是在这种无奈的思绪中,孤夜与庖硕跌跌撞撞的完成了分院大比双杀的成就。 过程也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机械性的重复着,当孤夜每次才刚踏上擂台时,对方便直接且干脆的跳了下去,连招呼都不带打的那种,声怕跑得慢了,就会被他大招波及到一样。 然庖硕遭遇到的也大体差不多。以至于本该是越到后面越是火爆的看台反而来人越来越少。弄到最后就跟儿戏一样没有丝毫期待感。 投注站自然也是门可罗雀,加上半决赛和决赛本该六天的赛程,最终只是用了短短三天时间,投注的人也就愈发的稀少了。 也就今天燕王喜突然要来观摩颁奖礼,若是不然,此刻看台上的坐位能坐满一半就算谢天谢地了。 天下瞩目的蓟下学院举行的一场分院大比,前有燕王开盘设赌,后又有这画春宫的拈花公子来捣乱,整得那叫一个虎头蛇尾贻笑大方。此时此刻一众周王室官员站在擂台上,为首的那个还捧着两个木盒子。瞧那表情,不用猜就知道是想赶紧把东西颁发出去然后走人了。不为别的,唯尴尬罢了。 事实上,若不是燕王突然兴起前来,他们都想试图把原本的奖励给砍掉大半,只剩个名额意思意思糊弄过去得了。不过现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下手了,毕竟这孤夜好歹也算是燕人,听说跟燕太子的私交挺不错的。 要是做得太过分,王室干预进来到时候灰头土脸的还是自己这些人。 此刻的擂台中央,这是孤夜自入得学院以来第一次见到所谓的院长。放在其他地方,这个职称应该算是很高大上的,绝对属于学院里的灵魂人物。 可这里是学术自由度极高的蓟下学院,每个分院里执教的都是当今世上数得上号的大能。便如儒院的荀夫子,医庐的扁鹊先生,墨塔的矩子。 在这些大能面前,院长也只能够平时搞点行政工作,其余的存在感真心不高。 按理来说,大搞特搞了这么些天,待到今天终于圆满结束要颁奖了,身为一院之长勉励几句还是要的。可事实是人家连形式主义都不怎么在意了,只是不情不愿把东西往孤夜手中一递,接着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极尽敷衍之事。 看着那站成一排的周王室官员跟随院长屁股呼啦啦的离开,孤夜脸上多少还是有些郁闷的。 如今正主草草了事逃也似的走了,现在轮到打酱油的要登场表演了。望向看台主位上久未露面的常威,不知怎么了,如今得见却感觉变得陌生许多。 他又环视一圈台下那群分院大比的参与者,不难从他们眼中看出对自己手上这两个盒子的觊觎与艳羡。 孤夜倒是显得很是光棍,直接将较小的那个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放着是一块青灰相间的石头,平平无奇丝毫没有半点神异之处,就跟路边随处可见的碎石差不多。心说这玩意真的很难更聂政口中夸得天花乱坠的“道韵石”联系起来。若是说非要扯上点关系的话,那么只能说它真的是块石头。 把盒子盖上,孤夜随手就往擂台下聂政所在的方向丢了过去,还就真当是块普通的石头一样根本毫不在意。 如此轻浮的举动倒是让聂政惊得差点没扑住,憋不住就要直接骂娘了。待到东西真正平安落袋,这个汉子呆呆的看着掌中的青石,居然眼睛一红很出人意料的就这么哭起了鼻子。 要知道这可是兵院的“聂人王”啊!那个凶神恶煞,能够把人虐得死去活来的恐怖家伙,现在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流起了马尿。 身边那些还在偷偷笑话他的学生们又岂会知道,为了这块不起眼的石头,这些年来她付出了多少努力。也就是这次才有了机会,而他之所以肯待在学院里当个小小的教习,为的也无非是今天而已。 “兄弟,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聂政帮忙的尽管开口,刀山火海皱下眉头天地共诛之!” 聂政拍着胸脯说得言之凿凿,反倒是孤不甚在意。 “聂兄言重了,一块石头而已。再说了,这也是我们早有约定不是?” 他摆了摆手,还真没把对方这番肺腑之言当回事。而其实是他并没有意识到刚才手里那块石头具体有多珍贵。 接下来他又打开了第二个盒子,里头装着的东西看起来就顺眼许多了。五块婴儿巴掌大小的玉佩,上面刻着的是一个篆体“周”字。这不难猜测,想必应该是进入老君山的通行令牌吧。 似乎这才是众人所眼红的,见此台下立马便有人直接开口出价了。 “孤夜兄弟,黄金两百镒换汝玉佩一块可否?” 说话的是八大家中的陆家家主,这老头似乎早就准备好了,此时身边的仆人已是将脚下箱子打开,露出了里面黄橙橙的大摞马蹄金。 有一便有二,陆家都已经开口了,马家,李家乃至远道而来的他国贵族纷纷喊出了他们自以为高的价码。当然了,身为燕国王室宗亲的那些人,更是带着更高的条件加入进来。一时间整个场面便成了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孤夜心中也是暗自惊叹,原来这五个名额居然这么值钱。若是此时全部出手的话,上千镒黄金妥妥的。如此无论身在何处,那都是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他远远向台上的燕王喜望过去,看到的便是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似乎看场好戏,是以兄弟被腰斩弃市为代价从此富贵一生,还是将这富贵交出来换自己兄弟一命。 或许这对普通人来说是种艰难的抉择,奈何孤夜不是普通人。他并没有理会那萦绕在周身的诱惑,而是强装着谄媚的笑意,端着盒子屁颠屁颠的迎着燕王喜的目光小跑过去。至于为何要表现的如此下贱?无非是想既然已经低头的了,那么何不光棍一些? “来者何人?” 人未到跟前,便被两侍卫给拦了下来。身后的常威刚想站出来喝退一番,却被燕王喜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让他过来吧。” “诺……” 身边宦官见令命下达赶紧上前,随后孤夜很快便被带到跟前来。 “拜见大王,太子……” 强行打弯自己的膝盖跪了下去,孤夜将木盒我双手高高的托举到了头上。 “哈哈……孤山子,寡人早就听说过你了。听闻你与太子私交甚密,更有过命的交情,可有此事?” 聪明如斯的孤夜那里听不出这话中有话。他可不敢点头称是,而是连说不敢,然后就麻利的将木盒子打开。 “边野小民,承蒙大王恩泽以入得蓟下学院求学,今侥幸得次大比第一。但所获之物不敢擅作处置,还请大王代为保管。” 二话不说把东西送上去便是了,傻子才会提及蛮九之事。虽然底下那些出价的贵族们心里无不暗骂燕王无耻,可表面上还是得赞一声孤夜忠心。 “噢?呵呵呵……这是你用实力得来的,怎么用是你自己的事情,现在交由寡人来保管是何道理? 不妥不妥……” 而就在孤夜心中将这无耻的老家伙祖宗十八代挨个骂到第十代的时候,燕王喜突然话锋一转对着身边的常威说道: “不若这样吧,我儿与这孤夜实乃故交。这五个名额不如交与你来处置如何?” “那便劳烦太子了……” 未等苦着张脸的常威回应,孤夜在边上已经把话头给堵死了。只因现在这双簧唱得实在太过恶心,他真怕时间拖久了自己受不了要坏事。 看着向来桀骜的孤夜此时跪在地上求放过,常威这心里实在是说不出是何滋味。到现在他真的怀疑父亲那套君臣理论是否真的算正确。 “唉……赶紧起来吧。这五个名额那便我来处置……” 说完常威接过了孤夜手中的盒子,接着又从其里面挑出其中的一块玉佩交与孤夜。 “这名额说到底是你以自己实力得来的,那么老君山之行自然有你一个。”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孤夜装作很是感激的双手接过。接着常威又拣出第二块,远远的指着被侍卫拦在外面的庖硕笑着说道: “庖硕与你我情意颇深,此玉佩当得一块。” 这时候庖硕早得了孤夜吩咐并没有闹脾气,被放进来后也是乖乖的跪下接过了玉佩,只是那强挤出来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至于这第三块,自当是送予蛮九了。此人生性率真,前些日子还与本太子发生了些误会。不过好友终归是好友,此玉当有他一块。” 话毕,只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邋遢的年轻人被侍卫带了上来,不是那在大牢中关了三天的蛮九又能是谁? “拿着吧,以后可莫再冲动了!” “谢……太子殿下……” 这句话几乎是他咬碎了牙齿说出来的。只不过大半张脸却被头发遮住,所以一时间周围人没能察觉到异样……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交换 原本属于孤夜的五个名额,如今却被常威以一种赏赐的方式反赠回来。燕王喜想要达到的便是这种支配感,他的目的很明确,无非就是要让孤夜知道,在这个天下,普天之下所有的东西都属于君王,你挣来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你的,只有为君者给你了那才是你的。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才是你们未来的天,而不是你们所谓的兄弟。若想得到想要的东西,那么就必须去效忠他。不然的话只需一言,你必将失去一切,包括自己与家人的生命。 燕王的用意孤夜看懂了,也照做了,也知道自己之前是太理所当然了。上下尊卑各阶级之间,在某些人眼中可不是一句兄弟便能抹平的。哪怕常威曾如此,可挂上储君这个身份后,自然就会有人出来帮助他修正过来。也基于此,才会有今天这场戏。 然对于孤夜三人的赏赐也只是这场戏中的一个环节而已。接下来还有两个名额,不出意外的话自然是轮到看台底下熙熙攘攘的那些人了。 果不其然,常威将其中一个名额直接赐给了他那个头上绿油油的三堂叔。这个刚刚遭受了一场心灵与名誉双重打击的家伙,正是趁机拉拢的好时机。 一个名额砸下去,已经足够让这一宗族旁支死心塌地拥护他这个未来储君了。至于另外一个则是落在马家身上。 作为八大家实力排名第二的家族,绝对是值得常威优先拉拢的对象。一个近距离接触混沌鼎的机会,有很大的几率为马家增添一位潜力非凡的聚符境高手。 如此一来,他们也能凭借这个优势,尽快拉近与排名第一陆家的差距。至于常威为何不直接拉拢陆家,无非是这陆大家主是公子丹的娘舅,打击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扶持。 一通操作猛如虎,五个名额一边敲打了孤夜三人,一边又拉拢了两个强大的外援。燕王此举为儿子做局,任谁来了也得竖根拇指大喊声彩。 原以为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五个名额皆已分配完成,台下其他那些贵族都是面带不甘之色悻悻而归。 便在大家以为今天就这样该各回各家的时候,不料孤夜领着庖硕与蛮九又站回到擂台上,手中举着玉佩高声喊道: “在座谁人有兵家强化双足或者两臂的导气法门,孤夜愿以玉佩换之。”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已经准备抬脚离开的勋贵们皆是眼睛一亮猛地停下脚步。不过这时候听到需要用兵家导气法门来换,大多数人也只能摇头叹息。毕竟任何一部法门,都是一个家族立足的根本,其价值又何止是一个名额可比的。 不过在场的虽不至于囊括七国之中所有的豪门世家,可数量也是挺可观的。其中就不乏一些实力较弱,资源并不丰盈的小家族。 这些人手头上的导气法门虽是立足的根本,但众所周知,有了法门之后若想进阶还需类似“锻骨草”这样的天材地宝配合淬炼身体才行。 而这些东西无不是掌握在各国君王手中的政治战略物资。所以也就导致了许多小家族还是得跟绝大多数草根一样择一修文学派好好拜师专研。 都说三年出个武夫,十年乃至二十年才出个书生。由此可知,这一个可以直接近距离接触混沌鼎参悟大道的机会,对于小家族那些久久无法点出墨痕属性,或者聚符境凝聚出来的道韵符无法提升的子弟来说,重要性是无法想象的。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表达出一点。那便是在场的想拿自家导气法门换个名额的小家族真的是有,而且还不在少数。 只不过心中那道坎还是很难迈过去,无非是图个侥幸,看看待会能不能多花点钱把名额拿到手,能不出卖自家导气法门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小兄弟,你这有点不地道了呀!导气法门是什么东西想必不用多说了。难道你真认为手中一个小小名额就能换到? 还是别痴心妄想了。这样吧,刚才的价格老夫再加一倍,四百镒黄金换你手上一个名额!” 陆家那家主走到擂台前,自以为出的价钱在场已经没人能比这再高的了。 “不!我只换导气法门!莫说是四百镒黄金,就算是开出四千镒,四万镒,我也是不换的!” 孤夜一下子便把所有想拿钱砸人的家伙嘴巴都给先堵死了。 “哈哈哈……竖子狂妄!老夫倒是想看看,今天真否有人拿自家的命脉来换你的名额。 嘿嘿嘿……年轻人,还是听老夫一句劝,四百镒黄金已经足够你全家吃喝三辈子都用不完了……” 陆家老头子才刚把话说完,看台的另外一边便立马有人站出来打脸了。 这是个年近半百的男人,从衣着打扮的华丽程度来看,要比这边的陆家家主要逊色不少。不过他一开口却是真的刚好扇了某人一个嘴巴子。 “兵家导气法门是吧?我换!” 孤夜一听大喜,心想着自己也只是想试试,没想到真就能如此轻松换得到导气法门。只不过接下来对方的话却又是当头浇了他一盆冷水。 “兵家导气法门我有,只不过提升的不是单纯双臂或者双足,而是上半身的防御,走的也大多是手阳明大肠经,不知可换否?” 这人话已经说得尽可能明白了,意思无非是说天道神韵融入的是上躯干手阳明大肠经的某个位置,并不是单纯的手脚穴位。 “不换!若非直接作用于手足的导气法门,小子宁可将此玉佩沉江,亦是不换其他!” 这不是故意挑剔矫情,而是庖硕和蛮九这两个家伙当初擅自将天道神韵融到了两臂和双足中,若不是有直接作用在这四肢的导气法门几乎没有屁用。 而今把话说得这么绝决,也是想让台下那些人断了侥幸心理。他断定,现在已经有了第一个站出来要交换了,那便马上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果不其然,就在那陆家家主睚眦欲裂的眼神注视下,又有三个他国来的小家族成员出声表示要交换的意愿。 但里面有两家的法门依旧不合适,但他们也表示了会在追加一百镒黄金作为报酬。而那第三家原是鲁国的一个小家族,齐灭鲁之后逃亡至魏国。他家所传的导气法门便是单一作用在双腿的,只不过他们开出的价格却是要三个名额。 这确实是个意外之喜,不过人家也算死了场上不会再有比自己更合适的筹码了,所以才要觊觎孤夜兄弟三人手头上的所有名额。 “最多两个,这是我们的底线。实不相瞒,我这兄弟亦是文武兼修,此番换导气法门也是为他所求。 淬体有望,感悟墨痕属性也绝不可缺。所以我们必须要留一个名额让其前往老君山观混沌鼎感悟天道。所以我们最多只出两个名额。” 孤夜诚心交易,所以并不想欺瞒什么。这话与其说是讲给这小家族的人听,亦是讲给看台上的燕王父子听。 便是有人为了要分清所谓的君臣之尊卑,将昔日兄弟的东西厚颜无耻的据为己有,然后还恬不知耻的反赠回来,美其名曰恩赐。 而孤夜就是要当着他们的面,将这人人视之为珍宝的所谓恩赐物,无条件的用来为兄弟换好处。 当然,这可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孤夜从一开始就打算这样干的。筹码同样也是两个名额,只是现在多出来的这两名额被常威拿去施恩了,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自我放弃掉入老君山了。 看台之上还没离开的燕王喜,此时自然是知道孤夜这番话是要表达出什么情绪。就这厮刚才表现出来的臣服还以为他已然想通,自己儿子往后也会多了个难得的助力。可如今再看,到底还是弄巧成拙啊。 常威的脸色更是难看,想起在大牢之中蛮九说过他们是和自己不一样的那些话。讲真当时真是不服气,现在终于是看明白了,然而明白之后,剩下的只有一抹难以言喻的苦笑。 台下那小家族的话事人见孤夜把话摆明面上来说了,自知若是不点头,那么真有可能错过这个机会。毕竟现在场上虽没人再有比自己更合适的筹码了,但距离老君山开启还有些时日,谁能保证这段时间不会再有人找上门去与之交易? 再说了,手头这导气法门可不是出自家族传承,而是当年名震天下的盗跖所留下来的。 盗跖此人,最盛之时从卒九千,横行天下,侵暴诸侯。而后齐国灭鲁,他也在这场国战中受重伤。后来被人所救,弥留之际也就只将这导气法门传了下来。 然这小家族话事人的先人当时随族人逃亡魏国,这导气法门也便传到他手上。可亡国遗民,生存尚且艰辛,主家如此,旁系自然更难以为继,又何来那种淬体的宝药,有也是主家嫡系先行供应。 所以这套法门倒是至今无人练就,如今换得两个接触混沌鼎的名额也算相宜。 心思至此,这人也就不再犹豫。那法门本就画在一羊皮卷上,身为家中独子,如此传家之物自是缝与腰带之中。从前所念也不过是待价而沽,如今既然价码合适,自然是当场与孤夜来个“财货两清”……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又作死 老君山开启,是在冬至日周王室举行的七国俊杰大比之前的三天。如今还有几日才过白露,所以时间还算是很充裕的。 原本的大比第一名,当初放出的消息是可以直接参加在洛邑的七国大比的。或许是怕孤夜这颗老鼠屎坏了一整锅粥,所以这个优待奖励就被集体选择性的忽略掉了。 在验证了魏国那个小家族交换过来了的导气法门真伪后,蛮九的修行便正式踏入了快车道。从令支寨临出发前腾超送的那截“锻骨草”早就被孤夜转赠给他了,所以这会儿是法门淬体宝药全不缺之下,当然是关起门来闭关苦练了。 至于孤夜他也是关起门来折腾自己,前些时候是因为“锻骨草”的数量不足,怕体内灵气一旦暴动冲击经脉缺乏药性的修复,所以只能任凭胸口那被炸成极限网状分布的“大坑”存在而无法再进一步。 然现在不一样了,由于提前让自己跨入聚墨境,体内灵气压缩成液态,总体积则大幅度的变小。加之“石槿娘”进化成那个真正的道韵符在不断的吸纳灵气,所以灵气暴走冲击经脉的问题应该说是解决掉了。 几天前,燕王喜命人送来了一整株“锻骨草”。再次有了底气的孤夜这才重新打算把腾超的导气法门继续修炼下去。为此,他在院门外直接挂了块“闲人勿扰”的牌子,然后便开始了他时隔一年的淬体大业。 实际上,对于再次吞服“锻骨草”,孤夜还是有些顾忌的。毕竟他不知道体内液化后的灵气是否又会产生不可预测的意外。不过这次他可是学聪明了,药罐里只是丢了几片叶子熬熬而已,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全部煮成一碗面糊糊。 床榻之上,特意调息平复了半个时辰的孤夜终于小心翼翼的端起那半碗黑乎乎的药汤给闷了一口。 很快的,那股熟悉的灼烧感顺着喉咙再到胃肠一路腐蚀破坏。药力扩散,最直接的便是渗入血肉开始沿经脉游走。 孤夜很是轻车熟路将外界游离的灵气吸纳入体内与之混合。很快的“锻骨草”的药性混合了灵气之后开始转变性质,那些被腐蚀掉的地方得以重新被迅速修复起来。 如此反复,破坏与修复之间不断转换。药力所过的经脉也变得愈发坚韧。这是个水磨功夫,只有把两个穴位之间的经脉打磨得更粗更有韧性,那么才能够经得起更多的灵气冲刷,也只有这样,才能聚集起强大的灵气流来冲击淤塞的穴位,并打通它,加固它,使得它往后能够成为储存灵气的一个小仓库。 随着一段小经脉被加强且恰好药力也正好用尽,孤夜便尝试着从外界调动灵气在此处聚集形成灵气流去从击前方淤塞的穴位。可进行到这个环节,终于还是遇到了之前忽略掉的问题。 由于刚才配合药力纳入体内的灵气其实很有限,所以不知寄存在何处的那个道韵符就没有去牵扯灵气。 可随着纳入灵气达到了一定的量,却是绝大部分被瞬间吸走。这会儿莫说是形成灵气流去冲击穴位了,这身体里面除了胸口那大坑里躺着的薄薄一层灵气液外,剩下的几乎被清扫一空。 这就是个无法规避的大难题,几乎说明了从外界吸纳近体内的灵气达到某个浓度便会被那道韵符给吸走。反观凝聚成液体状态的灵气液却是不会。 那也就是说,孤夜除非动用那一小层看似不多的灵气液,不然的话只能控制刚才的那点灵气量一点一点的淬炼经脉。那么这速度可真要到猴年马月了,最关键的是哪怕是你淬炼完了,还没有足够的灵气来组成灵气流冲击穴位,那跟白忙活一场又有啥区别? 其实这还不是最悲催的,若是经脉真的能够全部淬炼完后再引灵气流冲击那还好说,大不了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 可事实是经脉的各个节点上是存在穴位的,而想要淬炼整段经脉,总是绕不开这些节点。若是不管不顾一块弄了,那就等于把原本淤塞里面的“淤泥”强化成“水泥”。到时候恐怕再大的灵气流都冲不动,所以这根本就是行不通的事情。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现在直接调动剩下的那点灵气液来冲击穴位。 有了上次暴走经验的孤夜,为了谨慎起见他不得不从那株“锻骨草”截下两段较大的旁枝来熬一碗算作是以备不时之需。谁能知道那灵气液对经脉的冲击破坏能力到底有多强,心想着若是到时控制不住,那么便用这碗汤药来补救修复。 按道理来说这也算是现阶段能做到的所有准备了。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让差点没把他自己整得提前领了盒饭。 膻中穴中静静躺着的那点灵气液终于还是全被调动了起来。沿着刚刚强化过的那段经脉,孤夜很是小心的往尽头处的穴位撞击过去。 怎料这结果很是奇怪,按理来说如此浓缩的灵气撞上去,再不济穴位里的淤塞也会有些松动的吧,可现实是除了把孤夜给疼出一身冷汗出来之外,几乎半点变化没有。 又尝试了好几次,结果依旧是那样。终于发狠了的孤夜把心一横,操控的力道居然加到了八成。 结果换来的却是隐约听到咔咔几声响和孤夜喷了满口血,那穴位的四周也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龟裂。可气的是穴位里面的淤积物则是该如何依旧如何。 如此的挫败不得不让孤夜重新思考。 “难道凝聚成液体后的灵气当真只能用于书写道韵符?” 想到自己以后的淬体之路或许只能止步于此,说实在的,孤夜如今的情绪当真跌落到低谷。 “不对,身体里的道韵符总不会无止境的吸纳灵的。虽然不知道这玩意什么时候会被填满,但总有填满的一天的。而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就能继续淬体……” 刚想到这里,只见孤夜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 “咦?为何这道韵符不吸纳液态化的灵气呢?按道理来说这液态灵气的是经过高压缩的,应该更符合吸纳的标准才是啊! 如此说来,想必这道韵符绝计是只能吸取最为原始灵气的了。那么这穴位是不是也是同样道理,淤积在穴位里面的东西也只能够用最初形态得灵气去冲刷。” 思及至此,孤夜似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说干就干,首先第一步是要将经脉里的那团灵气液给分割出一小块出来。然后便又轻抿了一口药汤,利用“锻骨草”与灵气能够相互作用的属性去接触那一小块灵气。 孤夜现阶段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这个了。顺利的话,在药性与灵气的混合之下。那维持液态的灵气或许会再次分解成初始状态。那样的话他也可以趁机一鼓作气冲开穴位,哪怕是激烈了些造成了穴位或者经脉的损伤,那么随着融合发挥出来的药性也能够快速将其修复。 不得不说,孤夜的每次作死都会有一套自己脑补出来的逻辑理论。哪怕是这样的理论总是不靠谱,但他还是依旧乐此不疲。 不出意外的,这次脑补出来的理论终于在“锻骨草”的药性与那一小块灵气液接触的一刹那再次失败了。而且这次的失败的后果是毁灭性的,其起到的连锁反应崩盘到简直让人猝不及防的地步。 从某个方面来讲,用药性接触灵气会发生反应的特性,来迫使灵气液恢复原始状态的想法是正确的。 事实上也是如孤夜所想的那样,只不过是他低估了那一小块的灵气液所浓缩的灵气量。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大量的原始灵气便被释放出来,具体过程可以参考沸腾之后的锅炉水与所产生的水蒸气。 更加可悲的是这些水蒸气还未来得及被那道韵符所吸纳进去,却又将剩下的灵气液一下子“引爆”。 不错!现在孤夜体内用“引爆”这两个字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的了。突如其来急剧膨胀的灵气几乎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更别说是什么淤塞的穴位了,那都是一眨眼的功夫全被冲得七零八落。 而外在的表现便是孤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流血,每寸皮肤都出现了无数裂痕并迅速的在扩大。 换作是正常人,现在这状况几乎可以躺平等死了。但孤夜这个家伙在感觉到事情不妙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将剩下的那碗汤药给自己灌了下去。 除此还远远不够,放在身边那株还算完整的“锻骨草”直接就被抓起来往嘴巴里塞。 具体有没有咀嚼不得而知,只知道这厮的动作快到连痛感都来不及传递到大脑里,整个过程完全就是机械性的。 若是此时屋子里还有第二个人的话,势必会看见一个浑身是血,几乎看不清模样的人形生物,正在用那双带着无数伤痕的手不断的往自己口中填充着什么。 孤夜的表情是那样木讷,空洞的眼神丝毫没有半点生气。就那样塞,一直塞,直到将那株两尺来长的“锻骨草”尽数塞入口中之后,才是一声痛苦到极点,好似历尽一千零八种酷刑的惨叫响彻这初秋的夜……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救治 暴走的灵气对整个肉体的伤害是持续性的。凌迟这种酷刑无非是在身上割上三千六百刀,可现在孤夜身上有岂止三千六百道龟裂。 最为恐怖的是这种骨骼肉体的龟裂是反复性的,“锻骨草”的大量药性将之愈合又被崩开。而孤夜却又得让这种绝望的痛感保持清晰,因为一旦失去了对痛苦的感知,那么也证明自己已经死亡。昏迷是不可能昏迷的,这种对精神过度刺激的应急措施,在极端的痛感下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样万刀剐身的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反正当孤夜恍恍惚惚终于感觉到痛感消退的时候,外面也已经过了两轮日升月落。 田埂小道之上,提着竹篮的小红帽……噢不……是魏青雀扭着那规模庞大的屁股往小院里走来。 此时农园里培育的瓜果大多已经开始成熟,农家那些弟子们这些日子以来也与这个爱笑的胖墩墩关系处得很不错。平时干农活的时候手脚总会有些磕磕碰碰,人家每次来看心上人也都会顺带着些药膏药粉过来给他们。 这不,季节到了,现在魏青雀的篮子中可少不了各种新鲜好东西。特别是里头半尺长的葫芦瓜,心想着待会就给孤夜先炖上。 院门口高高挂着的牌子那是针对陌生人的,这自来熟的女人很是自然的便将之忽略。 篱笆门打开,两个房间的门都是紧闭着的,寒丑那间台阶上都落了灰,也不知道多少天没回来了。 魏青雀当然懒得管这些,也无需敲什么门,两步上前便要推门而入。 咔咔…… “咦?怎么好端端里面上锁了?” 扣扣扣…… 此刻这个胖墩墩才想起了世上还有种叫做进屋先敲门的礼貌。 “孤夜!开门呐,是我,青雀呀……” 还以为某人大白天在睡懒觉的她并没有意识到,此时床榻上的那人,在之前的两天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如今不是他不想开门,而是全身上下那是半点力气都没有。痛感消失之后,伴随而来的是强烈的体力透支,总而言之,这家伙现在跟个高位截瘫根本没啥区别。 喊又喊不出来,脸上的肌肉神经被折腾了这么久,现在想要重新操控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就剩下两只骨碌碌的眼睛来回打转,配合上如今身上结了的一大层血痂,那就跟个虫蛹似的。 “孤夜……你在里面么?再不出声我就撞门进来啦……我数一二三” “一……砰……” 魏青雀将道韵符凝聚出来,直接按在了房门上。门板急剧膨胀的体积直接将门框挤裂,待到恢复之后,房门直接脱开榫卯倒了下去。至于乖乖数到三?那是不可能的是。谁知道这女人是不是带了点要抓奸在床的心思在里面。 入眼处便见到床榻上盘坐着个黑红黑红的人形怪物,要不是认出一身衣服还有那对熟悉的眼珠子,她都要抄家伙干过去了。 “啊!孤夜!你这是咋啦?” 听到魏青雀的惊呼,孤夜心里头直接就骂娘了。 “没看到老子动不了么?还问个屁问,赶紧救命啊,用你那可以疗伤的道韵符啊……” 事实上用不着孤夜把骂娘的话全骂完,魏青雀绿蓝相间的“止”字道韵符已经印了上去。 可结果自然是屁用没有,现在这具身体只是血痂显得恐怖了些,实则是哪怕半点伤口都不会有。“止”字符只具备止血效果,当然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如此一来,本就心急如焚的魏青雀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情急之下她所能想到的便是医庐的扁鹊先生。于是也顾不上什么了,立马就给孤夜来了个公主抱,然后一路小跑着往医庐方向赶。 讲真的,一个兴奋起来某个部位长达六寸的大好男儿,以这样一个羞耻的姿势被横抱着,那脸面无论如何总是说不过去的,心里吐槽着哪怕是背在身后也是好的呀。 幸好孤夜脸上被血痂糊住,他觉得不尴尬那尴尬的自然也就是别人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神医扁鹊没有出门采药也没有出门去会老情人,而是在为一大群药堂的弟子授课。漂亮姐姐云水仙姑娘就在旁端茶伺候着。 魏青雀就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一样从外头直冲进来。当场就把好几张案几给撞到了边上去。 大脚一扫,刚刚沏好的茶汤全被拨拉到了边上。滚烫的茶水差点没把云美女烫出个好歹出来。 “救命啊先生……赶紧救人呐……” 啪的一下,孤夜直接就被放在了长几之上,如同一只待宰的猪。这种感觉他熟悉呀,当初被这女人给弄到毒堂里去给她那些师兄弟做研究也是这模样。 高人风范总是名不虚传的,发须皆白的扁鹊老先生并没有怪罪魏青雀的无礼行为。更何况看到眼前这人浑身松软无力,好似身体被掏空一样,自然是赶紧伸手把个脉先。 孤夜亦是心情忐忑,这回事情当真是作死作得有点凶了。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算是个什么情况。暗自思衬着如今神医当前,总归是还有救的吧? 那双唯一能控制的眼睛满是期待的望向边上的扁鹊,只见这老头刚刚还不以为意的表情才刚把上脉搏后突然就变得严肃起来,最让人揪心的居然嘴角连带着胡子都不经意抽搐了几下。 贯穿华夏上下五千年,中医“变脸术”绝对是最为令人绝望的预言术了。正所谓:“中医把脉一变脸,交代后事买保险。” 此时的神医扁鹊又何止变脸,这表情就差直接劝说家属放弃治疗了。 “怎么样了?扁鹊先生,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两天前还好好的,不知为何就突然成这样了。 我从床上将他揪起来就往这里求救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魏青雀说的是实话,可是听在扁鹊耳中却是另外一层误解了。 “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气血两虚,体力严重透支而已。 老夫扎几针,你回头多给他弄点韭菜腰子补补亏失就没事了。” 说到这里,扁鹊看了看眼前这虎背熊腰的魏青雀。最终还是忍不住劝说道: “年轻人最好还是节制点好,从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连续折腾两天时间的确是太凶残了点,真弄头牛来也得跪呀。回头老夫再给你开几副清凉去火的汤药吧。” 当代医生就是这点不好,医嘱什么的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完全没个忌讳的。韭菜腰子具体补全的是什么地方,当场这些药堂里的弟子都是门清。反倒是专司解毒制毒的魏青雀不甚清楚。扁鹊先生说了那么多。总之他只听到了无大碍就行。 至于大家此时为什么都用那充满同情的眼神看向孤夜,她只当是由于其浑身污垢动弹不得的缘故。 可魏青雀没听懂,意识清醒着的孤液却是懂得不能再懂了。 “魏胖妞,你还老子清白……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孤夜在心底无声的控诉和呐喊,不过当扁鹊手中的银针扎入身体的时候,那原本无法控制的手脚居然开始稍微听些使唤了。 这让他心里头骤然一喜,就连被这老家伙败坏名声的怨念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心说神医不愧是神医,就是有一手。 此时十几根银针扎完,孤夜的身体便犹如一塘死水中被投入了几条游鱼,顿时便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动弹不得的四肢很快的便恢复了掌控力。下意识的,孤夜便开始吸纳周遭的灵气。随着灵气渗透入经脉在其中游走,有些小担心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经脉此时看起来绝对要比之前强韧不知多少倍。那些所谓的窍穴,几乎都被拓宽到了极限。 此时此刻他可以拍着胸脯大声说,这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的经脉开拓得有他广。什么十二正经: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 什么八脉奇经:督脉,任脉,冲脉……阳维脉……阳跷脉……通通都通得不能再通了。 宛如以前这些都是羊肠小道,现在全成了咸阳城外的跑马官道。突如其来的惊喜可差点没让孤夜兴奋得直接当场蹦起来。 可这开心劲并没有持续多久,孤夜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就彻底冷了下来。因为他突然发觉,自己从外界吸纳的灵气量于这些“大管道”而言几乎就等同于无。加上还有身体中那个道韵符在不断吞噬,自己的实力短时间内非但不能比之前强悍,更有可能被削减到最低点。 其实这很好理解,若是把全身经脉当成是自来水管道。在水量固定的情况下自然是越细的水管流出来的水越快。 灵气转化为力量也是如此,经脉拓宽自然是有好处的。越是粗大的水管,越是能容纳通过更多的水,发挥出的力量自然也是越大。就比如消防栓和家用水管那样。 可当消防栓突然变得跟下水道那样的直径,那么原来水的流速就有可能比家用水管还要慢得多。 孤夜现在就是这种情况,管道太大了。水压严重不足,加上还有一个无底洞似的坑洞在不断分流水压。那么这力量又如何能与之前相比较。 欲哭无泪的孤夜猛的直起身来,他心急火燎的尝试着动用出目前能发挥的最强力量,然后全速的向外奔去以此来做个测试。 而此时药堂之中的这些人看到的便是孤夜羞愧难当的撒腿狂奔。然背后不知所以的魏青雀则是锲而不舍的猛追过去。 这画面太美,美到在场绝大多数人都不忍直视。心中在感叹那魏青雀如狼似虎凶残的之余,更是对孤夜发自内心的同情和怜悯……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乌龙 一口气回到自家小院中,又是对着庭中石桌来个个托举。最终孤夜无奈的发现,如今自己的实力华丽的回到了三瓮力巅峰,努努力的话最多堪堪挨到四瓮的衣服角。 悲催的人生,老天就是这样的狗血。用了整整一大株“锻骨草”来淬体,换只猪来练恐怕都能到四五瓮了吧,只有他自己是越练越回去了。 六瓮力巅峰接近七瓮的实力,现在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 后头的魏青雀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进门就看到某人颓废的坐在井沿上瞳孔涣散,如同黑人抬棺灵魂上山。 “哎呦累死我了!你跑啥跑呀?这到底是咋回事这是?” 这胖妞也一屁股砸在了地上,手脚彻底不动弹了。陆地长跑这项运动,对于她这种吨位的航空母舰来说,的确是强人所难了。 许久,见依旧没有得到回应,魏青雀这才勉强站起身来,将还在浑浑噩噩的孤夜从井上拉了开来。又笨拙的打了桶水,从房间里取来毛巾蘸湿了给他擦脸。 厚厚一层血痂被擦干净,露出原来那张颇为英俊的脸。随着昔日男孩的长大,青涩褪去,线条倒是越来越刚毅了。一时间居然把这胖妞给看呆了。 血痂被水化开,腥味便散开。这会儿魏青雀才猛然惊醒过来。 “血!孤夜你身上这些不是什么泥垢,而是血! 我早该想到的,可为何还会这么蠢!该死,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被魏青雀咋咋呼呼的抓住肩膀一通乱摇乱晃,终于是把孤夜从失神状态中给晃了回来。见到这胖墩墩还想进一步的解开自己裤腰带,也不知道是要查寻伤口还是乘机揩油。 “哎哎哎……你手往哪摸呢?没事,我没事……” 孤夜赶紧揪住自己的裤头,不然待会这女人绝对能当场把你给扒得精光。 “前几天常威他家的老头子不是送来一大株锻骨草么?我是见分院大比也已经结束,索性没事就自己弄了点熬汤喝。 没想到出了点意外,所幸现在没什么大碍,就是实力比之前退了一点……” 孤夜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魏青雀耳朵里却是惊涛骇浪,一时间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或是自己听错的。 “什么鬼?跟你说正经的少胡说八道。真以为我不懂啊?别忘了本姑娘可是毒堂里出来的,那锻骨草也是人间奇毒好不,还熬汤呢,你怎么不说直接放嘴里嚼。 毒不死你了还……” 孤夜心说自己可不是放嘴里嚼了么,而且一嚼还是一整株,也不见得自己毒发身亡呀。 呃……这话听着好像有什么不对…… 孤夜心中一凛,连说话都有些不确定的颤抖起来。 “丫……丫头……” “啥事?” “这……这锻骨草真不是用来熬……熬汤的?” 孤夜心里发虚的试着询问道。 “熬汤?这玩意熬成的汤谁敢喝啊!除非那人是个不要命的傻……” 话到这里,魏青雀突然一下子反应过来,然后眼睛瞪得跟两个灯笼似的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你你你……你真的喝啦?” 她发抖的手指着孤夜,那张胖脸顿时吓得惨白。 “嗯!” 孤夜很是肯定的点了下头。 “那你怎么还没死……不……你怎么还能活着……这锻骨草虽不是天下第一的奇毒,可那也是极具腐蚀性的,皮肤一旦接触久了都会立马发生溃烂的!” 这时候她联想到孤夜身上覆盖的血痂,顿时捂住嘴巴惊呼道: “你之所以会流这么多血,难道是喝了锻骨草汤的缘故! 快快快……赶紧跟我找扁鹊先生去,或许他老人家能有办法救命……” 魏青雀下意识的又想对孤夜实施公主抱,不过这次刚俯下身去,就被他用手抵住了靠过来的脑袋。 “冷静丫头,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这不是有导气法门么?用灵气调和,其实啥事都没有。 别忘记我们才从医庐一路跑过来,若是真有什么不妥,扁鹊先生在把脉的时候早就看出来了。” 被孤夜这么一拦,魏青雀也是才缓过神来。不过这种情况几乎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因为究其所学,根本就不存在有吃了锻骨草还能活下来可能性啊。 “你这是不是想死啊!哪怕是要练功也不用把锻骨草熬成汤喝的呀! 兵家练体的在别处少见,可在这蓟下学院可不要太多。大可随便找个人问问,看看哪个跟你一样直接灌嘴里的!” “锻骨草不是用来吃的?” 孤夜这时候想起来也是有些后怕。 “废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难道你们兵院里没教? 连我这个学医的都知道,锻骨草的使用是要淬炼哪段经脉便弄出一点出来放在哪个部位的上面,通过其与外界灵气发生反应后再透过毛孔吸纳进身体内。 这个过程通常会使得接触到的皮肉被严重腐蚀,不过药性与灵气结合后会加快愈合伤口。 也正是因为这个特殊转换属性才能使得经脉得到很好的淬炼。 由于这个过程药性挥发很快,所以这种特殊草药才会显得特别珍贵。往往一个人想要彻底淬炼一部法门的所有经脉,那需要的锻骨草绝对是海量的。” 从魏青雀口中说出来的,似乎就是众所周知的常识。可孤夜此时此刻的心情那叫一个欲哭为泪。 “他娘的,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自己搞的大乌龙。这谁能知道呀,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这玩意其实不是用来吃的呀!” 事实也是如此,自兵院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突破了身体的桎梏。所以谁还没事会去特地打听这个呀。加上后来都蹭蹭往上飙到六瓮巅峰了,是个人都会认为你知道这个常识,若是不知又怎能达到这种高度。 想到自己错有错着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自己现在全身的经脉都已经变成一样粗大的管道了。代价也不过只是花费了一株多一点的锻骨草而已。 没听魏青雀说过么?一般人想要淬炼好一门法门所经过的经脉,那是需要大量锻骨草来填的。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总之自己都成这鬼样子了,还不知道现在身体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呢。更何况这里面也存在过太多侥幸和特殊因素,复制是不可能复制的。 哪怕是能够复制,或许也只有傻子才会这样干。毕竟谁想把好好的六瓮巅峰硬生生给整回到三瓮巅峰。 “唉……” 想到这些,孤夜只能把所有心酸无奈化作一口气给吐了出去。就在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间他脑袋瓜里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便是一溜烟的往外狂奔出去。 “哎哎……你这是又发哪门子的疯啊!” 这回魏青雀算是彻底跑不动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孤夜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孤夜一路玩命的撒开腿跑,目的地自然是蛮九所在。 为了能专心的练习那套换来的法门,孤夜是建议他先搬到西山寒丑的慈孤院去住几天的。 要的无非是清静,毕竟大杂院里的宿舍太过嘈杂了,也不适合饲弄那截锻骨草。 等到孤夜火急火燎抵达西山的时候,太阳已经没到树林后面去了。可是不由得他不急啊,因为蛮九锻骨草的使用方法是从他这里得来的。 若是这头铁的家伙真是跟自己一样将之熬成药糊糊灌下去,那么或许明年自己就得多扫一个坟茔了。 砰的一声响,月色中孤夜一脚踹开慈孤院的大门,惊得那看门的老兵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 就这会儿,铁三狗已经扛着根棍子冲了出来,跟在后面的还有那张熟悉的胖脸。 “孤夜哥哥?怎么是你?你这……” “没时间多解释了,三狗子,胖子,老九呢?快!赶紧带路!” 这两人也被孤夜身上散发的血腥味给吓个不轻,心说莫非是那该死的老燕王还想秋后算账整幺蛾子?这一看便是一路杀过来的好吧! “孤夜!你带着孩子们先走,我断后!” 庖硕突然一脚踹向边上房门,轰隆一声两扇门板就被卸下来抄在了手上。 “胖哥!我跟你一块断后!孤夜哥哥你带弟弟妹妹们先从后山走……” 铁三狗说着就一马当先的想要往山道方向冲去,可小身板才越过孤夜身边,便被他一把揪住了领子提溜起来。 “瞎胡闹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有追兵了,断个屁后,赶紧给老子滚蛋! 还有你,没事拆门干嘛!看把孩子们吓的!” 这时候慈孤院里所有孩子包括负责看门的老头都被惊得从被窝里钻出来。有些胆子小的都已经吓被哭了。 “呀!这到底整得是哪一出啊!三更半夜的! 咦?孤夜怎么是你?这么晚了跑这来干什么?” 蛮九从后头钻了出来,看到其全须全尾的样子,孤夜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干什么?还不是怕来晚一步从此以后少了个兄弟还能干什么? 呼……好在你小子还没死……真好!” 此时巨大的疲惫感才从身体里面涌现出,这么长的路程一口气跑下来,真的差点没把他给跑废掉。 扑通一声,这家伙就彻底躺地上,任凭周遭人怎么叫唤,他就是不想再动弹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轩辕剑 锻骨草的风波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解决了。蛮九同志经过近半个月的努力之后,终于是突破了三瓮力的人体桎梏,在最后一点锻骨草消耗完之前把力气一鼓作气干到了四百多斤。 而悲催的某人也是找到了如何暂时解决体内空有强韧粗大的经脉而没灵气激发的问题。 把从外界吸纳进来的灵气就近储存进窍穴便是个很好的办法。但哪怕是这样也只是捡拾了这道韵符“饱餐”过后的残羹冷炙而已。 孤夜计算过,以填满一个窍穴为基准单位,将之全部灌满灵气液大概需要十天时间。而激发出这窍穴的灵气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大概也就能够为自己增加百斤之力而已,且还是一次性的。 并不是说满满的一窍穴的灵气液就只能发挥出这点威力来,而是当它们重新散化为初始状态后,大部分就被那道韵符给吸收掉。 这也是非常无奈的事情,不过对于使用墨痕属性倒是不影响。可弊端也是明显的,那便是需要的量大,一个窍穴大概也就只能点出一笔墨痕。不过尽管如此,这对孤夜来说已经算是个很不错的解决办法了。 难题得到初步解决,空闲了下来的时间孤夜当然是又埋进了那堆书里去的。 这六大书架几百本书,就如同被打乱的拼图一样。看似凌乱不堪毫无头绪,可一旦将第一块拼图给放在了正确的位置上,那么接下来的难度只会变得越来越简单了。 第一本关于楚国自然地理的书被整理出来,孤夜从惊蛰入学到处暑分院大比,孜孜不倦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而接下来的第二本却只用了七天,接下来的第三本第四本直到手头上已经抄无可抄,却是赶在了立冬前完成了。 看着面前整整齐齐码放着的高高一摞书籍,孤夜很是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都不用特地去背诵,那些地理风物,花鸟鱼虫,各地民俗,地形地貌全然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这时候他才明白,写出这旷世巨作的高人为何要将自己的心血打乱在一堆儒道书籍中了。因为只要有人真心下苦功夫去从中将之复原出来,那也代表着这人已经将所有内容都倒背如流烂熟于胸了。也正是如此才对得起这着书之人,不会枉费其毕生心血。 想起这书最后是兵院先生赠予的,他在想是不是得找个时候单独拜访一下,至少总得知道着作此书的大贤姓甚名谁吧。 而实际上也只这么做的。奈何小李牧告诉他早在几天前先生已经前往南边过冬去了,得到来年雪化时才会归来。至于具体目的地是哪里,却是没有人知晓。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般转瞬即逝,当台阶上的孤夜从手中书里走出,抬头看到归来的寒丑头上那几片白鹅毛时才恍惚过来,或许自己应该出发前往洛邑了。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中,伴随着重重的关门声,孤夜只能摇头苦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家,自从那晚月下对酌后被打晕,这家伙便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大半个月,待到归来之后便一直没给个好脸色。 好几次特意凑上去套近乎,最好的结果就是挨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胖揍。至于轻重自然是留了情面的,只是两只手受的罪就要多些。也就是那次特地找人打了几个石锁回来提醒他多练练胸肌的时候,十根手指头差点没被踩折掉。 台阶上的他想到从燕国前往洛邑旅途那可是成百上千里之遥,若是一路都是白雪皑皑,想要在冬至前三天赶上进入老君上,看来真的是有点悬。之前那是没经验太过想当然了,此时要不是见到落雪,他还真想不到这茬…… 这场雪下得有些唯美突然,此时燕相国后花园廊庭中,一对父子正对坐而饮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红泥小火炉,煮酒赏初雪。此时炭火之上,温着的是今秋刚蒸出来的蓟酒。 这所谓的蓟酒,自然是当初秦公子赢昊送予樊樾的蒸馏酒配方制出来的成品了。为了拍个比较够味的马屁,他便以蓟城为名取了个蓟酒之名。 “父亲,今秋算是个大丰年。孩儿小试牛刀,用了咱家十分之一的粮食去试着按照配方制酒,没想到格局还是保守了。 两万斤酒还没装坛呢,居然便被各处商贩抢购一空。 这是帐房刚整出来的条陈,光是这一项,今年就给咱们家进项了一万三千六百镒金。” 樊冲一边将温好的酒给自家父亲满上,一边兴奋的报着喜讯。 “嗯,干得不错。看来明年城外那边可以多养点人了。衣甲武器方面也是可以多置办些。 但是要注意点,别太招摇了!” “父亲,您就放心吧!这事交给儿子就行!” 樊冲拍着胸脯保证着,如今手头上的钱多了,想要干些什么事情也会方便很多。 “这些年就这么好酒好肉的养着那些人,平日训练见了也是有模有样。可总归是没怎么真正拉出去过多见见血。” 樊樾身为一个之相,亦是有些知兵的,当知训练强度无论有多大多娴熟,没有真刀真枪的干过一次,总是不怎么让人放心。而这可是在燕都蓟城脚下,稍微动静大了一点,恐怕就会引起连锁反应最后满盘皆输。 “父亲的意思是让他们出去走走?” 樊冲见自家父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倒是有了个想法。手指头不由得蘸着酒水在案几上边写写划划边说道: “洛邑的七国大比将至,在此之前周王室那边会开启老君山顶观混沌鼎之行。 到时候除了各国王室的王子王女和拥有名额的人会前往,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孤山子亦会前去。 前番老燕王虽然枉做小人,使得公子常威与那孤山子兄弟几个之间出现嫌隙,可再大的嫌隙也会有弥合的几率。 若不然咱们干脆趁此机会来个斩草除根,让他们有命出燕,无命返乡,永绝后患!” 话毕,案几上赫然出现一个用酒水勾勒而成的狰狞“杀”字。 “我儿是想说此事让城外那些人前往,既可以起到练兵的作用,又可以绝一后患?” 樊樾思衬了一下,似乎觉得此事大有可为。毕竟异国他乡遭遇山匪半道截杀,这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能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父亲,孤山子此人必须要死。只因他太聪明太有能力了。公子常威这个未来燕王身边绝不能存在这样的聪明人。 想要成就大事,那就得将可能的危险变数扼杀在萌芽中。 孩儿建议此行必须最少出动一个百人队。一方面要达到万无一失,另一方面数量少了起不到练兵的作用。 待到来日这些人回归,以老带新,旬日间便能增兵十倍而不乱。” “好,我儿果然有想法有担当。那便依你之计,尽快让人安排下去吧。” 樊樾也是干脆,当即就将此事拍板…… 与此同时,韩*国都阳翟城。 一辆双辕马车刚自城门缓缓驶出。车上的两个年轻人相互挨坐着,从他们两人的脸上可以看出难以压抑的喜悦。待到马车渐行渐远最终转入前方山道后,这才听到那豪迈洪亮的朗笑声。 “哈哈哈……痛快!几月努力,今日方得圆满!公子之口才,着实远胜吾矣……” “先生这话有马屁之嫌,不过听着挺舒服。能当天下第一纵横家苏秦先生一赞,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公子你这话岂不更有溜须拍马之嫌,想我苏秦又哪里当得起天下第一这四个字。 若不是秦王宏图大略,英明神武不拘一格降人才,在下现在说不定还在集市上给人代笔写家书呢。” “好啦好啦打住打住,我们两个就别商业互吹了,整多了怕是待会得尴尬死。 先生,韩*国之行已是成功,韩王仓也答应了加入六国联盟,并以相印相绶。 如今赵韩魏联军共同攻秦之事也随着盟约缔成不攻自破,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往赵国邯郸城走一遭啦?” 说话的自是穿越人士位面之子秦公子赢昊了。说实在的,身为一个现代人全程参与到这种历史大事件中,哪怕过往是个被枪毙的大毒枭,可心中的荣誉感还是挺爆棚的。 “公子不必急于一时,听闻周王室众邀七国王室子弟和各学派精英,想要在洛邑来场大比。说得好听是论其道,较其术。在下看来,无非是眼红那燕王喜捞金有方,想要东施效颦而已。 不过在此之前老君山顶的混沌鼎公子可不能错过。这对于你秦国自身修行感悟的金铁之意境可是大有裨益。 再者今次大比奖励也不错,不知公子有没有听过轩辕剑?” 苏秦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 “轩辕剑?这世上真有这玩意?” 赢昊有些吃惊,身为华夏人,对于这把剑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之前总觉得是个神话中的东西,没想到还真有。 “为何没有?相传轩辕剑是一把圣道之剑。由众仙采首山之铜为黄帝所铸,后传与夏禹。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其内蕴藏无穷之力,为斩妖除魔的神剑。 夏灭于商后,此剑就一直被保存在王族之中。然纣王无道,妖妃祸国。后来比干被命挖心,临死前为诛奸佞,遂将此剑交于周文王。 最后文王以此圣道之剑号令诸雄灭商立周,为警示后世子孙莫要重蹈覆辙,便要将剑插入老君山巅与混沌鼎相对而立。 并告与天下知,倘若姬氏子孙他日有行纣王之举,使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天下诸侯皆可拔出此剑拨乱反正。” “先生,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 对于这些历史废话,赢昊自是听的不耐烦了。 “公子莫急,这次七国大比,赢了的那个人是可以上去拔拔那柄剑的!” “啥?拔剑!周王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啊?万一真给他拔出来了,那么岂不是证明他自己就是商纣,这跟找人来砍自己有什么区别?” 驾车的叔恒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插了几句嘴。当然,这也是赢昊心中所疑惑的。 “拔不出来的,从春秋至今几百年来这些诸侯们那个不想拔出来图个名正言顺。 可那把剑就跟底下山石融成一体似的,拿钎子撬都没法撬。 公子这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周王室此举的用意?” 听这么一说,赢昊脑子里寻思了一下便也恍然了。 “既然拔不出来,那咱们还要去么?” 大胡子叔恒在前头挥鞭问道。 “去,为何不去?这么大的热闹,哪能少得了我大秦公子……” 赢昊打手一扬……出发…… 好嘞……驾……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山匪 纵横连阡陌,荒草高丈余。昔日稻花香,坟冢接两臂。饿殍盈于野,白骨盖黄泥。碧瓦宫廷乐,可闻今哀泣…… 这是个废弃许久的荒村,大片残垣断壁外还能隐约可辨覆盖在枯草下面的田埂。 此处本该是有大片良田的,可不知是因为何种原因,如今却已经是人走楼空。留下的只有一大片插满破旧招魂幡的坟茔。几只乌鸦停在旁边的歪脖子树上,叫声甚是渗人。 道旁到处都是被野狗刨出来的白骨,有些都已经被啃食得面目全非。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突然破空射出,精准的将那两只呱噪的乌鸦给钉了个对穿。 “叫叫叫,妈了 个巴子,叫得老子心烦!看你们现在还怎么叫!” 此时从东边来了一行人,数量在三十左右。除了七八个围着一辆华丽马车随时准备伺候外,其余的皆是精壮的汉子。他们虽然都没穿着甲胄,但也不难看出是行伍出身,或是经受过特殊训练的一群人。 刚才一箭射穿树上两只乌鸦的,便是骑着青骢马当头打前阵的一个少年人。听其口音,应该是巴蜀那边的方言。 “瓜娃子,莫乱来。这里有些不对劲,还是谨慎些的好。 你带两人到前面探远一点,我去找夫人说下情况。” 说话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从其如今表现出的谨慎态度,看得出来是个经颇丰的老江湖。而这支队伍的武装力量,似乎也是以他为首。 少年人嘴上嘟囔了两句,不过还是点了边上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同伴打马率先脱离队伍而去。 中年人调转马头来到车驾旁,跟是恭敬的附在小轩窗前轻轻敲两下。很快的,车厢窗户打开,露出来的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婢女。 见敲窗的是队伍里的小老头,小婢女用那双可爱的大眼睛狠狠瞪了一下这个人后便把头缩了回去。露出的是坐在里面一个年约二十六七的美妇人。 不错,就是个妇人,因为此人头上是扎着发髻的。只见此女面容娇美,却是从眉宇间透出丝丝刚毅。与那种英姿飒爽不同,她更多的是一种处世的精明。 妇人缓缓放下手中书籍把俏脸转过来悠悠问道: “明叔,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声音中充满上位写的气度,虽只是平平无奇的问了一句,却使得窗外男人不自觉的把头俯得更低些。 “禀夫人,此地房垣有被火焚烧过的迹象,且坟茔聚集数量太多,不像是遭遇山匪劫掠更像是发生过疫病。所以老仆想加快些脚程迅速通过此地,所以特来知会一声免得太过颠簸惊扰了夫人。” “咱们这是出韩地了没有?” “回夫人,未曾。需再过了前面两座山,复行三十里才能进入天子辖地。” “唉……连年征战,这一路行来见多了的是民不聊生妻离子散。孤寡无人问,老幼无所养。想不到临到了天子地界,还有这荒村枯骨! 快点走吧,这地待久了心里不舒服!” 妇人情绪有点低落的摆了摆手,而小婢女则很是迅速的便又将窗子给重新关了起来。 于是乎一行人马匆匆,迅速通过这个令人心情压抑的地方。入得山道口,又行不过两三里,便见到那刚才先去探路侦察的小年轻已是早早等着了。 “瓜娃子,前方是何情况?” 护卫首领伏明已是催马迎上前来询问。 “明叔,前方路窄林密延绵不知其远,如今日头已过中天,我想还是在此歇上一晚,明日清晨出发较为妥当点。” 伏明抬头看了看已然西斜的日影,心里也是这般打算的。若是行至半道天黑下来,再在林中过夜危险性就太大了。 不过他又左右看了看四周,目光所及依旧还能看到偶尔出现的荒坟野冢。 他让所有人先行停下来,然后又再去征询了马车上那妇人的意见。果不其然,女人就是如此,宁可在林中过夜,却也是不肯在这死人环绕中安营扎寨的。 于是这一行人又再打马启程,那小年轻依旧带着另外几人前出探查。 林中小道,大白天的走在其中也不说就有多危险,豺狼虎豹什么的也不敢拣人多前来袭击。伏明担心的只有山匪,通常像这种两地边境接壤处,最是适合盗贼聚集了。 他们往往在夜间实施突然袭击,像这样的树林地貌,那都是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然后该抢抢该杀杀,回头一哄而散那是想追都不敢追的。 如今天色尚早,虽有些担心的伏明这个时候神经倒也没绷得太紧。 复行七八里,众人无波无浪的赶着自己的路,甚至是三三两两还有人在闲谈打趣。然就在大家以为这种轻松的状态还可以维持一两个时辰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前方就突然响起通讯的竹哨声。 这是代表前方有人的信号,并非警报声。像这种信号一路走来很是平常,可换作在此地便有些蹊跷了。毕竟荒郊野外的,再有人恐怕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队伍放慢了速度,全员也还做以防备状态。不过等到相遇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只是些衣裳褴褛的老弱妇孺。 这些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看着就是饿了不知多久。当见到前方居然有贵人车队,那绝对是一窝蜂涌上来伸手讨要吃食。 一瞬间护卫队便要抽剑驱赶,倒是马车上的妇人不忍心给拦了下来。 “都别动手,免得吓了孩子。 明叔,咱们还有多少口粮?” 妇人靠在窗口上对着外面的伏明发问道。 “禀夫人,我们后面的车上还有三天的粮食,粟米饼倒是有些富余。” “此处距离洛邑最多也不过两天路程。去吧,将我们多余的粮食分散给他们。 都是乱世里的可怜人,能帮上一点就一点吧。” 伏明应了声诺后便下去安排了,其实他自己见到那些饿得只剩下张皮包着骨头的小孩心里也不是滋味。一个个偏偏肚子涨得溜圆的,用不着猜那必定都是饿极了吃了白陶土的缘故。 很快的,护卫们便从刚才的剑拔弩张摇身一变成为活菩萨,一个个的都拿着麻袋给这些人分粟米饼。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了……” “谢谢贵人老爷们赏口活命饭吃,小老儿给您磕头了……” 呼啦啦的突然就跪倒了一大片,整得这些护卫们都面红耳赤。其实他们之前也跟他们差不多,只不过是运气好当了夫人的护卫而已。 “老人家快起来,吃吧吃吧,慢点吃,别噎着了。我这边还……” 驱前探路的那个小年轻喉咙里那个“有”字还没来得及说脱出口呢,只见刚刚还跪在地上不起来的老头,眼睛里突然闪出一抹凶戾,随后不只从身上那个位置掏出一把白色粉末出来当头便是扬了上来。 年轻人只觉两只眼睛犹如被突然溶解了一般,疼得他都不敢睁开眼睛。 可哪怕是这样,手里的刀还是借着记忆朝前狠斩了过去。然这个时候又哪里砍得到人,刚刚说话还有气无力的老头,此时已然麻溜的退到了几丈远了。 突然的袭击可不仅仅只是个例,几乎这群老弱妇孺身上都是带有这种迷眼睛的白色粉末。不过还是有些护卫反应得快及时躲了过去,待到警醒过来是敌袭的时候,已是有小半人中了圈套。 “快保护夫人!结阵!快点结阵!” 伏明长枪一把将面前一个老婆子给捅了个透心凉,一边高喊着让大家往马车周围聚集。 然而这时候两边的树林里已经密密麻麻冲出来上百号人,一个个拿着锄头镰刀,少数也有持枪和持剑的。 “大伙给我冲,他们车上有的是粮食!男的全部杀死,女人绑回去换银钱……” 来人定是山匪无疑了,随着为首那髯须大汉下达冲锋命令,已是有好几组人抬着未经削剪的树干冲了上来。 从组织与打法上来看,这群山匪绝对是惯犯了。手段极其老练,便如此时用树干来开路,茂密的树叶与枝条这时候起到的作用不亚于“阵盾”。若是真被他们给挤压在马车周围这狭小的空间里,就算再强的战力也发挥不出来。 更何况此刻还有八九位弟兄眼睛被迷住躲在身后哀嚎呢。而外面的马匹,早就被那些老人小孩先行牵走没入树林中了。 “明叔,你带几人先护送夫人打马冲出去,我们留下来跟他们拼了……” “说得对,一群乌合之众,就只会使下三滥的阴招。看老子待会如何斩他们狗头……” “明叔就尽管放心带夫人离开,这里我们能应付便是……” 事实上伏明正有此意,只不过是自己留下来殿后,让其他人护送夫人离开而已。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车厢内却有一女声传出: “走什么走?为何要走!既然你们都说有把握应付,那么我就在这里看着。 若是让我知道谁满嘴大话,看事后我如何惩戒他!” 这话表面虽是在责怪,但大家心里听着可都是暖呼呼的,一时间士气也高了不少。 只不过此时士气尽管提升了些。可总体危局却没有改变。随着那几株大树干不断的接近,伏明心中已在权衡是不是应该先带人冲出解决掉他们了。 然就在他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弓弦松开的嘣嘣声。 却见七八支弩箭瞬间破空而来,一下子就撂倒了好几个山匪。前头还在不断接近的两株大树干,立马就掉在了地上,剩着的几个人也赶紧抱头鼠窜向林子里钻去。 而随着所有人的目光循着弩箭轨迹望过去,只见那小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一辆马车,车上是两位身着华丽的贵公子。而在其四周,却有七八个大汉手持着形状有些怪异的弩 弓平端着,其中已是有一半再次上好了弦。 “大家好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不就别跑了吧,让我多试几轮箭如何?正愁没有箭靶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退敌 伏明这一行人也是有配置弓箭的。只不过大都收集在身后的载货马车上,用油布包裹着以防受潮,身上所携带的只是随身刀剑。加上刚才被那群妇孺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一时间没能组织起有效反击是肯定的。 而此时突然从外面来了支援,立马就把困局给解了大半。威力强劲的弩*弓对于这些拿着锄头镰刀和削尖木棒做武器的山匪们,其威慑力是巨大的。 尽管此时他们人数要多上三四倍,可这边还真就不怎么惧怕了。 “他们只有十几人,弩*弓就那么几具,快冲上去,只要冲到跟前弩箭就失去作用了!” 山匪首领看来还是个有点见识的,被他这么一咋呼,立马便有二三十个精壮脱出队伍冲了上去。 他们两只手上皆是持着削尖了的竹子,靠近了些便要高举朝弓*弩手投掷过去。 嘣嘣嘣嘣嘣…… 七八支弩箭再次射出,当时就把跑在最前面的几个给射趴下。 发起冲锋的这群山匪虽然心中惧怕,可见对方弩箭终于射完,再想上弦已是来不及,于是脚下速度不由得更快了三分。 近了……又近了……还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把手上的竹矛投出去了…… 然就在这时,来人所在马车底下的隐蔽处骤然出现一个玄奥的符文,随后地面的沙石间不只什么时候已多出来许多淡红色的小绒毛。 若是此时有人趴下去仔细观察的话定会发现,这些不易察觉的绒毛其实是一根根尖锐无匹的细针。 “哈哈哈……小小毛贼而已,先生车上安坐便可,待本公子下去活动活动手脚。” 话毕,赢昊一跃而下已是拔出腰上长剑。来了此世这么久,又没日没夜的打熬了那么长时间的身体,现在终于是逮到可以验证一下成果的机会了,此时此刻这家伙跃跃欲试,都有些迫不及待啦。 “结阵!保护公子……” 大胡子叔恒持剑高呼,立时周围七八人便迅速聚拢过来,很快的便在赢昊面前形成一道孤形的防护。而刚才的弩*弓也早被收起,取而代之的都是秦军的制式短剑。 “兄弟们……杀敌……” 这个大胡子作为“阵突”,此时大吼着便要率领众兄弟扩大防御范围。怎料脚还没来得及踏出去,后脑勺却被重重扇了一记。 “哎呦……谁偷袭老子……” “袭你妹啊!你说你是谁老子啦……咋咋呼呼干啥呢?本公子用不着你保护,赶紧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砍人……” 叔恒被一衣领子拽到了身后,“阵突”的位置自然是有赢昊补了上去。 “公……公子不可啊……” 这大胡子话刚出口便知来不及了,那些山匪的竹枪已是密密麻麻的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赢昊收起了嬉皮笑脸,表情也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众将士,随我杀敌……” “杀……” 一个杀字同出众口,顿时七八人随着赢昊便冲了上去。 这些削尖了的毛竹,对于身边这几个精锐秦卒来说根本就不具备威胁。像这种情况最佳的应对方法不是格挡或者躲避,而是要趁着尖竹还没落下的时候以最快速度向前冲过去。 因为这样你才只需要应对一波攒投,躲过了之后便是近身白刃战了。若是原地防御的话,对方便会从容的将手头的尖竹全部投完,说不定还不会与你近身,反而是扭头换另一拨人来。 所以第一次领兵作战的赢昊,此时的应对之法是完全正确的。 咔咔……咔咔咔…… 长剑拨冗,面前的尖竹多被劈砍开去,总共才九人的小队一下子便砸进了对面的三十多人里面。 看似以少打多弱势在己,可实际却如同热刀切黄油,一下子便将其从中间冲了个对穿,感觉丝滑得很。 这队山匪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赢昊当先就将长剑捅进了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心脏。当剑拔出来的刹那,红色的血就那样喷得老高。 通过这种利器入肉时的撕裂感,使得赢昊变得越来越是兴奋。在前世时身为金三角地区的大毒枭,用枪杀人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用枪爆头哪里有这样用刀割肉来得爽快。 于是在被血腥激发出来的肾上腺素作用下,赢昊一剑削首又一剑穿膛,十几个呼吸下来,居然便将眼前三十几个人给杀怕了。 然而对方首领也不是吃素的。人数的劣势始终是对方的致命缺陷。他一声令下,又是二十多人从山道两边包围上去,试图以众取胜。 然后边的叔恒见状大喊不妙,惊得原地蹦起。 “公子快退,切不可恋战啊……” 这厮边说边持剑冲上去,试图要去阻止对方的合围。可最终结果却也是徒劳,对方削尖的竹矛十几根一起捅上来,不是你的力量有多大武艺有多高便能无视的。 此时那原本被冲杀得有些破胆的山匪见到同伴来援,也是才止住了退却的脚步。并随着呦呵声起,立马挥起手上的武器往赢昊这几人身上招呼过去。 咔…… 赢昊刚刚扭身躲过挥来的镰刀,这会儿又堪堪斩断了对方的竹矛。但由于被捅了个措手不及,倒也是被带的连连后退了两步。 可这脚掌还没踩实,又是一把柴刀当头劈来,好在是身边的士兵用剑给挡了一下,不然的话少说怕也得挂个彩。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其实在这种人多势众的军阵之中,个人的勇力却是没多少鸟用的。就像是如今的自己,力量都已经突破七瓮了,可也只是在刚才冲锋的那一刻发挥出了破阵的作用而已。 待到此时胶着混战的时候,其实也就比其他人强不了多少。毕竟六七把柄刀剑同时招呼过来,力量再大也就挡开其中的大部分,漏掉的那几把或许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见到如今由于自己的冒进,导致了此刻的身陷重围。赢昊暗道想爽的都过足瘾,该测试的也都测试明白了。第一次带兵战斗可不能让自己身边这几个人有个闪失,不然也太有损威信了。 于是乎便见到他两指并起然后朝前一划。 那些早就隐藏在地面上的淡红色小针突然间四散暴起,就如同雨打梨花般向那些山匪的身上扎过去。 见血封喉“红鸠毒”,中此毒者无药可解。在车底那个“鸠”字符的操控下,凝成针状的毒粉钉进人体内后,只需几个呼吸便会毒发。 表现出来的便是前一刻还将赢昊几个人包围得严严实实的山匪,后一刻便倒下了一大片,顿时就暴露出了一个大缺口出来。 赢昊见此效果心中窃喜。 “哈哈哈……果然还是道韵符要给力些,一波下去,这下最少拿下二十个人头。 可惜黎平那废物道韵符的等级只是个黄白符,不然就这群攻属性,那简直就是打群架玩偷袭的绝佳存在。 早知道当初就别那么早弄死他了。想办法搞回秦国养着,说不定还能把道韵符的等级给提高些。那样的话就能操控跟多的红鸠毒了。” 精控二十根毒针已是赢昊“鸠”字符能操控的极限了。对比起当初黎平在擂台上的数百暴雨梨花针,那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可这也是将他人体内的道韵符抽离纳为己用的代价。说白了偷过来的便只能是削弱版的。不过赢昊对此也很坦然,毕竟盗版的东西总要有些缺失的,这点他还是能理解,且对于今天的测试结果来说,结果还算挺满意的。 此时战局陡然转变,对方山匪头领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何刚才自己这边的大好形势怎么突然说没就没了。 那缺失了大半的包围圈,剩下的那些人也是彻底懵了。出来混的,死几个人他们也是司空见惯的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一下子死一片的,哪怕再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这时候若是不跑就真的是傻子了。 “天啊!他们会妖法……” “哎呦娘咧赶紧跑吧……” 呼啦啦的,余下的几十人一哄而散,就连站在远处统筹全局的山匪首领也已经高喊风紧扯呼了。 而抱着树干还差五六丈就能接敌的那些人,也是把手上东西一丢,就像割完麦田里的麻雀一样,顿时就四散开去遁入了周围的密林。 “该死的,咱们的马还没要回来呢……” “明叔,咱们追上去杀光这些狗*日的……” “瓜娃子的,杀什么杀?天都快黑了没看见么? 滚滚滚……还不快点弄些水来给弟兄们清洗眼睛!” 嘴上骂骂咧咧一脚一个屁股,伏明揪着的心终于是放下大半。不过他这时候还不敢彻底解除戒备,而是率先往赢昊那边迎了上去。 “多谢诸位出手相救,在下伏明,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老江湖自然是有眼力劲的,看得出来这些人包括马车上站着垫脚眺望的那位都是以面前这位持剑公子为首的。 “甭客气了,也不是特意帮你们的。只是巧遇上了,正好试试新弄出来几具弩*弓的威力罢了……” 赢昊在尸体擦着剑上的鲜血,头都不抬的回应道。 这样的回答差点把伏明噎了个半死,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遇到的形形色色人物也多如牛毛。可像这般傲慢的可真不多见。 不过想到不管人家的初衷是什么,刚刚救了自己一行人倒是真的,于是还是强挤个笑脸出来再次盈盈拜下。 “怎么说刚才的山匪也是公子所退,不若……” “停停停……你家有女儿不?要不侄女?表侄女也行?” 伏明被赢昊这轻佻话弄得莫名其妙,心里头更是有些恼火。 “还以为你要弄出个什么以身相许呢?什么都没有那就算了,赶紧把路给清开,本公子还要赶着去洛邑呢!” 赢昊摆了摆手扭头就往马车上走,他堂堂秦国最牛王三代,还稀罕人家一点报答? 然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后面却传来了悦耳动听如同百灵鸟的声音。 “明叔无兄无弟,又未曾婚娶,自然是没有女儿侄女的。妾身这边婢女也有几个颇有姿色的,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便让她们到身边伺候吧。” 赢昊闻声猛然回头,一时间却是看得有些呆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巴清 美人眉黛如画,与世独立,此时颔首站于车前内媚天成。丰盈的胸脯和臀部与纤细的腰肢形成一个极为优美的弧度,如同熟透了的水蜜桃,似乎伸手一掐便有甜美的汁水流出来。 特别是那口地道的川蜀口音,熟悉的辣椒味让赢昊倍感亲切。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辣椒这种东西,但却有那股子神韵在里头。 热情,泼辣,特别是这样的年纪,可比那些十四五岁干巴巴的婢女有味道多了,哪怕美貌如云水仙者,也是少了这种成熟的韵味。 赢昊彻底嗨了,来此世这么久,终于是遇到个符合自己口味的妹子,那两条腿如今又怎能再迈得动? 什么?对方挽了发髻,是个嫁了人的!呸,有啥关系,把他男人嫩死不就成了,前世那些栽赃嫁祸威逼利诱又没少玩过,挺简单的。别说现在自己还是个顶级的“京圈公子”。 赢昊此时眼中透出来的欲望,巴清早就见怪不怪了。自从丈夫去世后接管全盘生意以来,接触过形形色色的男人无不如是。 “妾身巴清,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声音媚而不惑,听着倒是有股飒爽之意。赢昊光顾着看美女,待到回过神来后才听清对方的名字时,心里顿时咯噔猛跳了一下。 “巴清!你是寡妇清!战国七雄时代第一女首富,家里有矿的那个?” 赢昊刚惊呼出声便知要糟,当着面前喊人家寡妇,那跟和尚跟前指着光头骂秃驴有什么区别? 果不其然,此时伏明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不好看,那边的一众护卫也都把手里的武器捏得紧紧的,个个义愤填膺的就差扑上来砍人了。 “先夫早逝,孀居之人何辜?家中虽是有些薄产,也不知公子口中战国七雄是否指的是如今天下七国,但这首富之名却是不敢当的! 公子留下住址名讳,今日之恩德来日必备厚礼登门酬谢。 妾身偶感不适,便先登车了……” 巴清有些愠怒,毕竟被人指着鼻子喊寡妇的今日还是头一遭。若非刚才眼前之人有拒匪之恩,不然这会儿看不扇掉你几颗槽牙。 “啊哈哈哈哈…… 美女姐姐莫怪,我这不遇到名人了心里有些小激动么! 口无遮拦恼了姐姐,见谅见谅!这报恩什么的也不必那么麻烦了,要不就请我吃顿饭吧。哈哈哈……” 身后的大胡子赶紧捂脸,他当然知道这是公子老 毛病又犯了,总是见了漂亮点的女人腿就走不动道。这一口一个姐姐的,又是在耍宝了。 反而是巴清被眼前这男人的惫懒样给整得有点哭笑不得。以前多见过彬彬有礼装一本正经的,倒也有另辟蹊径强行装放荡不羁的,可大都还是遵循基本的礼仪。 面前这公子看上去也是个身世不凡的,可为何说话却如此轻佻,逮住个陌生人就姐姐长姐姐短的,而且夸人也都这么露骨,恐怕登徒子来了也不外如是吧。 “谁是你姐姐,少乱认亲戚!还请公子自重些!” 这时候巴清身边的小婢女两步上来挡在了前面,跟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 “小草不可无礼,还不快退下!” 巴清嘴上呵斥着,其实语气并没有多少责怪之意。 “哈哈……这小草说得有道理。不过以前不是并不代表以后不是,何况现在就可以是了!你说是不是吧美女姐姐?” 此时巴清也被赢昊这话绕来绕去给绕笑了,她还真没见过脸上这么厚的人。 “哈哈哈……姐姐不言那我便以为是默认了。 姐姐,听说你家里再巴蜀有好几个丹砂矿,光是护矿的军队都养着上万人,到底有没有这种事情啊?” 赢昊话刚出口,包括巴清在内所有人顿时脸色大变。身后的那些护卫也都全围了上来,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拉黑开砍的架势。 “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巴清心中惊愕,因为私蓄军队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只有少数一小撮人知道,属于极为隐秘的事情。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公子哥是从而得知的。 而在后头马车上观望的苏秦此时也是惊得瞪大着眼睛。巴蜀自归附以来,秦法虽未完全做到上令下达,但基本的郡县制还是构建起了基本体系。而在这样的掌控之下,居然有一支近万人的私人武装隐匿着却不被发现,若是有朝一日秦与他国作战之时,再在后面来个致命一击,那么其导致的结果可是致命性的。 与苏秦的紧张不同,赢昊见对方的反应倒是觉得欣喜无比。心说这才不愧为七国首富寡妇清之名,更不愧为历史上唯一一个让秦始皇打心里尊敬的女人,据说徐福东渡之后,长生不老丹的炼制最后是出自这女人之手,秦皇陵中的大量水银,也是她提炼出来的,是有记载以来第一个化学家。 “美女姐姐别紧张呀!有军队好,没军队的寡妇……不……巴清就不是巴清了! 漂亮姐姐要不咱们做场交易吧?” 巴清实在是无法适应面前这男人的跳跃思维,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要与自己做起交易来。不过谨慎起见,她偷偷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伏明便已带人缓缓的移动位置,随时随地准备将其拿下。 “哎哎哎……姐姐真想将我灭口啊?我没有恶意的,不就是万把军队么,对于整个秦国来说真的算不得什么,起码我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秦王,还是秦王子?” 伏明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豁出性命也要将面前这些人给诛杀在此地,不然的话私蓄军队的事一旦被秦王得知,那么蜀中怕是马上要血流成河了。 “秦王?秦王子? 呵呵呵…… 目前来说还不是,若是真要说的话,只能算个秦王孙。” “王孙!你是赢氏子弟!” 巴清眼神骤然变得凌利起来,身旁所有侍卫立马武器横举将赢昊包围在中间。面对如此突然的变故,后面的大胡子实在反应不及,见自己公子受制于人,怒得哇哇直叫便要不管不顾冲上来。 “干什么!赶快住手,敢坏了本公子的大事看待会如此惩戒你!滚蛋……” 被赢昊这么一吼,吓得这个家伙整个人立马止住了脚步,急得只能用剑拼命剁剁剁的狠戳地面。 “巴蜀也是秦之属地,你们都乃秦之属民,为何一听到我是赢氏子弟便要杀我。 即便要杀,那边马车上还站着个秦国丞相呢,怎么不见尔等去杀他!” 那边苏秦见赢昊这么爽快的便把自己给卖了,心中也是暗骂其不当人子。 “胡说八道,真以为我们是未见过世面的山野之民!秦国丞相明明是范雎,业已也年过半百,又怎会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 伏明自以为当场揭穿了真相,正待看看赢昊是副怎样的嘴脸时。不料却见他依旧嬉皮笑脸,指着马车上的苏秦再次爆料。 “你们懂个甚,说了也是白说。要证明很简单,秦国相印就揣在他的怀里呢,你们一搜便知。” 苏秦一听,更是无语至极。索性也就把印绶给掏出来,莫要让他们将燕韩两国的相印给掏错了横生枝节。 “你这家伙,哪有主子卖自家臣子卖得如此爽快干净的。需知道君待臣如草眷,臣视君如寇仇。你是要我将来拿你当寇仇是吧。” 说着他便将相印丢给了叔恒,让这个大胡子拿去给他们瞅瞅。 伏明接过印绶翻过来一看,顿时脸色唰的一下就变的惨白。只见她颤颤巍巍递给巴清,其实也用不着再看了,见到自家侍卫首领的面色,加上刚才的对话,其结果已是毋庸置疑。 “民妇巴清,拜见秦国公子……” 当接过印绶的时候一切都自不必再多言。扑通一声,巴清便就地跪了下去。而众侍卫亦是赶紧将武器给丢掉,咚咚咚的跪了一地。 其实印绶上刻字表示这枚东西依旧是属于范雎的,可只要证明这点就足够了。至于为何范雎的东西会出现在这两人身上那都不重要。也正是这个原因,巴清才只是拜见一个秦国公子,而不是某某丞相。 “都起来吧,异国他乡的,也就不必多礼了。 漂亮姐姐你也快点起来吧。误会也搞清楚了,咱们还是谈谈交易如何?” “民妇不敢!不过直到现在公子是何身份还……” 意思其实很明白,无非是说老娘到现在还不知你是谁就要做交易,待会若是身份低了不够格,说不定荒郊野岭的把你们一块打杀了也说不定。之所以还跟你逼逼,那是看在这枚印绶的面子上,就是想等等看事情是否真要走到最后一步而已。 “嗨……秦王是我祖父,赢异人是我老子。早都说我是王孙了,叫我赢昊便成。 姐姐现在放心跟我好好谈谈了吧。” 巴清心头一凛,她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真是秦王孙。秦储君赢异人有二子,长子当年归秦时遗落不知所踪。二子便是眼前这赢昊了,不是说质于燕国么,又如何到这韩*国来了。严格意义上来讲,此人便是将来的秦王了。 未来秦王刚才救了自己,而且还在得知自己蓄养了近万军队后却不发怒反为喜,而且还说要做什么交易,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让人难以置信。 巴清心情说是不激动那绝对是假的,自己为什么要私蓄军队,不就是秦国重农抑商,限制商业发展压缩自己的生存空间么。 巴蜀山多地少,她手底下十几万人靠的便是开矿冶炼向各国输出丹砂以及其他副业为生。然自设立郡县以来,官府征以重商税不说,还要让世代开矿的矿民去开垦那些贫瘠之地种植粮食。 几年下来不但粮食收益甚少,百姓靠着贫瘠的土地也交不起赋税,最终搞得流离失所者众多。 为了让这些交不起税的种田原矿民不至于饿死或生乱被抓起来杀掉,巴清只能将他们隐匿起来,也不敢让他们再到矿上谋生活,只能暗地里训练起来组了个所谓的护矿队。 主要是负责押运丹砂前往各国的任务,可哪怕是如此,军队的规模也是随着破产的百姓越来越多而变得愈发庞大。不知不觉两三年间就膨胀到近万人的地步……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曲辕犁 夜幕沉降,篝火升燃。巴清与赢昊独自对坐在一处以便交谈。 此时的见面,等于直接上达天听,巴蜀百姓此时所面临的困境与自己私蓄军队的原因自然是要和盘托出的。 巴清说了很多,不过总结起来便是秦国大农业思想的国策在巴蜀地区水土不服。希望可以通过这次的偶遇,触发秦王对这个地区的政策改变。 赢昊听得很认真,也很疑惑。他不明白的是前世物产丰富的云贵川为何会搞得连人都喂不饱的地步。更别说还有四川盆地这个号称天府之国的产粮地。要知道这可是曾经连续二十年粮食产量稳居后世全国第一的存在。 百多年后的刘邦就是借此地实行战略反攻逼得项羽自刎乌江,几千年后的伟人也是在此地建立根据地,然后一步步实现华夏民族复兴的。 可以说,巴蜀向来都是帝王之基,龙兴之地。这也是赢昊遇到巴清后如此激动的原因。虽然自己当上秦王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秦一统天下如今看来也是大势所趋。 可未虑胜先虑败,如今许多历史大事件的时间轴都被打得乱七八糟,而且还有这玄幻无比的道韵符修炼体系。所以赢昊不敢赌,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若是现在就选择躺平,一旦历史进程变得面目全非,自己是不是千古一帝秦始皇还得两说呢。 所以赢昊需要攀科技树,且需要一块地方来蓄养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若是自己真的如大历史走向那样成为了秦始皇自不必说。可一旦有变,那么这支军队配合上巴蜀的独特地利,那么去争个天下其实也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而要做到这些,收服眼前这个小寡妇可就是重中之重了。以巴清整个家族对于巴蜀地区的影响力,想要试推行一些改革客观上来说要比官府来得有效得多。 赢昊在听完巴清的诉说后,心里沉默了些许时间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以农为本是秦国强大的重要国策,这一点在商鞅变法以来整个朝堂就已经达成共识。目前来说,想要去改变它是不可能的。哪怕只是在巴蜀试行也不行。 起码在我坐上秦王那个位置之前是别奢望的。当然,我个人也不是反对商业,相反却是很看重商业的发展。若是说农桑乃国之基石,那么繁盛的商业才是富强的根本。” 原本巴清表情还有些暗淡的,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后眼睛里突然就多了一丝神采。 “公子不以商贾为鄙?” “这是当然!互通有无,才能促进发展。不过就目前天下形势来说,对于商人其实是很不友好的,所以你不是才要组建什么护矿队么?” 说着赢昊便朝那边的叔恒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自己那个“公文包”拿过来。 “这些是我平日闲来无事时搞出来的一些想法和小玩意。拿回去参考参考,没问题的话便赶紧布置下去。这些以你家在巴蜀的影响力应该不难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秋收交了朝廷赋税之后,还是有不错的结余的。” 赢昊从牛皮包里面掏出了其中一叠纸出来,巴清接过来一看,只见最上面的一张画的是许多造型各异的零部件,又翻一页上头画着的是个铁犁。 只不过这个看起来与当世时的铁犁有些区别,只见那犁辕是有个弧度的,并非是常见呈笔直状。 “这是曲辕犁,首先我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并在辕头安装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这样不仅使犁架变小变轻,而且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畜力。 我曾估算过,以一亩较难耕的旱田为例,若是换作这曲辕犁的话,效率可以增加一倍。 也就是说平时可以种十亩田的普通农家,现在可以多种一倍的地。” 巴清小嘴微张,心中甚是惊讶。暗道若此物真有如此效率,那么光这一项就不会再有交不起赋税的逃民了。 “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不好?这才哪到哪呀? 这提高效率是第一步,可巴蜀除了蜀中盆地良田较多之外,其余的还是以山地瘦田为主。哪怕是能够多种一倍的地,那也是得有地才行吧。烧荒毁林终究不是个事,所以提高产量才是关键。 除了这曲辕犁的制作方法之外,后面还有堆肥之法和精耕细作之术。把这些落实到位了才是真正不饿死人的关键。” 这点农业知识,对于赢昊来说那都是小菜一碟。当初在金三角当老大的时候,如何提高罂粟的产量他可是有着丰富经验的。再者说,也不全是种这些“经济作物”,那么多人还是要吃饭的。 可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通过引进种植技术和科学管理,都把半个金三角的粮食产量给翻了两翻。要不又如何能统治那么多种植户,真当全是拿ak47去威胁不成? “这……这……这些都是真的?” 巴清只感到此时自己手上的这一叠纸犹如泰山那般沉重。这可是造福天下万民之策啊!她敢打包票,无论这份东西放在那一国的朝堂上,都是封君拜相的大功劳。 可如今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就被如此轻易的交到自己手上。 似乎看透了巴清心中所想,赢昊将手上的干柴丢进火堆,然后接着说道: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的。这里面虽说都是些举足轻重的前沿技术,可那也需要时间去证明。 巴蜀交通不便自成一方水土,技术不容易泄露到他国去,我也是看好了这点才选择先在此地试行的。毕竟一项技术的推广最后演变成国策那都需要实证的。 你尽快派人安排下去,赶在明年开春的时候全面落实。我承认,这便是我坐稳王位竖立威信的一个重要筹码。而只要我成为了真正的王,那才是你们这些商人最大的依仗。” 说到兴奋处,赢昊站了起来眺望着东方,右手下意识的按在了巴清的肩膀上。 “姐姐啊!不要把眼睛总放在你家那几个丹砂矿上嘛,目光要放得长远些。 看!就在那个方向,东海之外还有个特大号的岛屿,它的名字唤作东瀛。 那是个终年地火不熄的不毛之地,可就是这地方,上面随处可见的金山银山,一锄头下去挖开的是土,捧起来的却全是无数的财富。 有没有想过让你的商队踏足那里,把那些数不尽的财富都给弄回来?” 不得不说赢昊的说辞很具备蛊惑性的,此刻巴清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的便是烟雾缭绕的火山之下,遍地都是金光闪闪的画面。对于她这种极具冒险精神的女人来说,这样的诱惑是绝对无法抵抗的。 而具体的表现便是此时的赢昊把手放在其的肩膀上,可她却丝毫未曾察觉。 “噢……对了!你那万把人的护矿队也得整专业些。老弱病残的全弄回家种地去,留个五千整数便成,回头我会让人过去帮你练练兵。 至于最后一个就是……” 赢昊松开手又从牛皮包里头抽出一张纸出来。回过神来的巴清红着脸接过看了看,只见上头画着的是一株很漂亮的植物,特别是其开出的花异常的妖艳。 “你的人走南闯北的,让他们在山里多留意一下有没有这种植物。若是有的话,哪怕是相似的都给弄回来种上个一两亩,过些时间我把事情办好后会去瞧瞧的。” “它很漂亮,这株花叫什么名字?” 巴清轻声问道。 “罂粟!它是人间最美最动人心魄的花,帮我找到它,这很重要!甚至比你手上的曲辕犁还要重要不知多少倍!” 见赢昊说得郑重,巴清也不敢怠慢很是小心的将画收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对于一个手底下有数万矿工,生意遍布七国的女强人来说,今天晚上的交谈绝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从头到尾几乎所有的主导权全被赢昊拿捏在了手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情况并不符合两个刚见面不到两个时辰的陌生人,所该表现出来的行为。 可偏偏这行为就这么诡异的发生了,且全程都是赢昊在以吩咐下属的口吻交代事情,而巴清也全盘接受没有提出丝毫反驳。 无论是谁看到这副和谐熟悉的画面,那是绝不相信两人才刚刚相识不到半天。 起码这边发生的一幕在伏明一众侍卫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更别说刚刚那只搭在自家夫人肩膀上的咸猪手了。 然而大胡子叔恒却是早就见怪不怪了,心说搭个肩膀算个屁啊,若非这里是荒郊野外,换作是洛邑城,现在你家夫人恐怕早就躺我家公子怀里娇*喘吁吁了。 “哈哈哈哈……说到正事一时间就有些忘乎所以了。想必姐姐肯定会觉得咱们这会儿是交浅言深了吧? 莫怪莫怪,我这人便是这样。一旦选择了信任,那就会没什么顾及的。等会儿姐姐回过神来,必定会对我所说所做产生怀疑的才对。” 其实这时候巴清也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她都不明白刚才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怔,为何就会不知不觉的对一个刚认识不久又不熟悉的男人言听计从了,虽然这个男人是未来的秦王,身份异常高贵。 现在被赢昊这么一提起来,脸上便更觉窘迫。毕竟说好的女强人的精明人设呢?怎么就半点都没能提现出来? 见巴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赢昊越看越是喜欢。为了在其心理建立起最初始的信任,他决定趁着夜色把白天未干完的事情给干完。 “姐姐莫要自责,这次交谈之所以会被我主导,那也只是姐姐顾及我的身份罢了。相信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姐姐绝对是掌控力最强的一方。 不过现在双方之间,我确实还没有完全让你信任的基础。要不这样吧,今晚我便只身带着姐姐的侍卫去剿了那群山匪,把被抢去的马要回来? 我自己的人一个都不带,就把性命相托给姐姐了如何?” 这个决定确实出乎巴清意料之外,要知道若是自己起了杀人灭口的歹心,那只需给伏明暗示一下,那是真能将这个未来秦王给终结在此地的。 秦国三代独苗被截杀在这荒郊野外,那么可想而知秦国将会引起多大的动 乱。说不定光是无后一项,赢异人能否继续当储君还是未知之数呢! 往小了说,那只是个人生死。往大了说,眼前这人是把左右秦国动 乱的根源直接交到了自己手上。如此的信任确实已经足够让任何人为他托付所有做任何事情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屠杀 静谧的夜,周围只有少许的虫鸣声。远处的山坳中还剩下几点火光。依稀传来的嚎丧声随着山风吹来,一下子就能让人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灌木丛中,二十几个人皆是口中衔着小木棍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出来。手上的利刃也是用黄泥擦抹过的,不至于反射到月光。 赢昊说要与巴清建立初始信任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此时他真的独自一人带着二十多个护卫潜进深山,摸了半宿才摸到隐藏在这里的山匪老巢。 “公子,听这哭声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那被扬了一脸石灰粉的小年轻此时摩拳擦掌的有些迫不及待。白天若不是被提醒得及时改用油脂擦拭眼睛,不然早就被遇水后产生的高温给烧瞎了。这样的后果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所以他这时候特别迫切的想要去报这个大仇。 “急什么?摸哨的还没回来呢!” 靠在树桩上的赢昊心不在焉的回应道,事实上对于他来说,这种程度的偷袭那基本就跟屠杀无异。 也正在这时,伏明和另外两个比较老成持重的护卫相继回来了。 “公子,发现两个明哨,距离此处并不远,暗哨没有。看来是白天的失利他们只顾着哭丧了,其戒备并不怎么严谨。” 伏明取下咬在嘴上的木棍,低着头小声的向赢昊作着汇报。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看来本公子还高看他们了。” 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伏明心领神会的吹了声口哨,声音类似于夜枭啼叫,林子里多的是这玩意所以并不显唐突。 不消几个呼吸,此行所有人便都聚了过来,围在赢昊身边。 “听着,分成两队从两个方向发起进攻,分别对应着两个明哨。 一队由伏明负责,二队由我领头。此次的任务目标是尽可能杀伤全歼这股山匪。 能抹脖子的就抹脖子,迫不得已不要惊动他们,一个个屋子摸上去,听明白没有?” “诺!” 众人一同应下,其实他们都已是按耐不住了,白天被阴得有多狼狈,现在这些人就想杀得多痛快。 说是山匪窝,其实也就是错落在山坳中数十间大大小小竹子茅草搭起来的窝棚。此时整个寨子里除了不怎么相邻的八九间屋子里还亮着微弱的火光外,其余都已是漆黑一片。 黎明前的黑暗,正是人们睡意最浓之时。几个负责放哨的山匪亦是如此,警惕性总是会因为太阳即将升起而变得最为淡薄。所以最先到场务那里领盒饭的自然是他们了,根本就没什么意外和难度,又不是那个叫周星星的,怎么死都死不掉的那种。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支小队便分别出现在了寨子的东西两个方向。随着第一个竹篾门被从外面拨开,悄无声息的大屠杀便开始溅射出血腥来。 竹床上打着呼噜的男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悬在头上的短剑已然落下,脖颈大动脉被切开后喷洒而出的鲜血,浇醒了刚才还在呢喃呓语的女人。可还没等她查看发生了什么事,一柄利刃已经从其口中直贯而入捅穿了后脑。 或许是因为骨肉相连的缘故,最里头那个襁褓中的孩子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这突然的变故差点没把这个白天射乌鸦的小年轻吓了个机灵。 正待他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人,大手将这不知所措的小年轻推了个趔趄,接着一剑下去便砍下了婴儿的头颅。 “啪……” 赢昊一巴掌重重扇了过去,顿时就把人给打吐了口血。 “你他娘的究竟在干什么!是我临行动前没把话说清楚,还是你就是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全歼!全歼啊懂不懂?意思是让你全部诛杀,鸡犬不留啊!” 此时的赢昊又哪里有白天时那副温文尔雅,此时的他面孔狰狞脸上溅满了血点,宛如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可……可……可他还是个孩子……” 砰…… 赢昊又是当胸一脚踹过去。 “你他娘的还有心思在老子面前玩梗? 你们应该庆幸自己不是我的兵,不然的话就战时违抗军令一条便足以死上几百次了!” 赢昊将躺在地上的小年轻一把揪到自己面前。 “小子!我告诉你,战场上不需要这种狗屁的怜悯,因为它只会让身边的战友身陷险地并最终害死他们。 若是今天的行动出了任何伤亡,都有可能因为你刚才可笑的怜悯心造成的! 想要去弥补他,那就赶紧捡起你的武器继续杀下去。无论是老人,女人还是小孩。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敌人!” 赢昊的这番话不仅仅是对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说的,更是说给身边跟进来的几个人听,也是说给远在十几里外的巴清听。 无他,立威而已,就是要让巴清知道,自己狠起来,那是连老人孩子都不会放过的。曲辕犁和耕种之术乃至解决她私蓄军队的后顾之忧,再许之广袤的发展前景那都是施恩。恩威并施才是帝王独有的驭人术。 这个房间发生的变故并不能影响今天这场屠杀的结果,类似的事件其实在伏明那个小队中也出现过多起。 只不过当寨子里的人发现有外人入侵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皆已是来不及了。 赢昊点燃了第一把火,初冬的天干物燥,很容易就把这样的竹屋给成排烧掉。到处都充斥着女人小孩的哭喊声,惨叫与求饶都无法停止落下去的利刃。当两个小队最终汇合,指挥权彻底归于某位公子身上的时候,之前因为队友同情心泛滥侥幸留下条命的那些妇孺们,不出意外的再一次被短剑捅穿了身躯。 旭日东升,驱不散那浓浓的烟雾,尸体的焦臭令人闻之作呕。 来时多少人,归时便是多少人,这次行动不仅所有人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连同昨天被抢去的马也都通通回归。 一路上的气氛很是沉闷,当所有人看着前面这个英俊提拔的男人继续嬉皮笑脸的时候,心中总是会浮现昨夜那个满脸是血提着婴儿头颅的魔鬼。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两个极端,甚至有种让人分不出现实与虚幻的感觉。即是惧怕又是敬畏,因为在昨天晚上,这个男人不只一次的替身边人挡下致命一击。 这样的行为完全是不顾己身的,很难相信一个高高在上未来的秦王,居然会用身体为了一个才刚相识不久的下人挡刀剑,且那种感觉绝不像是在演戏,可以看出他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具备如此高尚品格的君王,已经拥有让人舍命追随的前提条件了。可为何就是这样一个高尚的人,在砍下一个个婴儿和女人头颅的时候却是毫不手软。难道用那句“他们都是敌人”便能卸掉心中枷锁么? 相信这时候二十多人里面没有谁会有答案,而找不到答案的结果表现出来的便是如今一路行来的沉默。 不过这样的沉默很快就被前方那个狂奔而来的大胡子给打破了。 “公子公子……” 这家伙身材虬实健硕,按理说跑起来应该没那么灵活才对,可在这样密林中,居然真能像只猴子一样矫捷。 “你这家伙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好好保护清姐姐的么?” 刚见面还没说上话,叔恒的大屁股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哎呦,这不是季常那边来消息了么?是你说一旦有孤夜那小子的讯息,便要第一时间送达给你看的么。 再说,你的清姐姐也跟着来了,现在跟苏秦先生在后面呢。” “拿来!” 赢昊伸手接过其手上的纸条,一看上头细小的腊封完整,便也确认了这是季常所训练的信鸽捎过来的。 “咦?哈哈哈…… 没想到这家伙藏得还挺深,看来身上果然是有秘密的呀。 幻像么?恐怕不止这些吧?本公子前脚一走后脚就暴露出来了,莫非他心中也是有所防备的?” 赢昊看着纸条自顾自的说着,身边人除了叔恒之外,自然也没有谁能知道他在说什么。 “什么事情如此好笑?居然能让你堂堂秦王孙如此上心……” 听这声音便知道是谁来了。巴清莲步款款的从树后面走出,一路上荆棘遍地野草丛生,这女人钻了这么久居然衣服上半点草屑都不沾的,端得是神奇得很。 似乎是看透了赢昊心中所想一样,巴清提着裙摆巧笑倩兮般说道: “用不着拿那种眼神看我,这只不过是我道韵符属性的运用而已。 吾乃女子,又常年在外奔波,所以领悟一个清洁属性的道韵符一点都不值得惊讶好不好。” 这点倒是有些出乎了赢昊的意料,想不到有历史记载以来,第一位女化学家领悟的道韵符居然是用来打扫卫生的“清洁符”,他还以为会弄个召唤硫酸水银什么之类的。 “哈哈……这属性不错!看我这身脏的,要不清姐姐也给我来上一发如何?” 巴清白了一眼,随后指尖一抖,道韵笔便出现在其间。刷刷刷的几笔下去,一个白色的“洁”字符便打在了赢昊身上。顿时衣服上的污垢血迹全都没了,就见身体都像是在水中搓了三天三夜一样干净。 “哈哈哈……这也太方便了吧,出门在外得省多少事情啊!” 赢昊左看看右看看打量着自己的衣服。 “好啦,这马总算是给你弄回来了,人也一个没伤着。原本是打算跟清姐姐一同前往洛邑的,不过现在临时有点事情,人手不够怕是得自己亲自走一趟了。” “人手不够?我这些护卫你尽管拿去用便是,堂堂未来秦王居然还客气起来了!” 其实赢昊说这些的意思巴清心里明白得很。不过她也干脆,既然人家都愿意舍命博自己信任了,那自己岂能舍不得几个护卫? “哈哈……那敢情好。不过这次就不用劳烦伏明这个侍卫长了,由这家伙带上十个人跟我的人一起去就行。” 说着他又踢了踢叔恒的屁股。 “这次你带队,无论如何把人活着给我弄回来!记住,要活的!若是办砸了本公子嫩死你……” 说着连同手上的小纸条一并交到大胡子手上,自己则是跟在巴清身边悠哉悠哉的往来时路走去。至于那个挂了三国相印的家伙,他是谁?他在哪?他怎么样了?又有谁去搭理他…… 然而此时的苏秦好不容易才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身上的衣服早被划破好几处。可还没等他与赢昊打声招呼,便见到那重色轻友的家伙居然搀扶着美人又重新钻回了林子里。 条件一:日头与地平线呈现四十五度夹角…… 条件二:狗粮暴击点一吨…… 请计算此时苏秦的心里阴影面积……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醉 魏地晚来客,入目尽苍黄。瘦马踏残雪,扑面北风寒…… “庄稼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立冬都过了好些天了,也没见过几场像样点的雪。在赵 地时还好些,到处还能听到沿途各乡围里头撒丫跑小屁孩的嬉闹声,可这魏地怎么都如此死气沉沉的,到处都充满着压抑? 年轻人也没见过几个,缺胳膊少腿的老人倒是有不少。” 蛮九摘下头上的斗笠,说话都是带着有气无力的样子。日头也渐西斜了,看情况今天想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有些难度。 “经过马陵之战大败和第五次河西大战以来,魏国国力已不负当年兴盛。基本国策从战略进攻也基本改为战略防守,特别是夹在秦齐两国之间腹背受敌,国中近六成青壮都被征召去防守边境。 所以我们一路看到的景象其实很正常。相比较于赵国,他们虽也是与秦国常年处于对峙状态,可主要压力还是韩*国方面在承担,加上我们燕国正在恢复元气没有多做滋扰,所以自然要兴盛许多的。 战争拼的说是国力,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人口。有人才有更多的粮食,才有更多的兵源储备。” 这近一年在兵院里混迹,孤夜学到的可不只是兵阵和为将之道。更多的还是这些影响战争的最基本因素和所在背景。 他总结得出来,往往每一场战争的发生和胜负,几乎都是政治的延伸。所以要想打赢一场仗,绝对不是单一士卒勇猛,将领英明就能成事的。 “什么国力,什么兵源,我才不管!孤夜,我肚子好饿……” 庖硕摸摸肚子抱怨,这一路怕积雪路难走耽误进入老君山的日子,三人几乎都是马不停蹄,每每都是看着前方城邑绕而不入,最多就是在外面的乡围中与当地人换几斤干粮。 来时常威特地给每人配置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黄骠马,可这些日子赶下来早都消瘦成骨架子了。 “老九,包袱里还有多少干粮?给这馋嘴的憨货弄一点,别一天到晚哼哼唧唧个不停。” “哪里还有,昨晚上这厮说肚子饿你被吵的睡不着觉,剩下的二十个粟米饼不全喂了这头猪了么! 老子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娘的朝歌城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咱们方向是不是给整错了呀?不应该呀!按道理,太阳下山前肯定是能见到城墙的。” 说着蛮九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张地图出来,作为曾经令支寨的金牌斥候,这把握方向任务自然是非他莫属的。 “肯定是老九把方向给弄错了。不然我现在都可以喝上羊肉汤了。 孤夜,我肚子饿……” “闭嘴!再瞎逼逼看老子以后往不往你汤里吐口水!” “你敢!我现在就用口水淹死你!咳……tui……” “卧槽!你这死胖子居然真吐啊……” 拿着地图的蛮九幸亏躲得快,不然还真就被吐了一脸。气极之下便也回吐了一口,突然间整个画面节奏就彻底歪楼了。 “好啦好啦!莫闹莫闹!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孤夜笑骂着用马鞭分别在两人背上抽了两下。一时间身上的疲惫感也消退了不少。 三人肆无忌惮的在路中间打闹,便在此时却有两人迎着他们打马而来。远远的就听对方扯着嗓子叫开了。 “前方可是拈花公子孤夜兄弟?” 三人闻声抬头望去,只见打头的是一皂袍青年,年龄约莫三十,长得不算俊郎,可身上却是有股飘逸出尘的味道。 在其身后则是一个黑衣男子,年纪差不多也与前者相仿。不过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把锋锐无匹却藏于鞘中引而不发的宝剑。 “敢问拈花公子可在,吾乃无终高渐离,听闻公子路过朝歌,特来寻他饮酒!” 其实孤夜对于拈花公子这个称谓并不怎么感冒。他虽善画春宫,却自翊是艺术层面的创作。但那该死的现实还是无情鞭挞了高尚的艺术,以至于不得不借用这个化名来掩盖那恶心的铜臭味。 虽是自欺欺人,但这样一来孤夜之名便还是香喷喷的。可如今两个名字被人连起来用,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自在的。犹豫了些许,孤夜总算是回过味来拱手回应道: “在下便是,不知二位……” 嘴上客套,心中却在嘀咕这俩货谁啊?看着也不认识啊,怎么一副很熟的样子上来就说要找自己喝酒? “哈哈哈……世人皆传拈花公子未及弱冠,今日一见果然是长得一表人才。 我乃高渐离,击筑(弹古琴)很好听的那个高渐离。身后这位是荆轲,击剑很厉害的那个荆轲。” 孤夜傻愣了很久之后才终于想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两个名字。应该是在大杂院中听子辉羊谷李延年那些家伙吹牛逼的时候。 “你是高渐离!击筑之声能够让天上奔忙的鸟雀落下枝头倾听的高渐离! 你是荆轲!一剑能将连绵不绝的瀑布之水一斩而断的荆轲!” 这可不是孤夜在故意吹捧,而是当时那几个家伙就是这样描述的。这样的大神,已经是燕国家喻户晓的人物了。只有像他这般从几乎隔绝的边境城池来的乡巴佬,才会显得如此孤陋寡闻。 见眼前二人笑而不语,孤夜便当是他们默认了。可问题又来了,自己可与这两位大神素未谋面,却不知为何会专门寻过来。看这架势,可绝不是用偶遇可以解释的。 “孤夜兄弟莫要迟疑,冬日天黑得快,我们两个可是在前面好生置办了些酒肉,就等着你们呢。 至于为何会知道行踪,当然是信陵君告知于我们的啦。” 这话越听孤夜越是糊涂,怎么连信陵君都出来了。自己也根本不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啊。 据说信陵君魏无忌礼贤下士极爱交朋友,最辉煌的时候底下门客曾一度达到三千之数,遍布天下各国。 而这三千门客中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但他不会在意他们的身份卑贱或者高贵,都是一视同仁的跟他们喝酒谈笑,相处的跟兄弟一样的亲和。 想到这里,孤夜以为是自己一手春宫图画的好,所以信陵君才不辞辛劳让这两位过来请自己喝酒。目的自然是要结交的了,毕竟人的影树的皮,四君子之名还是不虚的。 “信陵君有心了,可惜这次时间比较紧迫,不然的话确实是应该到大梁拜会才是。” 孤夜说的是最为普通的客套话,可听在眼前两人耳中却又是另一层含义了。 “哈哈哈……孤夜兄弟莫要着急,想要去见信陵君,老哥劝你还是先把酒量给练好了再去不迟。 这不,就连我们两个酒桶子都喝不过从大梁里狼狈逃了出来。甚至临行前还得让那魏无忌抓了壮丁来此地等兄弟你。 反正不管了,信陵君之托不可辜负,今日定要将你给灌趴下不可,不然他日咱可没脸再去大梁了。” 后头的荆轲也是个豪爽之辈,这家伙很是自来熟的攀住孤夜的肩膀说得那叫一个吐沫星子乱飞。 于是乎,孤夜他们三个稀里糊涂的就被两大神给挟持了。其实蛮九方向把控得还是挺精准的,众人只不过又行半个时辰,朝歌城便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不过几人根本就没进城,而是在城外的一个村庄歇下了脚。三进的青瓦大屋中,早就有下人准备了熟羊肉和各样炖菜。饿了一天的三个人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特别是庖硕这厮,几乎就差手脚并用了。 同在异乡,又都是性情中人,杯盏交错间自然很是容易就熟络起来。墙角边垒起来的酒坛子,足足有十来个,看这架势大有不喝完不罢休的意思。 其实酒这种东西孤夜平时是不沾的,可不喝并不代表酒量就差。特别是全身经脉都被打通了之后,那酒气几乎是前一刻摄入进去多少,下一刻便从毛孔里给透出来多少,肚子里剩下的也只是些晃荡的水而已。 于是才有了此时高渐离和荆轲那日了狗的表情。心中暗骂老魏家的未来女婿果然也是酒量非人的变态,两人今晚轮流的劝酒,浑身解数加吃奶力都整出来了,可对方直到现在却连脸都带不红的。 如此善饮,一时间高渐离也是心血来潮。脑袋被酒精这么一激,瞬间便灵感迸发。遂立即传来下人将筑端上来,顿时屋中仙音弥漫,就连庖硕这样的吃货也都听得忘记了咀嚼。 “有乐岂能无剑!” 荆轲大喝一声,长剑骤然拔出寒光四射,突跃于堂中忘情的起舞。 孤夜三个哪里见过这样高级的即兴表演,看得目瞪口呆之余自然是酒到杯干忘乎所以了。 一场酒宴持续到后半夜,最后五个人全都是醉得不省人事。一共三十斤酒水,被喝得一滴不剩。事实上像这种度数连啤酒都不如的饮料,动辄几十斤的真不稀奇,稀奇的是如何能光喝不尿。 那个叫拈花公子的是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大中午才起来的,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在床榻上了。庖硕和蛮九就躺在身边,依旧是鼾声如雷。 叫醒了这两货,出门的时候才知道,高渐离和荆轲两个家伙已经离开回燕国去了。似乎他们的出现真就只是陪自己醉上一场。 同来的瘦马也都换成了三匹神完气足的良驹。此时就在在门口拴着,上头还挂着灌满的水袋和打包整齐的肉干米饼。 弓箭大盾和蛮九那一大捆短矛半点不缺的靠在边上,只不过整个宅子此时都早人去楼空而已。 莫名其妙的三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又上路了。孤夜原本以为昨日之事只是特殊的个例而已,可结果他还是低估了魏无忌的“热情”。 在往后的时间里……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在魏国境内。他们几乎是每经过一个城池,便会有一个或者多个声称是好友的人拉自己去喝酒。而且还是往死里灌的那种,甚至有好几次都故意绕远路了,可最终还是被准确无误的逮住,然后又是醉得稀里糊涂。 然主导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在魏国国都大梁城的一处豪宅中,悠哉悠哉的听着手下实时传来的汇报。 当听到孤夜几乎每宴必醉的时候,这个坐于上首的家伙都会与堂下众人大笑痛饮。 “哈哈哈……臭小子,不声不响就把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给拐走了,看老子不醉死你……”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过狭小道 修鱼以东,阳武以西三十里,洛水直接贯穿韩魏两国边境。若想在冬至日前抵达洛邑,那么直接乘舟沿河而上进入韩地抵达成皋,这条路是用时最短且最为便利的。 从成皋绕城而过后,便有两个选择,一条是转向西北经巩城,维氏抵达洛邑。一条是直接进入横断山脉,走过狭小道直接到老君山口。若是选择前者,那还得重新向南前往老君山,这无非是多此一举不如直接前往。 而后者除了山路蜿蜒难行之外,过狭小道倒是途中比较凶险的一段。 所谓过狭小道,那是横断山脉的一段海拔较低的侧岭。其地势一面临渊,另一面是植被茂盛的密林。中间是整条岩石带,由于上面缺乏砂泥,所以光洁溜溜的并没有植物能够生长,间接也就成了一条可以过往的小路了。 此时过狭小道中半段的林子里,三三两两趴伏着上百人。却见他们一个个衣着褶皱不堪,有些还被挂破好几处,脸上更是难掩疲惫之色。若是再靠近看仔细些的话,定会发现他们手边上可都是放着弓箭利刃的。 透过林子茂密的枝叶往山道上望去,远远见到有一人跌跌撞撞的狂奔而来,待到一把钻进林中的时候,那也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一口气灌下半个水囊后,这人才急急的向为首的大汉禀报: “卒长,来了!山下来了三人三马,无论从年龄或者身材都很符合情报所述!” “此处虽地势偏僻,可这过狭小道也并非人迹罕至之地。 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先让人上前辨认得好。宁杀错不放过的思想不可有,毕竟这里是韩*国地界,也就意味着没有支援。若是出了丝毫意外走漏风声,那咱们必是死路一条。” “要不还是按照事先做好的预案,假扮成意外被蛇咬伤的樵夫接近,待到真正确认了是目标人物后打出信号,林中立即箭矢齐发速战速决!” 这时身边另一大汉建议道。 “同意,就按这个办!通知下去,所有弓箭手集合待命,剩下的人见机行事随时准备截断两端道路,万不可让他们有侥幸逃脱的机会!” 这个被称为卒长的家伙最终拍板,身边众人连声应诺之后便各自有序散去。从他们的行动中所表现出来的进退有度上足可以看出,这些人肯定是长期受过特殊军事训练的…… 与此同时,过狭小道的另一端,此刻叔恒正从鸽子脚上拆下个小竹筒。而他将里面的字条打开后便立马露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兄弟们,该干活喽。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好些天了,总算是等到了那个家伙。” “真的来啦!也太神了吧?” 说话的这个叫古力。不错,也就是那个被赢昊冤枉他玩梗,然后被踹吐血的那个小年轻。 前几天听身边带队的大胡子说,目标人物会选择从过狭小道抵达老君山时还有些不屑。因为从韩*国前往周地的路线何止十条,他不信为何就那么肯定人家会走这条。而等到的最终结果当真如此后,却是难免心中惊讶一番。 “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我家公子世无双,算无遗策谁敢当!只是预判了敌人一条行军路线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叔恒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大胡子,表情那叫一个得意! “呦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再有能耐也是你家公子,又不是你,傲娇个什么劲呀! 说说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古力作为巴清一方的侍卫代表,自然是不能稀里糊涂的听这大胡子瞎指挥的,虽然名义上人家是队长,可该有的谨慎是必须要有的。 “什么怎么办?我家公子不是已经给我们指出了个方案么?你们既然当惯了侍卫,那就依旧当侍卫好了。 那小子认识我,我就不露面坐在马车里。特别注意得把时间算准咯,好让双方在过狭小道上如其来场偶遇。 然后当错身而过的那一刻突然动手,石灰粉当面一扬,打晕直接扔车上。 多么完美的计划啊,顺利的话连剑都不需拔的!” 这家伙摊摊手很是不以为意。在他眼里,公子出的主意那必定是最好的。只要严格执行那就肯定能获得成功。 至于这个提议只不过是赢昊设想下的最好情况而已,这个大胡子却给直接忽略掉了。他甚至忘记了他家公子还让其将那九具改装过的韩弩给带上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不过从客观上来说,赢昊这个主意听着也还算靠谱,起码执行起来逻辑通顺不容易被识破。可他们却是没有想到,其实赢昊是根本不知道过狭小道基本情况的,所以再好的计划实际上还是有些水土不服…… 画面一转,过狭小道山口。兄弟三人手里牵着马匹悠哉悠哉的往前走。这种上坡路,最是不能为了偷懒而浪费马力,像蛮九这样的瘦猴子还好说点,而摊上庖硕这样的胖子再好的马都能给压废掉。 “老九,你确定是走这个方向?怎么看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条正常的商道?” 孤夜看了看脚下,这落差都快二十丈了,而且越往前这高度越高。若不是另一边是片挺大的树林,他还真有种在登天梯的感觉。 且如此在整条山岭上开出来的路,普通的马车也就罢了,但那些运送货物的大板车,怕是只能容许两辆对行,若是遇上个意外,连掉头都是非常困难的。所以蛮九说这条道是商道,他心中总是带着些许怀疑的。 “瞧,孤陋寡闻了吧?谁说我们现在走的这条是商道来着?那一条才是人家理想中的康庄大道好不!” 蛮九指了指边上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树林故作神秘的说道。 “你指的是鼠道?” 孤夜试着询问。 “这不是挺聪明的嘛!春秋乱了几百年,三家分晋后到现在又打了几百年,真以为周室还是当年那个大周王朝啊? 也就是外表一身衣服好看还能遮羞,而里头掩盖的身体早就不知生了多少浓疮。也就是端着个混沌鼎存个名分而已,你看这天下又有谁会把周赧王姬延放在眼里? 不过七百多年的底蕴还是有些的。这不,土里埋着的那点家当,早就被人给惦记上了。今天掏弄一点,明日又挖一些。那周天子愣是拿这些土老鼠没有半点办法。久而久之,这大片树林,自然就成了老鼠们携带战利品去往其他国家最佳的路线了。” 经蛮九这么一说,孤夜也觉得这大周天下气数真的已经要消耗殆尽了。或许这次老君山之行与天下七国俊杰大比,正是其最后秀存在感的机会而已。 闲聊间,三人已是过了上坡阶段,正式走在了这过狭小道上。此时与地面的距离,少说也得接近百丈了。下意识的,几个胆小鬼便不约而同的把身子往树林方向挪了两丈,看久了都有点让人眩晕作呕。 “救命!谢天谢地,终于是等到有人来了! 救命!兄台快来救救我……” 突然间的呼救声让兄弟三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庖硕一把就要去抓马背上的大盾,可却被孤夜用眼神给拦了下来。 待到手搭凉棚朝前面望去,只见一个樵夫打扮的男人瘫坐在路边的大石下,双手捂住自己的脚,脸色憋得通红。当看到三人把目光透过来的时候,便又开始痛呼求救。 在其身边还有一把柴刀和两捆干柴,目的自然是佐证他真的是个上山打柴的樵夫。 “你们帮我看看,难道我真的长得一副很白痴很好骗的样子么?” 孤夜傻愣着回头问身后的两个人。 “说你长得欠打我没有意见,可白痴的话我想前面那个家伙才应该是。” 蛮九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回应道。 “孤夜是很俊很聪明的。以为孤夜是傻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孤夜竖了根大拇指,表扬这回庖硕难得的说了一句大实话。因为无论从远看近看还是四十五度角从上往下看。孤夜从对方的肢体动作都只能得出“你在演戏”这四个字。而且对方还是演技极其拙劣的那种,且根本不符合逻辑。 从他这个角度无需靠近看过去,起码可以看出三点破绽出来。 他娘的随便在身放两捆柴就真以为自己是樵夫了,也不想想有那个砍柴的放着山下随处可见的干柴不捡,而跑到山上来真砍了两大捆柴。 可你砍归砍,拜托也不要砍得这么整齐好不。这可是成人手臂粗细的块柴耶,那得用多大的树桩给竖劈出来。哪个傻*逼会放着冬季的枯枝不砍,专门跑来劈原木。 好,就姑且算这是个人爱好,但身为一个樵夫,你起码也的替自己准备根扁担吧。两大捆块柴啊,少说加起来也得个一百二十三斤吧。难道就一手拎一捆下山?这也太不尊重樵夫这个专业性很强的职业吧? 光这一项就可以看出,这厮平时基本就是个很少碰火星子的,哪怕是见过烧柴,那烧的也是像他身边放的块柴。他根本就不知道,若真是一个樵夫的话,就根本不会费力不讨好的砍伐这种块柴,这其实是最不划算的。 穷人家一般家里都是烧草窝子,或者自己就能砍,根本不需要买。富人家是烧炭的,只有类似于作坊或者兵营才会烧这种块柴。 而工坊因为量大,多数都是伐原木自己加工。只有兵营里的火灶会用这种耐烧块木,且由于非战时辅兵配置有限,才需要购买这样的块柴。 如此分析下来,对方的身份基本上就呼之欲出了。首先这家伙肯定不是个干工坊的,所以见过人家烧块木的也只有在后营的火头军灶上。 既然断定是行伍中人假扮的,那么他的受伤自然也是假。哪怕刨除上述原因,自山下一路来并没有听到呼救声,而是等到达了山脊上才听到。分明是由于角度问题他看不见自己三人,所以知道呼救也没用,直到见到人之后才开始惺惺作态的。 所有的不合理之处很快就在孤脑子里过了一遍,认定了对方没安好心后,他也开始寻思对方这样做的目的。 然而就在三人犹豫踌躇之时,又看见对面的山脊上一辆马车悠悠行驶而来。加上那马车身边配置的一群侍卫,孤夜脸上便重新挤出笑容,然后带着蛮九和庖硕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朝那樵夫靠了过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将计就计 “老哥,你这是咋回事呀?伤哪啦?我们帮你瞅瞅……” 孤夜把缰绳丢给庖硕,自个一个人凑了上去。身体位置有意无意的挡在了对方与柴刀之间。 “多谢小兄弟了呀!早些时候进山砍柴的时候被蛇给咬了一口,扁担都打折掉了。原以为无甚大事,可直到刚刚蛇毒发作才知道事情的严重。” 孤夜暗笑,心想这家伙还算机智,懂得替自己把漏洞给补上。 “被蛇咬了呀!我看看我看看。” 对方撩开裤腿,果然见到小腿上青紫一片,甚至真还见到两个发黑的小洞。若是换成其他人来。或许也就信了,而如今想要忽悠的可孤夜,这个研究了近一年的阴阳堂典籍的家伙。 他一眼便分辨出这是在腿上涂了生漆制造的假伤,扣出来的两小洞发黑则是抹了榉树汁伪造的。 正所谓看破不说破,孤夜随便从身上掏弄了一会儿,找出一贴黑膏药出来,二话不说吐了几口吐沫便给贴了上去,疼得这厮当场差点破功暴走。 “哎呦……小兄弟你这是……” “放心,祖传手艺,专治蛇毒的!” 看着对方疼得快要扭曲的嘴脸,孤夜强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这贴药膏哪里是什么专治蛇毒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面包含的成份就有蛇毒。 魏青雀的五毒追风膏用料绝对是货真价实,治疗跌打损伤那是一贴便见效。可有一点便是伤口不能破皮,不然药膏里的毒可是会顺着伤口侵入血肉里的,捂久了非得烂掉一大块不可。 “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不知恩人尊姓大名,来日伤愈也好登门拜谢……” “哎……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行走江湖扶危济困……” 孤夜嘴里吧啦吧啦的说了一通废话,就是不把自己姓名通报出来。这一方面是想再吊吊对方耐性趁机让庖硕和蛮九有时间查看四周是否有埋伏,另一方面还是在等待对面马车那一行人靠近过来。 扣扣扣…… “大胡子,前面有情况。你悄悄辨认一下,那几个人里我们要找的目标人物在不在其中?” 古力轻敲着车厢,嘴里说着话,脸上却依旧目不斜视强装自然的看着前方。 躲在里面的叔恒偷偷掰开竹帘子看了一眼,一下子便认出来牵着两匹马的庖硕。至于孤夜那小子,此时正蹲地上往人家腿贴膏药呢。 “哈哈哈哈……不错,就是他们仨。 目标是蹲着的那个。咱们以正常速度靠过去,注意要贴树林子一边走,千万别让他有机会钻进去。 这片林子树太茂盛了,真跑进去再想追就难了!” 其实根本用不着叔恒在后面提醒,他只需要确认目标人物就成。之前如此劳师动众的,众人还以为对方有什么三头六臂呢?如今一看,不外乎是个二十不到的普通年轻人而已。 “另外两个呢?要不要一起给绑了弄回去?” 古力又问,如今见对方只有三人,自认为超纲完成一下任务应该没啥问题。 “这……这个公子倒是没说…… 不管了,若是有可能的话,就全都打包带走得了!” 事实上这三人的情报庖硕早就了然于胸。里头实力最强的或许是那个胖子,大概在七瓮力巅峰左右,算是个比较像样的对手。可弱点是速度太慢了,攻击手段不多,主要使用一个“阵盾”做防守用。 另外一个瘦子几乎可以直接忽略,他掌握的情况是还没有突破三瓮力的身体桎梏,属于动动手指就能拿下的菜鸡。而目标人物前些时候在擂台展现出来的实力是六瓮力巅峰,但只长于箭术不善近身搏杀,古力这帮侍卫围攻之下应该是没有悬念的。 巴清可以带在身边的手下,身手大多不会弱。就连古力这个家伙都也有五瓮的实力。 前些日子遇山匪,若不是一开始便被暗算,也不至于弄得那么狼狈。 这时候林子里埋伏的那些人也发现了叔恒这一行人。马车里头坐着是谁且不用管,光凭这二十个步履如风的护卫便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 在军队里打过滚的人,很容易就能从言行举止中辨别出同类来。而这埋伏中百人队的卒长,一眼就从对方走路姿态中看出里头起码有一半是军人。且都是正兵,而不是那些滥竽充数的辅兵或者杂兵。 “卒长,怎么办?这些人看着都不太好惹的样子!” 身边立马有手下上前小声询问。 “先别动,看看再说,或许这群人真的只是过路的而已。 别看我们人多,对方虽只有区区十几二十人,可能不起冲突就尽量别起冲突得好。 打个信号,让那探路的兄弟多拖着点,最好等这一行人过去再行动!” 当然,听这口气那假樵夫也是留有后手的。很快的,林中便传出了几声清脆鸟叫声,很是有节奏也很悦耳。 林中鸟叫,原本实属正常的事情。可听在孤夜耳朵中却是立马确定了有埋伏。这鸟分明是斑鸠的叫声,如今已是入冬,有个屁斑鸠。若是吹个麻雀声倒是无法发现,如今等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起风了,把我的披风系上,莫要着了凉。” 孤夜笑着回头对着两个兄弟说了这一句。不明就里的人或许会以为这就是句普通的关怀嘱咐,却不知这是三人私下约定的暗语。 意思是说已然确定有埋伏,待会跟着自己跑路,千万别浪。就跟绿林黑话那句风紧扯呼差不多。 两人也没回应什么,只是默默的将手往武器边上又挪近了些。也就在此时,前方的叔恒一行人正式进入了戒备范围,古力驾着马车,有意的切到靠树林这一面,利用车厢的阻隔挡住的孤夜三人有可能逃脱的路线。 而在林中那些人的角度看去,便是原本山道上的三人三骑,连同那个探风的兄弟全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见孤夜捏起嗓子突然学着眼前这个假樵夫的声调语气,然后猛的对着树林高声大吼: “不好!有埋伏!兄弟们先下手为强啊!” 话音刚落,孤夜一个起跃即刻落在了马背上,双腿一磕,三人瞬间往前面电射而去。 与此同时,埋伏在树林中二三十个引弦待发的弓箭手在听到自家兄弟的示警之后便第一时间把箭射了出去。 至于目标,自然是道上那支队伍了。没听到刚才说有埋伏么?埋伏来自哪里,这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事。 变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突然到古力抓在手里的石灰粉都来不及扬出去,而是在第一时间翻落车下躲避从林子中射过来的箭雨。 “该死!那小子果然如公子所料早对我们有所防备,居然能够提前在此处下套埋伏! 刚才还在纳闷,荒郊野外的山顶上哪里跑来的樵夫,原来他娘的这是在给老子挖坑呢!” 车上的大胡子也是果决之辈,手上长剑立马砍断套在驽马上的绳索任其乱奔冲去。如此一来才不至于将马车带离,而体积硕大的车厢也可以为众人提供一个临时掩体足以暂时躲避弓箭。 “反击!快反击!把弩*弓都拿出来,掩护我……” 大胡子一马当先便迎着箭雨往林子冲了进去,其身法灵活如猿猴,辗转腾挪之间,很快便发现了躲在灌木丛中的弓箭手。人入其中,宛如虎扑羊群,距离被拉至到五步以内,那么只有弓箭伴身的这群人,就剩下任由屠戮的命运。 攻击的衔接一旦被打开个缺口,马车后面躲着的那些侍卫压力便骤然减少,刚刚突然的一波箭雨下来,有三个弟兄直接就被当场射死,另有两个受伤颇重的也整处在随时断气的状态。 所以复仇的心态此刻远胜于追杀孤夜三人,一把把经改装过的韩弩顿时便跟随着叔恒的脚步开始向林中攒射。 由于林中埋伏的这些家伙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开始是打算给孤夜来个乱箭穿心的,所以就把弓箭手都集中起来使用。可现在这些弓箭手却被一个如同猴子般灵活的大胡子以点破面,加上身后开始的弩箭反击,一时间居然被杀得个七零八落。 看似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手中长剑舞得就跟在丝绸长卷上穿针引线似的。说他是以点破面可绝不是单纯指的是一人破军阵,其中更加形象的还是他的那柄剑。 就如同此时试图去阻挡他攻势的一个虬髯大汉,只见大胡子一剑点出,对方喉结所在已是多了个窟窿。直到剑刃再次切断另外一人的喉管后,之前那被刺穿喉结的人此时伤口才有鲜血流出。这是快到极致的速度才能产生的效果。威力当真的一招一个点,一势一血线,也只有这震撼杀伤才不愧为以点破面。 严格意义上来说,埋伏之人做出如此部署其实并没有可指摘的地方,之所以会被叔恒突破得如此轻松,那也只能归咎于特殊的地势。 原本有效杀伤可达百步的强弓齐射,想要突防那是难如登天。可由于原本就是从树林往外射击,那么就注定了只能布置在最外围,这也导致了攻击者与被攻击者之间的距离在过狭小道上只有短短的二十步不到。 就这几步路,叔恒几乎只需要速度足够快成功闪过一波攻击便能直接贴脸输出,更别提后面的队友还能及时用弩*弓支援了。 于是乎这波反击下来直接解决掉了对方十几人。可这边是秦卒与巴清侍卫的组合,对方亦是樊樾父子秘密供养特训了好些年的私兵。 从军事素质上来看,对方总体上一点都不逊色于叔恒这边。最重要的他们还占据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 特别是当此时的弓箭手败退,叔恒率人深入林中追击,就把己方的输出不足进一步加剧了。弩*弓就能那么几把,周伟伟越来越多的树木阻隔很明显的再次削弱命中率。 然而最致命的一点便是原本分出去想要截断山道两头的人马,此时除了一个方向如预想中去截击策马狂奔的三人外,另一方向的三十几人已是及时回转掩杀而归。 如此一来,不断向弓箭手进行持续点射补刀的几具韩弩不得不调转方向去攻击从侧面扑来的敌人。 而对方弓箭手身上的压制骤然一松后,也是立即散开选择自己攒射。如此一来,大胡子刚刚悍不惧死的冲拼杀才取得的前期优势,立马随着自己的错误身入林中而彻底将手下人陷入了泥沼中……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突围 预知到埋伏的孤夜,本以为有身后那群人的拖延自己可以跑得很从容。怎知马速还没怎么提起来,前方山口处便被彻底堵住了。 约莫近四十人,用削尖的粗木杆子临时组成了一个基本的防守长枪拒马阵。情况已经容不得半点迟疑,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对方会在此地聚集了这么多人。 “蒙马 眼……弃马……” 孤夜厉声大吼,果断做出相对正确的应对措施。这不是骑兵冲阵,身后根本没有连绵不绝的持续冲击力,只有区区三匹马,哪怕真的侥幸冲破了面前这近四十组成的阵列,可也必然会将自己陷入到人群的包围中。 这边蛮九主要输出方式以投枪的中短距离攻击为主,自己也是善于弓箭,所以一旦陷入到近身肉搏之中,那才是最为要命的事情。 所以此时将马*眼蒙上,然后跳下任其试图将阵冲散,三人则是拉开距离,看看是否能够先用弓箭造成一波杀伤先。 三人从马鞍上一跃而下。与此同时在落地之前还不忘用手上的武器猛抽了马屁股。吃痛之下,三匹还算膘壮的畜生就跟离了弦的箭一样撒开腿往前方军阵里冲。 由于眼睛被蒙上,所以根本不知畏惧。哪怕前面是断崖,那也是埋头狂奔。自然此时削尖的木桩亦是一样。 咻咻…… 马未至,几支箭矢已经擦过马身精准无比的穿过了木桩后面几人的喉咙。 孤夜脚才刚刚在地面上踩实,翻滚之中已是射出了个一弦三箭。顿时,抵住木桩的力道彻底松垮掉,而紧随而至的三匹马就那样撞在了上面。 人扬马翻,只不过扬的是几个来不及闪躲的拦路虎,马自然是翻了的。成人手臂粗细的木桩直接从马腹插入,前冲的巨大力道迫使其从背部捅穿而出。 此时双方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在三十步左右,对方虽然自持人多,可却少了弓箭这样的远攻武器,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尽快扑杀过来,全力压缩弓箭的距离优势。 不得不说对方之前所受的良好训练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在面对突发情况的时候,做出的反应不可谓之不快。后边的盾牌手在第一时间已经是置换到前列,并且很快的加速接近。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孤夜那神乎其神的箭术,哪怕是有颇为密集的盾牌保护,轨迹刁钻的箭矢也能穿过缝隙射中后面的人。 当双方距离进入到十五步以内之时,早就按耐不住的蛮九手上,那两杆闪烁寒芒的投枪终于是被掷了出去。 就个体质量与当前距离而言,投枪的威力要比箭矢大上许多倍。以至于当枪头重重撞击在对方盾牌上的时候,强劲的冲击力瞬间就破开了盾上的牛皮与铁木。 噗呲…… 哪怕只有四瓮之力,但依旧在破开盾牌之余又将所持之人给钉死在了原地。 不过这样的机会终归是很难继续复制的。因为这得取决于此时的盾牌与枪头处于一条直线上,哪怕角度稍微有些偏差,那也只会像此时另一杆投枪一样被磕飞出去。所幸的是该有的力道还是摆在那里,那躲在盾牌后面的家伙也被震得差点脱了手踉跄跌坐在地。 局势发展到这里,前期的优势也就止步于此了,在成功连续收割掉七八条人命之后,双方还是如期的对撞上。 庖硕手上硕大的“阵盾”瞬间往地上一杵,硬是接下了对方捅过来的六七柄短剑。而此时的孤夜也得以重新将三支羽箭搭上弦,踩在其半跪的大腿上瞬间原地跃了起来。 嘣…… 一弦搭三箭,将之盾牌前面的人给射了个透心凉。也就在此刻,绕过“阵盾”从两翼过来的敌人手中短剑已经朝孤夜刺来,蛮九就像早料到会这样一般,手中投枪前挑上撩,及时把对方剑锋荡开护住了此刻的孤夜。 但是如此一来,自己的后背也是相应的暴露给了身后绕过来的敌人。不解的是,这时的蛮九对此却并不在乎,而是干脆趁机将投枪丢出,暂时先解决掉孤夜侧翼之敌。 呼呼…… 两道利器割破空气的啸响直插蛮九后腰。然就在将要触及到衣袍的刹那,却见庖硕大盾提起,然后抓住一角奋力平削。 咔咔……啊…… 巨大的盾牌如同一扇大门板横着砸在了右侧那人的手臂上。一时间对方整条臂膀折成了个诡异的弧度,手中所持的短剑自然也就再也握不住。 可这只是开始,继手臂骨折之后,力道丝毫不减的盾牌再次切中其肋骨。人体的骨骼怎能与这铁木制作成的盾牌相抗。 又是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的咔咔声,被大盾切中的这人惨叫着连带身边另外一人同时侧飞出去,霎时间蛮九危急解除。 而当对方以为挡在前方的大盾被挪开,终于可以强行攻破这个三人小组的防御时,盾牌后面露出来的却是孤夜早已经搭弓上好弦的三支羽箭。 噗噗噗…… 站在最前头的三个家伙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头颅便都已经是被穿透,后脑勺甚至还带出了红黄相间的脑浆。 咚…… 箭刚脱弦,大盾重新落下隔绝了对方后续的进攻,蛮九回头甩枪,刚刚被盾牌连带着扫飞的那人便被钉死在了地面上。 恐怖如斯,三个人配合之默契让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只是这一个短短照面,敌方直接付出五死一重伤的代价。加上之前所杀的,四十多人的队伍居然少了将近一半。 一支军队,若是在减员达到三成之后不溃逃的,那都算是当世强军了。然而此时面对的这些人想要达到这个程度,那还要欠缺不少。 刚才的冲锋与包围,那都是凭借着人多势众一股血勇。可待发现这么多人居然连三个人的防御都无法攻破,且还损失掉一半弟兄的时候,哪里还有继续冲杀的勇气。 说白了,胆气被孤夜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打没了! 而敏锐察觉到这点的孤夜立即大手按在庖硕后背心高声大喊: “胖子!锥形破阵……” 庖硕心领神会,大盾再次被抬起,然后这厮就跟只失控的犀牛一样向前猛冲。 那些刚刚丧失胆气的家伙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靠前的两个措手不及之下就被庖硕给撞翻在地,随后就见大盾从自己头上越过。 原是三人正直接跨过他们身体继续向前推进,正当这两人猛的想起来现在是最好反击时机的时候,蛮九手上的短矛已是扎透了其心脏。 咻咻咻……咻咻咻…… 庖硕顶盾开路,将人逼撞到两侧。躲在后面的孤夜则是左右开弓,一箭一个尽可能的多射杀敌人。蛮九则是为其阻挡有可能冲上来的攻击,并及时补刀。 如此的一幕看在树林中那卒长的眼里,却是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说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几年的训练下来也算是对军阵有些见地了,可从不曾想过一个普通的三人三角锥形阵,居然能造成如此大的杀伤。 就在他心灵还在持续震撼之际,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四十多个负责拦截的手下,如今死得剩下寥寥的十二三人了。至于目标人物,早就脱离了包围圈,开始加速向山下跑步转移。 追是不可能追的,这辈子他都不可能追的。甚至都在暗自发誓,在往后的日子里千万不要再与这三个人为敌了。因为这样高效的杀人机器,实在是让人生不起丝毫战胜的希望。 目标跑了,此次任务只能算是失败。可人死了这么多,总不甘心就此撤退的。 好在跑了正角还有龙套在,此时的林中还有十几人被包围着。这个所谓的卒长当然是要将心中怒火,彻底向这些人宣泄的。 所以叔恒就悲剧了,在对方此起彼伏的口哨声中,他突然生无可恋的发现,自己一行人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多达三倍于己的敌人给彻底包围了。 如今再想向山道原路撤退却是不可能了,因为只要退出这片林子,在无遮无挡之下,那只有成为对方剩下弓箭手的活靶子。 而自己的弩*弓却是由于对手仍身处林中而大大削弱命中率。似乎目前大胡子面临的并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道复杂的应用题。 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办法,目前唯有向树林的更深处突围才能求活,且还得趁着现在包围圈还没有彻底合拢之前…… 后面的喊杀声从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断过。终于冲到山下的三个人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立马便急急的遁入最近的树林之中。 直到又跑出七八里地,三个家伙这才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根本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去动弹。 许久之后,还是蛮九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子为何总感觉他们都是冲着咱们来的!” “你傻吧,当然是冲咱们来的!只是我一直想不通的是,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手笔,居然能动用这么多人? 我刚才估算了一下,最少也得这个数。” 孤夜伸出食指在眼前晃了晃。 “好在关键时刻来了那一队人替咱们挡了灾。不过你这招祸水东引用的可不怎么地道,毕竟没仇没怨的,这样害人家好像不太好吧!” “放你的狗臭屁!猪脑子啊!若是猜得没错的话。那些人也是冲着咱们来的!只不过两伙人恰巧凑一起而已。” 孤夜没好气的抓了把草往蛮九脸上丢去。 “不至于吧?我怎么没看出来人家有意图不轨的行为,倒是见到某人手段高超,一句话便能让他们打生打死,咱们渔翁得利。” “我错了,刚刚说你是猪脑子实在有点太对不起猪了。 别的不说,就说咱们三人一路上走来需要带多少干粮?” 孤夜坐直了身子,觉得这是个知识点,他有必要让自家兄弟以后多注意些才是。 “这还要问,三天啊!一大包袱呢!咱们为了避免在野外饿肚子,一般都是准备三天的量。” “那不就得了,你看那群家伙个个步履生风的。选择过狭小道这样远离城邑的山路,居然就只是一辆坐人的马车,却是连个包袱都不带哒? 二十个人,特地弄辆车来装口粮怕也要的吧? 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那说明什么?说明这些人肯定在附近有落脚点,根本不需要特意带上粮食,也不是要走远路的打算。 是不是也可以说明这群人早就在过狭小道等着咱们来了,只是不巧遇上了另外一伙人……”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天子 洛邑城外,旌旗蔽空。秦,齐,魏,赵,楚,燕,韩七个诸侯国的旗帜齐聚于城下。红底镶黄周字旗被簇拥在中间,或许也只有这一刻这个垂垂老矣的大周王朝才能得到一丝当年的体面。 周赧王姬延立于战车之上亲自把缰,周围精心挑选出来的虎贲军打满象征天子仪仗的刀枪斧钺,金辂,象辂,革辂,木辂等礼器。 看着各诸侯国的王子王孙以及各贵族子弟都屈居于自己身后,那股爆棚的虚荣感简直是勃然喷发。 “这老小子到底还要显摆到什么时候,还不出发是要请客吃饭咋滴?” 玄黑色的秦旗之下,身为所属身份最高的赢昊正一脸不耐烦的杵在最前面。从日头还没从地平线冒出来就在此处站队集合,如今这都快上中天了,没想到依旧还在门口没动弹。 “我说你能不能收起你那副惫懒样,好歹是个秦王孙,说不定以后就是秦王了。也不注意一下影响,这身后站着的可是咱们秦国大多数的豪门贵族子弟。 作为王室成员,给你们老赢家塑造一个良好形象,你可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边上的苏秦没好气的揶揄道。跟着这家伙久了,就很难让人再正经起来,如今连他说话都不负之前的文绉绉了。 “少来,本公子就这个样咋滴。”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雪籽打在旗帜上扑簌簌的让人不经意打了个冷战。 “越看这老小子越不顺眼,要不你回头跟我那爷爷说一声,把这个周朝给灭了得了。到时候把什么混沌鼎轩辕剑的全弄到咸阳宫里,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想感悟多久就感悟多久!” 对于这样的俏皮话,苏秦向来是自动忽略的。若是真能灭的话,还能让那姬延现在站那里显摆。无外乎没有人想背下这弑君的罪名而已。 若真动手,到时候绝对会成为其他六国共同讨伐的目标。再说了就为个混沌鼎把自己弄成众矢之的,谁都不想当这个傻子。 虽说混沌鼎确实真的可以帮助感悟道韵属性,不过个人能力的勇猛在动辄几十万大军厮杀中,起到的作用其实真的很有限。 事实上在场的不光是赢昊不耐烦,其他几国来的那些所谓的翘楚也是个个面露厌烦之色。或者说,这些人原本打心底就已经对那面周王旗失去了仅有的一点敬畏。 若是说如今还有谁会去对这个糜烂的大周王朝还表示尊敬,那么也只有此时站在旁边的儒家荀夫子这一行人了吧。 当然了,姬延想要刷存在感,作为天下学院名义上的幕后投资人,自然是要给各家学派发放几个名额的。 不过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个天子,自是不会单单为了刷存在感而给人免费接触混沌鼎参悟属性的机会,其实看看这时候站在各国王室后面都是些什么人,就大致可以认清其用心也是挺险恶的。 几百年来,周王室对于各路诸侯国已经丧失了所有控制,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然诸侯王与其国内各贵族的阶级矛盾也好不到哪里去。 基本上两者之间都是保持相爱相杀的局面。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值得拉拢的朋友。周王室在失去对诸侯的掌控后,那便很是热衷于扶植一些小家族。 人的野心是随着实力的增长而逐渐变大的。历代天子的策略便是与其继续让诸侯们一家独大,不如把其国内贵族们的野心都给激发出来,如此一来才能最大限度的削弱潜在敌人。 要不从春秋至今几百年,为何名存实亡的大周王朝没有被人彻底推翻掉。难道就只是因为那句不敢犯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在接触混沌鼎名额上,向来都是各国贵族子弟名额多,而王室只是象征性的打发了几个。意图其实很明确,几乎就是摊开了对那些人说,你们所谓的君主不愿让你们过分强大,把控一切锻体药物的流通。 但是没关系,一切有天子给你们撑腰。想要药草这里有?入得学院学有所成自会奖励。墨痕属性难以参悟?没事,只要名列前茅近距离接触混沌鼎的名额送到你手里。 诸侯王们要强干弱枝,那么天子就给这些枝干输血。如此一来,多年的延续也就有了今天这幕盛大的光景。 此次前往老君山,自然不会只是让那些有名额之人单单接触混沌鼎参悟道韵属性。更重要的一项还是各家学派聚在一起坐而论道。而参与之人当然是此次前来参加七国大比的众多翘楚。 总而言之,这几乎可以说是近几年来天下难得的一次大聚会,也是彰显国家实力的舞台。 啪啪啪…… 三个鞭花在空地处炸响,而鼓乐随之也敲打了起来。终于又在演奏了近半盏茶时间后,那辆装饰华丽象征天子王权的马车终于开始动了。 周王旗一动,各诸侯的王旗才都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接着才是众学派的门徒,一套程序安排下来,倒是有条不紊十分妥当。紧接着走在队伍最后面的,还有数不清的帐篷和装吃食之类的板车。由此可想而知,这条队伍人数得有多庞大。 至于此地与老君山的距离,其实也就半天的路程,连朝发夕至都算不上。赢昊甚至还怀疑,是不是前头的人到达了地点,后面的人还没能走出洛邑城的范围。 终于在几个时辰之后,当某个骂骂咧咧家伙不情不愿来到山脚下的时候才发现,那该死的姬延连声招呼都不打,便已经自顾自的住进了此地的行宫。 如此做派气得赢昊当场就要发飙,恨不得他老子的老子现在就带兵过来将那装*逼的家伙给干死掉。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些诸侯王的子孙还算好的,也早有几个宦官内侍等在这里要将其引到行宫中早就准备好的房间。 至于那其他人,说是什么贵族子弟,那也只能在这山脚下支楞帐篷,往后的三天时间里,此地也是他们晚上落脚的地方。 当然,这可不能说是姬延傲慢,实在是这些年来天子也是不好过。老君山上的行宫未曾修缮已经有些不堪入住了。 要不是为了这次的盛举特意让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不然非得让这些诸侯子孙们给笑崩了大牙不可。 随着后面的物资陆续到来,原本驻扎在此地的上千虎贲军便开始为众人搭建临时住所。 看着周围这些个装备老旧,毫无朝气的士兵慢悠悠的忙碌着,绝大多数人都是感到很是无语的。 谁能想到传说中的天子亲军怎么成了这鸟样,这与早些时候那些手持仪仗的兵卒可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就连赢昊都忍不住吐槽说这简直是是“买家秀”与“卖家秀”的无情体现。 不过这也说明了如今的周天子无论再如何打肿脸充胖子,都始终无法改变周王朝内部腐烂空虚的事实。 严格意义上来说,把持仪仗的那些并不能算是真正的虎贲军,因为他们只是从现有的兵卒中特地挑选出来的,甚至连其姓氏都不是叫“虎贲”。 不错,“虎贲”是个姓。而虎贲军的组成全是这个姓氏的族人。父终子及,世代皆属于护卫天子的亲军。国之重器混沌鼎和轩辕剑自然也得是他们守护。只不过几百年过去了,之前能够以一当百的虎贲族人,如今也落寞了。之所以能有今日近千人的规模,那还是天子省吃俭用拿其他人硬凑出来的。 到这里想必有人要问了,之前不是说好的支援各诸侯国贵族,破坏所谓的强干弱枝计划么。如今瞧瞧连自己的亲军都是这幅鬼样了,那还拿什么去支援?有这个钱给自家军队换身武器盔甲他不香么? 其实刚才也都说了,这是历代周天子都在干的事情,往前的且不说如何,不过就目前的形势,姬延不就是总拿混沌鼎出来做文章么?还不是这玩意给别人摸摸没啥需要付出的么?要不为何学燕王喜搞比赛收门票开外围?连当初拉拢孤夜也只是区区拿出五十颗银馃子的筹码。 堂堂一天子窘迫成这个样子,其实在场的人心里也都是蛮惊讶的。恐怕如今整个老君山范围内,随便拎出一个来都要比他要宽裕许多。这话虽是夸张之言,但也从侧面反应了事实。 不过就在这样的想法在大多数人心中开始固定成型的时候,真却有三个穷得叮当响的家伙,终于千辛万苦的在此刻踏进了老君山的范围。 “哎呦……孤夜孤夜。我肚子饿……” “饿就多忍忍,应该不远了,到了地方自然有口吃的。” 孤夜手上的短剑不断挥砍破开挡在前面的藤蔓树枝。嘴上还要不停的安慰正处于极度饥饿的庖硕。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你这么喜欢吃为什么当初下马的时候不连带着包袱一块拽下来! 现在好了,银钱都在那里面,所有干粮也都给丢了,你这个时候倒是好意思喊饿!” 蛮九亦是饿得两脚虚浮,但逮住机会他还是要骂几句身边这笨蛋的。 “谁知道叫跑的时候都不能回头去捡包袱的!再说你不也是急着下的马。” “还不是你一路总是要吃吃吃,我才会把包袱让你保管!”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孤夜本还想着回头去打个圆场什么的,没想到就在此刻鼻翼间便嗅到了一股肉香。 “哇!有人在煮肉!我闻到了!一定是在附近……” 庖硕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跟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仿佛是天上地下。 嘘…… “闭嘴!先别吵吵!” 孤夜使了个眼色,蛮九心领神会点了下头后便猫着腰快步朝前方密草中钻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赵括 食物的诱惑力对于一个正处于极度饥饿的胖子来说是毋庸置疑的。 本想让蛮九先去探一探路,怎知道刚回过头,身后的庖硕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下可把孤夜给吓了一跳,现在可不是在蓟城,出了什么是情都有常威给兜着。特别是前不久才经历过一场半道截杀,谁知道这荒郊野外突然出现的肉香是否又是一个陷阱。 哔哔……嘀嘀…… 孤夜立马把手指附在嘴唇边上吹出了几声鸟鸣。这是在给前面的蛮九打信号,让他放弃侦察,先把那个馋嘴的憨货给拦下来再说。 等得到的回应的时候却是知道已经晚了,当孤夜急匆匆的自灌木丛里钻出来,看到的便是面前眼前偌大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帐篷和来回走动的人。 其中还有许多手持长戈的兵卒在外围来回巡逻,一个个火堆上架着的是灸烤得金黄的羊羔,肥油滴到下方的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伴随着那缕白烟升腾,那股诱人肉香遂随风飘卷而出。 “卧槽,这死胖子人呢?” 见这阵仗,底下这些人肯定都是些大人物,这世道大人物可是不讲理的,不是每个人都跟常威那样不拿架子。若是被认为冒犯了他们,二话不说拖出去打杀了才是常态。 这次前往老君山,自己三人本就想悄悄的来悄悄的走,能让蛮九能够参悟到道韵属性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也只当成是一般的游历,顺便见见外面的世面。 “该死!你问我,我问谁去呀! 这么多人,还戒备森严的可千万别让人当成刺客给抓了!” 蛮九也是慌得一批,远远的还能分辨得出正前方的两堆篝火边上是打着赵国跟韩*国的旗帜。而更远一些的不用说肯定是其他诸侯国的。 正当两人还在祈祷这死胖子不要真犯浑,是不是该直接亮出蓟下学院学生身份的时候,耳际便突然的传来一阵喧闹声。 只见前方赵国大旗下面,一群手持刀剑作侍卫打扮的人正围着一个神色有些慌张的胖子。 胖子一手提着只烤羊羔,那从肉*缝间流出来的油花顺着羊腿一滴滴的落在了地上。 那嘴巴里也不不知道在咀嚼着什么,另一只手则是提着个半个麻袋。那样子活生生就是只被一群猫逮住的老鼠,真别说,看久了还有些滑稽可爱。 “大胆刁民,居然敢闯我赵国营地行偷盗之事!还不快快把东西放下,跪下束手就擒或许还可免你一死!” 出来喊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材倒是挺拔,可就是那张脸总体给人的感觉有些狠厉。在其身边还有另外几个同龄人,看那居高临下满脸戏谑的模样,就像是在无聊中突然找到什么有趣事物似的。 “赵括,这家伙长得这么胖,看来并不是流民,流民身上哪里有这么多油水?” “说得也是,既然不是流民,那敢来咱们赵国营地,想必就不是单纯偷东西那么简单吧? 我看这左手一只羊,右手半袋粟的,难道只是想迷惑我等而故意做出来的行为?” 在场的听见有人这么一说,立即便有好几个点头表情深以为然很有这个可能。 “赵括,你熟读兵法,且来说说这胖子是否真可能有别的意图,被我们发现后就故意装做来偷食物的?” 说话之人显然是这群公子哥里领头的,此时他开口,即刻便已经有许多人开始附和了。唯有此时的赵括心中暗笑这群草包,整天总是想方设法彰显自己所谓的聪明才智,却不知一个个都是愚蠢至极不堪造就的货色。 只不过眼前说话之人乃是赵王偃的次子赵迁,前不久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赵嘉被废,如今这家伙已然成为赵国储君。 此人在邯郸那可是出了名的混蛋纨绔,别看现在出门在外人模狗样的,背后下手可是狠得不行。所以这时候既然他说这胖子心怀不轨,那就只能是心怀不轨了。 自己父亲才刚刚坐上赵国的上计,总管全国赋税,由于步子一下迈得太大,从一个小小的乡间收取田租的小吏被平原君举荐给了赵王偃,人脉未立,位子还不稳当。所以这时候作为其儿子的肯定不能跟未来的国君对着干了。 “迁公子果然聪慧过人,括经提醒,如今看来这样的可能性非常大。” 果然,赵括的这番睁着眼睛说瞎话立马引得赵迁大笑不止。 “来人啊!赶紧把这奸细给拿下,待会我们的迁公子会亲自审问!” “对对对!快拿下!可莫让他给跑了……” 身边都是一群很会溜须拍马的家伙,用不着赵迁开口,已经率先让侍卫动手拿人了。 庖硕是谁?他就是个憨货!而且已经晋升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敢当着燕王喜的面揍他儿子的憨货。所以别看此时自己被包围着,可他却一点都不害怕。若不是想着莫要把烤羊弄脏给孤夜和蛮九送过去,这会儿怕是已经先动手了。 而就在那些侍卫领命刚想一拥而上向前扑的时候,却听到身后远远的有人在朝这边叫喊: “莫动手!误会!都是误会啊!” 躲在灌木丛里头的孤夜自然是怕庖硕吃亏的,他也再也顾不上什么了,反正认定了这个大营地里全是周天子请来的人,那么自己也是来自蓟下学院,应该也够资格住进来的。 不过莽归莽,为了避免误会,身上的武器可是不敢带的,直接就留在了庖硕丢盾牌的地方。 果不其然,远远的在外围戒备的虎贲军很快就包围了过来。孤夜也有准备,立马让蛮九把玉佩给高高举了起来,这才避免了被人按倒搜身的尴尬。 “莫动手!诸位……诸位……这都是个误会!这胖子是跟我们一起的,刚才肚子饿极了说是要去找些吃食,找了许久找不到,却才知道跑错路到这里来了。” 赵括一脸漠然的看着孤夜表演,其实他第一眼就看穿了某人自认为出色的演技。只不过见到外边的虎贲军没拦,也就知道了对方也是有资格入这营地的,算是还有些身份。 “孤夜孤夜……有吃的了!” 见自家兄弟来了,庖硕提着羊一把撞开围着的侍卫便凑了上来。 “呃……东西是人家,还不快还回去!” 孤夜也是无语了,心说这憨货怎么关键时刻一点眼力劲都没有。非但没有,那嘴 臭的毛病又很是准时的犯了。 “凭什么呀!我辛辛苦苦偷来的东西,凭什么要还回去,有本是让他们自己来拿呀! 就这七八把剑,我才不怕哩!” 这话差点都把赵括给气笑了,敢情弄了半天,人家是个脑子缺根筋的货色。 本也没什么大事,可刚才赵迁被众人捧得太高了,现在却是有些不好下台。还没等他决定该如此处置这胖子,赵括便替他想好了。 “在下赵括,家父乃赵国上计赵奢。敢问兄台名讳……” “哈哈……好说好说…在下孤夜,家父乃燕国伙计。” 赵括一愣,紧接着不解的问道: “这上计是总管全国赋税的官员,却不知这伙计是何官职?” 孤夜心里窃笑。还能是什么官职,给燕王喜打工的还不都是伙计。自己家老爹们当了几十年的兵,自认为燕国伙计总是不会差的。倒是他最反感这些官二代,与陌生人见面啥都不说上来就拼爹。还是什么上计,叫什么赵奢…… “等等……你说你爹叫赵奢?是刚从燕国蓟下学院回乡不久的赵奢么?” 此时的孤夜觉得应该是同名同姓了,赵奢那老小子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飞黄腾达的,而且还直接总管赵国的所有赋税。 可结果真还就这么巧,只听赵括挺了挺胸膛有些自豪的说道: “正是家父,莫非兄台家中长辈曾与家父有过交往?” 赵括也是谨慎,毕竟父亲在外多年,认识的人也不知有多少。若是眼前这三人是故交,那也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可在听到赵括承认之后,一直站在孤夜身后的蛮九突然便笑出了猪叫,然后几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嚷嚷道: “哈哈哈……原来赵奢那老小子儿子都这么大啦!贤侄啊!看来真是误会了!所谓不知者无罪,我们做长辈的也不怪你了。 赶紧的给你庖硕叔道个歉,再弄些好吃的过来,他的气一下子便都能消了。” 蛮九这话是事实,在学院的时候孤夜可没少跟赵奢厮混,双方都是同辈而交的。自己跟孤夜是兄弟,所以这辈分算得一点都没差。 可此时听在赵括耳中,那绝对就是最大的挑衅和侮辱。眼前三个家伙都还差自己好几岁,居然厚颜无耻的占自己便宜! 特别是父亲在其心中的分量是举足轻重的,现在见别人语气如此不敬,自是心中火起,攥紧拳头便捣了过去。 “哎呦我去,你这不孝侄子,居然敢动手打你叔!等回头路过赵国,老子倒是要问问赵奢是怎么教儿子的!” 蛮九躲得快,并没有被其一拳砸中。可他那张得罪人的嘴却一点也不逊色于庖硕。 见气氛一下子就又变得紧张起来,眼看着就要上演全武行了,隔壁韩*国营地内此时突然快步走来一年轻人,很是及时的便站到了冲突双方的中间……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噩耗 “君子动口勿动手。诸位,此处乃论道之所,可莫要为了一点小误会而伤了和气。” 来人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着张大众脸,若不是那对招风耳张扬了些,便就是个丢进人群都找不到的主。 “阁下是何人?” 见好不容易盼来的热闹被人给搅了,赵迁心里头便一阵不舒服。此刻半阴着脸,语气听着也颇为不善。 “在下韩非,乃韩王宗室子弟,家师乃是荀夫子。” 孤夜突然发现,这些所谓的贵族子弟见个面都很喜欢自曝背景家世,稍微有点关系的都恨不得再加上几个后缀头衔。 这个“家师”可不能乱用,是当真有师承关系的,不像是蓟下学院,那种只能叫学生。学生跟弟子可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果不其然,韩王宗室子弟的身份不值钱,荀子的弟子分量还是很重的。起码刚才赵迁的傲慢如今却是立马收敛了不少。 听到这个叫韩非的居然是荀子的徒弟,蛮九立马就激动得上前抓住他的手询问: “你是荀夫子的弟子,那肯定是知道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里?还望韩兄不吝告知!多谢!多谢!” 不由得蛮九不激动呀,他的妹妹从去年就跟着这老人家游历各国,来学院都快一年了,至今兄妹俩还没能见上一面呢。 此话一出,却是轮到韩非疑惑了。 “这位兄台,难道你不知荀夫子如今就在此处?这会儿怕是已被周天子请进山上别院中休息了吧。 不知这么着急寻家师所为何事?在下又能否代劳一二呢?” 听到荀夫子人就在老君山,蛮九更是大喜过望。这老头子在这里,想必跟着他游历的弟子们也都会在吧! “哈哈哈……太好了!实不相瞒,家妹自去年始便随荀夫子自燕都蓟城出门游历各国。韩兄快快为我指路,实在是心系妹子想念得紧啊!” 在场众人一听更是惊愕,要知道能随大名鼎鼎的荀夫子出门游历的,那可都是其最为信重的弟子。而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瘦猴子居然能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妹妹,看来还真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老话了。 “噢!居然如此巧合!原来兄台之妹还是在下同门!” 韩非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皱,心知此时并非叙旧攀谈的好时候,与蛮九的对话也是点到为止,转而面向赵括和赵迁揖手说道: “两位大量,我看刚才只是场误会,这位兄台想必也不是存心冒犯。 需知孔夫子尚且有弟子三千,其中年长者亦有之。赵兄之父交游广阔,有些许忘年之交也是不足为奇……若是……” 韩非点到既止不愿再说下去,也是特意给赵括留了个面子。潜台词无非是说妹子都能是荀夫子的弟子了,哥哥跟你老爹平辈而交有什么稀奇的。若是今天真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万一是真的,回去怕不得让你老子给打断腿。 其实话题进行到这里,赵迁也已经没有多少为难人的心思了。若是普通流民他确实是想拿来消遣一下,可如今人家也是有来头的,异国他乡,他也不想惹出些事端出来。 于是便也站出来替赵括笑着解围道: “哈哈哈……哈哈…… 韩赵两国同气连枝,既然都确定是误会了,韩兄的面子本公子还是要给的。” 有了这个台阶,孤夜赶紧借坡下驴拱着手接话: “误会误会!刚才是我们兄弟仨孟浪了!在此给诸位正式道个歉!” 说完还不忘踢了踢庖硕的大屁股,才让这家伙也低个头。 “好了,既然误会已除芥蒂尽消,那么几位公子到我韩*国营帐喝杯薄酒如何?” 这话显然是对孤夜三人说的。结果自然是赶紧答应啦,这个时候再不闪人那就真傻了。 眼看着跟在韩非屁股后面的三个家伙,心胸并不怎么宽阔的赵括却是还有些愤恨难平的。 要说这三人真如韩非所猜测那样是跟自家父亲的忘年交,他是打死都不信的。特别是对于他这个赵国的新兴贵族而言,被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穷酸家伙拍着肩膀喊贤侄,那绝对是一种严重的侮辱。 且还是当着赵迁与众多老牌贵族子弟的面,对于急切想融进这顶级圈子的他来说,更加是不可原谅! 无意间结了个仇人这点,蛮九此时哪里顾得上。如今他所有的心思都是放在了妹妹蛮十娘身上。 可他心里急,前头领路的韩非却越是慢悠悠的。待到三人终于被请进一个小帐篷中并落坐的时候,蛮九终于耐不住性子先开口了。 “韩兄,其实你也不必太麻烦,只需要告诉我们与荀夫子同游的那些人驻扎在哪个位置便成,我们自己找过去也就好了。” 其实不是韩非多此一举,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对于自己的妹妹那绝对是爱护有加,可是…… 似乎察觉到韩非脸上有些难色,孤夜按下了躁动的蛮九,随后上前行了一礼。 “多谢韩兄今日解围,我等兄弟三人在此拜谢了。” 韩非嘴上连说小事一桩,赶紧让开身子还礼。礼毕之后,孤夜开门见山便直入正题。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人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所以也不避讳什么。 “韩兄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实不相瞒,我这兄弟已与自家妹子多年未见,思念之情难以言表。 还请韩兄告之所在,也免得我兄弟仨人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偌大的营地里乱闯,难免又不经意间得罪了人。” “唉……其实……” 韩非心中有些猜测,所以才会感到不忍。 “韩兄不要有所顾忌,但说无妨便是!” 孤夜三人又是行了一礼。他也是奇怪,不就是让你说个方位么。有什么可以为难成这样的。 韩非见到蛮九那张焦急不安的脸,又是想起自己故去的妹妹,终于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 “不瞒诸位,其实我师父外出游历,身边是绝不会有女子的。所以令妹……” 此话一出,蛮九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乃至双腿一软,要不是孤夜搀得快,这会儿就得跪地上。 这话究竟代表的是个什么意思孤夜自然明白得很,蛮九打听到的消息是妹子自去年开始便随同荀夫子远游,可如今人家弟子却说夫子远游身边绝不会出现女子。 那也就是说从去年开始,蛮九的妹妹蛮十娘其实是无故失踪了!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一个活生生的人无缘无故在学院里消失了,且问及到的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说她远游。 那么以孤夜的聪敏,很容易就想到这里面肯定有人在故意放出假消息,因为收买所有知情人是不可能的。 虽然韩非并不多清楚其中细节,可凭借着自己缜密的逻辑推理,得出与孤夜同样的结论并不困难。 思之极恐,一个女子突然失踪这么久时间,而且还是在蓟下学院里面。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其实并不难猜。因为在韩*国,这种类似的事情几乎都是司空见惯的。 一些贵族豪门公子若是看上了什么平民女子,威逼利诱不成,偷偷掳掠过来是很正常的事情。而结果大多是城外哪个旮旯乱葬岗中多了一具无名枯骨而已。指望那些家伙新鲜感过后会纳妾什么的,想都是不用想的。 这也便是他韩非原是从儒,后来尊法的缘故。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儒家的道德礼仪约束能够让这些家伙改过自新,有也只有严明的律法才能将这种事情永远杜绝。 “不会的!十娘她不会的!是你骗我的对不对?我妹妹她其实如今就在荀夫子那里对不对…… 啊……我不相信……我妹妹绝不会出事……十娘她不会有事的啊……孤夜……孤夜你告诉我……十娘她是不会出事的……她还好好的对不对……” 蛮九绝非庸人,个中情况的严重性他比谁都清楚。然一个可以为妹妹变卖所有家当供其上学的兄长,一个宁可每天省吃俭用乃至吃野菜,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也要攒下银钱来给妹妹添新衣的兄长,他又如何能够接受妹妹如今已被害的事实? 孤夜知道蛮十娘对蛮九的重要性,可这时候他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安慰自家兄弟,因为这只能是徒劳。 “韩兄,且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我们需要见荀夫子当面问个清楚!还请韩兄代为引见!” 事情已经发生,无端的情绪只会阻碍正确的判断。蛮九可以心乱,可他乱不得。作为这个三人小组的大脑,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着理智。 “对!我要见荀夫子!立刻!马上!” 蛮九双目腥红的拽住韩非的胸口,那狰狞的模样如一只发狂嗜血的野兽! 而边上一直闷声不吭的庖硕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绕到韩身后,装酒的青铜爵已经被他抄在了手上。不用怀疑,只要韩非有半点拒绝之意,他就会毫不犹豫结果掉眼前这家伙的性命! 似乎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杀气,被揪得快喘不过气来的韩非终于是举手投降,他都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为何莫名其妙就差点给自己招来一场杀身之祸。 刚才看到蛮九关切的神色才想起自己可怜的妹妹,所以一时间泛滥了同情心。如今看来,被领进这帐篷里的三个家伙可都不是善茬。他真的怀疑若是回答得慢上一些,是不是脑袋就要被开了瓢。 “诸位冷静!在下知你等心中所急!可目前来说都只是猜测而已! 若是不想帮忙的话,在外头听到令妹之事后就大可不必招惹你们了。既然请进帐来,自是有心相帮的。毕竟,我曾经也是一个有妹妹的人。” “老九,韩兄说得有道理。这一切目前也只不过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你先把人放开,还有你个憨货,赶紧把酒爵放下,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果然主心骨说话还是很管用的,蛮九也是慢慢的将那股令人窒息的心悸强压下来,好让自己恢复些理智。 领口一松,韩非大大的喘上几口粗气,回头一看,却见那胖子还依旧瞪大眼睛高举着酒爵。心说乖乖,怪不得刚才自己后背的寒毛全都竖起来,原来还有个打闷棍的躲自己后面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难演的戏 孤夜仨个想让韩非帮忙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让他帮着引荐去找荀夫子或者其弟子。 原本是可以自己去的,不过现在需要询问些东西,所以有个人牵头人还是很必要的。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点,却是让韩非很是为难。 原因无他,自然是这个小子当了二五仔。身为儒家当今扛鼎之人荀夫子的弟子,居然中途弃儒研究起了法家。虽然那和蔼的老头并没有说什么,而且还一副鼓励的态度,可众多师兄弟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所以此时孤夜拜托人家代为引荐,那无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这韩非也是个热心肠的,虽然自己不能帮得上什么忙,可还是让他们先去找一个叫李斯的家伙。 这人与韩非同是荀夫子的弟子,且平日两人关系极好。在以德治国或以法治国上,他们都更遵从于后者。 只不过韩非的想法更加激进,在一次同门辩论上更是直接表明单纯的儒家学说并不能达到天下大治的结果。更是在接下来的争论中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虽然后来荀夫子也没有因此将其逐出门墙,可理念上本质的不同却不能在众师兄弟中达到和光同尘。于是随着分歧变成心中间隙,也就成为了如今水火有些不容的局面了。 老君山很大,分布在山下的营地自然也不小。不过有了韩非指定一个方向找过去,属于儒家的十几个帐篷倒也不太难辨认。 此刻临时木栅栏外,有一中年作仆从打扮的家伙正拿着张请柬在与内里几人理论。 “几位,我乃燕国马家门下,奉我家公子马湘之命特来给儒门李斯先生递送请柬。 我家公子对李斯先生之才仰慕已久,今日恰逢其会,希望先生能过帐一叙。” 这个前来送请柬的显然是个不太有眼力劲的人,或者是身为燕国八大顶级豪门贵族之一的家仆,心中自有常人不具备的优越感。此时的态度表现出来的似乎傲慢了些。也正因如此而忽视了此时与之隔栏交谈的几个年轻人脸色是何等的阴郁。 “这里没有这个人,我们也不认识谁是李斯,你走吧!” 此时几人当中最为年长的一个率先开口下了逐客令。要不怎么说这送请柬的家伙没有眼力劲,换作是个伶俐点的,这会儿都已经听出话里头的不对头了。可瞧他这不依不饶的架势,只以为人家是在故意刁难。 “呵呵…… 规矩我懂,这就来……这就来……” 栅栏里头的人乍听这话也是一脸茫然,心说他娘的有什么规矩?还一副你懂你懂你都懂的表情。 却见这老仆从怀中摸出了几个银馃子出来放在请柬之上,然后便直接往刚刚那个下逐客令的人递了过去。 “好你个刁仆,居然敢这般羞辱于我!看我不斩你狗头……” 这人二话不说唰的一下便拔出了腰上佩剑,当即就真要杀人了。心知儒家弟子最重气节,如今被人当众贿以钱财,这是等同于侮其妻女的羞辱!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把这个拽得没边的老家伙给吓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家主人可是蓟城马家! 我要找的亦是李斯先生又与你们何干!我都已经奉上入门程仪了,若是不够只管开口便是,何故要动刀剑伤人,莫要忘了这可是天子脚下!” “好胆!居然是想把我们当成是贪财忘本的门子,刁仆该死!” 哐当,栅栏被踢翻,便见这人拿剑真要冲上前。然关键时刻却是被身边的几个师兄弟给及时拦住,也许是那句天子脚下似乎真起了点作用。 那老仆见状也是气苦心中暗自懊恼,只因来时公子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定要将请柬送至李斯先生手中。看公子那满脸郑重的样子,便知这绝对是件很是重要的大事。 可未曾想莫说是亲手送请柬了,更是连个门都没能进去,如今又闹到对方拔剑要拼命的地步。 他自己都在嘀咕到底招谁惹谁了,想到请柬送不出去回去也会挨罚,索性便如癞皮狗一下坐地上不走了,看谁耗得过谁? 也就在此时,孤夜三人急匆匆的从韩非哪里赶了过来。远远的便见到了倒下的栅栏和里面几个书卷气颇浓的男人,心知这肯定是找对地方了。也不理会外面瘫坐在地上的老仆,手上攥着剑的那个自然亦是忽略掉。 心急火燎的孤夜上前抱拳询问: “敢问这里可是儒家行营?” 几个书生见来人形色焦虑顿感疑惑,于是也便立时点头应下。 “那营中可否有一个叫李斯的,劳烦兄台代为通传一声,就说有故人来见!” 听到又是来找李斯的,原本态度还算客气的几个人立马就黑了脸。 “这里没有李斯!也不认识什么杨斯王斯,你们赶紧离开!” 这态度语气,是个人就知道人家是在撵人,至于李斯,这些人不认识才怪。本就是心急如焚的蛮九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刁难,心想自己的宝贝小妹如今还生死未卜呢! 当初就是入了儒门才会有今天这事,再想到这个学派那防不胜防迷惑心智的术法“言出法随”,蛮九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出自己妹妹被几个儒袍畜生用术法蛊惑了神智,然后被无情摧残的画面。 “该死!你们这些儒生通通都该死!还我妹妹来!若是我小妹少了一根汗毛,我必斩荀老匹夫的狗头!杀尽天下儒生!” 情绪压抑到极致的蛮九终于在这一个彻底爆发。只见其怒吼着朝那为首持剑之人扑过去,而此人本也在气头之上。此刻又被这通狂言所激怒,一时间双方没来由的便要酿成一场生死乱斗。 “老九!你冷静一下!先要把事情给弄清楚再说!” 孤夜及时的抱住蛮九后腰,说什么也不让他冲动 乱来。如今他在不动用窍穴中储存灵气液的前提下,可是只有三瓮巅峰的力量。 想要束缚住四瓮巅峰且失控中的蛮九,根本就只有被拖着走的份。 “死胖子,还不快过来帮忙拉住他啊!” 孤夜大急,今天若是真打起来了,那么也就甭想将真相查下去了。 “放开我!是他们害了我妹妹!孤夜,是兄弟的你就放开我!” “就是因为是兄弟我才不能让你干那后悔的事情!你先给我冷静下来!” “冷静个屁!她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砰…… 孤夜脸上被重重的砸了一拳。双手一松,正在晕乎间胸口又挨了一下,整个遂跌出了几丈远。 而就在蛮九终于挣脱束缚马上就要扑出去的时候,却被及时出现的庖硕扯住了腰带整个人给提将起来。 “死胖子,你给老子放手!我要找那荀老匹夫,还我妹子来!” 见眼前这人口口声声说要向自己讨要自家妹妹,刚刚那个提剑想要冲上来的书生动作也缓了下来。 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就这痛彻心扉的嚎叫声,自然也不像作伪。 “这位兄台,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汝妹生死又于我等何干?” “何干?我妹子蛮十娘从蓟城随那荀老匹夫游历诸国,如今生死不知你道是何干?” 蛮九虽已怒气冲冠,不过说话倒还是保持着缜密的逻辑思维行事。之前一切结论都只是猜测而已,况且韩非已多年未侍奉在荀子身边,又怎知他是否改了规矩同意女弟子也跟着出游呢?所以他干脆直接开门见山点破,反正见李斯的目的也在于问个明白,问谁不是问。 可这样的一个可能性在接下来儒家这边的反驳中,便被残忍的排除了。 “胡说八道,我师父游历诸国什么时候带过女弟子了!莫要血口喷人,恣意污我儒门清白!” 此话一出,几乎断了蛮九最后一丝希望。此时心中不甘仍在,语气却是已有颤音。此时营地里头听到动静的儒家弟子也都又围上来不少。而地上的孤夜就那样往他们身上一个个冷眼扫视过去,任何一人的表情反应都不放过。 “你们说谎!整个蓟下学院的学生都可以为我作证。你们儒家术法言出法随善于迷人心魄,我家妹子肯定已被你们所害! 荀老匹夫呢?怎么不敢出来?他怎么不敢出来与我当面对质!” 言之凿凿,此时就连那几个书生心里都犯嘀咕了。眼前三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故意来找茬的,可他们真不认识什么蛮十娘啊! “师兄,他们说是蓟下学院学生皆知,还说要师父出来对质,看来十有八九这里头存在误会。 学院向来是六师兄负责的,师父也只是去年避暑小住了三个月,且都是深居简出……” “师弟是说有人故意要栽赃陷害?” “各国那些纨绔强掳个女子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或许这次掳掠的是学院中的学生怕不好交代,所以才借师父出游之名散布谣言意图掩人耳目。 而今人家兄长找上门来,我看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经过八九不离十了。” 这荀子门下果然无庸才,就蛮九话语中提供的这点信息,居然真就还原出了大致脉络。 既已略知原由,儒家这边也就先软了语气。毕竟此处人多嘴杂,闹腾开了被某些坏心眼的以讹传讹乱说一气也是有损名声的。 “三位,我想这里面应该存在着什么误会。要不请入账内叙话,能帮上忙的,儒门弟子绝不推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刚才兄弟三人临时加演的一场戏也就可以收场了。从在场所以人脸上表情变化上来看,关于蛮十娘这三个字并没有多少触动。 间接也证明了在荀夫子的出行团中,蛮九的妹妹确实不在其中。如若不然,就刚才那种情况,但凡从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的,表情或者肢体上的任何不协调都将逃不过孤夜的眼睛。 当然了,蛮九之所以要踹孤夜那一脚,也是方便他隐在后头悄悄观察。 可整场戏做下来也并非是一无所获,正印证了那句东方不亮西方亮的老话。 刚才儒家那边的弟子确实没看出些什么,反倒是边上那个坐着吃瓜的家伙脸上的惊愕却是逃不过孤夜的眼睛……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老君山 对于儒家弟子的相邀,孤夜替蛮九给回绝。临走时更是故意又放了几句狠话,然后便带着两兄弟离开。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儒家这群弟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刚才蛮九那副暴走要杀人的模样也不全是假的。此时他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从微表情来看,应该都没有听过小妹的名字。但这也不排除其中有心理素质极佳的人存在。” 蛮九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孤夜这话也代表着自己的妹妹遇害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 “别着急,虽说儒家弟子里面没有收获,倒是刚才那个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奴仆有些异样!” “呃!什么异样?” 蛮九就像是将要溺亡之人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 “还不能确定,不过按理来说当听到小妹名字的时候,一个素未蒙面的仆人脸上不该露出惊愕之色才对!” “那还不容易!告诉我是谁,现在就去把人给揪过来!” 说着庖硕挽起袖子一副等着开干的样子。 “一边待着去,别瞎捣乱!” 说话间三人进了营帐,蛮九手上的玉佩是有资格分得一个单独帐篷的。 “刚才我怕打草惊蛇,所以只能辨清他离开的大致方向。明天就要上山了,到时候你安心去领悟属于你的道韵属性。 那奴仆有我跟庖硕盯着就行。反正在此地不宜动手,再怎么说也得等论道结束回洛邑城之后再说。” 蛮九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送过来的吃食也没胃口碰一下,便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说话了。 孤夜想去安慰几句的,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是叹了口气重新走了出去。气氛太过压抑,就连没心没肺的庖硕也觉得手里的肉突然就不香了,于是也一把往火塘边上丢下后追着孤夜而去…… 来到老君山,由于地势较高,所以天亮得要比别处来得快许多。寅时末刻,整个营地便都已经忙碌起来。 “天子有令,命所有诸侯代表,各家学派翘楚辰时之前登山前往祭天台论道辨法……” 一夜没怎么睡的孤夜刚睁开眼,耳际就听到前来宣旨的宦官在各诸侯营帐间来回奔走叫唤。这本来是件很严肃很彰显王权的事情,如今却被这群蠢货弄得如同儿戏。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于诸侯王们来说,如今的天子只是一个时代的旧产物,属于可有可无的性质。心情好就尊你一声天子,心情不好你就是个屁。要不是彻底打死会惹得一身骚,就韩*国这七国中的菜鸡都能一根手指将其碾死球。 既然众人向来皆是如此思维,也就导致了原本辰时初上山的天子令,大家慢吞吞的拖了再拖,等到抵达山顶祭天台的时候,都快接近午时了。 祭天台是位于老君山主峰顶的一处天然平地。纵横大约在五百丈左右。周朝初立的时候,文王为供奉混沌鼎与轩辕剑特地将此处进行了一番修缮。 不仅将这偌大的地方全部铺上青条石,更是在东西两面各筑上两方高台。 东面高台是沿原有的两块大青石而建,其实也就是在一个陡坡上修了一条台阶,通往最上面的是较小的一块一人合抱的石头。石头则有一柄造型古朴的青铜剑,深深没入其中只露出个锈迹斑斑的剑柄。 当赢昊故意凑上前去观察的时候,真的很难想象就这把几乎一碰就断的破剑居然会是上古华夏重器轩辕剑。如此一幕可是真让他见识了什么叫买家秀与卖家秀的狗血区别。 若是记得不错的话,原有的世界出土了一把越王勾践剑,历经几千年而依旧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可这比它名气要大上不知多少倍的轩辕剑却是这副模样,这让某个带着虔诚敬畏之心来看此剑的家伙着实是失望得紧。 至于另一边的高台可就没这么敷衍了,全是白玉条石堆砌成的十丈台上,安放着是个足有一人高的大鼎,其鼎面镌刻着无数古朴玄奥符文,让人初见便有一股苍茫云海间似真似幻的感觉。 哪怕距离这么远,赢昊都能感觉得出来,自己对体内那个偷来的“鸠”字符的感悟似乎深刻了一些。 “老苏,这玩意是好东西呀!” 赢昊情不自禁的感叹道。 “自然是好东西了,七国诸侯都眼红的东西怎会差得了,只不过谁都不敢据为己有而已。” 苏秦也是头一次见到混沌鼎和轩辕剑,又瞥了瞥那边垂垂老矣又故作威严的姬延,心里面突然很替他感到悲哀。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强啊!若是秦国足够强大,将之收于囊中又如何?” “公子,要不咱们偷偷把他运回去?看着也就千八百斤的样子,晚上十几个人悄悄上山,那些虎贲军我看过了,战力很是一般! 好东西就该是属于我们秦国的!” 说话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这时候突然就从赢昊身后钻了出来嚷嚷着。 “蒙毅住嘴,在公子面前不得无礼!” 身后又一个略年长些的少年赶紧站出来呵斥。 “小弟年幼无状,还请公子见谅!” “无妨无妨,蒙毅这小子说得对,何止是好东西是我们秦国的,以后这天下也必将都是秦国的! 蒙恬你就是太谨慎,才多大年纪就整天绷着张脸,别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古董一样,年轻人要就是要张扬些,敢想敢干才不负青春嘛!” 摸着蒙毅的头,赢昊对于这两个未来的天下名将态度可不是一般的好。 就在三人说笑间,其他各国的旗帜也陆续出现在平台之上。祭天台并不足以容纳之前山下的所有人,所以除了一两个地位较高的贴身奴仆之外,其余下人和侍卫是不得上山的。 姬延在此地早早的就布置下坐席,七个诸侯国代表人的座位皆被安排在其两边略靠后的位置,各学派代表分布在下首,而最显眼的位置上坐着的那位慈祥老者,想必就是荀子了。 孤夜和庖硕两人是连座位都没有的,就跟一众下人一样远远立在场边。蛮九倒是凭借的通行玉佩在各国翘楚中得了个蒲团垫屁股。 代表燕国坐在上席的是太子丹,至于为何不是常威孤夜倒是理解。毕竟燕王年事已高,加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 其实此次来的大多数也是这样的级别,甚至韩*国就是派了个韩非这样的宗室子弟。或许单单唯有赵国例外,来了个真正的未来储君赵迁。 人群中的孤夜也是一眼便认出了秦国大旗下坐着的赢昊,心说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来接下来的行动得更加小心才是。 似乎是察觉到孤夜的注视,正在与蒙家两小子说笑赢昊突然心领神会的转过头。 只不过当他朝孤夜所在的位置望过去的时候,却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好在对于在此处遇到赢昊早有预案,蛮九也是有过特殊交代,孤夜很快躲进人群,他暂时还不想与这家伙纠缠上。 当人数终于到齐之后,那个爱装*逼的周天子很是兴奋的站出来宣读一篇云山雾绕听都听不明白的檄文之后,便宣布了这次论道大会的开始。至于论题嘛,自然是如何治理国家,使得大周国祚可以恒古不灭。 人群中的孤夜一听差点噗呲一声笑出来,本身这个论题就很有问题。说句不好听的,你周天子两旁坐着的百分之百清一水的地方反贼,你跟一群独立了几百年的家伙请教要怎么保持中央政权的独立与延续,这基本已经远远超出与虎谋皮的范畴了。 果然,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上头的那方混沌鼎。那些怀揣着名额的人哪里有什么闲工夫来跟你讨论怎么干掉自己。 时间只有三天,来时用了一天,返时又需要一到底真正干正事的却只有今天,而且如今还已经临近午时。 姬延自然也知道场上绝大多数诸侯国代表与那些贵族子弟的心思,索性也就下令让他们自便,反正论道也是各家学派才会热衷的事情。 于是乎原本座无虚席的上席,顿时就只剩下姬延一个人孤零零,其余的全都登上了那方高台之上。 下首的荀子瞧着尴尬,也就不好意思的先行站起来开始讲他那套尊王守礼,以道德治国的理论。其余各派也都照本宣科轮流站起来发言,这才不至于让天子的脸面太过难看。 这边的人在说些什么,那些已经登上高台的人才懒得理会。总共就百来个名额,还得跑快些占上个好一点的位置。 其实并不是谁近距离接触到混沌鼎便真能从中领悟出道韵属性的,在这百多人中,第二次乃至第三次来的人不乏少数。也不见得他们就真能跻身当前天下的战力一线。 说是接触,实际上还远远隔着一丈多的石栏。当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肆无忌惮的上去摸一遍的,那样再好的东西还不都得被蹭秃噜皮了。 石栏处有虎贲军把守,凭手上玉佩排队进场,每人也就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当细如头发丝的线香燃尽之前就得出来,违反的家族以后将不得再分配到名额。 如此一来大家倒是守规矩,不过这里头却有一个例外的。那就是缩挤在人群里面脸上贴着大块膏药做遮挡的蛮九。 他有个屁家族,这名额就是他兄弟打架赢来的。就目前来看应该也没下一次了,那肯定得摸个够本的才对得起这来之不易的名额。 此刻他已经暗自打定主意,除非自己被人给拖出去,不然的话打死自己都不会放开混沌鼎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混沌鼎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排队这方面人人都想抢第一个。其实那大鼎就摆那里又跑不掉,每个人的时间也都是一定的,谁先谁后真的没多少区别。 可就是这样大家还是争破了头。其中身为秦王孙的赢昊和赵国储君的赵迁就直接对上了。从身份上来说,这两个人确实要比在场其他人要高级一些。 赢昊的意思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笑话,老子是未来的秦始皇需要让你这个亡 国之君? 而赵国在韩*国上党郡与秦国拉锯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落什么下风。这也让他这个未来的赵王开始飘起来。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闹得即将不可开交的时候,还是台下的苏秦连忙跑上去给劝住。无他,接下来的行程目的地却是邯郸而已。此时与其储君交恶,实为不智。 于是似乎打了一场胜仗般的赵迁昂首阔步的交了玉佩,然后便是第一个触摸到了那方大鼎。 没有什么天生异象,更没有什么主角光环爆发,赵迁就像是上了趟茅房拉了泡屎一样,除了争先胜了赢昊的快感还留有余韵之外,其他的就啥也感觉不到了。 出来的时候这纨绔还不怎么甘心,赖着不走就是想瞧瞧赢昊是个什么章程。 然而结果其实也正如一开始所预料中那样,赢昊并未能从触感上得到混沌鼎的任何反馈。摸着就像是个普通的青铜器具,跟平常摸个酒爵差不了多少。 很快的线香也烧完了,无可奈何的赢昊只能悻悻然离开,倒是没想到赵迁这家伙一直就等在出口处,幸灾乐祸的笑得像个傻子。 “还以为秦王孙有多厉害,还不是跟大家差不多。看你那憋不出屎来的样子,怕是还比不上本公子吧。起码本公子还能感觉到一丝万木生发之意。 而你……切……垃圾……” 哭笑不得的赢昊看了看边上的苏秦哀怨的问道: “本公子这是被鄙视了么?” 瞧这话说的,连蒙恬这不苟言笑的家伙都差点憋不住。 其实也就是好奇,总觉得自己不来摸摸可惜了。也不知道刚上山的那会儿明明感觉到自己与这混沌鼎冥冥之中有一丝感应的,可如今真正接触到却是突然断了联系一样,就连现在也失去了之前那种感应。 这个问题赢昊并没有深究,他想或许这是因为眼前混沌鼎是让人参悟道韵属性的,而不是完整道韵符的缘故。若是能让人一步到位凝聚出道韵符,他相信以自己的开挂能力,肯定是会产生共鸣的。 赢昊倒也拿的起放得下,没有丝毫收获的他便又把关注点放在了另一个高台的轩辕剑上。心里想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柄剑是已经被赋予了大道的,就不知自己的外挂能否建立起勾连来。 心思电转之下说干就干,这家伙风风火火的就下了高台朝对面而去。 而还没走出多远的赵迁见到身后的赢昊匆匆越过了自己,瞅着方向应该是奔着轩辕剑去的。没有丝毫犹豫,这厮也是赶紧跟了上去。既然有人又要自不量力了,那他也不介意再去冷嘲热讽几句。不为其他,唯图个爽快而已。 与此同时,躲在某个角落里看到赢昊离开的孤夜,这才带着庖硕小跑着溜上了高台。 没有触摸的机会,近距离看一看也是好的吧。尤其是从一踏进祭天台以来,他体内那道符文就隐隐有些躁动起来。特别是此时愈发接近混沌鼎,便躁动得愈发厉害,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联系。 果不其然,当真正踏上高台的那一刻,他可以确定,眼前的混沌鼎散发出来的那股气息,简直就跟自己体内那个道韵符如出一辙。甚至肉眼可见的都能看到大鼎周围被层薄薄的淡灰色气体笼罩着。 有些愣愣的孤夜下意识靠近了过去。隔得远远的,他便赫然发现大鼎覆盖着的气体大有被自己体内符文牵引的征兆。吓得这家伙赶紧连退好几步,跌撞在庖硕的坏中。 早躲在角落的蛮九见状赶紧上前去将他们两个拉到边上。心里嗔怪这家伙明明说要低调的,可自己却是杵在台阶口,是声怕人家没有注意到你是么? 三人就这么猫在边上当起了隐形人,等待着其他人进进出出的。百多个人里,其实还是多多少少有几个能参悟到些什么的。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里,哪怕真有收获的人也只会闷声发大财而不会到处乱嚷嚷。 原因其实很简单,就如同秦国与赵国,一个王孙一个储君都是白折腾,作为其底下的家族属臣子嗣,傻子才会在他们面前嘚瑟,那不是等着穿小鞋么。哪怕如蒙毅这样鲁莽的家伙,那也只是闷头进去闷头出来,他哥哥蒙恬那是连问都不带问的。 待到众人皆是离开后,剩下的蛮九这才直起身来往石栏入口走去。 交了玉佩,线香点燃。迫不及待的他可不像其他人那么斯文,而是张开怀抱连着脸整个人直接贴在了大鼎上面。甚至这厮还觉得不过瘾,一把解开衣服,把那身排骨也给用上。这可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也根本就不会去考虑丢不丢脸的问题。 那几个负责看守的虎贲军卒也是看懵了。他们在此处把守了多年,不知见证过多少奇迹发现。可真就没有见过有人用这么夸张的方式接触混沌鼎的。 想拦不是,不拦也不是?毕竟人家并没有破坏规矩,从来就没有规定只能用手去摸。 不过参悟道韵这种事情可不是增加接触面积就能提升效果的。以蛮九那被一分两半的天道神韵,真的很难在这大鼎上参悟到什么神奇之处。此刻这家伙的感觉除了真他妈冷之外,身体几乎没啥异样。 见到他那如丧考妣的表情,几个守卫都露出的鄙夷不屑的神情。就差说你这菜鸡,怎么不把裤子也给脱了,说不定用你那玩意捅上一捅,把这鼎弄爽了说不定就能回赠点啥了。 一来一去,线香很快便烧掉大半。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蛮九最终也只会跟大多数人一样徒劳无功。 而就在此时,孤夜见周围没人也是靠到了石栏之外,相距一丈多远的距离,这下更是能清晰的感觉到附着在混沌鼎上那层雾气了。 孤夜可以看见,那层灰雾虽然不可避免的被蛮九接触到,可却是对其有种微不可察的排斥感。 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无法从上面参透道韵属性。而就在其正为蛮九可惜之时,心中却突然冒出个念头出来。 刚刚体内那道符文似乎可以牵动这层雾气,若是将其弄过来,不知能不能融合进符文里。这符文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像是个填不满喂不饱的无底洞,而面前这方大鼎似乎来头很是牛逼。上面附着的东西想必也该差不到哪里去才对。 没有任何犹豫,孤夜心念一动,用自我意识对体内符文发出了这个指令。 果不其然,只见那大鼎上环绕的灰雾瞬间朝着孤夜席卷而来,宛如一条游龙般钻入了他的身体里面。具体来说应该是被体内的道韵符给吸收了。 可这个过程只不过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随后灰雾就不再往身体里面钻了,且孤夜体内的道韵符似乎也没发生多少变化,除了符文中间那团相似的灰雾中,原本存在的一丝粉红色变得更清晰些之外,其他的该咋样还是咋样。 而外面从混沌鼎上牵引而来的灰雾,也只是淡了些,孤夜估计了一下,最多也就消耗了五六成的样子。 而这时候的线香已经彻底燃尽了,可里头的蛮九还是抱着大鼎不放手的模样。早就看他不爽的几个守卫不耐烦的警告了几声,可那家伙就是置若罔闻。 孤夜自然知道这厮为何要等到最后才进去,无非就是仗着自己后面没人排队了,那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里面耍赖多待一会。 可这样又有何用,别人不清楚个中奥秘,孤夜可是可以直观看见的。若是猜得不错的话,接触混沌鼎的意义只不过是这层灰色雾气能否纳为己有而已。 然如今这层雾气已经被他给牵引出来,所以待在里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见守卫终于按耐不住开始上手撵人了,孤夜心念一动,直接将身边剩余的灰雾一分为二,也不管有没有用同时就往庖硕和蛮九当头罩上去。 嗡…… 那蛮九突然间整个脑袋就像是被浇了盆冷水一样。似乎之前一些想不通的问题瞬间就茅塞顿开了一样。 原本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点出什么样的墨痕属性,为什么要点出这样的属性,具体又是如何点,如今思路却变得很通畅无比,比喝了碧生源常润茶还要通畅。 然而庖硕却没有蛮九这样夸张的感觉。他只是觉得刚才一直想要做又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好像变得简单了。 所以他立马把自己那支道韵笔给偷偷召唤了出来,然后快速的朝高台下面那群高谈阔论的家伙试着点出了几笔墨痕。 而另一边的蛮九最终还是被几个人给架了出来,连同孤夜庖硕两人都被赶下了高台。 也用不着某人开口炫耀,从其脸上嘚瑟无比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刚才那缕灰雾肯定起作用了。 其实这玩意也不是一次性的,在孤夜临被赶下台的时候刻意回头瞧了一眼。刚刚被自己牵扯一空的灰雾,又产生了一丝从混沌鼎上游离环绕。看来这种奇怪的东西全是来自大鼎本身,可能再过段时间又是会开始覆盖住全部的,就像一开始看到的那样。 “孤夜孤夜!我成功了!要是我现在用道韵笔的话,肯定是能点出墨痕……卧槽……什么东西这么臭……” 蛮九的话还没说完,就差点被迎面吹来的山风给熏吐掉。 待到三人掩鼻四处查看臭味从何而来,却是突然发现台下那些论道的名士们正慌不择路逃离座位。而那恶心莫名的剧臭,则是原本案几上的食物散发出来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轩辕剑 姬延看着底下捂鼻四散的人群,他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任其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何一场好好的论道大会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刚刚还想趁着荀夫子将所有人辩得哑口无言之际提出招揽的。再不济让其座下几个弟子答应来洛邑为官也是好的。可这突然散发出来的恶臭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来人呐,赶紧给我查!看看到底是谁人搞得鬼,居然敢用污秽之物乱寡人的论道大会!” 随着姬延的发飙,四周警戒的兵卒立马冲进到了场中直奔那些食物而去。没办法,目标实在太过明确了。而之前有品尝过的那些人,此刻都三三两两的蹲在地上大吐特吐。 很快的,负责这次大会用餐的庖厨就被押解了上来,可哪怕是他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如同面前摆的这两盘煮羊肉。明明都是从一只羊上切下来的肉,可左边的这盘没啥异样,右边的这盘却是散发着令人恶心想吐的腐臭味。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如此疑问的,定然都是知道肉肯定被人做了手脚。且有可能是某个人的道韵符属性,最不济也是墨痕属性。 而天下间能参悟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无聊属性的,那便只有杂家那群主张存在即合理的浑人了。 而论道大会现场,有也只有一位杂家,且还是当今的杂家领袖……楚国尸佼。刚才就是他被荀子驳得体无完肤,若是说谁最有作案动机那便是他了。 事实上此时的姬延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无论时间地点还是手段,他都有着最大的嫌疑。 人们眼中的尸佼是个年近半百的小老头,唇上就留着两瞥如同老鼠尾巴的胡须。长得也不高大,背还有点佝偻。看起来就一副很是奸诈的样子。当然,最后这句是姬延才生出来的印象,刚开始绝计是没有的。 “嘿嘿……抓贼拿赃,抓奸拿双。凡事都要讲证据,之所以第一时间怀疑老夫,那都是你们对杂家的偏见。 子曰:君子不可以貌取人。 荀夫子,难道你也如此看待老夫不成?” “非也,老夫自是相信在场之人都是有德之士的。 罢了罢了,事以至此,再追究是何人所为又有没何意义?所谓兴起而来,兴尽而返。今日若无此插曲,论道大会也是接近尾声的。 不若大家就此结束各自归去如何?” 荀夫子是个什么人,那可是当今天下数得上号的才德兼备大贤。他自然是看得出姬延接下来的招揽意图,若是无此意外,他也是要想办法退场避免尴尬的。 这下正好,且不管事情到底是谁干的,他都只会在心里大呼一声干得漂亮。 这老人的威望是毋庸置疑的,哪怕各自属于不同学派,但既然大佬都已经开口了,其他学派本就是脱不开面子前来凑热闹的,也就适时凑过来纷纷向天子请辞。 “诸位大贤先别急着走,随后洛邑城内还会有各诸侯国精英之间的大比。 要知道若拔得头筹,不仅寡人会准备一份颇厚的封赏,还可以有一次试拔轩辕剑的机会。” 得轩辕剑者可令天下,谁都知道这把剑是拔不出来的。 可越是如此越有人想去试试,万一要是真拔出来了呢?那岂不代表周朝已失天眷。不过姬延与他那些祖宗一样都有自信。越是让人去拔,越是拔不出来,那就越彰显周朝气运未尽。更何况是在道,在术都打败了天下所有高手的高高手。 倘若连这样的人都无法将剑拔出来,那么更是说明天道还是认他当天子的。 也就是这样的原因,才催生了七国大比头名可拔轩辕剑的奖励,且各国俊杰更是热衷于此。总结起来还是那句话:万一拔出来了呢? 可就在姬延话刚说出口的时候,便听下首有人高声惊呼: “你们看,有人在拔轩辕剑!” 姬延错愕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手搭凉棚眺望。双方距离并不远,他认出了站在轩辕剑边上的那个年轻人便是秦王孙赢昊。而他旁边还有一人,赫然是赵国储君赵迁。 当今两大强国的继承人正试图想去拔轩辕剑,那些虎贲军见状已经开始冲上去拦人了。 “且慢!” 姬延赶紧抬手将人拦下。 “唉……罢了吧!既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那么寡人干脆就也不拘泥于大比第一名的奖励了。 在场的若是有谁想去拔剑的,都可以去试试。我大周朝,我姬延就是有这个自信!” 还真别说,在场的哪怕是尸佼和荀夫子,都对是姬延的这番话很认同的,毕竟都几百年了,拔剑的人多了去了,可又见谁真能把剑给拔出来的。 而此时见天子已经放出如此狠话了,自然有得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围了上去。至于刚才食物为何会变得恶臭难闻的原因好像这会儿也没谁再去追究了。 见所有人都往轩辕剑所在的高台围过去,角落里的孤夜狐疑的看了看身边的庖硕。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刚才那事应该跟这胖子有关。 “看我作甚?凭什么他们有肉吃咱们就只能干看着!” 嘚,妥了!听这话就知道绝对是这厮干的。能把食物变得美味,那么自然能将食物变得恶心难吃。刚才那灰雾的效果,肯定是被他弄成了这样的属性。 “老九,你不会也跟胖子一样不靠谱吧?” 蛮九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咱们不过去看一下?” 孤夜也是摇着头。 “你和胖子跟在人后远远瞧瞧就行。刚才看到昨天那个老仆了,我要跟过去探探底。 记住,有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咱们一会儿山下集合。” 蛮九听罢表情有些凝重,也不应话,只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画面一转,来到轩辕剑所属的高台上。赢昊看着脚下这个锈迹斑斑的剑柄,实在是生不出任何想拔的欲望。甚至生出会不会自己一用力就会将剑给弄折掉的顾虑。 这玩意的政治象征意义可是要远远多过实用价值。万一一个不小心真给弄断或者侥幸拔了出来,那六国伐齐恐怕立马要变成六国伐秦。 苏秦的建议是试一试满足一下好奇心就行,哪怕真的能拔出来,那也得是齐人来拔。当然他也是说说而已,对于赢昊是不是真能把剑拔出来是始终持否定态度的。 然赢昊却不这么认为,自双脚踏上这块青石起,他便能感觉到这把剑蕴含的大道气息。换个简单点的概念就是,他能感应到这把剑里应该存在着一个道韵符的,或者说一种完整的道。 既然存在完整的道,他便能利用穿越者的外挂将它吸取据为己有。而根据前世电视剧里的尿性,当剑失去了最为核心的东西之后,应该会轻而易举的被拔出来才是。 此时的赢昊之所以没动手,那还不是在等着齐国那边来人,然后好设法坑他次狠的。 “喂!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赶紧下来别挡着本公子表演!” 下头的赵迁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他本也没想拔剑来着,只是见台下其他人都往这边汇聚过来。寻思着若是侥幸真把剑从石头中给拔出来,那么天下人以后可不就要唯赵国马首是瞻了么?而他赵迁,也必定会名流千古,被后代子孙所赞颂! “少废话!用力之前不得做做热身运动的!你当这轩辕剑那么好拔,你行让你先来啊!” 赢昊此刻恨不得有人来当这个出头鸟,要不是赵国不符合战略目标,早就拿这蠢货来祭旗了! 也不犹豫,这家伙直接从青石上跳了下来。让到一边后就自顾自的转转脖子扭扭腰,动作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跳梁小丑!真给你们秦国丢脸!咳……tui……” 赵迁这话是故意嚷嚷给刚上来的几人听的。随后便大步流星的朝青石上踏去。 率先上到高台的是燕国的公子丹,身后跟着的两人是相国之子樊冲和蓟城八大家之一的马家马湘。 紧接着上来的是韩非,魏国和楚国这次来的同样都是宗室子弟,至于走在末尾,像是大人物一样迈着六亲不认步伐压轴出场的是齐王田地幼子田法章。 这家伙几乎一上来便对赢昊投去不善的目光。当然啦,目前公认的东西两个强国,自是在任何地方都注定要一较高下的。 见该来的都已经到齐,早就酝酿许久的赵迁终于是将手握上了轩辕剑。 众人见此也是都将注意力从赢昊那怪异的热身姿势上移开投向了他。 只见赵迁右手发力,脚下的轩辕剑却是纹丝不动。 “你行不行啊细狗?不行就换老子来!” 赢昊环抱双手,现在轮到他在下面说风凉话了。 “你给本公子闭嘴!” 赵迁气急,一只手不行,那就用两只。可是哪怕是他把吃奶的力气都给用出来,却始终撼动不了轩辕剑分毫,这玩意那就跟生了根一样。 这样的一幕落在姬延眼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看吧!天道在周,不是谁想撼动就能撼动得了的!” “我王圣明,大周国祚万古不易……” 身边几个宦官适时的拍上个马屁,乐得这老天子屁颠屁颠的差点找不着北。 最终,跟轩辕剑较劲了近半个时辰的赵迁还是不得不选择放弃。大雪天的,愣是给累出了一身臭汗。 “细狗!不行就靠边点,让本公子来教你什么才是天选之子!” “你骂谁是狗呢!” “谁应我骂谁!” 赵迁气急就想动手,可惜赢昊一个闪身已经快步重新跃上了青石。 “都好好看看吧!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天生神力……” 赢昊边说边用眼神往田法章身上瞅,那表情语气极尽挑衅之意。气得那家伙恨不得跳上去拿拳头往他脸上砸。 见撩火的目的初步达到,赢昊便不再理会众人,而是专心去感应轩辕剑里面的玄奥。 果不其然,这感觉就跟道韵符一个样。随后的操作也就简单了,只见他心念一动,蕴含在剑中的完整道韵符便轻而易举进入到体内。继而在“鸠”字符边上多了个“剑”字符,且这个符文居然还是黑色的。 这个意外之喜霎时间赢昊激动得差点就要大叫出声,幸好在关键时刻硬生生给憋住了。 而如此辛苦的忍住笑意,在别人眼中便是因为无法将剑拔出而把脸给憋得通红。 “哈哈哈……原来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大草包!” 见出言讽刺的果然是田法章,赢昊干脆也换上了两只手。只不过这会儿他是真不敢用力了,因为这把剑刚才真的感觉到用松动的迹象。 “他娘的,什么破剑!就跟石头原本连一体一样。 那个谁,说什么风凉话呢!我秦国不行,你齐国行你来啊……” 赢昊直接从石上跳下来,让到一边就等着接下来看好戏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减重属性 “哈哈哈……锐不过秦之兵戈,疾不过赵之铁骑。当今两强皆不能撼动轩辕剑分毫,由此可见天道在大周啊……哈哈哈……” 姬延见赢昊亦是从青石上跃下,心中之畅快无以复加。果然,这拔剑之举确实是心灵慰藉的最好鸡汤。自论道大会以来心中所有郁结,终在此刻舒发。 我们这位周天子,可并不认为自己是在自欺欺人而自行脑补。谁都知道,轩辕剑是否能够拔出,对于如今天下的大势而言并没有多少影响。 可孱弱的周王朝却是需要这样一块遮羞布,时不时的就让人来揭一下。而恰恰却是没有人能够将下面的真相曝光于人前,所以这也是姬延心中那仅有的一点体面和倔强的体现。认为天道还在周,自己仍旧是天子。 下一个出场的是齐国田法章,秦赵两王室嫡系血脉尚不能拔出,轮到这齐王田地的幼子怕是也只能如此。对于这点姬延是信心满满的,甚至他在心中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如何在宴会上发言的腹稿。 然而事情并没有随着他惯有的思维进行。却见田法章受赢昊所激,本就存着一较高下的心理便头脑一热来到轩辕剑前。 心想着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打个平手大家都无法拔出来,大哥不笑二哥。万一真给弄了出来,那么便是为齐国赚足了面子。 不亏的买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于是这家伙活动活动了一下胳膊,然后终于双手握住了剑柄。 “嗨……” 田法章蓄力大吼,随后用尽全身力气向上一提。 唰……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轩辕剑就跟个萝卜一样很是轻松的被田法章给拔了出来,由于几乎是用尽全力,并没有预料到会有如此丝滑的手感,结果当然是连人带剑摔了个四仰八叉。 静!死一般的寂静!高台上的人包括后来赶到的许多贵族子弟们,如今个个的表情都是极度震惊的。 几百年了,轩辕剑于青石中不可拔出那是天下人的共识。可今天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居然真就把剑给拔了出来! 天变了,以当年周文王所言:轩辕剑出,必有妖孽。凡得此剑者,可率诸侯共伐之。而今拔出此剑的是齐国田法章,那也是不是就意味这未来的王朝历史将会由齐国来书写。 “啊哈哈哈……拔出来了!拔出轩辕剑的居然是我齐国……不……本就应该是我齐国……啊哈哈哈……” 田法章一时间也是陷入到了疯狂。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便直接兴奋得打起了滚。 反观姬延整张脸都变得毫无血色!全身颤颤巍巍嘴唇不断嗫嚅着: “拔……拔……拔出……拔出来……怎么……可……可能……噗……” 一口鲜血直接从喉头喷了出来,眼前一黑,姬延随之向后一仰彻底不省人事。 “来人啊……王上晕倒了……快来人啊……” 祭天台场中顿时乱成了一团,虎贲军的立马围了上来将姬延保护在其中。 传御医的传御医,大喊大叫的大喊大叫,甚至一些看到形势不对的人已经开始偷偷先下山,案几翻倒,婢女哭叫,场面直接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身后的混乱,这时候高台上的众人却对此视若无睹。他们如今关心的是轩辕剑被齐国所拔出,这件事情以后该如何处理。 这可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轩辕剑象征的意义,几乎可以无视国界。无论是秦人,楚人,赵人还是其他诸侯国的人,这把剑对于他们的意义都是一样的。 有了此剑,往后无论攻略何地都占着大义,一句“天道所授”便可成为横扫天下的通行证。 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除了赢昊外,其余人的表情都是十分凝重的。然而田法章可不在乎这些,他现在最迫切的就是要立即回国,然后将轩辕剑被齐国所得的消息散布于天下。 到时候自己的父王手持轩辕剑,号令诸侯莫敢不从。谁若反抗,那便是违抗天道,违天者,齐国自然可以代天伐之。 高台角落处,庖硕与蛮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田法章手握轩辕剑大步离开,其他人自也是个个脸色凝重的散去。很快的,除了隐约可以见到混沌鼎边上还有士兵把守外,刚才还热热闹闹的老君山顶如今却是连个人影都没。 “这剑肯定很厉害很值钱的对吧?” 庖硕上前摸着那块青石垂涎三尺的问道。 “憨货,值不值钱我不知道。但厉害是肯定的。如今齐国得了这把剑,说不定以后这天下又要打成一锅粥了。” 打不打成一锅粥此时的庖硕可不管,他只是在想着,既然老九都说这把剑老厉害了,那么能把它卡住这么多年的石头应该也是值钱的吧! 之前就把包袱给弄丢了,如今哥仨个可是穷得叮当响,回去怕是连点盘缠都够呛。 “咱们偷偷把这石头给挖了带回去吧!肯定是能卖些钱的!” 蛮九听见这话差点惊掉下巴。敢情这货从刚才就一直打这块石头的主意啊,怪不得莫名其妙的就摸个不停。 “也不知道能不能挖出来?” 庖硕说着就用肩膀对着这块一人合包的青石撞了撞。还真别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剑被拔走的缘故,这石头居然也有些松动了。 一看有门,这胖子也就更来劲了。只见他用手分别在各个方向推了推。最后牙关一咬,却听轰隆一声真就把石头给弄滚了下来。 只见条石铺就的地面被这石头一砸居然直接被砸出个大坑,而青石也裂开成好几块,却是露出了里面一块两尺见方的黑色石胆。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石头肯定值钱。你看这一块颜色黑不溜秋的,定是块墨玉或是类似的东西。” 懒得管这胖子的得意样,蛮九看着也是好奇上前摸了摸这块黑石头。上面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还有融化过的迹象。用手掂量掂量,居然以他如今四百斤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好家伙,这石头也忒重了!” 不信邪的庖硕也上去试了试。这不试还不知道,看似个头不大的石头估摸着快赶上千斤了。 “这破石头太重了,要怎么才能带回去呀?” 庖硕有些苦恼,这可是好东西啊! “你先走开些,让我来吧!” 说着,蛮九手掌一摊,一支小巧玲珑的道韵笔便悬浮在上面。 “我已经成功点出第一笔墨痕了,此时正好试试看效果。” 只见蛮九大手一握,笔锋便往那块黑石头点了上去。 “就这样?” 满怀期待的庖硕用手指敲了敲石头,似乎刚才是啥样现在还是啥样根本就没有半点变化。 “你这什么表情?还不赶紧抱起来试试啊!也不知道孤夜那边如何了?赶紧的,也许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仆人真有十娘的线索!” 蛮九没有心思在此处多待,虽然也是很期待自己这道墨痕的效果,毕竟从灵光一闪捕捉到那丝道韵属性后,这还是第一次施展出来。可目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自家小妹重要! 见庖硕还在发愣,他急得差点就要用脚踹了。 懵逼的胖子最终还是抵不过其淫威,遂又试着抱起石头。 “咦?好像轻了一些!” “什么一些,到底轻了多少啊?还能不能抱起来啊?” 蛮九也不废话,又是几笔点下去。只见原本还有些吃力的庖硕,终于是将这块两尺见方的石头给搬离了地面。 “老九,这难道就是你领悟的墨痕属性?” 蛮九点了点头。 “只是能让东西变得更轻而已。当初主要考虑的是老子的投枪若是能把重量给降下来,那岂不是可以携带更多数量,且投掷的距离也会成倍增加的。” 蛮九现在心中大致也有了个底。同一个物体,每一道墨痕作用在上面大约可以降低其本身质量的十分之一,且最多只能叠加三道墨痕,超过了之后效果就很一般了。 眼前这块石头估计在千斤左右,刚才一共点了五笔,不过就只变轻了三百来斤。具体数额没那么准确,不过以庖硕七瓮实力来做参考,相差应该也没多少。 “大家都说我憨,今天才知道你才是个傻。变轻有屁用,应该是得变重才对啊! 也不想想,若是在金子上来来那么两笔,那么以后咱们还差钱么?” 庖硕此时的脑袋瓜子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使。被他这么一提醒,若是在以前蛮九此刻心脏必定会漏上一拍,感觉自己起码错失了一个亿的,可现在他真的没这个心情! “该死!你这憨货,谁有心思在这里跟你瞎扯淡!赶紧搬起来走人!” “知道啦!咱们还是要相信孤夜!他跟踪那个老仆定然出不了差错!” 对于孤夜,庖硕从来都是信心满满。扛起石头,他趁着此时没人注意到,便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的往山下走。 路上,蛮九每隔上小半刻就需要重新在石头上施加墨痕属性。因为他悲哀的发现,这种减重效果是有时间限制的。全力施为的话大概也就能维持差不多半刻钟。当然了,若是“墨水”蘸得少些,效果消退的时间自然也会变得更快。 就在这下山路上的走的这一会儿,他心里已经就自己的减重属性和时间效果拟出了好几个运用手段。 例如在投掷短枪短矛的时候,便可以根据敌人距离的长短来决定要施加多少墨痕属性。 若是能精准把握这个量,那么他便能选择质量更重枪头。前期减重增加投掷的速度与距离,待到临近敌人的时候效果消失恢复原有质量。光这一手运作就能在战场对决上发挥出恐怖的杀伤力……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跟踪 山道蜿蜒又非直上直下。某一株松树后面,两个老头负手而立看着远处一胖一瘦抬着块黑石头屁颠屁颠的往山下走。 “那……那可是块玄铁陨石啊!没想到这轩辕剑插着的石头里面居然还有这大宝贝!” “呵呵呵……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憨胖子就是个有福气的。 别人只把眼睛盯在宝剑上,谁又会在意地上那块破石头啊!尸兄,这事还要拜托你去把那块宝贝疙瘩给弄回来,不然还真被这俩败家小子给糟蹋了。 况且当今世上,也只有你们杂家的人才有那手艺不至于让这铁陨石蒙尘。” “你个姓颜的好不要脸,刚刚使唤完韩非那小子现在又想来使唤老夫来了。别以为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是不是想让老夫用那铁陨石给你那好徒弟打几件趁手的兵器?” 见自己心里头的打算被当面说了出来,这姓颜的老者脸色突然一红连连拱手。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尸佼也。你就看在那憨胖子在你快被荀子辩到快要哭鼻子帮一把的份上,就别那么计较了吧。” “不提还罢,一提就来气。那死胖子参悟的是什么狗屁属性,差点没给熏出个半死! 现在还要让老夫上去赔本赚呦呵,真以为你颜利有多大的面子?” 尸佼越说越气,两瞥老鼠须鼓得上下直颤。 “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副藏头露尾的样子。自个徒弟就在山下面,有什么事当面直接给撑腰不行么?非要指使那韩小子拐弯抹角,现在连这占老夫便宜还得让老夫亲自下场。试问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尸佼一通骂娘,可眼前的颜利就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个劲的就在那里笑嘻嘻,任你如何揶揄都是不带生气的。 “这不还不是时候嘛!再等等,等那赢异人真正坐上了秦王位置,且把位置坐稳当了,那小子的身份才能开始运作起来。 此时相见不如不见,只会让有心人多些提防而已。” “切!也不知道那孤山子有没有你嘴里吹得那么优秀。我瞧赢昊那小子就很不错,人家以后当了秦王也未必会比你徒弟差哪去?” 尸佼这可不是气话,这些天他可是真仔细观察过赢昊的。他发现这家伙年纪轻的,身上就俨然有一股睥睨一切的气势。 “那又如何,我只能告诉你,吕不韦奇货可居里的奇货可不单单只有赢异人。” 尸佼听完脸色骤然一变。 “吕不韦……奇货可居……莫非……” 颜利抚摸着颌下的长须,脸上笑得有些诡异。 “不可说……不可说……” 聪明如尸佼者,他这心里哪里还不猜出个大概出来。 “你这老货,莫非是在诓我?” “老朽又没言明什么,又何来诓骗一说。怎么想只在你,杂家之学将来能否发扬光大,倒是全只在你今日决定。” 颜利依旧是那副似是而非的语气,绝不给尸佼一句准话。看着山下两小子渐行渐远,小老头的心里正在做着天人交战。 这并非区区一块铁陨石和打造几件兵器的事情,而是决定整个学派将来的命运归属,要如何抉择站队的问题。 “罢了罢了!且信你老小子一回。老夫就领着杂家数万弟子,拼上这一回吧!” 既已做出决定,尸佼便不再多做犹豫。回头又瞪了颜利一眼后,便施施然的向庖硕蛮九两人下山的方向追去…… 一路上的蛮九都是阴沉着脸,心里好似有团火在燃烧煎熬似的。至于手上那块黑石头,早在半道的时候遇到个怪老头,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傻,用了两镒金子就直接给换走了。对此庖硕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其实嘛,像这种出手大方的冤大头,换做在平时蛮九最少能再讹上一倍的价钱,可惜他现在真的没那个心气。 到达山下的时候,周围也已经是一片狼藉了。之前还井井有条的营地,如今乱得就跟逃难一样。 由于天子突然晕厥,仪仗早就跟着匆匆赶回洛邑城了。至于其他各诸侯国自然也没有什么理由再留下来。 特别是意外得了轩辕剑的齐国,田法章几乎是带着自己几个侍卫一人配双骑就直往回赶,至于奴仆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一概丢下不管,声怕重器在手遭人惦记以防不测。 两人寻了好大一圈,最后才在路边一辆折了车轴的马车后面看见孤夜的身影。顺着他观察的方向看去,那是属于燕国的营房。 此时太子丹和樊冲以及各大贵族派来的子弟已经先行出发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年龄稍长些的老仆带着几个下人在做最后的收拾。 “孤夜,你所说的便是那家伙吧?” 蛮九小心翼翼的凑上去在后头询问道。孤夜也没回头,只是点了点头算作是回应。 “那还不简单,我上去把人擒了,别管其他先锤上两拳就什么都招了。” 兜里的两镒黄金让这胖子此时拥有迷之自信。总是认为自己终于开始可以跻身聪明人的圈子里面。 “回来…擒什么擒?好好在这里待着,我怎么看你最近是有点飘啊……” 庖硕心道果然还是孤夜了解自己,这还没等他把话说全,立马便从兜里摸出那两镒黄金。 “给!我挣得!” 那得意的表情,差点脸上就写上快来表扬我快来赞美我的样子了。 “哪来的……” 孤夜真的有些小诧异,他都不知道这胖子哪弄来的这笔巨款。按道理应该是要刨根问底的,怎料盯着的那人让手下把东西都塞到一辆平板车上,又匆匆回头叮嘱了几句后,居然自顾自的骑着只驽马便先离开了。 “这家伙走得这么急,连拉车的马都给卸下来当坐骑了,里头定然有猫腻。” “不管有没有,跟上去不就知道了。从昨天自儒家行营那边回来之后,此人给我总体的感觉总是在提防害怕着什么,若是说他心中没鬼我却是打死都不信的! 走,咱们加快几步远远缀在后头。我有预感,小妹之事的突破口应该就在此人身上。” 说完孤夜率先从倾倒的车厢后面走出来,三人始终都是把脚程控制在视野之内的最远距离。至于庖硕引以为傲的两镒金子是如何获得的,背后有什么励志的传奇故事,却是没有人再去在意过。 不过接下来半天时间的跟踪,原以为那老仆之所以行色匆匆很大一部分猜测是追公子丹那些人去了。 可最后却是这厮直接拐进了岔路口,等到终于从林子里穿行出来的时候,却已是看到了洛邑城的西门。 两日前周天子领众人从南门而出,只因从南门往老君山距离最近。按理说若是有急事,应也是选择原路回返才是,为何又会绕远路到这西门来,如此反常行为在孤夜眼中便更显蹊跷了。 此时已至黄昏,那家伙就像是算好了城门关闭的时间,恰到好处的赶在落闸之前进了城。要不是最后孤夜三人放开了速度,还真有可能刚好被关在了城外进不去。 城门落锁,并不代表城内就开始宵禁。距离净街的梆鼓敲响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所以沿街的一些商铺还有好些个没有打烊。 喘着粗气的三个人靠在墙角处,就那么看着那老仆走近了一家玉器店。赶了大半天的路,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往奢侈店里钻,是个人都能猜得出来绝对不是来买东西的。 赶在人家打烊之前上门不是买东西,那么九成九就是来卖东西的。至于卖什么需要如此着急,甚至不惜将拉车的驽马都给卸下来骑着跑,孤夜认为此刻所卖的东西或许就是揭露真相的关键。 不到半刻钟,那老仆便从里头走出来。很明显的,这家伙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就像是心中放下块多大的石头一样。 这会儿马也不骑了,犹自牵缰在手悠哉悠哉的缓行朝城东而去。 “胖子,拿来……” 孤夜伸手。 “什么?” “少废话,把金子给我!你们两个跟上去,找个无人的地方下手把人给擒了,注意千万不要弄出动静来! 我去看看那家伙刚刚到底卖了什么东西。” 蛮九点头,带着庖硕悄悄地就跟了上去。如今天色还未彻底暗下去,所以还不是下手的好时机。至于孤夜则是大摇大摆的朝那玉器店里走过去,奇怪的是刚刚还没有要收摊打烊的铺子,这才一眨眼功夫就开始下隔板了。 店伙计是个十来岁的小年轻,他将手中隔板给卡近门槽缝里嘴上还在不断嘟囔着: “也不知主家今天是抽了那门子风,原本都是要挨到净街梆鼓敲响才允许自己收铺休息的,今天看着太阳也不是打西边出来呀。 不过这样也好,总算可以早休息半个时辰,想想心里还是挺愉悦的。” 可就在这小子将第三块隔板落下门槽的时候,孤夜却是一脚踏了进来。 “这位公子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打烊了,要不您明天再来?” 小伙计暗道晦气,想着要不要趁主家入了里屋,干脆把人撵走算了。 “呦呵,你们这店好大的谱呀,连送上门的生意都还有往外赶的!” 孤夜这音量颇大,一下子就把里屋的老板给惊动了。门帘一掀探头一看,便见一镒硕大的马蹄金重重的拍在柜台上,在屋内油灯的映照下,差点没晃瞎了他和小伙计那两双钛合金狗眼……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突破口 “公子海涵!这浑小子眼力劲不行怠慢了! 小王八犊子,还不快给公子赔罪……” 掌柜一脚就踹在伙计屁股上,也不管力道会不会用猛了伤到人,只顾着一脸市侩谄媚的对着孤夜点头哈腰,眼睛里完全被那块金子给彻底糊住了。 心说今天究竟是撞了什么大运了,怎么这财源还真是接二连三的往自己怀里钻。 眼瞅着净街的梆鼓都快开敲了,前脚才刚用两颗金馃子收了块价值最少一镒马蹄金的顶级美玉,而后脚临关门居然又来了位财神爷。 这种奸商孤夜一看便知道要遭。因为正常情况下,你很难从其口中得到句真话,特别此处是贩卖玉器的。就目前猜测,那个老仆十有八九进来卖的也是玉器,所以根本无从分辩此人拿出来的是否真就是刚才收购的。 “掌柜的,你家卖的玉器就这些?” 对付奸商要有对付奸商的方法,外面城门已经落闸,所以孤夜有大把时间来陪这两人好好唠嗑。 见来人发问,店主心道果然是来了大主顾,于是赶紧招呼着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的伙计,赶紧将刚收拾回去的玉器给重新摆上台面来。 孤夜也不着急,就那样站着等。他大致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基本上都是些玉佩手镯之类的玩意,款式其实都是大同小异。中规中矩,花纹更倾向于魏赵那边的风格。 孤夜大致心中有了点底,于是也不多废话了。手里摩挲着台面上那镒黄金,对着人家掌柜的淡淡笑道: “咱也不浪费时间了,要不咱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游戏?” 这店主听着一愣。心说这人端的是奇怪,你不是来买玉的么?怎么突然就冒出个玩游戏了,谁特么有那闲功夫跟你玩劳什子游戏。要卖便挑,不买拉倒。 这时候的店主也回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孤夜。见其穿着一身黑夜,身上隐隐散发着杀伐之气。从衣服品质看也不像是那种富贵人家,可此刻却又上来就能拍出一镒金子。 会做生意的基本上就都是会点相人术,这会儿功夫,这店主心中已然升起了一丝警惕。 “公子要买玉器便请来挑,有看得上眼的,价格上完全可以放心,肯定给公子你个公道价。 可若是来消遣小人的,那对不住了,还请回吧!时辰也差不多,马上就会有巡城兵卒前来净街!” 说着已经是给伙计使了个眼色,奈何小年轻果然没经验,实在领会不到主家的深意。 “掌柜的莫急啊!我问几个问题,只要你所答属实,那么每问一个问题我给你一镒金如何?” 说着孤夜便把台面上的黄金往那掌柜手边推了推。 老家伙心脏砰砰跳,做了这么久的买卖,自然是知道此刻肯定是有问题的。奈何财帛动人心,加上外面很快就有巡城兵卒经过,自也是不怕对方心生歹意的。 犹豫了大半刻钟后,这掌柜的咬咬牙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那好,第一个问题!刚刚是不是有个管家仆从一类的人入你店来?” 孤夜直接开门见山,这个问题听得心里咯噔一跳。不过考虑到人家既然如此问了,那应该是亲眼见了。于是也就不敢欺瞒,目的也是借着试探一下。 “不错,就是公子进来那会,所说之人才离开不久。” 孤夜笑了,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后就把手从黄金上面收了回来。然后又从怀中掏出第二块黄金出来。 这掌柜没想到这人身上居然还有马蹄金,真就有些看不懂了。 “拿着吧,这是你的报酬。现在第二个问题。” 孤夜没有给对方多思考的时间,很快继续追问道: “那人进来是否卖于你一件玉器。” 这问题纯粹是孤夜猜的,可也是猜了个十成十。听到这问题,那掌柜便知道被自己给估算准了,果然是奔着那美玉吊坠来的。 “不错,那人是来卖玉的。” 听到这里,孤夜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若是刚才自己不那样问或者猜错,以这掌柜奸滑的尿性肯定会整出其他不相关的东西出来,现在容易多了,目标明确。 孤夜又将手中马蹄金推了出去。 “拿出来看看,多少钱出个价吧!” 掌柜眼前一亮,两个简单的问题就尽赚两镒黄金。看来那吊坠的价值还远远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心思电转,只见这家伙从身上摸了了个半巴掌大小的玉佩。 “公子出手阔绰,小人也不是个贪得无厌的。实不相瞒,那人行事匆匆拿了这玉佩过来卖于本店,作价是两颗金馃子。 今答了公子两个问题赚了两镒金,这玉佩便赠予公子吧,就算交个朋友了。” 若是普通人,见这掌柜如此爽利定然还真要高看几分,可是孤夜见那手中玉佩,却是心中暗自冷笑。 手上这块,分明与之前拿出来的那些风格一样。那老仆乃是某个燕国贵族的家仆,若真有玉佩大几率也只会是偏向于燕齐那边的设计风格。 “果然是奸滑似鬼的东西,本以为咱们可以好好说话把事情给解决了。怎知你这家伙当真贪婪无比,居然两镒黄金都喂不饱肠肚。” 话音刚落,刚才还一副人畜无害样子的孤夜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你……你要干甚……外面可是有……” 以孤夜的速度,又岂会让这掌柜大声嚷嚷。很是突然的一个手刀切过去,那老家伙顿时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 小伙计吓得脸色煞白,撒开腿就想要冲到外面呼救。而就在孤夜正想转身去拦的时候,却见一只消瘦大手瞬间扼住了其喉咙并将之重新提了进来。 完成擒人任务的蛮九自己猜到孤夜今晚定会选择在此落脚,于是打晕了那老仆之后,两人便又回到了这里。 最后挤进门内的是庖硕,只见其肩膀上扛了个麻袋,啪的一下便丢在了地上。 “快把门板插上,这里是市集,可不能弄出什么动静出来!” 这也是孤夜要与这家掌柜磨叽这么久的缘故。无非就是套出几句有用的话而已。至于严刑逼供却是行不通的,这大街上店铺的相隔几乎就是一堵墙的距离,随便嚎上一嗓子,那还不得左邻右舍全惊动了。 只见蛮九手指微微一用力。那小伙计也是被弄晕了过去。而此时的孤夜已是开始在掌柜身上摸索。 果不其然,他很快的就从地上躺着的这家伙身上摸出了另一件玉器出来。 那是个不大的小吊坠,总体呈很少见的淡蓝色。从上头的刻纹来看,却是与这店中所卖货色差距很大。 而正当此时的蛮九再次看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那是直接僵硬在原地,几个呼吸间冷汗便浸湿了其全身。 “这……这吊坠是十娘的……” 其实看到这块吊坠出现在此处,那丝微乎其微的希望基本上就已经断绝了。因为这是蛮九家祖上传下来的,当初妹妹前往蓟下学院求学,而他自己却要去令支寨从军。于是便把家族唯一的念想亲手戴在了其脖子上。 “老九,千万别冲动。此时在城中,等明天开了城门,将这家伙偷偷运出城去要怎么审问都没问题。” 孤夜赶紧将地上那个麻袋护在身后。声怕蛮九一个控制不住弄出动静来,那么可就麻烦大了。 “让开,我等不了明天了!我现在就要知道真相!立刻!马上!” “你冷静些!他就只是一个家仆而已,背后定是还涉及到其他人的。咱们想要报仇杀他一个下人没用,再等一夜,明天只要出了这洛邑城,哪怕是将这家伙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你兄弟我也不会说上半个不字!” 见蛮九终于将把手从后腰上的匕首柄上松开,孤夜那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三个人,在这城墙脚下的玉器店里待了整整一夜。蛮九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夜究竟是怎么度过的。那强烈的愤怒加上内心深处的愧疚煎熬,让他这个才二十不到的少年人,发际边上居然莫名其妙的多了几丝白发。 孤夜心疼的看着自家兄弟那张憔悴的脸,好不容易挨到了阳光从门缝透进来。 三人用其中一镒金子给自己置办了辆马车。为的是不太那么引人注意的将人偷偷带离洛邑城。 玉店中的掌柜与伙计孤夜并没有顺便要了他们的性命,甚至还将剩下的那镒金子留了下来。有了这甜头,想必他们也是不会傻到还要去报官惹一身麻烦的才对。 在城外取了藏起来的兵器,庖硕驾着马车一口气给跑出了二十里地。终于寻了个无人的山头将麻袋里的老东西给倒了出来。 里面的人早就醒了的,只是一直忍着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来。这会儿看到之前在儒家行营门口遇到的三个人,老东西也就一切都明白了。 根本不需要蛮九去施加任何的严刑拷打,这老仆扑通一声就直接跪在地上磕头。 砰砰砰的很快就把血给磕了出来。 “三位大人饶命,三位大人饶命啊!那姑娘真的不是我杀的,真的不关小人的事情啊! 那是我家公子让我等去国相府收的尸,小人掩埋的时候发现那姑娘手心中死死拽着这吊坠。 小人该死,不该起贪念!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老仆就那样拼命的磕头边求饶,然而边上的蛮九却早已瘫坐在了地上,两行泪水根本止不住的往下淌……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蛮十娘 安平城外,有一个不算太大的村围。绕着山往下的小溪从村中穿淌而过,水边的大槐树对面,曾经住着那么一个小姑娘。虽然父母早逝,可却有一个非常疼爱她的兄长。 小女孩很是嘴馋,总爱惦记别的孩子手上那点东西。而每次兄长也总会鼻青脸肿的给她带过来。 那一天,村东头石碾边遇到一个老头,人家告诉她很有学儒的天赋。于是乎第三天的早晨,兄长笑着将她送进了阳鸣先生的学堂,自己却回头踏上了前往令支寨的路。至于那两进两出的祖宅,也从此不再姓蛮。 三年之后,当小姑娘兴奋的拉住兄长满是老茧的手说自己可以去蓟城读书时,那个被东胡人满山追杀好几次,险死还生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的男人,却是咧着嘴笑了又哭,哭了又笑像足了一个还穿着开裆裤的蠢孩子。 终于,女孩如愿以偿踏上了求学路。临行前兄长把老蛮家唯一留下来的吊坠塞到了她手里。 至于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他才不在乎。因为东胡人越来越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便宜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 安平城的天太小,蓟城的天很大。就连那拉车青驴都要比自己看过的颜色都要青。墙很高,门很宽,街上走的人都长得很好看。 青涩的年华,懵懂的少女心。很快的,她在学院里就遇上了那个风度翩翩的他。 男人长得非常英俊,谈吐文雅风趣,总能够将女孩逗得很开心。 男人很温柔体贴,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不知不觉间女孩很快就沦陷了。她很开心,这是除了兄长之外第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异性。 女孩觉得很幸福,但是却还不敢在信中提及到。兄长隔段时间送过来的银钱也没有花销的地方,因为男人对此已经承包了一切。 她已经完全信任了这个男人,甚至达到了可以将存还给兄长的钱交予保管的地步。当然,若是没有走进那扇大门,一切或许应该会向着最为美好的结局发展。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男人说要带女孩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他的朋友和兄弟,想把她介绍给他们。 女孩很高兴,精心打扮了很久,甚至还戴上了兄长送的那块家传玉吊坠。她曾经听人提及过,说若是一个男人肯将你介绍给他的狐朋狗友,那么就说明那个男人是真心喜欢她,想娶她的。 可是结果并不是女孩所认为的那样。她只记得当时被灌了很多酒,最后彻底神智不清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束缚在了一张大床上。最令她恐惧和羞耻的是,此刻自己居然是不着片缕的,且身体也是呈大字型的被捆绑着。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此刻正有一个男人举着一盏大油灯,眼神如同林中饥饿的野兽一样,正贪婪的俯视着自己。 女孩大声呼救,竭力的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然而滚烫的灯油就那样一滴滴,无情的落在她的身上,几乎瞬间就能烫出一个燎泡出来。 疼得撕心裂肺的女孩不断挣扎,可这注定了只能是徒劳。那个陌生的男人终于压了上来,一把就在胸前撕咬下了一块肉。 渗入骨髓的痛终于让她将右手挣脱了出来。求生的本能使其迸发出全身力量狠狠的朝男人头上砸去。 然而她的手还没有来得及落下。伴随着又一阵剧痛,咔嚓一声整条手臂便从中间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或许是由于女孩的反抗更加激起了男人施暴的欲望。一块块肉被其生生咬下来,而身体内部的撕裂感更加让人生不如死。 女孩不知自己到底经历了多久的折磨,她只记得当自己的意识渐渐涣散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是那个鼻青脸肿笑着给自己塞酸枣的兄长。 许是回光返照吧,最后的弥留之际,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攥紧了胸前的那颗兄长送给自己的吊坠…… 荒山顶,苍松下,三个身影独立残崖。寒风吹过,鸟雀不敢叽喳,身后的血腥味映衬着周围的肃杀。 刚才从身后那具尸体口中得知了蛮十娘的死讯,且还以那样痛苦的方式被折辱至死,此刻的三人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人! 他们指天发誓,马湘樊冲之流,这两人绝对会品尝到这天下最为痛苦的死法。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谁阻谁死!哪怕要以整个燕国为敌,那也再所不惜! “孤夜……” 沉默中,蛮九用那沙哑的嗓音率先开口。而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便被孤夜抬手打断。 “提都不要提,说出来便不是兄弟了。这事我来安排,一切听我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屁话不适合我们。小妹的仇,耽误半刻老子都觉得晚!” 做了这么久的兄弟,孤夜自然是知道蛮九存的是什么心思。无非是想撇开自己和庖硕两个拖家带口的一个人单干。这种混账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听了也只会徒生闷气。 “孤夜你就说吧!咱们现在要怎么干!那两个混蛋抓住了,老子我非一寸寸将他们的骨头给敲碎不可!” 庖硕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从刚才口述出来小妹尸体的惨状,他都无法想象当时究竟是经过了多么可怕的折磨。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可以干出来的事,所以敲碎全身骨头这样的事情,施加在这种人身上根本还远远不够! “直接刺杀很容易,只需要潜进洛邑城,下个毒或者放支冷箭足矣。可我不甘心,因为那样太过便宜他们了! 我要的是活捉,我要他们品尝到小妹所受的痛苦百倍千倍!” 虽然与蛮十娘素未蒙面,可孤夜可以感受到蛮九发自心底深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和仇恨! 所以更知道直接了当的将马湘和樊冲给杀掉根本就无法弥平其心中的那种痛。 孤夜揽过蛮九的肩膀语气很是郑重。 “洛邑城内束手束脚的,哪怕是杀了心里还是不会太过痛快的。所以得让他们动起来。你看看,这荒郊野外的,到时候小妹是如何受苦的,那咱们就重头到尾给他们来上几回! 别担心我们,这里是周地,不是燕国!家人肯定是连累不到的,放心!也不要有什么内疚,做兄弟不需要存在这种负担,一切都是应该的!” 蛮九嘴唇嗫嚅,正待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另一只胖手便又搭上他又一个肩膀。 “啥也别说了!孤夜什么时候把事情办砸过!听他的就行,错不了!” 关于孤夜,庖硕对他的信心从来都是毋庸置疑的。 “好啦,回去吧!想要让那两个家伙从洛邑城那龟壳子里走出来,有些布置还是得提前些。” 孤夜说完回头看了看地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冷笑…… 次日清晨,洛邑城燕国使者下榻的别院中便收到了一份来自韩*国宗室的请帖。 里面的内容大致便是宗室子弟韩非,代表韩王宴请包括公子丹在内所有同来的贵族子弟。 对于这种非外交性质的聚会在这些上层精英间很是常见。公子丹其实桌子上还压着另外两份请帖,只不过从层次上来说,韩非这张的份量最重。 身为一国王子,对于这种级别的邀请肯定是无法拒绝的。哪怕如今燕国储君并不是他,可这并不妨碍其继续从各个渠道去累积政治资本。 而作为此行除公子丹之外唯二数得上号的贵族子弟,马湘和樊冲是必然会随同出席。 只不过此时的樊冲心情有些沉闷,换做是平时,他是非常乐意往这样的场合扎堆。只不过听到来人此时的汇报,那是啥心情都没有了。 一个卒的编制整整一百人去伏击三个人,以逸待劳之下居然损失了一半多人手。 虽然他在老君山看见那孤夜时便知道了这次行动的失败,可却未曾想过失败的代价竟然会惨重成这样。 “呵呵……这便是我父费尽心血,秘密训练了三年的死士? 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三年来本公子省吃俭用养的原来就是这样的废物?” 樊冲已经不知道该用何言语来表达此时心中的愤怒了。看着下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死士卒长,他真的有股一剑将之捅个对穿的冲动! 不过樊冲也知道,之所以会造成如此大的损失,其结果也不能全都归咎于手下人的无能。 怪只怪那孤夜运气实在太好又太狡猾,居然还能在这种必死之局中遇上另一伙想要杀他的人,甚至让其从中钻了空子。 如今百人队除去伤重者,余下还有战斗力的大概在四十人左右。休整个几天,待到回程的时候再埋伏他一下,人数应该也还是足够的。 樊冲已经让手下人开始在城内外打听孤夜三人的下落,这会儿想必消息也该传回来了。 “今晚你且先留在城内等待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这一次本公子不再接受失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这次绝不能让那小子有命踏入燕国土地半步! 若是再出差错,你们这些人也不必回来了!我们樊家可不会养这样的废物!” “诺!多谢公子给予小人将功赎罪的机会!此事若还不成功,那我们便都成鬼!” 对于这样的保证樊冲并不感冒。他要的是结果,至于这些人成不成鬼的根本就不在意。讲真,别说是死去的这一半人,若是能用另外一半人去交换孤夜的命,他也是会毫不犹豫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敲山震虎 白月皎皎,舞幔窈窕,我有宾客,鼓乐声嚣。 酒觥筹筹,舞幔迷眸,我有宾客,击筑吹笙。 韩非的面子还是很大的他说要请客,燕国那帮人基本上就没有缺席的。偌大的宴会厅中二三十个人按着地位的高低分席而坐。 堂中央舞姬尽情的伸展着曼妙的肢体,此处的编钟或许没有周天子那套气派,可是乐师的技艺却是挺高的。吹笙击筑的那些也是煌煌大气,在场都是识货人,一听便知道是王宫里的高档货色。 杯盏觥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贵族场合该说的场面话和相互吹捧也都进行到差不多了。 终于,韩非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后知道也该是办正事的时候了。 场中主侍者适时的挥散了堂上舞姬,一帮乐师也相继退了出去。众来宾心领神会,自是明白主人这是有话要说了。 “多谢大家今晚赏光,在下感激不尽!如今心存一事相询于在坐诸公,还请不吝赐教解心中之惑!” 公子丹知道这个韩*国宗室子无缘无故请客吃饭,且规格还弄得这么高肯定是有事。 等了一晚上见这家伙终于图穷匕见,打算着若是小事还罢,涉及到大事那就直接装个傻充个楞糊弄一下得了。 “韩非公子请说,但凡能够帮到忙的,丹必定全力为之。” 心里虽不待见,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几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谁还会吝啬? 有了公子丹打头,在场其余人也都纷纷附和,一个比一个说得好听,其实谁都没往心里去。 “善!大善!那在下便先谢过在坐诸位了!” 韩非端起酒盏,咕咚咕咚便先敬了众人一圈。 “唉……此事还得从多年前的旧事讲起。 非,乃家中长子,父母膝下还有一幼妹。可惜年少时贪玩不慎落水……” 说到伤心处,韩非还忍不住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般做作倒是把在场的人给看懵了,都不知道好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上了呢。 不过韩非接下来说的话很快就让大家都听明白,也都松了口气,只因这求上门的事还真的不叫事。 总体的意思便是韩非丧妹之痛难以释怀,所以很年轻的时候便外出游学,也算是散散心。 有一年去到了燕国的安平城,结识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只因长相与自己早逝的妹妹很像,所以就与这个叫蛮十娘的小女孩结成了异性兄妹。 后来因为秦韩交兵不得不仓促回国,以至于后来失去的联络。多年来不知派了多少人前去访查,本以为没有缘分再也找不到了,怎么知道这次在老君山那边听到了其消息。 而今探知到故人下落还不如不知,当时义妹的死讯是从两个仆从交谈中知道的,且死因还是被强人凌辱所致。 说到此处,韩非整张脸都变得异常狰狞恐怖,当下就发誓无论是谁,不论其身份贵贱都要将其当众活剐了!那痛恨仇视的语气,简直堪比杀父仇人了! 而当初正值深夜,等到他想寻那两仆人的时候转头已经找不着了。所以韩非的要求便是将此行所有燕国来的奴仆侍卫全都招呼出来,好让他自己仔细辨认一番查明真相。 这个要求过分吗?一点都不过分好不!对于那些心里没鬼的人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就是把手下人集中一下让人家找找那两个嘴碎的家伙而已。 可对于某些个心里有鬼的类似于马湘樊冲之流的,那可就意义大不同了。好吧,其实樊冲玩过的女人多了,直到这时候他确实记不得自己玩死的女人中有没有一个叫蛮十娘的。 不过樊冲记不得,并不代表马湘也失忆了。实际上自从韩非口也听到蛮十娘这三个字,他的那颗小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开什么玩笑,自己送上门给樊冲这个变态玩,而且还玩死的女人居然是人家寻找多年未果的义妹。如今看这韩非咬牙切齿睚眦欲裂的架势,若是知道此时的两个罪魁祸首正在堂上,那会不会直接暴起派人乱刀将自己砍死当场? 最为操蛋的是,这样的消息居然还是自己的手下透露出去的。不错,马湘绝对可以保证,知道这件事情且又跟着来老君山的,有也只有那个老管家了。 不过既然知道了事情的错漏出在了哪里,此时的马湘倒是安下了心来。接下来的辨认环节中,韩非自然注定是要无功而返的。 若是有意让谁不出现,谁又知道谁手底下有几个仆人,来少一两个韩非也是不知道的。 早就偷偷让人带了消息出去告知一声,当然了,这时候的马湘自然也是不知道,其实哪怕是将人全部点齐了搁眼皮底下,他也是辨认不出来的。因为这压根就是个借口,目的则是要达到敲山震虎打草惊蛇的效果而已。 当然,这只是整个计划中其中一个环节,接下来后面自然还有重头戏在等着他们。 宴会结束,路上一直心不在焉的马湘还在考虑着,是不是要把自己知道的告知身边的樊冲一声。 不过有一点倒是没有犹豫,那便是跟自己来的那个老管家是不能冒险让其见到明天太阳的。 换做在燕国,他才不会怕什么韩非赵非。可这里的周地,出了周地便是韩*国。异国他乡的别说是他只是一个燕国贵族,哪怕是相国之子的樊冲也是分分钟被人弄死的料。 不过事情的发展可不会如马湘心中所预估的那样发展。就在他回到住所脚还没有塌进门口的时候,更加糟心的事就迎头撞了上来。 无他,只因那老管家找不见了。底下人回话,说是自老君山之行后就没见回来过,临走还将套车的驽马给骑走了。可这会儿拉着板车的那些下人都过一夜了,这老家伙却是仍旧不见人影。 马湘一听心脏差点蹦到嗓子眼里去,越想越是不对劲,寻思着不会是坏事了吧?于是门也不入了,转身便往樊冲那院子里跑。 这会儿喝了一肚子酒的樊冲刚踏进里屋,刚才在宴会上被那些歌舞姬撩拨了一晚,此时他正搂着个女婢想要将就来上一发的。 裤子都脱一半了,就听见外边下人敲着门,说是马湘马公子求见。 这人生最郁闷的便是如此了,本想让人等一下,毕竟这邪火上来了再憋回去很伤身体的。可奈何外面就是锲而不舍,气得他差点就要张口骂娘了! “老马你是不是有病啊?什么事情这么急,老子都临门一下就要戳*进去了,等个小半个时辰会死是不是!” 满肚子怨气的樊冲系着裤腰带,马湘可没功夫瞎扯什么蛋。进门立刻把那个身上已经被抓得红一块紫一块哭哭啼啼的婢女给赶了出去,之后就把自己的来意三两下给讲了个明白。 “蛮十娘?本公子有玩过这号人么?怎么连点印象都没有?” 樊冲这会儿已经把自己收拾停当了,自然也知道今晚韩非那边不是闹着玩的。可他玩过的女人实在太多了,谁还能专门去记住叫什么名字啊。 “哎呦我的哥啊,就是上次我带你府上的那个呀!” “你带我府上的女人多了,这样说我哪里记得?” 樊冲当真是想不起来了。 “怎么还给忘了,学院里的,你不是总夸最野蛮最够味的那个。弄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我让人给丢乱葬岗那小姑娘……” 这么一提樊冲立马便反应过来了,心道那个女的确是他玩过最够味的一个。只可惜太尽兴,最后弄成了一次性。至今念叨到裤裆里的玩意还会不自觉的支楞起来。 “噢……想起来了!你是说这女孩就是韩非认的义妹?这也太巧了吧? 不过就算是你也用不着慌张成这样吧。那姓韩的不也认过人了么?” 樊冲一开始心头还是惊了一下,不过现在倒是淡定许多了。可他可以淡定,那是因为还不知道真实情况,这会儿的马湘可是真是慌得一批。 “人没了当然就没被辨认得出来啦!” 这话乍听起来没什么,可是略一琢磨樊冲唰的一下整个腰板挺了起来,脸色也变得凝重。 “什么叫人没了?到底是你没让他出现,还是真的人没啦?再者这家伙到底知道了什么?”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以及将会导致的结果可是完全不同的。 “我的哥呀,不是我没让他去。而是人真的没了,压根从老君山就没回来! 这人是家中的老人了,当初处理手尾的时候就是他干的!” 马湘这话一出,樊冲整个后背顿时被冷汗给浸透掉。 “你他娘的办的这叫什么事,怎么可以把这人给带出来!” 好吧,这压根就不是重点好不好。今天之前谁知道只是像平常那样尽情放纵一下,就倒霉到会与一个相隔千里的韩王宗室子弟扯上关系。好死不死的现在自己还正处在对方的势力范围内。 “樊兄,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呀!要不开溜吧,只要出了韩*国境内,谁还怕他韩非啊!”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回想起来,韩非那家伙今晚请客吃饭的目的或许不止是要找人那么简单。 本公子总感觉到有那么点拨草寻蛇的意思在里面。那小子原来只是有个大方向,若是此刻我们沉不住气开溜了,那么可就真中计了。 稳住,得先稳住。再等等,等明天城门打来了再说。” 樊冲嘴上是这么说,可是该有的准备还是一样没落下。 白天那个前来汇报的卒长很快便被招了过来,樊冲的命令是让他用爪勾趁夜色掩护溜出城去,先整顿那余下的兵马做好准备随时待命。 而他和马湘则是已经让下人收拾好必要的干粮和水以防出现的突发情况。 原本做好这些是图个有备无患,然而一夜未眠的两个人好不容易挨到天刚放白的时候,外面打探消息的下人却是不知从哪里抬进来了一具尸体……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出逃 寅时末刻,洛邑城门缓缓打开,吊桥才刚刚落在护城河上,倾倒夜香的板车还没来得及重新呦呵起来,却见有两人手持长剑身着兵甲匆匆从门洞中跑出。迫不及待的样子很快就把夜香郎们的谩骂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也就是在洛邑城,若是换在其他那个城池敢这么干的话,守门的兵将二话不说便会围上来跟你唠唠嗑。别管有没有嫌疑,总之这个点急急忙忙出城还带着武器的,便值得好好盘问一番。 可这天子脚下却不同,外面虽然打成一锅粥,可这里几百年来却是安逸巴适得很。没有了那些糟心事,警惕性自然也远远比不得其他地方。 就如同此时的东门守将,眼睁睁看着视野尽头那两个家伙,身边忽然不知从哪里又聚集起来几十个装备齐全的武装人马。反应居然只是错愕了一下之后,便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悠哉悠哉喝他的羊肉汤。你们说这到底可不可笑? 热乎乎冒着油花的骨头汤端在手里他不香么?反正这是在城外,只要不杀进来就不关他的事。 而这两个人自然是惊弓之鸟下的樊冲和马湘了。为了不暴露行踪,他们甚至连马都不敢骑,更别说那一大帮下人仆从了。 昨天找到的那老管家尸体着实是将两人吓得不轻,浑身上下没块好肉的模样,像极了樊冲放纵后造成的结果。 这时候若是还不知道有人想借此事作妖,那就是真是白活了。甚至那时候背后若是突然冒出个三百刀斧手掩杀过来,那都不会觉得惊讶的。 樊冲也是果决之辈,当即就决定立即回国。至于与公子丹说一声……好吧……还指望着他在身后打掩护呢。 倒是在昨夜就让那卒长先行溜出城去准备绝对是个明智的决定,只要成功出了洛邑城,也就有了自己人保护才能有的安全感。 对于这一点,早就有所预料的孤夜却不感到丝毫意外。拉韩非这张虎皮吓唬一下,把樊冲和马湘从太子丹的队伍里面单独剥离出来,这个计划无疑是成功的。 可就是没有想到,原本应该轻轻松松拿下两人的剧本,却又会突然多出一支不明武装出来。 “又是这些人,原来那日在过狭小道埋伏我们的背后主谋就是樊冲!他娘的,老子一定要活剐了那两龟孙子!” 那群人还是当日的着装,如今哪怕是庖硕这样的脑容量,也是可以轻易认得出来。如今又在城外接应樊冲和马湘,那么谁还猜不出来这里头的联系? “现在怎么办?看着四五十人呢?” 蛮九脸色有些发狠,他是不想再等了,心中那压抑太久无法宣泄的仇恨快要将其给逼疯。 不用怀疑,现在只需要孤夜点一下头,哪怕如今对方的人数是自己的十几倍那也只是杀个痛快而已。 “不急,现在他们害怕韩非追击,警惕性较高。先在后面远远缀着等机会。 至于人数更不必担心,就目前的情况下,人数太多反而是他们的弱点。 如此仓促的行军,粮草的准备必定不会那么充盈。然而这群人全副武装且还要不暴露行踪,势必是不会明目张胆的进行补给,沿途入城更是不可能,因为樊冲不会冒那被关门打狗的险!” 蛮九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你是说咱们要先从他们的粮草下手?” 孤夜看着远去的那行人冷冷的笑道: “从此地要回燕国,对于他们来说最为危险的不过是途经韩*国这一段路程。 我们的机会也只在这一小段路程中。因为只有在这一段距离里面,他们是绝对不敢大张旗鼓的暴露行踪,而我们要做的第一步便是要断其粮草,溜着他们。等到将其弄得身心俱疲了,那才是我们收割的好时机, 四五十人的吃食用量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万不得已需要补给的话,也只会派出小部分人往周边村围乡邑与农人交易,而我们先要做的便是掐断它。 然后再分而食之,聚而歼之。就像剥丝一样一点点的将他们给抽空!” 且不说这个计划如何,可单单对樊冲这些人缺粮的判断上,孤夜倒是完全正确的。 此刻一口气跑出十里地,一头钻进密林的这大群人终于是停下来做短暂休整。 由于命令下达的实在太过仓促,加上原本这些士兵就都是处于随时待命的作战状态,所以为了保持机动性,于是在粮草储备上每人都只保有两天的量。 若是不出这担子事其实是完全不用担心的,每天都会有一两个弟兄外出采购来维持,既不累赘又能保持食物新鲜。 可现在为了要隐蔽行藏,那势必只能绕开城池避开官道和乡邑密集的地方行军,所以补给上就变得有些吃紧了。 这样的荒郊野岭,有时候两三天都不知道能否见着一个人,食物就更无从谈起了。 所以那个卒长的建议就是行军的路线还是不能离得太偏,不然很容易把自己陷入绝境。 可这个建议很快被樊冲给否了,起码在进入魏地之前不行。一路仓惶跑来,他终于还是想清楚了一些之前来不及想的问题。 比如那老管家的尸体,为什么会那么凑巧就被马湘派出去的人给找到呢?若是跟韩非有关,那为什么不是直接杀上门来? 如今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个差点让他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巴掌。 不为其他,只是这本来就是韩非的阴谋。洛邑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哪怕他占着韩人的身份杀上门来那又如何,一个不承认那便是两国可以掰扯很久的事情。加上有公子丹在,情况再坏也不会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可是关心则乱之下居然自己先跑了出来,那么这不就是给了人家一个最好的下手机会了么?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认为韩非那小子肯定已经在韩*国境内布置下了后手,等的就是自己自投罗网。把情况想得更糟一些,说不定此时身后就已经有人在盯着了。 思及至此,樊冲就更是坐立不安歇不下去,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在抢时间,抢在韩非在韩*国的布置还没那么完善之前穿过去。 不过有一点还是让他有些底气的。那便是身边这支队伍,任凭韩非如何想破脑袋,肯定也想不到早在很久之前,自己就已经将人手化整为零布置到周地上来。 当然,从樊冲的角度上做出这样的分析,其实还算很中肯的。起码在身后有人盯着这点上就很正确。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缀在后面的并不是韩非,而是其心心念念想要除之而后快的那个孤山子。 至于韩非,这家伙在整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也只不过是根不太需要负责任的搅屎棍而已。 基于樊冲自行脑补后做出的分析,导致的结果便是为了与臆想中的韩非抢夺时间,这四十几个人在经过小半个时辰的休整后便再次开启了急行军模式。 而从周地进入韩*国,穿越横断山脉是绝对绕不过去的坎。所以,走过狭小道是樊冲不得不选的唯一一条官道。若是选择规避此处,那便不是在抢时间了,那是在作死。 也就是说,此处便是樊冲一行人必须趟过去的第一处险地。若是韩非有提前布置的话,这里也是可能性最高的。 于是在与队伍中的卒长商量过后,这四十几个人把时间点卡在黄昏时分抵达。若真有埋伏,打得过便打,打不过趁着夜色也可以遁入茫茫群山之中。 这是个较为稳妥的方案,倘若运气好韩非还没来得及在此处设下埋伏,那么他们也会在此休整过上一夜,然后一股作气利用一天的时间,沿洛河畔赶到成皋城下。 紧接着便让人趁即将到来的夜色掩护,在周边村围掏些粮食完成补给,并快速撤出成皋城的势力范围。 抢时间也是需要卡点的,樊冲的策略便是要在赶每个补给点的时候正好是处于黄昏,那样的话哪怕真遇上危险,那也总能借用夜色的掩护安全撤离。 不得不说这个行军策略制定得很有水平。只这世界上总存在着些妖孽,早在这第一个环节上,便已经被身后同样有过类似经验某人所预判到了。 好吧,其时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因为横断山脉就摆在那里,而过狭小道的优势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于是在樊冲一行人拼了老命在山林中不断穿行的时候,孤夜仨个则是不疾不徐的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走。 因为他知道,前方的过狭小道根本就不会出现什么埋伏。而既然没有埋伏,那么樊冲等人便绝对会选择在那里扎营休整。 那么在这个节点上,无论地形地势还是周围环境,那都非常适合对他们手中剩下不多的粮草做手脚。 当然了,最好是能把他们再吓上一吓,彻底逼到那百万大山中去为最佳。也只有在那里面,才是一个优秀斥候和神箭手尽情发挥的主场…… 残阳如血,林枭呜咽。两个作商人打扮的年轻人踏上了过狭小道的第一段缓坡。 路面的痕迹,林边枯黄的小草有无倒伏迹象,是否折断的灌木枝叶,这些都是判断会不会有埋伏的基本要素。 不过结果还是很令人放心的,从种种迹象来看,过狭小道的树林之中,前段时间是怎么样现在依旧还是怎么样。 所做的一些暗记也没有被破坏掉,也就是说之前在此驻扎所修剪出来的驻扎临时营地现在还是能用。 信号打出去,远远躲在山脚处的樊冲终是松了口气。此处韩非没有来得及设下埋伏,也就说明整个归途最危险的一个关卡,算是安全通过去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疲敌 深冬的夜,格外 阴沉。枝丫上的最后一丝枯黄,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给掩埋,此时无论是人或者动物都在冰寒的山风中瑟瑟发抖。 对于这场雪,樊冲无疑是欢迎的。它会将自己之前在这片大地留下的所有痕迹通通给抹除掉。 一天的连续急行军无疑让所有人的体力透支严重。哪怕是仅有的两匹驮载粮食的骡马,也都累得鼻头直喷白烟。 “他娘的,还真是流年不利无妄之灾。好在有惊无险,不管中没中韩非的计,这头一关总算是闯过来了……” 马湘一边揉着酸软无力的大腿一边抱怨,嘴巴里则使劲咀嚼着硬邦邦的肉干。 “还不都是你给本公子找来的麻烦!那娘们这次折腾死人了。我不管,回去之后你得找两个像样点的来补偿补偿,越野越好,不然心窝里这口气咽不下去……” “tui……tui……难吃死了……这都是些啥玩意……” 从来都锦衣玉食的樊大公子哪里受过这种苦。啃在嘴里的干巴巴的粟米饼子,根本留下无法下咽三两下全给吐了出来。 “好啦好啦,火堆不能点也是你说的,现在又嫌饼子难吃。 往后路程还长着呢?不吃饿着的可是自己!” 马湘倒是没那么娇气,说话间又把手中的肉干递了过去。没办法,人家是丞相家的公子,燕王老迈,储君常威又是个不太顶事的。可以预见的将来燕国的重大决策都要依仗他老爹的主意。 作为一个老牌贵族,想要在未来获得更多的利益,该巴结的时候还是得巴结的。 “都说将军是需要与士兵们同甘共苦,现在我们这群人可都得靠你回燕国呢! 赶紧吃吧,把肚子给填饱了好抓紧时间休息。行军时间和路线可都是你自己制定的,朝令夕改可不行呀!” 马湘知道身边这位公子哥是个真有本事的,虽是师从法家,可行军带兵确实有一套。倘若韩非真的在前方设置埋伏的话,这些人中有也只有樊冲才能保自己平安。 其实也不是矫情,樊冲只是心里觉得憋屈。到了现在他都始终认为,自己被一个连名字都不需要记住的女人弄得如此狼狈全是对方的错误。 “该死……该死……都是该死的东西……不就是个女人么……该死……” 接过马湘递过来的肉干,樊冲边撕咬边不断咒骂着。 这边两个公子还能够有力气发脾气使小性子,然而周围其他的兵卒就不行了,只见他们老早就已经三三两两靠一块早睡过去。 整个临时营地没有篝火提供照明取暖,在这荒郊野外其实是很危险的。可是为了不暴露行踪,樊冲几乎下达了死命令。不过也正是这样一个背景条件,才使得姗姗来迟的孤夜三人好一阵寻找。 下着雪的夜非常不利于斥候的追踪。同样不敢打火把的三个人就跟撞大运一样在这大片树林的摸索。 心说这场雪下得实在太不凑巧,几乎把地面上的所有痕迹都给覆盖掉。加上没有月亮这个参照物来修正方位,正常情况下想要在这偌大的林子里找到对方的驻扎地绝对是不可能的。 不过好在有了那两匹拉粮食的骡马,它们独特的叫声如今就如同定位器一样把孤夜三人引导了过去。 人要吃饭,骡马也会肚子饿。同是赶了一天的路,主人左手一个饼,右手一个片肉,哪怕再难吃也能压肚子。然而地面已经覆盖上了厚厚的积雪,所以这两头畜生可就只能饿着肚子瞎叫唤了。 有了清晰的坐标定位,孤夜三人在接近子时的时候终于是寻到了樊冲的落脚点。 可是由于这场大雪下得实在太令人措手不及,原本制定的丛林狩猎计划也就只能胎死腹中了。 所谓的丛林狩猎,无非是利用周围树木的掩护和复杂的地形,可以不断的制造混乱恐慌从而射杀外围落单,亦或者视野盲区外的敌人。 具体做法不过是一击得手转而远遁,周而复始最终达到削弱敌人的目的。对于这样的战术,孤夜与寒丑两人在闲极无事的时候不知弄出了多少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出来。 可所有的套路都必须建立来“隐蔽”和“速度”上。只有让敌人找不到你,追不上你,那才能不断的进行杀伤。 然而如今这场大雪把这两个重要的条件因素全给抹了,最为直观的便是脚印了。 试问一个脚一个坑的,林子里无论躲在哪里敌人都能把你给揪出来。速度就更不必说了,雪地里跑不快还不说,踩在雪中还会咯吱咯吱的响。怕是还没靠近,人家的弓箭就已经射过来了。 所以无奈之下,孤夜只能放弃将这群人往大山里引的初衷,不得不改为更加稳妥一些的疲敌之策。 至于如何疲敌,区区只有三人也做不到间隔性袭营骚扰啊! 当孤夜提出这个问题之时,蛮九便第一时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然而回应他的则是庖硕背上的那个褡裢。 某位天赋异禀的胖子在前段时间意外点出了第二笔墨痕。而且这二笔墨痕的属性居然与第一笔的属性截然不同。 这种情况是极不合逻辑的。为何要这样说呢?因为就目前为止,世人公认的便是一个道韵符只拥有一种属性。 而这属性取决于点墨境时第一笔点出来的是什么属性,更不存在两符同修的情况。 何为两符同修?简单来说就是你点出了一笔墨痕之后,除非将其固化成一个完整道韵符,之后才能重新开始点其他属性的墨痕。 哪怕是那些凝聚出多个道韵符的家伙,也是需要遵循点一笔墨痕,修成符,然后再继续点另外一笔墨痕,再修成第二道符的规律。 不过庖硕这个奇葩彻底打破了界限。他根本就还没有跨入聚符境,而只是区区笔锋一点的实力。可他却在笔锋二点的时候点出了另外一种属性的墨痕出来,且这两种属性还是相互冲突的。 所以孤夜也没法想象以后这胖子会凝聚出怎样一个道韵符出来,也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在点第三笔墨痕的时候,又能否出现第三种属性。 话题扯远了,总的一句话便是天赋异禀的庖胖子,今夜注定要成为这“疲敌之策”的男主角。 把食物变的难吃,当蛮九不断埋怨这个属性废物的时候,孤夜却预料到了它光辉的前景。 只见庖硕有点舍不得的从背上的包袱里摸出一把烤栗子出来,然后召唤出道韵笔对着其中一颗就点了上去。 只见刚刚还散发着糯香的烤栗子瞬间就变了味道。怎么说呢?闻起来就跟老鼠屎一样骚臭,却是还要刺鼻些。 显然,这样的臭味还不具备什么威力。山风一吹,不靠近真就闻不出来。 可当庖硕又是一笔点下去之后,刚刚那股骚臭味瞬间番了十倍不止。孤夜和蛮九一个躲闪不及差点没被熏吐。 “孤夜,你看这样行了吗?” 庖硕亦是捂住鼻子,两根手指捏住那颗散发恶臭的烤栗子很是嫌弃的问道。 “虽然还差点意思,不过这样也够用了!就按这标准来,给我整出一把来撒到那群人驻扎的上风口。” 孤夜死死捂住鼻子,心说他娘的这味道这么冲,搁谁在里头能睡得着觉才怪。 这样的损招也只有他能想出来了,效果自然是杠杠的。 远处,骂骂咧咧的樊冲最终还是抵不过一天的疲惫。就在他那双眼睛慢慢合上之时,突然一股山风吹来过,夹带着雪花的同时更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袭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四十几个人无论睡得有多死,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怎么回事?啥味道这么臭啊!来……来人……呕……” 樊冲终于忍不下去了,这不说话还好,刚刚一激动便多吸了几口,立马就把刚才好不容易吃下去的肉干全给吐了出来。 这会儿已经有几个人迎着臭味找寻过去了,可是没有月光又不能打火把的情况下,想要从雪地中找几颗动了手脚的烤栗子实在是难如登天。 于是在原地戒备了几刻钟发现没有偷袭之后,樊冲终于下令把驻扎点往上风口转移。 原本就跑了一天,现在被这么一折腾所有人就更累了,几乎都是挨到树干就能睡着的那种。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樊冲还是向四周加派了几个暗哨。 本以为只是场意外,或许是因为有一大群山鼠同时路过才会散发出如此的恶臭,虽然这个理由樊冲也觉得很牵强,但耐不过确实没人来偷袭啊。 可事实上这又怎会是意外呢?被庖硕施加了属性的烤栗子,那味道就算真有上万只山鼠同时路过,且一块拉屎也是远远比不过的呀。 又是在上风口处,这回的臭味可要比之前浓郁太多了。为此某个胖子贡献出了身上所有的存货,差点没把这货自己给心疼死。 呕……呕……呕…… 这记狠手下去,可就真没法睡了。那味道冲的,连那两头骡子都已经开始吐白沫了。 此刻樊冲要是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给盯上了那就真傻了。这样突如其来不明原因的恶臭,他立马便联想到那日老君山顶的情景。 一时间所有的睡意全都消失,并让那带队的卒长立刻集合人手开始应对接下来的偷袭。 这些人临战反应不可谓之不快,军事素质与当今天下顶尖的魏武卒比起来虽还不如,但也可算是训练有素的强军了。 可强军如何?反应快又如何?终究不过是等了个寂寞,雪花依旧如故轻轻的飘落,预想中的敌人偷袭根本就没有出现。 然而另外一边,完成深夜放毒任务的庖胖子,则是回到了两里地外的一个草窝子里,拉过孤夜身上的披风,把头埋进去很是舒坦的开始打起了呼噜……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猎杀时刻 这是个很操蛋的夜晚,起码在樊冲眼里是这样的。连续被折腾了两次,作为一只被惊了又惊的惊弓之鸟,他还没有心大到能再把眼睛眯起来睡觉。 更加郁闷的是下半夜的雪就跟老天被捅破腚眼一样,越下越大越下越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连痔疮都被捅破了。 所以待到天际放白的时候,这四十多人都是顶着个黑眼圈,两只脚踩在雪里都是虚浮无力的。 可又能如何,还是那句老话,樊冲需要与他自行脑补的中的那个韩非抢时间。也就是说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必须赶到成皋。 通常来说计划一般都是赶不上变化的,这是个很不科学的定理。就比如后世的面包片为何落地的总是蘸了番茄酱的那面一样。 计划里根本就没有昨夜的那场大雪,而这场大雪造成的结果就是樊冲必须得更早出发,再不断的压缩休息时间才能将事实重新扳回到之前计划的正确轨道上。 所以这小子就把仅有的两头骡马给宰了,只因厚重的积雪对牲畜那四只蹄子太不友好,很是影响速度。加上只剩下一天的口粮,索性便平均分配到每人身上自己带着,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他的逃亡之路。 与此同时,同个树林里的另一个地方,草窝子上面搭拉的雪窸窸窣窣的落下去,很快露出了里面三颗乱篷篷的脑袋。 雪原侦察作战这样的模式,对于三个有着多年扼守太白山口经验的老兵油子来说可不要太丰富。 桐油多次浸泡过的毡布,既可以披在身上御寒,更可以搭起来防雨雪。哪怕像昨天晚上下“狗屎”那般的雪,照样是能够暖暖和和的睡上一觉的,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自己会被大雪给埋了。 这可是吸取了当年常威被差点冻死的经验特地想出来办法。只不过桐油实在太过难弄了,成本也高得吓人。所以自己三人攒几件私货还可以,大规模在军队中推广,呵呵……除非老燕王脑子被门夹了。 光弄这身装备,三颗金馃子都刹不住车。钱倒是一回事,主要是这桐树子真的很难找,那还是常威发动了群众关系,凑了一个多月整整几大车才榨出来的那点油。 见到外面雪终于停了,孤夜反倒是心安了不少。蛮九先出去转悠了一圈,带回来的消息便是樊冲那群人早就离开了。 见他手上还提着两扇骡子腿,孤夜很是默契的便在周围收拾起了干柴。这倒是把庖硕看得有些懵,心说人都跑了咱们难道不是得赶紧追么? “还愣着干啥?快点升火烤肉啊!冻了一晚上了,不得好好的吃一顿!” 蛮九用脚踢了踢还在神游物外的胖子,诧异这家伙平时不是见到有吃的就呱呱叫的么,怎么今天就突然转了性子。 “生火?烤肉?孤夜,咱不追啦?” “一连三问,瞧把你能的!” 孤夜把手里的干柴丢下笑骂着解释道: “他们提前出发是怕大雪封路耽误速度,可咱们怕啥。积雪越厚才对咱们越有利,待会你去削几块木板搁脚下,还不是比骑马的速度还要快!” 经孤夜这么一提醒,庖硕也是想起来自己有这么一个技能。当初在戎山与东胡人抢速度的时候便用的这种办法。 “还有脚印!这么厚的积雪,根本不怕跟丢了他们!” 庖硕兴奋嚷嚷,总算聪明了一回。 “就你机灵!其实从之前的分析,哪怕是没有脚印也能估算出他们的大致路线。 前些日子咱们经过洛河的时候就已经起了冰凌子,现在想必也能跑马了吧。 沿洛河而下,唯有一个成皋城。以昨天樊冲全日急行军全程走小路在此处驻扎的架势,其实是不难猜出他今晚选择的落脚点的。 那家伙应该意图穿洛河而过再次入林避开人群,然后赶在日落前抵达成皋外围进行休整补给。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赶紧吃顿好的,随后直接穿三津渡口提前在成皋守株待兔。 他们想要休整,想要补给,连门都没有。我倒想看看,连续两天的急行军后樊冲还能怎么咋呼!” 对于这个计划,蛮九点着头很是认同。若是樊冲真如预料中的那样去成皋的话,那起码能保证他们补给不到半颗粮食。 不过万一人家穿洛水后不向沿河向东往成皋,而是转南跨丹江去市丘城呢? 似乎看出了自家兄弟的顾虑,孤夜用树枝在雪地上画出了大致的地形图,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点说道: “往南直接去市丘城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却是极低。 至于判断的依据不就在你手上提着的么?” 蛮九看了看手上的骡子腿,顿时有些明白了,可具体明白在哪里又是差了那层窗户纸。 “其实道理很简单,他们把骡子都杀了,那四十多人的补给谁驮呀? 换个角度是不是也说明了对方根本就不需要骡子来驮东西,也就是说他们没粮草了。哪怕是有,或许就剩身上带着的那些。 樊冲追求的是速度,所以一人带几天口粮的事情是不会出现的。只要他们的时间节点卡得好,几乎每天都能得到必要的补给。 你切骡子腿的时候它们身上是否缺了啥?” 被孤夜突然这么一问,回想一下还真那么回事。不是他只切两条骡子腿回来,而是两头骡子的八条腿真就剩两条了。 看蛮九的表情孤夜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了。 “半日口粮!那群孙子身上最多就这些了,不然不至于要割骡子肉。 至于为什么不是一天,只因为昨天晚上咱们玩得有些狠,他们需要节省体力。反正只要安全到了成皋,有钱啥东西买不到的。 所以你再看看,市丘城起码两倍路程。急行军两天了吃不饱不说还要继续再跑一天饿一天,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不会这么干的。” 整个逻辑说得通,蛮九心中那点顾虑也便消散了。不是他不放心孤夜,而是前面追赶的那个人对他太过重要!重要到为了好好地将其杀掉,根本就不惜代价的份上。 半个时辰之后,三道身影从过狭小道的山脊之上飞掠而下。这次可不像之前在戎山那样动作笨拙,在那日过后,兄弟几个和整个斥候卒可没少在这上面下功夫。 从脚下木板的合理尺寸再到增加了两个撑杆,这样的设计已经跟后世的滑雪板几乎没啥区别了。 昨天晚上给这片大地攒下了太多的积雪,三人的速度此时比普通战马冲刺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穿过三津渡口进入洛河这条“高速公路”。 早就结冰的水面加上昨夜的积雪,三津渡口集市上的人看到的便是三道如谪仙踏“剑”而飞的震撼画面。 正常急行军的情况下,两条腿跑路确实要近一天的时间才能从过狭小道抵达成皋。 而孤夜几个由于借助了滑雪板的优势,在申时初的时候便已经看见了远处的城门楼。 入城是不需要的,他们选了个最靠洛水的村围。然后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舒服的窝着等待即将到来的樊冲。 与此同时,距离三人五里之外的那片树林子中,千难万难差点累成狗的一群人终于躺得躺,趴的趴全都搁地上彻底散架了。 强自打起精神来的樊冲招呼着马湘去清点人数,情况还不算太糟糕,只是掉队了六个人而已。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歇息的时候,必须赶在日落之前出去到附近村围里换些粮食出来。这家伙心里面卡算着时间,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点得意的。 如此快的行军速度,樊冲有充足的自信。无论身后有没有追兵,如今也必定被自己甩出去很远了。 特别是从两个时辰前又开始下大雪,行军留下的脚印肯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覆盖掉。可以说,此刻老天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很快的,分别有四个商贾打扮的士兵分作两路出了树林。沿着大路就直奔距离最近的村围而去。 每队怀揣着七八颗银馃子,哪怕是再弄两头青驴当脚力也是绰绰有余了。 可以说孤夜三人是看着其中两人从面前步履阑珊走过去的。从状态上来看,估计他们剩下的那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用不了半个时辰,刚刚空手进村的两个人果然牵着头大青驴出来,上头还驮着满满当当的粟米和熏肉。甚至眼尖的庖硕还看到了两坛子米酒。 这么好的东西三个家伙自然是不能放过的。对于他们这种走着走着都能睡着的状态,根本就不存在反转的剧情。 缀在后面的蛮九和庖硕一人一个,两记闷棍下去啥都搞定。经过之后的审问才得知,还有另外两个人往更远的一个方向寻村围去了。 对此孤夜倒是没怎么在意,东西留下,人直接给抹了脖子,随便挖了个坑几把雪就给埋了。随后在青驴上弄了些吃的把肚子给填得饱饱的,然后三人便雄赳赳,气昂昂准备今天晚上的猎杀时刻。 当地平线的最后一丝阳光消失的时候,另外一队去寻求补给的两人也在树林边缘被逮了个正着。这回孤夜可没跟他们磨叽,两支羽箭直接穿过太阳穴,几乎连声惨叫都不带响的。 之后要干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那便是等待。等待树林里面那些人把最后的体力都给消耗掉,然后用那饿到发软的身体来迎接自己的弓箭。 孤夜要让恐惧无时无刻折磨着两个罪魁祸首,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不断被射杀而无能为力。 已知的死亡其实不可怕,未知的恐惧才能让人从身到心彻底的崩溃。也只有这样才能快些缓和三兄弟那被怒火和愧疚灸烤得生疼的心……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袭扰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什么叫望穿秋水?看地上躺“大”字,满眼迷离的马湘。 什么叫望眼欲穿?看树下耷拉着脑袋一脸颓废样的樊冲。 身上最后半块粟米饼早在屁股沾地把气喘匀后就被塞进嘴里了。现在真是夜落乌啼霜满天,既困且累又难眠。 “会不会是出事了,怎么还不回来?” 这已经是马湘第两百三十一次发自心灵的拷问了。可他就只能想想,至于开口却是不敢的。 虽然他不懂行军打仗,但也知军心这种东西很是重要,且一支队伍里只能存在一种声音。所以身为决策人的樊冲没有张口,那么自己就得乖乖的闭嘴。 其实出事是肯定的,这点樊冲其实已经在半个时辰前就基本确定了这个可能性。按道理来说出现情况及时跑路才是最佳的选择,可问题是现在真的是跑不动了呀。 夜间行军,特别是在大雪覆盖的树林中,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绝不会知道其凶险。 更何况已经连续两日的急行军,几乎所有士兵都处在极度透支的边缘。若是此刻再来一次的话,根本就用不着敌人来袭,他们这些人就能自行崩溃,各奔东西逃亡去了。 樊冲在等,在等对方的到来。与其让队伍彻底散掉,不如带所有人拼上一回。哪怕把这四十多个人全当成诱饵都给留在这里也无妨,只要自己最后能够安全逃离,那么就是达到目的。 本来这些人的作用也只在如此,既然最后反而成了累赘,那么干脆就最后发光发热一回才能把价值最大化。 事实上想是这么个想法,可这并不代表樊冲心里不慌。他也不知道那韩非怎么就如此能耐,根本就是阴魂不散啊。 好吧,提前埋伏在此处他是打死都不信的,说是从洛邑城一直就缀在后面倒是有可能。也就是说同样都是急行军,那么疲惫之师对疲惫之军,这也是他敢孤注一掷拼一下的底气所在。 未虑胜先虑败,说到底安全让自己脱身才是身边这四十多人的价值所在。于是作为决策者,虽然已经预知到潜在的危险,可必要的动员却半点没有做。 两个家伙也在不知不觉中换下了身上早就被挂得破破烂烂的锦袍,穿上了与周围士兵同样的装束。 如果真的双方接上手,胜则胜矣,乘胜追击。败则四散,浑水摸鱼。从某个角度来看,其实发生第二种情况更加符合樊冲的心意。 因为对方既然已经洞察了自己的行藏,那么原本这些可以起到保护作用的人现在就成了累赘。倒不如在这林子中一触即溃各自逃去,成为无数不可捉摸的诱饵效果还要好些。 于是在樊冲有意的放纵下,这些既累又饿的士兵们防备意识几乎被降到了最低。以至于孤夜三人很是轻松的便摸到了八十丈外,更是连个暗哨都没能抓到。 看着远处漆黑处隐隐传来的窸窣声,三人对视了一眼从其眼中看到的都是疑惑与不解。无他,现实与想象的差异太大而已。只因比之前预估的难度好像要小上许多。 只不过现在面临着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便是人数相差太多根本无法形成合围。 如此之低的能见度,加上对方这样松懈绝对是个全歼的局面,但那是在人数相等可以形成合围的情况下。 然而现在却是只有全歼的条件却没有全歼的实力,这些惊弓之鸟一旦四散,黑灯瞎火的搞不好就能被关键人物给溜掉了。 所以孤夜三人确定了狩猎范围和目标后却不急于动手,而是继续让庖硕故技重施撒上几把加了料的炒粟米。 这玩意弄出来的味道可要比那板栗子味道要呛人得多。同样在上风口处摆弄,辣得那胖子眼睛都红了。 如此一来,处在下风口的那四十多个人就又开始遭殃了,特别是这回的味道比昨晚上的更冲,有些躺地上大喘气的连爬起来都来不及直接就干呕起来。 一天没东西吃,自然也吐不出什么,樊冲和马湘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刚抹掉嘴角残留的黄胆水,便大声招呼着所有人起来备战。没办法,明知是对方的疲敌之策,可却不得不燥起来。 按理说这个时候正是四散突围的好时机,可樊冲不敢赌,他到现在都无法确定外边埋伏的究竟有多少人。若是此时稳不住把人给散了,万一出了差错便真的一败涂地了。 其实也怪不得人家优柔寡断,往往名将与庸将的差别赌的就是最后这一哆嗦,敢下决心赌赢了便是高瞻远瞩。 而从此时樊冲的表现来看,距离名将这两个字还要差得很远,毕竟他如今连赌都不敢赌。 “敌袭……结阵……所有人立即向我靠拢……” 樊冲说到底还是个怕死的。这时候他非但不把人给尽量分散开,却是先命令全往他身边聚集。无非只有一个目的,怕暗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射来的冷箭而已。 然而这些兵可不知道主将的心思,虽然此时大家伙的身体都很是疲惫,但动作也算是迅速。 四十多人同时盾牌举起,一个严密的小型龟型阵立即形成。可是由于周围的树木实在太多,向上风口移动的时候难免会造成一点小混乱。 本以为来袭者应该会抓住这点空档下手的,可最终又是什么都没有等来。宛如昨夜一幕的重现,别说是有敌来袭了,就连根鸟毛都没看见。 这样的骚操作才是樊冲感到最为恶心的。自己明明知道敌人就躲在暗处,而这恶臭的味道也肯定是他们弄出来的。 可哪怕是趁着现在打一场痛快的也好过这样无声无息没个动静。因为下头的人只是闻到臭味,刚开始两次还都会相信是敌袭,可再来上几回自己这个最高统帅怕是要指挥不动人了。 “奶奶的!这不是瞎折腾人么!什么狗屁敌袭,不知道谁拉裤裆里了也能大惊小怪……” “傻啊!你拉裤裆里能把人给熏吐?公子说是敌袭那就十有八九,臭味肯定是那群孙子故意弄出来让咱们不得安生……” “李老三,就你他娘的能耐了不是。狗屁敌袭,老子从昨天早上天还没亮一路从洛邑城外跑下来,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敌袭!哪呢?还不都是在自己吓自己……” “你们两个赶紧给老子闭嘴,活腻歪了是不是?连公子的舌根都敢乱嚼……” 被卒长这么一呵斥,几个还想开口接话茬的也全闭了嘴。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便把自己担心的情况小心翼翼的去给樊冲汇报,不料得到的命令却依旧是原地警戒休息,就跟昨天晚上的应对一个样。 与其憋屈的被动应对,这卒长很想带着兄弟们往外冲上一冲,趁着现在还有一口气支撑着。可以预见,若是照这样再折腾上几次的话,到时候什么心气都散得一干二净,到时候还拿什么跟人家拼,别直接跪地投降就不错了。 徒之奈何,如出一辙的命令,已经开始在底下人心里滋生了不满和抵触情绪。而这样的效果也正是两三里外的孤夜想要追求的。 此时蛮九从枯草堆里钻出头来,脸上有些兴奋。 “嘿嘿……正如你所预料的那样,樊冲和马湘那两个孙子根本就是怕死的胆小鬼! 他们就是想拿那些人当挡箭牌,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不敢把人散了选择突围!” “人还聚着?” “当然,还弄出了个龟型阵出来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孤夜也是弄不懂了,他本以为那两家伙能把行军的时间节点卡得这么准,应该还算有点本事,想不到却是一点魄力都没有。 不过现在也好,还怕他们趁着夜色选择四散突围呢。若真是这样还真就让人头疼的。想不到只是让韩非请了一顿饭,再演了一场戏,效果就能好成这个样子。 “胖子,半个时辰后继续吧!不过这次把效果给弄弱一些,千万别弄巧成拙了把那些人真给搞崩溃了就不好收拾了。” 庖硕虽然有点不解,但依旧按照孤夜的吩咐,点点头便离开了。 另一边,龟型阵才刚刚从警戒状态解除不久,被折腾得够呛的四十几人一口气松了下来,彻底便都横七竖八的瘫地上。 屁股底下就是积雪,肚子实在饿的不行就只能捧起来嚼上两口。紧张褪去,疲惫感再次汹涌袭来,有的人实在是抵不过睡意,半眯过去的人都有一大半了。 更多的则是在抱怨,虽知对方是樊家公子,可一直以来带领自己的却是身边的卒长。所以难免让人产生之所以会陷入到如今的窘迫地步,那都是外行指挥内行的结果,而且存在这种想法的人还不在少数。 对于这种思想的蔓延,樊冲其实也是有所察觉的。只是他也无可奈何,自己根本无法下立即突围的决心。 四十个挡箭牌啊,在敌人还未真正出招之前,他实在不忍心将他们解散。无论是断后还是充当诱饵,这都是自己一个绝佳逃生的机会。 他在等,等对方真正动手。只要一动手,他有信心彻底的甩掉一直跟着的这条尾巴。 只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哪怕身边这群人的士气都降到一个如此之低的地步了,躲在暗处的那些人却还是依旧不动手。 而一直心心念念等待对方亮底牌的樊冲,终于在时隔半个时辰之后再次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敌袭……结阵……快……”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套路,刚刚好不容易用睡眠屏蔽掉饥饿感的士兵再次被暴力的唤醒。 迷迷糊糊捡起来的盾牌还没来得及端稳,便又被招呼着往更远处的上风口移动……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狼来了 “他娘的还有完没完啦!故意折腾老子是不是!” “不挪了,爱咋滴咋滴……” “从东挪到西,从西又挪到南,这都第几回了,折腾了三次了吧!什么玩意,真把老子当猴耍啊!” “就是,不就是一点臭味么?矫情什么,忍一忍照样能睡过去! 还敌袭,敌袭个屁啊!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黄鼠狼倒是撵跑了两只……” 在经过庖硕几次“臭气弹”的折磨后,这些士兵心中的怨气终于是爆发了。倒不是因为太臭太刺鼻的缘故。 反而是因为樊冲不断的让他们起来结阵,然后解散再结阵。反复弄了几次,终于是把那点儿威信全给整没了。 偷偷躲在暗处听墙根的蛮九此时面露狞笑。心说这些家伙比孤夜所预计还要不堪许多,庖硕这才丢了第三回,看这架势怕也是差不多了。 他抬头看了看快要落到地平线下的弦月。 “快了快了,最多也就个把时辰变要天亮!再等等……快了……再等上一等……该死的太阳,你为何爬得如此之慢……” 蛮九把手指关节捏的咯咯直响,心里面不断的在压抑着杀戮的欲望。 然而此时靠在树下的马湘不知怎么全身突然打了个寒颤,总感觉到有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上。 他知道这很大一部分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自己那条“小宝贝”回馈过来的危险信息。 这便是学了道家御兽术后特有的一种能力。通常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可要比人灵敏许多,它们往往更能察觉到周围潜在的威胁。 而作为它们心意相通的御兽者,根据这种特性也是能够占点光的。 “樊兄,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突然从睡眠中惊醒过来,马湘没有丝毫犹豫的摇醒了正在假寐的樊冲。 樊冲瞬间睁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眸子狠戾之色一闪而逝。他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马湘,把这家伙盯得背脊发毛。 “樊……樊兄……你是知道的。道家在道法自然上面,对感知有一定的提升! 我刚才分明感受到一股潜伏在暗处的杀气,如芒在背,寒毛都炸起来了!” 听完马湘的话,樊冲整个人立马便清醒过来。 “有人暗中窥视么?” “应该是!我的银环蛇不会错的!蛇类在这方面要比其他动物强得多!”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樊冲眉头锁得更紧了。 对方明显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可却偏偏喜欢采用疲敌之策。昨晚的且不说,单今晚而言就显得次数太多了。 若是单单只为疲敌的话无疑早就成功了,起码在第一阵臭味袭来之前,所有人的体力都是透支过度的。 然而又折腾了这么多次,其实大家伙的体力较之一开始也没下降多少。反而是在时间拖沓中恢复过来许多。 可对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如今还派人来抵近侦察。他相信这种行为肯定不止一次,可为何之前并没有被马湘所感知到,偏偏这次却是出了差错。 马湘的能力他是不会去质疑的,既然现在能被感知到,那就肯定是对方某个环节出现了变化。 樊冲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心说对方再不出手,天都要亮了,老子还怎么跑?这根本就不符合偷袭的基本条件啊! 突然,樊冲的脑袋突然嗡的一下,他的手猛地向前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了什么似的, “啊!我他娘的简直就是个猪脑袋啊!对方哪里是不想进攻,分明是在等天亮好不! 而为何要等天亮?明摆着就是对方人数不够,怕在混战中让主要目标,也就是自己给跑了。” 窗户纸突然被捅破,樊樾整个人直接原地蹦达了起来,紧接着便是连踢带踹大吼大叫的将那些士兵全给弄醒。 “起来!快起来!敌袭!大家快跑,各自逃命啊!快跑……” 如此的大惊小怪,一时间倒是把在场人都差点吓屎来。心道终究还是打来了,胡乱抓着身边的武器,一时间没找到的也快速聚拢起来准备御敌。 马湘也是赶紧骨碌一下抓起剑就窜到大树后面去,动作那就一个麻溜! 可结果呢?根本啥都没有发生,周围静得可怜,除了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连个鬼影都没有见到。 “跑啊!快跑啊!敌袭……你们怎么还不快点跑……跑……跑……” 挥舞着长剑的樊冲此时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连喊话的音量也慢慢变小。 无他,只是因为此刻被四十多道愤怒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而已。就跟看二傻子似的,所有人心中此时几乎都有一个统一的想法,那便是自己从头到尾都被面前这个二世祖给耍了。 狗屁的敌袭,狗屁的追兵,从昨天一大早到现在跑了这么远的路,连夜里都不让人安生就喊着有追兵有敌袭。 可在哪呢?从头到尾好像就只有面前这家伙一个人在蹦跶。 看着周围人人怒目而视,樊冲知道自己又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也因为这个错误,将仅有的那一丁点威信给彻底消耗掉了。 识破了对方的意图,本想着趁天还没亮鼓动所有人就此四散而去,他和马湘也可以浑水摸鱼。可到底还是晚了,若是能在那股恶臭味第一次出现后便果断下令,那么结果肯定会变得大不一样。 樊冲慢慢把挥舞的手放下来,然后默默的选择一株枝干最为粗大的大树靠着。至于这些士兵怎么办?呵呵……如今怕也只能任由他们了。 没有得到解释,没有得到必要的安慰,更加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就这么沉默着。终于,第一声哐当响起,有士兵干脆丢掉武器,默默的回到刚才那个草窝子里,躺下去就不再动弹了。 有一就有二,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四十几个士兵便恢复到刚才的样子,只是气息感觉要比之前颓废许多。就连那个卒长也是如此,却是实在无话可说。 这种沉默在军队中是最危险的,发展下去最有可能出现的就是哗变。然而樊冲没有办法了,他知道从现在起自己彻底失去了对这四十人的控制权。 樊冲很想离开,因为待在一支即将哗变的队伍里面是相当不安全的。好在最后的理智还是阻止这种愚蠢的行为,他知道外面埋伏的那些人最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自己而不是那些可有可无的士兵。 就是这样的人间清醒樊公子,把孤夜制定的几个本该很难实现的目标全给实现了。 所谓的疲敌之策,第一层和第二层都只是在消耗体力和截断粮草。至于这第三层本就是在估算之外。 当蛮九匆匆跑回来将探查的事情汇报了一遍之后,就见策略的制定者孤夜同志都是一愣,随即便大笑着抓过身边的长弓。 “走吧!那两孙子的四十几个手下已经不足为虑了,现在也该是去把事情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怎么现在就要动手?孤夜你交代的还剩一次没有弄呢!” 甩了甩肩上的包袱,庖硕有些不解的询问道。 “当然了,那樊冲要作死我们能怎么办?” 这越说越糊涂,事实上这疲敌之策的第三层别说是庖硕了,就连蛮九都想不明白。 抬头看了看天,见还有些时间,于是孤夜耐下心来把最后一层用意给他们分说清楚。 事实上,他每做出一个策略都会如此。并不是要显摆什么,而是要让两人快速的成长起来。 其实孤夜的策略的第三层说到底就是一个翻版的“狼来了”故事。当臭气每一次出现,樊冲都会以敌袭来应对,可每次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换做是平日或许效果不会太过明显。可别忘了,他所带的四十几个人可是连续进行了两天的急行军,而且还加上粮草缺乏饿着肚子。 本身人在极度疲惫和饥饿的情况下,人的情绪就会变得愈发暴躁。在此前提下,主帅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错误的判断,必然会导致威信的丧失。加上庖硕效果逐次递减的“臭气弹”,只会加剧这种情况的发生。 而今听闻蛮九的汇报,孤夜立马便知道前方那支队伍离哗变状态不远了。 试问一支集疲累,饥饿,暴躁于一身且失去主心骨的队伍还能有什么战斗力。别说是对方只有四十多人了,哪怕是四千四万也只会是一击即溃的结果。 月落星沉,阴了好几天脸的太阳终于从地平线冒出个脑袋来。 金色的光线,驱散了这片森林积攒了一夜的寒气。光秃秃的树枝上,好不容易把上头的冰凌子融出一滴水落下。 一声轻啸响起,狼牙箭锋利的箭簇击碎了水珠,同时也射穿了靠在树上睡觉那人的头颅。 咔……嗡嗡…… 眉心之外的箭羽正高频率的震颤,其实能在睡梦中死去也是一种较为幸福的解脱。 哚……哚……哚……哚…… 就像啄木鸟在用喙凿击树干一样,间隔只是一个呼吸,其间声音很有韵律,没有其他杂音。 四十步外的孤夜张弓搭箭,就跟射击固定靶那样将身边箭囊中的狼牙箭一支支的送进敌人头颅中。 第一波攻击真的不要太简单,前方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早就在昨夜磨掉了最后一丝警惕性。 加上来人的箭法实在太过无解,几乎是箭箭射穿头颅,并将其固定在了身后的树干上。至于惨叫声,不好意思,他们根本没机会喊出来。 第十一箭,射到最后就连孤夜自己都难以置信。都特么全是猪么?不……哪怕是真来一群猪,也不会如此顺利。 而就在他正诧异,犹豫着是不是要转移个射点的时候。突然间脚下积雪振飞,接着沿周身往上飙射出了密密麻麻的雪柱……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意外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从这句话延伸出去的可以是:当你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算计着你。 孤夜自以为已经把那四十几个士兵成功拖垮当成“固定靶”来射的时候,其实樊冲反其道而行也是将他们当成是诱饵。 当身周母指粗细的雪柱爆射而起时孤夜才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下了轻敌的主观错误。 表面看这些都是雪花所组成的,可实际上雪花只是附着物,真正的内核其实还是灵气幻化所体现出来的实质物。 一个白色的“牢”字符很是突兀的浮现在孤夜脚下,一时间就如耳边所听到的那样,自己已经被完全禁锢了起来。 “画地为牢!” 雪柱相互连接交错,真真是形成了一个灵气笼子瞬间就把孤夜给囚禁在其中。 然而此时的庖硕和蛮九才堪堪从另外一个方向冲进了那四十多人中进一步展开收割,原本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关键的两个人物会提前脱离出去来了个反埋伏。 短矛很是轻松的捅穿了距离最近两人的心脏。他可没有孤夜那样的顾虑,于是惨叫声瞬间打破了这片林中寂静的清晨。 大盾砸落,一个士兵才刚从睡梦中惊醒,久闭的眼睛甚至还没有适应外界光线,而入眼见到的便是一个盾牌当面砸来,然后便没有然后了。脑浆迸裂出的红白豆腐,将地面的皑皑白雪染得斑驳。 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倦,使得哪怕听到惨叫声所做出来的反应也是慢了半拍的。 以至于蛮九很轻松的就来了个五连绝世,速度慢一些的庖硕也是拿到个四连超凡。等到两人都取得成就点之后,对方的全军出击才姗姗来迟。 画面骤转,随着“画地为牢”四字从樊冲口中喊出,这禁锢住孤夜的灵气牢笼便开始向内收缩挤压。 与此同时,马湘也丝毫没有犹豫,两步助跑起跃,手中长剑如电般直刺孤夜心脏。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孤夜也有些手忙脚乱。确实,他没有想过对方在这种情形下还能设个圈套等着自己。 孤夜周身逼仄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面对朝自己刺来的长剑,万般危急之下只能用手上的硬弓去格挡。 咔嚓…… 剑锋擦过弓背,不出意外的将之斩成两截,但此时的剑尖角度也偏向了一边,算是勉强躲了过去。 硬弓折断,两头却是有弓弦相连。孤夜抬腿弹踢,其中一头便钻过两根灵气柱中间缠上了马湘握剑的手腕。 奋力回扯,马湘错愕之间连带着整个人便重重的撞在了牢笼之上。也正在此时,孤夜右臂四个窍穴中储存的灵气液瞬间被激发。原本的三瓮之力陡然便成七瓮。 一拳捣出,正中马湘胸口。只听咔嚓一声,整条胸椎骨断成了两截。 噗…… 大口血雾直喷而出,孤夜这一下不止是骨头,运气不好怕是连带着内腑都得被打裂。 紧接着又反手夺下长剑,趁着力气增幅还未消减,全力朝着逐渐逼近的灵气柱划过去。 锵锵锵锵锵…… 很难想象,这把剑此刻斩在这些召唤出来的气柱上,居然迸射出了绚丽的火花。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这些母指粗细的灵气柱在切割之下还是崩出了较为明显的缺口。 不过这些缺口如今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愈合。孤夜知道由不得自己多犹豫了。又是三个窍穴存储的灵气液被激发,七瓮力瞬间增长到一鼎。 嘣嘣…… 孤夜双手各握一根气柱,瞬间用力左右一拉立时便将其折断,同时身形一闪,终于是逃脱了出来。 然而脚还没站稳,又见半空中一张大网就要当头罩下。由于面积太大,此时想要躲过其笼罩的范围却是来不及了。 无可奈何,孤夜这次将手臂最后两个窍穴灵气液给激发,溢散的灵气堪堪足够再维持几个呼吸的一鼎之力。 轻挑脚尖,断成两截的硬弓其中一头又再次攥到了手上,至于另一端依旧还搅住马湘的手臂。 此刻这厮还没有从胸口剧痛中缓过劲来,只觉手腕处突然又传来巨大拉力。还未等做出抵抗,他只觉自己双腿已经离地,继而撞上了那张罩下来的大网上。 “剐” 空中再次出现一道韵符。只不过这次符文的颜色不是洁白,而是草绿色的。 “判汝之罪,鱼鳞剐之……” 大网在接触到马湘的一瞬间,便是瞬间内卷并快速缩小。三个呼吸不到,扑通一声却只见一人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那细如麻丝的大网将马湘勒成了一个大粽子,网格陷入皮肉中,勒出了一个个大小相同的小方格。 “樊兄快收了术法,网错人啦……咳咳咳……” 情急之下马湘又是咳出了几口血来。没办法,由不得他不急啊,别人不知道这个“剐”字符的厉害,他可是曾经亲眼见到过效果的。 若是不及时阻止的话接下来自己周围的灵气便会幻化出无数把小刀,然后从自己身上被肋出来的小方格中把血肉挖出来。 “鱼鳞剐”,法家最为残忍最为变态的刑罚。而这樊冲修有两符,除了之前的白色“牢”之符外,便是这绿色的“剐”字符了。 孤夜可不管什么狗屁符,他现在只想先快速解决掉樊冲这小子。至于地上的马湘,他现在可以暂时不必去理会。 之前其的能力他见过,道家的御兽术确实也不好对付,换做其他时候还得趁机先结果掉。而这家伙御的是蛇,这么冷的天气,什么蛇怕也都冬眠了。 从刚才的交手就可以分辨得出来,马湘的实力与之前擂台上的时候起码削减掉四成战斗力,不然也不会孤夜被一击得手。 可樊冲就麻烦了,马湘哪怕全盛的时候也只不过是笔锋九点,而他却已经是凝聚出了两个道韵符的高手,这点是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所以现在趁着刚破“牢”字符,且“剐”字符又作用在马湘这猪队友身上,孤夜自然就把攻击目标锁定在了樊冲身上。 剑是抢来的,斩了牢笼之后也被磕崩掉好几个口子。可这样也不妨碍孤夜进攻。 修文者绝大多数力量都不大,甚至有些人格斗技巧几乎等于零。想那樊冲虽不至于不懂近身肉搏,但应该高不到哪里去。 当然,这是出自孤夜的主观臆断。他如今要做的便是速战速决,毕竟蛮九那边的人数对比还是太过悬殊,若是能擒贼先擒王的话事情也将会变得简单许多。 就在孤夜狂奔上前,剑指躲在树干后樊冲的时候。脚下积雪又突然连续炸起,三寸深的小洞居然连成了一排。 “画地为牢……起……” 轰隆…… 一面灵气栅栏骤然间从孤夜脚下上升起来,恰到好处的便将其隔绝在外。 “呵呵呵……孤山子啊孤山子,我樊某人可是万万没想到追在后头的人是你们三个土鳖! 你知不知道,这两天两夜可没把本公子给吓死。还真以为韩非派了多少人马。 好手段啊!疲敌之策能用到这份上我樊冲佩服。 只可惜功亏一篑吧!是不是没想到本公子敢偷偷脱离人群? 哈哈哈……早知道你们人手不足,可却没想到居然不足成这样!三个人,你们就三个人,到底谁给了你们的胆子敢以三人之身来追击我们半百之数!” 说实在的,当樊冲从雪窝着里子里看到追兵只有三个人,且这三个还是自己朝思暮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之时,心里面即是兴奋亦是充满被耍弄的羞耻感。 不得不说这三个人做得很成功,远处现在正被不断收割和四处逃串的一幕就能证明。 但这三人愚蠢也是愚蠢的,樊冲不知到底是谁给了他们的勇气,敢这样无头无脑来挑战早已跨入聚符境多年,且凝聚出两个道韵符的自己。 见樊冲如此嚣张狷狂,孤夜亦是眉头紧锁。这家伙居然是聚符境的高手,这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到底还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想着当时蓟下学院分院大比的高手名单中并没有这家伙的名字。 且在学院也没听说过樊冲有什么过人之处。于是也就自然而然的以为对方应该归类为常威那样的草包纨绔。 哪怕再有能力,最多也就笔锋两三点的样子。殊不知人家哪里是草包,分明是扮猪吃老虎。 好在蛮九和庖硕那边还算顺利,折腾了两天总算是没有太过令人失望。四十多人的队伍,在被惨叫惊醒之后赫然发现已有近半弟兄已经被击杀当场。 剩下的人一时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防御,唯一的卒长此时额头上插着的羽箭还在抖个不停呢。 两个家伙如虎入羊群在人群里头一通乱搅,也就在孤夜刚被灵气栅栏拦下的这个当口,剩余的十几个人把武器一丢便开始溃逃了。 孤夜瞥眼斜视见到了这一幕,心中终是暗暗的松了口气。然而此刻的樊冲也散去了马湘身上的大网,如今双方都已经亮出了底牌,应该也到了最后见分晓的时候。 “蛮九……蛮十娘……咳咳咳……哈哈……咳咳……哈哈哈哈……” 马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边咳嗽边盯着那边蛮九大笑。 “嘿嘿……你也想到啦?” 马湘点着头退到了樊冲身边。 “哈哈……哈哈哈……我本该早想到的……哈哈哈……咳咳咳……” 樊冲也是戏谑的看着对方聚拢过来的三个人,嘴里狞笑道: “我吃点亏,那个瘦子待会就交给你了。其余两个我自己来收拾!没问题吧?” “放心,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妹妹让你爽够了,哥哥也得让我爽爽……” 马湘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慢慢的从鼻孔中扣出了一条银色的蛇尾……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以一敌二 目前的局势很出乎意料,樊冲有聚符境的实力是孤夜怎么也没预料到的。虽说现在成功破敌,以三人之力瓦解了对方十几倍的兵力,可现在反倒是把己方拉到了较为危险的境地。 四十九个窍穴,这段时间以来夜以继日的与体内那道符文争夺灵气,好不容易才攒下了这么多,可就是刚刚破牢笼那一下,却是瞬间就干空了十个。 本以为可以借此重创马湘的,不过现在来看这厮的伤势怕也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 更加不利的是唯一一把硬弓也在刚才的交锋中给折断掉。如此一来等于是废掉了自己最为擅长的攻击手段。 没有办法,现在只能摸出别在后腰的匕首。说实在的,这玩意真的很不称手。 孤夜并不在意前面两人的揶揄,他很清楚,对方这是在激怒自己。 “少说两句吧,到了如今还耍那一点小心思有意思吗? 放心,我们三人既然敢追过来,自然是不死不休的。所以也不用故意用言语激怒,别说是你只是一个聚符境了,哪怕再来上十个,今天也必杀你!” 孤夜倒持匕首,与其说此时在嘴硬放狠话,倒不如说是在拖延些时间寻找进攻的突破口! 那边蛮九和庖硕还在收割扩大战果,这边的情况他们也是看见的。不过根本就不需要去多说什么,兄弟间本能的默契就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去做。 目前最为主要的还是要对余下的溃兵造成最大限度的杀伤,只要将他们彻底杀怕,杀破胆了。最后才能放心回过头来形成三对二的对峙局面。 然而这段时间里,那就要看孤夜能不能顶得住了。尽管大致猜测到樊冲已经无法对溃逃的士兵形成有效指挥,但这真只是猜测,是不能妄图侥幸的。 果然,率先出手的还是马湘,当那条银环蛇出现的时候,孤夜便已经有所准备了。 “合”字符被马湘用道韵笔在空中很快勾勒出来。却见缠绕在指间的小蛇身躯渐渐便淡,最后彻底融入其中。 这是个完整的“合”字符,跟之前分院大比时的略有缺陷不同。这是真正跨入聚符境才能勾勒出来的神韵。 好吧,又是一个聚符境。孤夜现在彻底无语了。自以为小心谨慎的他,现在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现实的毒打。 好在马湘这个“合”字符似乎是催生出来的,所以颜色也是白中透着些许明黄,看着等级并不怎么高。 可这样又一变故,让本就赢面不高的孤夜更加没有了胜算。 至于他为什么不像上次那样利用墨痕属性召唤出来的幻象作为干扰,然后实施突然袭击?好吧,这种手段第一次或许能收到奇效,再来上一次的话就不一定了。 再说现在也不是想突进就能突进的,没看到樊冲正笑盈盈的在旁边盯着么? 孤夜敢打包票,只有自己稍微有一丝想要近身的意图,他那句“画地为牢”可不是喊着玩的。 随时随地可能从地面上窜出个灵气柱栅栏来,分分钟就能将你的进攻拦下。失去了突然性的突袭,那就跟送人头差不多。 没有多余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湘身体慢慢发生变化。 说句实在的,这家伙的异变其实要比当初那个东胡人常绞要差很多,起码表面上看没有那种震撼感。人家那是真正把自己变成了一条几丈长的大蛇,而这马湘只是脸上多了几条银色纹路之外,似乎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嘿嘿嘿……孤山子,上次你小子耍阴,现在就让你看看本公子道韵符的厉害!” 之前害得自己在世人面前丢尽脸面的怨毒,两日来被戏耍的愤怒,如今新仇旧恨加一块,怎叫马湘不兴奋! 只见他脚下一顿,整个身体宛如一只扑向猎物的豹子轻盈且迅猛。手中长剑直指孤夜咽喉而去,十几丈的距离几乎是一闪而至,快得孤夜根本就来不及躲避。 嘶啦…… 长剑划过,孤夜只来得及扭转半个身形,可脖子上已是多了道血痕。 “怎么回事,他的剑明明还有两寸距离的,怎么突然间就能够到自己脖子了!” 孤夜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心中骇然之下立刻做出反击。却见其匕首反手横撩划向对方腋窝,本是十拿九稳的一招,却是在即将接触到马湘身体的一刹那,这家伙连同大半个肩膀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想后背对折。 对,没有看错!就是对折!如此一幕可不是单用反关节能解释得了的,这简直就是反*人类好不! 不过孤夜也只是微微错愕,一击落空,心知不妙的他便想先拉开距离,可现在却不是他想要脱身就能脱得了的! “画地为牢……” 突然间右侧闪躲的路线突然多出来一道栅栏,刚刚横跃出去的孤夜结结实实的撞了个正着。 “该死……” 他就知道是这种搭配!一人负责进攻,一人负责限制。不得不说,马湘和樊冲两个人的道韵属性配合起来实在恶心! 吃痛之下的孤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马湘狰狞的笑容已经再次扑腾而来。 两丈之外长剑斩出,按理来说这个距离肯定是斩了个寂寞,手臂加上剑总共才多长,可偏偏那剑刃就又奔着喉咙扫过来了。 铛…… 关键时刻匕首正好架住剑锋,对方有道韵符的加持,力量趋近于八瓮力的水平,光这一下孤夜又不得不消耗掉五个窍穴的存储量。 当然,他自是不会任由那些游走在周身经脉里的灵气被那符文吸收浪费掉。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右脚已经完成蓄力,借着剑与匕首碰撞的反作用力,一记窝心腿瞬间就朝前直踹。 论到把握时机,孤夜在聂政那里耗费的时间可不是白扔的。 然而结果却是又给他生动的上了一课什么叫做反人体结构的无解现象。 孤夜发誓,他的脚底板真的已经触碰到马湘的衣服了,可最终却只能踹了个空,结果根本就没能够到对方。 因为在此刻,原本中门大开的腹部不知为何却能向左诡异平移。 不错,身子未曾动弹,且还是上下笔直着的。可就是那个肚子,如今却移到了一边。所以现在看上去,马湘的身材真的跟“芙蓉姐”的“s”形曲线有得拼了。 “糟糕……” 孤夜一脚踹空,毋庸置疑,在新力未生旧力已老之下必定是要吃亏的。 果不其然,马湘长剑扫过,紧接着连上了一个反身蝴蝶肘。 嘭…… 这一记不可谓之不重,八瓮力的反肘重重砸在孤夜的面庞之上,换作是其他人颧骨就应该塌掉才对。 好在这家伙是个挂逼,全身经脉全被炸通,加上无时无刻不在全力将灵气纳入体内,却又被那符文吸收。 间接的也就让全身骨骼血肉每时每刻都在接受灵气的洗礼。总的来说他的防御力要比正常人要强上很多。 不过强归强,从炸经脉到现在的时间也不太长,所以此时吃了一记八瓮力的蝴蝶肘,那也是整个人贴着灵气栅栏横飞了出去。 有人或许要问了,马湘点墨境笔锋九点的时候都能发挥出九瓮力的水平了,可到了聚符境把道韵符都融合进去了却才有八瓮,这样似乎不符合逻辑。 可事实便是如此,不过这里面两个境界的力量表现方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点墨境最高发挥出的九瓮力,那是在爆发的一瞬间达成的。一次性的玩意,砍一刀挥一剑就没了,而且消耗极大。 而现在看到的其实都是马湘道韵符属性特殊的结果。他与那条银环蛇融合在一起,使得八瓮的力量可以持续不断的使用出来。在消耗上面也远远不是点墨境那会儿能比的。 所以若是孤夜想着跟之前与黄耀祖那场比斗一样拖时间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其实如今的八瓮力,还是严寒的外部环境对蛇类不是很友好的前提里,不然的话马湘应该可以达到一鼎甚至更强的。 不小心说跑题了…… 话说孤夜在聂政那里学的那些通过预判对手攻击路线的近身格斗术,此时在面对全身关节可以随意张合的马湘,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就如同刚才那一剑,明明距离还有两丈,他马湘的手臂的关节却能够在瞬间脱开且拉长。这样的违反常识的攻击方式让孤夜根本防不胜防。 就说那记肘击,也是从最不可能出现的角度击打过来的。落地的孤夜晕晕乎乎间,还能看见已经将自己脊柱扭成麻花的马湘在对着自己狞笑。 “千刀万剐……” 而就此刻孤夜跌落在地的时候,一旁的樊冲是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却见头顶一张绿色大网已经凝结而成,铺天盖地的就往下罩落。 关键时刻,孤夜手中道韵笔呈现,千钧一发之际便往空中点去。 熟悉的姿势熟悉的面容,久违的“石槿娘”就那样横亘在大网与孤夜之间。 从下往上看去……噢买噶…………太辣眼睛了…… 孤夜赶紧捂脸不忍直视,不过不需要去看也知道应该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只见绿色大网骤然间便将“石槿娘”给完全束缚住,那无数的网格把她那已经具备质感的身体给勒出一个个小方块出来。 一时间却是又给孤夜提供了构思春宫图的灵感。 不过紧接着的画面就注定没有美感可言了,且不但没有美感,甚至堪称是血腥。 却见大网四周突然有无数灵气幻化成的小刀,随后这些小刀便如落雹般往那一个个勒出来的方格中割去。 一块两块无数块…… 刚刚还风韵犹存,极具魅惑的“石槿娘”居然被削切得不成人样。 虽然她只是灵气幻化出来的假人,可哪怕是这样亦是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可以想象,若是此时被大网兜住的是个真人,那么将会是何等模样……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反转 “石槿娘”说到底还是灵气所聚,所以在同样的灵气化刀切割之下反而比较“持久”。借此机会,孤夜赶紧迅速起身脱离。 不得不说,这老娘们还是有点魅力的,起码此时的马湘和樊冲注意力有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是被其吸引过去的。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孤夜才有时间去查看脖子上的伤口,刚刚马湘第一次出手那一剑,确实是划破了血肉了的。 可是现在伸手一摸,却是只有破了点皮而已。 孤夜当然知道刚才那一剑的威力,虽说不至于切断喉管,但起码也得入肉才对。可却为何只有这么一条小伤口渗着血珠呢? 刚刚实在来不及去处理伤口,他只记得自己下意识的从体内将爆发窍穴的溢散灵气调动起来往伤处聚集。那时候也没多想,似乎从中同时走了几条经脉路线。 兵家导气法门不同的经脉路线是可以赋予不同身体能力增幅的。就像腾超传授的那一门就可以上开视力,中增防御下壮元阳。 然而孤夜全身经脉那都是通的,理论上来说只要灵气走对经脉,那就可以轻松赋予身体特殊增幅。 而刚刚情急之下是不是走了一条可以加快愈合伤口的路线呢? 孤夜稍微回想了一下,大致就确定了那么三四五六七套方案。只能等这事过去之后再利用排除法慢慢研究了。 然而此时可怜的“石槿娘”已经被千刀万剐得不成人形了,孤夜终于还是不忍心看下去,手指一勾,将她彻底给消散掉。 突然出现的变故让樊冲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这个微不可查的细节很快被孤夜给捕捉到了。稍微寻思了这会,结合刚才所发生的许多不合理的地方,于是一个利好的结论便浮出了水面。 距离较近的马湘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二话不说就突然连续放大招。手中长剑配合他那诡异莫名且无解的身体柔韧性,几乎是压着孤夜一路输出。很快的,某人身上便密密麻麻多了十数道长短不一的伤口。 不过在有意识的操作下,这些都不是什么致命伤。且都尽量分布在全身各处,而这样的画面从别人的角度看上去就是非常狼狈了。 孤夜这样做是有目的性的,除了在故意造成一种节节败退即将授首的假象之外,还在把战场尽量往蛮九那边拉。 这并不是想寻求帮助,只因那边有着许多尸体而已。若是估算得没有错的话,在旁边伺机而动的樊冲那手“千刀万剐”的绝技只能作用于个人,并不具备群攻的属性。 就像刚才那样,大网被“石槿娘”给挡了,他完全可以再次勾勒出一个道韵符,召唤另一张网出来对付自己。可他没有,所以孤夜猜测他不是没有,而是不能。 为了彻底破掉这个威胁,所以孤夜需要第二第三个“石槿娘”。 可问题是他没有啊,就刚那个老女人还是废了他近大半年的时间,从体内那道符文中剥离,再用灵气一点点填充出来的。 若是再用一次,虽然可以可以将其补全完整,但是那种类似真人的质感却是没有的。 也就是说并不足以用来抵挡那张大网。于是他想到的便是那满地的尸体,别说对方只能召唤一张网了,再来几张也只不过是丢几具尸体当替死鬼的把戏。 可这种且战且伤且退的画面,在完成了杀伤任务的蛮九和庖硕眼里可就是危急存亡的关头了。 “该死!马湘小儿,休要伤我兄弟,老子来会会你……” 蛮九手中染血的短枪被瞬间掷出,经过减重属性的加持,其速度更是快到没边。 马湘刚刚从孤夜的肩膀上挑出半块指甲大小的皮肉出来,本想再次扑身而的上,却听远处传来大吼,待他下意识看去,那短枪的枪头已是到了近前。 这下可把他吓个不轻,千钧一发之际只能来了个折腰旋身“铁板桥”给堪堪躲了过去。 可这还没等他缓过劲来,便见两只大脚跺着地面直奔他而来。 “是那胖子庖硕!” 马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手持巨盾拍击过来的庞然大物。 “樊兄救我……” 来不及反应之下马湘只能大声呼救。 于是乎一扇大栅栏凭空出现,瞬间就矗立在庖硕的面前!这胖子见着自家兄弟被割得鲜血淋漓本就憋着一股怒火在胸,那速度奔跑起来就跟只犀牛一样不可阻挡。 可谁又能想到突然就从地上穿出这么一道障碍,于是根本究竟来不及刹车硬生生的撞在了上面。 咔嚓……轰…… 幸亏前面有盾牌顶着,不然断几根骨头是肯定要的。不过这胖子确实是天赋异禀,那样坚固的灵气栅栏居然真被他给撞散掉。而这家伙也是一个趔趄摔趴在了地上。 “该死!胖子快把盾牌往上丢啊……” 樊冲出手哪里只会是一道障碍而已,此刻庖硕头顶上的大网已经形成,顿时就要罩落下来。 对于孤夜的命令,庖硕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把自己的盾牌奋力往上丢去。完全信任之下根本就不需要思索犹豫的。 “老九!投枪啊……” 三人之间的默契远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危急之下每一道命令,每一个动作基本都不需要言语去解释其代表的含义。 咻……铛……铛…… 先后两支短枪连续击打在庖硕那面盾牌上。连带着那张即将落下的大网全给远远顶飞出去! 见庖硕化险为夷,趁着这时候孤夜也对马湘展开了反击。此时对方因为躲避攻击而变的诡异的姿势,正好使暴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手中那把匕首也不用留了,配合上对方注意力全被庖硕吸引,自己也处在其视野盲区上。五六步的距离,就算闭上眼睛都能把刀丢人身上不是? 十个窍穴积攒的灵气液直接被激发,一鼎三瓮的力量(秦制一千三百斤,折现代近二百公斤)的瞬发力量将匕首朝马湘猛甩出去。 锋刃划破空气的清啸声很是刺耳,当马湘听见突然意识到危险的时候,那把匕首已经从其胯下位置穿进腹部直达胸腔。 不能说孤夜选择的角度太过刁钻猥琐,实在是刚才马湘就是以这样的姿势躲避蛮九投枪的。 要不怎么说做人不要太过炫技,凭着自己柔韧度无解的特性就总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直接躲开他不香么?为何要整个铁板桥出来,而且还要加上难度系数更大的旋腰。 所以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用自己最惯用的思维来做出应对之法,因为这必定是潜意识里最为自信的。 可最自信并不代表最有效。通俗点来讲就是一个人平时总喜欢整些花里胡哨的,那么在面对危机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是选择用花里胡哨的思维招式来应对。 就比如此时的马湘,他面对射过来的短枪,其实最有效的方法是撤步横移就可以闪躲开,可这小子偏偏用了个旋腰铁板桥。 好吧,不是说不行,当然都是能起到化解投枪的效果。可前者是真化险为夷了后者却是将整个跨下弱点毫无保留的全暴露在孤夜面前。 这样的作死行为,他马湘不死都对不起他那炫酷吊炸天的闪躲姿势了。 庖硕这家伙从地上爬起来,怒气值在这时候几乎被叠满。入眼便见到马湘中招躺倒在了地上,也没多考虑其他,直接疾步上前就对着其脑袋来了个飞跺。于是乎还没来得及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马某人,此时整个头颅就像爆掉的西瓜那般,脑浆子全喷了满地。 形势骤变,再如何高明的战术策略遇上猪队友都是白费的。躲在大树后面的樊冲根本没有想过先领盒饭的居然会是马湘。 要知道他们可是两个聚符境的大高手啊!而对手也只是三个笔锋一两点的菜鸡。虽然其中一个算是菜鸡中的战斗鸡,可也脱不过菜鸡的范畴啊! 可这才一眨眼的功夫,三个人的完美配合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将马湘给轻松反杀了。 这对于他来说可就危险了,因为说到底他的“剐”字符对付的只能是其中一个,另外人哪怕以“牢”字符限制,剩下的一人也足够对自己造成威胁了。 一开始他知道孤夜失去了弓箭,所以才打算让马湘优先去对付以投枪为武器的蛮九。自己则是先用两个限制用途的道韵符阻隔住孤夜和庖硕。 可还没来得及实施呢,那蠢货就被人给秒了! 现在全完了,本来二打三稳赢的局面这时候变成了三打一,若是此时还不跑,樊冲那就真是傻子了! 几乎是马湘倒下的那一刻,樊冲便果断的转身往林中狂奔。他要尽快往刚才手下溃逃的方向跑,只有如此才能抓住浑水摸鱼的尾巴。 “莫让那孙子跑了!蛮九,截住他!” 事实上连孤夜的呼喊还是慢了,早就把全副注意力用来盯死樊冲的蛮九又怎会没注意到对方这一手。 两柄短枪这时候早已经被投掷出去,直接封锁掉对方逃串的方向。 啪啪…… 枪头贴着樊冲的脸颊飞过,深深的扎进前方一人合抱的树干中,其速度之快根本不亚于弓箭。 大惊之下,樊冲不敢再有保留了。因为就这个当口,身后三人已经把距离拉近到二十步内。 “孤山子!有话好说,我们之间一定存在误……” 咻咻…… “该死!画地为牢……” 短枪磕在栅栏上,撞出了一抹绚丽的火花。 咻…… 又是一柄短枪直奔他后背而来,好在及时用出“牢”字符,灵气组成的栅栏再次堪堪将短枪挡了下来! “万事好商量……蛮九……我有钱……我们樊家有好多钱……给你……你要多少都可以给你……” 咻……铛…… 灵气栅栏再次发挥了作用……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擒获 “你们是不是疯了!我乃燕国丞相之子,杀了我,所有人都得给我陪葬的……” 利诱不成,樊冲便改为威逼了!他现在很慌,因为马湘的死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自己虽已经凝聚出道韵符,可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刚刚一开始以为的碾压局面只是几个回合就被彻底反转。最后孤夜投掷出的那把匕首他也是亲眼见到整个过程的,那样的速度与力道,算是他平生仅见的了,几乎远远超出了他的眼界。 更何况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居然不是幻像而是具备实质化的身躯,这几乎是完克自己的“剐”字符。从而他不得不猜测,身后的孤夜是否也已经凝聚出了道韵符。不然的话,单凭墨痕属性的效果根本是不可能拥有把幻像具现出来的能力。 樊冲的威胁显然是苍白无力的,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可以放心,那便是蛮九绝对不会轻易就此结束他的性命,哪怕他现在束手就擒,最少也还能活三天。这三天是一种执念,不然的话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把他从洛邑城内逼出来,然后再一路尾随到现在。 三人不作回应速度不减奋而追去,樊冲见他们如此油盐不进不死不休,心底那点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只见其运起全身灵气拼死做最后的挣扎。在这周围皆是枝丫错综复杂的大林子,一时间有无数道栅栏凭空出现,将树与树之间的空隙不断填满连接。 一面两面三四面,相互组成的一大面又与另一片相接。 “天地牢笼……” 当孤夜三人意识到周围出现的变化时,包围向自己的无数灵气栅栏也已经被接连成片。而最终意识到樊冲究竟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却也是来不及了。 瞬间,三人与樊冲之间便被一整面连绵近三十丈,高则不可望的栅栏所阻隔。 事实上这也不算十分高明的手段,若是往两边绕开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可就是耽搁的这点时间,所追的目标便能拉开很长的距离。 换个场地或者换个环境或许没啥影响,可偏偏这贼老天,刚才还出太阳来着,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雪,地面上留下的脚印在这样的大雪中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掩盖,加上能见度逐渐变低,若是超出视野之外的东西,还真就很容易就会追丢的。 孤夜大急,他知道今天必须得把人给留下,一但跑了,不仅大仇报不了,兄弟三人肯定会遭到无休无止的报复。 庖硕这憨货彻底发狠了,没交没代之下就要用自己的肩膀硬撼过去。 根本没有好的办法,也没有可以思考的时间。其余两人选择一左一右,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速度能再快些。 此时的樊冲也没顾得上回头去查看成果如何了,只是一个劲的往密林深处里钻,越下越大的鹅毛雪已经模糊了他的身影。 消耗掉身体内九成灵气制造出来的障碍,这个时候也显现出了效果。 没有短枪从背后飙射过来,始终保持蛇形走位的他清楚,只要翻过前面那道山岭,下面便是植被更加密集的陡坡。一旦成功逃入里面,那在这样的天气下想要找到自己,犹如大海捞针绝计不可能。 但老天给每个人的机会都是公平的。在降下这场大雪的同时,也让孤夜发现了尸体边上的那把弓箭。 这具尸体显然是庖硕的杰作,耷拉着脑袋瓜子整个裂成了好几瓣。那把制式软弓就压在半边尸体下,脑浆子糊了半张弓面。 好在天气足够冷,什么血啊浆的全给冻成了冰,不然这弓弦怕是一拉就得断。几乎是下意识的,孤夜脚下一挑,软弓便被抓在了手上。又再旁边另一具尸体的眉心处拔出一支狼牙箭。 搭箭,张弓,松弦…… 嘣…… 瞄准的只是前方茫茫大雪中的某个方向…… 然而此刻山岭上的樊冲已经看见了逃出生天的希望。临要往下跳的他鬼使神差的向后边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白茫茫。什么蛮九孤山子,全都没了身影。 樊冲在笑,此时心中已经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不下三十种的报复手段。只待能成功回到燕国,他发誓,这三个人连同所有亲眷,都会尝到这天下最为痛苦的刑罚。 “等着瞧吧!本公子一定会让你们一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樊冲上扬的嘴角却是慢慢变得僵硬,直至最后从僵硬变成了惊骇。 只见一支狼牙重箭打着螺旋穿过漫天的飘雪,就在他刚想快速转身从山岭跃下的那一刻,箭矢刹那间扎入其大腿中一穿而过…… 雪过山封路难行,一行车马从广武城外徐徐而过。看着那不算高大且有些破旧的城门口,马车上的公子丹半点进城停歇的兴趣都没有。 “公子,过了这广武城便是要入魏地了。这一路行来都是大雪天气很是气闷,今儿好不容易放个晴,要不咱们去品品那冬日的黄河鲤鱼如何?” 身边的门客见自家主公坐着闷闷不乐心气不高,见到了这广武城便一时兴起建议起来。 “吃个鱼哪里不能吃,为何偏偏要去那黄河边上,费那个劲干嘛?” 公子丹眼睛都懒得抬一下,语气寡淡的回应着。 “公子有所不知,世人皆闻黄河冰鲤之鲜天下无出其右。听说每到河面结冻之时,便可在冰面凿洞钓鲤。 由于这时候的鲤鱼在河中缺乏食物,且还要不断游动保持住自己不会被冻僵,所以全身大部分油脂都已经消耗干净,剩着的便只有那几两精肉。 此时只要将鱼钓起来往河面上一丢,不消几个呼吸整条鲤鱼便会被冰冻起来。 这时候只需一个刀法娴熟的庖厨趁这鱼血还没在体内彻底凝固,便迅速将鱼肉剔骨片成薄片做成鱼脍。 然后用姜丝,芥心相佐,再用蚂酱蘸之入腹,那滋味可谓妙不可言呐。” 这门客一看就是个老饕,讲起美食来头头是道。周围一众贵族听之也是跃跃欲试,反正这晚个一天半天回去的也没什么。 公子丹听着也新鲜,只不过对这生食冰鲤之事还是有些提不起兴趣。 “听着倒是有趣,可说到底生食还是有些……” 这门客见公子丹终于打开了话匣,马屁么,一个不成那就再来一个好了。 “公子不喜生食,那么便去天水竹林吧!” “天水竹林?这是何地,又有何特异之处?” 公子丹也是闲极无聊,索性就开口一问。 “哈哈……说到这天水竹林就得先讲讲里头的两道人间至极的美味了!” 听到有美味,还是人间至极的美味,周围人也都有意的靠近过来听听。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什么人间美味,难道还有东海鲍鱼,太白熊掌好吃……” “是啊,快说来听听。要是真像你所说的的那样,咱们可都得去尝尝才不枉此行啊……” “哎呦……这些天光吃干粮,嘴巴都淡出鸟来了!赶紧走赶紧走,边走边说,咱们像是差那两个钱的人么……” 七嘴八舌的,也是把公子丹的兴趣给勾起来了。那门客见家主直起腰来,便赶紧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天水竹林有两宝,兰花蜜和竹鼠肉! 天水竹林乃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常年地气蒸腾。别看咱们这里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那地方可是温暖如春。 信不信咱们现在去还可以见到幽兰盛开,还有新鲜的竹笋?” “你这家伙,我还当有什么神奇的。不就是地热嘛,在咱们燕国,手指稍微掰一掰都能给你数出七八个地出来……” “哎呀你别打岔,让他继续说啊……” 门客白了那人一眼,也懒得去计较。见众人还在等着,便赶紧继续说下去。 “兰花蜜,自然是蜜蜂采了那些四季盛开的兰花所产生来的蜜。甘甜无比,入口生便有淡淡的兰花味,食之回味无穷。 至于竹鼠,那是一种以竹虫为食的小东西。其肉质肥美,用来灸烤远胜熊掌鲍鱼十倍。 最绝的是当那竹鼠肉烤得金黄的时候,再在表面上涂抹一层兰花蜜。 哎呦,那滋味简直能把舌头给吞下去!” 这番话讲出来,就连公子丹都有些馋了,更别说其他那些贵公子,口水都快溜一圈出来。 “那还等什么,趁着天色尚早,咱们吃竹鼠肉去啊……” 公子丹发话了,众人也是兴奋得嗷嗷叫。别的不说,光是这天寒地冻的能找一处温泉泡上一泡也是求之不得的呀!更别说还有美食了。于是乎车队转向,朝着天水竹林而去。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十里之外的一处山谷中,这三天以来此地时不时的便会传出一阵阵怪叫。那声音有时显得极为痛苦,有时却是变得极端无助,时不时还会有几声哀求。 这几天入山采蜜的农人都吓病了好几个,听说有胆大的前去探查,却是见到了一个身高八尺,青面獠牙的山鬼。 以讹传讹之下,现在进天水竹林都得十几个人结成队才敢进了。哪怕是进了也只在外围转悠,绝对是不敢靠近到山谷那边的。 而此时惨叫声再次响彻竹林,惊得一些鸟雀扑腾扑腾的到处乱飞。闻着声音循过去,远远的便见到一处空地上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 此时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殷红殷红的。镜头拉近一点仔细看才知道,原来那些红色的是从细小伤口中流出来的血。 伤口并不深,可以说就是皮外伤而已。只不过伤口实在太多,密密麻麻的布满身体各处。要说最严重的,那也只有左腿根上扎着的那半截羽箭。 与此同时,男人全身都是被蚂蚁给爬满,这些小东西是所为的也只是伤口上涂抹的那些蜜糖……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败露 “喂,你们听说了吗?前天晚上张老四入竹林割蜂巢的时候遇到山鬼了……” “山鬼!莫非那些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就是山鬼发出来的……” “我看十有八九是这样,老辈人说这地气之所以会冒出地表,那都是地下冤魂积攒的怒气,听说乡里的三老已经在准备三牲祭品,打算选个黄道吉日要进山祭拜……” “对对对……是得去祭拜的!咱们往上几辈子人都是靠这林子养活的,可不能光拿东西不知感恩的,这是山鬼大爷要是恼了……” 竹林之外的食肆小筑中,公子丹一行人听着外头唠嗑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林中山鬼,脸上的神情听着都是有些好奇的。 他们作为社会上层结构的精英人士,可不认为会有什么山鬼作祟。有也只是想到会不会出现了什么拥有妖兽血脉的异种出现。而通常有异种出没的地方,大多伴随着天材地宝。 “公子,要不咱们去见见那所谓的山鬼?听说像这种地气升腾的地方,往往会有道韵石的出现。 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有些收获。” 门客小声的建议着,牵扯到道韵石这种级别的东西可就不太适合张扬了,毕竟这里还属于韩*国境内,若是跑露了风声引来当地官面上的人物,那是很容易掰扯不清的。 “先别急,等把这顿竹鼠肉吃完再让人出去多打听打听。看样子才这两三天发生的怪事,应该没那么快就传到韩*国官府耳朵里的。” 公子丹很是沉得住气,其实就算这门客不提醒,他刚才也从外面那些村民的闲谈中发现了端倪。 而就在他还在畅想着林中是个啥宝贝,手中刚要夹起一片竹鼠肉准备往嘴巴里送的时候,眼角余光中却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叔伯,你家还有蜜不?再给我来上二两呗!” “呦呵,又是你这小伙子,那小胖子怎么没跟来呀?上次四两蜜这么快就给吃完啦,你们这可不叫嘴馋了,得叫败家。二两兰花蜜可是要一颗银馃子哩!” 蹲坐小筑外面聊天打屁的老汉说教式的打趣着,嘴上虽有调侃之意,其实心里却是早就乐开了花。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年轻,出手也忒大方了。这兰花蜜虽是稀罕物,可肯掏大钱出来买的还真不多。 “叔伯!放心,钱肯定少不了你的!” 说完小年轻便将一颗银馃子直接塞到那老汉手里,那就跟塞几个刀币一样随意。 老汉见状也是喜笑颜开。 “也是巧了,今天刚好食肆里有贵人点了烤竹鼠,我送蜜的时候还剩着一小罐了,看你小子爽快老头子我也不矫情了,里面二两绝对有多无少,拿去吧!” “哎!谢谢叔伯!那我就走啦!” 小年轻接过蜂蜜,一转身刚才脸上还洋溢的笑容顿时就阴了下来。又走了一段路,趁着没人注意便满脸严肃的往竹林方向而去。 “怎么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太巧了吧!” 公子丹自认为没有看错的可能,立马从旁招来一个仆从。 “去,小心跟着刚才那个年轻人。千万不要被发现了,无论看到了什么赶紧回来汇报!” 公子丹挑的这个家伙算是一奴仆中最机灵的。他总感觉在此处见到那孤山子定然没啥好事。所以谨慎起见还是得派人看上一眼心里才算踏实。 至于那头的孤夜,买了蜜之后就埋头往天水竹林深处的山谷里走。心里面想着事,所以警惕性也没之前那么高了。 山谷中依旧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哀嚎声,只不过相对于三天前却要虚弱许多。夜幕将至,在这竹影婆娑的偌大的林子里,着实让人听了不由得寒毛炸起。 声音的来源出自于此时地上躺着的樊冲。这家伙全身被剥了个精光,四肢则被蛮九用短枪给深深钉在了地面上。 如此一来,他身体便不能够随意动弹。当初蛮十娘被这家伙在床上用最为变态残忍方式整整折磨了三天三夜才咽气。作为兄长,必须得用更加变态,更加残忍的方法才能宣泄心中的怒火为妹妹报仇。 对此孤夜丝毫没有发言权,整套流程都全是蛮九想出来的。他曾几何时很想开口反对的,可话到嘴边却总是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失去相依为命的妹妹是种什么滋味,孤夜与庖硕再怎么想去感受也只不过是其中皮毛而已。 所以这三天的时间,另外两个人就只能担任着打下手买买东西做做饭的角色,且是尽量远离樊冲这个将死之人。 不为别的,只是担心自己看到他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状后,会忍不住给他来个痛快的。 然而在蛮九没有点头同意下就把人给弄死了,又怕兄弟心里以后会留个心魔,所以只能眼不见为净。 其实这三天时间与其说是对樊冲的折磨,倒不如说是对蛮九的折磨。内心里对于妹妹的愧疚和自责,无时无刻不在削蚀着他的肉体和精神。 看着自家兄弟愈发凹陷的眼窝和苍白的脸色,孤夜能做的只是祈祷地上那几根竹笋赶紧长快些。 只有这样,笋尖才能穿透樊冲的身体,这家伙也才能彻底断气然后结束这一切。 众所周知,竹子地下三年积蓄,一旦破土一天便能长出三尺多高。而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固定在竹笋的上面,那些竹笋便会慢慢穿透人体然后破膛而出。 这是个极为残忍的刑罚,原自商纣王时期。当时蛮九从杂家书籍中无意间看到,还特地吐槽了其太不人道。没想到有一天他却把这种酷刑用在了樊冲身上。 竹刑之残忍,便在于竹笋在刺入人体之后都是不至于马上毙命的。那样的话受刑者便能清晰的感受到笋尖在一点点的生长,从而体会到生命一点点消逝的大恐怖。 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这才是“竹刑”的残忍之处。然而在此基础上,蛮九还在樊冲身上用小刀割出了密密麻麻不下上千条小伤口。然后再在上面抹上蜂蜜,让蚊虫蚂蚁纷纷前来叮咬。 之前就是庖硕看不下去,在孤夜的默许之下,路上故意把蜂蜜差点给干光,为的就是好让蛮九不要把自己陷进去仇恨太深,最后把自己的性格给弄得扭曲。 可结果便是蛮九二话不说就要自己出去买,就他现在这人不人鬼不的鬼样子,出去还不让人报了官府。 为了不要横生枝节,孤夜最后还是又走了一趟。反正樊冲死不死的也就是今晚的事了,可能还用不着到白天,待到清晨露水一打,那些竹笋就能再长个将尺出来。 而在樊冲身上涂抹的这层蜂蜜,那只不过是蛮九给他加上的最后疯狂而已…… 没有月光的竹林显得愈发深邃。那个年轻仆人得到吩咐一路跟踪,可是当夜幕真正降下幕布的时候却是把人给跟丢了。 公子丹那个人平时看着挺和气的,其实只有他们这些下人才知道,这家伙背地里是何等的刻薄和无情。若是此时没有探知到些什么消息无功而返,那么等待他的可不只是一顿鞭子就能把事情揭过去的。 所以这小年轻只能辨认一下大致的方向硬着头皮继续找了。幸运的是,刚才还能依稀听到几声“山鬼呼嚎”的,现在却是不见了。耳边剩下的就只有唧唧的虫鸣声。 而不幸的是他走了快一个时辰了才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那便是现在彻底迷了路。 没有办法,总不能这样无止境的找下去吧。于是他便寻了个干燥点的地方,后背一靠疲惫感袭来就彻底睡过去了。 小年轻这一睡就到了日上三竿。待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差点没被眼前的一幕给吓死过去,紧接着就是一阵干呕。 只见距离他三丈不到的地方,一具赤裸的尸体四肢被人用短枪钉死在地面上。而三根毛竹就从他胸口和腹部的位置穿透生长出来。 这还不是最令人恶心的,此时密密麻麻附着在尸体上面的黑蚂蚁才让人看了头皮发麻。甚至他还看到一条蜈蚣就那样从尸体的鼻孔里钻出来,然后又被蚂蚁给包围住。 “哎呀娘嘞……” 满地的蚂蚁随处可见,小年轻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身上也是爬满了许多。 吓得他赶紧从地上蹿腾起来原地直蹦跶。然而更另他震惊的还在后面,因为此时他愈发觉得那具尸体分外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待到他鼓足勇气靠将过去,不看还好,这下仔细端详之下立即便认出是谁了! “哎呦娘嘞……天塌啦……这下天真要塌了……公子……公子……” 小年轻边喊边往林子外边跑。其实天水竹林并不大,大白天的看清了方向之后很快就能跑出去。 一个时辰后,还是那具尸体旁。公子丹表情有些诡异的看着樊冲的尸体。 他的手里拿着的是个小葫芦瓢。经过身边一个老汉的辨认,确定了这就是自己装兰花蜜用的容器。 这二两花蜜,昨天已是卖给了那个年轻人。原是以为他们只是嘴馋,却不曾想到人家居然是用来折磨人的。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居然需要用到这种酷刑来折磨一个丞相之子。 看来之前村民们所说的山鬼呼嚎应该是樊公子发出的惨叫。” 门客半掩着口鼻,有些心有余悸的喃喃自语。 “想不到这孤山子居然如此之心狠手辣。 呵呵……想来这趟竹林之行是来对了。破局破局,本公子一直想要的破局之法,没想到就这样送到面前来了!” 公子丹实在难掩心中兴奋,甚至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来人!将樊公子尸首好生收殓。本公子亲自护灵回燕国。 记住,什么都不能缺,要风风光光,就按九卿之礼来操办!” 想到即将出现的突破口,公子丹差点就要憋不住笑出来。 他现在最迫切的便是要赶紧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去。好把这樊冲如何的死法和凶手是谁提前告知自己那个好弟弟……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暗涌 “广武城外天水竹林,孤夜三人将丞相之子樊冲虐杀……公子丹护灵回燕……为恐樊相报复……十万火急……速救……” 看到这封半夜投进府中的帛书,常威瞬间吓出了一声冷汗。且不管投书之人目的何在,其真假性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没有人会认为此时有人在故意欺骗自己,书中所说公子丹亲自护灵回燕,这样的事情应该过不了几日便会传回燕国。至于里面说是孤夜兄弟三人将之虐杀,倒是不知道是否是真,那怕真有其事,又是否有人证物证。 可国相樊樾会在乎有没有人证物证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到时候唯一的结果必定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常威定下心来仔细算了一下日子,如今小寒刚过,若是冬至日后孤夜三人便回返,现在怕也应该快回来了。所以他必须赶在人还没有到之前把这事情先想办法给解决掉,不然只要入了蓟城,那么樊樾绝不会放过他们。到时候父王和自己夹在中间,等于是被架在火上烤。 于是乎,常威觉也不睡了,连夜就往王宫里赶。他现在得先去找母亲,这样一来在父王面前才能有些转圜的余地。 因为实在没法把握,在这件事情上父王会不会为了安国相的心,而选择直接将孤夜三人治罪,且结果无论樊冲是不是孤夜他们所杀。 可是这家伙不知道的是,他连夜入宫这样的反常举动很快就会被有心人汇报到樊樾耳中。 要不怎么说常威这家伙鲁莽,做事都不经过大脑的。太子连夜进宫这样的事情又怎会不被燕王知道。 人老了通常睡眠就浅,常威进入宫门的时候,老燕王都已经起床在屋内批阅昨日乐毅从东胡送来的奏章了。 这时候门外内侍听到里头的动静,于是才犹犹豫豫的进来汇报。 老家伙听到自己儿子连夜进宫时倒是有些诧异,而且还是奔他母亲那里去的。寻思着自己的爱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索性也不看奏章了,招呼着宫女更衣后就奔着过去瞧瞧。 于是乎便有了如今的画面。堂上燕王喜皱着眉头看着手上的帛书,而下首常威却跪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父王,您可要想办法救救孤夜他们啊!这些人可是儿子以后的左膀右臂,杀了儿子将来治理燕国要用谁去?” 看着常威这窝囊样,燕王喜气就不打一处来。难道没有他们你就不能治理国家了么?用人唯亲首先就是为君者的大忌。 可是心里气归气,现在倒不是教育儿子的时候。说实话,其他两人倒不甚在意,唯有那个孤山子却是自己想要用来给儿子平衡权利架构,稳定朝堂的一个关键棋子。 国相樊樾势力过大,党羽众多他是知道的。自己还在的话,镇住他还是没问题的。可换成了堂下这个傻儿子,怕就有些驾驭不住了。 若非今日出了这担子事,燕王喜就会给这小子封个官做做,然后先从基层干起,三两年功夫培养到可以入个九卿之列。 到那时候以他为主的利益群体也就初步形成,顺理成章的便会与国相樊樾原本的利益团伙起到互相牵制的作用。 到那时常威继承王位,说话起码也有人听了。加上外头还有执掌兵权的乐毅帮衬,燕王之位很快便能坐稳当。 可是这小子与樊樾怎么这么快就发生冲突,而且还是这种不可调和的冲突。事发突然显然打破了燕王喜原本的计划。实力不对等之下,这颗备用棋子肯定只有被碾成齑粉的命运。 要放弃么?燕王喜想了许久后又自己摇头否定掉了。因为短时间内是找不到比这孤山子更加合适放心的人选的。 也就在这时,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来人呐,传公子常威速速进宫,就说其母亲突感恶疾……” 门外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老宦官出来,应了一声后赶紧下去安排。 而跪着的常威却一脸懵逼,都不知道父王玩得这是哪一出。自己不是在这儿的么?还让人去传什么话呀! 见到自己儿子满脸疑惑,燕王喜太阳穴就突突的疼。心说就这点道行,连这都看不明白,将来还不得被群臣给坑死。就这么大剌剌的跑进宫来,真当樊樾那知老狐狸是摆设么? “今晚就别走了,在这儿跪着吧。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明天该干嘛就干嘛去!” 说完,燕王喜拿上那份帛书起身就回了自己的寝宫,根本不给常威半点开口的机会。 第二天,宫中便传出个惊天大瓜。说是王妃太子昨夜突感疾病,太子常威连夜进宫探望。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御医喂几副药休息几天就好的事情。 可关心则乱的公子常威却是弄了根太白山的老参煮了碗鸡汤来尽孝心。怎知这不喝还好,喝了汤之后王妃的病情瞬间加重,甚至一度到了危急时刻。 那会儿可把一帮御医给吓得不轻,最后好不容易才抢过条命来。按理来说一碗参汤不止于会弄成这样,后来一查才知道,那条用来煮汤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太白山老参,而是种不知名的草根,且还带毒的。 这下子可就把燕王喜的肺给气炸了,差点没把常威这混蛋儿子给活活打死,最后愣是让人跪了一夜。全力彻查之下才知道,原来这条所谓的老参是那孤夜三人谄媚进贡的。 也就是说常威被人给欺骗了,而且因此还差点害死自己的母亲。 燕王喜大怒之下,遂下令将那孤夜,庖硕,蛮九三人擒获回来要腰斩弃市。后来还是公子常威求情,最后念及他们对自己儿子曾有救命之恩,便将腰斩改为流放,直接押送到文安城充当囚徒兵。 这样一通眼花缭乱的骚操作着实让人有点措手不及。当消息传进樊樾耳中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想不到自己千方百计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居然会以这样一种近乎搞笑的原因被踢出局。 一开始他是真的有些不信的,可随着去御医那边打探消息的人陆续回来才终于确信,自己往后十数年的朝堂最大隐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 而且从被流放的地方也可以看出老燕王的用心险恶。文安城是个什么地方?那是燕齐边境最为严重频繁的冲突地区。更是距离公子常傲如今所在的武平城只有不到百里。 军队编制统辖也是在公子常傲手底下。要知道这个昔日夺嫡的热门是怎么被贬谪到武平去的,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这个孤山子使的绊子。 所以樊樾根本就不需要动什么斩草除根的歪心思,那边的公子常傲就会很好的“照顾”这三个刺头。堂堂边军参将,要弄死几个囚徒兵还不跟玩似的。 至于燕王喜为何要多此一举这样安排?无非也是想让矛盾双方没有交集的机会。异国他乡,人死在外面到底是谁杀的没证没据还不知道要扯皮多久。怕的无非就是樊樾利用权势暗下毒手而已。 现在好了,人给送常傲那边去,无论之后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总归大家都有个缓冲的台阶。至于之后要在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鞭长莫及之下那就只能看那三人的本事和运气了。 不过到了文安城也不是就肯定必死无疑,充其量只能说是九死一生。 九死嘛,常傲和樊樾的报复自不必说。一丝生机却是应在了即将从东胡凯旋而归的乐毅身上。 自田法章从老君山意外得到轩辕剑后,六国伐齐如今已是大势所趋。而武平和文安两城注定了是燕国出兵的桥头堡。若是孤夜三人能坚持到乐毅接管戍边军队的指挥权那一天,那么少不得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到时候携灭齐大功归国,手上又有了一定的兵权,那么樊樾还能是威胁么? 当然,关于这些算计,自然是不能让常威这个傻孩子知道的。不然以他那尿性,非得整的天下皆知不可。总之这个计划要想圆满一些,那还是需要他这愣头青把动静闹腾得再大些才好的。 而实际情况也是这样,常威这几天就跟丢了魂似的。虽然他知道父王需要一个治罪的理由,他也愿意配合让孤夜三个背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黑锅。可最后做出的惩罚却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流放到文安城去做常傲的手下,那这跟放任被樊樾弄死有何区别? 所以这几天来常威就是在不断的闹腾,可是燕王喜那就是铁了心,闹到最后自己还被禁了足。而更为悲催的是学院那边听说了这事,来求情的人却是都快踏破门槛石了。 最先是聂政和小李牧,这两人第一时间听说了就跑来。人还没送走,李非羊谷班究这几个杂家学派里平时走得比较近的也来凑热闹。 还有就是农家的刘森,他的到来让常威觉得很是意外。印象中孤夜貌似与他没什么交集的样子,倒是望春楼那次还有些冲突来着。 然后就连道家的黄耀祖也来了,作为曾经的手下败将,现在看来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了。 他都不知道孤夜在学院里的人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该来的和不该来的都来了。 好吧,兵院的先生也派人送信了,只不过这信是跟扁鹊先生那封一起直达王宫的。当然,前者八九不离十是为了孤夜,而后者则是因为庖硕。 不要怀疑,这家伙那能解“红鸠毒”的墨痕属性,在医家眼中的份量绝对是沉甸甸的。 好吧,魏青雀这胖妞儿,自从出事之后就赖常威府上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大有你不把事给办妥当了,老娘就跟你死磕到底的架势。 而最为理智的还要属寒丑这家伙,他是最后一个来的。当时常威以为他也是来让自己替孤夜求情,怎知这家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只是问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后就扭头便走。倒是弄得常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然而两天之内蓟城里里外外为某些人闹得风风火火的,作为当事人的三个家伙也终于越过赵 地,正式踏进了燕国汾门城的范围……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红缨酒肆 行行复行行,汾门说是个城池,其实也就是两丈来高的夯墙圈起来的大土围子而已。作为与赵国相接壤的边境城市,却是丝毫没有边境城市的觉悟。 别说有什么像样的防御工事措施,就连军备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意加强的地方。 城门口的老卒依旧是老的,最少缺两颗牙齿以上的那种。进城也不需要盘查什么,自然也没什么商贩进出,城门税吏也就是个摆设,一天到头也收不上什么钱。 与上次匆匆经过一样,远远看着就挺破败的。孤夜三人之前由于赶时间便没有入城,现在倒是进来了,放眼一看果然跟想象中的差不多,而且还要萧条许多。 还是老套路,进城第一站便是酒肆,如今的蛮九俨然成了个老酒鬼。几乎是每日必饮,似乎只有让自己整天晕乎乎的才能消弭一点心中的伤痛。 曾经那个无论干什么事情都要抠抠搜搜,狠不得一枚刀币当成两个用的蛮老九,如今却成了挥金如土嗜酒如命的混子。 有些伤口,是需要时间来愈合的。作为兄弟,孤夜和庖硕两人只能寄希望于潜移默化的慢慢开导,保证其意志不会就此彻底消沉下去。 城中酒肆,其实也不需要怎么找。这小地方有也只有唯一一家,名唤红缨。 这红缨酒肆好像在此地颇为出名,边地小城虽然远远比不上蓟城国都那样的繁华。可汾门城因为这个酒肆,慕名而来的大商贵人却是不会少。 十个刀币在城门老卒那里买了个消息,这才得知那酒肆并非所售之酒都是琼浆玉酿才客似云来,原因倒是那女掌柜长得却像是仙女下凡似的。 要不然这小地方哪里能有这么多人来客往,大部分还不是特意来瞧瞧酒中西施卫红缨究竟是何等样貌。 前些时候甚至还有一些痴心妄想的想要用强的,只是不知为何刚开始闹动静得挺大,可隔上几天也就消停下来跟没事发生一样。 有心人自然是猜出来这卫红缨应该有些背景,甚至还有传闻说她是某国公主呢。 当然,对于这些传闻孤夜三个一律过滤掉。花十枚刀币想要知道的只是这城里哪里可以喝到好酒而已。至于什么酒中西施仙女下凡的都没兴趣。 按着老卒指的路线,三人沿主街前行不到一里地,远远的便见到了矗立在右侧的两进大瓦房。 还别说,一眼看去确实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四周都是土坯茅草顶,中间却出现了间青瓦房,真的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呦呵,门庭若市啊!生意还挺不错!” 孤夜没话找话的用肩膀顶了顶蛮九,这一路过来像这样行为他没少干。 没办法,你要不开口人家就能板着张脸不吱声。若是放任下去他怕这家伙会把自己给逼疯喽。 “有酒就行,管他人多不多。其实你们的心意我知道,用不着这么特意迁就的。 我就是这里难受,用酒润润就会好些,仅此而已。” 蛮九指着自己的胸口,强挤出来的笑容很是苦涩。 “走走走,兄弟之间说什么迁不迁就的。到了这汾门,也算是回家了。 今儿个咱们仨好好醉上一场,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给先放一边。” “对对!我先去占个座……” 庖硕说着就伸手向孤夜要钱。 “死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谁需要你去占座啦。 拿去,不许卖肉!再吃你就要跑不动道了……” 孤夜丢给庖硕一颗金馃子。不是他吝啬,而是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节制,从认识他到现在,其体重都快翻一倍了,真怕再胖下去会伤到身体的根本。 庖硕可没顾得上这些,一拿到钱他就撒丫子的往酒肆里跑。他都好些天没见着荤腥了,今天还不得吃个痛快。 怎知一进大门,却是意外见到了个熟人。当还在诧异老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却见对方指了指边上那张矮桌对着他笑。 “等你们仨很久了,路上受了不少苦吧?憨小子,赶紧去吃吧,新鲜的羊肉今早才杀的,刚出锅还热乎着呢!” 庖硕一听眼睛直接放光,也懒得问什么了。反正有什么事情待会后面的孤夜就会解决。 老柴直接就被拨拉到一边,然后这胖子就把屁股丢草席上,嘴巴再也停不下来了。 看着那胖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老柴无奈的笑着摇头。这时候他转过头来也正好迎上了孤夜狐疑的目光,见这家伙眉头下意识的微微紧皱。 心说不愧是多智近妖孤山子,这份心思机敏劲怕是再难有第二个人能比了。 “出事了?” 孤夜上来便质问老柴,心里面也已经把几个方面可能发生的事情大致过了一遍。 “嗯……” 老柴只是点了下头便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这里是酒肆门廊口,说话实在不太方便。 “别急。咱们进去说!” 说完这老家伙径自走进去挨着庖硕那张桌子坐了下去。而蛮九此时与孤夜对视了一眼,在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那张本就营养不良的脸就立马加上了一项贫血性的苍白。 然而这时候刚从酒肆内堂走出一个笑容姣好气质妩媚的女人,恰巧她正好将门前几人的表情看在了眼里。 当其见到一脸严肃的孤夜走进自己小店的时候,那两条好看的眉毛不由得向上挑了挑。 此人正是卫红缨,酒肆里的老板娘。这时候她伸手招过来一个小厮接替自己招呼几位熟客,自己则是转身又回了内堂,从自个房间的柜子中拿出一张画像出来。 若是此时孤夜在这里的话,定会发现卫红缨手上的那张画,上面分明画的就是自己。 “果然是这个孤山子…好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可就别怪本姑娘不仁义了。” 自言自语话毕,卫红缨赶紧脱掉一身罗裙,然后换上了一袭舞衣…… 话分两头,孤夜与蛮九坐定,正等着老柴的下文。 “燕王知道了?” 孤夜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不过在场的除了庖硕这吃货外却是都听懂了。 老柴没有急着接话,还是那样点了点头。不过其心里可没有像表面看起来这样平静。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因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这里,对面这个小年轻就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刚才在门口也只是佩服人家的机敏和警惕性,如今看来还是远远低估这小子。 “怎么知道的?” 确认了具体事情之后,孤夜反而是放松了下来。这时候是老柴先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出动一支军队来埋伏,便足以说明老燕王是个什么态度了。 “半夜有人投书,公子连夜进的宫。 樊冲身死,公子丹护灵归燕……”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却是透露出了大量的信息。根本不需要猜测,在听到公子丹护灵归燕这句话的时候,孤夜便已经知道了是谁半夜投书常威府的了。 “公子丹这手棋下得很妙。那么老燕王是怎么处理的呢?你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已经给我们兄弟仨安排好一切了吧?” 老柴小呡了口酒,笑得有些无奈。 “流放文安城,充作囚徒兵。” 孤夜听罢,眉头又是一拧。 “这是燕王的主意?” 老柴听出了话中的意思,深怕孤夜误会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于是赶紧解释道: “这单单只是燕王主意,没有其他人参与!王妃让我带句话,她要你们最少挺过两年别死,到时候自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噢?原来燕国在联合他国准备对齐国动兵!” 孤夜此话一出,老柴这下真的不淡定了!他知道眼前这小年轻妖孽,可也没想到居然能妖孽成这样。 就这么几句话,他是怎么得出燕国准备对齐国动兵的!关键而且还是联合他国!要知道,六国密谋伐齐这事目前来说,知道的人在燕国不会超过一只手掌。 除了燕王和国相樊樾之外,那也就是夜间偶然听到燕王零碎梦呓之语的王妃了。 当然,他老柴直到要前来汾门,为了让孤夜他们仨个别再闹腾才获知此事。 “别这样的表情好不好!又不是什么多难猜的事情。 文安城的军备受边军辖制,而燕齐一线的置所在武平城。 如今常傲那家伙任边防军参将,我们三个以囚徒兵的身份流放到那里就是羊入虎口。 而要解决这样的杀局,唯有换个与我们仨关系好的且无需忌惮常傲的将军过去坐镇。 我孤山子自认为人缘还没有好到这样的地步,而符合这个条件的,整个燕国除了昌国君乐毅还有点香火情之外应该就没谁了。 而堂堂一个上将军被派往边境自然不是去当守将的,还是要最少两年后。 那么结果还难猜么?以燕国如今的国力,别说是两年了,再翻个几番怕也没这样的实力,所以联合他国的结论自然也就有了逻辑依据了。” 孤夜从庖硕手上的羊肋排上撕下一条肉丝来放嘴里咀嚼着。然后又不急不缓的继续说下去。 “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老燕王这次肯定是胜券在握的。让我们挨两年不死,是存着立功回去后直接进入朝堂,到时候握着一定的兵权也可以给常威那傻小子撑腰的目的。 至于需要我们仨个与谁站在台面对掐,自然也只有是樊樾的国相一党了。 这老家伙,算计得还真挺周到的……” 老柴此刻算是真正见识了孤夜这个妖孽的变态思维能力了。之后的那些小九九,恐怕是连王妃自己都没有考虑到才对。 他现在才醒悟过来,自己果然只适合当个跑腿的下人。跟人家玩心眼玩权谋,那是分分钟只有被人虐成渣的份。 于是乎老柴现在也不敢再装什么深沉了,他把这次押送他们仨人的军队今日便会抵达汾门的消息也都赶紧倒了出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了这么多,蛮九除了在一开始紧张了一会儿之后,接下来全程就只是自顾自的喝酒。 而庖硕却是在拼命的将自己的肚子给撑得再饱些。以至于此时酒肆中央那方三尺高台上,不知何时站上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都没注意到。 卫红缨此时那叫一个气啊!心说本姑娘难道就真的这么没有吸引力么?全场的臭男人都恨不得把眼珠子全沾在自己身上。 偏偏就只有你孤夜所在的那张桌子,至始至终不是在吃吃喝喝就是在说着废话。这么的不配合,待会本姑娘又怎么找机会贴过去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带个话 “哇哇哇……红缨姑娘今天好漂亮……” “这……这是要献舞一曲么……” “不愧是酒中西施,卫姑娘媚骨天生,这般女子,果然才配得上本公子的无双才华……” “噗……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无双才华……呵呵……不就是有两臭钱么……” “切!你懂个屁!公子此财非彼才……你们这些土鳖又怎懂我等土豪如何开无双…… 那厮,赶紧给本公子过来……” 刚刚帮客人上完酒菜的小厮赶紧小跑着往上凑。 “客官有甚吩咐?” 只见这人模狗样的贵公子直接往桌上拍出颗银馃子。 “没事!公子我身上钱多压的慌,这钱你拿去花……” “公子……这……” 小厮吚吚呜呜有些胆怯吃不准。 “让你拿去就拿去!” “不是公子……这……” “滚……” 小厮吓了一跳,抓起桌上那银馃子就掉头赶紧跑路。 周围食客见状无不侧目,终于体会到了一把无双财华贵公子是如何豪横的了。 台下这一幕,只不过是卫红缨仰慕者众生百相中的其中一个小插曲而已。 鼓乐起,悠扬的曲调立时抚平了全场的躁动。卫红缨一袭火红霓裳骤然扬起,随着柔软的身姿不断舞动,便如同一团烈焰在纵情的燃烧。 轻纱遮掩半张俏脸,却是遮不住那对勾魂摄魄的眼眸。玉壶光转,白皙柔嫩的双腿不断在台上腾挪辗转踏雪无痕。 终于,这悦耳的音乐还是把孤夜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舞台之上。而就在目光偏转的那一刻,正好对上了卫红缨那勾人心弦的眸子。 “哎呦不错哦……” 不错,这就是孤夜被美女用眼神过电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也不是心猿意马,而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女人舞姿真的很错。 然而台上卫红缨却不是这么觉得的,对于自己的样貌,她有着迷之自信。在其看来,此时孤夜那副猪哥的模样与周围这些庸俗之流一般无二。 “哼,北冥幽月的眼光原来也不咋地!本姑娘还以为是什么俊杰奇才,看来也只不过是长了一副还算过得去的皮囊而已。 为了这样的男人,用得着对方连皮都没破就把玄黄丹巴巴的给人家送么? 世人口中的败家娘们,恐怕也不外如是了吧!” 对于孤夜在蓟下学院的一些情况,卫红缨还是派人做过颇为细致的情报工作的。毕竟是能跟北冥幽月住一屋的男人,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好奇的呢。 心中吐槽着,不过这女人此时的舞姿却是愈发妩媚多姿了。似乎这个小小的舞台已经无法承载她的惊艳,随着鼓点笙箫开始变得欢快,这女人更是从台上一跃而下在桌席之间曼妙穿梭。 衣摆偶尔拂过席上之人的脸颊,带起那股淡淡的香风让人迷醉,想起伸手要去捉摸,却见伊人已经到了几步之外。 今日卫红缨突然起舞,那是自酒肆开业两年多以来不曾有过的。多少贵公子在此地一掷千金,却连博红颜一笑都不能。 今日能得见佳人曼妙舞姿,那是这些酒客实在难以意料的惊喜。 在场众人全被此时的卫红缨迷得七荤八素,若是说谁能例外的话,或许就只有孤夜这兄弟仨了。 庖硕还没开窍自不必说,卫红缨此时对他的吸引力连他手上的羊肋排都比不上。 蛮九则是没这个心情,只顾着低头喝闷酒,正借酒消愁呢。 唯有孤夜此时眼睛在盯着,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总觉得这样品质的女人出现在这里卖酒就很有违和感,更别说这时候还要借跳舞给众酒客助兴了。 再说了,你跳就跳吧,干嘛眼睛总往这边瞥。 “过来了……她真的过来了……你别过来呀……老子现在已经是够烦的了……” 孤夜肯定以及确定,自己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跟这酒肆老板娘不认识。 好吧,这老板娘她要摔了,大家注意了……她马上就要摔了……看……她摔了……她摔了…… 只见卫红缨不断的旋转着身体,将那袭红色罗裳给甩出了很是漂亮的视觉效果。而就在距离孤夜座位三步外的地方,这女人突然尖叫一声,随后假装让自己给拌了一下,然后整个柔软的身子便顺势往孤夜怀中跌去。 “哇……为什么不是我……” “我没眼看了……我眼睛瞎了……我的卫红缨马上就在倒入他人怀抱了……” “不要啊!臭小子你快给老子闪开,敢碰卫娘子定要砍死你……” 全场哀鸿遍野,惊呼声此起彼伏。可这并不能让时间停止或者左右结果。 噗…… 美人入怀,温润如玉。孤夜适时起身,刚好揽住了卫红缨纤细的腰肢,不让她真的跌倒。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忽有一只纤纤玉手探入孤夜怀中,然后将一个小瓷瓶给顺入自己的袖口里。 孤夜突然一愕,随之便也释然了。 “多谢公子及时相助,小女子一时不慎失足,还望公子见谅……” 卫红缨声音娇甜,脸上红晕泛起,显得异常的羞涩。若是此刻换个男人,或许听后真的骨头都要酥麻了,可孤夜却是微微一笑,揽住对方的手也没有放下的意思。 “噢……是吗?既然姑娘是不慎失足,那么可否将玄黄丹还给在下。” 孤夜俯下身去,几乎是贴着卫红缨耳朵说话。这下女人的那张脸可就真的唰的一下全红了。 当贼不可耻,可当个人赃俱获的贼可就丢脸丢大发了。更何况长这么大还没被男人靠这么近过,一时候心中着实恼怒异常。 “快放开你的手!登徒子!” 卫红缨的这声呵斥,那便是向全场雄性生物吹响进攻号角。 “放开她……赶紧放开卫姑娘……” “该死……我一定要剁下那只狗爪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明目张胆的……” “明你妹啊!有完没完,等你把成语念齐全,我的卫红缨都要被摸秃噜皮了……” 孤夜自是知道卫红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做贼心虚想把事情闹大好混淆视听罢了。此时的庖硕和蛮九都已经站起身,面对着这些叫嚣,说实在的他们还真不怕。 倒是老柴脸色有些不好,他都不明白这三个家伙怎么会这么邪性。这才入座不到半注香时间就能成功引起众怒。 这样看来在国外,就将樊冲给神不知鬼不觉的嫩死还真是有这个可能性。 “戏就别演了,不就是为了这颗丹药来的么?放心,丹药只管拿去,不过我想让你帮我带几句话。” 孤夜心说自己说不定下一刻就要成为囚徒兵被押送到边城了。囚徒兵嘛,哪一个身上还能剩点东西? 与其便宜了那些当兵的,不如卖个人情还合算些。 卫红缨一听心下也是一愣。暗道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居然还想让自己带话!带什么话?给谁带话? 虽是疑惑,可此刻也觉得利用这些人把事情往大了闹就有些不妥了。 于是这女人翻脸跟翻书一样,刚刚还一副委屈巴巴求各位大大保护的模样。现在却是俨然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 “误会误会,原来是孤夜兄。大堂说话不甚方便,不如随我入内堂叙旧?” 说着又朝周围一众酒客俯身行了个礼。 “多谢诸位公子了,此事是个误会!过错全在小女子身上! 这样吧,为表歉意,今日酒钱就免了,全当小女子给大家赔罪……” 当事人都不追究了,其他人还能说些什么呢?除了不甘之外,那就只剩下心头的酸楚了。 事实上卫红缨也没在意众酒客是啥反应。话刚说完,她便率先入了内堂。而孤夜则对两个兄弟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放心。倒是老柴显得有些兴奋,似乎在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呐,这样的好事都能被你碰上。 也懒得搭理周围众多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孤夜紧跟着卫红缨的脚步三两下就入了内堂。刚跨入廊门的时候,隐约间还似乎听到身后好大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那是心碎的感觉。 酒肆内堂的装潢很是简单,与前堂相比几乎可以说是简陋了。有些墙面,甚至都还没有抹上灰浆,夯土里面的茅杆子都冒出头来。 跟随着卫红缨来到一小厅之内。对方也没客气,直接开门见山的把话挑明白。 “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吧!就当是这颗玄黄丹的报酬了!” 不需要特意去迎合,所以卫红缨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娇纵跋扈,丝毫没有了之前那股魅惑之感。 “呵呵……我说过这颗丹药送你就送你了。条件刚才也说了,只是让你帮我带几句话而已。” 孤夜也是坦荡。也不是他一时精 虫上脑,贵重丹药说送人就送人。而是知道自己身上有这枚丹药的人绝对超不过五个,而面前这女人很大几率是自己人。 庖硕和蛮九直接排除,那么就只剩下魏青雀这傻胖妞和丹药原本的主人寒丑了。 而玄黄丹的珍贵之处,相信谁都不会大嘴巴到处乱侃。那么现在面前这女人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丹药,那么就只有从魏青雀和寒丑口中得知。 傻胖妞基本上可以直接排除了,因为以她那种性格,根本就不可能与面前这女人尿到一壶里。所以剩下的就只有寒丑这原本的主人了。 寒丑那性格更奇葩,能被他认可的必定也是他所绝对信任的。也就是说面前这女人勉勉强强也能够信任。很简单的推理题,几个因为所以的逻辑想通了之后就能求到正解了。 “蓟下学院我怕是回不去了。拜托你跟寒丑说一声,让他把屋子里的那些书给收拾一下替我保管一段时间。 还有就是在柜子里我还留有几幅图,让他转手卖个高价,换来的钱怕也能支应慈孤院些许日子了。 最后就是替我跟他道个歉,当初是我拉他下水的,现在却甩甩膀子走了,确实是有些不负责任。若是有缘的话,希望以后还能跟他坐一起喝酒。” 孤夜说着说着,只留下了一抹苦笑。 “就这?” 卫红缨不讶于对方为什么能确定自己与北冥幽月有关系,只是想不明白这家伙要自己干的,居然真的只是带几句话那么简单。 “就这!不然你以为呢?” 孤夜摊了摊手,自认为也没什么交代的,索性转身就要告辞。 殊不知,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却是被门外一人听了个真切。此人风尘仆仆,似乎是赶了许多天的远路。蜡黄色的脸上,有的只是深深的疲倦。不过他这个时候却不知为何嘴唇是向上勾起,显得很不自然,僵硬感十足……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报丧 孤鸿声哀,白幡遮天窥。残雪凋落独悲切,异乡新鬼,何寻觅处?璃灯引魂归…… 在樊冲这条尸身上,公子丹的仪式感是直接拉满的。不仅为其花大钱买了个大红木漆面棺椁,甚至还请了帮专业人士来烘托气氛。 这或许是这世界上第一批抬棺卖哭的职业选手了,那声量要高音就能高亢嘹亮,玩低沉就浅吟低唱。该婉转时还能绕上三绕,甚至前后呼应居然能搞出个3d环绕的效果,最后更是再来个颤音完美收尾。 总之仪式感爆棚,一路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老爹死,孝子贤孙都没这么用力哭的。 不过效果也是杠杠的,燕相国之子樊冲在韩身死的消息也随着过往商贾快速扩散,直到大寒前夕,终于是传进了燕都蓟城中。 “老爷……老爷……公……公子……公子他……” 相国府的老管家跌跌撞撞,惊慌失措的往内宅里狂奔。期间撞翻了两个婢女手上的碗碟,踢倒了一盆名贵稀有的白菊,惊得一众下人纷纷躲闪鸡飞狗跳。 此时的樊樾正在书房中伏案劳读,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眉头不由得紧皱。樊家治下甚严,断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不符合礼仪,有损家风的事情出来。 正待他想让人招呼管家进来,问问究竟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在瞎胡闹,自然免不得要抽个皮开肉绽。可还未来得及开口,书房门就被猛得撞开。 “放肆!身为相府管家,如此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樊樾脸色一板,心中极为愠怒。不过他知道必定事出有因,所以还在等着对方的解释。 “老……老……老爷……公……公子……他……他……” “哼!不成器的东西!老夫平时不是总跟你们说凡遇大事须静气,泰山崩于前才能面不改色!” 被樊樾这通呵斥,那管家直接打了个机灵。心说老爷不愧是老爷,果然有大将之风,自己着实是远不如矣。 于是赶紧深呼吸了两口气,把心中的惊骇先平复了下来。 见老管家知错就改,樊樾捻着胡须点头,有些欣慰。 “呵呵……孺子可教也,这才对么!越是大事急事,越得沉得住气。说吧,公子怎么了?是不是老 毛病又犯了弄了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 算算日子,儿子也该回家了。以平时那小子的尿性,这次出去若是不借机物色几个女人回来把玩,那就不是他了。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自己知道,樊冲无论什么都算优秀属上等资质,就是女色这块有些放纵了些。 “不是,没有女人!” “没有么?那你急个什么?那小子呢,既然回来了怎么还不来请安?” 樊樾不以为意的端起茶盏呡了一口。 “公……公子是回来了……可……可是……” “有话就说,刚刚才说遇事要静气,怎么才一会儿又给忘了!哼……” 管家无奈,又是猛吸了两口气。 “老爷,公子在韩*国被人给杀了,人是回来了,只不过是装在棺椁里的……” “我噗……” 樊樾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连边上的茶壶都给打翻掉。 “你……你你你……你再说一遍……公……公子怎么了……” “卧槽,不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么?” 心里虽是吐槽些,可老管家还是赶紧补充解释道: “老爷,咱公子死啦!尸首是公子丹发现的,如今怕是已经到了东城门外!” 樊樾听罢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然后突然眼前一黑彻底不省人事。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老爷……来人呐……老爷晕倒了……” 一个时辰后,樊樾从床上悠悠转醒。此时整个国相府也都已经裹上的白绫孝麻。 公子樊冲的棺椁就停在大堂中间,府上众奴仆皆是哭成一片。 这时候同往周地的那些贵族子弟们也都很有自知之明的聚集在一块,等待着相爷醒来之后的问询。 樊樾其实早就醒了,只是眼睛不肯睁开而已,他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只不过耳边清晰传来的嚎哭声,不得不让他认清了事实。 世界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老年丧子,虽然樊冲不是其唯一的儿子,却是最为倚重的那个。甚至可以说,许多野心便是基于这个儿子所滋生的。此时此刻,说是天塌了也一点不为过。 又是在床上恍惚了半个多时辰,樊樾知道自己还是要面对现实的。于是在一众婢女小心翼翼的伺候下,终于来到了相府的议事厅。 不错,他并没有先去的灵堂。事情已经发生,他现在最想搞清楚的便是到底是谁杀了他的儿子。 看到突然间像是苍老掉十几岁的樊相爷被人搀扶着进来,一众小辈们赶紧滋溜一下起身垂首相迎。 “你,留下来!其余人在外面先等着!” 突然被点到名的那个年轻人瞬间寒毛炸起冷汗淋漓。 “相……相爷……” 樊樾微微抬眼瞥去,犀利的目光差点没把人给吓瘫掉。得到吩咐的其他人似乎都如释重负的退到外面去。 此时府中甲士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刀枪出鞘把人全给控制住,这架势可就真的有些渗人了。 然而议事厅中,那个被点了名的家伙更是已经心如死灰。看着后头的门缓缓关上,他腿肚子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别害怕,把你这些日子看到的听到的,事无巨细全都说一遍!记住,老夫要的是事无巨细,且不要加入任何主观判断的东西!” 樊樾说完,就端坐在上首自顾自的闭目养神等待着,那气场压抑得让人都喘不过气来。 说到底这些都只不过是豪门里的一些小年轻,无论手段还是气势,在堂堂一国丞相面前真的不够看。 于是接下来自然便是很漫长的一段问询时间。这些人从路上的见闻,再到老君山遇到的人或事,之后是韩非的突然宴请,再到后来就是马湘与樊冲的不告而别。最后如何到的广武城,又是在何人的建议下来到天水竹林,最终在什么情况下到达了案发现场。 一个人说出来的东西或许偏于片面,然而十几二十人的说辞相互辅证,那么一条清晰的逻辑线很快就被樊樾给揪了出来。 从一开始樊樾的重点便放在了孤夜的出现和韩非的宴请上。特别是后者,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在那晚之后便和马湘不辞而别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两个人不惜丢下一众仆人选择逃离洛邑城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也只有韩非这个关键人物了。 韩非追查义妹之死,其实不用怀疑,那个叫蛮十娘的女人应该属于自己儿子众多玩物之一。 然而“蛮”这个很特殊的姓氏很快就让他联想到孤夜身边那个骨瘦如柴,善使短枪投矛的家伙。 如此联系起来,一个利用韩非实施的敲山震虎之计便跃然浮出水面。有了这个设想,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很是顺理成章了,也印证了樊冲被施以竹刑虐杀事实。 到了这里,其实凶手是谁已经不用再猜了。然而最让樊樾愤怒的是,早在几天之前,那三个残杀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却已经被流放到了近千里之外的文安城。 之前他还因为此事而大呼幸运,如今想起来,却是满满被无情玩弄的耻辱。什么王妃突感恶疾,什么假冒伪劣老山参,全是他娘的为那三小子能够脱身所演的戏。 此时此刻,想通了一切的樊樾没有一刻那么渴望推倒这个腐朽到骨子里的燕王朝。 然而整件事情中,公子丹作为一个把所有东西串联在一块的关键人物,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的确很值得樊樾去好好斟酌。 毋庸置疑,他应该是早猜到凶手是谁的。既然如此,那么燕王这边是不是他率先通风报信的呢? 以樊樾此时的思维,认为这种可能性存在,但并不是很高。因为若是换做是他的话,肯定会等到最后才把消息放出来。 因为那样,自己必定会与常威直接厮破脸。到时候老燕王为了先稳定朝堂,很大几率会先废除常威太子之位,然后再杀了这三位始作俑者。 当然,为了稳定民心,再立太子是必须的。然而常傲已经因为失德被贬在外,那么公子丹便是唯一的选择。 可实际上却是孤夜三人和樊冲的死讯都还未曾到达蓟城,矛盾仍没凸显出来的时候就被消弭于无形,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然事实上消息恰恰便是公子丹派人提前透露的。不错,樊樾所分析的确实最符合他的根本利益,可那并不是其最想要的。 不可否认,若是按照这样一套流程走下去,公子丹相信自己有九成的几率被敕封为燕国太子。可同时他也会面临一个丞相权力过盛的局面。 所以他的想法其实跟老燕王如出一辙,那就是要给樊樾制造一个敌人出来,之后便可利用这人慢慢的削弱其力量。 只不过老燕王想到的是要重用孤夜,让他在常威执政的朝堂上形成一股平衡的力量。 而公子丹想的却是更加直接。利用孤夜这个矛盾点,提前引起丞相与太子之间的争斗。 非常明显的事实,往后的日子里,一方想方设法要除掉文安成里的三个小卒子,另一方却是想如何阻止破坏这一切。 双方无论要做什么,怎么做,那都必须把底下一些力量暴露出来然后互相抵消。目前阶段,常威自然是无法与樊樾的势力圈相抗衡的,可他不行却可以借助老燕王的力量。 而这也是老燕王求之不得的事情,之前若是直接动手就是针尖对麦芒,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平台,那么自然就会少上许多顾虑和多上很多转圜的余地。 对于公子丹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只要到了这一步,他手里最为重要的一张王牌才能打出来发挥出最大威力。也只有到了这一步,接收过来的燕国朝堂才是最容易掌控最干净的。 一切皆是算计,只能说在权利面前,每个人的心都是百转千绕,也都是最脏的,燕王如此,公子丹如此,樊樾亦如此……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骑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樊樾在得知自己儿子身死之后要如何使出阴谋诡计来弄死三个罪魁祸首。 也不管燕王喜会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削弱丞相势力,常威为兄弟奋而反击更是无关紧要。 反正孤夜此时的处境就挺惨的,还没从卫红缨的酒肆内堂里出来,便听到了外面喊打喊杀的吵闹声。 出来一看,原来是一队甲士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酒肆中,此时正将庖硕与蛮九两人围在中央,若不是有老柴居中安抚双方,这会儿怕是要交上手了。 周围的酒客也已经纷纷退到墙边把地方让了出来,有些人眼里不难看出幸灾乐祸的色彩。 为首那位将领年级大概在二十四五左右,天生一张很不讨喜的苦瓜脸,此时板着,那就跟碗咸卤水一样,俗称“卤面”。 当看见又一正角儿出现,顿时大喝一声下令让人包围了过来。一大帮士兵端着长戟,也不嫌地方逼仄得慌就全架了上去,乒铃乓啷的将桌子上的酒盏碗碟全给扫了一地。 孤夜一见如此场面就知道燕王这老家伙又多此一举了。找了这么个黑脸怪来办事,真以为就能显示自己的大公无私? 可笑至极,无非就是掩耳盗铃罢了。太子丹护灵回燕,以樊樾那老狐狸的思维,很快便能想到所做这一切的目的何在。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孤夜倒是没想着要去反抗。不过是在之后前往文安城这段路程中要遭点鸟气而已,还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毕竟以后兄弟三人有很大一部分明枪暗箭还需要那老燕王下力气给挡上一挡的。 庖硕和蛮九两人见孤夜被围,刚还有些克制的他们立马就要动手。好在孤夜了解这两家伙及时的出声制止,而这一下差点没把老柴吓出个好歹出来。 “都别动,听我的!” 孤夜说完,径自摊开双手任由周围士兵上前拿人。 为首那将军在和画上人物相互确认之后,那张苦瓜脸立时发出了几声冷笑。随后这家伙几步上前,二话不说就往孤夜的肚子上来了一拳头。 虽说早有准备,但还是疼得冷汗直流。心说这家伙肯定深谙胥吏用刑那套,这一拳头下来尽管不太重,可却是打在肋骨中间的骨膜上,着实是疼得要紧。 庖硕刚才本就不情不愿的,就周围这十几个臭鱼烂虾,他一个人就能全给包圆了。如今见孤夜挨打,那自然就忍无可忍了! 只见他猛然徒手扣住前面对着自己的两把长戟,随后奋力向后一拉。 突如其来的巨力把那持戟的两个士兵连带着扯向了前面。 砰砰…… 两拳同出,一招双龙出海顿时把两人又给打飞了出去。好在这胖子还是没有浑蛋到家,其间是收了大半力气的,不然的话这两人立马就得骨断筋折。 打飞两人,包围圈瞬间露出一个空挡出来。庖硕趁此机会几步前冲飞扑而上,那为首将军刚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肚子就是一阵剧痛,胃里的黄胆汁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脸上又是挨上一巴掌。 众士兵见状立马就要动手,却是蛮九已是抄过一把筷子在手。长臂挥甩那些筷子就如长了眼睛似的纷纷打在了那一只只持武器的手背上。 叮铃当啷,顿时便有七八个士兵吃痛之下抓不稳武器全丢在了地上。 “大胆!你们居然敢反抗!难道是想造反不……哎哎哎……莫动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还没等这狗屁将军把话说全,庖硕已经用手箍住他的脖子。不用怀疑,只需他稍微用上点力,这颈椎骨怕是断定了! “庖硕快点放手!切不可造次!” 孤夜看似在呵斥,其实语气根本就是不急不缓。对于这个下马威他是必须弄上一弄的,不然此去文安城遥遥数百里,要是任这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折腾,那也忒恶心了些。 “对对对……还不快点放了我!你们可知本将乃燕王近臣骑劫之子骑渡!识相的现在赶紧把手放开……” “闭嘴!再逼逼立马弄死你……” 庖硕说完作势要用力,吓得这个叫骑渡的家伙差点就要尿裤裆,完全没了之前的豪横。至于我爹是骑劫也好是李刚也罢,他突然发现一旦出了蓟城,似乎就真没啥用处了。 “啊……好汉莫动手……好汉饶命……” 这声求饶一出,原本那些还想反抗的士兵立马就泄了心气,只能干瞪眼瞅着,等待接下来的结果。 一见此人就这么彻底怂了,孤夜也是有些意外。心说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菜鸡,就这副熊样还能带兵,这不是把人往死里坑么? 瞧着下马威的效果也达到了,孤夜这才上前将庖硕的手从骑渡脖子上掰开。 “将军见谅,我这兄弟行事有些鲁莽。他就见不得我受委屈,所以一时情急……唉……误会……这都是误会……” 这时候骑渡那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心说好不容易让父亲向燕王给自己讨个差事,说是到文安城去做个军士副参。其中顺便捎三个囚徒一块过去,谁成想这哪里是什么囚徒,那是暴徒好不好! 区区两个人就打趴了十几个手下,就连自己也被当成小鸡崽似的给轻松拿捏。这还没报到呢,脸面都一次性给丢光了,更别说什么威信了。 就在他还在担心接下来应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孤夜却是及时的递上了个台阶。 “将军是负责押送我们兄弟仨人去文安城的吧?” “不敢不敢……送……是送……” 骑渡算是彻底躺平了,既然注定了要怂,那么干脆就怂个彻底吧。该怎么样就怎样,反正只要把这三个大神给送到地界顺利交差就行,自己也就能好好当自己的官,跳出父亲的眼皮底随便浪了。 “呵……将军说笑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个就算是戴罪在身了。 规矩嘛,我们懂的!” 说完,孤夜走到旁边一个士兵前面,从其手上接过一个镣铐就给自己戴上。 “还愣着干嘛?人家将军也不容易,莫要再添什么麻烦了。” 蛮九倒是干脆,他是知道点具体情况的。所以也不矫情,从身边士兵抢过镣铐也给自己戴上。 唯有胖子那厮还很不情愿。骂骂咧咧的,最后还是孤夜上前给他完成了最后的带枷“仪式”。 骑渡见状亦是大大松了口气。这样的结果最好,有了这三副镣铐,自己的面子总算是过得去了。 “骑将军,咱们走吧。此地距离文安城还远着呢。” 说完孤夜回头望向了站在内堂廊门前的卫红缨,意思很简单,就是提醒他记得帮自己传个话。而此时这女人还在发懵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回事呢。 某个角落中,一个脸色呈现蜡黄之色的“男人”见此一幕眉头不由全拧巴起。看到孤夜被押送着离开,他那双拳头几乎都要拧出汁水来了。 不过想到孤夜是自己给自己戴上的镣铐,便也知那家伙肯定是心里有数的。以对他这厮的了解,没有把握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只是现在自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人被带走,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心里面憋屈的慌却无处发泄。 很快的,门廊前还在懵圈的卫红缨就成了现阶段唯一的出气筒。 似乎察觉到朝自己飙射而来的杀气,卫红缨凭着感觉朝角落处看过去。这不看还好,刚刚与寒丑对上目光,这女人就像是猫咪遇见大狼狗一样,身上的毛全炸了起来! “该死!这女人还真追来了!我就说嘛,能让她无缘无故送颗玄黄丹的,肯定是春心萌动无疑了!” 想起自己刚才还借故想躺人家心上人怀里,且这时候兜里还装着那颗丹药。卫红缨心知这事今天是不可能善得了的。 “罢了罢了,反正这酒肆开了两年也甚是无趣,不如就此脱身去齐国找青峰哥哥,好过在此地遭那北冥幽月的白眼当受气包。” 注意打定,这卫红缨也是果决之辈。只见她几步小跑赶紧回到自己房间,换上了一身男装,打包一众细软之后便跳窗跑了。 对,不错。这女人就这么丢下酒肆跑路了。至于烂摊子什么的,自有北冥幽月,也就是寒丑去收拾…… 燕齐边境,武平城。 “将军,三日之前齐军小股骑兵又袭击了我们城外的村落。当时村中里长组织村民反击,最后被杀了五人,十余人不同程度受伤。 如今乡中三老受临近各村的委托特来请命出兵。” “出兵出兵!出兵哪有那么容易!人家是骑兵啊!有四条腿的!难道让我麾下的弟兄们拿两条腿去追么! 他娘的,你说这些齐人天寒地冻瞎折腾什么劲!那些破村围有什么好抢的,贱民都差快要啃树皮了,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案几后面的常傲头大如斗。自入冬以来,像这种齐人骑兵袭击村围的事情他都听到耳朵长茧了。 这武平城还好些,毕竟是治所所在,那些齐人还不敢太过嚣张。然而文安城就没这么好运了,那些小股骑兵几乎是天天来。 东放一把火,西抢几只鸡。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赢。最后还是用那些囚徒兵当了回诱饵才弄死了一些,可后来人家也学聪明了。 半个月前,原本想故技重施再来一票的常傲却是栽了个大跟头,文安城里五百多个囚徒兵一下子被灭了个八九成,如今满打满算凑得起三十个能动弹的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将军,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呀。您关系硬,要不给上头诉诉苦,支援支援几匹战马?” 此时边上军中吏员小心翼翼的建议着,怎料常傲听完心中更是恼火。 “想屁吃呢!现在这季节你想让上面给咱支援战马? 滚!赶紧的给我下去,催催后方各城调剂过来的囚徒到了没有才是正事! 这些光耗粮食的人渣,就应该全从大牢里弄出来发挥余热!” 小吏没敢吱声,只是赶紧将手里的一份名单递了上去。 “将军,这是各城送上来的死囚名单,整个燕国所有的死囚恐怕都在这了,就连国都蓟城的也都没漏下,总共是两百四十一人……” 常傲接过名单,边看边是吐槽为何只有这么几个人,死囚要是不够,只要犯罪的都成啊! 可就在此时,常傲整个人却是当场怔住了。因为这名单的末尾,分明写着三个对于他异常熟悉的名字……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边境之乱 “放开我……救命……快放开我……阿爹救我……呜呜呜……阿爹快救救我……” “你们这些畜生……我跟你们拼啦……” “哈哈哈……来吧……让大爷们爽爽……” “滚滚滚……都给我滚……让卒长先……来来……我们给卒长按着点摆个好姿势……” “啊……放开我……阿爹救我……” 被踹翻在地的老头子见着自己女儿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了布条,几个齐兵正按住她的手脚,整个人都崩溃了。 只见其发疯似的抓起砍柴的刀不要命了就朝他们冲了上去! “啊……我砍死你们这些畜生……” 砰…… 人还没站稳当,胸口便挨了一记狠的。 “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不就是个女儿么?给我们玩玩待会就还给你了。 再叫唤老子捅死你……” 已经在地上大口大口吐血的老头子这时候还想去抓掉边上的柴刀,终于有个齐兵实在不耐烦了,两步上前就给他补了一剑。 噗嗤一声,头颅直接滚到了狗窝边上。那只瘦犬吓得尾巴倒勾,躲在角落里连叫唤一声都不敢。 “爹……呜呜呜……你们这些畜生杀了我爹……呜呜呜……”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奈何手脚都被人给按住,就连挣扎都无能为力。然而下身传来的撕裂感与丧父之痛相比,却又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最后只剩下空洞无物的眼神和一具放任自流的身躯,直到几个齐兵都在自己身上发泄完了之后,她才发疯似的跑到父亲尸首前。 没有眼泪,也顾不上扯起衣服遮掩。忽然,她抓起边上的柴刀没有任何犹豫的砍向自己的脖颈,鲜血就跟喷泉一样洒满了半个院子。 “呸……扫兴!老子还没玩够本呢……” 一齐兵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的。 “行了行了,一个柴火妞而已。天色不早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听说这两天上面要来什么大人物,你们这些家伙最好给有老实点。莫要给将军惹什么麻烦,不然的话老子要你们好看!” “是是是!木离卒长说的是!都他娘的听到没有,赶紧点把火,别留下太多痕迹……” 不错,此木离正是彼木离。令支寨中杀叔夺法门,戎山脚下临阵抢药草。就是这个家伙,当初从东胡人身上获得一截锻骨草后便辗转来到齐国,凭借着腾超那份导气法门,幸运的突破了人体桎梏到达了六瓮巅峰的实力。 这厮也算是天赋高的,居然只差一线就能突然到五瓮,要知道庖硕到现在才多强的实力。 从燕国出逃,辗转来到齐国之后,凭借着一手精湛的箭术和过人的力量。很快就聚拢了一大票人当起了山大王。 不过也是倒霉,夜路走多终遇鬼。百来人的团伙在齐军一场围剿之下就全被干趴。后来还是人家将领看到这厮过人的实力,加上又是山匪出身,于是便弄到这平舒城,后来居然也升到了百人卒长。 由于此地辖地分别与赵,燕相接。用这样的浑人来当个急先锋正是再好不过了。 这年头打战就意味着有油水。作为边城,商农不显。若是天下太平那在此的官员还不都得喝西北风。于是时不时的人为制造出一些冲突来,才有借口跟上面要钱要粮要经费。 赵国这头猛兽他们是不敢招惹的,至于燕国这只软脚虾正适合看菜下碟。 当然,有了上头的默许,下方军卒自然有恃无恐。加上燕军确实是菜,城外的无数村围倒是把齐国边军给喂了个肚满肠肥。 不过他们也不搞竭泽而渔的事情,深知割韭菜技法精髓的这些人每次只会弄个别好处,倒是不常杀人。 像今天这样弄个女人舒服一把的不是没有,一般都不会下杀手连屋子都给烧了。只不过上头传来消息,说是临淄城那边来人了,而且来头还不小。 将军们声怕生出不必要的事端,这段时间也让手底下的人克制了许多。 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等文安城里的守军闻讯赶到的时候,那个小院已经被烧成了白地。周围远远的也聚了些赶来的村民,而大多数人见到自家军队,却是一如既往的陌生,甚至其中还透着些厌恶和畏惧。 “什么玩意,每次都是事后才来!tui……” “里长,这回说好了,俺家可没米招待啦……” “我家也是!喂给狗吃狗还会看家护院,给这些人吃只会糟蹋粮食……” “闭嘴!都少说两句,莫让人家给听到了……” 里长赶紧开口呵斥这些个嘴巴没把门的,声怕祸从口出。 “咋啦?还不让说了!要粮的时候大包大揽,说得好像自己都是天兵天将万能的一般,可到头来全是事后佬马后炮!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这群少爷兵还不如那群等挨刀的囚徒,上次人家好歹还砍了几个人!他们要是能一样提一个半个首级回来,别说是粟米了,老子把把家里下蛋鸡给杀了保证眼都不带眨……” “唉……可怜了李大槐父女……那群畜生,全都是天杀的……” 村民们的议论咒骂声自然是或多或少传到这支燕军的耳朵里的! “他娘的,老子一步不敢停跑了十几里地就是来听这些骚话的……” “你们听听,什么叫特么的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敢情老子上次后背那一刀就白挨啦……” “娼妇养的!老子去给那些乱嚼舌根的家伙一人来几巴掌就都老实了……” 佛都有火,更别说这些穷当兵的。辛辛苦苦赶来救援,却是被人家骂得跟个孙子似的,谁听着心里都不舒服。或许只有队伍后头那二十几个“挨刀的”囚徒兵听后有些得意,毕竟他们都是拿过人头的,没听到人家说要杀鸡款待自己的么! “好啦!都给老子闭嘴!自己没本事还听不得人骂啦!要是怕被人戳脊梁骨,那么之前为啥不把速度放快些!” 被带队的将领这么一骂,刚才还叫嚣着的几个人瞬间就萎了。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先去问问里长村里的伤亡情况和损失的财物数量。 趁着天色还早,咱们连夜回营去!” 众人一听要连夜回去脸色就全垮了下来。 “将军,咱们就这么回去呀!不留下吃顿饭?” 这不长眼的家伙话刚出口便被狠狠瞪了回去! “吃!吃个屁!你们还有脸管人家要饭吃?还不快滚,别给老子丢人现眼……” 这将军也是有脾气的,任谁被人家指着鼻子骂废物心里都不好受。 可是没办法呀!人家有马四条腿,自己没马两条腿怎么跑得过人家。底下人或许不知道内情,他身为一个下属偏将还是有点内幕消息的。 昌国君乐毅征东胡,出征的时候那可是几乎将整个燕国的战马全给收拢到了一起。如今不仅是与齐国接壤的一线,就连赵国那边也是采取守势。只等乐毅将军彻底征服稳定大后方,有了可以放马养马的地方,到时候样燕国想要多少马便有多少马! 而就在这队人马灰头丧气,饿着肚子连夜往回赶的时候。位于文安城外凌河边上的大营前面,同样迎来了一支风尘仆仆的百人队伍。 当骑渡终于看到前方星星点点的军营火光的时候,他的心情真的不知道该用何种言语来形容。 只能说,太他娘激动了!这一路过来,说是押送三个囚徒兵,实际上那几乎跟伺候三个祖宗差不多。 说好的镣铐,其实到了城外他们就自己给开了。用的工具居然也只是根硬实点的麦杆子而已。 也不知道那胖子用的是什么手段,每每总是能将硬得可以当敲门砖的粟米饼子变得比吃糯饭还有嚼劲。很快的,光凭这样的手段没几天功夫就把所有人心全给收拢了过去。 而本就丢了威信的骑渡这下真就成了光杆司令,事情演变到最后,什么时间宿营,什么时间开拔,乃至每天行走的路线和距离通通都是由那个孤山子制定的。 加上那个蛮九本事也是了得,时不时便能从林子里设陷阱弄些野鸡野兔什么的来给大家伙改善伙食。总的来说,这支调往边地的百人队名面上的领头是骑渡,而事实上真正说话管用的却是这三个家伙。 试问在这样畸形的群体里,身为即将赴任的领导骑渡得有多么尴尬。 关于鸠占鹊巢喧宾夺主这一点上,孤夜其实是故意的。兵院中所学的一些理论,再没有得到实际验证的情况下它就永远只是存在于书本上的理论。 这一路走来,从军心,士气,后勤,威信等等的建立与弱化上,他都一一印证了一遍,结果自然也是很喜人的。 当然,这里面并不能排除骑渡这个将军实在太过草包的原因。其实总结起来,所谓的军心向背,无非就是让底下的人吃得好,穿得暖,少折腾,只要做到这三点他们便会信任你。 而信任,便是一只军队形成战斗力的首要因素。以后只要再打个胜仗见见血,那么这支军队也就算练成了。 这次竟然碰上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孤夜自然就没有白白放过的道理。而他的成功自然也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如今站在营门外的骑渡,在终于完成了交接之后,根本就没有半分停留的策马往文安城狂奔。 绝对要远离这些令人讨厌的人。除非必要,他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遇见那三个家伙。至于所谓的军士副参到底是干什么的,谁又管得着。 正主一走,孤夜他们三人之前的待遇可就一落千丈了。那个百人队是从蓟城随调的,所以早就有营房为他们准备着,很快的也有专人领他们登记造册去了。 可作为囚徒兵的三个人,直接就被几个大汉按在地上剥了个精光。然后再用半结冰的石灰水当头淋下去,那感觉怎叫一个酸爽。 而衣服也被丢进了火盆里烧了个干净,虽然他们三人那一身看起来要比边上几个壮汉身上穿的要新的多……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偷粥 同样是营房,可环境却是天差地别。细数华夏上下五千年,那些有过前科,在政府档案里留下过痕迹的犯罪人员,通常社会待遇都要比普通人降低一个档次的。 放眼四顾,周围皆是漆黑杂乱,鼻翼间弥漫的也都是外面畜生栏里的猪粪味。 其实三人身上的味道也很不好,被淋了一遍石灰水并不能代表自己就是干净的,反而是不太合身的衣服上散发着难闻的霉味。 也不知道那些家伙是想让人变得干净呢,还是想把人变得更像是罪囚多一些。 床铺就别想了,一堆潮湿麦杆子上弄上张席子,应该就是以后晚上躺尸的地儿了。 夜里的军营中是不允许有油灯存在的,所以想要辨清事物只能靠着外头那个火盆子照进来的光。 三人都没能想到,风餐露宿了十几天,到头来却是还比不上野地里躺着舒服。 “怎么办?以后就睡这了么?” 蛮九甩了甩显得有些空荡荡袖子,满脸无奈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谁叫咱们是犯罪人员来着。将就点打个盹吧,有什么事情明。” 孤夜也是光棍,摸索着随便找了个较干净的角落,直接就躺在了上面。 反观庖硕,住哪里他倒是没怎么挑剔,这厮最关心的还是肚子能不能填饱的问题。从入营以来被折腾了都快一个时辰了,可也没见着有人送吃的呀。 “孤夜,我饿了……” 摸着咕咕叫唤的肚子,这胖子有些提不起气来。 “唉……忍忍吧,今天晚上应该是没有的,睡觉睡觉,明天再看看……” 蛮九拍了拍憨胖子的肩膀,然后便挨着孤夜躺了下去。 长夜漫漫,甚是难熬。特别还是饿着肚子的那种。所以在这种放空状态中,人的五感便会比平时表现得要灵敏许多。 就如同此时辗转反侧不得睡的庖硕,他那个猪鼻子总能若有若无的闻到粟米粥里肉干翻滚的味道。 回过头见两兄弟已经沉沉睡去,这馋猫索性也就蹑手蹑脚的朝着香味的来处寻去。 然而此时的一处营房前,火塘子上架起了五口大锅。里头的粟米已经开始熬开,边上的两个士兵正在往里面倒入肉干和野菜。 百多个士兵横七竖八的瘫坐在一边休息,有的人甚至太过疲累直接就睡死了过去。 丁鹏这一天时间,算是什么都没干就带着手下跑路了。从辰时开始看到狼烟接到的求援,他们是连干粮都来不及收拾就往事发点赶。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除了被人骂得跟个孙子之外,却是连口水都讨不着喝。于是只得灰溜溜的往回赶,一来一去一折腾,哪怕是以他三瓮出头的实力也是有些精疲力尽。 好在后营的火头军还够意思,特地让人过来架了这五口锅,兄弟们总算是还能混一口热乎的。 队伍里的二十多个囚徒兵他也没区别对待,这些家伙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该砍头的,偷奸耍滑的早在前几批就都死光了,后来的还不是些被那些有背景弄来顶罪的苦哈哈。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囚徒兵一天是只能吃一顿的。可是丁鹏却让人给他们弄了两大陶罐粟米粥过去,算是对他们今天表现的犒赏了。 用陶罐装的粥是早盛好的,只是陈莽作为这群囚徒兵的头头,他却是不敢在那些正兵享用之前就让人开吃。 虽然这是将军允许的,可人家给脸自己可不能直接端着。 正兵们一个个捧着陶碗排队分食,而你囚徒兵这边就先吃上了,那些还没排上队的人看了不得记恨死。 所以两个陶罐被收在了身边,得等到将军喊解散的时候才能带回去吃。没办法,政治成分太低,做事便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头,将军什么时候出来喊解散啊?” 身边一个十四五的小年轻不耐烦的问着。他负责看护两罐粟米粥,能看不能吃,这任务可真熬人。 “闭嘴,你小子把哈喇子收紧点。要是敢滴到粥里面,看老子回头不嫩死你!” 一巴掌拍下去,这家伙立马就缩着脑袋不敢言了。其实心急嘴馋流哈喇子的大有人在,只是没人好意思问而已。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等那些正兵们都把手里的碗全给舔干净后,丁鹏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从营房里走了出来。 囚徒兵们见状个个心中一喜。在丁鹏手下做事就是有这样的规矩,每次出任务回来,只有当他老人家把人数清点一遍之后才能解散。 “起来起来……都赶紧起来……将军要点名了……” 陈莽边喊边用脚踢打着,呼啦啦的大家都急着喝粥,当然是动作迅速全聚了上去。 于是乎,那两陶罐的粟米粥便留在了原地。然而这些囚徒兵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起身集合的这个当口,一个胖脑袋已经从墙后钻了出来,然后一手提一个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地上捡到宝,要天要地要不到。在把第一个陶罐干光之前,庖硕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在他强词夺理的思维里面,刚刚自己的行为只能算是捡,而不能算是偷。至于是不是该拾金不昧这样的道德问题,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两陶罐粟米粥其实并没有多少,若是让那二十几个囚徒兵来分的话,最多每人也就两三口。 所以庖硕此时一口气喝下一陶罐也只能算是混了个半饱。 余下一罐,虽然他十分想吃。可是想到自己两个兄弟还饿着肚子,这才屁颠屁颠的给送了去。 回到猪圈边的土坯破房子,庖硕刚踏进门直接就嚷嚷开了。 “孤夜……老九……快起来啦……看我找到什么好吃的……” 两人睡得浅,听罢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鼻子一闻,果然是粟米粥的香味。而且里面还夹杂着淡淡的肉香。 “哇……你小子三更半夜从哪里弄来的呀……” 蛮九肚子也是饿得紧,接过来之后就要灌上一大口。怎知还没沾到唇边,便被随后起床的孤夜给拦了下来。 “慢着,让这小子把话说清楚了。 你又不是那些刚入营的菜鸟,此时过了饭点,火头军那边怎会开灶!” 蛮九刚才是饿得狠了,一时没多考虑,如今想来确实有些不妥。 “你小子赶紧重实招来,这罐粥到底是哪里弄回来的?” 这个点能开小灶的只有出完任务回营的人才有的待遇。 无论胜败应该都是有弟兄伤亡,这时候人家火气大着呢,所以千万不能撞枪口上了。 在庖硕看来,本就没啥大不了的。于是便把前面看到的和自己干的全都倒了出来。 当听到有二十几人守着粥不吃的时候,孤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起自己身处的地方,用不着怀疑,麻烦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当然这时候曹操 他爹的爹的爹的不知道多少个爹都还没出生。 门外头,已经传来了阵阵骂声,还有的就是一个年轻人在嘤嘤嘤的哭泣。 “就知道你小子不靠谱!好端端的两罐粥都能给看没了,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 “呜呜呜……刚刚就在那的,大家可都看见了!谁能知道点个名,一眨眼功夫就没了呢……呜呜呜……” “败家玩意!你还敢哭!害得大家饿肚子还有脸啦!要不是陈头拦着,老子非大嘴巴扇死你不可……” 一个虬髯大汉一路骂骂咧咧,那声音大老远就能听得真切。而那个小年轻只能躲在陈莽身后哭鼻子,而其他人却全都是耷拉着脑袋情绪缺缺。 “好啦好啦!这事也怪不了小石头。许是被那些正兵给顺了去。这种事情避免不了的,谁叫咱们都是戴罪之身呢……” 其实不用陈莽开口解释其他人也大概知道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不然的话好端端的两罐粟米粥又怎会不翼而飞。 “卢霸你就别吓唬小孩子了,不就是少吃一顿么。以前不是也没少饿肚子。” “就你张老实想当好人是吧,这不是小年轻做事不稳当得借机敲打敲打么,不然这么冒失那天就把自己命给丢了……” 大家也就是嘴里骂着玩,其实都是过命的交情,又哪里会因为两罐粥的事情就伤了感情。 也就在卢霸和张老实斗着嘴的当口,那个叫小石头的小年轻鼻子突然嗅到了什么。 “咦……是粟米粥……我闻到粟米粥的味道了……” 卢霸以为这小家伙不服气又在瞎咋呼,当真抬腿就要踢他屁股。 不料这厮却是突然跑了出,还真就在墙角摸了个陶罐出来。 “陈头,我找着了……我找着了……” 小石头抱着陶罐叫唤着跑回来,张老实上前接过来一闻,又把手指伸进去搅了搅放嘴巴里吧唧了一下。 “他娘的,还真是粟米粥……” 众人一听也是火大,心说到底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偷吃了也就算了,居然吃完了还把陶罐丢到自家门口来恶心人。 而这时候耳朵比较尖的陈莽似乎听到了自家房间里头有动静,大家眼神交换了一下,纷纷放轻脚步。 有的甚至在墙角捡了石头在手,囚徒兵的兵器是受管制的,出完任务后便要重新上缴,所以他们几乎都是空着手。 殊不知就在此时,孤夜提着那罐粟米粥先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众人一看,居然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随后跟出来的还有一胖一瘦另外两个。 “啊……陈头,粟米粥是他们偷的……是他们偷的……” 小石头直接从其身后窜出来,指着孤夜三人大声叫唤着。 卢霸看他们这身穿束就知道,这三个家伙应该是今天来的新人了。这会儿又看到人家还提着陶罐,立马整张脸就变了颜色。 “呔……你们三个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老子的粥喝!难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被这么一个虬髯大汉怒喝,换做是普通年轻人怎么都得先胆寒三分。可陈莽却见面前三人脸色如常,丝毫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特别是提着罐子的那个,至始至终脸上都是挂着和煦的笑容……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罪囚营 眼前的三个臭小子,陈莽怎么看都有些有恃无恐。像这种年纪的小家伙,自以为天老大地老二自己老三,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像这样的刺头,街头打架斗殴看着挺豪横,一旦上了战场见了血,那么就是个挨刀片子的命。 不过对此陈莽这段时间见多了,文安城第二批囚徒兵便都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对付起来可以说是经验丰富,每人来上两巴掌,再不济揍一顿也就听话了。 像身后的小石头,他就是典型过来人。之前跟着几个大点的青皮刚来的时候也是人五人六的。 最后不服指挥的全死在了外面,就剩下这个还算老实的,从那以后他就跟在陈莽屁股后面,咋撵都不走的那种。 “新来的?哪里人呢?犯什么事入的罪囚营?” 陈莽按照以往的老套路先打听起了背景。可别说这是多此一举,怎么来此的不重要,犯了什么罪入狱的却是甄别的必要手段。一个梁上君子偷东西的,跟一个杀人犯能一样? 这年头所谓的犯罪大多数都是肚子饿出来的,小偷小摸,偷税逃苦役,为了肚子不可避免。还有一些是乡间游侠不小心伤了人命,甚至有些是被人花钱弄来顶罪。 由此罪刑可以看出来人是奸滑居多,还是好勇斗狠为主。往后可是要背靠背一起战斗的,谁又敢把背后留给一个真正心术不正的人。 “呵呵……的确是初来驾到!至于犯了何事嘛……” 孤夜想了一下,笑着继续说道: “弄了条树根,当成老山参送给了一个朋友,后来朋友母亲生病拿去熬汤,差点吃死了人。” 按照燕王给自己设定的人设套路,确实也是这样的。反正过不久随着一块来的百多个禁军传开,那么整个军营都会知道,也就不需要去特意隐瞒什么。 可这罪名听在陈莽这些人耳朵里就很不爽了。用树根当成老山参骗人,而且骗的还是自己的好友,这种奸滑小人便是最不能让人信任的那种。 这个时代,施行骗术便是取死之道。去偷去抢那么到了绿林里都还讲江湖道义,可你居然去消费信任值,那是连乞丐都要躲着你的恶行。 “tui……什么玩意!原来是三个骗子……” 卢霸啐了口吐沫,一脸鄙夷继续骂道: “真是娼妇养的!小骗子敢来偷你爷爷的粥,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撸起了袖子,这家伙气冲冲的就要上前动手,怎料却又被陈莽给喝止住。 “既然来了就都是自己弟兄,那便要按规矩来! 再上去几个,手脚麻利些。马马虎虎揍一顿就行,不要弄得明天爬不起来出不了操,搞不好还得留人照顾!” 话音刚落,队伍中便又有七八个人撸 着袖子站出来。 “陈头,放心吧!这活我熟,肯定即能让他们既长记性又懂规矩,也能不伤筋动骨! 嘿嘿嘿……” 卢霸冷笑着就直接上前试图先夺下孤夜手上的陶罐。这里面装的可是好东西,待会要是不小心打破就糟蹋了! 孤夜眼睛半眯,顿时也就恍然过来。这架势看来是要给自己三人来一顿杀威棒啊。 这种小场面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庖硕站那里一只手恐怕就能打他们十个。 于是他便退了两步靠在门上等着看热闹。然而就这样的举动在对方看来,俨然就是畏惧害怕的表现。 “小家伙,躲不开的!这是咱们罪囚营里的规矩。每个新来的都要挨顿揍是必须走的流程。 鉴于你们刚才偷喝粟米粥的行为,待会老子下手肯定会放轻点的! 嘿嘿嘿……来吧……” 卢霸与另外四五个家伙慢慢的围了上去。而小石头则是将刚才的陶罐倒过来给陈莽当凳子坐,自己却是笑得牙都露出来。 罪囚营里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看着新人挨揍。想到当初自己被卢霸扇巴掌的时候,他就更是期待了。 “下手有点分寸别把人伤着了,能立威就行!” 孤夜半插着腰不咸不淡说道。 “呦呵,小子还挺懂的,知道这是咱们陈头要立威!放心,老子我有的是分寸……” 卢霸自以为是的走过去,不会很快就被庖硕大咧咧的挡住了去路。殊不知刚刚孤夜那句话可不是对着他说的,而是眼前这个胖子。 卢霸与庖硕两个人站在一块身量倒是差不多,只不过一个身材精瘦一个全身赘肉。 “你这胖子要先来试试你爷爷的拳头是不是?” 卢霸也不客气,抡起拳头就往庖硕那张大饼脸上砸。 啪…… 一只肉掌严严实实的包住了打过来的拳头, “咦……陈头,这胖家伙好像有两下子……” 其实不用张老实提醒,陈莽也是心中惊讶。卢霸是什么实力他知道,全力爆发出来妥妥的三百斤力道。哪怕这一拳没使上全力,可百八十斤总是有的吧。 这胖子才多大,有二十了么?怎么如此轻易就能把拳头给接住。 可这一幕还只是开始,更另人感到惊讶的是卢霸此时此刻居然无法将手给挣脱出来。 这画面可就有些诡异了。只见卢霸弓着身子,脸色也是慢慢变得涨红,紧接着又是由红转青再转白,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的就往下滴落在地上结成了冰。 而卢霸这时候心中更是无比骇然。他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依旧风轻云淡的小胖子为何手臂具备如此大的力量。 现在的拳头就跟被只铁钳死死夹住一般无法动弹。更加不用怀疑的是,这胖子只需手掌稍微一用力,便能轻而易举的捏碎自己的手骨。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敢情若没那小年轻提醒,现在自己的手怕是已经废掉了。 这时候同时站出来准备开揍的几个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看到卢霸开始变得狰狞的表情,他们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有的还回头看了看陈莽试图征询他的意见。 可现在这家伙能有什么意见?那脸色也是非常的凝重。他也曾给豪门里的当过护院,知道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通过特殊手段是能力达千斤万斤的。 以前多是半信半疑,今日一见却是信了个十成。可这不免就让人更加疑惑了,若是眼前的胖子属性这类拥有神力的人,那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罪囚营里。 还有就是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从刚才他们之间的互动来看,明显是以那提着陶罐的人为首,也是不是说这年轻人的实力比这胖子还要强? 想到这里,陈莽赶紧大声叫唤让人赶紧退下来。笑话,连卢霸都被轻松拿捏了,其余人上去也只有送菜的份。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再怎么说也得把对方底细弄清楚才能决定对策。 “卢霸快住手!还不都给我退下……” 陈莽急急上前喝退了几个人,然后对着庖硕连连拱手。 “小兄弟天生神力,刚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高抬贵手!误会……误会……” 对于这些底层人士,油滑是他们最基本的生存技能。趋利避害是本能,面子什么的那都是虚的。 所谓的士可杀不可辱,那些所指的都是“士”这一上层阶级的,与他们这些泥腿子根本就不搭边。 不过此时的庖硕却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戏谑的看着已经疼得无法开口的卢霸。 陈莽知道才想起身后的孤夜,于是又赶紧朝他看了过去。还没其等开口,却见人家已经笑着走上前来。 “好啦好啦,别真把人给弄伤了。” 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得了孤夜的指令,他这才松开了卢霸的拳头。 而此时的卢霸面带惧色,又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强横。 “你就是这群人的头?” 孤夜用眼角瞥了一眼陈莽说道。 “算是吧,原本罪囚营有五百多号人,前些日子与齐军一场战斗下来,就剩我们几个了!” 陈莽虽是在答话,却也在偷偷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只见他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轻一皱,然后神色又恢复了正常。 “五百多号人就剩这点了,你这头当得确实不咋滴! 今晚的事情你办岔了,那就都在外头吹吹风清醒清醒吧。” 孤夜指着身边的庖硕。 “两罐粥他喝了一罐,大家没什么意见吧?” 这话问的,说得好像现在还有人敢有意见似的?没看到刚才实力排名第二的卢霸都栽了么,如今又还有谁敢开口说个不字。 军队里实力为尊便是铁律,本事大的人吃得更多天经地义。庖硕的实力刚才也证明了,所以听到他一个人就喝了一罐粥时,抵触情绪却是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了。 “都没什么意见是吧?那好,剩下的这一罐分下去,你和刚才站出来的几个人没有份。 罪囚营以后我说了算,我的话便是规矩。谁敢不听,那么你们可以来试试。” 为了迎合孤夜这番话,庖硕大脚一抬直接往地面用力跺去。砰的一声,愣是将黄土地面踩出个几厘深的浅坑。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罪囚营的头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而怪就怪在现场居然还没人敢出言反对。 孤夜说完直接放下那一大罐粥,然后带着蛮九和庖硕回屋继续睡觉。 今夜的威原本就打算要立的。身在常傲的地盘,若是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整合起自己的一套班底出来,那么就等着被玩死吧。 只是运气有点差,五百囚徒兵如今只剩下三十不到。若是早来几天,或许以孤夜的能力不削两月就能弄出一支“亲兵”出来。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差,毕竟还有近三十人,总比需要一个一个去拉拢强吧。 至于此时门外的众人都在看着陈莽,却见他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地上的粟米粥说道: “先分下去吧……” “陈头,咱们还真听那小子的啦?” “是啊陈头,咱们这么多人可不能让三个小家伙随便就给唬住啊……” “要不咱们一拥而上,将那三小子狠凑一顿便都消停了……” 小石头看不到热闹不死心,还想怂恿大家去揍那三小子,不然心里总是觉得亏得慌。 最后却是陈莽抬手打断了所有人的叫嚣,他看得很清楚,屋子里面的三人绝对不一般。想着若是他们真有本事让罪囚营以后少死些人的话,那么谁当这个头又有何区别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下马威 庖硕用他一只肉掌争取出来的一丝威慑力仅仅只维持半个晚上。 陈莽虽然对屋里头三个人的身份有过猜想,也有存在过期待,然而以一罐粥分配来羞辱的手段还是让他有些反感。 于是便故意不提及明天出操的事宜,想让这年轻好好吃回瘪。不然往后不连点话语权都没有,好歹也是让其多尊重着他这个罪囚营里的老人些。 未曾想当天明的聚将鼓响起头遍的时候,里头三个家伙便已经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且神色都很从容。 这一点确实值得大家惊讶。因为在场的每个人谁不是当初都被这鼓声给吓个半死。 这说明什么?说明眼前这三个人要么神经都比较大条,要么就是有当兵的经历。联想起昨夜那一幕,陈莽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都还傻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聚将鼓响吗? 都赶紧给我列好队!你,当前开路!十息之内都必须给我动起来!” 孤夜毫不客气,指着陈莽大声喝道。 刚开始他还有点懵,最后反应过来孤夜是在指着自己的时候,这才哭笑不得的将一众手下给踹起来。 三两下整好了队,有点期待的等着接下来命令。陈莽还真想看看,这小年轻待会到了校场见到那刀枪林立的场面后会是什么样的一张嘴脸。 是骡子是马,等一下拉出去溜一圈所有底细便也都知道了。 军营出操,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的。不外乎就是演练几个基本队列,再者便是金鼓旗号的辨识熟悉。 一些有家族底蕴的将军,或许会弄个家传阵法什么的特有技能。 显然,文安城的将军并没有这个能力。于是孤夜见到的还是令支寨那一套,四横五竖长枪拒马阵,方形刀盾阵等等,还有就是前进后退左移右移这一类的基础阵列。 要说囚徒兵这类非正式编制的战斗人员,校场的位置应该处在边缘可有可无的位置。但是事实情况却是完全相反,陈莽不仅将一众人等带到场中央,而且还是最为显眼的vip站位上。 无论从各个角度上看,那都是处于众多正兵的包围中。如此架势,换作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肯定会吓得腿肚子打颤,就如同当初第一次踏进令支寨一样。 见着这阵势,孤夜不用想也知道如此安排是为了什么。 何为囚徒兵,每战必在前。发动冲锋,陷阵突围皆用其为锋刃。他们身份注定了不是撕裂敌人的军阵,那便只有被撕裂一条。没有任何撤退可言,因为只要迟疑片刻,身后的友军便会毫不留情的对其举起屠刀。 为了不至于在见到敌阵后产生惧怕不敢冲杀,所以每次出操那都必须使其处在包围之中。 让他们见惯了这种场面之后,到了战时也就不至于挥不动手中刀剑了。 陈莽与他所带领的二十几个人虽然都已见多了这种场面,可每次身处其中都难免还会有这胆怯。本以为前面三个小年轻也会如此,却是见到了对方依旧安然若素甚是淡淡漠的模样。 战鼓再起…… 四周队列正式开始结阵。然而此时却见身侧处又开进来一个百人队。 孤夜借着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原来是相处十几天的那支百人禁军。此时前面的几个人也是瞧见了这边队伍前面的三个熟人,顿时便像找到了主心骨般聚拢了过来。 鼓点骤变…… 四方军阵已成,枪阵,刀盾阵,长戈阵,重戟阵纷纷开始变换形态。 与以往见到的一样,这些军阵果然开始转向,然后开始向中间挤压。 所有长兵器皆被放平,口中喊杀声响彻整个大营。 “好家伙,居然还要给蓟城来的这支百人队来场下马威。 狗屁的骑渡干什么吃的,都这时候了还不出现。这支队伍到底还要不要啦? 人家这可是要先下手为强啊!” 孤夜心中暗自吐槽,不出意外的话。台上那将军要做的便是准备先毁掉这百人的士气,然后再打散分配到其他队伍里面去。因为若是他自己,那也是会这样干的。 如今在边地没有依仗,整合罪囚营这二十几个人难度虽不大,可毕竟人数太少。若是能帮着骑渡保住这支百人队,那么以他自己十几天来树立起来的威信,将来或可作为臂助也说不定。 想通了这点,孤夜便也不再客气了。他望向前方的点将台,却见上面站着个有些魁梧的将军。具体面容太远看不太真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其目光却是一直盯在场中央的。 “将军,咱们这样连招呼都不打就把这一百人给收编了怕是不好吧。 吃相太难看了,来日见了骑渡,脸面上会有些说不过去的。 毕竟也是左将军骑劫的公子,闹到上面去也不太好交代……”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文安城的防务由本将军说了算,天塌下来也是我顶着,你怕个甚?” 副将见自家将军都这么说了,自然也就闭口不再多言。该提醒的他也已经提醒了,责任尽到,听不听是他的事情。 反正以后要是左将军骑劫怪罪下来给小鞋穿那也是由个高的顶着,他还乐得这厮被从位置上撸下去呢,这样自己也有机会再前进一步。 至于台下那支百人队能不能顺利收编,那根本就不在两人的考虑范围之内。眼看着四周的军阵正一点点的往中间压迫,在他们看来,没有骑渡坐阵,崩溃是早晚的事情。 一旦他们放下武器,那么也就有了打散重编的借口了。 可这时候本该十拿九稳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只见原本那个百人渐渐的向那二十几个囚徒兵聚拢,直至将他们全部包裹在其中。 孤夜与几个两司马都是认识的,待他从其中一人腰间抽出佩剑后,整个队伍的气势顿时就变了样。 见到孤夜居然顺利的从人家军官的腰间轻易将佩剑持在手上,陈莽再一次被震撼到了。他想不明白为何一个罪囚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更加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当孤夜持剑在手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了这支队伍气质上发生的改变。 “弟兄们!这群边军是来给咱们下马威来了!告诉我,你们怕了么?” “狗屁……咱们可是蓟城禁军,这种伎俩老子会怕……” “去他娘的!他们装逼找错人啦……” “怕个鸟啊!干他们……” “……” 队伍里头顿时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咒骂叫嚣声。 “不错!这些土鳖太天真的!以为那个所谓的领头人骑渡不在就想趁机打散收编你们。 给句痛快话吧,老子要带你们弄回去!一句话,敢不敢?” 孤举剑高声呼喝,顿时队伍里面就都不爽了! “什么?想要打散收编!老子可是禁军,收编他们还差不多……” “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看谁嗓门大么?老子还就不信他们真敢捅……” “啥也别说了!咱们禁军怕过谁?干了……” “对!干了……” 突然间的激昂,倒也是把中间二十几个囚徒兵给激得有些热血沸腾,其中还有几个忍不住更着嗷嗷叫的呢。 “很好!那就跟他们干啦…… 众将士听令……” “诺……” “目标,点将台!结锥形阵……” “攻……攻……攻……” 百人队骤然间所有武器皆出鞘,长戈手在侧,刀盾手护之。重戟手在前,阵盾兵辅助。 不到十几个呼吸,一个等边三角瞬间形成。所有蓟城禁军将二十几个没有武器的囚徒兵裹挟在中间。 孤夜持剑充当阵锋,庖硕持盾在左,蛮九执戟在右。杀声骤起,一时间隐隐盖过了全场。 “什么……” 突然间的变化让台上的将军有些愕然。带了这么多年的兵,自是知道前后之所以会出现如此明显的变化,那绝对是这支百人队已经找到主心骨的缘故。 可天未亮时城内来人分明说骑渡昨夜与城守大人饮宴烂醉,那么如今领兵之人却又是谁? 未待这将军多做思考,却见校场中央那个刚组建的锥形阵已经开始向前移动。 “杀……杀……杀……” 没前进三步,皆有一个杀字炸响全场。蓟城禁军在训练与装备上从来就不会差,除了实战经验有些欠缺之外,气势这方面可是拿捏得死死的。 毕竟时常都要在燕王和各国使节面前露个脸,所以这时候的气势居然强得有些离谱了。 仪仗队嘛,哪怕是每跨一步的踢踏声都是节奏感十足铿锵有力。如此一看这些注重实战的边军反倒显得有些杂乱。 特别是配合上那一个个“杀”字,堵在最前方的那个刀盾方队人心居然有些动摇了。 “娘咧!这就是昨晚上来的那个百人队? 早上谁跟老子说他们都是菜鸟的?站出来,看老子不削死你……” “这……这是禁军?说是那群把东胡人杀得哭爹喊娘的辽东坚兵也不为过吧!” “卒长……他们不会真冲阵吧……” 这时候有人开口问出个很有预见性的问题。 “少他娘的胡说,这可是校场,冲个屁阵!把你的盾给老子拿稳喽,人家禁军厉害,咱们边军也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一路杀出来的,谁怕谁啊! 都听好了,就算待会刀子架在脖子上,谁都不许后退半步!” 不错!现在这个刀盾方阵已经停止了前进,改挤压为原地据守。从气势上,禁军这边已经开始扭转了。 双方越来越近,此刻已经接近到十丈以内了。这时候两侧和身后的军阵也已经放缓了脚步,全都是想看看这个百人军阵敢不敢就这样冲击前面这个三百人的刀盾大方阵。 事实上这时候孤夜身后几个两司马心里也已经开始有点打鼓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们打不定主意,万一待会真的接上火了可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厮杀一场不成?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虑,走在最前面的孤夜适时开口高声大喊: “兄弟们,今日所为关乎你们之后在这边军里的地位! 都听我的,不要迟疑,把对方逼退了,咱们以后在这里便能横着走啦……” 众人一听,思衬片刻之后发觉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初来驾到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被打散还是抱团的好。加上今日若能真把面前的刀盾阵逼退,那么以后走在路上别说被欺负,那都可以用下巴看人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破阵 一百对三百,一攻一守,就看谁先绷不住心态。虽然双方都知道这只是在操练,可是压迫感十足。 此时两边的士兵都是觉得大家会止于五步以内,可随着距离跨入十步这个槛的时候,就连台上那将军脸色也有些难看了。 “是要停下擂鼓选择鸣金么?那样的话无异于承认那百人的胜利。 可不鸣金,两支队伍撞上出现损伤怎么办?这个责任担得可就大了!” 好吧,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便是刀盾阵的崩溃。而这个可能性却是直接被忽略掉了,因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天方他还真就夜谭了,孤夜手持长剑一步步的踏出。身后的队伍步伐也是异常坚定,啪塔啪塔,那长戟距离最前方的刀盾兵都只有两尺了。 “怎还不停下来,撞上了,真要撞上了……” 当头对上的那几个盾兵冷汗全都下来了,都不明白这到底干得是啥事,心说这些禁军难道还敢捅刺不成? 殊不知,这样的想法也是几个禁军两司马此时所顾忌的。他们觉得孤夜真的是疯了,莫非是要玩真的不成。持戟的手心中,更是已经湿哒哒的全是汗。 奈何孤夜见到对面那几个满脸愕然的士兵时,非但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更是在将要触碰到一起的时候高声大喊了一声: 杀…… 随着“杀”字一出,蛮九手中的长戟立马向前捅刺。尖锐的戟锋重重的戳在前面的盾牌之上,顿时就把那个刀盾兵给顶翻在地。 都说这只是在操练了,本身就没有什么危机感,更加认为对方不会真的进攻。以至于这个士兵被捅翻在地,身边人却是傻愣着并没有及时把缺口给补上。甚至大家脸上全挂满了惊愕之色。 “他娘的,这群禁军真敢捅啊!” 众人这个想法只是维持了一息时间,蛮九已经捅翻了第二人。巨大的力道还致使对方撞倒了身后两个同伴。 杀…… 孤夜喊杀声再起,随后达到攻击距离的那个两司马被吓了一跳,竟然鬼使神差的也跟着捅了出去。 力度虽然不及蛮九,可还是把对方那个刀盾兵捅得连连后退。 无论是玩真的还是操练,就跟打架一样,犹豫的只是该不该出拳,可一旦打出了第一下,那么之后就没有顾虑了。 砰砰砰砰…… 锥形阵的前锋六柄长戟很快在这个刀盾阵上开出来个小缺口。而这个缺口就像是积木从中被抽走最核心那块一般,顿时产生了连锁反应。 都知道是自己人,谁也没傻到真要上去挥刀片子。那被戳翻的几个也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后退。 也就是这个一退,刀盾阵还是开始的那个刀盾阵么?随着孤夜带领的百人队再次向前挤压,面前三百多个边军居然自己向左右散开,带领他们的军官可没有谁想担这个责任。 于是乎锥形阵如入无人之境,就像一把凿子般轻而易举的破开了对方的防御。 场下这一幕差点没把台上的将军气得翘辫子,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群禁军真敢下手。 就刚才撞上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心说完了,两支还没来得及融合的军队一旦碰撞在一块,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是他这个将军能左右得了的。 而当三百多刀盾兵如积雪融化般轻易被切开的时候,他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可随之就是无法压抑的怒火。 “该死,这群混蛋居然敢临阵脱逃!三百人的阵型就这么散了!” 可随后发生的一幕更加令人发指。百人破阵之后,孤夜居然没有让人停下的意思,而是在破开刀盾阵后原地开始变阵转向,然后再次回头斜斜杀了过去。 那将军这下可真坐不住了,一次如此那是边军克制,若是再来一次惹出了火气,那么绝对会真打起来! “鸣金……快鸣金……” 台上将军毫不犹豫的对着司号兵大喊。他可不敢赌,也没有筹码可以赌。今天被这百人禁军造出如此声势,打散收编的念头怕是再也生不出来了。 将军也是要脸的,百个新来的打了老人的脸,若是这时候还存着打散收编的心思,那么他这家长就不好当了,到时候只会落得个挟私报复的恶名而已。 今天的这场操练虎头蛇尾,用时还不到平常的一半时间。被裹挟在军阵中的二十个囚徒兵至今都如坠梦里。 特别是陈莽,卢霸,张老实几个颇有威望的,此时见到前面那个年轻人的时候眼神已经大不一样了。 而今日破阵之举,也使得这支百人队个个兴奋异常,禁军的优越感简直拔高到了顶点。那四个两司马围着孤夜,把头扬得高高的,潜意识里已经在等待他下一步的命令了。 “都看着我干啥,事办完啦。该干嘛去干嘛去,我又不是你们的长官。 这几个才是我手下的兵!” 孤夜指了指陈莽那些人,然后大手一挥带着人,头也不回转身便走。留下身后一众人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挽留。 这一幕全被台上将军看在眼里,当发觉孤夜身上那身破旧的军服时便认出了其身份。 这就更令他更加好奇了,因为这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刚才那个阵仗居然是个囚徒兵给组织起来的。原本还以为是不是骑渡留了个能力不凡的心腹在此处,如今看来却是有点不可思议了。 “那个囚徒兵是何身份?所犯何罪?” 将军指着孤夜对身边的副将询问道。 却是见他摇了摇头,然后招来军中司马。一问才知,那人却是昨夜才到的军营。而押送其过来的,正是场下禁军。 将军一听更是好奇的紧,心想能有如此手段的年轻人又岂会是普通的罪囚?且一个囚徒兵又怎能把这百名禁军如臂使指? “派人打听一下,那三个囚徒兵是犯下何罪被发配至此的,此事尽快查之速报于我!” 此时这个将军,心中倒是生出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后营火头军食堂处,一群士兵边扒着饭边议论着。 “今天那队新来的也太虎了吧!竟然敢当着将军的面就那样冲阵,幸好是老毕那三个刀盾卒及时认怂,不然的话真有可能会出大事……” “可不是么,事后听说老毕的皮差点没被将军给扒下来。刚才亲兵队里来人打饭,说是大皮鞭抽的,那叫一个啪啪响……” “也是,堂堂一群老人在自家地盘上被新来的给唰了,面子上总是过不去的……” “我听说带头的那个好像是新来的一个囚徒兵……”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了一阵哄笑。 “你小子吹牛也得离谱点吧!囚徒兵指挥一群禁军?还有比这更加梦幻的事情么? 你怎么不说人家还是落难的太子呢……哈哈哈……” 这士兵说完自己也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于是只能红着脸埋头扒饭。 不过这里头坐着的丁鹏却是知道这个消息或许是真的。因为当时他就站在点将台下面,为首持剑的一人身上穿的旧军服他还是认识的。 而且从队伍缝隙里头,他分明看见了陈莽和卢霸两个家伙。 正念叨着他们,不料门口突然一阵喧闹,然后就见两个家伙被推搡着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顿时场中一静,然后便是破口大骂。 “好大的胆子,这地方是正兵用餐的地,什么时候论到你们这些挨刀片的家伙进来了?赶紧滚出去!别影响了老子的食欲……” “想吃,得等老子们吃饱吐掉的才是你们的!还不快滚……” 有脾气暴躁的已经把手机中筷子往陈莽所在丢了过去。啪嗒一下,砸在了他的头上。伸手去摸,发丝上还沾着好几颗粟米粒。 见此,丁鹏也是眉头一皱。好歹着几个家伙也跟自己出过几次任务,实在见不得被这样羞辱。可是规矩就是规矩,这里确实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总不能为了一点淡薄的交情就得罪了在场一众兄弟吧。 这时候陈莽卢霸两人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们当然知道自己是个啥身份,平时遇上这些大爷躲着该来不及呢,更别说现在上赶着找不痛快了。 可是不进来不行啊!身后还站着三尊大神盯着呢! 见两家伙杵着不动也不开口,已经有几个站起来准备动手揍人了。在场中这些人眼里,囚徒兵那是本就该死的畜生。对于畜生,自然也就没有人权尊严可言。 平时见了非打即骂,现在肯定也就不会有多客气。而就在两人断定今天非得挨上一顿打的时候,却见一只胖手将他们给拨拉到边上去。一胖一瘦簇拥着一个刚毅俊朗的少年人走了进来。 “刚才是谁说要我们滚的啊? 老子可不记得有那条军回说囚徒兵需要吃正兵的残羹剩饭呀,也没听说那条军规规定有正兵在的地方,囚徒兵就不能在场!” 来人正是孤夜,只见他大马金刀就往位置上座,眼神戏谑的环视着场上众人。 不错,昨天晚上立完威,今天他是要来为罪囚营谋福利出恶气的。萝卜加大棒,一套组合拳下去人心也就稳了。 这时候一些平时横惯了的家伙看到面前这个囚徒兵如此肆无忌惮,那更是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了。 霎时间,就有十几人唰的一下站起来,撸起袖子就准备开干,这里头便有好几个是丁鹏的手下。 别人不认识眼前这三个人,可丁鹏认识啊,特别是此时端坐的这个,分明就是早上带着百人禁军破刀盾阵的那个。 既然是这种人物,那么必定事有蹊跷,来者不善。于是乎丁鹏赶紧站出来,疾步上前连忙拽住那几个头脑一热家伙的衣领子,将之给拉了会来。 “呵呵……军规倒是没规定得这么清楚,只不过却是我们边军向来约定俗成的传统!” 这里军衔丁鹏最高,为免事情给搞得太过不可收拾,第一个站出来试试水的自然也非他莫属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比试 “约定俗成?那就不是军规咯?我们罪囚可没跟你们有过这样的约定!” 孤夜说完,回头招呼着其他人各自拿碗打饭坐下吃。那二十几个人一开始还不太敢动弹,可是在庖硕和蛮九的带头下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这一幕被那些正兵当成了绝对的挑衅。呼啦啦的就全站了起来,眼看着马上就要动手了,这时候还是丁鹏给先按了下来。 “罪囚营皆是戴罪之身,而堂上大都有功之人。戴罪之身又岂可与有功之人同堂而食?” “笑话,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哪一次战斗不是我们囚徒兵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每每破阵堆叠最多也都是我们囚徒兵。 论功劳,你们只能算是跟在我们后面捡便宜的怂货,就跟钻娘们裤裆一样。” 此话一出全场激愤,丁鹏这是想压怕也压不住了。只因面前这家伙说话实在太过恶心。 “娼妇养的,有种你再说一遍?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反了天了,今天居然被帮挨刀货给欺负上来!要不把这脸面给挣回来,传出去大家以后就别做人了……” “那还等啥……大家上啊……” 群情汹涌,陈莽卢霸几个此时吓得脸都白了。见周围人个个抄起身边的东西就要砸过来,却在此时听到一阵大笑。 “哈哈哈……说你们是钻娘们裤裆的货还真没冤枉人,就像如今只会以多欺少。 来来来,有种出去练练!刀枪棍棒,弓戟戈盾随便你们挑。无论要比什么,我们罪囚营的人全接了。” 孤夜作态很是狷狂,大有把所有人全不放在眼里的架势。 “他娘的,原来今天他们是要立旗杆子啊!想踩着我们往上爬?行!就怕你们待会站不稳摔折了腰!” 见有人接上话茬,孤夜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他还真怕自己弄巧成拙,搞得双方打起来就真不好收拾了。 如今对方已经入瓮,那么接下来便只能按照既定剧本节奏来走了。只见丁鹏站出人群,双下压之下很快便让众人暂时安静下来。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接岂不显得我们正兵胆怯。刀枪棍棒也就算了,那对于我们来说是欺负人。 军营里以力为尊,简单点,咱们就到外面比比举石锁如何?” 这家伙说得坦荡,其实也是个老阴逼。他带了罪囚营出了好几次任务,自然知道里头力气最大的就要属卢霸这个家伙,堪堪三百斤的力道,确实在军营的普通正兵里头数得上号。 于是猜测若是要单纯比力气,罪囚营应该会让这家伙上场。而正兵这边,除了丁鹏他自己外,恰好这两天有个叫熊三通的兵刚刚举起过三百三十斤的石锁。 所以无论接下来要比什么,这第一城肯定能争得个先声夺人。 至于面前孤夜三个新来的。说真的,不是丁鹏瞧不起人,实在是太嫩了些,根本就没办法与“力量”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无所谓,比石锁就比石锁。不过既然要比,输赢总得有个章程吧?” 孤夜半抬着眼睛,一副看菜鸟蹦跶的戏谑表情。 “那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一个章程啊?都是带把的,说话别跟娘们似的行不?” 对面人群中又有人忍不住叫嚣。看着丁鹏似乎也是这个意思,孤夜干脆不再废话。 “给你们个三场两胜的机会。我们赢了,以后罪囚营待遇与正兵一样,不得再有嚼舌根的。还有每次双方路上碰面,你们还得给咱们让道。 至于我们输了能如何,一切听你们的,随便折腾绝无二话!” 此话一出,根本就用不着丁鹏出声,他身后的那些人就嗷嗷叫的便应了下来。 笑话,营中五千正兵,难道还能让三十个囚徒兵给干翻喽? “用不着那么麻烦三局两胜了,一局定胜负如何?” 丁鹏有些皱眉,见对方如此有底气,他很难把握接下去的两局是否会出现变故。所以才咬死了用举石锁的方式一局定胜负。 “呵呵……一局?我是怕只赢一局不过瘾而你们不服气……” 这孤夜这话绝对是发自真心。起码陈莽卢霸他们一众囚徒兵是这么认为的。昨天晚上那画面历历在目,应该谁都不会怀疑在比力气上整个大营有人能比得上庖硕。 所以刚刚丁鹏在提出要比举石锁的时候,厚道人的张老实真的很想去提醒人家不要去作死了,好歹看在昨晚两罐粟米粥的份上。 可孤夜的好心却被当成了没底气,不敢一局定胜负才要用三局两胜的方式。 正兵对于囚徒兵是拥有天生蔑视被动技能的,所以别说是三局两胜了,就是五局三胜,七局四胜,在他们眼中正兵绝对只有全胜。 于是在丁鹏还想仔细思索一下的时候,却是被自己身后此起彼伏的叫嚣声给弄得无从开口。 “好……我们答应!现在就上校场?” “哈!正合我意!咱们校场见!” 孤夜大手一拍,笑着便起身带着罪囚营的弟兄们扭头便走。陈莽几个如蒙大赦赶紧跟了上去。而这时候在场的这些正兵自然也没心思再吃饭,都打上门来了,自然是要摇人助威啦。 一时间,罪囚营要挑战整营正兵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整个营房之内蔓延。刚开始大多数人都是当成笑话来听的。也是,这样离谱的事情谁信谁傻子。 可渐渐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往校场那边聚集,那些不相信消息真实性的也就开始好奇的跟了过去。 “喂……还在屋里干嘛!快点走,有热闹看喽!那新来的囚徒兵带人踩到头上来了,说是要让我们以后遇到得让行……” “什么?反了天了这群杀才!走,教训他们去……” “喂……还磨蹭个啥呢?快到校场去啊!那新来的囚徒兵带着罪囚营要比石锁!说是若是他们赢了,咱们正兵以后见了得绕着走……” “操*他姥姥……这群贼罪囚皮痒痒了是吧!敢叫老子见了他们绕道走……等会,我抄上家伙……” “喂……那些囚徒兵造反啦……现在正在校场上嚷嚷着要比石锁呢!说是赢了咱们正兵,以后路上碰到不仅得绕道,还得管人家喊爹……” “什么!这年头雄心豹子胆搞促销了么?那些娼妇养的胆子居然这么肥?等着,我得把刀带上……弄死丫的……” 整个军营全炸了,流传的版本不到半个时辰就衍生出十几个版本。以至于传到主将营里将军王荀耳朵里的时候,他听到的则是那些囚徒兵要在校场与正兵们比试胸口碎大石,输了的一方要把自己的爹给杀了。 这荒诞无稽之言本是不信的,可后来外面越来越大的吵闹声一度让王荀以为发生了营啸!吓得他抓起一旁的长枪,连头盔都没戴就往校场方向冲。 远远的,王荀便看到了校场上的人声鼎沸。热闹是热闹了些,不过心知并非营啸是自己吓自己,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一股怒火便蹭蹭的往上升。 “混账!来人呐,速速前去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 身边亲兵很快就绕了一圈回来禀报。 “将军,前方校场旅帅丁鹏正带人与罪囚营之人托举石锁比气力! 约定若是罪囚营胜,则以后待遇以正兵同等,若败则任由处置……” 王荀一听,这倒是个新鲜事。不用想也该知道,这里面应该与昨晚那三个新发配来的囚徒兵有关系。好奇之下,他也就想前往点将台去看个究竟。 “来人呐!擂鼓聚将……”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点起,无论之前是不是来看热闹的此时皆是一愣。鸡飞狗跳之下,那些没穿戴甲胄拿武器的赶紧发了疯的往回赶。 小半个时辰后,刚刚才解散不久的军阵再次集结起来。看着点将台上的将军,每个人心中不由得腹诽这不是折腾人么。 孤夜也是郁闷,好不容易设下的局刚刚才要开始,没想就被这聚将鼓给弄砸了。他们这些囚徒兵倒是不用跑来跑去,反正从头到尾就这身衣服,武器更是没有,当然也就无需着急回去拿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出人意料,还以为比试被搅黄的孤夜却是没想到那将军恰恰便是为了这个来的。 鼓声又一变,很快的满编五千正兵开始拉伸成一字长蛇阵,然后绕着整个校场转了两圈后才停下。 至于场中央加上孤夜三人正好三十整数的罪囚营,他们则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等所有人都在四周站定把孤夜这队人露出来之后,很快的便有一小队人,抬着大大小小十几个不同重量的石锁来到他们面前放下就走。 台上司号手几面小旗打出来,很快整个校场瞬间就变的鸦雀无声。 王荀慢悠悠的挪到了点将台最中央的位置,随后悠悠的开口说道: “听说罪囚营与正兵们准备比托举石锁?本将军见着新奇,于是也上来瞧瞧!” 声音不大,自然是无法传遍全场的。不过台下两边的亲兵,自然是扯着嗓子复述,确保将军所说的每个字都能让所有人听见。 “呦呵……现在罪囚营和石锁就在校场中央,刚才是谁要与之比试的,赶紧开始吧,来愣着干嘛……” 王荀说完对着边上招了招手,自是有个亲兵把一张胡凳抬了过来。 这厮大马金刀的就坐在点将台上看热闹,这可没把丁鹏给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说好端端的要出这个头干嘛!现在好了,将军就在上头看着,接下来可就是半点差错都出不得啊。如今与其说是在打赌,不如说是把丁鹏自己架在火上烤也不为过……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装*逼 骑虎难下,如坐针毡,这便是此时丁鹏的真实写照。谁会想到将军会如此闲得蛋疼跑弄这么大阵仗只为来吃瓜,现在却只能硬着头皮把那熊三通派下场了。 他望向阵列中一个身材壮硕的大汉,那人似乎有所察觉,心领神会的便大步走了出来,先到点将台前与王荀抱拳见礼。 “禀将军,属下熊三通,愿与罪囚营一较高下……” “好,熊三通是吧,本将军记住了,去吧!” 这家伙听完一喜,这才屁颠屁颠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来到那一排石锁前面。 若换做是昨日,陈莽见到来人是熊三通后肯定会大呼糟糕。可在见到庖硕轻松拿捏卢霸后,脸上却是带着一丝嘲讽之色。 “在下熊三通,你们哪个要与我比举石锁啊?卢霸,还不出来更待何时?” 军营里以力气着称的也就那么一小撮人,大家心里都有数,不止是熊三通,几乎在场所有人包括台上的王荀都认为,站出来比试的会是卢霸这家伙。 熊三通力气突破三百三十斤的事情作为将军也是有耳闻的。心里也是门儿清,有意削削卢霸那小子的气焰。 罪囚营剩下的这些人王荀是有安排的,五百多人打剩下不到三十个,论功勋也是早达到了赦免罪责的槛。所以这些天他是打算趁补充来的囚徒还没到,先把这些人给转为辅兵。 只是碍于没有什么好借口,今天这事也是赶巧了。于是便想借此机会再挫挫其锐气,然后再顺势把他们头上囚徒兵的帽子给摘掉。不然才不会那么无聊擂动聚将鼓呢。 言归正传!话说这边熊三通假意询问,实则是直接挑战。他的目光一直都是放在卢霸身上,在其眼里整个罪囚营能看得上眼作为对手的便只有这厮了。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卢霸会就此站出来之时,却见一个身材臃肿肥胖的年轻人从人群中跨步出列。 “嚷嚷什么?我来跟你比!” 见应战的是这么一个面生的胖子,熊三通本来是战意勃发的,如今却是突然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你是何人?小胖子怕是连毛都没长齐吧,赶紧退回去让你家大人来!” 这家伙嗓门极大,一番调侃很快引起的全场的哄笑。唯有丁鹏皱着眉头却是不这么认为,只因此人是早晨带头冲阵三人中的一个。 “少说这些无用的废话,要比就赶快,我朝食还没吃呢!” 庖硕确实是不耐烦了,就昨天晚上喝的那点粥水,一觉醒来早就消化干净了,现在腹中空空。对于他来说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 “小小年纪说话别这么狂,不是说你体量大这力气就跟着大的! 也罢,既然你卢霸想当缩头乌龟,那么就别怪我熊三通以大欺小胜之不武了!” 这家伙直接转身,末了还不忘瞪了卢霸一眼趁机讽刺两句。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整个罪囚营看他的眼神无不带着怜悯。 虽然熊三通嘴上轻视,但实际操作还是很谨慎的。他并不打算留力,而是直接走到那块标识着三百三十斤的石锁边上。这是其前几日才新达到的高度。 三百三十斤,这样的力量在普通人眼里已经可以算是身具伟力的代表了。大多数兵卒能达到其六成就已经可以算是精兵了。在燕国,军队的平均线也才一瓮力多些。 此时熊三通果然不负所望的选择了他的极限,然后在全场众望所归的目光中将那石锁给一口气举过了头顶。 过程很快,出手很猛,只不过持久力还要欠缺些,此时只是坚持不到十五息时间便双臂发颤不得不重新放了下来。 扑通…… 沉重的石锁直接将夯土地上砸出了个三寸深的小坑。 “彩……彩……彩……彩……” 全场欢呼,就这样的实力,几乎已经吊打大部分人了。 可就是这样在他人眼里很是了不起的实力,罪囚营的一干人等却是微张着嘴巴,有几个还下意识的摇着头,其中就属小石头最为夸张。 “哈哈哈……献丑献丑……区区三百三十斤而已……哈哈哈……” 熊三通回过头,见到身后这群人都是同样的表情,便以为他们是被自己的强悍实力给吓住了,心里正得意着呢。 特别是看到表情夸张的小石头,这家伙更是嘴贱的追问了一句: “怎样?小子,厉害吧?别惊讶,多多努力你也可以的!” 嗯,这话说得识大体,即装了逼又鼓励了后辈。不错,有水平! 熊三通自顾自的意*淫着。以为这小子会说几句感激的话语,不料却是见那小子很是诧异的反问了一句: “就这?” “嗯……这啥语气……啥叫就这……很厉害好不好,你小子这是啥表情……” 正待他要出声反驳的时候,却见身边的胖子动了。 只见庖硕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直接越过前面五六个石锁。令熊三通意外的是这家伙居然也停在了三百三十斤的石锁面前。 “年轻人,不要好大喜功,千万要量力而行啊!这举石锁看似简单,可一旦失手被砸中也是非死即……” 熊三通前一息还在那里哔哔个不停,可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却差点没把下巴给惊脱臼。 却见庖硕直接单手抓起那三百三十斤的石锁,然后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托在头顶。 可你以为这就完啦?那可就太天真。为了把效果拉满些,这家伙居然抡圆了膀子将那石锁直接朝前给丢出去。 三百多斤啊,如此沉重的石锁居然轻而易举的被抛出八九丈远。砸落在地后,又是犁出了一条颇长的沟壑。 全场哗然,这一幕绝对是实力打脸。点将台上的王荀见状整个人蹭的一下从胡凳上蹿了起来。别人不清楚能把三百多斤的石锁举起来和把三百多斤的石锁丢出去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区别。可他知道,这绝不是单纯的力量大小之分。 “这小子突破了人体桎梏!且力量不会少于六瓮!” 想要把三百多斤的石锁给丢出这么远,多出一倍的力量那还是王荀以最低值估算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家伙肯定背景深厚,要不然哪里来的锻骨草,又哪里来的兵家导气法门。最让王荀难以接受的是,就算是对方真的有六瓮之力,那也是超过他自己近百斤力的。 “军司马……军司马死哪里去了……军司马……” “来了来了……在这呢将军……” 军司马小跑着赶紧从亲兵队后面挤了过来。刚凑近,就被王荀噼里啪啦骂了个狗血淋头。 “本将军早晨让你查的事情到底查得怎么样啦!那三新来的囚徒兵到底是因什么罪名被发配来的? 你是干什么吃的,不行的话就赶紧把位置给让出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军司马也不知道将军怎么突然就发这么大的火,心说是不是太久没逛女闾妓馆的缘故有些上头了。 心里这么吐槽嘴巴可不敢这么乱张合。见将军发怒,他赶紧就把打听到的消息汇报一遍。 “行骗!将军,是行骗!他们一共三人,为首的叫孤夜,校场上举石锁的那个叫庖硕,还有一个瘦子,好像叫……对!叫蛮九……就是这个名……” “放屁!你是当本将军是文安城里的那些酒囊饭袋吗? 行骗!就那胖子的实力需要去行骗!我告诉你,只要人家愿意,大把豪门抢着要供给他荣华富贵!” 军司马那叫一个委屈,自己的话不是还没说完么!再说了人家真的是行骗嘛! “将军,确实是行骗了,那几个家伙拿树根当做老山参送人,最后差点吃出人命来……” “这鬼话你也信!是不是没听明白老子刚才的话?那等实力需要用树根去骗人?哪怕真骗来了,一条山参才值多少钱?” 见将军还想发飙,军司马不敢再犹豫了,赶紧把话给说完整咯。 “不一样的将军,他们骗的人不一样……” “有个屁不一样,本将军倒是想听听,他们三个究竟拿着树根去骗谁啦……” 一肚子气的王荀吼到口干舌燥,直接抢过军司马别在腰上的水囊猛灌了几口。 “将军,他们骗的是当今太子,还差点把王妃给毒死,要不是对太子有救命之恩,且太子竭力求情,早就在蓟城问斩了……” “我噗……” 猝不及防之下这个倒霉的军司马被喷了一脸的水,还没来得及擦拭,便又听到将军夹杂着咳嗽的破口大骂。 “咳咳……骑渡……咳咳……骑渡我日你姥姥,这么三尊大神你居然连个口风都不透露一下就跑了……咳咳咳……” 王荀现在恨不得直接冲进文安城,然后把那个骑渡给绑来用鞭子往死里抽!这不是坑人么?跟他也无冤无仇的呀! “差点毒死王妃,太子还竭力求情!这他娘的到底关系得有多铁啊!救命恩人!处斩改发配! 我就说嘛,好端端的干嘛要往边境调兵,而且还是禁军。你说调就调吧,弄个百人队是个啥意思!” 想起早些时候那三个小子很轻易的就能掌控那队禁军,且几乎达到如臂使指的地步。 再联想到名义上的主将骑渡一到达军营,刚刚完成交接就跑得连影都没有。 若是到现在王荀还想不通的话,那他可就真比文安城里的那些酒囊饭袋还要蠢了! 这哪里是押送囚徒,明明是这支百人队就是来护卫他们三个人的好不!亏得自己还想将他们打散收编,简直就是个笑话。 而更深层次的,王荀一下子就想到了武平城那尊神仙,又结合这三个人背后站着的是当今太子。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感到自己的背脊有点发凉。 此时某人额头微汗脸色泛白,宛如自带“痛苦面具”。 想起以后神仙打架,可怜的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师帅,且还夹在中间,怕是以后的日子都不是很好过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比箭 台上王荀的复杂心理活动不为人所知,而台下众将士的复杂心理活动却皆是摆在了明面上的。 庖硕那丢石锁的那画面,何止是对一众正兵自尊心的碾压,这脸打得那叫一个疼啊! 作为当事人的熊三通终于知道之前小屁孩口中那句“就这”是啥意思了。那是轻蔑,是不削。亏得自己还在自以为是的不断装逼,如今果然验证了什么叫做装得越嗨死得越衰了。 至于还有没有脸继续待下去,自然是逃也似的扭头就走,连起码的拱手礼说声佩服佩服都没有。 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垂着头,脚抹油的走,实在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然而作为此事的主导者之一,丁鹏可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特别是此时看到台上将军那墨沉如水的脸色,他裤子里的那个腚眼不由得往里一紧。 “必须得把这面子给扳回来,不然以后别想过日子了! 还好当初说的是三局两胜,如今只败一场,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 “什么?当初夸了海口说一局定胜负的?有这事么?没有吧?怎么可能!” 这样的想法几乎已经成为所有正兵的共识,他们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包括周围这帮人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失了先手,丁鹏不得不重视起来了。三个新来的囚徒兵随便跑出来一个就这么逆天,另外两人身手肯定也是弱不到哪里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力气比不过,那就比技术!刀枪棍棒这些“没有技术性”的玩意全都给老子滚蛋。 好吧,这些武器虽有技术性,可力量在里面的作用还是很大的。丁鹏承认,自己搞不好真的弄不过他们。 不错,他已经决定亲自下场了,且还要以最为擅长的箭术彻底教会那些囚徒兵什么叫低调做人。 弓箭这玩意,对于力气的依赖也就那样。两三瓮就够用了,至于再大的力气射不准照样白搭。 而他算准了就是这点!弓箭这种武器,想要玩好就太需要天分了。且还得时时练习,没有个几年水磨功夫是绝对无法练成。而一群囚徒兵苦哈哈,怕是连弓都没摸过吧! 看,这就想用阶级思想欺负人了。不过丁鹏不知道的是,在那三人之中,恰恰就有一个堪称箭术上的妖孽。 他想以这个来扳回一局,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就跟找虐没有什么区别。亏得这家伙到如今还一副十分庆幸的样子。殊不知待会这厮怕是得跑回家抱着他老娘哭鼻子去。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弓箭昂首挺胸走来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在万众瞩目中向着自己走来了…… 看到前面那人提着硬弓肩背箭囊,孤夜的嘴角便不由得有些抽搐。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就是来打脸的,可偏偏这些傻*逼为何还要上赶着把脸凑上来呢?要知道这样子打起来可是要少了许多快感和乐趣的。 不过这一幕在其他人看来却又是大不同。废话,在这燕齐边军里面,谁人没听过神射手丁鹏的大名。 这家伙一手精妙绝伦的箭术,曾经创造过单枪匹马一弓拒百敌的辉煌壮举。当时山匪劫村,愣是被他一人射死了十几个,吓得其余人落荒而逃。 “哈哈……丁鹏出手了!这局稳了……” “哎哎哎……这不是壮汉揍穿开裆裤的小屁孩么?太欺负人了吧……” “你懂个屁,是那群挨刀子的家伙先不讲武德的! 你们瞧刚才他们那逼装的,熊三通都憋出心理阴影了!现在比弓箭,那可就怪不得咱们实力碾压了……” 正兵们七嘴八舌,其实不止是他们,连点将台上的王荀在见到丁鹏下场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 单纯论箭术的话,他还真没有见过比丁鹏更加高明的。 “嘿嘿嘿……你们看,这小子沉不住气了…… 来人呐,到后营去弄叠陶碗过来,然后把底下箭靶都给本将军撤掉!” 王荀这次要玩就玩把大的!既然想找回场子,那么射固定靶又有什么意思。 见几个士兵匆匆忙忙把刚搬上来的箭靶又飞快撤下去,丁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就是射移动靶嘛,对于他来说依旧是小意思。只不过总觉得这样当真就太欺负人了。 丁鹏的箭术声名在外,罪囚营里自然也都有耳闻,此时见这家伙背着箭囊大步走过来,陈莽卢霸几个脸色就彻底变了颜色。 就连向来稳重的张老实,此时也忍不住开始骂娘。 “这也太不要脸了!居然要过来比弓箭!他娘的咱们这些人长这么大都没摸过,这根本就是耍赖皮……” “就是,哪怕是比个刀枪什么的,咱们也没怕过!这些正兵实在太不要脸了……” 小石头顺着话尾,也趁机刷了一波存在感。见其还想继续说什么,惹得卢霸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滚,小孩子家家乱嚼什么舌根……找抽是不是……” 卢霸可不惯着作势就要大嘴巴子呼过去,最后还是被张老实给拦了下来。 “都啥时候还有心思教训孩子,好好想想怎么应付丁头的箭吧!” 说完眼神下意识的往孤夜身上移。正好见其此时嘴角有些抽搐,便以为他也没有把握。 心里寻思着事以至此,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么赢个痛快,要么死得惨烈。 于是也不等跟大家伙商量,张老实心生一计便匆匆几步上前抢先开口说道: “丁头,既然第一场你们出题选了举石锁,那么为了公平起见,这第二场要比什么是不是还得让我们来决定!” 此话一出,身后一众兄弟心中恍然。谁都没想过张老实居然还有如此急智,只能在心里大呼一声:干的漂亮! 丁鹏自然还没想到这点,被这突然来了一下,顿时有些猝不及防。 “糟糕,大意了!” 感叹着这张老实心眼怎么突然变多了之余,关键还是他娘的说得还很有道理,自己居然还无法反驳。 现在可就尴尬了!答应吧,比其他的可没有把握。不答应吧,如今有这句话打底赢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殊不知罪囚营这边还有一人比丁鹏还要郁闷,明明他都准备好装一个完美的大 逼赢得舒舒服服了,却是半路杀这个好心办坏事的家伙出来。 这事可不能黄了,若是比弓箭的话,那就不仅仅是给罪囚营谋福利的事情了,更多的还能在整个军营里立威露个脸。 他想趁着常傲还没来得及对自己耍手段之前,把名头打出去。到时候想必再想使什么坏心眼,应该也会投鼠忌器些。 “哎哎……张老实别胡咧咧,咱们罪囚营可是一颗吐沫一颗钉。 之前在后营就说过,刀枪棍棒,剑戟戈叉随他们选。 既然人家把弓箭都带来了,再在这上面扯皮就显得咱们太过小气了!” 孤夜搭住张老实肩膀,见他还想反驳什么,也不客气直接就给扒拉到后面去。 “说吧,这箭要怎么比?” 见对方如此有恃无恐,刚刚还在尴尬的丁鹏如今却变成了错愕。 心里嘀咕着,莫非这家伙也是个箭术高手?不然难以解释此时对方的表现为何会如此的从容自信。 奈何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都已经带弓出列了,那么再优柔寡断下去可就要先挫自己锐气了。 也就在这时,点将台上那方聚将鼓又被敲响。在场地位最高的吃瓜群众王荀同志,已经在亲兵的护卫下朝这边走了过来。 “哈哈哈……接下来怎么比不如由本将军决定如何?” 见是将军前来,孤夜一众人等赶紧抱拳见礼。 目前来说,眼前三个“神仙”的身份还是罪囚,所以王荀并不会表现得太过热情。他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后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丁鹏身上。 “射那些不会动的箭靶没意思,要不就以这些玩意为目标如何?” 说完,身后的亲兵已经抬了满满的几大叠陶碗过来。 “箭矢不论,本将军命人从四个方向往空中抛投陶碗,最后以射陶碗多者为胜如何?” 这规矩并不复杂,无非就是看射速和精准度。孤夜是无所谓,对于他来说这玩法其实还很是低端的。 丁鹏也无所谓,虽然难度增加了不少,不过还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听凭将军做主……” “您是将军您说了算……” 见两人都点头同意,王荀也不废话,立时便让人拿了张软弓给孤夜递过来,不料孤夜却并不接。 “这弓太软,我用着不顺手,去换张三瓮硬弓来。” 丁鹏一听怔了怔,心说这人果然不是普通之辈。能开三瓮硬弓的,在这边军之中都是屈指可数的。 不过这家伙显然还是太嫩了,像这种射击移动靶,还以数量多为胜的赌局中,其实并不需要太过强的弓力。 反而是软弓更能提高射速多射几箭,就如同此时他手上的这把,便是一瓮半不到两瓮的杨木弓。 对于孤夜的要求,王荀自然是没理由拒绝的。反正在箭术造诣上,他早已认定了丁鹏才是赢家。 接下来,在王荀的要求下,两人分别相距三十步对立而站。脚底下则放着满满的两个箭囊,目测大概有六十支箭左右。 四个亲兵则是分立几个方向,每人手里一叠十几个陶碗,脚下还放着另外两三叠。 数量如此之多,这也是王荀怕孤夜输得太惨面子上不好看才故意准备的。若不是已经半猜测到其背景深厚,怕以后见面不好看,其实又哪里需要弄这么大阵仗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完胜 装逼预备中,打脸进行时。当第一个陶碗被抛飞到半空的时候,却是没有等来结束它宿命的一箭矢。 最终,这个小家伙划着优美的孤线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摔成粉碎。 这是怎么回事?陶碗下落的速度太过快速以至于两人都无法来得及搭弓射箭? 就这点小伎俩还不至于。并非是射不中,而是都不想射。 丁鹏持弓在手,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将陶碗射落,那是他在相让。这家伙总是自信的认为选择弓箭来比试有些胜之不武了,于是决定先让多方射几个,然后自己再超越过来稍微多射上那么一两个就算对得起道义良心了。 怎知眼睁睁的看着陶碗落地,对面的孤夜却是连箭都来不及从箭囊中抽出来。 是的,如今这无动于衷的画面,在所有人的认知中便是这个意思,哪怕不是,也是大同小异。 又是两个陶碗被抛飞,然后划孤线落地,两人相距三十步又是没有动作。丁鹏还好,搭箭在弦引而不发。反观孤夜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就是那样愣愣的站在原地,似乎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切……我还以为又是一个隐藏的大佬牛人,原来却是个什么都不是的伪劣产品……” “丁头……别让着他了!已经三个陶碗了,咱们也够意思了……” “对啊丁头,仁至义尽了咱们,接下来就让他这个挨刀的瞧瞧什么叫神箭无敌一发入魂……” “呦呵……你小子厉害,这词是从哪学的?以前怎么瞧不出来你有这本事……” “少埋汰人,老子懂的多了,只是平日不削显摆而已……” 其实说话这人才不会告诉他们,这“一发入魂”其实是从女闾妓馆里听来的。 似乎接收到周围吃瓜群众的呐喊助威声,丁鹏的表情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也是,他所认为的水该放也已经放过了,所以接下来便要开始他的表演时刻了。 “那小子,接下来你可要看好喽!不要怪我言之不预了……” 好像在响应这句豪言似的,四周的陶碗适时被同时抛飞出来。只见丁鹏已经搭箭在弦的杨木弓被拉成了满月,然后对准半空那已经失去上升势能即将下落的陶碗送开了手指,抓住的便是那一瞬间的静止。 咻…… 一支三棱破甲箭瞬间从丁鹏所持之弓上劲射而出,且此箭刚脱弦,立马又有一箭搭上再次被拉至满月。 这速度不可谓之不快,至于是否能射中陶碗,这厮几乎都不带正眼瞧的。可见其对本身箭术的自信程度。 然而就在前一支三棱破甲箭即将击碎目标陶碗的时候,却是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一支狼牙重箭给拦腰截住。 重箭的箭头直接击在三棱箭的中段,瞬间将此箭给断成了两截,而那只陶碗自然也就随着惯性掉落下来。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王荀见到这一幕顿时两只眼珠子睁得快要掉出来。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这时候才见那断掉的箭矢悠悠从半空掉落下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惊讶,紧接着丁鹏的第二箭便已经脱弦飞出,目标同样是即将往下掉落的陶碗。 这一次他绝对是看清楚了,只见那孤夜手中三瓮硬弓直接拉满,狼牙重箭以更快的速度被射出。后发先至,果不其然再一次的将丁鹏射出的三棱箭给拦了下来。 只不过这一箭并非射在箭杆上,而是直接箭头撞箭头,空中都因此迸出了一朵颇为绚丽的火花。 双箭连射,本以为先来点干货振一振场子,然后再看对方能否射中再行定夺。 可当丁鹏抬头查看成果的那刹那才发现,小丑原来至始至终都是自己。 现在终于是明白了,这个叫孤夜的囚徒兵,他从一开始选择硬弓重箭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不懂行,而是他娘的太懂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奔着陶碗来的,而是想用硬弓更高的速度和力量将自己射出的每一支箭都给截下来,那么到了最后哪怕是一个目标都没有射中,可那时胜负还会重要么?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丁鹏第一个反应便是感觉被其羞辱了。且不说那孤夜能不能将每支射出去的箭都给拦下来,然光有这个想法便是不可原谅的。 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在五千人的军营中赤裸裸的踩着自己搏名声上位啊!于是丁鹏怒了! 他是谁?文安城边军统领五百士卒的旅帅,而且还是拥有旗号的偏将。若是这么容易就让一个囚徒兵给踩了,那么以后这兵还要如何带? “好!很好!孤夜是吧?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想不到你小子在弓箭上还有这样的造诣,不过你想截下所有的箭,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呵呵呵……具体是不是托大,将军继续试试不就知道了!” 短短的两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几乎瞬间引爆了全场。 刚才第一箭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然而第二箭碰撞出的火花可是都被看在眼里的。 不过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巧合,毕竟两人是相对三十步站立,同时松弦选择同一个目标的话还是有很大几率两支箭撞一块的。 然而还有一小部分人认为,是丁鹏在空中将对方的箭给拦截了。明显这些人都是人家的死忠,至于会不会是孤夜反过来用箭拦截了对方?说实在的,除了庖硕和蛮九外,几乎是没人往这方面想的。 可现在不同了,两个人简短的对话中,分明是说那个孤夜想要把丁鹏射出去的箭都给拦下来。延伸出去的话,是不是也说明了刚才那火花迸射的瞬间,其实是孤夜所为! “啊……哈哈哈……老大威武!居然是真的……啊哈哈哈……陈头……听到了么?刚刚那一箭是孤夜老大射的! 孤夜老大原来这么厉害,刚才我还以为要输定了呢……” 小石头整个人原地蹦跶了起来,然后使劲抓住陈莽都胳膊不断地晃悠呼嚎。一口一个孤夜老大,也不想想今天之前是谁还在怂恿其他人要揍他一顿。 此时陈莽也是傻眼了,身边的卢霸和张老实也都目瞪口呆。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的意识到,昨天晚上来的这三个年轻人,究竟是怎样的三尊大神。 特别是张老实,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刚才所为得是有多愚蠢了。明明是稳赢的局面,差点就让自己给搅和了。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就给自己脸上来了两大嘴巴子。 四周围其他人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心理反应,此时的丁鹏是不会去理会的。他现在已经打起了全部精神,把所有的精气神全都灌注在手中的弓箭上。 很快的,四个亲兵手上的陶碗走开始了抛投。而就在此时,丁鹏极速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箭矢,然后弓挽半月来了个三箭连珠。 咻咻咻…… 三支箭分别对准了上中下三个不同方位。他的应对方法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抓住孤夜选择的是硬弓,射速上便是其弱点。 三箭连珠如此快的射速,在软弓上实现的难度和在硬弓上实现的难度,所需要的力量可是天差地别。 丁鹏从不相信如此年轻的孤夜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也就是说这三箭他最多之能拦截其中之一,撑死两支,而三只全部拦下则绝无可能。 然而事实却是给了丁鹏狠狠一个巴掌。孤夜不但轻松的使出了三箭连珠,且这三支狼牙箭依旧是截在了箭头位置。 锵锵锵…… 三缕火花在空中炸开,还是一如既往的绚丽夺目。 全场寂静无声,这下也不用再猜是不是因为角度问题才产生的巧合了。如今只要是眼不瞎,那就会知道此刻和他们的丁鹏丁旅帅比箭的那个囚徒兵到底得有多牛逼了。 将军王荀距离是最近的,所以受到的震撼自然也是强烈。他现在除了激动之外,剩下的便是无以言表的兴奋。 想到这一年以来城外村围不断受到的袭击,这三个家伙肯定是王上怜悯自己的憋屈而特意送来的帮手! 不过这时候也还没有到他细细思索的时候,因为边上不甘被比下去的丁鹏已经再次抽出了三支箭矢出来。 一弦搭三箭,三箭齐发。他就不信对方还能将之拦截下来。当然了,对于此时丁鹏的水平来说,箭是肯定能射出去的,可准头就无法保证了。 不过他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但是最终结果注定又是让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却见孤夜同样是抽出三支箭矢,甚至根本都没有见到他如何去瞄准,只是那样非常随意的拉满弓弦,然后手指轻轻一松。 便见那三支极速飙射的狼牙重箭径直分成高中低三个方向,不管目标箭矢究竟是不是奔着陶碗而去的,只是眨眼功夫就将它们纷纷击中。 只不过一弦三箭的难度确实有些大,所以这回只是射中箭杆,其中一支还只是堪堪擦到尾翼。 然而不知是不是运气真的爆表,这支轻微擦到的狼牙重箭在磕飞三棱箭之余,由于有外力作用骤然改变了方向,居然恰到好处的把一只陶碗给击个粉碎。 面对如此令人绝望的箭术,丁鹏此刻算是彻底服了!孤夜的妖孽,打得这家伙连抬弓再射一箭的勇气都没有。 三局两胜已败两局。至此,孤夜之名在其到达文安城军营十二个时辰后,便已经做到无人不识。 而罪囚营所剩全体成员,此时此刻也无不对这个新来的老大表示心悦诚服……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误会 “彩……想不到罪囚营里居然藏龙卧虎出了这么一个箭术超绝的高手! 你叫孤夜是吧?不错!真的很不错!哈哈……” 王荀拍着孤夜的肩膀,似乎已经做出了某个决定。 “孤夜听令…… 现升任你为百人卒长,统领昨日随行补充而来的所有禁军,受旅帅丁鹏辖制。” “诺……” 此时孤夜整个人都有些晕乎,只因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了。虽说到头来还是做了丁鹏的手下,可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正所谓开局百个兵,被贬王子奈我何! 大家还没来得及惊讶完,接下来身后一众囚徒兵才特么知道什么特么的才叫特么的惊喜! “罪囚营听令……” 陈莽几个一听便有预感要来事了,于是赶紧左踢又踹把身边那些还在发愣的家伙全都把魂给弄回来。然后再恭恭敬敬的抱拳等待将军的吩咐。 “念尔等之前所立战功,遂赦免你们一切罪责,转为辅兵,归在卒长孤夜麾下……” 王荀此般一举数得,既给罪囚营众人摘了掉身份,又把他们全给划拨到丁鹏手底下。间接的这场比试打赌的意义也便没有了,自然也化解了所有人的尴尬。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顺水推舟给了孤夜一个面子,同时也给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位太子殿下卖了个好。 被贬王子与当今储君之间如何站队,王荀自己还是掂量得清的。至于以后武平城那边要出什么幺蛾子,那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师帅能够左右得了的。 “哇呀呀呀……谢将军!谢将军!小的们给您磕头了……” 这样的消息对于这群囚徒兵来说无非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囚徒兵,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炮灰,有的地方甚至还用来消耗敌方箭矢。能活到现在,那都是运气爆棚的典范。 可谁又能保证下一次出战不会死在沙场上,如今转为辅兵,虽然不是正兵身份,但以后也不用被安排在前面去冲锋送死了。 于是便可知道王荀这个赦令对于他们来说是有各种意义。 “别磕了,这是你们应得的。若是真要谢,那便谢谢这小子吧。没有他,本将军也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谁知道下一次你们能回来还能剩下多少人!”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王荀不介意在这里再给这孤夜一个施恩的机会。 果不其然,下一刻在陈莽的带领下,二十几人对着孤夜额头便是一顿猛磕。砰砰砰的绝对是下了死力没有半点弄虚作假。哪怕是像卢霸这样的硬汉子,此时也是红了眼眶激动不已。 而在场对于这样的决定唯一感到不爽的,或许就丁鹏一人了。 并不是说这家伙嫉妒或者小气,区区一个卒长,身为旅帅的他还没必要到生出嫉妒心的地步。若是没有今天这事,手底下突然多了这么几个能人还有一帮子精锐,说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而自己刚刚才被虐成了狗,试问以后这兵可要如何带…… 文安城大营帅帐中,丁鹏苦着张脸蹲在墙角,不管身边的副将胡真如何劝说,他就是死赖着不肯出去。 “我说你小子怎么不识好歹啊!把那孤夜弄到你的麾下,还不是将军当时顾及你面子给找的台阶。 怎么?现在过了河便要拆桥啦?” “胡哥,你管这叫台阶?分明是将军把我弄到架子上烤。 我不管,那三小子邪性,谁稀罕谁要去。反正我是没有本事带这样的兵!” “那你跟将军说去啊!逮着我胡搅蛮缠干什么!真当我老 胡好脾气就往死里欺负?” 胡真也是无语,自己虽顶着个副将的名头,可如今整个军营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件不是得王荀说了算。也就是底下这些年轻人还搞不清情况。 “我不管,姐夫你要是不帮我把这事给搞定,我就告诉我姐去!” “混小子,不是告诉过你军营里不要喊我姐夫的么!屁大点事,好歹也是个旅帅,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胡真赶紧呵斥,他这个小舅子啥都好,就是总是长不大似的时不时要使些小性子。 而就在这时,门外的王荀已经一脚踏了进来。他刚进门,边见到蹲在墙脚耍赖皮的丁鹏和一脸苦笑的胡真,顿时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郎舅两个躲哪里干嘛呢?这里是中军大帐如此成何体统!” 王荀虽是满口责备,但语气却很平和。一看到丁鹏这家伙就知道肯定是为了孤夜那小子来的。 “是不是来找你姐夫说项,让我把那小子从你麾下摘出去啊?” 也不等两人见礼,王荀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 丁鹏一听也干脆点头,赶紧把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 “将军,这兵带不了啊!昨天你也看了,末将实力低微,根本就驾驭不住!” “哈哈哈哈……就凭你小子那点斤量也想谈驾驭?莫说是你了,连本将军我怕也没这能力!” 王荀的话却是出人意料,昨日胡真临时有事没有看到比试过程,今天回来的时候才从小舅子口中知晓一点皮毛。 不过他也就想到是个有点本事比较难搞的刺头,却不知将军会是如此高的评价。此时不免对这个叫孤夜的家伙产生好奇。 正待他想借机询问一下王荀具体什么情况的时候,却听对方继续说道: “那支百人队放在你的麾下只是名义上的。往后我会在营中另外开辟一块驻地出来单独给他们驻扎。 日常训练什么的你也不要去插手,想必你也插不上手。总之,只要是要求不那么过分,都尽量满足他们!” 此话一出,原本就疑惑的胡真就更加一头雾水了。 “将军,这孤夜到底是什么人呐?难道是哪个豪门大家族的子弟?” “胡将军,这事你以后就知道了。总之只需知道这事对你们胡家绝对是有好处就行!” 胡真听完眉头微蹙,他最是不爽的就是王荀这副高高在上故弄玄虚的嘴脸。不过谁叫人家是将军,见小舅子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用眼神制止,然后就被赶了出去。 大帐里头,胡真其实也没待多久。心急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的他很快便跟王荀告了声退,然后匆匆忙忙寻那丁鹏去了。 是夜,文安城胡家大院之中,丁鹏将昨日军营之中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胡真讲了一遍。特别是比试时的所有细节也都没有丝毫错漏。 而胡真结合起白天从军司马那里得来的消息,一番思索之下很快就把王荀的意图给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好你个王荀,果然阴险!还说是对我们胡家有好处,这哪里是好处,分明是想把我胡家给拉下水!” 胡真气得把面前的案几拍得砰砰响,恨不得此时拍的就是王荀那张贱兮兮的嘴脸。 “姐夫,这到底是咋回事?怎么说得好像咱们被将军算计了一样?” “唉……这何止是算计!” 胡真叹了口气,一把便将盏中酒一口饮尽。 “你小子给我听好咯,从明天起,孤夜此人只可竭力结交,不可与之产生嫌隙。他有所求,一律应之。 若是操作得好,或许也是你小子的一场大机遇!” “姐夫……”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只需照我意思去办就行了行!” 说完,胡真不待丁鹏反驳,已经是挥手让下人出来撤席赶人了。 丁鹏又一次被弄得稀里糊涂不明就里,奈何自己对姐夫的绝对信任,于是也只好照办了。 至于厅中的胡真其实刚才他还有一个可能的结果没有说出来,便是如果运气不好的话,那么丁胡两家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 综合各种线索,其实并不难猜出孤独三人便是当今太子的心腹。 那么王荀所为,无非是通过丁鹏把自己乃至整个家族都拉进来。世人皆知公子常傲争储失败被贬武平城。而这时候三个明显已经突破人体桎梏的高手,随同一卒禁军精锐前来,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肯定会发生些什么。 而王荀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自然是站在太子一边,而作为一个外来户,他把这三人连同禁军都划拨到丁鹏麾下,自然是想借用他胡家这个本地大族的力量间接保护他们安全。 逻辑线其实是很显而易见的。孤夜在丁鹏麾下,若是他们达成目的,那么作为长官自然是会上达天听有机会被未来的燕王重用。 然而若是孤夜三人有个什么意外,那么势必会被当成是二王子常傲一党的,结局自然也只会是悲剧收场。 要不怎么说王荀阴险,他这一手无形中就为那三个家伙在本地找了一帮免费的保镖。而且胡家乃是大族,家中子弟多在边境经商,所以这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必定会先知道。如此一来,连情报网都有了。 最为关键的一点,王荀这个外来户可以凭借此事为突破口,彻底是将自己与胡家串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以后若是什么时候遇上个青黄不接,那要钱要粮开起口来也不会那么难受。 这就是大人物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其实王荀也好,胡真也罢,无非是抓住了一点蛛丝马迹就往死里联想脑补。 殊不知整件事儿本身就很简单,发配确实是真发配,为此远在蓟城的常威头还疼着呢。禁军也确实是禁军,只不过那都是骑劫为儿子骑渡安全而向燕王喜求来的护卫。 只不过是那小子不争气,在途中被孤夜削了威信夺了实际指挥权,所以一到目的地就拉不下面子躲城里去了,这才让某人走了一个偌大的狗屎运,从而引发了连串美丽的误会……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编队 孤夜孤山子的幸福生活,便是由一场美丽的误会而开始。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稀里糊涂就做了百多人的头领有了自己的兵。刚开始他还以为也就运气好白捡了个低级军官,福利只是摆脱罪囚这顶帽子不用再被人拿去当炮灰当箭靶。 可接下来长官丁鹏的一系列骚操作却让他不得不认为这是远在蓟城的常威暗地里使的力气。 这家伙不但在军营中给他单独划了一块驻地好安置禁军和陈莽那些人,且在伙食上也是比其他人好上不少。起码粟米饭都是顿顿管够敞开肚皮来吃,期间时不时还能见清汤寡水上飘几点油星子。 自主方面,丁鹏这家伙是完全放权了的,就连将军王荀亦是没有任何干涉。乃至每两天一次的操练也不需要,说白了那便是完全由着孤夜自己折腾没有拘束。 这样自由的权利可差点没把这家伙给吓傻掉,太他娘的受宠若惊了,他还没见过哪个军营里可以搞这些特殊化的。 总之当其得到通知确认了里头没有其他见不得人的猫腻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之前在小院中,与寒丑讨论过的精锐小兵团作战理论。 这个想法最初是由寒丑提出来的。主要是两军对阵时针对敌方粮道和后勤如何破坏与迟滞,当时假设的是由一支精锐小队迂回到敌后,然后通过伪装和快速机动进行不断骚扰破袭的运用和训练方法。 如今在王荀的授意下,丁鹏完全放开了对这支百人禁军的指挥权,那么孤夜现在真就有点蠢蠢欲动想要尝试一下了。 不过向来谨慎的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苟了近一个月,虽说允了他们不必像其他人那样出操,但是得寸进尺的事情还是知道不能做的。 在一个大集体里,你若是享受着与他人不同的待遇,那么你就得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如今孤夜这支队伍已经拥有独立驻地和区别对待的伙食,若是再在出操上搞特殊,那么势必会引起其他兄弟单位的妒恨。 而在充分试探了好几次丁鹏的口风之后,孤夜再三确认之下,终于在今天他绝定开始对自己这支队伍进行一次大刀阔斧的改革。 这次改革完全是按照当初与寒丑两人夜谈的设想,从身体素质到人员分组,再从技能训练和机动配合都是完全有别于当世军事主流思想。 不过以当初的设想,在身体素质这块的选拔上,是要以魏国的魏武卒的挑选标准,可就目前情况明显是没有条件的。所以孤夜只有尽可能的在训练上来加强和营养上的投入。 一大早,就如同往日那样,孤夜在聚将鼓声中集合众人。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把人像往常一样把人朝校场里带,而是在所有人的疑惑中慢悠悠拿出一本崭新的名册出来。 “老大这是要搞什么?再不出发要晚了……” “谁知道呢,不过这些天我总见到他没事的时候总在写写画画……” “别吵吵,待会又要挨骂,等着看不就知道了……” 陈莽小声呵斥着几个不安分的家伙,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这些人总算是初步融合进了这个集体,虽说还有些自卑,不过也没遭到特别的歧视对待,这让他们的心都安定不少。待遇方面也是天差地别,所以对于孤夜还是颇为感激和信服的。 至于禁军,由于骑渡这家伙在得知他手底下的兵全都划拨到孤夜名下后就彻底放弃治疗了,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他便从文安城到武平城再到高阳城,总之在这边境三城的女闾妓馆里,这厮是彻底放飞自我嫖到失联。 加上王荀和丁鹏的全部放权,骑渡这个名字在这支队伍里算是彻底被淡化,取而代之的孤夜已然成为了真正的主心骨。 “从今天开始,我们第五卒便不再与其他人进行操练了。 你们这些人接下来的所有技能体能训练都将由我重新制定。” 此话一出,便引起了底下所有人的一阵嘈杂。孤夜见状脸上就有些不悦,想着或许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过度放纵才会有如此散漫的结果。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轻松惬意的生活过久了,是个人都要变得懒散的。每两天一次出操之后,便是无所事事的瞎晃悠。伙食上更是比其他人要好上许多,就连庖硕都不自觉的胖了一圈,试问其他人又是怎么样一个德性。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初来驾到,在没有弄清楚王荀和丁鹏真正意图的情况下,孤夜是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好在目前看来情况还算好的,武平城那边的常傲倒没看出有什么动作,所以他才打算以自己的想法思路开始训练改造这支队伍。 想要训练出那支存在于自己想法里的军队,首要目的便是要明军纪。于是孤夜第一步便是要在现有的基础上制定自己特有的一套规矩。 而在此之前,他就先要将如今队伍编制给打乱重新做出编排。 “第五卒,所有人员一共一百三十人,在此基础上我将每个伍五人扩充到十人人。 可以按照自己互相熟悉,关系好的人员相互组队,并推举出伍长,现在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话一说出口,底下又是一阵哗然。 这不是摆明了让大家拉小团体么?本身这样就是将军对军队掌控力的一个大挑战。也就是说,孤夜现在是在自找麻烦,人为的促使底下兵卒抱团。 如此一来对于将来一些军规的顺利实施只会起到更大的反弹力。 关于这一点,禁军里的一些老兵还是很清楚的。因为采取掺沙子手段才是将军们的正常操作。他们本以为罪囚营原本的二十多人便是要强挤进来的,可现在来看却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其实这些人又哪里知道孤夜的想法,在他的小军团迂回战术中,士兵之间的配合才是重中之重,所以默契度是必须的。 十个不相熟乃至有嫌隙的人与十个好友老乡组成的队伍,配合起来能一样? 不过既然命令下达,底下人自是乐见其成。于是结果自然是罪囚营原本那些人凑成了三个伍,禁军那一百多个人凑成了另外十个伍。 重新编好了队,连伍长都是他们自己选的。等一旁的蛮九完成人员的重新登记造册后,接下来孤夜要做的便是为他们分兵种了。 他打算把这一伍十个人分成三个兵种,分别是四个刀盾兵,三个长枪兵和三个弓箭手。 以这个比例,让各伍人员挑选出各自适合的人选出来。至于什么长戈兵,弓*弩手,重戟兵全部淘汰。 至于为何要淘汰这些兵种,只因在与寒丑的讨论中如长戈和重戟之类武器都过于笨重,长度也太长,并不适合山地丛林机动作战。 而弩*弓虽然在节省体力和射速方面相比较弓箭有优势,可在没有后勤补给的情况下,过于复杂的结构,一旦损坏就很难维修。 反观弓箭,每人只需要再配一至两套弓弦便足以了。而刀盾兵,作为近战最前沿的一线防护,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刀盾近身格挡,长枪中段拒止,弓箭远程射杀。这便是孤夜与寒丑两人所构想出的最为优化攻防模式。 在此之后,便是第五卒的第一个规矩:“末位淘汰制” “十三个伍,我将会为你们制定一个统一的考核标准。以最初一个月为限,表现优异者会有十人被选拔出来当做卒中斥候,而成绩最差的那个伍则会被打散补充到缺额的那些伍里去。 当然,相应的伙食和福利我都会最大限度的为你们争取。 现在可以向你们保证的是,不定时的都能吃上一顿肉,成绩优异的话还能管饱。” 说到肉管饱,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要知道哪怕是当初在王宫当差的这些禁军,一个月也未必能够吃上一回肉。 至于陈莽这二十几个刚转正的囚徒兵,那以前都是连饭都吃不饱的主,别说吃肉了,连闻都没地闻去。 见到众人一个个哈喇子要流下来的样子,孤夜嘴角却是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丝冷笑。 心说我孤山子的肉岂会是那么容易吃,就怕到时候都是哭爹喊娘想吃都吃不下。 “别高兴得太早,还是那套规矩,成绩最差的只能光看着,而且未来几天众弟兄的衣服袜子全都得这些人来洗!” 孤夜这番话下去,又是引起了一阵唏嘘。嬉嬉笑笑的,看样子并没有几个人将这后面的规矩当回事。 “好了!暂时先说这些!现在进行今天的第一项训练任务! 众将士听令,目标凌水河,跑步前进……” “诺……” 众口同声,随着有节奏的口号,一百多人跟在孤夜身后,在校场其他士兵的好奇目光中开始往凌水河边跑去。 大营就在凌水河边上,出了营门很快便能见到河滩。孤夜带队溯流而上,一路慢跑速度并不是很快。 刚开始时大家都觉得有些轻松,若是每天都是这样的训练强度就能换顿肉吃,那么生活岂不是太美好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越跑越是觉得心里没底了,只因刚刚路过的城池分明就是文安城,也就是说距离好像有些远,且又不知后面的目的地。 所谓千里无轻担,大家身上可都是带着武器穿了甲的。这么长的时间跑下来,哪怕是再慢的速度,那也是开始大喘气了。 然而前面带头的孤夜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不仅如此,这时候他的速度也开始渐渐的有所提升。 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多人里体力不支的那些人已经开始落在后面。整个队伍无形中被拉成了一条长长的直线。 如今能跟上步伐的也只有区区二十几个人,且令人意外的是里头近半都是之前的囚徒兵,陈莽卢霸张老实,就连小石头也是能勉强跟着不掉队……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跑步 之所以要这样跑,那是孤夜在判断这些人一个耐力的最高极限。就比如此时的卢霸,那几乎都快把心脏顶到嗓子眼上口吐白沫了。 算了算时间,从大营出发到现在,大概是一个时辰多一些。距离也就二十里左右(十公里)这是用慢速跑下来的成果。当然,这个结果是很不尽如人意的。 但就是这样,依旧有大部分人无法达到这个标准。所以第一阶段,孤夜要做的便是让全员都能跨入这个最低标准线。 此时的河滩边上正好长了棵老桂树。孤夜上前直接在树干刻上了第五卒三个字以此为记。 又等了两刻钟,这时候后面掉队的那些人才陆陆续续的跟了上来,可一个个却像是烂泥一般全瘫在地上直接摆烂。 孤夜哪里看不出来,这里面不乏有体力真跟不上的,但也有偷奸耍滑之人在那里故意演戏。 “原地休整三刻钟,大家伙先把气给捋顺喽。大营里火头军那边准备的朝食应该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我特地为你们申请了半扇豚肉。 怎么样,都想尝一下否?那可是昨天晚上才从城内屠户那里收来的好肉。 切成片直接放在粟米饭上面蒸,那些肥油就顺着滴落在饭粒上,滋溜滋溜……那叫一个香啊……” 孤夜绘声绘色的描绘着那肥肉盖烧饭的诱惑,惹得在场的这些人个个口水都快溢出嘴角。 “照之前讲的规矩,先到者先得!跑得最慢的那个伍,就把该分到的肉食奖励给跑得最快的那个伍好了。” 此话一出,无论是不是真的累趴下,地上瘫着的全都跟兔子似的全蹿了起来。 请不要怀疑一顿肉食对于这些人的诱惑力,在这个长年见不到半点荤腥的时代,能吃上一口肉那都可以上升为一辈子的追求。有的人当真到了闭眼的那一刻,都完全不知道肉食是啥滋味。 有人可能会有怀疑,以为这样的观点实在太过夸张了,那个肥得跟只猪豚一样的庖硕,以前在蓟城不是时不时就有羊肉汤喝么? 对的,那胖子确实总能喝到香喷喷的羊肉汤,而且那摊位就直接搁路边敞开来卖。 但都说是羊肉汤喽,当然只有汤了。至于肉在何处,自然是屠户宰杀之后全送到贵人府上,就连羊头腿骨什么的都没有落下。 至于其余的碎骨渣渣和内脏,自然就变成了街边上供世人购买的羊肉汤。哪怕是如此,那也是绝对多数人喝不起的奢侈品。 话扯远了,说到孤夜为大家准备好了肉食,整个第五卒士兵那一个个就像是夜里饿疯了的狼,两只眼睛都是放着绿光的。 于是什么三刻钟的休整时间,那都是给后来者的。一些先到达的,类似于陈莽石阳之流,哪里还管得上其他。 那腿就跟按了火箭一般,拼了命的往大营里狂奔。至于孤夜所说抵达是以“伍”为单位,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都没有人能顾及得上。 如此一来,自然便引起了其他人扑浪而来的咒骂。 “娼妇养的,说好的休整,你们居然敢耍赖……” “狗*日的玩意,被老子追上不揍你们一顿俺的姓倒过来写……” “这狗蛋,别瞎嚷嚷了。你小子有姓么你?还倒过来!赶紧跑才是,跑慢了吃不上肉,姓啥都是个屁……” 一顿肉似乎就能彻底激发这些人的潜能。那速度快的,根本就跟刚才有着天差地别。更别说什么累得瘫死狗快吐白沫了,那都是没影的事情。 孤夜也不着急追上去,而是回头吩咐庖硕和蛮九两个,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百三十条红布全挂那个老桂树上去。自己则是远远的缀在后面,只需要确保谁跑在最后就行。 清晨来时跑了一个多时辰,回去的时候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都不到。等所有人蜂拥冲进大门的时候,校场上的王荀才刚刚让人鸣金收兵。 那些操练完散了场的士兵看到那百多个新来的禁军全都丢盔卸甲没个人样,都在疑惑他们一大早这是干嘛去了。不会是运气不好遇上齐兵被打回来了吧。 有几个相熟的想去打声招呼问个究竟,却见这些人不管不顾的全往后营里冲去,搞得大家真以为齐兵打过来了,惹的了望台上的士兵瞪大着双眼好一阵乱瞅。 来到后营食堂处,果然火头军们早就准备好了吃食。可是按照规矩,这用餐的顺序还得分先后。 这个月他们抽签抽到的是辰时末,所以哪怕现在再着急,那也只能站在门外干等。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第一个先踏入营房的居然是陈莽。这家伙速度的确很快,跟第二人直接拉开了七八丈的距离。 不过在如此高速的冲刺下,那胸腔里面真就跟火烧似的难受。不过想到待会能多分一份肉,那么再累也是值得的。 落在其身后的是一个叫石阳士兵,这人在原禁军序列中担任两司马,现在自然只是个伍长了。本想着跑得最快的非他莫属,怎知却是连个囚徒兵都跑不过。 这让他心里无比的懊恼,要不是在中途的时候去搀扶了身边兄弟一把,现在多的那份肉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而刚刚拖了后腿的家伙,此时见到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伍长与第一名失之交臂,更加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然悠闲自在跟在队伍后面的孤夜当然没有让自己的兵等待多久。他这一路几乎就只跟着卢霸摇摇晃晃的进了大营。 正当大家伙见到自家卒长终于出现的时候,身体内所有的疲惫又是消散掉大半,个个翘首以盼那即将吃到嘴里的肉。 还没等到孤夜站定,陈莽就赶紧凑了上来,声称自己第一个进的营门,直接落了身后的石阳一群人整整八丈远。而这番作态,自然是来邀功的。 因为他分明看见了最后进来的那人是卢霸。那么也就是说这家伙的肉待会得作为奖励分给自己。其心里还在埋怨着那厮刚刚去的时候不是跑得挺快的,怎么等回程的时候就成吊车尾了呢。 事实上也怪不得这家伙,力量型选手优势从来都在爆发力上,耐力往往却是不行。去时用了吃奶力保证自己不落伍,来时这家伙可就真没力气继续爆发了,所以跑最后一名那是必然的。 好在卢霸这家伙也看到第一名获得者是好兄弟陈莽,所以此时才在庆幸自己的肉算是保住了。 见到陈莽的兴奋样,孤夜并没有搭理了,而是在石阳身边左右扫了一下。 “好啦,都别在这里干等着了。你们的吃食我早就交代火头军送咱们驻地去了。 不然你们还想在这里当众吃肉拉仇恨不成?真想被戳脊梁骨啊!” 孤夜反手指了指食堂里正在用餐的其他人,第五卒全体士兵个个心领神会赶紧就往驻地里跑。 乱哄哄的,看得后面的某人皱着眉头直摇头。 果不其然,众人还没靠近驻地,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无比诱人的香气。 刚踏进辕门,便见到长长的木板架子上已经放满了大陶碗,碗里面是添到成锥形的粟米饭,而最勾人眼球的则是米饭上面的那片半巴掌大小的猪豚肉。 就连身后三个负责盛饭的火头军都是一脸羡慕的看着面前这群人。他们在这大营里少说也当了四五年兵了,可以说除了几次打胜仗之外,谁还能有这样的待遇。 所以总体上他们心里是不怎么服气的,以至于此时三人的脸色就阴沉得可怕,就差直接写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了。 嘴里馋归馋,不过该有的规矩还是懂的。在孤夜没有来之前,心里面再痒痒也是没有人敢去碰那些吃食的。 不过很快就有几个眼尖的看到最前头有十个海碗上没有放上肉片,这一幕很快让某些人心中多了些忐忑。 “不是说跑最慢的才吃不上肉么?怎么那里却有十个碗没放肉片啊?” 小石头心里急啊,他刚才跑的本就不快,要不是有张老实帮衬着,他跟卢霸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他已经在自我怀疑那十个名额里面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算在上了。 “放心吧,我想待会倒霉的肯定不是咱们!” 张老实拍着他的肩膀语气很是确定。刚刚在河滩的时候,别人有没有真正注意卒长话中的意思他不知道,反正他听到的是跑最慢的“伍”没肉吃,而不是跑最慢的“人”没肉吃。 一开始他还不怎么确定,可现在看到了那粟米饭上面空空如也的十个碗,那么基本上就可以确定陈莽要倒霉了。 不错,这两家伙并没有选择跟陈莽和卢霸分成一个伍。 张老实为人比较稳,所以跟卢霸和陈莽的冲动个性不太符合,说白了他性子就是太苟了。 而小石头本该跟着陈莽的,可这家伙见老欺负他的卢霸也在,于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跟在一直维护他的张老实身边。 一开始他还有些后悔来着,殊不知就是因为他这个正确选择,让他有生以来终于吃上了第一口肉。 孤夜慢悠悠的从辕门走了进来,众人很是自觉的便依照之前重新编好的队伍全部站定。 他也不多废话故意吊着大家,而是直接点到名的,整伍十个人便可以出列开吃。 陈莽本想作为速度最快的第一名,孤夜会优先点到他的名字,可最后等来的却是失望。 第一个被点到的居然是石阳所在的伍,而他们十个人,可以在面前的长木板上优先挑选自认为粟米饭上头最肥的那一碗……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规矩 墙下人一排,端得粟米香,有人满嘴油,有人口水流。 陈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明明自己跑得最快是第一个进的大营,可到头来却是羡慕嫉妒恨看人吃肉的那个人。 心中有气,很是不满。但却不敢发泄只能干瞪眼。作为伍长,身后的手下也是满脸期待的等着他去找卒长理论。 终于这个家伙被其他九道炙热的眼神盯得实在受不了,于是把碗往地下一放,还是向对面的孤夜走去。 似乎是早就在等着陈莽开口,因为接下来的这番话,才是孤夜训练这些人能否成功的重中之重。 “你是不是想问明明是自己跑得最快,可为何肉却得被分给比你跑得还慢的石阳? 又是否觉得很憋屈很不服气?” 孤夜半眯着眼,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问质问道。 “不……不是……没有……我没有……” “没有什么!我这里不养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娘们!” 此时某人眼睛陡然睁大,那气势一下子变从全身发散了出来,别看孤夜年纪不大,军职也只是个小小的卒长,可真发起怒来还真有些骇人。 “没有憋屈……我们服气,对于卒长做出的一切决定,我们都很服气……” 对于刚把囚徒兵的身份转换过来,陈莽这些人平时说话做事还是带着些自卑感,换做是其他人肯定是不会这么怂的。 “放屁,老子从你们全身上下就没有看到一丝服气的样子!” 孤夜两步上前突然一脚踹在其胸口上,直接就将陈莽给踹飞出几丈远。 “最看不起你们这欺软怕硬的狗样子,当初第一次见到老子时那股嚣张跋扈劲跑哪里去了? 是不是当了罪囚后就都把血性都给当没了? 要是再不把腰杆子挺直起来,就立即赶紧给老子滚蛋,第五卒可不收没骨头的垃圾!” 被这一通狂怼,哪怕是此时的陈莽也是隐有怒气的。可却是咬紧牙关不敢发作。 此时被伍里的几个人从地上扶起来,也只是死死瞪着孤夜敢怒不敢言。 “呵呵……怎么?觉得老子是在公报私仇?拿那天晚上的事情故意针对你们?” 几声冷笑,不用猜也知道这些人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其实不仅是陈莽卢霸之流,就是其他呆呆站边上讷讷不敢言的士兵大多数也是这么认为的。 “怎么?你们还真是这么想老子的?” 孤夜环视四周,眼神扫过之处皆是把人给渗得慌。 “卧槽尼 玛!你们这群家伙都该死啊!老子给了一顿饭的时间,居然没人看出这陈莽到底错在哪里?甚至还这么怀疑老子的心胸,真白瞎了那么好的猪豚肉啊!” 孤夜故意表现得气急败坏,几步上前又要给陈莽再来上两巴掌。杀鸡儆猴的戏码,自然总要有一两个牺牲者的。没办法,撞枪口上的不拿你立规矩还能是谁! 啪…… 孤夜没有留手,直接扇得陈莽眼冒金星。 “他娘的还敢不服气…若是在战场上,老子现在就砍了你的狗头! 跑得快如何?跑第一又如何,你身为一伍之长,居然把自己性命相托的弟兄们丢下,就为了那一口肉。 那么以后前面放着是美女,是金银财宝,是不是可以直接把武器盔甲丢了不顾其他人的死活?” 啪…… 越说越气,孤夜没忍住又是给了他一巴掌。 “看看背后这些弟兄,他们之所以推举你出来当这个伍长,那是对你的信任。 而你现在只为了那么一小片肉就把人给丢下,你就是这样回应他们信任的!” 一番话砸下去,在场的人都是恍然。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之前跑在最后面的却是那力气颇大的卢霸。 事实上其他人的情况大体也跟这个陈莽差不多,当听到跑慢没肉吃的时候也是撒开腿不管不顾。 与之区别的也只是运气好了些,伍里面没人落到最后一人而已。 如今的陈莽犹如被人拿根棍子在后脑上猛敲一记似的,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羞愧得就差找条缝往里钻了。 原来害得兄弟们吃不上肉的其实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伍长。 甚至在此基础上没认识到自身的错误,还把原因归咎于卒长的挟私报复和不公。 他回头看向卢霸那张满脸胡须碴子的脸,一时间想要说什么却无从出口。 “好了,大家大哥别笑二哥,之前是个什么熊样真以为老子没看见么? 都他娘的给我站起来听着。现在颁布第五卒第二条规矩。 从今往后,各伍奖则同奖,罚则共罚!若再有像今日为利而抛弃同袍者,皆以临阵脱逃罪一律斩之! 都听明白没有……” “诺……” 谁都看得出来,这时候的孤夜可不是闹着玩的。没看到刚才陈莽被打的那么狠么?这都连牙齿都给扇掉了一颗。 “第五卒第三条规矩,从现在开始所有内务全都得给我收拾干净。包括,自己身上的和房间床上的,若是让我找到一只虱,每抓一只一天不得吃肉!” 这一招可就狠了,其他的还好说,光消灭虱子这一条,那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其他事情还好办,可这种小东西几乎在每个人出生的时候就常伴在身,又如何能够轻易消灭。 所以现在所有人几乎都是认为孤夜这是在刁难。莫说是别人了,恐怕连他自己都办不到。有些心思活泛的已经想到了,这是不是卒长为了使大家不至于每顿都有肉才特地附加的条件。 而事实是这些个家伙还真猜对了。孤夜哪里有什么本事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天天吃得上肉,就今天这一顿都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弄来的。 不过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想要消灭虱子倒也是真的。早从魏青雀那里得知,有些疫病有可能就是由蚊子和虱子这些小昆虫引起的。 加上自己整理的那些书上也有记载,凡是以人为生存虫子,绝大多数都是有毒的,特别是夏日时的蚊子和虱子,里头就举了几个巴蜀地区爆发大规模瘟疫的例子。 两相印证,孤夜也是对此上了心。整个军营皆如此他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去改变,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能够强制执行的还是必须得试试看。 反正现在以肉食为利诱之,效果应该也会慢慢显现的才对…… 今天的一顿肉,没有任何悬念的让所有人都食髓知味了。所以第二天太阳才刚刚从地平线冒出点光,第五卒全体士兵便都已经洗漱完毕翘首以盼了。 聚将鼓昨天才敲,所以今天就没报时的了。孤夜找了个大锣让庖硕拿着敲,锵锵两锤下去,还没等第三锤落下,所有人呼啦啦的全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孤夜倒是有些失笑。心想这群家伙是想吃肉想疯了,真当老子的肉是那么容易吃得么? 慢悠悠跑会儿步就有香喷喷的肥肉盖饭吃,天下间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呦呵……都起得挺早的呀!那么咱们就别废话了,在昨天河滩边那棵老桂树上,我让人在上头挂了二百二十九条红布。 一人一条,去把它给我拿回来。记住,是每人一条,不要给老子耍滑头,不然后果自负。” 众人一听,结合起昨天颁布的规矩,这会儿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百三十人却只有两百二十九条红布,那么没拿到红布的那个人所在的伍自然就没肉吃。 想到这点,大家哪里还敢犹豫。如今只等孤夜一声令下,所有人就能跑出恶狗抢食的速度来。 于是乎,接下来营门口的那群哨兵便看到了一群疯子不要命似的从面前呼啸而过,等他们反应过来想看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剩下的便只有漫天乱飞的黄沙灰尘。 “卢霸你倒是快点啊……昨天没吃上肉,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尝个味呀……” “呼呼……呼呼……” 卢霸哪里还有功夫去搭话,如今他是铆足了劲不让自己成为那个拖后腿的。 论到单程的爆发力,其实他也没那么差。难熬的也只是在回程,不过好在这次应该没有最后一名这个说法了。 很快的,他远远的便看到了河滩边上那棵缠满红布条的老桂树,此时底下已经有好些人拿到了布条,正半蹲在地上休息。 眼看着树枝上越来越少的红布条,后面还没赶上在这一刻已经全豁出去了,为了那口肉,根本就不在乎胸口累得快被烧穿的痛楚。 终于,当所有人如愿以偿的拿到属于自己的“饭卡”时才忽然反应过来,不是说好的二百二十九条红布么,怎么现在看起来不会少的样子。 殊不知早早就等候在此处的蛮九同志,已经在用笔偷偷记录下,这次从大营到此处士兵全力奔跑之下所花费的时间。 “很不错,今天比昨天还要快了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 现在原地休息三刻钟,然后就可以跑回去了。。” 蛮九摊了摊手,很是无良的看着这群累成狗的家伙,眼中满满的都是怜悯。他也不知道孤夜到底怎么想出来的这些折磨人的鬼点子,一套一套的简直是整死人不偿命呀。 此时众人听蛮九说只能休息三刻钟,且寻思这家伙语气应该还有其他后续似的,一时间大家都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 “他娘的,你们谁没拿到红布条?”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每个人手上都不缺,这时候大家也才意识到,原来都被那狗*日的孤夜给耍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训练 把红布条从树上摘下来的意义便是为了重新给它挂上。这是所有人回到军营之后才得知的消息。 可是当众人以为终于可以品尝到胜利果实的时候,孤夜却告知他们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不过这回是有条件的,那便依旧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依旧没有肉吃,并且成绩正式列入考核。 如此就真令人恶心了。全力跑吧,身体已经累得够呛,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不跑吧,又实在不甘心,都已经跑了一趟了,放弃也就白跑了。 只要不跑最后一名,反正卒长又没有规定速度。回头跟大家伙通个气,全部都把速度给降下来便不用这么累了。 不得不说,有这样想法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当看着所有人再次出发扭头往老桂树方向远去的时候,孤夜很快便发现了这些人里面商量出的猫腻。 不过他并不在意,由自己来制定规矩,然后别人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来挑战利用规矩,这是应该表扬和提倡的。 当一群人学会一起动脑筋去算计一件事物的时候,那么也就说明了这群人已经拥有了基本的凝聚力。 不过第五卒还是太高估了自己,在没有经过磨合和建立最初信任的情况下,谁都没有能力把所有人的心思统一起来。那怕作为卒长的孤夜,那也只是用职权强行将其揉合而已。 于是乎,没有经过任何考验的协议,很快就在某人不自觉的脚步加快中渐渐被破坏掉。 一百多人,总不能都维持一个平面慢慢奔跑。于是队伍还是被拉得很长,只不过这个长度比之以前来得要短许多。 然后路上一直跑在最后的那个人便开始起了心思。 “要不加把劲把速度提一点?虽然刚才都说好了哪队分不到肉的,到时候大家都会在每人的碗里拨点过去,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耍赖皮。 所以这个风险还是让别人去冒好了,老子努努力还是能跑过身边几个的……” 此人这个想法一出,脚下的速度便开始悄悄的提了一截。 “卧槽……这小子神马情况,怎么就把速度给提起来了捏!这样一来老子岂不是成了跑最后的那一个? 不行不行,风险太大,这吊车尾还是让其他人来当吧!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于是乎光荣成为最后一名的这家伙也开始发力了,虽然已经有了协议,可能不担风险还是不要担的好。 刚刚还差不多跑一起的另外一人突然就发现,这左右两边两个怎么突然就跑自己前面去了。 “姥姥的,说好了一起当咸鱼,你们却偷偷上了席。真当老子好欺负跑不过你们……” 结果便是原本跑在最后的几个人渐渐把跑在中间的几个人给超了。 大家一经发现,这事立马就说不过去了。好家伙,跑后面的咸鱼居然想翻身,那绝对是不能忍。咸鱼就要有咸鱼的觉悟,总是要从一而终的。 最终乱从身后起,所有的约定都如云烟消散。第五卒的这些士兵都不想担最后一名的风险,最后从闲庭信步,到小跑前行,遂而集体狂奔你追我赶。 而当这些家伙再次踏入大营驻地辕门的时候,真的是有许多人倒在地上就那样一个劲的呕吐。 孤夜看着身边还未燃尽的线香,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细算起来,连续两个来回大约能在大半个时辰内跑完,总体来说这些人的体力还不是太烂。 摧残了身体,自然是要给点精神慰藉的。早就准备好的庖硕已经将两大扇腌制猪豚肉用木棍挑起来,然后就那样大摇大摆的在人群中晃悠。 浓郁的咸香味,绝对是能把这些人肚子里的馋虫全给勾搭出来。就算是那些把黄胆水都吐出来的家伙,此时也是无法抗拒。 “怎么样?香吧?” 孤夜指着两扇肉,很具诱导性的故意询问道。 “香……” “真香……” “太香了……” 就跟训狗一般,看着这画面,孤夜感觉特别有成就感。 “都想吃么?” “想……” “老大,您就行行好别吊我们胃口了……” “是啊,看我们都跑两来回了,这肉早该下锅啦……” 面对一双双期待发光的眼神,孤夜很是豪爽的大手一挥。 “好,现在就下锅。只不过想吃的话,就赶紧给老子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把你们自己的狗窝好好收拾一下。 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时间一到我会挨个房间去检查。 别怪我没事先通知,到时候谁他娘的想给老子敷衍了事,吃亏的可是你们自己。” 孤夜就是要拿肉一点点的吊着这些人,让他们一步步的在自己设定的轨迹中行进。 没有办法,这么艰难的跑步训练都坚持下来了,收拾自己睡觉地方那点事,此时基本上没人会去故意抵触。 况且想到了已经开始入锅的腌猪豚肉,那怕再不想动弹的人还是咬咬牙往自个所在的房舍走去。 这时候一大早就在外面折腾的蛮九也回来了,刚刚那一地躺尸的那一幕也是看见了的。 说实在的,这些家伙能用如此之短的时间跑了两个来回,的确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现在看到孤夜还没有打算消停下来的意思,却是真有点担心过犹不及了。 “这才第二天,差不多得了。别把人给练坏了。到时候反倒是得不偿失。” 蛮九抢过孤夜腰上挂着的水囊,顺手便将手中记录的册子丢了过去。 “都在上面了,看了两天,挑了几个还不错的。耐力还上过得去,就是不知道手上功夫如何。” “放心,用不了几天就都能看出来。现在趁着这点肉还有些诱惑力赶紧再多整几天,希望能支持到这些家伙形成习惯吧。” 孤夜低头在小册子上看了一眼,陈莽这厮果然在其中。 半个时辰后,孤夜三人果然如期对所有的营房开始了第一次内务检查。 结果自不必说,当然是看哪哪不顺眼,所到之处都能轻而易举的挑出一大堆毛病。 这年头睡的都是大通铺,茅草杆子上面席子一垫就是一张床。被子什么的都是随便一卷,根本就没有叠起来的习惯。 草席一掀开,那下面什么虱子臭虫到处都是,要是遇上个潮湿三月天,蜈蚣都能给你整几条出来。 这些汉子那个手脚没被咬出过眼子来,所以若是不把条件给改善,内务这块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为了最大限度压榨出士兵们的极限,孤夜不得不昧着良心全给批了一通,然后全部取消朝食的猪豚肉,把这个吃肉的希望又拖到了餔食上。 当然,空出来的这段时间自然是要增加其他训练项目的,为此孤夜可是做了好一番准备。 大家嚼了一顿不情不愿没滋没味的粟米饭后,依照之前划分三个兵种时上报的名单,孤夜将这一百三十个士兵分成了三队。 力量型以近战为主的刀盾兵训练,孤夜把这个任务甩给了庖硕。 论到盾牌的防御使用,这个家伙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长枪兵则落在了蛮九身上。在中段拒止上,无论是投枪投矛,还是突刺的角度刁钻,他都是很有一套的。专业的技术问题由专业的人员去教导,孤夜深知越俎代庖的事可千万要不得。 至于弓箭手的训练,自然是孤夜亲自操刀。他不指望每个人都能练成神箭手,但在移动中射击移动靶,命中率上起码要十箭七中才能达到他的基本要求。 不过无论是什么兵种,也无论使用什么武器,在基础训练上都永远绕不开力量这一关卡, 把全营一百三十人全都练成拥有三瓮力的高手,这显然是不可能且不现实的。不过局部力量的把控还是能够通过强化训练而提高。 就如同此时兄弟仨人,虽说带的都是不同兵种,可此时想到的初步练兵方法却是出奇的一致。 近战的刀盾手首要考虑的不是如何去挥刀砍翻前面的敌人,而是如何用盾牌挡住对方的进攻,不至于让其突破己方阵列。 所以对于手臂力量的加强就显得非常的重要,庖硕想法很简单,直接让人在持盾的手臂上用布缠了一圈条石,无论是吃饭睡觉都不允许将之拆下来。 不需要你全身其他力量跟得上,只要所持盾牌能够稳得住两三波攻击,杀敌的事情自有身后的弟兄出手。 蛮九的方法其实也是大同小异。每根长枪的枪头上,都是坠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 别小看石头只有巴掌大小,可这枪要平端起来那可是十分煎熬。从最开始的一刻钟两刻钟开始练起,等到什么时候可以轻松端枪一个时辰手不抖,那么这手臂和手腕的力量便练出来了。 也许有人会问了,这使枪不是需要腰马合一么? 切!战场上谁他娘的跟你玩这一套,要的无非就是看谁捅得快和捅得准。那么长的枪头,就算只用手臂的力量,那也能轻松捅穿大部分皮甲。 哪怕一下捅不死,再补一枪就行了。绞肉场的厮杀中,其实捅进半个枪头跟捅进三分之一枪头的效果是一样的。 不过又有杠精要问了,那若是捅进整个枪头把对方捅穿了岂不更好,死得更透? 好吧,若是这如此的话,捅枪之人基本上也就跟着凉凉了。此人很大几率下,会因为枪头无法及时拔出而成为一个活靶子。 至于孤夜其实也是一样采用吊石头的方式。蛮九是在枪头坠石头,他则是在弓把上。只不过在此基础上增加了一样,那便是眼睛必须时刻盯着水面摇曳的太阳光反射。 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合格的弓箭手最基本的技能,便是要最大限度不受强光的影响。 只有眼睛看清了水面的波光粼粼,那么才能更好在缤纷错乱的景物中准确的捕捉到目标……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算计 “将军,那触子一行人今日已经离了平舒城前往中邑巡视,你看咱们是不是可以让手底下的儿郎们出去走动走动? 都一个多月了,大家的嘴巴都淡出了鸟,下面的鸟没又了肉滋味。须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时间太长为恐军心会浮动啊!” “呵呵呵……你小子没少从底下拿孝敬吧。才一个月,就这么按耐不住啦?” “瞧将军这话说的,这不是边地清苦嘛……” 火塘边上,两个齐军将领坐在一块烤着手,如今临近雨水,倒春寒之下又来了几场颇大的雪。 “唉……前番不让你们出去,是怕被上面看出了什么端倪来。若是让那触子知道所谓的边境冲突全是由底下儿郎们劫掠所引起的,那么咱们之前要的钱粮吃下去多少就得吐出来多少。 搞不好肩膀上的脑袋能不能保住还得两说。” 这将军用木棍拨拉着炭火,脸上渐渐陷入了沉思。 “将军,这次上面突然来人,且一待便是个把月,这里面是否有什么事情?” 身边的副将有些担忧的问道。 “唉……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年年要钱要粮要补助,借口都是边境不宁。 要得多了上面起了疑心,这次上将军触子有意整顿军备,所以第一站想到的便是咱们平舒城。 可是这厮一来就在城里蹲了一个多月。在这段日子里,别说是冲突了,连街口的狗崽打架都少了许多。 你是没见到那家伙离开时的那张臭脸,连城守大人都架不住啊!” “那怎么办,他触子可是上将军啊!若是查到什么,要整治我等可是不需要上报齐王的!” 此时的副将心里开始慌了,虽说上面拨过来的物资都是城守和身边这位拿大头,可若是想找个替罪羊,自己却是最为合适不过的那个。 “将军,你可得想个办法啊!咱们每年报那么多军备物资,若是说不出消耗在何处,到时候可不止是掉脑袋那么简单,搞不好是要抄家灭族的啊!” “慌什么!老子这不是在想办法么?其实这事我也跟城守大人通过气了。 真躲不过去的话,那干脆就弄假成真来把大的。 把儿郎们都撒出去尽情劫掠,借此彻底激怒燕军出兵来攻。到时候咱们放个水输上两场死点人,再不济就点个仓库。将所有亏空的物资全都算在损失里面。” 这齐将也是个狠人,如此一来到时候不仅能补亏空圆了之前的谎,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再报上一笔军备补助。 “将军,这恐怕不妥吧!要是让底下人放开了抢。万一把燕人彻底惹毛了出重兵讨伐怎么办?” 不怪这副将担心,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把这边境大多数村围给祸害了不轻,本身两国就有大仇,真把事情给搞大,那便不是三两百人的规模小打小闹了。 “所以要劫掠到哪个度不好把握呀!我和城守大人也是为此而头疼!” 看着自家将军满脸愁容,这副将心中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来。 “将军,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咱们在山中剿的那伙山匪?” “现在考虑的是燕人出重兵的问题,你说山匪做甚?” 齐将有些不满的白了一眼。 “哎,想要解决将军的难题,方法便在这群山匪中。” “少废话,有什么主意赶紧说,没见老子正烦着么!” 见将军不耐烦,这副将也不敢再卖关子,于是便把位置往前挪了挪赶紧说道: “当时咱们剿的那伙山匪,其中有几个高层是被吸收进边军里的,这里面就属一个叫木离的最为出色。 此人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短短的一年时间内便升到了伍长的位置。 上次识破燕军用囚徒兵为饵的也是他,为此又破例委任了其卒长之职。” 听到此处,齐将沉思了半晌,他的确对这个叫木离的有些印象。特别是那手箭术,当时还真让人小小的惊艳了一把。 “此人我记得,可那又如何?对本将军所虑之事有何帮助?” “将军莫急,有帮助的不是他本身,而是此人原本的身份。” “你是说山匪?” “不错!” 副将带着些许兴奋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厮目前军职是个卒长,将军不若再大方些,直接给其扣个旅帅的头衔。 然后这次放手劫掠燕地村围的事情名义上由他带队。 到时候若是燕人不出重兵,让其好好败上两场也就是了。真出了重兵来攻,劫掠的事情东窗事发后所有责任便可推到其身上。 山匪嘛,本性难移劫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将军最多也只是担了个用人不当识人不明的罪责而已。 哪怕是上面追究下来,也不至于要杀头灭族,一个革职查办就顶了天了。 再说了燕军真重兵杀来,到时那触子怕也不会干那阵前换将的蠢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立几个大功劳将功赎罪……” 这副将嘴巴滔滔不绝,其实在他刚说完一半的时候这将军就全明白了。无非就是临时弄个替死鬼出去挡火力的简单伎俩,不过还真别说,如此分析下来确实是很有道理。 于是乎这个平舒城守将当场拍板,一个统领五百人的旅帅职位便随手被其丢了出去,端端正正的砸在了木离的头上…… 与此同时,燕地武平城内。现任边军参将的燕国二王子常傲正满脸愤怒的对着一个手下士兵咆哮。 “滚!给本将军滚出去!都是废物,你是废物,骑渡也是他娘的废物! 一卒禁军就这么拱手让人,且还连个屁都不敢放!” 哐当…… 案几上的一众物什被他暴怒之下给扫落撞在墙上全摔了个粉碎。 “王荀匹夫!你真以为自己抱了个大腿!总有一天我定会让你跪在本将军面前磕头求饶……” “孤夜小儿,你也别得意太早!虽说摘了囚徒兵的帽子,现在手底下还有百来个手下,可在边地想要弄死你这只蝼蚁,本将军有的是办法……” 常傲就跟个泼妇一样一直骂不停的骂,院子外面巡逻的士兵听到里头咆哮,也是有意无意的绕开这个是非之地,声怕一个不小心便被殃及池鱼。 “到底是谁惹的我们常傲兄如此恼怒啊?不知能否告之,小弟可是愿为兄长效犬马之劳的……” 这时门外突然跨进来一人,来的是个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长着一个鹰钩鼻,两只眼睛细狭,端得一副反派的专用脸谱。 “徐昭兄,原来是你呀!来得正好,兄弟我心情烦闷,陪我到城中小酌几杯如何?” 常傲收敛了情绪,强装出一抹潇洒淡然,起身伸手牵住了来人便要往外走。 “常傲兄你这是作甚?既然心中有事,再好的酒也是苦酒闷酒,这等饮之又有何趣? 不如与我分说一番,一人计长,二人计短,说不定事情便能解决了呢?” 徐昭反手拉住常傲的手,嘴上说的是义气话。心里却是鄙夷得紧。 樊相爷说的果然没错,这常傲人如其名,屁本事没有草包一个,可为人却是自以为是傲娇得很。 那孤山子都来了边地一个多月了,这厮身为参将,愣是拿人家半点办法没有。如今却只能躲在屋子里发脾气砸东西,现在居然还想出去借酒消愁。 好在相爷神机妙算,提前派了自己过来给此人当智囊。不然想要给樊冲公子报得大仇,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毋庸置疑,这徐昭便是樊樾手底下的门客。他现在对杀子仇人直接实施袭杀的话,很容易就会暴露自己私蓄的甲兵。 所以借常傲之手来达成目的便是最好的方式。于是徐昭来了,这个樊樾手上以智谋着称的门客,在第一时间被派到了武平城。 这家伙只是略施了几个小手段,便已成功获得了常傲的信任与其成为了几乎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 此时的常傲纠结的看着自己这个好友,思衬着两人的关系是否已经达到了可以分享这种事情的程度。 想到这段时间此人帮忙出主意处理的许多军中的烦心事,就不知这个该死的孤山子能否也可以帮着解决。 于是乎常傲咬咬牙,还是把自己和那孤山子之间的恩怨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包括自己想要达成目的。就想着好友有何办法可以帮他除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殊不知,此时的徐昭等的就是他开这个口。来了武平城这么长时间,费了那么多心力为的无非便是此事。 “我还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对付一个区区的百人卒长而已。 兄长莫忧虑,此时我已得一计策!” “当真?哎呀,太好了,徐兄真乃足智多谋啊……” 见徐昭这么快便有了主意,常傲顿时心中大喜。只见他连忙拉着来人坐下,然后一脸期盼的等其分说。 “此事甚为简单,常傲兄所虑不过那孤夜如今乃同袍身份,贸然出手容易遭人非议诟病。 既然如此,那么假借他人之手便行呀!” “假借他人?借谁?” 常傲很是疑惑的下意识问道。 徐昭暗暗白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果然是个草包,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居然还想不到非要我自己说出来。 “兄长啊,这边境之地还能有谁可借?自然是齐军啦! 齐军劫掠成性,贪图的无非是女人财物。如今春耕在既青黄不接,若是说动将军下令让文安城那边支援一批粮食过来。 暗地里稍微操作一下,便让那孤夜一行人负责押送。到时候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对面齐军,至于结果如何想必不用再说了吧。” 常傲一听,果然茅塞顿开。心道如此之妙的办法他怎么就没能早点想到,顿时欢喜异常差点便手舞足蹈起来。 “兄弟果然好谋略,如此一来,那孤夜死则死矣。若是侥幸没死成,只要粮食稍微有失,那便是有把柄落在我这个参将头上。到时候要如何处置,那还不是我说了算…… 哈哈哈……哈哈哈……徐昭兄之智真乃高山仰止,为兄佩服,实在是佩服啊……”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方法 文安城大营中军大帐,胡真一把推开门就赶紧跪坐在火塘边上搓手哈气。倒春寒果然不是开玩笑的,真就比冬日的时候来得还要冷许多。 “巡营回来啦,快先喝口暖和暖和。” 王荀递过去一碗热水,自从孤夜来了之后,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之下,关系倒是比之前缓和了许多。毕竟现在有了共同的利益,间接的算是站在了同一个阵营里。 “下面几个旅帅都报上来请示,说是能否把操练停一下,说是天气太冷弟兄们容易出现冻伤。” 胡真喝水的动作不由得怔了怔。他抬头看着王荀,心说这家伙什么时候都会跟自己商量了? 不过既然人家打破了这个僵局,那么自己也不好再端着。于是也就先把碗放下来回应道: “什么天气太冷,还不是那孤山子闹的。那群家伙三天两头开小灶吃肉,现在整个大营里谁心里没点意见。 这是他们故意闹出来,变着法子给你这将军上眼药呢?” “他们敢!反了他们了!人家吃肉不假,但也得看看他们整天干的是什么事! 我可是偷偷瞧了好几次了,好家伙,他娘的哪里是在练兵,简直就是把人当牲口使唤! 若是谁不满。让他们也跟着这群家伙那样子练。老子豁出这身皮也得给他弄些好肉来小心伺候着!” 王荀嘴上说着,可心口也是真疼。这段时间,他光给那小子偷偷送过去的肉就不止两千斤。加上那些兵训练强度大,所消耗的粮食也多。他估算了一下,而不算不知道,一算居然是其他同等规模卒的两倍之多。 两千斤肉啊,这可是笔大钱!军营里的一点家底就那样,多出的这些就得在其他方面克扣。不过想到那群兵每天那么往死里练,他这心里也是觉得特带劲。 “说是这样说,可人心总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无功而赏,再如此区别对待下去,试问上了战场谁还会去奋力杀敌?” “不就是无功而赏么,那就让他们出去转转。正好武平城那边要我们支援几车粮草。” 王荀语气平淡,可是胡真却看出了其眼神中隐隐透着的担忧。 “派去押送粮食?莫非是武平城那边……” “不错……” 王荀默默点了下头,眼中的担忧之色更甚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本以为是那三个小家伙先动手的,想不到却是此次人家先发难了。 这次武平城之行,对方肯定会制造些事端出来。所以我想让你先行过去一趟,到时候若真出什么意外,有你拖着我这边也好操作些。” 事实上王荀的想法还是简单了,在他的认知中应该是常傲察觉到不对,想借着这趟运粮使些绊子把人撵走或者整顿一番而已。 至于故意透露运粮时间和路线给齐军这样的通敌之事,却是全然没往这上面想。 说到底这还是他从一开始就让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个误区,总认为发起事端的主动权都是掌握在孤夜三人之手,殊不知他们几个从来都是处于被动。 要不是阴错阳差被从罪囚营里摘了出来,并给安上了这个卒长军职统领百多个禁军令常傲有所忌惮。说不定现在这三个家伙坟头上都已经开始长草了。 很简单的一件事,一个军中参将想要弄死几个囚徒兵,其实是可以派人拉出来直接砍了的,并且绝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一个不字。 “唉……我算是彻底被将军你给害惨了。罢了罢了,谁叫我是劳碌命呢。为了不显得太唐突,待会回城交代一下明天一早就动身。” 胡直算是知道人家是找就挖好了个大坑在这里等着自己,还以为转了性子又是递水又是遇事打商量。 “嘿嘿嘿……现在觉得我老王在坑你,等以后得了好处又要怎么说?这世上哪里有不付出代价便能得到收获的好事。” 被这一通抢白,胡真也是尴尬得紧,突然间便不知道该如何言语了,索性唯有摇头苦笑不已。 与此同时,文安城大营中那处特别划拉出来的驻地。与外面的冷冷清清个个蹲火塘边不同,这里面却热闹得紧。 一百多号人在这雪花纷飞的日子里,士兵愣是把身上练出了一层细汗。 从太阳还没爬出地平线,这些个疯子就已经出发在漫长的凌水河滩跑了两个来回。 之后便是在半个时辰内用完朝食整顿好自己的内务,随之而来的才开始了一天正式的训练。 近一个月来,这一百多个人天天如此基本上没有停歇过。刚开始是为了吃上一口梦寐以求的肥肉。累也的确是累,不过为了那口吃的咬咬牙居然也挺了过去, 后来则是成了习惯,都说赌博逛妓馆女闾会上瘾,大家伙还真不知道原来跑步也会上瘾的。这一天没跑上那么两趟,众人全身上下总觉得不得劲。 此时驻地中间偌大的空地被分成了三个区域,一百多号人也是分别在这里面接受不同的训练项目。 孤夜三人整出来的这些个训练课程,放在如今大多数的眼中那便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起码王荀来过几次,看了又看最后得出的结论,除了难为人外基本没什么其他想法。 就如同此时庖硕所带的这一队。只见士兵们被分做若干个小组,每个小组五个人。 其中四人拿长木杆,木杆头部是用麻布包裹缝制成的小沙包。他们将最后一人包围在中间。而这人则手持大盾不断地防御住四个方向随时可能攻击过来木杆。 这沙包中显然是将白石粉一同给缝进入,只要捅到人身上,立马便会出现个白色印记。 这四个人的攻击频率是没有固定规律的,只能凭借着被围在中间那人的反应速度用盾牌去及时格挡。 规矩很简单,四人每人只能捅五下。以身上白印多寡决定晚上肉食的归属。五人轮流换,谁的身上白印最多,那么这人今天肯定是没肉吃了。 二十轮定胜负,通常这样比下来,基本上一天的时间也差不多过大半了。 此时只见其中一组,中间那人鹰视狼顾,手中盾牌被其紧紧掌握,两颗眼珠子不断左右转动戒备随时可能戳过来的木杆。 而这时候他的前胸与左肋已经有了两个白印,证明了他已经被击中了两次要害。 嗖…… 突然,边上一人端着木杆狠狠的朝他腰部捅来,却是在这时候此人手中大盾骤然横移,堪堪将这一击给挡在外面。 “哎呀……又没中……” 这个士兵满脸懊悔,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次出手的机会了。五次攻击用完,最终全被挡了下来。至此之后,又得再等五息时间,其他三人才能再次动手。 “卢霸,你给俺们点活路行不行啊!都三天没有尝到肉味了,就不能让咱兄弟一次……” “想吃肉,可以啊!拿本事来换!我是答应,可手上这盾不能答应啊!” 说着卢霸用手中木棍狠狠敲了两下盾牌,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混蛋,别得意太早,我们三人皆还有两次攻击机会,看招……” 嗖…… “哎呦……娼妇养的,你们居然使诈!” 卢霸破口大骂,刚刚明明是正前方那小子在叫唤,可出招的居然是身后一人。毋庸置疑,此时某人的后背肯定是多了个白印。 “哈哈哈……这叫兵不厌诈,孤夜老大上次就是这么教的……” 嗖……铛…… 突如其来又从侧面捅过来的木杆,这回却被卢霸挡了个正着。 “嘿嘿嘿……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渣。这也是孤夜老大教给俺的,尽管放马过来吧……” 像这样类似的对抗小组,在靠边的角落里还有许多。关于盾的运用,孤夜所制定的这个方法很好的避免了训练的枯燥乏味。 就连庖硕自己也沉浸在其中。不过对他进行围攻的可就不只四个人了,而是八个,而且把五息的间隔时间降到了两息。可哪怕如此,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人能破了他的防御。 而蛮九那边却是不需要孤夜担心,对于如何训练长枪兵,人家自己便想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 长长的木架子上面,隔一两尺就拴这一条细麻绳,绳子末端还是绑了块巴掌大的石头。 而站在前面的那排士兵要做的便是背对着架子,只有在听到口令后才能瞬间转身并出枪。 谁能把石头用枪头给扎中并破碎掉,那么便有肉吃。说是这个方法能够最快限度的提升刺击时的准头和爆发力。当初在令支寨的时候,蛮九就是被一个老兵用这种方法往死里训了两年,至于成果如何自是不必怀疑的。 而孤夜的方法大致也差不多。练的无法也是准头和反应力。墙边的那排箭靶上,分别用不同颜色的染料写上了不同字。 就比如“红”字,孤夜用的却是绿色的颜料,“白”字则是用红色的颜料。“黑”则用紫色以此类推分别制作成了十几块箭靶。 接受训练的士兵首先要从起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箭靶前,从地上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矢出来快速回到五十步外的起点。 在踏入射击位置的那一刻,身边的孤夜则会随机让其射击箭靶。 就如同此时这家伙,孤夜明明喊的是“红色”,他当真就下意识的把箭射向了写着“红”字的箭靶射击。可却是错得离谱,因为此时的书写“红”字的根本就是绿色颜料。 结果自是这个士兵失败,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队伍后面重新排队,等待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样别出心裁的训练方法自然不是儿戏,反而是能让人不断加强在瞬间的判断和眼睛准确捕捉目标的能力。而这两项,却是一个合格的弓箭手应当具备的。 不妨想象一下,若是在未来的两军对战中,狭路相逢的两支队伍都是处在心跳加速极端疲累之下。长期接受过此番训练的弓箭手,定然能够在第一时间辨别出对方队伍里的弓箭手和将领,从而在第一时间列作射杀目标。 而一支失去指挥和远程攻击能力的军队,又如何还具备正面对抗的实力……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屠杀 山涧老树长新芽,枯木边上又开花。天空时不时飘落的雪压住枝头,似乎在诉说着冬天最后的倔强。 突然其来的马蹄,踏碎了水面那层薄薄的冰渣。拼命想从冻土里钻出来的新草,却又被不断的夯实碾压。 无数的脚印从山道中延伸,渐渐的眼前就变得豁然开朗。纵横的阡陌间,是农人们等不及积雪融化,已经在用犁头艰难的破开僵硬的黑泥。 “老头子,你来扶犁头先歇一下,换我在前面拉会儿!” “没事,我先把这两陇地给犁完再歇不迟!” 两夫妻皆是斑白的头发,此时老妪一瘸一拐的在后面扶着犁头,老汉则弓腰在前头套住绳子拼命的往前拉。 身边像这样的人家还有许多,只不过在年纪上却要属这两个最为年长。 “阿翁阿姆先歇口气喝点水吧……” 这时候一个奶声奶气的五六岁稚童,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怀中还抱着个小陶罐。 “哎呦我的乖孙子来啦!” “慢点慢点,我的小祖宗你可别摔着喽!” 老妪赶紧丢下手中活计几步跑上前来搀扶。 “阿姆累了吧,快快,赶紧喝水吧!” 老妪抚摸孙子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蛋,心里即是心疼又是欣慰。自己儿子儿媳早年出门被山匪给害了,好在家中还剩下这一根香火苗子,不然的话两口子生活怕也没什么盼头了。 如今看着乖孙一天天的长大无病无灾的,哪怕是再苦再累,那也日子过着也是带了甜味的。 “老张头,你家树根生了个好儿子嘞!这小子这么乖巧孝顺,咬咬牙再努力个几年,早晚还是能过上好日子的哩……” “就是就是,比俺家那混小子强多了,小小年纪就这么会疼人,老张头将来就等着享福吧……” 这时候周围同在劳作的村民见此一幕毫不吝啬的送上自己的祝福。不为别的,只因老张头日子过得实在太苦了,儿子没了不说,老伴也是一身病。 这不,雪还没化就跟着年轻人一块出来开冻土,老胳膊老腿的。可是没办法啊,谁都不容易,这年头哪家都没有多余的劳力出来帮把手。 老汉倒是觉得没什么,此刻嘴里喝着孙子大老远送过来的水,耳朵里听着周围乡亲们的讨喜话,仿佛身体的疲惫感一下子便消退了许多。 而就在他细细品着碗中水的时候,耳朵中却出现了些许不和谐的噪声。 天空还在筛落小雪,张老头手搭凉棚竭力的想要寻着声响的来处瞧个清楚。 大约又过了十几个呼吸,周围的农人们也都察觉到了异常停下了手中的活,纷纷朝山的方向眺望。 突然间,一个雄俊的马头冲破了阴沉的雪幕,随之出现的是一个身穿甲胄,手持长枪的士兵。尽管离得很远,可大家伙皆能看出来此人眼中的嗜血与贪婪。 一匹马,两匹马,十几匹马放开速度就这样朝众人冲过来!而在他其身后跟着的,则是密密麻麻近百个带甲的士兵。 “齐军!是齐军!大家赶紧跑啊!齐军来劫掠了……” “孩子他娘,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老婆子,快!快带着孙子跑啊,往边上跑,不要跟着回村,我在后面引开他们……” “老头子……你不能……” “废什么话!赶紧的!我们老骨头一副丢了也就丢了。可乖孙子还小,咱们老张家不能在我这一代断了根呀……” 老张头说完便抓起边上的锄头,不退反进的朝那些骑兵冲去。 如此大的场面,这些庄稼汉又哪里见过。有些人见着,第一时间不是跑,而是吓得迈不动腿。 有汉子逃命之余不忘跑回来架起自己婆娘,更多的则是宛如鸟雀散仓惶逃命。 张老头年轻时当过兵见过世面,知道在骑兵的冲锋下跑直线基本上是死路一条。所以他才让自己的老伴带着大孙子横着跑。只希望这些齐军不会在意一个糟老婆子和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独自面对极速奔腾而来的十数个骑兵,老张头宛如大海中漂泊的小孤舟,随时随地可能被打翻。稍微一个小浪拍击下来,都能将其压得粉碎万劫不复。 远远的,冲锋在前的木离便注意到了这个鹤立鸡群的老头,别人都是拼了命的往家里跑,只有他敢拿起锄头奔自己跑来。 在大营中憋了一个多月,没想到刚一出来就能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很快便发现了右侧脱离人群的一老一少。 再回头看那前面螳臂当车的老头,心里面已然明白他这样做的意图。 木离脸上露出一抹嘲弄之色。顿时便将手中长刀收起,随后慢悠悠的取过马鞍边上挂着的硬弓。 轻轻抽了一支箭矢在手,搭弦挽弓。 嘣…… 锐力无比的狼牙箭带着破空声直奔远处那老妪而去。 噗呲…… 强大的力道直接从后背贯穿而入,从前面带出了半颗跳动的心脏。 “阿姆……阿姆你怎么了……快起来啊……阿姆……” 稚童跪在地上不断的摇晃着老妪的身子,眼中尽是慌乱与无助。从洞穿的心口处流出来的血,已经将这孩子那破旧的袄子给浸湿透。 “啊……老婆子……” 老张头完全没有想到对方选择杀的第一个目标居然是自己的老伴。自己本想要吸引注意力的举动,反而成了催命的号角。 老张头绝望的看着远处的老伴的尸体,和撕心裂肺不断嚎哭的孙子。然这时候他却发现,那近在咫尺的骑兵,已经再次从身边箭囊中抽出了第二支箭矢。 老张头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骑兵从自己旁边飞掠而过。随着他极速的转身,能够听到的只有那支已经脱弦的利箭划破空气的清啸声。 “不……不要……啊……” 狼牙箭旋转着钻入了还在不断擦拭眼泪的稚童脖颈,庞大的撕扯力在切断了颈椎骨的同时,也将那颗小脑袋连皮带肉给带飞出去。 “旅帅好箭法……” “将军威武……” “哈哈……神箭无敌啊旅帅……” 老张头整个意识都是模糊不清的,他的人生在孙子头颅被击飞的那一刻已经完结。他要诅咒这些畜生,若是有来生,他要用十世的苦难来换这些齐兵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随后挥落的长刀,注定了这个悲壮的诅咒仪式最终没能完成,不断翻飞的视野中,看到的是地上自己身体慢慢的倒下。唯一留下的,便是至死不甘闭上的眼睛…… 黑夜降临,村围之中到处都是还未燃尽的废墟。随处可见的焦臭尸体伴随着的是女人们不断的惨叫。 之所以还有幸存下来的房屋,那是士兵们宣泄兽欲需要的场地。在这里面,随处可见的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女人。 哀求与哭嚎,此时只会让趴在自己身上施虐的男人更加兴奋。 然这些女人对于此时的齐军来说,不过是块有温度有湿度的软 肉而已,等他们舒服完了之后,也只是一刀的事情。 夜色逐渐深沉,除了还在燃烧的木头发出的噼啪声,所有的一切都静谧了下来。 砰…… “全体集合,玩够本了就该离开了!” 一处房屋的门突然被踹开,木离边整理衣服边高声大喊。 随着这声命令下达,其余的各处便接连传出女子死前的惨叫声。然后便是呼啦啦的一众衣衫不整的士兵笑呵呵的来到空地上集合。 木离回头看了看身后床上那个眼神空洞小女孩,他上前两步抽出配剑直接就将其头颅剁下。 “可惜了,要不是还有任务在身,这样俏丽水嫩的娃儿倒是能带上多玩几天。” 这个村围不大,也就两百来户人吧。放跑了一半,祸害了一半。现在他要连夜带着兄弟们先行离开,然后才能继续进行接下来的大计划。 “留下几人把所有屋子都给点了,其余人出发……” 木离翻身上马,此刻从队伍中立马便有十几人出列,端着火把就往其余房子屋顶上丢。 本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不料当大火再起之时,突然从某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不一会儿,便见一男人抱着个襁褓大火中冲了出来。 “呦呵,居然还有个漏网之鱼……” “不点这把火还真就被躲过去了……” 那几个负责点火的士兵很快便抽出短剑围了上去。 “莫杀我……求求你们莫杀我……我告诉你们一个重要消息,只求你们能放过我跟孩子……” 木离见这男人虽是全身被烟火熏得漆黑,可也隐约可以辨认出其穿着只是一般农人。 “有何重要消息?本将军姑且听听,若是有用,放你一马也未尝不可。” 那男人一听赶紧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便将之前从武平城外见到有军队要往城里运粮的消息说了出来。 “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 木离脸上颇为不削。武平城缺粮需要文安城支援的消息,早在很多天前就传到了齐军大营。 人尽皆知的事情,谁都知道这肯定又是燕军设下的圈套。 如今正值春耕在即,无论燕齐大家都缺粮。这个圈套端的便是阳谋,就差摆明了就说粮食在这儿,有胆你来抢了。 男人本以为还能以此换得一线生机,可未等再出声求饶,木离手中剑已是捅穿了其胸膛。 怀中的孩子被热血溅了一脸因此再次哇哇大哭。面无表情的木离只是用剑轻松将其挑起,然后随手一甩将之又重新丢入了大火之中……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陷阱 虽然只是一次很平常的运粮任务,但好歹也是属于军事机密吧。可直到孤夜押着几十辆粮车走出老远的时候王荀才知道,他娘的这任务原来有人故意散播,早就搞得人尽皆知了。 军营总是个过于封闭的地方,在各种限制下注定了它不可能像其他地方那样接地气。这也最大程度限制了消息的流通性。 就如同此次押粮任务的泄露,那也是胡真在快马抵达武平城后得知,才匆匆忙忙派家仆赶回来通知示警的。 可结果自然是来不及了,孤夜所护送的车队已然出发。最为悲催的是,这个报信的家仆在回程中居然与之走的不同道,导致双方就这么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而王荀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断定是起借刀杀人的谋划,而且还是阳谋。若是所料不差的话,武平城的那个真正边军统帅有意拿这次运粮队来钓鱼。 他应该不清楚孤夜三人与公子常傲之间的恩怨瓜葛,更不知道在这背后还站着个公子常威。 所以当有人将作战计划摆在他案前的时候,这厮第一时间便拍板定了下来。只因这段时间齐军的劫掠实在太过肆无忌惮,若不再行反击,那么边民被多次袭杀的恶性 事件就很难压得住。 加上有消息说上将军乐毅已经提前从东胡回返,若是传进其耳朵中,那么这可是比让燕王知晓还要严重的。 所以以一卒精锐禁军为诱饵,这也是保证了粮食的安全性。毕竟如今正值春耕时节,谁家粮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紧张那是真紧张,实在是损失不起。但事实究竟是不是如此,其实还有待商榷。 然而关于上面这一切的总总考虑和算计,身为此次运粮队的主将的孤夜是无从得知的。 虽然他心里也有种不太友好的预感,但目前来说只能让自己谨慎再谨慎。文安城与武平城之间正常的距离也就三天的路程,可这并没有把路上积雪和天气原因算在其中。 更何况如今还是大车押运,所以最快也得四天左右的时间才能抵达武平城的防守范围。 三十辆大车是由十几个抽调出来的辅兵和民夫来负责的,第五卒全员一百三十人都将全部用做护卫人员。 在没有马的情况下,蛮九所带的十个斥候并不敢突前侦察得太远,所以对于路线整体的掌握程度,可以说是已经把安全性压缩到最低。 孤夜现在很是懊恼,他很后悔为何不提前让那十个斥候先熟悉滑雪板的运用,如此一来在这积雪颇厚的野外,便可以完全弥补没有马匹的不足。 第一天算是在无惊无险中度过。此时已近申时,又是半天路赶下来,不止是拉车的畜生,就连人都有些疲惫。 由于之后的地形会从开阔地渐渐收窄为山区半丘陵地带。为了安全起见必须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可以安全过夜的落脚点,所以从一大早蛮九便带着所有“见习”斥候出去查探。 这是目前为止距离撒得最远的一次。没办法,给武平城送粮,那可是公子常傲的地盘,由不得孤夜不谨慎些。 于是在蛮九没有归来之前,车队只能停下休整等待消息。 第五卒的人员得到休整的指令,他们很是自觉的按照制定的规章分出了几个警戒小组。 其余人则是开始从腰间干粮袋中掏出焙干的粟米小口咀嚼。 每人最多两口,绝不会多吃,这也是孤夜所规定的。这样做的原因便是在充分补充体力的前提下,不会产生饱腹感。 这一点非常重要,在学院中,先生曾经着重强调过这点。行军过程士卒的进食必须要有规律,饥饿与暴饮暴食交替,加上高度的精神紧张最容易诱发的便是排泄困难。 这是个很致命的顽疾,若是没有巴豆粉辅助的情况下,活活腹胀憋死的大有人在。 为了缓解这个难题,孤夜与寒丑夜话的时候有过设想和讨论,并为此也亲身做过一段时间的试验。 最终总结出来的办法就是给每个士兵配备干粮袋,如此一来可以保证每个人的肠胃功能时刻都保持在低功率的蠕动消化状态。 这样的话才不会因为突然进食过量的食物,而使得肠胃一时间无法适应。 当然啦,某个无法用常理来诠释的胖子自是要排除在外的,因为这家伙的嘴巴就跟老牛一样从来没见他歇过。 孤夜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用手指蘸了蘸口水测试了一下风向自言自语。 “运气还不错,起了东风吹散云层,看来接下来两天雪应该不会再下了。” 看着众手下都有条不紊的按照自己制定的军规在严格执行,他微微笑了笑,心里其实也是挺有成就感的。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几声有节奏的尖锐竹哨声。这是为了避免误伤提前打出来信号。不消半刻钟,前方小树林中陈莽很快便钻了出来。 “将军,找到落脚点了,距离此地大约三里,不过却接收到了警戒通行的信号……” “发信号告诉蛮九,队伍两刻钟后出发!” 陈莽领命后不敢迟疑,立刻就用脖子上的竹哨吹出了另一段节奏的声响。很快的,远处便隐隐能听到同样的竹哨声响起。 这是孤夜让蛮九特意为斥候制定的特殊信息联络,不同节奏的哨声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虽然如今第五卒的斥候只有十个人,但是将之呈一直线铺开的话,便能将探查触角延伸到两三里外。 通过声音的不断接力传递,此时远在三里之外的蛮九能够十分快捷的把基本消息传达到孤夜所在地点。 而此时警戒通行代表着前方没有威胁,但是却发现了敌人留下的痕迹。若是换作在其他战场,发出这样的信号不奇怪,可这里是文安城与武平城之间,严格来说还是属于燕国境内。 至于敌人是谁?常傲么?应该不是,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那么答案便只有一个,便是齐军。 对于齐军的劫掠,孤夜这段时间也听陈莽张老实几个讲过。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小股部队出动,造成的破坏也有限。总体来说他们也是很克制的尽量不去杀伤平民。 不过孤夜这个固有印象,最终在临近黄昏时分抵达所谓的落脚点后便彻底被推翻了。 入眼处只见被烧成废墟的房屋,横七竖八的尸体被野狗啃食得不成样子。 从中不乏能分辨出许多是老人和孩子,远处几只乌鸦正肆无忌惮的啄食着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 许多断壁残垣中还有温度存在,证明了此处村围被屠戮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听陈莽说,这个村里原本住着两百多户人。刚刚我略微清点了一下尸体,大约在有四五十具之多。 其余的村民应该是跑掉了,只不过离开的时间不长,还没人敢回来收尸……” 蛮九脸色沉重,刚才他清点尸体的时候就发现了,有几处房子里横竖躺着大量的焦尸,从他们的死前的姿势和体格来看基本可以断定都是女人。由此判断这些女人死前遭到的是何等痛苦羞辱! “趁着天还没完全暗下来,让人先把尸体都给收殓埋了。 所有粮车结成圆阵,我们今晚便在此处过夜……” 孤夜强忍着心中的愤怒,眼前的惨况十有八九是齐军劫掠干的。但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现在主要任务是押送粮食,报仇之事自有上头决断。 虽然他这时候非常想带兵沿着那些马蹄印追踪过去,不过心中理智却阻止了这个错误的决定。 “张老实,你们之前作为囚徒兵跟旅帅出过几次任务,像这样严重的杀伤事件有没有遇到过?” 听到自家老大问话,张老实赶紧小跑过来。他皱着眉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没有,之前干得最多就是抢粮食。偶尔也会祸害些女人,但只要村民不反抗,主动杀人的事情也是很少见。” 孤夜看着那一具具被丢进大坑里的尸体,被剁掉脑袋的都有八九具了。通常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杀人方式,大多也都是带着侮辱性质的。 而张老实说齐军以前是不大杀人的,为何此次看起来总有种要故意激怒己方的意图在里面。 孤夜百思不得其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总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并选择此地作为落脚点有些太过巧合了。 齐军要劫掠,两城之间村围还有许多,为何偏偏就正好赶上了呢。 借着夕阳的余晖,孤夜环视四周,这里的地形的确极为特殊。前方是山,左面和背后被树林隔绝,唯有右边一条土路通往武平城。 然而以村围所在之地画个大圆,一里范围内却是很是平坦非常适合耕种。 说得好听点便是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然而在兵家眼中,却是一处险地。 看似开阔的视野很容易就能发现来敌,但也意味着此地无论哪个方向都能成为他人的进攻点四面受敌。 孤夜明白蛮九挑选这里作为落脚点的原因,确实目前来看也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 可偏偏在这块易攻难守的天然险地里,有一个村子在自己未到来之前遭到劫掠,剩余的人还被有意的驱逐离开。 不是孤夜太过小心,而是事情来得太过巧合。巧合到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其实就是有心人为自己这一行人专门设下的圈套。 其实若是孤夜知道在他接到任务出发之前,押送粮食的消息早就被有意的散布了出去,这时候便也不必如此浪费脑细胞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各有算计 弦月高悬,山风冷冽。数十匹战马嘴中边咀嚼着精粮边打着响鼻。 近百名全身束甲的士兵围坐在它们身边,擦拭武器的擦拭武器,啃肉干的啃肉干,都在做着进攻前的最后准备。 此时有一人立于高处的青石上向山下眺望,赫然便是才洗劫完村围的齐军旅帅木离。 他正在仔细的辨认视野尽头的火光,通过估算其篝火数量,便可大概预测对方有多少人马。 这家伙现在的心情很是不错,因为自己所导演布置的大剧马上可就要如期上演了。 “埋伏在侧面树林的那两个卒到位了没有?” 木离目光没有转移,只是平静无波的对身边的人轻声询问道。 “老大,赶在太阳落山前便到位了。派出去联络的弟兄已经回来,与之约定好的信号也传递完毕。 到时候以挥动火把为号,他们便会开始对驻扎在山下村围中的燕军发动进攻。” 回应询问的是个中年男子,其身材异常魁梧,眉角一道疤痕直接延伸至下颚,看起来异常的凶悍恐怖。 这人叫朱力是为数不多从当初山匪窝里跟出来的几个弟兄之一。如今自家老大一人得道,底下的人自然也就鸡犬升天了,此时好歹也混成了一个副手。 “文安城和武平城的援军呢?探查到他们在哪里了没有?” 木离摸了摸自己冻得有些僵硬的耳垂,不以为意的接着又问道。 “嘿嘿嘿……探查到了,文安城出来的燕军大约是有五百人,应该是一个旅的规模。带队之人是那丁鹏,说起来还是老熟人。 如今他们距离此地大约七八里地安营扎寨。 武平城赶来燕军数量要的则更多,黑压压的一片最少得千人。不过离得比较远,大概在十五里左右。不过他们占据主路无需穿越树林,若是得到消息前来支援的话应该会比文安城那边更快速。” 对于目前的情况,朱力越说脸上越兴奋。当了山匪又当了兵,杀人劫掠这么多年,他还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刺激的。 若是计划能够顺利,那么自家老大旅帅的位置才算是彻底坐稳了。以后他们兄弟几个才是真正在这边军之中有了一点建功立业的本钱。 当然啦,里面的弯弯绕绕,自不是他这个只知道杀人越货的糙汉子能够明白的。要不是老大解释,至今几个老兄弟都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要冒这个险。 “派出去的兄弟没被发现吧?这次任务可是将军特别交代的,万不可坏了他老人家的计划。” “放心吧,踩盘子这点事儿,咱们这些老兄弟可都是最拿手的。 燕军没马,咱们派出去的人来去如风,什么底细都能给摸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里木离安心了不少。也是,负责侦察两个方向燕军动向的人可都是自己的老兄弟,山匪出身干这种活很是轻车熟路。 “很好,吩咐下去,所有人原地休息,攻击时间设定在黎明时分……” “得令……” 朱力拱手一笑,然后屁颠屁颠回去找个舒服点的窝睡觉去了…… 与此同时,位于白天孤夜休整过的河滩边上,丁鹏正在一脸庆幸的听着斥候反馈回来的消息。 在接到武平城里胡真的示警后,王荀便立即让丁鹏带兵追赶运粮队伍。奈何还是太晚时间来不及,紧赶慢赶了一天,好在派出去的人日落前探路回来,汇报说看到了车队的尾巴。 为防万一,丁鹏连夜便让斥候先行越过这片山地前往通报接触,如今听到孤夜一切平安,自己的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 按照将军王荀得到的情报,这次第五卒所担任的运粮任务其实就是个吸引齐军的诱饵。 且为了能让其上钩,武平城守军居然没有通知文安城这边的守军协助,而是想单方面实施钓鱼计划。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如此荒诞的军事计划,但王荀将军却断定制定这个计划的人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 秉承着对方不通知,那么自己也假装不知道的原则,王荀立刻派兵追赶。打不打草惊蛇他不管,钓不钓到鱼也不关他的事。 总之唯一认定的便是太子殿下派过来的三个家伙,那是绝对不能在自己手底下出事。 于是丁鹏来了,火急火燎之下,终归是苍天保佑,总算是追上了运粮车队的脚步。 现在两军相距并不远,其实也就隔了前面这道山梁而已。加把劲的话很快的两支队伍便能汇合,只是赶夜路毕竟麻烦又不安全,所以便在沟通之后选择就地驻扎。 反正也就一夜而已,刚才已经通报过对方,让运粮队明天一早等待后方友军抵达后再一块出发。万一真的倒霉透顶今夜就遭到偷袭,那前往支援也就一个多时辰的事情。 为此丁鹏不敢怠慢,吩咐全体士兵在休息时都不准卸甲,哪怕是累点,也得保证随时随地能够迅速出发。 而孤夜所在村围的另外一边,常傲亲自带着一千兵马慢条斯理的搭建好临时营寨。然后该干嘛干嘛,完全没有即将面临野战遭遇战的觉悟。 中规中矩的埋锅造饭,轮流让一部分人卸掉身上沉重的牛皮甲休息,又有条不紊的安排巡逻人员,设置夜间口令,总之行军打战能做的一切他都要完完整整的做上一遍。 为此自然而然是要浪费大量的时间,但你却挑不出他有什么毛病。最为令人无语的是,在陆续遇到一些逃命的村民得知前方村围被齐军洗劫之后,也只是象征性的派出几个斥候侦查,自己则是命人开始在驻扎点在周围深挖壕沟。 并以救治保护百姓为由,让这些人直接住进了军帐。总之根本就不像是要主动迎战齐军架势。 “将军,刚刚我挨个询问过那么百姓。他们说劫掠村围的齐军人数很多,而且还有许多骑兵。 所料不差的话,这支齐军应该还在那一带未走远。 然而从文安城过来的运粮队算算时间估计今天也会抵达那片区域。 为了稳妥起见,需得分出一部分兵马先占据前方山林,并连夜让斥候先行确定具体位置。 一旦出现不测,那么我们潜伏山林那部分兵马就可以及时拖住对方,而我们这部人马便可断其后路。如此这次的引蛇出洞计划才能真正达成该有的效果。” 从帐外刚刚巡视回来的副将郭兵,有些焦急向端坐上首常傲进言道。 早在门外就斟酌了许久的稳妥计划,他本以为等自己说出来后会立刻得到肯定。却没料到常傲听后,只是眼皮抬了抬,然后就只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本将军自有安排”就给打发了。 这可没把郭兵给气得半死。以外面营地的选择和人员的布置来看,这个公子常傲也并非是不知兵事,反而从一切井井有条来看,哪怕换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来做也就如此了。 可不知为何如此显而易见的战机,这家伙却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殊不知整件事在公子常傲眼里,以粮为饵从来是假,借刀杀人方才是真。 好不容易钓来了齐军,现在叫他屁颠颠的赶过去,那所有心思算计不就白费了么? “郭将军,齐军之事我另有计较。你只需保持警戒防止有敌袭营便可。” 见到门口的副将抱着拳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常傲干脆将其给打发出去。 “将军……” “下去吧……” 郭兵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可某人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待到门外脚步声走远,常傲这才有些担忧的向坐在边上一直默不出声的徐昭开口询问。 “徐贤弟,如今齐军已现,我听你的话在此安营扎寨。 可等那孤夜身死粮草被劫之后,岂不是会落下一个贻误战机见死不救的罪名。” “兄长莫急,咱们不是不救,而是不急着救,要救也是缓救! 只要最后咱们能咬下齐军一块肉下来,那批粮食丢不丢,到底死几个人都不会有人在意的。 更何况负责押运的是什么人,那可都是守护王城的禁军,无论从装备还是战斗力,都是要强于边军的。 所以搞不好等我们去救援的时候,那个叫孤夜的还得我们亲自动手才能将之除掉。” 徐昭抚摸自己光洁溜溜的下巴,很是阴戾的笑着答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孤夜要除,粮食可丢,人却不能死太多。不然将军那边实在说不过去的。 要不咱们听郭副将的,先散个两百人出去以防不测。别到时候情况有变,来不及反应就弄巧成拙了。” 其实常傲这家伙又哪里会带兵,之所以能把营地布置成这样,还不是全由徐昭一手安排。如今事到临头,本身没有底蕴自然是沉不住气的。 “兄长放心,一切有我。若是实在无法释怀,那么便多派几路斥候出去好了。一旦有变,以火光接力示警咱们的大军很快就能掩杀过去。” 徐昭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嘴上不断的给常傲喂定心丸。实则心里却是十分鄙夷,就这么个草包,要不是相爷早就打了招呼,不然的话得是怎样的脑残才能让这家伙出来领兵。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就派斥候,把所有斥候都撒出去。 一旦齐军出现开始进攻运粮队,咱们便出发包抄其退路。待到那押运的禁军阵列被冲散,便可一举碾压过去。 不管那孤夜是否已经身死,一经发现,本将军都要将其乱箭射成刺猬……” 想到那个令自己与王位失之交臂的男人,常傲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就将其碎尸万段……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战起 月落星沉,东方启明高高悬挂。被焚毁殆尽的房舍前面,二十几辆大车被设置在外围搭成个一道简易的屏障,将所有的士兵都圈在其中。 两个时辰前,后方丁鹏的斥候已经和孤夜成功接触,从其口中也得知了此次运粮任务的所有猜测。对于王荀将军的担忧孤夜很是重视,好在之前就有所准备,所以倒也不显得过分慌乱仓促。 蛮九所带领的斥候小队所有人员现在已经被全部收拢回来。若是真如王荀将军所说的,这一切都是要引诱齐军而设下的陷阱,那么再把人撒出去除了打草惊蛇之外没有其他好处。 当然了,孤夜至始至终都不认为这是一个针对齐军的陷阱。反而是针对自己所设置的死局几率要大上些。要是说之前只是杯弓蛇影般的猜测,那么现在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 因为整件事情最不合逻辑的一点便是文安城这边完全不知情,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武平城单方面主导的,而且还连声招呼都不打。 这是把人当白痴么?以此为断,孤夜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边军统将必定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至于是常傲的人还是丞相樊樾的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这次自己要防的除了可能出现的齐军之外,还有便是武平城来的友军。以他向来谨慎的性格,哪怕是丁鹏他也是防备着三分的。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有些放心的,因为此地几个时辰前才遭劫掠,也就是说那伙齐军应该还盘桓在这个区域。那么通过逃散出去的百姓势必会把燕军往这边吸引。 所以除非对方齐军的将领是个草包,不然绝对不会这时候出手劫粮。因为一旦被稍微纠缠住,很容易就会让闻讯而来的燕军给截了后路。 种种前提条件让孤夜有这样的思路很正常,因为这才是符合军事逻辑思维的事情。然而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偏偏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还真就发生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适合搞偷袭。正对着启明星的那处高山上,很是突兀的亮起了三点火光。那举着火把的士兵,非常有节奏的用手臂不断地做着绕圈动作。 不多时,侧面的树林中也相应的亮起了两组同样打着圈的火把。 很快的,早早就埋伏在此处的两百名齐国士兵全部整队。地面上的积雪被一把把捧起往脸上揉搓,尽可能的让自己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兄弟们,发财的时候到了。前方那处村围之中驻扎着一支燕国的运粮队。根据斥候来报,那是整整近三十大车满载的粮食啊! 旅帅说了,只要把它劫回去,上面的分润半丝不取,全都由兄弟们自己安排!” 众人一听,那眼睛里全都是放着光的。要知道如今正是粮价最高的时候,这么多的粮食,若是全换成钱的话那可是多了去了。 加上这次参与分配的只有自己两个卒和山对面的百来人,到时候揣进兜里的浮财绝对可观,搞不好都能当得了两三年的军饷了。 “卒长,啥也别说了!底下的燕军最多一个卒百来人,咱们三面夹击人数又是他们的三倍之多,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是啊卒长!赶紧下命令吧!我还指望着这分润娶媳妇呢……” “老子要衣锦还乡!让从村里的那些家伙看看什么叫豪横……” 财帛动人心,底下的士兵此时情绪算都开始燥了起来! “哈哈哈……好!就是这股心气,都给老子保持着,可别给泄咯! 现在所有人听令,从现在开始都把嘴巴闭上。脚步也都放轻些。趁着太阳还没从山那边冒头,咱们悄悄的靠近过去。 等到接近到五十步的距离,立刻全速掩杀过去!谁他娘的敢给老子关键时候缩脖子,事后可别说咱不讲兄弟情面……” 与此同时,大车围成的屏障之内,孤夜眉头紧皱的看着侧面树林的某个方向。他很确定刚刚看到的是两组火光。 虽然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但还是被其敏锐的捕捉到了。 “胖子,把兄弟们都喊起来吧!咱们的麻烦终究还是来了!” 孤夜用脚踢了踢身边的庖硕,这家伙才刚刚睡下便被这一下子惊醒。吓得他抱在怀里的栗子都洒了一地。 “来了?什么来了!开饭了么?” 骨碌一下,庖硕猛的睁开眼睛就从地上翻了起来。这动作麻溜的,这厮恐怕是这天下最灵活的胖子了。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赶紧的,有人等不及要动手了!” 这时候的孤夜,依旧不认为来的是齐军,心里还是偏向于常傲使的阴谋多一些。 很快的蛮九也醒了,在看到孤夜向他点头示意的时候,二话不说便把斥候小队的人全给整起来,然后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开始兵分两路,各自朝丁鹏所在和武平城的方向而去。 前者当然是示警求援,然而后者却是必要的防范。尽管他不认为常傲会明目张胆的率领边军直接对友军动手,但是小心点总归是无大错的。 整个第五卒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完成了备战工作。二十几匹驽马的耳朵已经被堵住,眼睛也是用黑布给蒙上防止惊到。 拉车的民夫与辅兵则躲入板车之下,只留下几个居于中间以备他用。而车底下的间隙早已在身后那些断壁残垣里捡来的木板碎砖填充。 长枪兵,刀盾兵,弓箭手三个部分在孤夜的安排之下有序的排列在板车之后形成三道有效防线。 此时前方仍旧是入眼一片漆黑,天空的月亮隐没,距离阳光透出云层最少还要三刻钟。不过屏住呼吸静下心来,还是能够听到颇为细密的沙沙声。 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大地晓于莺啼时。清晨的鸟雀声应该是欢快轻盈的,而不是现在可以辨别出丝丝的惊恐和慌乱。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突然一群飞鸟从头上极速掠过。细听之下,孤夜突然用口水沾湿了手指感受一下风向。 白天的时候看过地形,村围之外乃是刚刚翻过新土的田地。清晨鸟雀会落在刚犁过的土沟里挑食被冻僵了的蚯蚓。 惊鸟通常都是逆风而飞,刚才掠过的这群明显还属杂乱还未把速度完全展开。综合这些特定条件,基本上便可以估算出前方来敌的大致距离了。 “预测前方四百步有敌靠近。弓箭手听令!抽箭……” 顿时三十几个弓箭手立刻从身边的箭囊中抽出五支箭矢插于地上,如此一来待会的攻击便能省去一道步骤,使得衔接更加密集。 沙沙声继续从前方传入孤夜耳中,而且越来越是清晰。 “前方三百步……” 随着话音落下,同时孤夜的身形也开始慢慢修正偏转。 “前方二百步……搭箭上弦……” 哗啦啦…… 所有弓箭手都把箭矢扣在了弓弦之上。 “小石头,挑根火把过来……” “哎哎……来了……” 现在这小子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加上顿顿能吃饱,现在个头都拔高了一个度,身上也健硕了许多。听到孤夜招呼,立马丢下手中长枪从火堆里捡了根还在燃烧的木头屁颠颠跑过来。 孤夜将早就缠好麻布油脂的箭头点上火。 “一百步……全体整弓拉满,看我火箭方向角度,三息之内连发五箭……” 顿时整个军阵中此起彼伏响起了咯咯类似磨牙的声音。那是弓弦被拉到极限才会发出的动静。 咻…… 一抹火光高高向头顶抛射而去,随着势能耗尽,这支火箭便划着优美的弧度朝百步之外的田垄落去。 而此时百步之外,齐军两个百人卒中的一个,正蹑手蹑脚以一种极为小心的姿态慢慢朝第五卒靠近。 为首的军官透过对方点燃的篝火,已经可以清晰看到那围成圈的板车上满载的粮食了。 然而由于距离太远且光线昏暗,他并无法看清板车后面的情况。 “近了近了,只要再近一些,兄弟们一个冲锋肯定能打那些燕军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这位军官暗自祈祷的时候,突然间前方板车后面有一簇火光冲天而起,正待他定睛想看清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便见那团明灭不定的小火团落在了身后的队伍中间。 噗…… 箭头直接落在一个齐兵脚下,麻布上的油脂依旧还在燃烧着。而这个士兵好奇,立时便将其从地上拔出,一看却是支烧断了的木头杆子。 待到他终于从末端的三片羽毛意识到这真是一支羽箭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是来不及了。 噗呲…… 锋锐的箭头由上而下扎进了这个士兵的眼眶中,重力加速度作用下,使得箭矢直接穿脑而过瞬间结果了他的性命。 如雨如雹,三息之内连发五箭的频率,根本就让这支齐军没有任何的应对时间。 就像是收割麦子,一轮箭雨过后,很快便带走了一大片。齐军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要将手中的盾牌高高举过头顶,可现在又有什么作用呢? “冲!杀呀……快给我冲过去!杀了那些燕狗……” 前排的军官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具体身后损失了多少手下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既然被对方发现,那么如今只能发起全面冲锋,配合身侧另外一个百人卒,彻底屠掉面前的燕军。 “杀呀……” “该死的燕狗,老子要杀光你们……” “杀燕狗啊……” 一轮箭雨,终于把好好的偷袭变成了攻坚战。听着两个方向同时传来的喊杀声。 孤夜一声令下,又一波箭雨直接平射覆盖而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激战 好好的一场夜间突袭战,愣是打成了一场用人命堆叠的攻坚。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早早的就利用弓箭远程覆盖,毕竟本来的目标就很明确。 然而现在双方在拉近到百步之内,齐军再想组织起有效的远程攻击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无论从人员上还是射击频率上都是无法达到压制的结果。所以只能是采用白刃战,以人数上的优势快速的破防。 不得不说齐军两个卒的军官军事素养还是挺不错的,临时做出来应对策略也很是正确。 如果换做是其他没有准备的军队,必定会被突进到百步之内,两倍于己的敌人很容易就能攻破防线。 可世事哪有那么多如果,面对布置齐全,以大板车为依托的临时防御工事,可以说在目前简陋的条件下,孤夜已经把它的防御功能发挥到了极致。 此时的齐军,在遭到一波远程抛射之后,再次面临另一波箭矢平射。 没有盾兵护卫只求快速接敌的情况下,造成的结果就是跑在最前面的那一排士兵又被无情的收割。 五十步内人体硬接军中制式弓完全拉满的动力,哪怕是身着皮甲,锋锐的箭头也是能轻而易举的破开贯入血肉。 由于能见度低,所以这波盲射收效也就杀伤了十几人。但这跑在最前排的十几个人倒下,造成的连锁反应却是要比弓箭杀伤要大得多。 夜间放开速度突袭,可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首先从地形上必须是要在平缓地带。如若不然,这么多人在全速奔跑,在无法视物的情况下,非常容易就会造成踩踏。 而此时前面一排齐军被射倒在地,尸体便间接的在平地上形成了几道障碍。后面随之赶上的人不出意外的自然被绊倒在地。恶性循环之下,孤夜发动的一波平射几乎就能阻挡住这个方向进攻的压力。 “丢火把……灭火堆……” 孤夜又一声令下,屏障内所有火堆的树枝木材全被丢了出去,剩下一点火光,也都迅速用沙子给覆盖住。 星星点点被抛飞的火光哪怕再微弱,可也是映照出了来敌那一张张狰狞嗜杀的脸庞。也就在这时候,弓箭手终于抓住这个机会终于确定了基本攻击方向。 根本不需要孤夜再次下达命令,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松开手指,将早就拉满的箭矢射了出去。 无差别攻击,每个人都以第一眼看到,自认为最有价值之人作为目标。这一个多月来,他们每天训练的便是这个。于是乎,那些蹦跶得最欢的人可就倒大霉了。 所谓擅游者先溺,孤勇者易夭。这些人表现得如此出色,跑在队伍前面喊得那么大声,试问这些孤夜专门强化过辨识反应能力的弓箭手不射你射谁啊! 如此便导致了一个结果,有的家伙面对的可不是一支冷箭,而是七八支乃至十几支同一时间同一方面覆盖而至。 如此一来哪怕是举盾也没用,刀盾手的盾牌并非结阵时的阵盾,只能护住要害而已,并不能将全身遮挡。 所以一支两支箭矢被挡了下来,可其余的都是击中目标。哪怕不是要害,但也能将人射倒。 当然了,过于集中的箭矢不可避免的就造成杀伤人数有限。奈何这些人的身份特殊啊,不是伍长两司马,便是军中表现比较突出属于精神领袖的那一类。 于是乎齐军这攻击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许多。要不是天色还未亮,有些胆小的见到可能立马就要掉头跑路了。 双方之间百多步的距离,其实也就十几个呼吸的事情。无论前面造成的杀伤如何,最后该撞上来的还是无法避免。 十步之外齐国的投枪手已经开始将手中短枪往屏障内投掷,落于三十步外的弓箭手也开始向天空抛射箭矢压制,以图掩护己方人员攻坚。 一开始是怕打草惊蛇,而如今偷袭已然变为突袭,那么自然也就再无顾忌。 “上方来箭……举盾……” 孤夜的眼力要比正常人强上很多,在齐军展开反击的第一时间便给众人示警。 所有刀盾同时举起手上的盾牌,而其余人员则是迅速下蹲躲在下方。 哚哚哚哚哚…… 并不密集的箭矢和投枪撞击在盾牌之上,并不能起到很好的杀伤效果。绝大多数都被挡了下来,也只有运气不好的一两个人被缝隙中漏下来的冷箭伤到,但也并不致命。 刀盾手算好了对方的攻击间隔,很是及时的撤开了头上的盾牌,而这时候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瞬间起身放箭。 不过这一回的效果平平,由于敌方已经将队伍拉扯成三段,并且丢出去的火光熄灭再次无法确定对方位置,于是杀伤其实很是有限。 然而这个时候齐军已经开始攀越上外围的板车,不到一丈的高度起到的拦截作用其实很有限,稍微一个助跑也就跳上来了,能起到的作用也是缓冲一下速度而已。 “杀……” 率先攀在麻袋上一个齐国士兵大喊着就要往下方的燕军扑去,可就在其双膝半曲还未来得及发力的时候,下方一杆长枪突然从盾牌中伸出,瞬间捅穿了他的小腹。 枪头入肉三寸,刚好没到簪头便被迅速拔出,腹腔内的压力瞬间一挤,就连肠子都给带出大半截出来。 “啊……” 直到此时,这个家伙才反应过来要用手去捂住破麻袋般的肚子,然而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全身力气一泄,整个人便倒头栽下。 这声惨叫注定只是一个开始,作为第一道防线,长枪的拒止作用是非常明显的。出枪的快准狠练了这么久可不是白练的,随着不断有人从板车上掉下来,尸体快就堆积了许多。 不过躲在最中心的那几个辅兵和民夫早就得到吩咐,这时候赶紧猫腰上前来到尸体旁,用匕首补上两刀之后便开始往后拉,把地方再次清空出来不至于影响到同袍的发挥。 可是人数毕竟处于劣势,随着第一个齐兵成功从车上跃入阵中,处于中间防线的刀盾兵则不得不放弃防御头顶的箭矢,转而用盾牌去挡在长枪兵面前形成另一道防线。 而这样的选择便使得全员彻底暴露在对方弓箭手的杀伤之下,一时间流矢乱飞,第五卒终于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伤亡。 “胖子,护住我……” 就在此时孤夜手持长弓突然从军阵中跃出,早就引而不发的三支箭矢瞬间发射。 三箭齐发,顿时面前的视野便被清空出一个缺口来。此刻旭日已经自天际破云而出,这也使得齐军后方的弓箭手开始完全暴露在孤夜的视线之内。 三十几步的距离,硬弓完全没有必要全部拉满。孤夜再也没有任何犹豫,顿时手如弹筝接连勾弦而射。 嘣嘣的震颤声几乎连成了一体没有间隔。如此施为的结果便是齐军后方那些弓箭手接连不断的倒下。这个速度很快,短短的几个呼吸时间便收割了七八个。 而且这个过程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流矢射中,有庖硕的大盾在,孤夜可以从容的将自己的箭术发挥到极致。 不过此刻那些攀爬上板车的齐兵,也发现了对方军阵中出了这么一个恐怖的存在。自然而然的便会把攻击的目标锁定在其身上。 这样一来,孤夜前方的那些兵卒的压力就突然直线上升。长枪根本来不及去阻拦那些蜂拥而上的敌人,越来越多的齐兵从这个方向冲击,前头的刀盾兵也渐渐无法扎根在原地出现后撤现象。 齐军的两个卒长,也从没有想过这次突袭的伤亡会如此之大,见到满地哀嚎不断地同袍和被箭矢射穿的尸体。说实在的,他们是真的想退兵了,之所以还在犹豫,只不过是心中着实有些不甘。 而就在此时对方敌阵上隐约出现的缺口,终于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于是决定再全力冲杀一次。没有了黑暗的笼罩,也使得其胆气壮大了不少。毕竟这时候在人数上还是占据优势的。 黑压压的士兵如同蚁群不断地向那“圆形堡垒”侵蚀,只要能破其一点,那么整个防御圈就会轰然倒塌。而此时正是让他们看到了这个突破点,于是就再容不得半点犹豫。 “兄弟们……燕狗顶不住了!所有人跟着我冲啊……” “杀呀!灭了燕狗……” 两个卒长不约而同的集合起身边最后一点兵力,然后双双朝孤夜所在的正面冲杀过去。 见到这情形,作为主将的孤夜只是面露冷笑。若是真只有这点准备,那就太过小瞧人了。 突然间,板车底下堆积的碎砖断木突然被拨开,露出的空隙中二十几杆长枪极为突兀的穿出。奋力往车上攀爬的齐兵根本就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身下居然还会有此致命攻击。 一下子被捅伤捅死十几人,冲击的人群突然间就出现的断节。等后面的人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早已经越过板车与第五卒的刀盾兵正面对抗的那些人,霎时得不到后续支援顿时就显得后继无力开始慌乱。 冲阵讲究的就是个一鼓作气,就如同潮水拍岸连绵不绝,一旦节奏被打断,那么不但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投入进去的人员也只有被吞噬一途。 第五卒的士兵见后手已经发挥作用,身上的压力也骤然一轻。刀盾兵借此奋起,手中盾牌前推将齐兵反挤出去。 由于身后便是板车,许多齐兵被挤得肩膀挨着肩膀,全然施展不开手脚。更加令人绝望的是,车下的剩下的民夫,同样端起长枪从砖石的缝隙间又反捅了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胶着 看似被团团围住的燕军依旧坚挺无比。外围的齐军,在最外层的那些却是有些踌躇不前。 “老大,看情况好像不太对啊!那两百人这么快就全压上去,可都快半个时辰了,怎么燕军的反击好像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发猛烈?” 其实根本就无需朱力提醒,此时的木离整个眉头都已经皱成了一簇,脸色也是异常的难看。他看得出来此刻何止是进攻不利,根本就是已经处在溃逃的边缘了。 “传令下去,展开旗帜全军开始突击!” 没有办法,这样的结果彻底打乱了他之前的计划。绝不能让底下两个卒发生溃逃,不然的话只有全盘皆输一途。 “老大,要不再等等。毕竟现在人数上依旧占据优势,让他们再继续消耗一点燕军实力。 我们现在就压上去,很容易就会被纠缠住脱不了身的!” 朱力听到要提前发动攻击,尽管十分期待,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很是不妥。最终还是强压住兴奋感试着劝说道。 “来不及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燕狗的援军应该快要到达,若是在此之前不击溃这支运粮的燕军,那么咱们就啥都没了!” 木离决心已下,朱力见此也不再多言,立即翻身上马朝身后所有人打了个口哨。 顿时,呼啦啦的百来人全部从地上站起,战马嘶鸣准备向山下发起冲锋。旅帅所属的“木”字旗被竖了起来,二十几名骑兵打前锋,率先从山道疾驰而出直奔燕军而去。 “杀……” 原本久攻不下被杀怕了的两百余人已经开始濒临崩溃。然而却在此时身后响起熟悉的喊杀声。 转头一看,入眼便见到了属于旅帅的旗帜随着战马迎风猎猎飘扬。 “太好了!咱们的援军来了!兄弟们,再随我冲杀,不为别的,只为那些死去的兄弟……” “都听我的!割破麻袋把车移开!去他娘的,老子不要粮食,现在只要杀人……” 齐军两个卒长也是杀红了眼睛,厮杀到现在,刚开始的初衷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现在双方唯一目的都是想要将手中的武器捅入面前敌人的胸膛! 嘶嘶嘶……嘶嘶嘶…… 齐军士兵知道身后来了援军,大受鼓舞之下也是不管不顾。冒着被长枪捅死的危险用刀划拉开板车上堆积的麻袋。 粮食就任由其流出来好了,现在什么都已不再重要。 可当好不容易把麻袋划开了口子,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里头流出来的居然不是黄橙橙的粟米,而是粘稠得几乎要结成块的黑泥! 原本想让底部粮食流出来,那样的话上面堆积的就会垮塌,以其为屏障的板车也就失去防御的作用,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潮湿的黑泥加上天气的原因,哪怕是用手指去抠也很难把它们给抠出来。为此,自然又是白白付出了十几二十条人命。 里头的孤夜见此自是冷笑不断,这年头运个粮食,不多带上百来条麻袋也好意思说是运粮队。 白天行军的时候麻袋直接丢车上就好,不重也不碍啥事。可到了晚上结阵扎营的时候那就起大作用了。 把原先车上的粮食卸下来堆在中间,而麻袋装上沙土放到车上充当屏障围墙。如此一来,哪怕对方放火箭烧粮也没用。 不过哪怕布置上再巧妙,人数上的劣势依旧是客观存在的原因无法避免,当齐兵的长枪兵通过车底砖石的缝隙往里面扎的时候,车底下隐藏的辅兵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出现死伤。 而这道“刺猬”一般的屏障失去尖刺的那一刻,哪怕上面堆的是沙土,那也是经不住推拉的。 很快的,整个圆形防御圈便被打开了三处缺口。孤夜看得很清楚,己方之所以会被破防的如此之快,很大原因是对方的士气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而始作俑者便是外面那二十几个不断绕着自己打圈放冷箭的骑兵。他们所造成的杀伤,已经对阵内的人员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短短的一刻钟里,就有七八人被射中,其中大多都是与之对射的弓箭手。在射击高速移动的目标方面,由于训练时间太短。所以第五卒的弓箭手的准头很是有限。 当然了,其中为首的那个身材魁梧的刀疤脸手上的旗帜才是关键。朱力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自然也看到了堆积在敌阵中央的那些麻袋和蒙了眼睛的牲口。要是猜得不错的话,那些才是真正的粮食。 “兄弟们,燕人把粮食都围在了中间!大家快将板车挪开,好迎接旅帅亲率大军来援啊……” 听到这一阵一阵的呦呵,孤夜自是知道对方是在不断的在提振士气。 如今虽然缺口被打开,但三个兵种之间的密切配合,实际上对齐军的杀伤比之前来得更大。 可配合再默契,那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呀!体力上总有支撑不住的时候。所以解决掉外面骑兵和那杆旗帜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从刚才到现在,孤夜已经整整消耗了两个箭囊中的六十支箭。从开始的百发百中到现在的十发七中,这个是无法避免的问题。 哪怕是箭术再高超,在连续不断的体力消耗下,还能够达到如此的精准度已经很是了不起。个人的勇武在军阵之中能够体现的,最多也只是比普通人更能熬而已。 就如同庖硕,一对一的话,他那个大盾能够防得水泼不进。可当面对五六把武器不同的武器从不同方向同时攻击过来,捉襟见肘自顾不暇自是肯定的。 更何况战场上体力的消耗正常来说都是平时的两到三倍,所以孤夜想要保持精准度就更难了。 不过再难,他也是容不得此时外面那群肆无忌惮的骑兵。若是不能干掉那杆旗帜,那么己方军阵恐怕有被攻破的危险。 而就在此时,木离带领的其余甲兵已经开始融入那两个围攻中的百人卒,全新注入的力量就像给众人打了鸡血般。 第五卒正面的三个缺口以极快的速度被扩大,并最终相互打通,至此孤夜一行人彻底失去正面屏障。 “顶住……都顶住啊……” 卢霸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盾牌上,齐兵的剑刃不断的从缝隙中穿进来。有好几次都已经把手臂划破,伤口虽不见得多深,却是皮肉模糊鲜血淋漓。 盾牌与齐兵之间夹杂的是一层尸体。第五卒的刀盾兵们正用自己特制的盾牌堵住已经被破开的缺口。 “张老实,你的枪他娘的倒是快捅啊!要留着力气回家生孩子么……” “老子倒是想生啊,可也得先有个婆娘吧……” 说着,他反手倒持的长枪越过卢霸头顶,高高越起之后奋力的向下猛扎。 “啊……” 随着一声惨叫,枪头正好透过缝隙挑掉了后头齐兵的半张脸皮。 盾牌挨着尸体,尸体又顶住另外方的盾牌。双方的长枪兵都在捕捉稍纵即逝的机会尽可能的对对方造成伤害。 而另一头,庖硕一夫当关将自己牢牢钉在原地,手中挥舞的阵盾将一个个从板车上跃下来的齐兵脑袋拍烂。 为他做掩护的除了七八个刀盾兵外,便只有身孤夜的弓箭在为其减缓压力。 可是当他发现外面出现的那面鼓舞人心旗帜后,瞬间就把所有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换做是半个时辰前,直接挽弓射击便可,像这种目标根本无需考虑能不能射中,因为结果只会以对方落马为剧终。 可现在以这双微微颤抖的手臂,孤夜起码需要留六七个呼吸来做调整才能保证百分百的精准度。 所以庖硕必须退回来,六七个呼吸看似只是一瞬,但已经足够让十几个齐兵安全越过板车屏障了。没有了自己的弓箭支持,孤夜不敢保证庖硕的安全。 “胖子!速退回来结盾阵!板车防线不要去争了,没意义……” 杀疯了的庖硕刚刚用盾牌横削掉一个脑袋,正打算乘胜追击将刚刚攀爬上麻袋的两人给拍下来。 顿时听到身后孤夜的命令,实在心有不甘之下,怒而抓起面前的无头尸体,使尽力气狠狠投掷出去。 砰…… 百来斤的尸体撞在那两人的胸口上,连带着全都跌飞了出去。 “为什么要放弃!我们都快守住了……” 和其他几个刀盾兵退回到孤夜身边的庖硕有些不满的询问。可这时候却是等不到任何回应,因为他身后的兄弟已经将手上的三瓮硬弓拉到最满,两只眼睛全神贯注的盯在了那个手持“木”字旗的骑兵大汉身上。 “兄弟们杀呀……燕狗的粮食全在阵中央……旅帅援军已经到达……杀呀……” 不得不说,朱力的这番大嗓门,确实让许多生出退意的士兵稳住了心神。而那些怯战畏战的也放弃了溃逃的心思,转而加入了进攻的行列中。 特别是那杆大旗,很大程度上稳住了整个军心。哪怕这时候最先进攻的两个百人卒如今伤亡已快过半! 要不是有身后木离带人补充和这定军心的旗帜,此时早就成一盘散沙了。 朱力眼看着局势终于就要发生扭转,燕军的军阵也被最大限度的挤压快要坚持不住了。他很是兴奋的打算再绕上两圈,然后就亲自带人冲击敌阵。 咻…… 而就在朱力再次扬鞭打马的瞬间,一道冷芒突然就出现在其视野中。还未等他产生错愕感,射来的箭矢已经贯入了他那张开大口……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追寇 木离有想过这个运粮队的难缠,可直到自己的人手全都填进去才知道,这哪里是难缠两个字能够概括得了的。 尽管现在已经撕开了一个很大的缺口,可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但哪怕如此,这些燕军依旧能够用刀盾兵构建出另一道有效防线,更加可恶的还是隐藏在后面的弓箭手。 他们所射出的每一支冷箭,目标除了己方弓箭手,那就全是锁定在有军职的士兵身上。 要知道,为了避免在混战中指挥混乱。类似伍长,两司马,卒长一类的基层军官手臂上都绑有便于识别的特殊标识的小布条。 然而现在这些人如今却是所剩寥寥,之前两个百人卒的卒长也被射杀了一个。 可以说要不是后面拥挤上来的援军,如今在被杀伤大半的情况下军心早就崩了! 好在自家兄弟朱力机灵,很是及时的亮出了自己旅帅的旗帜大致镇住了局面。平时还嫌那厮嗓门太大,现在看来关键时刻却是这嗓门起到了关键作用。 若是这股气势能够保持下去,随着突破口被渐渐扩大,再猛攻个几刻钟应该就能彻底拿下这支燕军了。 打马立在后面的木离如是的想着,他现在必须要在对方援军到来之前将自己的手下全部撤回山道口。 然后让余下这些残兵留给燕人泄愤,并将之引诱到平舒城范围,如此一来才能造成燕人挑衅,齐军被迫迎战却惨遭大败的假象。 木离虽然想不明白营中将军这样安排的目的,但这也是他能够继续坐稳边军旅帅的首要条件。不过想到能以两百士兵的性命做出来的局,想必也不是自己这个小人物能够去窥视的。 然而就形势开始逆转逐渐向一片大好的方向进展时,那杆代表着信心与权威的“木”字旗却在他的眼前轰然倒下。 刚刚还在不断鼓舞人心,叫嚣着要杀尽所有燕人的副帅朱力,此时张开的嘴巴里却穿入了一支长长的羽箭,带着锯齿的箭头就这是从他的后脑钻出,滴滴答答的还在流着带红色血丝的脑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木离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如今这杆旗帜就是一根“定海神针”。一旦倒下,刚刚聚拢起来的散兵和士气,立马就会土崩瓦解。 “扛住它!快将它扛住啊……” 大惊失色之下,木离顾不上多想立即大喊着催马冲去。 朱力弥留之际,已经是将自己仅剩的力气将旗杆抱在怀中,奈何坐下战马还在前行,拉扯之下大旗已经向后倒伏。 好在骑兵之中有此意识的人不止一个,身后的一人及时的双腿往马腹一夹,手中武器赶紧撒开向前一捞。 万幸之下终于是险之又险的护住了帅旗。见此一幕,木离那紧绷的身神经才算稍微松了下来。可还没等其胸口郁气吐出,便又见一箭从敌阵中突然射出,再次贯穿了这名士兵的喉咙。 噗…… 箭矢力道不减,在穿透喉管之后又是深深扎进身后另一名骑兵的肩膀上。 木离是个箭术行家,如此一幕自是知道这一箭得是需要多大的弓力。 他赶紧循着轨迹往敌阵中查看,倾刻之间便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孤山子!居然是他!” 木离不由脸色大变!他深刻的知道有这家伙在,那杆旗帜是断然无法重新竖立起来的。因为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以对方的箭术,根本没人能够躲过其狙杀。 大势已去,不做他想!木离最为出色的一点便是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从他可以为了一卷不知真假的导气法门,眼不带眨的将剑捅入亲叔叔的胸膛。面对铺天盖地的东胡人追杀,毅然选择孤身逃脱就可以看出其杀伐果断。 撤退是必然的,在自己的手下还没有与燕军纠缠太深之前及时抽离出来以待他图。不过在此之前,从现在的角度他并不介意自己大胆尝试一下。 只见木离迅速从边上箭囊中抽出三支三棱破甲箭,手中三瓮硬弓直接拉如满月,目标自然是那个还在不断射杀自己手下骑兵的男人。 嘣嘣嘣…… 三箭连珠直奔孤夜而去,这个家伙甚至没有去确认战果便迅速打马撤离如今的位置。 “本将在此,全军听令!速速往山口方向撤退……” 话音刚落,那杆帅旗同时折断倒地。原来,刚刚孤夜见对方士兵前赴后继的上前来护旗,他知道自己的体力也只是强弩之末,再射的话已经无法保证精准度,所以才一咬牙又消耗掉足足三个窍穴的灵气量来达成这个目标。 要知道这场战斗下来,前后加起来他已经总共激发消耗掉十七个窍穴的灵气了。自上次截杀樊冲到现在,积蓄的窍穴总量本来就没多少。 除去刚刚的三个,现在身体里面仅剩的也就二十二个。看似很多,其实还不够他试验几次经脉运行线路的。 眼看着对方帅旗倒下,剩下的就等他们军心崩溃自行瓦解了。然却在这时,他心头突然警兆大响。全身寒毛一瞬间就全炸了起来。 容不得丝毫犹豫,孤夜下意识的便将挡在前面的庖硕一把拽住向侧面扑去。 三支首尾相连的破甲箭就那样擦过两人,将身后一排四个士兵的身体全部贯穿。 也就在这时,随着大旗倒下,终于成了压垮齐国士兵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加上原本前来支援的友军开始收缩,全线崩盘的大溃逃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帅旗倒啦……快跑啊……” “燕人援军来了……大家快逃命啊……” 一溃百溃,十逃千逃。当孤夜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来了的时候,原本疯狂冲击挤压的齐军犹如退潮之水尽皆散去。 留下的尸体就像是海潮退去后的浮沫一般留在了沙滩上狼藉一片。远处那十几个骑兵如同牧羊犬一样在不断的将散落的兵卒向山道口驱赶,他并没有升起丝毫想要追赶的意思,其实就算有,亦是有心无力。 “收治伤员!重新堆叠板车构筑防线!快……全都给老子动起来,现在还没到可以放松休息的时候……” 果不其然,就在孤夜命令刚刚下达的时候,左侧树林中突然多出了一支军队出来。而另一侧的大路上,也同时隐隐出现不明身份的斥候身影。 “卒长你看!我们的援军来了!” “啊哈……这些该死的齐兵跑不了了!卒长,要不咱们冲过去杀个痛快吧……” “对啊卒长,这次死伤了二十几个弟兄,咱们得给他们报仇啊……” 群情激昂,每个人心中都是憋着口气。刚才被攻得有多狼狈,现在就越是想追上去杀个痛快! 可孤夜知道,这些究竟是不是真的来救援的还不一定。他在等,只有等蛮九确认过后才能真正辨认敌我。 而现在迫切需要做的,依旧是将板车重新围上,并把多余的麻袋继续装填泥土。 很快的,从树林方向便跑来一人,那是负责侦察的陈莽回来了。不出所料,他身后的军队正是接到消息后匆匆忙忙赶来支援的丁鹏所部。 为了防止误会,不一会儿堂堂旅帅居然带着几个亲兵先行过来接洽。其余人则是留在树林方向保持警戒。 当丁鹏看到人群中毫发无损的孤夜依旧对底下士兵指挥有度时,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 不过另一边的常傲可就不是这样的心情了。当他接到斥候示警说运粮队遭到几倍齐军攻击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差点笑出了声。 不过在副将郭兵的连续催促下,最终还是下达全军出击的命令。所有人慢吞吞的着甲集合打点行装,如此一来自然是速度缓慢贻误战机。 当然,这是从郭兵的角度来看,反正常傲恨不得再拖上些时间,最好是齐军能把孤夜当场给乱刀砍死。 可最终赶在日出后来到战场时,结果却是见到了齐军惨败撤退的一幕。更为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远处的运粮队似是没有多少损失,反而是留下的大量的齐军尸体。 这样的结果自是让常傲和徐昭无法接受的,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难道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令掩杀自己人不成? 但空手而归没有丝毫作为显然是行不通的。毕竟已经来晚了,贻误战机的帽子怕是脱不掉的,为了给底下人有个交代,常傲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于是在徐昭的建议下,他立即下令让自己所带的一千多兵马尽数出动追击敌军。 既然借刀杀人出了意外,那么实实在在的军功不捡白不捡。此时谁都看的出来,那些齐兵已经如惊弓之鸟不堪一击了。 如此一来,倒是让接下来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残局的木离大喜过望。 屠戮村围,特意杀一半放一半,伏击运粮队哪怕丢出两个百人卒为的无非也是要确保燕军做出追击的决定。 原本以为攻不下运粮队筹码会不够重,现在看来倒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 “传令下去,尽快收束兵卒,全体往陷空山方向撤退……” 木离打马在前,心情那叫一个美啊!眉开眼笑的,完全看不出刚刚才打了场败仗的模样。 然而此时的孤夜站在麻袋堆上远远眺望,脸色不由得变得沉重起来。 身边的丁鹏见其打了场大胜仗还装出这副嘴脸,实在忍不住的就想揶揄几句。 “怎么?还想追上去不成? 你也别太贪了,以死伤二十多人的代价斩一百三十多个首级,这样的大功够你吹一辈子的了! 你小子这次算是给咱们文安城争了口气,肉都吃了,现在总得给武平城那边留口汤喝喝吧……” 丁鹏以为孤夜年纪太轻还不懂军中的人情世故,气不过功劳被分润,所以借机点醒一下。 殊不知他哪里是因为这个。最终,他还是坚信自己心中的直觉,让刚刚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的蛮九,带着所有斥候又远远跟了上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包围 “报……禀将军,燕军劫我东岭小仓,旅帅木离率兵三百追击遭遇埋伏大败,现已退逃至陷空山一带……” “你说什么!东岭小仓遭劫?且快快说来,损失究竟几何?敌军又有多少兵马?” 大帐中,马脸将军听到探子传报顿时露出骇然之色。此时那副面如金纸的样子,让人一见便知其内心震颤。 “禀将军,燕军劫走满载粮车数十辆之后居然放火烧仓,天干物燥大火无法扑灭。 根据前方探报,埋伏的敌军起码有近两千人。木离将军正在拼死抵抗,还望将军早做决断……” “该死的燕狗!本将军定与尔等不死不休……” 这家伙指天发誓仰天长吼,随后便赶紧转身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泫然欲泣等待上首之人的发落。 原来,这军帐之中主位上还坐着一人。此人四十出头年纪,面方短须身形挺拔。无需发言便有丝丝威严散发,这时候见下首将军听到燕军来袭居然如此失态,双目之间不由的紧蹙起来。 “张放将军,这东岭小仓究竟是何要紧之地,为何听到燕军袭之便大失分寸?” 听到上官问询,这个叫张放的齐军守将内心顿时一喜,暗道自己的演技总还算过得去,不过脸上却依旧表现得愧疚莫名。 “上将军恕罪,东岭小仓被燕军偷袭成功。一切责任皆在于末将防备不利,还望上将军能给末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末将保证,此次必要让燕人付出代价!” “哼……有罪无罪自有军中法度衡量!现在我方将士正危在旦夕,你作为主将还在磨蹭什么? 还不赶紧把陷空山和东岭小仓的位置给本将军在地图上标识出来!” “末将糊涂!来人,赶紧把地图搬过来……” 这个所谓的上将军,正是当今齐国第一权臣,齐王身边的大红人触子! 此番巡查全国整顿军备严查贪污腐败,前些日子才又从中邑城转回到平舒城,正好赶上了张放为其准备的这场大戏。 如今戏已开锣,作为主角的木离也不负众望将燕军引来。 张放一接到前方传回来的讯息,立马就让人把东岭小仓给点喽。如此一来军中一切物资亏空自然也就全然无法再追查得到。上将军腰上的配剑自然也就斩不到他的头上了。 很快的,张放便在地图标出了两处地点。触子不愧是上将军,一眼便从地形上瞧出了端倪。 “东岭小仓位于平舒城以东十里之处。你为何要在这里设置这样一个粮仓? 要知道此地孤悬于平舒城的防御末端,怪不得会轻易遭到燕军袭击!” 触子眼神犀利,盯得张放浑身上下很不自然。他再次回返平舒城大营,便是从知情人口中探到这家伙有贪赃枉法的行为。 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要一查究竟的。可好巧不巧,居然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现燕军袭仓。而且这个粮仓的位置还如此不合理,如此自然不得不引起触子心中怀疑。 “回上将军,东岭的这个仓库,可不仅仅是用来存放粮食的。里头更是还有武器甲胄无数,足以装备千人。 所谓狡兔三窟,东岭小仓除了军中几个高层少有人知晓。为的就是一旦平舒城大营遭遇突袭,最坏的情况下可以依托此秘密仓库迅速将城外百姓武装起来形成夹击力量,可不知为何,如此军事机密居然会被燕军侦知。” 触子对着地图仔细斟酌了一下东岭小仓所在的地形,发现它设置在一道断谷之中也确实是个隐蔽所在,所以这个理由勉强还能说得过去。无法指摘之下也只能把注意放回到陷空山上。 根据现有情报,燕军此次设伏的人数在两千人左右。不过按照张放的介绍,这里山地崎岖,林木茂盛,想要对付一支三百人的军队,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人。 触子以自己对燕军的经验,大致估计了对方出动的人数最多有一半就不错了。 两国之间的边境冲突是难免的,加上双方又存在着世仇。以他的猜测这次燕军劫粮有正值春耕青黄不接的原因,但大体还是因为边军劫掠村围所做出的报复。 对张放的所作所为触子并非一无所知,然有罪无罪,那是齐国的事情,自有齐国法度来严惩。可你燕军前来烧仓就是挑衅,现在又在半路设下埋伏,那么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探子上报敌军人数恐有两千,本将自是认为没有的,顶多一千就撑死了。 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张放,现命你率兵四千分作三路,把陷空山左右两侧和后路全给封锁住。目的便是要把这支燕军给逼到此处。 本将军要以他们为筹码好好敲燕王那老小子一笔大竹杠!” 触子这是想利用陷空山特殊的地形彻底吃下整支燕军。当然,以他上将军的眼光,自是不可能单纯的以战为战。 说到底打仗无论输赢打的就是利益,打的就是钱粮。此次东岭小仓被烧不管究竟有何内情,总之这个损失肯定得是燕国一方来补偿的。 计划虽好,却殊不知他张放的平舒城大营之中又上哪里去找四千兵马? 虽说此处是一个整师五千人编制,可这年头哪个将军不吃空饷?名册上五千个正兵名额一个不少,然实际上张放知道如今营中正兵却只有区区三千五百人,这里面还得是把火头军的几十人给算上的。 现在上将军需要动用四千人才能保证对燕军的完全合围,试问他到哪里去找齐这么多人呐。 不过世上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心知肚明的将军张放脸上丝毫不露馅。态度很是坚定的赞同了触子这个策略。 聚将鼓很快被敲响,全营的士兵迅速的往校场集结而来。可是随着那鼓槌一下下的敲击,站在张放身边的副将整颗心都快跟着跳出嗓子眼来。 “哎呦我的老大哥呦,我一时半会上哪去给你多整五百人出来啊! 上将军是什么人?那可是兵家里数得上号的人杰啊!待会士兵一旦开拔,只需扫上两眼大致就能把人数给估算出来了。 再说侥幸能够糊弄过去,军营里总不能连个端枪站岗的都没有吧?如此一来岂不也是明摆着的么?” 瞧这副将的焦急样实在是做不得假。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出了差错那肩膀上的头颅谁都别想要了。 不过这时候反观张放却是淡定得很,完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急个甚?本将军吃这空饷又不是一天两天。早在他触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有所准备了。 你以为那五六百个以挖壕沟修工事招来的民夫是来干什么的? 赶紧的,兵贵神速。赶紧打开仓库给他们换上甲胄武器。从火头军拨出十几个家伙带着百来人留下站岗充门面,其余的都一并带走。 再说了,此时木离距离陷空山还远着呢!上将军的策略是根据我们安排的探子才制定出来的。是要以被动转主动才需要四千兵力。 然而咱们是被动么?不是好吧!这么多人先行埋伏在林子里坐等木离把燕军请入瓮中。那是什么?大功一件啊兄弟! 哈哈哈……快去吧,咱们俩个能不能渡过这一劫,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身边这副将经张放这么一解释,心中顿时就豁然开朗起来。见他此时拍着自己肩膀满眼鼓励,顿时便信心百倍重重点了下来后转身张罗去了…… 陷空山,一个很独特的地方。此山并不高,五十丈不到,纵横也就两三里地。偏偏位于燕齐两国的之间的要道之上。 且这个山头多石,草木难长,从空中俯瞰,宛如一个光秃秃的坟包将两国给分隔开。 坟包四周却是截然不同,由于土地肥沃,倒是草高林密,哪怕是这落叶已尽新叶未生的季节,光凭那些交错的枝干就能遮天蔽日。也因为这样便于藏兵,所以从一开始张放就选择把伏击地点设置在此处。 世上最爽的事情之一,痛打落水狗便在其中。特别是这落水狗打了之后还能得到封赏加官进爵,那么还有什么比这个跟具诱惑性。 齐国溃逃的残兵对于后面紧追不舍的常傲来说,那便是一群闪闪发光的落水狗。 虽然一开始想要的借刀杀人失败了,但并不影响他这时候顺带捡个大功劳回去。 齐军两个被打残严重减员的百人卒,在经过一场厮杀后匆匆逃窜,体力上自然是跟后来才加入战团的木离本部无法比的。 加上大多数伍长两司马被射杀,更是无法形成有组织的撤退秩序。如此一来便成了身后燕军赚取军功收割人头的对象了。 无组织无纪律,散乱且跑在后面的百来人,又如何能够填饱如狼似虎的一千多燕军。 队伍前面幸运抢到人头的一小撮人自是喜不胜收,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两个人头挂上,小半亩地就有着落了。 至于队伍后面看着一地无头尸体只能干瞪眼的人,试问他们那里能够甘心?不患寡而患不均从来就是人之常情,加上作为主将的常傲也是想从此事中挣回点脸面和功劳,导致整支军队的追击渐渐脱离了掌控。 若是距离短了还好说些,可是从入山到现在已经是五六里地了。加上是难行的山路,以至于一千多人的队伍居然被拉得老长。 等到徐昭猛地惊醒反应过来的时候,放眼一看已是看到了挡在不远处的那座光秃秃的小山包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埋伏 层林叠嶂,惊鸟不息。山道蜿蜒,入目迷离。前军乱散,后队不继。兵难寻将,旌鼓不明。 徐昭恍然一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如今这种险境。 “将军!前方乃陷空山,过了这山便是齐境。此地山林地势太过特殊,恐有埋伏需快快收束士卒……” 正杀得痛快的常傲有些不以为意,这碾杀齐军如屠鸡鸭,就那些残兵败将,哪怕真弄个埋伏出来又能如何,十倍于敌的兵力,对方只能是徒劳挣扎而已。 “啊哈哈哈……贤弟多虑了!我方兵力十倍于齐军,在绝对的实力下,根本不惧怕任何阴谋诡计!” “十倍于敌!兄长啊,此地甚险,又岂知对方没有援军?还是快点收束兵卒以防不……” 徐昭最后一个“测”字还未说出口,顿时周遭树林中便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简直就是四面边声连角起,十面埋伏骤然至。 “不好!这是齐军故意引诱我们的圈套!快,快鸣金撤退……” 常傲这个二世祖哪里见过如此的大场面。光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就把他吓得双脚发颤大失分寸。 下意识的,这家伙扭头就要往回跑。可手臂却在此刻被徐昭死死拉住。 “不能鸣金,这时候千万不能鸣金啊!一旦命令撤退,那么只会造成更大的混乱,倒时候齐军趁机掩杀过来,咱们就全完蛋了……” “放开我……快快放开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常傲彻底失了分寸,不断摆动身体想要从徐昭手上挣脱出来。 “冷静!冷静点!你是一军主帅,怎可如此作态先慌了心神!” 徐昭也是急眼了,反手就是一个巴掌重重扇了出去。 啪…… 这一下虽然重了些,把常傲的嘴角都扇出血。可也是让他稍微安定了一刹。 “冷静点!咱们现在不能撤退,一撤必死!为今之计只能让弟兄们往陷空山上撤退。 此山尽管不险,但只要我们把人都集中起来依山而守,一时间齐军也是难以攻破的!” “那如何聚兵,现在都乱套了……” 常威看着四周的兵卒一个个都是面露惊恐,有的甚至吓得连武器都端不稳当了。 “快!现在就把旗帜插在陷空山上。让人擂鼓,用鼓声去驱散恐惧!快……” 徐昭不愧是个知兵的,短时间内便想到了补救之法。 不得不说,哪怕是常傲这样的草包窝囊废,只要套上个将军身份多少还是能起到主心骨作用的。当那杆大旗被插在光秃秃的陷空山山头时,逃窜无门的燕军兵卒便开始有了目标。像蚂蚁遇到蜜糖一样呼啦啦的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汇聚到了一起。 当然,这里面是齐军虚张声势并未彻底发动进攻才能促成的结果。 这次合围的目的不是全歼杀敌,而是以此为筹码向燕王喜要好处。不然的话,就凭刚才那乱哄哄的样子,齐军全力发动一次突击也就差不多完成收割了。不至于像现在赶羊一样,不痛不痒的用弓箭射杀那些慌不择路的散兵。 “将军,外面已经全部清除干净,斩获一百来个首级。如今剩下的全在山头上了。 刚刚根据俘虏交代,此此领兵的居然是燕王喜他家的傻儿子燕常傲!” 副将兴冲冲的跑到张放身边,嘴上都快笑出猪叫声了。想不到前不久还在担心在内部审查中过不去坎要人头落地,今日过后恐怕却是要加官进爵啦! “什么?山头上带兵的是公子常傲!” 张放眼睛突然放光,声音陡然变大,也是满脸的惊喜难以置信。 “哈哈哈……祸兮福所伏……祸兮福所伏啊…… 果然是人的运气一旦来了,哪怕是用城墙来挡也挡不住!合该咱兄弟升官发财!哈哈哈……” 这个意外之喜无疑让张放有些得意忘形了。 “将军,到手的肥羊更是不能大意啊!现在就赶紧下令收缩包围圈。把这陷空山全给围死莫让人给跑了才最要紧……” “对对对!不可大意!万万不可大意!快让弟兄们围上去,外头的那些跑掉的就不要追了!跑了也就跑了吧!” “将军您放心好了!这只肥羊肯定跑不掉的……” 身边副将得令,大笑着就赶紧下去安排了…… 与此同时,在这片树林的某处,几个燕军穿着的士兵正伏在雪坑中竭力的向前方眺望。 “他娘的,果然出事了!就不知到底是哪个草包带的兵,刚刚一路追来全无章法可言,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呸……” 蛮九啐了口吐沫语气愤愤,那个带兵的死不死他不关心,反正不是常傲的人就是樊樾的手下,如今被围早死早超生。 可底下那些兵是无辜的,刚刚只是粗略数了一下。便是见到了十数人命丧于齐军箭下。 “队……队长,现在咱们怎么办?” 身边的陈莽说话有些发抖。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如此近的距离,要是被前方的齐军发现那便是死路一条。 “闭嘴,再看看。我瞧着好像有些蹊跷。” “蹊什么跷啊!都被围得跟铁桶一样,咱们得赶紧回去报信求援啊!晚了的话怕这千多个兄弟可就全没啦!” 陈莽也是急了,陷空山的地形他是知道的,上面无遮无挡没有水源。被困住的话除了突围或者投降,不然全都得玩完。 “闭嘴!别吵吵……” 蛮九看着远处两个提长戈的齐军带着十几个手下慢悠悠的走过去,最终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走,赶紧回去!孤夜那小子脑袋瓜子活泛,得把这事跟他汇报!” 说完蛮九也不犹豫,动作十分轻盈的就从雪窝中挪了出来。身边几个人也跟在后面,等脱开一段距离后便撒开退拼命往回赶。 然而此刻的孤夜正在丁鹏援军的协助下重新装载粮食,打扫战场。第五卒所有人员则是抓紧时间休息补充食物恢复体力。 不管后面还有没有意外,总之该做的准备是丝毫不能马虎的。 受伤的弟兄们已经完成了包扎,丁鹏分出一些人出来先行将他们和遗体缴获都拉回文安城。 现在他们等待着的,便是前方传来的消息。若胜,他们则押运粮食继续往武平城交差。可要再生意外,那么再寻应对之法。 丁鹏其实早就想押粮离开的,在他眼里,一千多人追两百多个残兵是不可能出啥子意外的。 可孤夜却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在他复盘齐军所做出来的所有军事行动后,发现整件事情都是透着许多不合理。 果不其然,就在他还在思索齐军所作所为的逻辑性时,远远的便见到蛮九出了山道口快速朝自己奔来。 “出……出事了……” “别急,先喝口水慢慢说!” 孤夜把水囊丢过去,蛮九猛灌了好几口后才悠悠继续说道: “追过去的一千多人在陷空山中了埋伏,现在全退到了山上就地拒守! 也不知道是哪个草包领的兵,光外围被箭射杀的就不下百人……” 丁鹏在边上一听,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齐军有多少人?干嘛不突围要退到山上?” 这话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道理是明摆着的,若是能突围的话早就突围了,而选择退守山上,肯定是人数上不占据优势。 接下来蛮九的回答也印证了这点。 “整个陷空山被围成了铁桶,齐军人数恐怕得四千人……” 孤夜让蛮九用树枝在地上把基本的地形位置画了出来。自己则紧皱眉头思索着营救的可能性。最终他发现,哪怕是加上丁鹏带来的五百人一块填进去,怕也是肉包子打狗的下场。 加上陷空山周围都是密林,保不准齐军会来场围点打援。 “现在怎么办?回去搬救兵的话黄花菜都凉了。按照蛮九所侦察到的,陷空山无遮无挡更无水源。 齐军只需要围而不攻,耗上两天也就不战而胜了!” 丁鹏急得抓耳挠腮,让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千多弟兄被齐军宰杀,无论如何是绝对做不到的。也就在此时,蛮九再次开口说道: “刚刚抵近侦察的时候倒是发现了一丝蹊跷,齐军这次好像是倾巢而出。” “倾巢!何以见得?从那个方面看出来的?” 孤夜连忙询问,若此事属实,他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解围的办法。 “火头军,那些齐军连火头军都派出来凑数了。我不会看错的,有好几个腿上的兜布都还没来得及脱下来。 而且由这些人带领着的,应该是些没有经过训练的民夫。真正当过兵的,走路的姿势和普通人是有很大区别的。” 孤夜当然知道兜布是什么东西,他曾经也是火头军出身。 这就是块套在小腿上的麻布。平时劈柴烧灶,最容易划拉破的就是裤腿。有了这块兜布就很好的解决了问题。 加上洗个手什么的也可以直接往布上擦,也可以算是随身携带的抹布。 这个小技巧可不是燕军独有的,基本上在灶台里忙活的人都会弄这么一块。所以蛮九以此来判断这些人的身份也足够了。 孤夜听完后再次沉思了良久,直到半晌过后才幽幽开口说道: “连火头军都出动了么?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方大营如今正是空虚之时? 丁头,你说这个时候有一队人绕过陷空山直接偷袭齐军平舒城大营会怎么样?” 孤夜的三连问把丁鹏都给吓傻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大胆,就光凭一块似是而非的兜布就要去偷袭敌营。 “太冒险了,若是判断失误,对方大营之中尚有兵马,咱们这不是以卵击石么?不行不行……” 丁鹏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嘿嘿嘿……不是咱们,而是第五卒。偷袭么,人多未必就是好事,况且还要绕过陷空山,未免被提前发现,人数当然是越少越好……” 此时目瞪口呆的丁鹏看着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貌似人家已然下定了决心……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袭营 夜色幽冥,风中摇曳的火光将冷清的营盘映照得明灭不定。 “这是第几轮换防了?” “第五轮了,都是半个时辰,不过我注意到其中有一个脸上长痦子的,都已经出现三次了。” “老九,确定没有看错,会不会有另外长痦子的?” 孤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知道这军营里空虚,可也不该虚成这样吧。连巡逻的士兵都凑不齐整,这就跟空营有啥区别。 “错不了,请不要怀疑一个资深斥候的专业眼光! 再说,就那小子脸上板栗大小的痦子,能长一样的也是凤毛麟角了吧。” 蛮九语气十分的肯定,想这种一个晚上多次排班巡逻,正常的情况下根本就不该会出现。而这也间接说明了大营里面兵员人数的不足。 “小心无大错,还是抓个舌头问一下比较妥当。这支巡逻队再绕过来应该还有半刻钟,胖子你做好准备,待会抓个回来查问清楚。” “嘿嘿……放心吧!全交给我就行!” 庖硕咧着嘴,抓起边上的盾牌就屁颠屁颠的准备去了。如今这家伙办事也渐渐能让人放心,人虽然有时候还是会犯点傻劲,但与之前那个唯唯诺诺总受人欺负的胖子已经判若两人。 很快的,便见大营侧面,一处了望塔难以顾及的阴影处。一道人影正快速的往那里潜伏。 “他娘的,这都第几次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你这家伙小点声,若是传到上将军耳朵里,脑袋怕是不想要了吧! 别忘了,军司马那老小子的头至今还在旗杆上挂着呢!” 说到旗杆上挂着的人头,刚才发牢骚的痦子脸瞬间就闭上了嘴。没办法,实在是上将军触子的眼睛太毒,剑也太过锋利。 才短短的半天时间不到,他便从站岗的士兵身上发现了端倪。几番查看之下,好家伙,偌大的军营里面如今就剩百来个人,而且这百来人中,除了十来个火头军外,其余皆是民夫临时充当的。 这下可没把触子芳场给气死,他虽知道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再所难免,可也没能想到一师的营盘五千人,居然能缺额五分之一还要多。 找来军司马对质,没想到这家伙还敢搪塞遮掩。一怒之下自然是人头滚滚,包括军司马在内的几名属官先用自己脑袋祭了旗。 要不是张放如今领兵在外不好治罪,他都想一刀砍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不过气归气,该做的布置还得做。于是乎这百来个兵便不得安生,为了安全起见不至于让人看出营中空虚来。于是乎全都给派到外围充当巡逻队。 营中更是篝火不减,把表面功夫全给做足了。虽然不见得有人会来袭营,可能当上将军的人便知道,带兵打仗最不能图的就是侥幸二字。 话说眼看着还有大半个时辰才能换班,这十几个兵卒以前本就没有怎么正经巡过逻。加上带头的除了痦子脸和另外两个火头军外,其余的半天前都还是民夫。 也就是说这群乌合之众连巡逻最基本的队形和需要注意的事项都搞不清楚。加上身体的疲累,这便给个庖硕抓舌头的一个可乘之机。 按理说这胖子脑袋不灵光速度又不行,实在不是干这活的料,奈何人家力气大呀。就像现在,突然从阴影处悠悠的跟了上去,那只肉嘟嘟的大手掌从背后往人脸上一捂一敲保证都不带响的。 百多斤的人抄在肋下,来时是什么速度,回去时便是什么脚程。哪怕是孤夜自衬都做不到这么利索的。除非是拼着耗费掉几个窍穴的灵气。 凉水浇下去,基本上不用怎么严刑逼供,这个舌头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着股脑的倒了出来。 其实知道对方就是个民夫的时候,孤夜便也不指望从其嘴巴里问出什么重要情报来。可偏偏来了运气,这家伙白天时还真被弄去帅帐前站了一个多时辰的岗。 当听到中军大帐之中还留着一个上将军的时候,孤夜两只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这个民夫可能分不清将军前面加个“上”字有何区别,然在场的可没有谁是傻瓜。立即就意识到这回恐怕是要捞到条大鱼了,只不过这条鱼实在太大,声怕捞到之后把事情给闹大就不好收拾了。 本意也就是想效仿个“围魏救赵”的把戏,可若是真把人家的上将军给俘虏了,那说不定两国之间便会彻底大动刀兵了。 “现在怎么办?这鱼到底是捞还是不捞啊?” 蛮九心里也是没底,上将军啊,这可是跟昌国君乐毅同级别的上卿,搞不好真会引起两国大战的。 “看来计划得变一变了。原本打算放把火将对方的兵马从陷空山抽调回来好配合丁鹏发动突袭。 现在看来抓个人质彻底让他们打开口子放人还要更直接些。” 此时孤夜的心里也有点发怵,不过想到被围困的千多个兄弟,现在有更稳妥的方式解决自然是要试上一试的。 “按照这厮的说辞,如今营中仅剩下的百多人全布置在外围了。那么计划就更简单了,我跟胖子偷偷溜进去直捣黄龙,老九你则让兄弟们在外围配合佯攻。 顺利的话,天亮之前咱们就可以回陷空山谈条件了。” 不是孤夜托大,以目前他和庖硕两人配合起来,讲真能遇到的对手还就不多。且不说这个天赋异禀的胖子,到目前为止就连半片锻骨草的叶子都没有用到,可自从将天道神韵融入双臂之后,身体力量就在随着时间推移不断的增加。 迄今为止,孤夜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给这种现象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如今这厮的的瞬间爆发力量几乎已经接近一鼎了,持续发挥的话也总能保持在七至八瓮之间。 而孤夜他自己更是不必说了,由于自己作死将全身经脉给全打通之后,发挥力量的多少全在消耗多少窍穴的储存灵气液。 之前虽然在防守中浪费掉许多,不过现在还剩下的二十几个,同时爆发的话瞬间能发挥超出两鼎的力量。 之前赵奢曾经说过,他知道的当今世上能够拥有超一鼎实力的军中之人绝不超过一只手。 而超过此实力的大多都是专修力道的,虽同属兵家,但绝计是不懂将兵之术的。 概因这个,此刻这家伙才敢夸口说要与庖硕两人只身闯营擒敌将。 “那这个家伙怎么办?看着也没啥用处了,要不直接抹了脖子找个地方埋了算球……” 陈莽说着就要从腿上抽出匕首,吓得这个俘虏呜呜乱叫乃至直接就尿了裤裆。 “别动不动就杀人!之前是攻防之间不得不杀,现在他又对我们造成不了威胁。 谁家没有妻儿老小,杀一个简单,可是把人家顶梁柱给推了,那可是要死一户的。 记住,以后在我手下当兵,除非必要,不然绝不能嗜杀!” 孤夜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过分,也很天真。身在此乱世,哪个当兵的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 可他知道,在这杀戮的背后,更多的是无依无靠的老人和冻饿道旁的幼 童。自小生活在东胡人的武力威胁下,那种惨状可是没少见过。 那怕是他自己,当年要不是遇上卸甲归田的七个老爹,怎知狼腹之中是否又会多条童尸。 虽然此时在场的弟兄们不是很理解他的做法,不过孤夜坚信,一支常胜之师永远不该是由一群嗜杀之人所组成的。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流传于兵家之间的诅咒:杀俘者不得善终。 天空明月皎皎高悬,正是寅时初刻。蛮九所带领的弓箭手率先对正前方的巡逻队发动攻击,并且同一时间点燃火把将大营之外的雪地映照得一片光亮。 很快的营中号角声动,烽火台直接被点燃。由一参将带领的百多个乌合之众赶鸭子似的被推搡到了寨墙之上。 当对方仔细辨认远方火把数量之后,发现袭营人数并不算多,且四周方向又没有其他援兵的时候,绷紧的神经也才稍稍放松下来。 殊不知此时的蛮九等人见此也是大大松了口气。毕竟直到这时,才算真正确认了营中兵马确实不足。 而就在双方一高一低展开对峙的时候,大营的另一个方向,两条飞勾绳索直接扣在了木质寨墙之上。然后两道人影犹如鬼魅迅速借力飞蹿上去。 从攀爬寨墙到落地,总共用到的时间不过十几息的功夫。 孤夜与庖硕一落地,速度便直接提到了极限直往营中飞掠而去。便如抓到的舌头所言那样,偌大的营中只有面向燕国的方向有兵巡防。 只要越过了这道坎,那么便是畅通无阻根本就不会遇到人。 当然,这个大的营地,想要找到那上将军的住所肯定是困难重重。 不过孤夜知道现在并不需要自己去海底捞针,外面蛮九已经开始发动佯攻,那么身为营中主将,在此危急存亡的关头总是需要前去坐镇的。 而他只需要躲在那通往正面营门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之下必定能见到那个所谓的上将军。 果不其然,在号角吹响,烽火台被点燃不到两三刻钟的时间。蹲在一处墙角阴影里的孤夜便见到远处有三人匆匆挥鞭打马奔来。 为首之人全副精装铠甲,一看便是高档货色。从气质上分辨,左右两个很明显就逊色了许多,不用说便知道是护卫之流的角色……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缠斗 如今营中人数极度匮乏,最怕的就是有敌来袭。虽然这个可能性极小,但触子还是做足了准备,尽量把人往外围布置,做好疑兵之计。 但是怕什么他真就来什么,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营中就响起了号角警报声。 如今情况不明,触子自然是要亲自坐镇。于是乎连忙在亲兵的帮助下穿好战甲,三人三骑放开速度就在大营里狂奔。 战马嘶鸣,手上的鞭子甩得那叫一个啪啪响。然而就在此时,便见躲于墙角处的庖硕猛的用力将边上茅棚顶子上的横梁抽出,然后奋力的往道上扫了出去。 眼看着成人大腿粗的杉木梁子突然朝自己砸过来,触子顿时强行勒住了缰绳。从极速到极止,那匹黄骠马顿时人立而起,双啼高高扬在空中乱蹬。 而左右两名亲兵可就没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了,猝不及防之下,两个马头被当场砸得脑浆迸裂,四蹄一软,前冲的惯性带动下,马背上的两人顿时向前飞扑出去。 可横梁上加持的巨力仍有威势,最终还是重重的撞击在那匹位置略微靠后的战马胸腹上。 砰…… 触子来不及查看究竟发生何事,顺势脚尖一点马鞍,赶紧与之脱离了开来。 “张放好胆!居然还真敢袭杀本将军!” 触子大喝一声,人在未落地,腰间长剑已然在手。其实也不由得他不误会,因为这平舒城大营的确存在重大贪腐问题,且守将张放又把所有兵卒带离不到一日。 知其营中空虚者,属燕军的可能性最小。如今趁夜袭营,恰巧在营中又现刺客,诸般巧合不怪他会做如此联想。 孤夜可不管他怎么想,此时他一见两个亲兵落马,骤然间便从藏身处冲出,手中多了一根三尺来长小儿臂粗的铁木棍。 也不知何时起,某人就对这样的武器情有独钟。特别是敲人脑袋的时候,那叫一个嘎嘣脆。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其实非常厌恶皮肉被划开,血液溅射在身上的那种感觉。 身若灵狐,影如鬼魅。只见其一个前冲,大脚瞬间将一个亲兵抽了半截剑的手给踢了回去,接着大棒落下敲在其后脑上。 啪…… 效果立竿见影,那个亲兵双目瞪圆,两颗眼珠子直接被挤爆了出来。而另外一个此时才从地上爬起,还未站稳脚跟便见木棍朝其心口点来。 亲兵见此也是反应过来,立即转身闪躲。不料孤夜陡然变招改点为削,铁木棒重重砸在了肚皮上,顿时咔咔的骨折声不绝于耳,这棒子下去那肋骨不知道要断多少根,把这家伙整个打成了一只弓腰虾米。 之后就更简单,如法炮制,一闷棍敲中后脑。外边看着像是没啥事,可内里早就成了堆浆糊。 不到三息的功夫直接搞定,至于其间触子几次想要上前来帮忙,却被一方大盾将所有攻击挡住,愣是只能看着两个手下就此躺平。 庖硕的攻击不足防守却有余,所以这样的安排是孤夜早制定好的。以偷袭的方式最快速度解决掉两个亲兵,现在不管触子战力如何,反正从人数上是占据优势的。 “你们不该是张放派来的!说,你们究竟是何人?” 刚刚孤夜只用一根普通的铁木棍击毙自己两个亲兵的一幕让触子惊讶不已。 只用了几息的时间,如此恐怖的实力,不是看不起张放,实在是连他自己都很难请动这样的刺客。 就连此时面对的胖子,看似笨拙的阵盾,在这人手上居然灵活得就跟摆弄一个漆盘似的。 孤夜可懒得跟他废话,要知道这时候烽火台已经被点燃起来,此地与平舒城的距离并不是很远,若是前来支援的话也就半个时辰的事。所以在时间上不能有丝毫的浪费,甚至达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只见小儿臂粗的铁木棍在其手中翻了两圈棍花,然后几步上前已是循着触子那长剑而去。 想要以此人为质,自然不能像之前两人一样一棒敲碎脑壳了之。不过把手骨给打断让其拿不了武器还是很有必要的。 想法是好,可等到真正接触到对方剑锋的时候孤夜才知道,自己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那大开大合的铁木棒重重落在触子剑上,本想着一力降十会将其荡开,然而奇怪的是那巨大的力量犹如压进一团棉花中,根本就没有想像中的画面,跟别说什么火花特效了。 更令人惊讶的是,触子的剑不退不避却是顺势划了个大弧,然后侧身一让一带,孤夜稀里糊涂的脚下重心居然诡异的就发生了偏移,整个人顿时向前踉跄了一下。 “呲……看剑……” 触子嘴角一勾,自己一招借力化力成功用出,反手就是一招横扫千军平削而去。 孤夜脸色大变,眼看着对方那森寒的剑尖就要划开自己的送上门去的喉咙,而此时的身体又处在失去平衡之中想要躲避亦是不能。 千钧一发之际只能将藏于另一只手中的短刃抛飞出去。 寒光骤至,触子扁头躲过,不过也正是这一下,手上长剑的速度也就缓了半丝。可别小看了这微不可查的一点点阻滞,正是因为多了这点时间,身边庖硕的大盾才能及时将大盾横亘在剑尖与脖颈之间。 铛…… 顺势就势,借着对方长剑被挡,孤夜肩膀狠狠撞在盾牌背面这才止住了前跌的身形。 “孤夜你没事吧?” 庖硕连忙询问,如此狼狈样的孤夜却是很难见到的。 “好家伙,这厮剑法真是诡异,差点就阴沟里翻船了!” 说话间,庖硕大盾已是高高翻起格开长剑,而孤夜趁机铁木棒再次从侧面横扫。 触子心中一凛,随后来的这人手里的木棒虽然挥得势大力沉,可一看就是军中路数,都是大开大合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以自己几十年练就的击剑之法应付起来倒是颇为轻松。而这胖子的大盾防守有余攻击不足,两者单独拎出来都不足为惧,可如今配合起来却着实让人难受。 却见木棒再次扫来,刚刚被荡开的长剑再次架了上去,这招苍松迎客是进取之杀招,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先击杀或者击伤一个。 普普通通的一招,却是触子全身杀意凝聚为一的体现。 孤夜经过刚才的大意险些翻船之后,自是留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但哪怕如此,却还是远远低估对方剑法的精湛程度。 眼看着那抹快如闪电的剑光,忽然再次以刁钻莫明的角度点向自己。 “好家伙,又想抹脖子……” 突然意识到点子扎手的孤夜此刻不得不临时变招,将横扫向其腰肋的铁木棒临时改为上撩,险之又险的架住对方这一剑。 锵…… 孤夜只觉手上一麻,铁木棒险些就要脱手。这才意识到对方的力量,看来也是能在瞬间爆发出接近九瓮之力的。 “他娘的!看来老子是真小瞧你了!” 短短的两招,此人的实力不得不让人完全重视了起来。其实孤夜他知道,自己这是犯了轻敌的严重错误。这段时间来的顺利,着实是有点飘了。 聂政所授的预判技击之法,居然在第一时间没有使用。且在吃了一次大亏之后还妄想再以实力碾压。好在及时幡然醒悟变招变得快,不然死都不知道是咋死的。 “这小子居然接下了?” 触子也是大惊,他不知道刚刚明明志在必得的一剑为何会被挡住。对方怎么会突然临时变招的,难道是看穿我的剑招路线? 这个荒唐的想法很快就被排除掉,因为他相信世上有人能看穿自己的剑招,但绝不会是眼前这个二十不到拿一短棍当武器的小年轻。能看穿他剑招的,最少也得浸淫剑道几十载以上的大家。 心中如此思衬,大撤步的闪过拍击过来的大盾之后,触子踏地前跃,手中长剑再次迎向面前紧随而至的铁木棒。 金蛇缠丝,又是一招连消带打的剑招,剑刃如同一条灵蛇纠缠住孤夜手上的木棒,想要削切其手腕。 孤夜自是看不穿其剑招落点,但他却通过触子的眼神和面部微表情,加上肢体的一些反应,大致判断出来剑锋所指应该是自己右臂或者肋胸一带。 没办法,聂政所授的也并非万能,更多是需要通过不断的积累经验,而现阶段他缺的恰恰就是这个。 不过哪怕此时判断得出又如何?双方技术上的鸿沟还是根本就无法弥补。 所以孤夜只能在四分之一息的时间里果断弃掉手上的铁木棒,然后迅速向左翻滚拉开距离。 这不合常理的一幕却也让触子错愕了好一阵。本来十拿九稳的一剑就这么又被提前化解了,哪怕对方撒手再慢上半分,他便能留下其半只手掌下来。 可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毫无征兆的就把武器丢了,不只如此还顺势打了个滚,把接下来自己的一系列连招都给消弭与无形。 “难道这小子有未卜先知之能?” 恐怕也只有这点可以解释得通了,不然谁人会在交手一半之后直接丢武器逃窜的,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话说孤夜也是大惊,实在是眼前这人的剑法实在太高了,根本就不是他这种军中路数可以轻松拿下的。要不是有聂政教的这手技能,恐怕连对上一招都有些勉强。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正面拿不下对方,那么也就只能来阴的了。 却见孤夜直接滚到庖硕背后,右手直接伸进其腰间,左手则竖指为笔直接点出大喝一声: “石槿婶子,弄他丫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俘虏 “什么?还有帮手隐藏起来伺机而动!” 触子内心警兆大起,只觉随着面前那刺客一声爆喝,周身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石精神子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墨家的某样厉害机关器械不成?” 心中尚在疑惑之际,他顿感身后似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 “果然有人偷袭,贼子看剑……” 一记松鹤穿林使出,那柄长剑陡然在手中转了半圈之后忽而刺向身后。 心至,眼至,手至,剑至,噗呲…… 尖锐无匹的长剑精准无比的贯穿目标的胸膛。可待定睛一看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在身后以为要释放什么暗器傀儡的刺客却是一个女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个身材丰腴,腰身有些走形的老女人。最为令人咋舌的是这女人居然只穿了件近乎透明的薄衫,哪怕长度及踝,但根本无法遮盖住里面那颇为辣眼睛的春光。 更加让人诧异的还得是她此刻妩媚风骚的表情。要知道此刻她那下垂严重的胸脯上,可是还插着一柄铁剑呢。 难道这时候不该是表情扭曲且痛苦的么?为何还依旧双手打开做投怀送抱状。触子这时候真的很想开口相询,不问别的,就问大冷的天穿这样难道不冷的么? 不过经过短暂错愕之后的触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因为此时面前的女人非旦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伤口处亦是不见半丝鲜血溢出。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墨家傀儡加上幻术类道韵符属性的双重体现。可很快的这个想法就被其否认掉,显然这两个刺客如此年轻,绝不可能有此造诣。 诸般念头复杂繁多,但体现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两息的电光火石。待到触子不管不顾抽剑抬脚将可怜的“石槿娘”给踹飞出去,再想回头运剑当胸防御之时。 却见偌大的盾牌后面那刺客骤然飞扑而出,没有铁木棍作为武器,此时却只是平平无奇打出一拳。 “鼠辈,看吾断你爪子……” 见那触子手腕再转,从一剑锁横江顿时变为一剑落青云。 可就在这招寓意连青天白云都可斩落的剑招才使到一半的时候,孤夜打来的拳头却是突然松开然后奋力扬了上去。 芥菜根晒干磨成的粉末,加上庖硕墨痕属性特别加持过的“好东西”,如今全部当头砸在触子脸上。 本就辛辣闻一闻都能让人大飙眼泪的芥菜根粉末,这下威力更增好几倍。 猝不及防之下,触子的眼睛顿时被迷住,鼻涕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彻底糊住了所有视线。 “啊……狗贼!卑鄙无耻的狗贼,居然用此下三滥的路数,是个爷们就堂堂正正跟本将军打上一场……啊……” 触子心知中计,手中长剑跟是舞得水泼不进,那精妙绝伦的剑招看得孤夜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现在他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果断放弃正面冲突及时改变策略是多么正确的事情。再看到身边的胖子居然能用这方大盾拦下对方三四招,那得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哪怕是这会儿对方被迷了眼睛,可现在也是不敢欺身上去擒拿的。好在最后还是庖硕的大盾发挥了大作用。 愣是顶在前头应接了十几剑劈砍之后,孤夜手中铁木棒瞅准机会对着触子后脖颈来了一下才堪堪将人打晕过去。 “呼……终于搞定了!果然不能小觑天下英雄啊!要不是运气好,不然凭这手剑法拼斗下去,恐怕死的就是咱们了!” 孤夜至今都有些后怕不已。需知刚刚虽然只是简短的对了两三招而已,可里头蕴含的凶险程度之大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 生死之间,有时候真的就只是你出一剑我回一招,谁更高明谁的命就留下来。那些随随便便就能打上几百个来回,最后还能把酒言欢各自拱手道声佩服的场景,当真只存在于故事里面。 反观某胖子倒是没有这样的觉悟,此时的他正将地上的触子打包好扛在了肩上,就跟之前进山里打野猪一样。 两人没有多做犹豫,趁着这时候外面蛮九还在假意做出的进攻姿态,悄无声息的又从原路返回。 可怜堂堂天下剑术能排进前三的齐国上将军触子,就这么被人一棍敲晕像背猪一样成了俘虏。假如他此时能够醒过来,恐怕用不着那芥菜根粉也能哭成个傻子吧。 可以说他全身功夫都没用上一成,要不是想着抓活口套问出刺杀的主谋来,光凭两个糙兵路数的家伙又怎能使得出阴招。 当然了,他所认为的糙兵汉子能使用道韵符和墨痕属性确实是他无论如何都没能意料到的,这也是其阴沟里翻船的原因。 总之世间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此时的第五卒临时营地中,被五花大绑嘴巴塞臭袜子的触子正一双怒目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笑得贱兮兮的年轻人。 “卒长卒长,这个人官很大么?看着也没比其他人多长个脑袋或者多条胳膊呀!” 小石头蹲在边上,时不时的用手去拨拨这里扯扯那里,刚才还手去撑人家眼睛,看看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只有一个瞳孔。 “臭小子别瞎折腾,赶紧给老子滚蛋!又撑眼睛又掰牙口的,你这是挑牲口还是咱滴!” 卢霸一个大脚丫子就把这小子给踹翻出两跟斗! “哎呀你干嘛打人呐!卒长,这卢大愣子又打我……” “小子你胆肥了是吧!居然还敢骂我……” 卢霸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开揍。 “这家伙打你你就打回去!告个屁刁状! 去,把那玩意从人家嘴巴里抽出来,真想熏死个人不成?” 孤夜又让张老实抱来块石头,自己则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之前抓到的那个舌头说这人是齐国的上将军,如今抓是抓来了,可总得审审才能确定的。 触子嘴巴里的破布头被拔了出来,顿时胃里犯恶心忍不住就干呕了好几下。 “竖子欺我太甚!尔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啊……” 这时候看到小石头将那块破布抖了几抖,然后很自然的套在自己光着的右脚上才知道,刚刚堵自己嘴巴的赫然就是只臭袜子。 这下可不止是干呕了,那都快把黄胆水全给吐了个干净。 看到这家伙鼻涕眼泪横流,孤夜也是颇为同情。特地让人递了个水囊过来让他好好的漱了漱口。还真别说,那袜子的味道隔老远就能感受到其强大的威力,更别说在嘴里含那么久了。 “喂,好点了没有!现在我问你答。若不说实话待会可是要吃苦头的!” 说着孤夜特地把目光往小石头的腿上瞅了一眼,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哼!士可杀不可辱!可恨本将军遭尔等小人暗算,是条汉子的就给个痛快吧!多说无益!” “呦呵,还真是个将军呀!就不知道是不是前头有带个上字的!” 卢霸听着就兴奋,周围这些人亦是如此。像他们这种罪囚出身的,一个乡三老的就是大官了,像城守什么的就是头顶上的天,需要顶礼膜拜的那种。 现如今堂堂一个将军就被五花大绑丢在自己面前,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去形容。这就如同把天突然踩在脚下,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自豪。 “你就别在这里跟我们扯那些文绉绉有的没的,士不士的老子不管,现在就问你叫啥名字,在齐国当的官有多大。 识相点赶紧如实交代,不然的话我们这里还有百多双袜子,想必你也不想挨个尝一遍吧!” 孤夜可没有时间在这里跟这人磨洋工。上千弟兄正被围在陷空山挨饿受冻呢。现在他就想尽快搞清这人身份,好以此为要挟让那齐军放开个口子出来。 “哼!想知本将军名讳又有何不可,那怕你等将吾送至燕王面前,他也只会以礼相待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点自信触子还是有的,堂堂齐国上将军可不是想杀就能杀的。那样的话除非做好了两国彻底决裂大战的准备。 只不过一国上将军在营中被人俘虏了。以后这名声可算是毁了。于是他现在很想知道,当时那个利用墨家傀儡术和杂家幻术的人坑了自己一把的究竟是谁? 不错,直到此时此刻他依旧觉得“石槿娘”就是个机关傀儡和幻术的结合体。被这种高人擒获,传出去名声上总要好听些的。 毕竟能够把那傀儡制作得如此精良传神的人物,想必在这天下亦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去请那施展傀儡术的高人来见,本将军名讳与官职自会告知于他。说与尔等粗鄙之人知晓,又懂得个甚?” 触子神情倨傲,说出的这个要求倒是让孤夜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去解释什么,而是当着面便并指竖起。 突然间一个衣衫不整的丰腴老女人便突兀的出现,斜斜的依靠在触子身侧,那玉手轻揽其脖颈,嘴唇贴的极近几乎就要触碰到其耳垂了。 “这位将军,你指的是她么?” 这还是孤夜第一次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将“石槿娘”展示出来。顿时身边近百个手下眼睛都快要全瞪出来了! “卒……卒……卒长……她……她……俺喜欢呀……” 身边的卢霸早就语无伦次了,浑身上下开始燥热无比。 “卒……长!哎呦娘嘞……您真是神仙啊!哈哈哈……您能变女人……咱们第五卒有福了……我太幸福……卒长我爱死你了……” “卒长万岁……哎呦……老子忍不住了,必须得先摸上一把过过瘾些……” 陈莽不知从哪个旮旯地里窜出来,直接伸出爪子就要摸过去。而年纪最小的小石头突然感觉到小腹之下某种异样的感觉,早就满脸羞红的悄悄退到了人群后面……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突围 “你才变女人,你全家都变女人,赶紧给老子滚远点……” “卒长呀!别这么小气嘛,先让兄弟们爽爽……” “爽你妹啊!再不拿开狗爪子,看老子不抽死你……” “反正又不是真人,那是您仙术变来的。要不再多变几个,兄弟们都还没尝过女人是啥滋味呢……” 孤夜就知道会这样,女人对于这群军中牲口的诱惑力是毋庸置疑的。特别还是石槿娘这样出场即巅峰的模式,丝毫没有给人半点缓冲的余地。 可不是他小气,而是石槿娘毕竟是他身体里那道神秘符文幻化出来的。而那道符文早就与他心灵相通,如此一来石槿娘身上某些感觉他自己也是能感应得到的。 若是放开来让这群牲口祸害,岂不是相当于自己也必须同样承受那不该承受的痛。这又是何等恐怖的事情,想想菊花都疼啊。 实在是快被摸秃噜皮了,孤夜曲指一收,把石槿娘给赶紧散掉。 顿时四周响起了一阵哀嚎。 “等一下呀!我还没摸呢……” “还有我,哎呀怎么就没了呀……” 作为下手最快的那几个人之一,陈莽则是把手凑近自己的鼻子前面狂嗅,表情既猥琐且陶醉。看得孤夜浑身鸡皮疙瘩骤起,脸上更是一阵恶寒。 “现在可以说了吧?不用期待什么了,抓住你的,就只是我们兄弟两个而已。” 说着孤夜就把触子惊讶得合不上的嘴巴给按了回去。 “你……你这是道……道韵符?” “算是吧,别浪费时间了!叫什么名字,在齐国身居何职?” “哈哈哈……哈哈哈……” 怎料触子这会儿突然间发疯似的的大笑起来,就连那眼泪都又飙出了好几滴。孤夜一时间也是即恼怒又疑惑了,心说莫非是自己下手太重,这家伙的脑子被一棍子给敲坏掉啦?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蛮九可不惯着,上来就是一巴掌扇在其后脑勺上。触子也不发怒,还是一味的笑。 “哈哈哈……燕王喜果然志大才疏,不懂用人。如此年轻就能凝聚出道韵符的家伙,居然只是让其在边境上当一个小小的卒长! 哈哈哈……哈哈哈……如此燕国,又何足畏惧啊哈哈哈……” 触子笑罢又目光炯炯的看向孤夜,就如同饿狼瞧见羔羊一样。 “放了我,跟我回齐国吧!师帅,以你之才最少是个当师帅的料,我向你保证! 家人什么的自不必担心,一月之内必将全部抵达齐国。哪怕是你身边这帮手下要跟着也是没有丝毫问题,我都能全给办的妥当……” 触子突然作出来的保证听得孤夜整个人都愣愣的。他这样的表情,却让某人眼前一亮,心中暗道有门。 也是,一开口就许了个师帅,假假统领五千多人马啊,跟领着一百人的卒长比起来,根本就是天壤之别。换做是其他人怕就早答应下来磕头谢恩了。如今这年轻人的表现,似乎挺不错的,还是算淡定。 便在触子以为如此大方的许诺肯定会让人动心不已的时候,怎知孤夜却是挠挠脑袋,一脸懵逼的向着身边的手下问道: “你看我长得像是个傻子么?” “不像,卒长你怎么会是傻子呢?” 陈莽赶紧摇头否认。 “那你看我像是个傻子么?” “说什么呢?卒长你英明神武,还会变女人怎么会是傻子呢?” 卢霸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很是笃定的说道。 “滚!你才会变女人,你全家都会变女人!” 孤夜毫不客气一脚就把人给踹开。 “那么就奇了怪了,既然老子看着不像是个傻子,那么这家伙怎会把我当成傻子来耍呢?” 被两道犀利的目光突然这么一瞪,触子顿时觉得有什么不好事情要发生。 “小石头……你他娘的死哪去啦……” “在……在……我在这呢……” 这个小家伙提着裤子,跌跌撞撞就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 “赶紧把你另一只袜子脱下来,让这不老实的家伙再次感受一下舌尖上的灵魂拷问……” “好嘞……” 触子一听便面露惊恐,身体不断的扭动想要把绳子挣脱开,可是又哪里有那么容易。 “竖子,你要干什么!住手,快住手……不要……不……呜呜呜……” 一刻钟之后,孤夜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此时的心情很不错,没想到自己抓来的这个家伙还真是齐国的大官。 如此一来,以这家伙相要挟的话,包围陷空山的齐军应该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事不宜迟,派个人当使者去传话已然迫在眉睫。至于人选孤夜斟酌了许久,无论应变能力或者口才,这些糙汉子大头兵让他们提刀砍人还行,其他的那就算了吧。 思来想去,看样子也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顺便的,还能够近距离瞧瞧齐军的军营里到底是个啥情况。 于是乎在天亮之时,孤夜便带着几个人,揣上触子身上的一方小印就往陷空山而去。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所以在安全上基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让庖硕跟另外几人先行藏在隐蔽处接应,自己则是大摇大摆的举着双手朝前方齐军的临时营地走去。 “来人止步!再靠近可要放箭了!” 行不到百丈,孤夜很快就被外围巡逻的齐兵给发现了。 “不要放箭,我乃燕军使者,现有要事面见你方主将! 我身上没带武器,不要放箭……” 很快前方大树后面便探出两个脑袋出来,又过了十几息时间,呼啦啦的十几人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把将孤夜踹倒在地然后给绑成了颗粽子。 后方庖硕见着按耐不住就要上去救人,好在蛮九不放心最后也跟了上来及时将其拦下,这下才没让他把事情给搞砸。 “憨货,老实给我趴着!出不了事情的!” “放开我……孤夜他被绑了呀……” “没事,安静在这里等着!现在冲上去只会害了他……” ………… 与此同时,陷空山上一片愁云惨雾。经过一天一夜寒风大雪的洗礼,常傲所带领的近一千兵马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身体上的疲惫倒是其次,然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为可怕的。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被无数篝火包围下的压迫感加上受伤弟兄的痛苦哀嚎,更是在黑暗的催化下直接将恐惧无限放大。 军心早就散乱不堪,如今所有人的希望全部都在那杆蔫了吧唧的旗帜之下。 “主将还在,那么他肯定是有办法让大家突出重围的!” 之所以还未彻底溃散,便是大家心中还存在着这样一个念想。殊不知这个被大家赋予所有希望的主将,此时他正在为自己如何活命而准备下最后一道决心。 “兄长,不能再等了,再犹豫下去咱们会被冻死在这里的。突围吧,趁现在士卒们尚还有一口气在胸,若是再拖下去,怕是连剩下的这口气都给拖没了呀!” 徐昭这时候也是害怕至极,知不知兵是一回事,怕不怕是又是另一回事。昨夜本是突围的好机会,却全被眼前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全给错过了。 现在经过一夜的冻饿,原本三成的成功率,现在恐怕连一成都没有了。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那也总比在此地挨饿受冻然后被人剁掉脑袋强吧。 “贤……贤弟啊!要不咱们降……降了吧!你看山下那么多齐军,刀剑无眼,万一要是运气不好挨上一箭,命可只有一条啊……” 以常傲这窝囊样,要他鼓起勇气组织突围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 “呵呵……降?我们是无所谓,可兄长是谁?你可是燕王子啊!当年齐人在蓟城下死了那么多人,你猜落到齐人手中,齐王会怎么做?” 徐昭的话一下子把常傲吓得跌坐在地。想到父王口中那场当年两国在蓟城下的惨烈厮杀,他根本就不认为自己被俘虏后还能活下去。 “不能降,我绝不能降……徐贤弟你快想想办法,我绝对不能落在齐王的手上,绝不能呀……” 常傲语气中已然带着哭腔,反倒是徐昭这时候终于大大松了口气。其实他自己何尝能落在齐人手上。说到底,当年就是因为在齐国实在待不下去才逃到燕国来的。若是自己被擒住,下场恐怕要比常傲凄惨无数倍。 “那好,事不宜迟,现在就立即组织人手分散突围。” 徐昭攥紧了拳头说道。 “那如何分散,又要往哪个方向突围呢?” 常傲根本就没有任何主意,所仰仗的自然全是身边的徐昭贤弟。 “兄长,如今陷空山已经被围成了铁桶。我们若是想成功突围,那就必须采用声东击西的办法。 而这办法,那些兵卒可就……” 徐昭说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 “声东击西?哎呦贤弟呀,你就别卖关子了,为兄现在可是全指望你了!” 想到自己落在齐王手里后的下场,常傲如今已是六神无主,只想着自己能够脱身,至于其他的什么根本就无法顾及。 “那好!兄长现在只需寻一忠勇之士,令其执掌旗帜率兵三百往燕国的方向突围。 其余士兵则分做三路,由不同方向向外发动冲击。 待到大乱一起,咱们则是带上亲兵和挑选好的精锐,反其道而行就往赵国方向冲杀。” “赵国?” 常傲听到这里也是惊讶莫名,此时燕国与赵国的关系,似乎比之齐国也差不太多的。 “不错,就是要往赵国。到时候山下的齐军看到旗帜往燕国方向移动,自然会以为咱们主力是要原路突围。 至于其他三路则是去把整个战场给扰乱,把布置在通往赵国方向的齐军给吸引过去。 到时候咱们就往齐军最想不到的方向冲杀,想必一定能逃出生天……”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意外 走在齐军临时大营,孤夜虽说半低着头,可是眼神却是将基本兵力部署大致瞧在了眼里。不得不说,率领这支齐军的将领在行军布阵上还是有些章法的。 尽管这只是个临时营地,但该有的明哨暗哨都不缺。从刚才他就故意从靠后一点的营地接近进去,为的就是能够借此穿过大半个营盘将对方虚实摸得再仔细些。 当然对方也没能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传令小兵,能够通过这匆匆一瞥就能看出什么门道出来,于是眼睛自然也没有被人家用黑布给蒙上。 就这么偷偷摸摸的看了一路,最后便被很不友好的推进了主帅军帐之中。 “大胆,见了本将军为何不跪?” 一进门,上首端坐的张放便绷着张脸冷声喝道。 孤夜顿感无语,他也不知道为何每个当官的第一次见面总要来上这套把戏,就好像不摆架子不弄个下马威就不会办事一样。 不过同一阵营也就罢了,如今各为其主代表着的可是燕军威严,所以自是要拿捏出该有的架势出来的。 “我乃燕国使者,不是你齐国小兵。既为使者,自当代表我国国君,将军只是一介守将,是臣。我代表的是君,哪里有君向臣下跪之理? 天下之大,恐怕就连周天子也当得不起我燕国国君一跪吧,难道将军的身份比周天子还要大?这是要僭越不成?” 张放倒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兵居然拥有这样一副伶牙俐齿,一时间却是被说得有些哑口无言。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不就是个破传令的小兵,说得自己好像真是一国使节似的! 来人呐,小子既然膝盖硬弯不下去,那咱们就帮他软一软……” 张放话音一落,顿时便有几个亲兵上前来,枪棍抡起来就要往孤夜腿上敲。 “且慢动手!” 孤夜突然向前踏出一步,脸上毫无惧色。 “将军今日若将这棍落下,那此时在我营中做客之人便也会断掉一腿!” 听到这里,张放亦是眉头一皱。见面前的家伙说得如此笃定,虽不知在其营中做客的是谁,但却也不得不让他心生犹豫。 “将军且莫与这小儿置气,待末将询问清楚后再行处置!” 身边的副将见场面闹得有点僵,便适时的出来唱白脸。 他挥了挥手,身边两个亲兵便将孤夜身上捆绑的绳子给解开。 “小子,说吧。你家将军派你这小鬼来究竟有何事?” 孤夜见终于转入正题,自己便也不再犹豫。 “我家将军说了,限尔等一个时辰内撤去包围陷空山的兵马,放我军安然离去……” “哈哈哈哈……黄口小儿,你家将军莫非是傻子不成,派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过来就想要我退兵?哈哈哈……” 此时营中众人无论将兵皆笑成了一团,他们实在想不出来对方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而面对着周遭鄙夷不屑的目光,孤夜则是冷笑一声幽幽说道: “呵呵……将军何不把从我身上搜到的东西看清楚些再笑不迟……” 笑声渐止,张放看向身边的副将,这时候门外的亲兵赶紧将一个小布包从怀里掏出来递了上去。刚刚搜出这玩意一看是纯金的,还想着偷偷给昧了下来。 张放黑着脸狠狠瞪了一眼手下,然后才懒洋洋的将布包打开。 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他吓得跌坐到地上去。里头赫然是一方金印,而且还是齐王亲封的上将军大印。 “你……你……你……你这么会有这东西?” 张放吓得脸都白了,想起刚才面前这家伙说什么有人在其营中做客,这时候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分明是上将军触子被人家给擒了呀,怪不得人家有如此底气过来要自己退兵。 不过未等孤夜说些什么,刚刚还有些慌乱的张放立马收敛了心神,脸上的神色也在短短的几息内恢复了正常。 如此的转变,倒是让孤夜刮目相看了。同时,他心中也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出来! “哈哈哈……小家伙,不得不说你真是给本将军带来了一个大惊喜啊! 可否说一说,你家将军姓甚名谁啊?且他又是如何请得那人去做客的?” 孤夜见对方如此态度,心中一时半会也是拿捏不定。 “我家将军早已吩咐,名讳什么的就不必提了。反正早晚都是要提刀子拼命的主,没有那个必要! 至于如何擒下那人的,将军说你方连民夫和火头军都派出来充数了,不抄你的老巢那是傻子!” “大胆竖子!居然敢对将军如此说话!” 几个亲兵喝骂着就想一棍子打过来,不过却是被张放给挥手制止了。 “小家伙,你很有胆色,怪不得你家将军会派你过来传话。 本将军也十分佩服他的谋略和胆识,居然这么快就看清除了我们的虚实并果断袭击我平舒城大营。 可他若是以为擒了那人就能要挟我们退兵,那未免也太小看我等了。 你可知道这陷空山上如今被围的是谁?” 张放有些得意的指着外面。孤夜一言不发,他突然发觉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样。 “此时带兵被围的恰恰是你们燕国的二王子公子常傲。本来本将军还想多困他几天的,现在可不成喽。 你的到来让本将军心里很不爽利,而本将军心里一旦不爽利便要杀人。 哈哈哈……现在本将军便下令发动攻击,只要擒了公子常傲,到时候就该是我们派使者去与你那个将军谈条件喽……” 听到此时山上被围的居然是常傲,这下可就轮到孤夜变脸色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带兵追击的竟会是这混蛋。说实在的,这家伙死不死才不关他的事。 可这家伙身份摆在那里,现在人家就有拿他当筹码的心思了。孤夜的目的从来都是要拯救那一千多同袍身上,至于主将是谁才不会管其死活。 反正在孤夜眼中,武平城来的就不是好东西。可现在所有的计划却全被那该死的常傲给破坏了个干净。 若非是他,换做任何一个人来带兵,齐军这个主将只有捏着鼻子把亏给吃了乖乖的退兵。 可现在人家却有了一搏之力,在他们的思维方式里,只要擒了公子常傲,那么燕军一方无论是谁为主将,那都是得拿触子乖乖换人的。 而如此导致的结果,必将让一千多弟兄生死难料。这也是孤夜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到的。 见孤夜脸色阴晴不定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自信,张放的心情突然间好了不少。 “哈哈哈哈……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来都来了,那么就顺便看看你的那些同袍兄弟是如何被我们屠戮的吧!” 说话间,站在边上的一众亲兵七手八脚的围上来,将孤夜又给绑成了个粽子。 正待张放想要带着他往外走的时候,这时候一个探子却从远处匆匆跑了过来。 “报……禀将军,燕军大旗移动,正在往燕境方向突围……” “突围?这个时候?” 这个消息着实把张放给逗乐了。他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际,那微风不燥,那阳光正好。 “啊哈哈哈……本将军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们那个二王子啊,总是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么好的天气,他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突围!都不知道是他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实在看不起本将军!哈哈哈……” 笑着笑着,张放的脸色渐渐变得狠戾。 “传令下去,立即对燕军展开全面攻击,哪怕是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陷空山……” 话毕,他回头瞥了瞥面沉如水的孤夜,冷笑着便径直往前阵而去。 此时的孤夜心情是极端复杂的,特别是看到远处陷空山上四下奔逃突围的同袍,他紧握的手指甲几乎已经镶进了肉里。 这哪里是打仗?这哪里是突围?孤夜此时看到的分明就是一堆人没头没脑的往山下冲,然后一茬一茬的倒在了齐军的箭雨之下。 完全没有任何章法,突围路线不统一,兵力人员根本就是散乱无序的。那杆象征着军心的旗帜在向燕境方向移动,可为何在其后面仍旧有无数弟兄在往不同方向冲击? 而之所以会出现如此不可思议的场面,孤夜料定的也只有故意为之才能解释这个原因。 常傲在拿手下人当诱饵,他为了自己逃命,居然把近一千多弟兄的命拿来消耗齐人的羽箭! “啊……我投降……别杀我……我投降……”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的儿子才刚满月……” 几个燕军好不容易跑到了山坡下面,眼看着前面的兄弟们全死在了密集的箭雨之下,他们的胆气瞬间就全被吓没了。 极端的恐惧让他们原地跪了下来,希望几十步外的齐人能够饶过他们一条命。 可空中落下的又一波箭雨注定这一切只是不切实际的奢望。 锋锐的箭头很轻松的就贯穿几人的身体,哪怕是多呻吟一声都是奢侈的。 “哈哈哈哈……小子,看到了么?好好看,看清楚喽!把本将军杀你燕人如宰鸡鸭的一幕全给记清楚。 回去之后也好一个细节不漏的说给你那个所谓的将军听。 告诉他,让他好生招待那位请来的客人。然后等本将军把你们的二王子擒回来,再去寻他好好说道说道。哈哈哈哈哈……” 张放的张狂孤夜顾及不上,此刻他整个人早已经全都沉浸在了极端的愤怒中,耳边回荡的是远处不断传来的惨叫声。 这场突围战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差不多也就半个时辰左右。可在他眼中确是无比的漫长。原本这些都可以避免不用发生的,都是他自己的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出齐营的。在经历了眼前的严重失误后也才终于知道,有些事情,永远都不是那么想当然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袭营(上) “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打起来啦?” “齐军是不是疯了,难道被我们抓住的那个并不是什么狗屁上将军……” “孤夜你怎么了,倒是说话呀……” 众人从雪窝子里钻出来,看着面前双目通红杀气盈野的孤夜,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呃……计划有变,先回去再说!” 孤夜声音有些沙哑,应了这句后便头也不回的往临时驻扎地而去。而那副咬牙切齿的样,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这家伙心里在憋着什么大招。 几个人也不废话,将藏身的雪窝子填平,消除痕迹之后,便急急的跟在了其后面。 第五卒选择的驻扎点离陷空山有十几里地的距离,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快到午时了。 这时候众人见自家卒长脸色不渝的回来,小石头赶紧冲上来递水囊想拍拍马屁,不料却被他一把推开跌了个大跟头,同时顺势从边上士兵腰间抽出一把长刀! 锵…… 孤夜就像一只全身散发着水蒸气的滚水壶,几步上前来到触子身前,二话不说便全力剁了下去。 “啊……你小子疯啦……” 砰…… 刀刃直接入木三分深深嵌入触子身后的树干里。吓得这个上将军差点以为自己的命马上就要丢这里。 “该死的!老子是真想一刀就这么宰了你……” 孤夜怒目圆睁恶狠狠地说道。 “你一回来就要杀我?让本将军猜一猜,难道是张放那家伙下令发动进攻? 不可能呀,本将军早已经把自己的作战意图告知了他!围而不攻向你们燕王勒索点赎金好处才是目的啊!” 触子也是大为不解,自己的身家性命能否得到保证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面前这个小小的卒长,根本就没有胆量要自己的命。 如今拿自己印信去找张放退兵,不出意外的话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现在却是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莫非陷空山被围的里面还有其他身份高的人? 短短的几息之间,触子便想到了这样一个可能! “看你这副模样,说说吧,被围困在里面的是谁?本将军倒是好奇,这不起眼的边地里到底来了什么大人物。” “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难道真的以为老子不敢剁了这狗头下来!” 孤夜怒火中烧再次拔出长刀,若是这个家伙早知道了带兵的是常傲却不提前告知,致使千多个兄弟像割韭菜一样被人一波波的屠戮,那么他才不管这人是啥身份,定要剁了狗头祭奠那些突围途中惨死的弟兄。 “莫动手……你别冲动……先把刀放下……你方被围困的人里面有大人物是不是,先说清楚了,这事情本将军可是啥都不知道。” 触子坐正了一下身子,让自己的脖子离那刀口远一些。他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卒长手中。 “见你这样子,看来是被本将军猜中了。你以我为要挟让张放退兵,可他应该知道陷空山上还有一个身份比本将军还大的存在,或许起码也得是身份官位差不多的。要不然无法解释为何要违背命令发兵围剿。” “唉……” 触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年轻人,把本将军交给你的上级吧。不是本将军自持身份,而且到了我们这个级别,不是你一个小小卒长能够处理的。” “依你的说法,若把你交到我们将军手上,事情的结果会是怎么处理?” 孤夜下意识的问出了口。 “怎么处理? 嘿嘿嘿…… 燕齐两国虽然在边境地区常年摩擦不断,但都没有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 所以这件事最好的结局就是张放用陷空山抓到的大人物来把本将军交换回去。 至于其他的,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最终的赔偿也是象征性的给点,估计最多一两百金也就解决了。” 触子说的是实话,齐魏,齐赵边境,像这样的局部冲突大都也是采用如此的处理方法。怎料孤夜一听就像猫儿被踩了尾巴似的,整个人从地上蹦跶了起来! “不行!说什么屁话!你们大人物倒是化干戈为玉帛相安无事了。可我们那些弟兄就白死啦?” “本将军不是说过还有赔偿么?” 此话一经出口,触子便知道自己嘴快说差了。果然孤夜听了直接跳起脚来骂娘。 “去他娘的赔偿,莫说是一百金,哪怕就是一千金,一万金,它们能买来人命么? 弟兄们在山腰上都跪下投降了,可你们他娘的还要放箭射杀! 不是说杀俘不祥的么?他们可都是降了的呀!有金子了不起啊!有金子能让母亲的儿子活过来?有金子能让孩子的父亲活过来?” 孤夜歇斯底里的大吼着,表现得极度的不理智。 “呵呵……慈不掌兵!小子,这里是军队,是战场!当兵哪有不死人的。 我收回之前的邀请。像你这种嫩菜鸟,若是真个当了师帅,那会害死更多的人!” 触子出声讥讽,以他目前的理解是眼前这个小卒长无法接受战场上的人命如草芥。 可他错了,站在身前这个叫孤夜小子,杀起人来又哪里手软过。只是他不能忍受的,便是明明已经丢掉武器放弃抵抗了,为何还要无情的将人给杀掉。 战场上你杀我我杀你,这是各为其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很正常。可放下兵器选择投降了,那他们就该活着。 “让老子看着一千多弟兄就这么一个个倒在面前,而最后的结果却有可能是无论带兵的主将,还是你制定包围计划的罪魁祸首都啥事没有。 老子不服!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呵呵……气不顺?气不顺那你又能如何?一刀剁了我么? 那样的话只会把燕齐两国的百姓彻底拖入战火中!” 触子这次甚至是冷笑出声,话语中也丝毫不留情面。明摆着就告诉你,你一个小卒长手底下百来个人,还真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就这么肯定杀了你后两国会引发战争?” 孤夜平复下心情,语气中带着些许怀疑。 触子听后则是挺了挺胸,很是自信的回应了两个字。 “必战!” “那若是杀了你提过的将军张放呢?” 触子听到这个问题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杀了边军守将,往大了说也挺严重的。往小了说,以齐王的尿性,还真不会太当回事。 见触子犹豫不言,孤夜似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传令,所有人抓紧时间原地休息。日落前埋锅造饭,天一暗下来老子便带你们杀人去!” 孤夜手中长刀猛地在地上一杵,第五卒剩下的八十几个士兵尽皆抱拳应诺。 “杀人?你要去杀谁?张放么?” 还挺着胸膛的触子刚一反应过来,顿时就有些懵逼了。 这个人是疯子么?他晚上难道真的要去袭营?开什么玩笑,这里满打满算也就八十来个人好不,可陷空山下驻扎的齐兵可是近四千人呐。 “你小子是疯了不成?就这点人手,还想去袭营? 别闹,还是赶紧护送本将军去你的上官哪里吧。年轻人要有自知之明,别整天弄些异想天开的事情了! 袭营杀张放?哈哈哈……想想都可笑……哈哈真是幼稚……” “这老小子嘴巴真他娘的碎!小石头,赶紧用袜子给他堵了!” “好咧……” 被踹翻在地的马屁精很是熟练的就脱下了自己的袜子。而触子的笑声骤然而止,也不咒骂,似乎已经是认命了…… 孤夜不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其实袭营的心思从他被放回来的时候便有了。刚才跟触子掰扯了这么久,无非就是想通过他的口向弟兄们传达自己的一些想法而已。 八十人夜袭四千人的大营,只要脑子没病不傻的人就都会害怕,认为不靠谱。 但那是别人,不是孤夜。他要是没个几成把握是绝不会拿弟兄们的命去开玩笑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第五卒的气氛变得异常的凝重。然而论到凝重,此时十几里外的齐军营地之中,那几乎已经凝重到接近绝望! “滚进去!乖乖在里面待着,敢出声老子一枪捅死你……” 被一把推进来的是个浑身狼狈的男人,身上的甲胄已经多处破损。手臂上扎着的白布条上,流出来鲜血已经结成了冰渣。 “郭将军……郭将军你怎么样了……” “连郭将军也被擒了,完了,全完了……” 几个早关进来的士兵赶紧上前来搀扶。郭兵抬眼一看,原来整个用木头拼接起来的大笼子里,已经满满当当关了十几个人。 而像这样的木笼子,一字排开还有二三十个,里头囚禁的几乎都是这次陷空山突围被俘的士卒。 “呸……什么狗屁将军,自己明明是往东边突围,却让兄弟们向西冲杀! 这分明就是拿我们当诱饵!哈哈……苍天有眼,到底还是没能跑掉啊……” “你闭嘴!郭将军本来可以突出去的。就是为了救我们才又绕回来!再敢胡说半句,看老子不撕了你的嘴……” “呸……他娘的敢做还不让人说啦,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信去问问他们几个,要不是被命令向南突围,好好的一个卒百来人能死剩这几个……” 郭兵这时候也是有些糊涂了,他得到的命令是守护将旗带领所有人全力向东 突围的,可这又是向西又是向南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将军执掌旌旗,你等为何不随旗帜向东 突围。反而向西向南冲杀究竟是何道理?” “啊呸!还不是你们贪生怕死拿兄弟的命当诱饵。 呐,里头被断了只手掌的那个。他是将军的亲兵,想知道去问他呀……” 笼子里的人大多心里憋着团火,要不是外面还有齐军把守着,他们此刻都恨不得围上来将郭兵给乱拳打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袭营(下) 夕阳的余光刚刚从山头上消失。夜的凄迷开始自林中渲染蔓延。老天爷赏饭吃,今晚的月是个牙儿,所以使得行进中的第五卒能够更加隐秘。 “喂,你们几个赶紧吃,然后去把外头巡逻的弟兄给换回来。” “哎呦卒长,用得着这么急么,这饭还烫嘴呢。要不把人叫回来一块吃得了,现在哪里还有燕军……” “哎哎哎……谁说没燕军了。呐,不全在里面了么……哈哈哈……” 一人端着碗,用筷子指着身后的一排大木笼子笑得很是肆无忌惮。 “你们这两个臭小子,整天就知道偷懒,叫干点活便推三阻四偷奸耍滑,是不是连本卒长的话都不听啦……” 一个四十出头的老兵上得前来,就想一脚往顶嘴的两个兵屁股上踢。吓得他们赶紧跳出老远还得赔着笑脸。 “卒长啊,您啥都好,就是心眼太实了。这太阳才刚落山,谁家袭营会选这个时间,不都是夜深人静的黎明前夕么……” “对呀,对呀,你看别的卒都把兄弟们给招回来吃顿热饭了,却只有咱们还要留人在外头放哨巡逻……” 这两个兵看来是平时没少顶嘴,与卒长的关系怕也很不错。不过嘴上这么说着,碗中的粟米粥却是一个劲的扒拉。 “又是你两个刺头,是不是又欠收拾了!别人是别人,咱们是咱们,老子从十四岁开始当兵,之所以能活到现在,真以为全凭运气呀,那靠的都是小心谨慎! 吃完赶紧换防去,再他娘的多废话看老子不抽你丫的……” 这卒长说完便又逐一将木笼子上的锁都检查了一遍,哪怕是连一根树枝都给从边上捡走,可见此人行事之细心谨慎。 众手下见了也是很无语,不过谁叫人家是卒长呢。几个人很快将碗里的吃食给扒拉进肚子,然后捡起武器去换防了。 对上了口号,很快就有几人从树后走出来。 “你们怎么才来呀!老子肚子都快饿扁了。” “没办法,早想让你们回去的,可卒长他老人家不允许呀!看看这周围,怕也就只有你们还在雪窝子里蹲着了。” “可不是嘛,燕军都给咱们打残了。剁脑袋的剁脑袋,关笼子的关笼子,说不定明天将军就要拔营回去了……” “走吧走吧,赶紧回去吃饭吧……” 几个齐军不情不愿的,潜意识里都没把燕军太当回事。 也就在他们正要转身分别离开的时候,一支短枪带着破空的呼啸声瞬间贯穿了前面一人的胸膛。枪头去势未减,巨大的力道再次扎进了身后之人的腹腔。 剩下几人还未来得及示警,不知又从何处蹿出来的一道人影手中铁木棍翻飞,啪啪啪一阵如同葫芦瓜爆裂的声音响起,地上很快便躺满了尸体。 “唉……这铁木棍还是份量不够呀,敲脑袋倒是顺手。可要是敲在甲胄上,杀伤力就显得有些弱了。” 刚刚凑上来的陈莽看到地上那几具七孔还在流血的尸体,嘴角不由得有些抽搐。 心说这卒长怪癖还真多,大把的刀剑不挑,偏偏喜欢用这短木棍敲人脑袋。那铁木棍挥舞起来的重量可是比刀片子还要沉,现在在他手里居然还嫌太轻。 “早知道那次从老君山上撬回来的那块陨铁石就不卖了,不然让人给你打根棍子倒是恰到好处。 都怪你个死老九见钱眼开……” 庖硕忍不住的埋怨了两句,不料蛮九可不干了。 “死胖子你还说,那金子买了吃食最终是进了谁的肚子? 再说当时谁知道那块是铁陨石,下次最好别让我碰到那老头,不然连腿都给打断掉。” “好啦好啦,都把嘴给闭上。现在咱们正袭营呢,严肃一点行不行?” 说话间,身边的几个人已经把地上的尸体拖了下去。 “卒长,兄弟们都到位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卢霸猫低腰小跑着跑了上来,身后第五卒全员八十多人个个整装待发。孤夜瞥了这家伙一眼,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从其眼神和紧攥的手心还是能够看出内地里很紧张的。 也是,毕竟前面是齐军近四千人的大营,而自己这边满打满算才八十一个人。 “是不是害怕啦?” 孤夜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不……不……我没有……愿为卒长效死……” “他娘的,别装大尾巴狼啦,瞧你手都捏出汗来了。还效死呢,跟谁学的这套玩意。” 孤夜锤着卢霸的胸口,笑骂着继续说道: “别怕,老子是那种会拿弟兄们的命开玩笑的人么? 在咱们正前面是齐军的后营,白天时我走过一次,哪里用木桩子弄了好几个大木笼子,现在想必已经又多了许多。 当时那里面就关着咱们十几个弟兄。陷空山突围一战,被射杀的人多,俘虏的亦不少。 现在第一步就是要去救这些人。然后带着他们一路直扑中军营帐。 别看对方有几千人,但营盘的布置是围绕整个陷空山修建,所以只要速度够快直扑中军营帐,其余齐兵是根本来不及支援的。” 如此一说明,卢霸本来还算平静的脸霎时间就变得更加紧张了。 他也不笨当然听出了这里面的关键,那就是速度要够快趁着对方来不及反应才能成功,可若是不够快呢,那么自然就会被包围,对方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第五卒八十几个人给淹死。 “你他娘的就是个怂货,怎么真怕上了呢!这时候那些家伙都在吃饭呢,咱们冲的快些他们连武器都来不及拿!” 孤夜一棍子敲在其屁股上,然后用两根手指长长吹了声口哨。 “命令,全员以伍为单位配合作战。目标解救被俘的弟兄! 行动……” 夜幕中,八十几道黑影慢慢的向着齐营移动。此时营中篝火的照明距离只有二十步不到,由于是临时营地,了望塔这样的设施基本上都没来得及搭建。 所有预警能力大部分都是通过明暗哨和巡逻兵卒的配合。可一场大胜下来,加上后营之中存在太多民夫假扮的非专业军人。 可以说,直到孤夜下令发动全面突袭,营中齐兵都丝毫没有察觉。 “杀……” 黑暗中箭矢乱飞,弓箭手首先以一轮齐射开路。这时候便是将平时的训练成果完全体现出来了,在冲锋之余,几乎所有弓箭手都能保持一个很好的命中率。 营中三三两两坐在一块吃饭的齐兵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袭营。直到箭矢穿透同伴的身体,冲杀而来的燕军刀盾兵已经距离自己不到三丈的时候,大多数人的反应绝对不就是找寻武器,而是丢下碗筷快速逃命。 这是场非常简单的收割,经过孤夜重新编排的十人伍,配合起来根本就是大杀器。 第五卒的士兵们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冲锋杀敌可以是这么简单的。之前被包围在粮车后面还不觉得,可当此时三三两两回过神来的齐兵展开反击时才知道,自己居然还可以厉害成这样。 被保护在中间的弓箭手无需顾及其他,只需尽情的射杀视野中的敌人便可,一旦有人靠近,身边的刀盾手自会替自己挡下所有攻击,然后持长枪的弟兄就会将其捅个对穿窟窿。 远射,中拒,近防。十个人便是个小团体。哪怕对方同样以弓箭对射也无需担心,刀盾只需防住第一波攻击。经过示警之后,身边的另外几个小团体便会优先帮助解决掉对方的远程火力。 此处驻扎的也只是齐军的一个百人卒而已,且这百个人在半刻钟前都还在端着饭碗。面对着如此凶猛的攻击,在留下三四十具尸体之后便往四下溃逃了。 “张老实,赶紧带人收集武器。陈莽你他娘的快点把人从木笼子里弄出来!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刻钟内必须让他们配上武器跟老子冲……” 孤夜奋力嘶吼着,他现在可没有时间去给那些俘虏做什么思想工作,留下张老实一个伍十人和陈莽这个机灵点的之后,他便带着其余人往中军大帐方向杀了过去。 由于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这时候也正是士兵在开灶享用餔食的时间,加上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大胜之后的兴奋感还未消退,警惕性正是最低的时候。 当孤夜带着人冲杀过去的时候,绝大多数人身上连皮甲都脱了,武器更是架靠在一块。 这就如同赶鸭子,几十人杀气腾腾的驱赶着几百人在前面跑,有的人甚至都还没看到杀过来的燕军,只是看到自家人连武器都丢了拼了命的抱头鼠窜,自己也就跟着跑了。 恐惧是会传染的,或许刚开始跑的人只是因为自己没来得及拿武器无法匹敌所以不得不跑。 但为了让自己跑得更心安理得些,便会在逃跑的过程中夸大遭受的威胁。于是乎原本只有几十个燕军袭营的规模,在孤夜突袭到第三个营区的时候已经以讹传讹变成几千燕军的规模了。 直到最后孤夜他们只是一个劲的追,偶尔的放一两支箭射杀掉几个想要试图稳住局势的齐兵。然后他们几十个人就奇迹般的将上千人给撵成了狗。 “放火,快!老九,带上几个人把营房都他娘的都给点了!快呀……” 孤夜知道自己这是无意中撞上大运了,就连那些俘虏都还没用上就把整个齐营给搅成这般模样。 可是他也知道这样诡异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等到前方有足够份量的齐兵军官出面压制住恐慌的情绪,那么这时候追得有多爽,待会就会被反杀得有多惨。 好在距离中军大帐已经没多远了,他现在必须再加把火,然后再加快速度,趁着齐兵将军还没反应过来将之擒获……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火 从周围弟兄们的口中得知了大致情况后,郭兵胸中那尽的怒火几乎要将自己给焚毁。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场所谓的突围居然还有这样的一种内情。 他是带兵的副将,自然很快就能从各种信息中分析出主将这样做的意图。常傲那厮是拿手底下弟兄们的命,去铺平他自己苟且偷生的路啊。 这一路上杀过来到底死了多少弟兄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昔日的同袍为了让身边人能够有逃出去的机会,那几乎都是在用自己的身躯去堵齐兵的羽箭。 郭兵很愤怒,他现在恨不得将那个该死的家伙给碎尸万段。若不是他贪生怕死下达如此荒唐的命令,虽然弟兄们还是会死伤,但必定会有更多人能够活着回去的。不至于现在全军覆没,活着的也都被关在这木笼子里等死。 砰砰砰…… 郭兵拳头一下下的砸在粗大的木桩子上。惹得外面那些端着饭碗的齐兵呼喝声不断。 “嘿嘿……刚才我也听了,你们心里肯定恨得不行吧! 跪下来求我呀,只要给磕几个头,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们个好消息。相信我,这个消息你们听了肯定会开心的……” 一个齐兵用脚踢了踢木笼子,瞥着双目通红的郭兵调侃着说道。如此做派很快就引爆了所有燕军的怒火。 “呸……去你娘的磕头,有种进来杀了老子呀……” “tui……齐狗……” “呸……有种进来呀,看老子杀不杀你……” 恰巧有一大口痰直接落在那齐兵的碗里,彻底就把这家伙给惹火。大碗奋力往郭兵身上砸去,然后回身就去拿自己的长枪。 “他娘的当了俘虏还敢嚣张,告诉你们,就在刚刚,就连你们那个想往赵 地逃跑的所谓将军都被逮了回来,现在正被审问呢! 敢毁了老子的吃食,老子就要你们的命……” 说着手中长枪就要往郭兵身上戳去。也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射来一支羽箭,精准无比的贯穿了这家伙的脖颈。 “啊……啊……啊……” “敌袭……有敌袭……” “快跑……是燕军……啊……” 本已决定趁机扣住这把长枪的郭兵突然间便愣在了原地,要不是此起彼伏传来的阵阵惨叫声,他都不敢相信这个时候还会有友军来相救。 “弟兄们,快!把这破笼子给推翻喽!咱们的人打进来了……” 这么一呦呵,所有人顿时反应过来,拼了命的用肩膀去撞那些粗木桩子。这些玩意也是刚伐来不久钉入地上的。 牢固程度不咋的,只是有人看守不好弄而已。现在外面都乱套了,自然十几人合力便能将之给撬松动。 不过未等他们逃出来,外面的齐兵便都死的死逃的逃。 “锵……” 木笼子的大铜锁很快被砸落在地,一群大汉冲了进来张着弓箭直接大叫出声。 “都给老子起来,立刻拿上武器跟着冲锋,若是哪个贪生怕死,俺卒长说了便就地当逃兵射杀……” “少他娘的废话,递把刀过来,身为副将,现在谁敢言退老子第一个剁了他!” 郭兵丝毫不含糊站出来就嚷嚷开,他这股气可是憋得难受,必须得杀几个齐兵才能解解。 “少他娘的装大尾巴狼,俺卒长说了现在都得听他指挥,哪怕你是将军也得先盘着! 赶紧的,没有时间了!老子还要跟卒长冲击中军大帐呢!” 这时候外面已经集结了不少人,二十几个笼子少说也有近三百人。他们看到前方已经火起,加上老天爷帮忙这时候起了东风,一下子就蔓延了一大片。 “兄弟们,目标中军大帐,杀他娘的……冲啊……” 这些俘虏本来还游移不定,想趁机逃跑的确实大有人在。可这会儿见前方烧成了一大片,那勇气也稍微提了起来。 见到前面十几个人带头冲锋,远远的看见里面还有原来的副将郭兵,这会儿也不再犹豫,呼啦啦的便冲杀了过去。 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可是越跑越是心惊。这都好两个营区了,居然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郭兵心说这得是来多少援军啊,不然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下如此战果。 “兄……兄弟……冒昧问一下,这次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呀?是哪位将军带的兵?莫非是文安城的王荀将军?” 郭兵想到的也只能是文安城那边来人了,因为自己就是武平城的,他很清楚来的就他们这一千多人,哪怕得知消息赶过来,也没有这么快的。 陈莽正为追不上卒长的脚步而懊恼呢,哪里还有心思去回答这问题。 “将个屁军!就只有这个数!少废话快点跑,去晚了就啥军功都捞不到了!” 陈莽朝伸出了两根手指出来。 “八百?居然只有八百人!” 郭兵心里咯噔一跳,对方可是有近四千人呢?才八百兵力就敢来袭营,这时候他才知道为何要拼命的让自己追赶过去了。人数上的确是绝对的劣势,不过能把敌营撵成这样,那带兵的绝对是个高人。 与此同时,齐军中军主帐内已经乱做了一团。张放正在里面来回踱步,寻思着是不是该先行撤退避其锋芒。 当初为了包围整个陷空上,营盘的布置却是一个环形。这也导致了兵力太过分散,集结起来也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刚才手下亲兵来报时,他已经开始集结军队准备抵御了,可才短短的一刻钟不到便看到了大火烧营,还有便是四下逃散的士兵。 “报……启禀将军,敌人来势汹涌,根据前方探查,袭营人数在八千人左右……” “八……八千……放屁!哪来那么多燕军。哪怕把文安城和武平城所有正兵加起来都没有,除非他们下达了征召令! 滚出去,再探……” 张放嘴上这样硬气,可心里的确在发毛。他可不是个军中菜鸟,从前方这么短时间就能弄出如此大的声势来看,人数上哪怕没有夸张到八千,两三千人总是有的吧。 但哪怕是是两三千也是不得了,要知道自己现在集结不了多少兵力,而后营里头还有五百多个没有战斗力的民夫。若是再犹豫的话,恐怕真的要全完了。 “将军,要不先退吧!这里的地形并不适合集结兵力,为今之计只有退守陷空山,然后让所有士兵朝山上聚拢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再说了咱们手里还有这张王牌呢,量他们也不能把我们如何!” 身边的副将瞥了眼跪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身为二王子的常傲,其待遇肯定是不一样的。 自被俘虏之后,便被请到了中军大帐中好酒好菜招待着。如今听到友军袭营,他可来不及高兴,就怕对方将军一怒之下把自己的脑袋给砍喽。 “报……启禀将军,第四营区已被攻破,大量士兵逃散根本无法约束……” “这么快!才半刻钟不到呀!” 张放彻底急了,要知道从刚才到现在,对方已经冲破了两个营区,而且第四营区里可是驻扎了两百多士兵,且都是实实在在的正兵精锐啊。 “不能再犹豫了!帅旗即刻开拔退往陷空山,命令所有士卒往山上集结固守。” 然而就在张放命令下达之后,突然间山风骤起,刚刚刮起的东风愈来愈烈。原本陷空山四周便是植被茂密的树林,营区大体上是建立在其中的。 由于是临时驻扎,砍伐林木也只是稍微清除出可以扎营的空地而已,里头的树木根本就没来得及弄干净。 天干物燥,这些经过一冬天的树木几乎就是一点就着,加上风助火势很快的便把大片林子给点了。 这下可也把孤夜给吓得不轻,他虽然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可却无法预知会突然刮大风啊! 这下子他追着齐兵跑,大火追着他来烧,跑慢一点的话可就真要引火烧身了。 然而人的速度又怎么能与风相提并论,那追着的大火越来越近,热浪已经快将后脑勺的头发给点燃了。不得已之下,孤夜只能让人放弃追击,转而向光秃秃的陷空山狂奔。 不过这火也并非全是坏事,由于风向的问题,其往后蔓延的速度更快。不仅将本欲前来支援的齐军堵在了后面过不了,更是一路反烧回去逼得他们不得不往林子外撤离。 如此一来张放就悲催了。原本是想让人往陷空山上集结的,可如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使得命令根本无法有效传达。加上帅旗一动,军心先乱,三千多人的大营彻底失去了约束。 然而身处远处一高坡之上,被死死绑在树干上的触子,看着远处那连绵的大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不明白,就那区区八十几个人为何能造成如此大的动静,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只能归咎于神鬼之力了吧。 “八十破四千……这……这简直就是奇迹……” 很快的触子也从火光的轨迹中察觉到了其中的一些奥秘,这里面或许有那八十多人的勇猛在里面,但更多的还是营地的布置和天时的不予。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触子自然猜到了张放大致做出的选择来。于是乎他必须逃跑,不能让那燕军回过头来继续拿自己当筹码。 此时看守他的只有一个大腿挨了一刀,行动颇为不便的士兵,趁着这时候他也被前方的大火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其心念一动,一个白色的“锋”字符淡淡浮现。而那大拇指的指甲突然变得锋利如刀,然后在绳索上来回切割着……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攻防 别林惊雀,浊龙冲天阙。东风吹红天半边,一时焚烬多少残垣。 杀声盈野,尸殍遍山涧。刀戈饮尽仇敌血,穷追三千残喘苟延…… 这场大火烧得实在太快,波及的范围也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刚刚才好不容易退到陷空山顶,连半口气都来不及歇的张放,这时候再往山下看去时,自己的中军大帐早就淹没在了无尽的大火之中。 “该死,这火为何会蔓延得如此之快?要不是及时转移,现在怕是连跑都跑不掉!” 看着山底下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张放两只眼睛都快跟着喷出火来。入眼处皆可见到身上着火到处乱窜乱扑腾打滚的士兵,如今指望他们能跟着旗帜退守山上看来是不太可能了。这么猛烈的大火,能逃得命去就很奢侈了。 “咱们来得仓促,搭建营盘的时候几乎是直接在林中进行的,一些容易砍伐的小树灌木全当烧火取暖之用。然而绝大多数的林木却未来得及砍伐干净。加上经过一冬的干燥,几乎是一点就着,加上突然起的这场妖风,将军,真乃天不我予啊!” 身边的副将也是痛心疾首,这场大火烧死的可不仅仅是手底下的士兵,还有他和自己全家的项上人头啊。 “将军,快想想办法吧!此战过后,咱们可就全完啦!将军啊……” “鬼嚎什么!想要我张放的命,哪有那么容易!冷静点,咱们手里可是还抓着张王牌呢!” 说着他下意识的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常傲,而在其身边的徐昭也没了之前的那份自信,此时一直低着的那张阴戾嘴脸也显得惨白无比。 这时候也是有三三两两的齐兵跑上了山,不过来的这些人大多数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被灼伤的痕迹。当然了,除了那些慌不择路无法向林外逃脱的,又会有谁往这陷空山上逃。 要知道此地虽无植被,但却是处在丛林包围之中。一旦大火全面蔓延,那么这里必将成为一处死地。 不过死地是死地,短短的小半个时辰内还是聚集了两百多号人,加上张放自己提前带过来的三百兵马,如今假假也是近一个旅的兵力。 “这火看似凶猛,然而却是趁风逐步烧起来的。所以除了开头火起之时仓促之间来不及躲避的之外,大部分人应该是全往上风口撤退了。 所以论到伤亡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而所谓的八千敌军袭营之事如今看来并不准确,哪怕是真有,这场大火也是将他们驱散了。 哈哈哈……他们想要一把火烧了我张放,怎知水火无常,反倒是引火烧身了!可笑……可笑至极……哈哈哈……” 大老远的,被熏得一身乌漆麻黑的孤夜便听到了前方山上隐隐传来那令人讨厌的大笑声。不得不说自己这回真的是作死了,他也没有想到着大火居然会在短短的十几息之内便彻底的失控。 此时从头发中渗出来的汗水触及到脖颈上的燎泡,疼得他直倒吸着冷气。目前来看对方的大营算是全毁了,可自己这边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有好几个弟兄腿脚慢的,直接就被火舌吞噬掉,想要回头救援根本就来不及。 不过现在总算避开了大火,同时也看到了升腾的浓烟中那杆齐军帅旗。原本以为任务会因为这场意外而最终失败,却是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由于风从身后吹来,大量的浓烟从头顶飘到山顶,所以这时候的第五卒众人倒是没有被提前发现。 两只眼睛被熏成苦桃的孤夜边咳嗽边向后面的人打着手势。这会儿也不知道具体剩下多少人手了,总之必须一鼓作气全力爆发往山上冲,只要拿下对方主将砍掉帅旗便尚有一线生机。 不然的话等到山顶的齐兵越聚越多发现了猫在山腰的这些人,那么结果自是不必说了。况且也用不着等到被发现,如此浓烟下,再待上一时半刻想必全都得窒息而死。 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口号,甚至连多余的句语都没有。一切都只是孤夜凭那双坚毅眼神,虽然此时它正不断地往外流着泪。 没有方向,依稀可见的那杆大旗便是目标。还有此时那令人恶心作呕的笑声。第五卒的将士们皆是先用沙子把手中的汗水擦干,然后撕下衣摆把武器牢牢的固定在掌中。 庖硕的大盾在前,孤夜与蛮九分列左右,三人一马当先趁着大风又起之时,撒开步子就往上突击。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前方有多少敌人了。反正此战胜则胜矣,若败便只一死罢了。 此刻张放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自己聊以慰藉的大笑声居然会成为敌人定位自己的重要依据。 八九个时辰前,孤夜就是在这样的笑声中看着自己的同袍被一茬一茬的射杀在这山腰上,现在他同样要在这笑声中一步一步的冲上山顶,将那张嘴脸给撕个稀巴烂,然后再打碎其满口的黄牙! 咻…… 率先出手的是蛮九的短枪,经过墨痕属性将重量变轻之后的短枪具备了更高的速度。然而就在枪头即将戳进敌人身体的一刹那,重量却突然恢复正常。 更大的质量加速度代表着更大的动能,平时这样的距离或许最多能一枪洞穿两人,而现在这一枪却把呈一直线的三个人给串成了糖葫芦,虽然这个时代有没有这玩意还不知道,总之就是那个震撼的画面。 士兵们手里必备的芥菜根粉全都扬入了空中,背风而战,正是使用这中阴险伎俩的好时机。 莫看这手法卑鄙上不得台面,套入到此时的环境中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辛辣无比的粉末被山风一带尽数落入了前方齐军的眼睛里。 原本就被浓烟熏得发红的眼珠子此刻更是睁不开,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一时间便为由下往上进攻的燕军争取到不少稳住阵脚的时间。 “杀……” 庖硕阵盾在前,不顾一切的迎上齐军最外围的长枪阵。七八杆锋锐的枪头直接顶在盾牌上,却是无法阻挡住这“人形犀牛”的脚步。 阵盾是一种全身盾,虽然沉重,但却可以完全将整个身躯都给遮挡住。所以这时候的庖硕根本就不惧那些枪头。 这胖子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股子蛮力,那七八个持长枪的齐兵本想着能够将之抵挡住,奈何他们严重低估了这厮的恐怖。 巨大的冲击力把这几个人全给顶得不断后退,哪怕是面对骑兵的冲撞,怕也没有如此凶猛的。 然说到底对方也是训练有素的正兵,当发现无法抵住冲击的时候,他们手中枪尾突然下压死死的戳在了地上,就像对付骑兵冲击的方式稳住阵型。 奈何马是畜生没有思想,可面前这胖子有啊!在发现自己冲不动的那一刻,突然间盾牌上掀,将之上面的七八杆枪头都给撩高上去。 而此时一直躲在庖硕身后的蛮九短枪甩手抛出,刹那间前方敌阵便又串起了糖葫芦。而孤夜也在这一刻出手,铁木棍专打前额和两侧太阳穴,不管带没带头盔,那都是一棍子一个直接把脑袋打成烂瓢瓜。 由这三人形成的铁三角在敌方的阵列上破开了个小缺口,身后第五卒的刀盾手则立马迅速补位,然后将这个缺口不断向两侧挤压。 等长枪手终于楔入到中间,隔着前面的刀盾手便往外面一阵猛捅。 “莫要停下,继续向前挺进!” 孤夜对着所以人大吼着,他远远的已经看到了帅旗下面那个男人了,擒贼先擒王,如不尽快拿下张放,一旦对方反应过来,凭借自己这点人手很快就会被包围陷入到绝境。 所以现在只有不断的向前挤压向前冲,不到七十人的第五卒如今便如一支钢锥刺入厚厚的木板之中。必须不断的向前向前再向前,脚步一旦停下来便再也冲不动了。 山顶的大石上,居高临下的张放将前方山腰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也是久经战阵的老手了,很快便发现了这股突然出现的燕军后继乏力,虽然前突的速度很快,但人数上的不足同样也非常的明显。 “呵呵……才这点人就敢来送死! 分两个百人卒上去,左右迂回将他们全给包圆了!” 张放很清楚,之所以对方能在前期冲得这么快,无非是外围的那些士兵,大都是刚从火海中逃到此处还来不及歇息的缘故。 而此时他让副将带过去的是自己一开始就撤退出来的士卒,无论从体力上还是军心上都要强上太多。 前方来敌最多不过数十,两个百人卒左右包抄完全是够用了。 很快的,孤夜便感觉到了两侧突然增加的压力,具体表现便是原本形成的三角锥形阵角度开始慢慢的变小。 且这时候整个后路也被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的齐兵给彻底围上,原本还能抽冷子放几记冷箭的弓箭手被挤压得连弓都没法拉。 因为此时的最外围的刀盾手已经被迫往回龟缩,不到半刻钟时间,原来如同楔子的三角队形,不知何时已经被迫变成了圆形防御。 顷刻之间攻守转换,齐军大量伤兵开始退却,取而代之的是精气神都截然不同的另外一拨人马。 长枪如林,并枪成排开始一步步的逼近。要知道燕军刀盾手的盾牌可只是三分之一的圆盾,根本就不具备庖硕那样可以遮挡住全部身形。 于是便开始出现了顾头不顾腚,在密密麻麻的长枪戳击下,只能退而再退缩尽量缩小自己的防御圈。至此,孤夜所带领负责强力破阵的几个人也不得不停止前进,转而被迫退守到防御圈内……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龟甲阵 攻守易位,在张放将最后那一百亲兵从正面压上来的时候,只有六七十人的第五卒只能龟缩在横竖七八丈长宽的地方,根本就无法挪移开手脚。外面是一层手持长枪的齐兵不断地翻捅,弓箭手也时不时的射来几支冷箭。 若不是平时训练还算有数,这时候已经是伤亡惨重了。不过如今也是有十几个弟兄不同程度的受伤,虽不致命,但基本上战斗力算是废了。 “全员听令,结龟甲阵!” 就在大家都不知所措惶恐不安的时候,突然面前敌阵从内部被破开,伴随着几个齐兵被顶飞出去,便见到一方巨盾反向冲了出来。 “是卒长他们!快,让开口子……” 第五卒的刀盾手顿时向左右分开,而从巨盾后面出现的几个人迅速越过庖硕蹿入到了阵中。 “龟甲……结阵!” “吼……” 随着一齐声大吼,第五卒剩下的几十人以极快的速度向内收紧,刀盾兵手上的盾牌直接杵在地上,然后是第二层,第三层,以庖硕的阵盾为基,迅速结成了一个高七尺,直径达三丈的圆形盾牌龟甲阵。 而在盾与盾之间,长枪如同一根根獠牙从这“巨兽”口中穿出,一时间从齐军队列中射出来的箭矢全被挡在了外面,丝毫无法伤到阵内的士兵。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如此严密的阵型,着实也是把山顶上的张放给惊艳了一把。 “全员围攻!他们人数不多,本将军就不要信攻不下来!” 命令一下,那些本就看着燕军的龟甲阵无从下手的齐兵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试图以力破阵。 “他们冲上来了,大家听我指挥,现在收枪……” 孤夜通过观察口,不断微调指挥着整个大阵的运行变化。 哗啦啦…… 原本伸出外面的枪头全都被收了回来。 “卢霸,他们往你那方向来了,你可必须得给老子顶住啊……” “来吧,老子早就等着呢!” 三层盾牌叠加,最为吃力的便是中间那一层。此刻卢霸所在的伍就负责这一层的防御。他的大腿早就被底下一层的弟兄死死给抱在臂弯中,而背后则被第三层的弟兄给全力抵住。 “注意了……十步……” “吼……” 将士们各自手上的盾牌再次攥紧。 “近了……五步……三步……两步……固!” 便在此时,卢霸全身力气骤然间绷紧,紧接着便是一阵巨力如同凶猛洪水般撞击过来想要向内挤压。 好在上下三层防御的人员都早把自己连接在一块,宛如落地生根的大树般根本无法撼动。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阵外的齐军冲击力也只在最开始那一下最猛,待到发现双方开始僵持的时候,孤夜果断再次大喊出声。 “一……二……三……顶……” 伴随口号声落地,卢霸运起全身所有的力气,将施压在自己盾牌上的武器全给向外顶去,同时脚下也堪堪迈出半步。 从外面看,那便是黑压压的齐军原本同样是用盾牌抵在大阵之上,可这下却没来由的被向后推了一把。他们可没有燕军三人成盾的配合,一时间许多人甚至都踉跄差点摔跤。 “就是现在,给老子捅……” 早就按耐不住蓄势待发的长枪兵,顿时将手中武器往外一递,而此刻刀盾兵之间也默契的分开了许多空隙。 锋锐的枪头就这样突兀的从盾牌墙上钻出来,恰好此刻外面的齐军被巨力顶开,恍惚之间便是阵阵利器入肉的噗滋声和不断传来的惨叫。 “开阵……放箭……” 长枪兵迅速回撤,弓箭手顶在了原本的盾牌缝隙上,在快速完成目标捕捉的同时迅速释放箭矢。 咻咻咻……啊啊啊啊…… 一波箭雨收割,齐军的刀盾兵已经被长枪给撂倒了一片,暴露出来的便是一个个活靶子。三个兵种的完美配合下,留下的自然是满地的尸体。 就这样一波防守反击,齐军居然付出了二十几人伤亡的代价。投入夹击的两个百人卒里,其中一支刹那间便减员百分之二十。右侧的齐军一时间就被打懵了,根本就不敢再贸然冲上来了。 然而此时左侧的冲击也开始了,如法炮制,区别只是此时作为的指挥换成是蛮九。由于这边有庖硕当阵基,所以在遭到冲击时更加稳如泰山。 甚至还因为这死胖子反击的时候太过用力,使得跌出去的齐军距离太远长枪兵根本够不着。 不过也是杀伤了十几人。这一波下来算是镇住了己方军心,打压了敌方的士气。 张放身为一师之帅,自然也是有几分眼光的。就刚才左右冲阵时产生的攻击力度差异,他很快就从中判断出目前此阵的弱点所在。 通常的手段把力量集中于一点来破阵显然此时并不是很适合,反而是全面开花尽可能的从不同方向同时冲击效果怕是要好些。 鉴于两个百人卒的锐气已失,他便果断的将身边最后的生力军给派了上去。 最终再默契的配合也抵不过人数不足的硬伤,在成功抵住对方第一轮攻击后,第五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齐军的反扑便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兵力上的捉襟见肘很快就体现出来,说到底这山头加上伤兵到底还有五百多齐兵,而第五卒满打满算现在能战的不到六十。 集中一点防御还能够支楞几下,可如今每个方面都有齐军进攻,虽然烈度远不比刚才,可架不住攻击密集呀。 于是伤亡开始出现,更甚者齐军开始往阵中投掷火把,光是要用沙子灭火就耗费了不少的人手。所以这时候的“乌龟壳”等于是被动挨打的局面,更随着士兵体力的下降,三层盾墙已经渐渐无法支撑了。 “孤夜,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把阵散开来全力跟他们拼了吧!” 蛮九后背的短枪也已经全部给投出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崩了几个口的长剑,上头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还在不断滴落。 面对自家兄弟殷切期待的眼神,孤夜也是十分的纠结。如今一旦散开阵型各自为战,那么便成了以伤换伤以死换死的局面了。 他就知道老天从来不会让自己这么顺利的。本以为过完年运气会好一些,想不到该倒霉的还是半分没有落下。 原本的计划便是救出被关押的同袍,然后合并起来凭借着白天自己勘察过的路线发动进攻。 只要速度够快,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起码能有六成的几率拿下中军大帐将张放擒获。再不济到最后还是能带着营救出来的弟兄迅速脱离战场的。 可哪里知道刚开始事情就这么顺利,那些齐兵就跟群鸭子一样被轻松的撵得到处乱跑。为了扩大战果,于是画蛇添足的让蛮九带人放了把火。 然而谁能预料到,就是这把多余的大火却彻底失控,并将原本的计划全给打乱掉了。迫使自己在中途只能往陷空山躲避炙热的火浪。 想着退无可退之下只能背水一战奋力一搏,却是最终功败垂成被围困在这半山腰上。 瞧着那杆大旗在不远处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孤夜现在无比期待那二十几个笼子里关着的兄弟们。 此刻第五卒以这区区几十人已经完全吸引住整个陷空山齐军的九成兵力。若是他们能够出现从包围圈外来上那么一下的话,里应外合之下胜局乃定。 可想法是好,孤夜心知那场大火便是从身后烧起来的,救出来的那些人被阻挡得严严实实,不傻的话陈莽他们应该会选择就此撤退,应该不会傻到再往山上冲的。 然而似乎是倒霉透顶了之后出现的否极泰来,就在孤夜绝望之中即将下令所有人散开龟甲阵,以伍为单位拼死一战的时候。 却是在包围圈的外面真的就响起了极不和谐的冲杀声。 “杀……冲啊……齐军帅旗在山顶,想必便是主将所在!” “兄弟们,斩将夺旗,建功立业便在今日,杀呀……” “杀呀……” 小石头端着长枪,血气翻滚中冲在了陈莽边上。而落在身后的张老实那是想拉都拉不住。 然更为勇猛的是郭兵,如果说在场的人有谁最痛恨齐人,那就肯定非这家伙莫属了。 与他一起冲在前面的还有数十个刚救出来的燕军士卒,他们都是白天突围战中被屠剩下的幸存者,如今能活到现在,都认为自己这条命是捡来的,所以其勇猛程度几乎不亚于郭兵。 全员两百多号人就像是一群饿疯了的狼崽子,此刻出其不意的从陷空山的另一面冲杀上来,一路上基本遭遇不到多少反抗。 本以胜券在握的张放正十分满意的欣赏山腰处的困兽斗,心想着只要吃下这群人,今晚的失利看起来也不会那么难看了。 可就在他身边最后的兵力填充进去的那一刻,身后响起的喊杀声差点没把他当场吓出个屎尿屁齐出。 “怎……怎么……怎么回……回事……为何还有如此多的……敌……敌兵……” 一个趔趄,好在身边副将身手快给搀扶住,不然要是从脚下这大石上摔下去,也是会摔出个好歹来的。 “将……将军……是……燕……燕军……好多的燕军……听声音不下几百人啊!” 副将此时也是吓得腿肚子哆嗦,如今身边就剩下十来个亲兵了,可往山下逃的话却是逃不得,肆虐的大火彻底阻隔了去路。 火势稍小的则在后方,可此时的敌人恰恰就是从后方冲击上来的呀。 “退!快退!往前方山腰处退去。那里有兵,有本将军的五百兵卒! 带上燕国王子为质,本将军就不信了,他们还有几个胆子敢再发动进攻……” 张放还算临危不太乱,情急之下便做出了这样一个生死攸关的决定。 倒是从头到尾吓得差点翻眼吐白沫的公子常傲,这家伙再次像拖死狗一样被人拎着就走。 至于剩下那个可有可无叫徐昭的家伙,慌乱之下却是没人顾及得上他……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逆转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喊杀声顿时动摇了正在围攻中的齐兵军心。特别是刚刚被杀怕了的那些伤兵,待到他们向山顶望去,又见帅旗移动之时就更显惶恐不安了。 士兵情绪上的变化在军阵中所反映出来是非常明显的,具体便是此时冲击燕军龟甲阵的力度骤然间便下降了好几个度。 而孤夜也很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特别是瞧见齐军原本在山顶的帅旗正往自己所在方向移动之后,便断然判定在山的另一面肯定有变。 加上那突然共鸣起来的喊杀声,他这才庆幸自己刚刚没有下达散阵的命令。 “兄弟们,咱们的援军来啦!坚持住啊……” 孤夜对着众人大吼之余,立即丢开铁木棍从身边抢过一副弓箭在手。 里应外合,成败在此一举。对方帅旗前移,那么也就说明主将身边已无后备之兵可战。那么由此可以推断出,这时候对方定然是想重新集结军阵,以便应对形势突然的变故。因为换做是他自己,也必定会如此施为的。 那么现在要做的事情也就很明显的,致胜之机便是尽可能的阻拦张放重新整合军列,只要在确保援军冲杀上来之前,张放没能及时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那么两厢夹击之下,人数再多也是土鸡瓦狗。 “快,给老子搭个蹦子!” 周围还在伺机狙杀敌军的几个弓箭手立刻将手里武器全给丢一边。而蛮九这时候也是并指为笔,蘸灵为墨一道墨痕瞬间向孤夜身上点去。 也就在这一刻,孤夜已是高高跃起落在五六个士兵臂膀相扣的人肉蹦床上。被蛮九施加了墨痕属性的他,此时身体的重量只有平时的六七成左右,所以在众人用力一托之下,便非常轻盈的高高跃上了半空。 嘴衔两箭,指间又夹三雕翎。身形上升之势还未消减便已两箭脱弦射出。此二箭其中一支越过盾墙直奔齐军后方,将一正挥刀呐喊指挥的军官当场穿颅而过。另一箭则破开了一人脖颈后,余力未消再次深深扎进又一人眼球之中。 上升之势耗尽,身形短暂滞留半空之时便又射得两箭。一箭贯入一人之口透脑而出,另一箭又将一军官胸膛击穿。 待到身形开始下落,最后一箭则全力拉满,可惜制式软弓实在不济,咔嚓一声居然给拉折成两半,致使第五支箭未能尽全功。 “弓来!箭来!” 孤夜双腿踩落在同袍兄弟手臂上之时,左右已是一弓三箭纷沓而至。蛮九手指化笔再次点出两记,人便又似游龙直冲九天。 箭出如电,疾似流星。一上一下之间又有三条人命消逝。如此反复十余次,直到蛮九一身灵力枯竭,道韵笔无法再维持凝聚状态,弓箭也已拉断三把才堪堪结束。 此刻孤夜双臂重如磐石抖似筛糠,着地之时却是已无法站稳身形。而那七八个士兵皆已累得瘫倒在地,手背之上皆是斑驳肿胀淤青。 不过如此全力作为之下,效果自是有目共睹的,孤夜所有箭矢皆是以军官之属为目标。那怕不是,也乃跳脱勇武之辈。 且选中的又是齐军集结成阵的衔接处,每每有军官呼喝下属迅速往帅旗周围汇聚之时,命令还未成行便已被冷箭射杀。 一处如此那也就罢了,十处之中七八处皆是如此,试问主将又如何迅速集结起军阵来。 一步慢,步步迟。如今的张放已是急得满头大汗。看着四周如同无头苍蝇的手下,哪怕他的呼喊声再大,也始终无法准确传达到士兵耳中。尽管为此还不惜临阵斩杀掉好几人,但血淋淋的人头依旧无法止住混乱的脚步。 旌鼓不明,进退失据,大量的基层军官被射杀,一时间造成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前队还在不断地冲击着坚固无比的燕军龟甲阵,然而突然间却发现身后的弟兄们不知何时已然乱作一团。 试问在如此情形下怎叫人心里不发虚?这就如同孤身走夜路,心中无物则不惧,一旦胆子发虚起了个头,那么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所思所想皆是大恐怖。 然而局部的小恐怖很容易便会蔓延出一大片,简直比星火燎原还要燎。要不怎么说战场的胜败其实都只在主将的一念之间。 本身帅旗移动便是大忌,哪怕像现在单纯的只是向前移动。顺风战或可助长士气,可一旦出现了突发状况,那么很快便会乱了军心。更何况如今孤夜射杀了大量的人员,哪怕里面只有一小部分是基层军官,造成的结果也是致命的。 顶在前面摇摇欲坠的卢霸突然间就觉得身前的压力骤减。不但如此,透过缝隙甚至还能看到外面齐兵脸上的彷徨与不安。 便在此时,孤夜终于下达了那酝酿已久的命令。 “援军已至,齐军败局定矣!兄弟们!结双锋锥形阵,一鼓作气干死他们……” 用颤抖的手勉强捡起地上的铁木棍,孤夜仍旧一马当先以己为锋矢,不待身边只集结了十来人,便已迫不及待的向着齐军反冲杀过去。 “杀呀……” 怒吼声中,身体里所剩无几的窍穴灵气液被一一激发出来。突然暴涨的力量使得孤夜此时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 手中铁木棍招招直奔要害,不是头颅便是心脏,几乎是挨之则死擦到必残。身边第五卒的士兵亦是在这股血勇的笼罩下爆发出了比平时更为可怕的战斗力。 双锋锥形阵,顾名思义便是有两个阵矢,当中以孤夜为首的已经楔入到混乱的齐军之中。而以庖硕打头阵的另一阵矢也是从另一个方向斜斜的插进敌阵,霎时间形成了交叉之势,最后两阵在中间相遇融合为一,目标直指齐军帅旗所在之处。 “杀回去啊!敢退半步者斩! 快给老子杀回去啊……” 无论张放如何大喊大叫,却始终无法阻止败局的形成。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兵败如山倒……大势去矣……大势去矣啊……” 帅旗之下的张放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叫,看着如同丧家之犬仓惶逃串的手下,他心知败局已定。逃是无处可逃的,如今求生的希望只有一个,那便是旗杆下那蜷缩在一块瑟瑟发抖的公子常傲了。 他相信只要有这个人质在,不管此次带兵袭营的人是谁,见到之后必定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或只需拖上足够的时间,待到山下大火熄灭,逃散的士兵肯定会集结起来回头救援。 而此时郭兵与陈莽的援军也已经冲到了陷空山上,他们此时也被山腰处发生的一幕给吓懵了。 只见两个长三角形的军阵如同两柄锋利无匹的尖刀,此时正狠狠的在敌军的腹部狂搅,面对着只有自己十分之一的敌人,这些齐兵就如同砧板上待宰割的肉,被人左右破开之后又从中间一分为二,就连丝毫的抵抗都未能组织起来。 “陈莽,你他娘的不是说你们来了八百人袭营的么?怎么现在看着连一百都不到啊?” 郭兵满脸疑惑的质问着,心想莫非是此次袭营伤亡太过惨重,八百将士居然就只死剩下眼前这一点。不过也是暗自佩服,在减员如此严重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保持如此可怕的战斗力,而且现在几乎是压着齐军打。 怎料陈莽一听却是满脸鄙夷。 “谁他娘告诉你我们有八百人啦?若是有那么多人手,还用得着去找你们这些人帮忙?” “没有!那你当时不是竖了这两根手指的么?这不是八百是什么?” 郭兵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面前晃了晃道。 “你他娘的有病吧!老子伸这两根手指出来说的是八十,八百那是你自己说的!” “八十!你们只有八十人就敢突袭三千多人的大营?敢情你口中念叨的那个叫孤夜的还真是卒长啊!” 陈莽懒得去与郭兵多废话,而是提着长剑大喊着便率先往山下直冲,声怕跑得慢了就连半点军功都捞不着。 而后面的张老实和小石头亦是如此,哇哇叫就跟着往前冲杀过去。 “哈哈哈……他娘的真带劲!八十破敌营,那个叫孤夜的,你给老子等着,此战过后,老子非要与你拜把子不可! 兄弟们,给老子冲啊!屠了这群龟孙子……” “杀……” 身后两百多人马齐齐大吼了一声,带着满腔的怒火,誓要以手中的兵器尽情去宣泄。 郭兵毕竟是老行伍了,自然不会被眼前暂时取得的优势所迷惑。困兽犹斗的道理他很清楚,此时的齐军三面被火海包围,想要突围的话只要自己所在的这个方向。 于是他将两百士兵收束起来,特意让出一条通道好让齐军不至于绝望留下来死斗。毕竟人数上还是太少了,所以围三缺一这个举措是非常必要的。不然的话一个不留神便会让敌人有翻盘的机会。 有孤夜庖硕所带锥形阵勇猛冲杀,再有郭兵在山上俯瞰全局查漏补缺。最终绝大多数失去了战意的齐兵果然顺着故意留出的通道逃生。 但这也是有限度的,郭兵很是精准的把握住时机,他的眼睛可是从头到尾都死死盯着帅旗下的那个家伙。 当看到对方开始有所动作的时候,便及时将两百手下横亘出去,结结实实收扎住了这个口子。 而本以为有一线生机的张放等人也是运气欠佳,刚刚才突围了一半就被截了下来。直到这时候,双方的人数也已经发生了逆转,原本五百多齐兵如今跑得跑散得散,如今满打满算也就百来人,而且里面还有许多伤重逃不掉的。 反观孤夜这边,加上郭兵带来的这些人,凑起来都快三百人马了。形势大逆转人数反而数倍于敌,此时正是瓮中捉鳖之时……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终结 大局既定,胜负已分。郭兵所率之兵立即在其指挥下结成阵列,彻底将张放唯一的生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而这时候的陈莽几个也和孤夜合兵一处,稍微点算了下人数,加在一块居然还剩下了六十人不到。 伤亡近四分之一,这损失算是严重的了。可若是以这战局对比来算,冲击三千多人的大营,并成功围困住敌军主将也只是折损了二十几个人,这点死伤真就不值一提了。 倒是郭兵这些俘虏没多少损失,一路冲杀过来几乎遭遇不到多少敌人,致使两百多人尽皆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这里。 “老九,带上你们所有斥候尽量找寻受伤的弟兄,务必全力救治!” 孤夜回头吩咐了一句,随后便持着滴血的铁木棍慢慢朝张放走了过去。 这时另一侧的郭兵则见到一气宇轩昂,相貌刚毅俊郎的年轻人踏阵而出,骤然间也是眼前一亮。 “好家伙,这厮莫非便是那名唤孤夜的卒长?居然会如此年轻,果然端得是一副好面相。” 从军职来论他要比孤夜高上许多,此刻上前与对方敌将接洽的也应该是自己才对。 可现在见到孤夜已经先行一步,面上也不恼,倒是生起了一丝考究之心。想看看这小年轻要如何应付这种局面。 “要么放下武器下跪投降!要么死!” 孤夜阴沉着张脸,声音虽是嘶哑,却是异常的坚定。特别是此时手上的铁木棍还在丝丝滴血,更是凸显了其出森森杀气。 被包围本就惶恐不安的张放突然见到一个杀气腾腾的年轻人走上前来,从其口中说出来的语气中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便以为此人必是燕军主将,可是眉眼间却又觉得十分熟悉。待到再走得近些,这才恍然想起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面了。 “怎么是你?一个传令小兵怎敢说出如此大话! 可知此时本将军身后站着的是谁?还不快快通报你家主将,让他赶紧上前来叙话!” 说着,张放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副将很有默契的便将吓得瑟瑟发抖的常傲从后面提了上来,一把长剑就堪堪架在其脖子上。 孤夜见状冷冷的讥笑了一声。 “想谈什么?又有什么好谈的!白天之时老子想与你们谈的时候你们是如何做的? 强摁住老子的头看着你们一茬一茬的收割老子的同袍兄弟。 好,既然如此,那便开打吧!如你所愿,火烧大营,老子从山下杀到山上!好啦,现在你们就剩这点残兵,而今你这家伙又想谈啦?” 孤夜手中铁木棍猛然一指。 “做梦去吧!老子数到三,是降是死做个决定。三声过后,不留活口!” 这番强硬的态度顿时是让张放心尖一紧,他现在终于确定,眼前这个家伙真的是此次袭营燕军中的话事人了。 “原来是小将军当下,之前不知小将军身份,在下平舒城守将张放,在此赔罪了。 并非夸口,如今我军虽一时不慎被大火冲乱,可将军要取吾项上人头却还真不一定能办到! 需知我身边这人的身份,他可是你们国君的第二子,常傲。 呵呵……识相点现在就赶紧把你们请去的客人恭恭敬敬的送回来,然后撤兵三十里。如若不然,我这位副将可保不住会手抖!” 在场兵卒一听皆是愕然,就连郭兵他们也不例外。之前只知道自家将军背景深厚,可确实不知他便是当今二王子啊。 如今张放凭此人的性命相要挟,思来想去还真就拿他没有办法呀。 第五卒众人也是心惊不已,以陈莽卢霸之流的囚徒兵倒是没什么特别感觉,就是觉得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也能见到高高在上那最贵的人物。 反而是其他人,前身他们就是蓟城禁军,所保护的对象之一自然包括眼前这被人家拿剑架脖子上的家伙。刚刚有些人就瞅着眼熟,如今点破身份,这些人心中难免五味杂陈。 这时候跪着的常傲听到两人对话也自觉耳熟,待其鼓起勇气抬头之时,目光与孤夜那双眸子恰巧给对了个正着。 “孤夜……孤山子……果然是你,快来救本公子,我可是王子,燕王的儿子。常威的哥哥常傲啊! 救我,快来救我……” 对于常傲的呼救,孤夜却是面无表情充耳不闻。半晌之后,就在众人以为会就此妥协的时候,他却突然脱口说了一句令人莫名奇妙的话。 “张放,咱们来打个赌吧?” 张放一听脸色一阵愕然。 “赌?赌你全家啊赌,现在的谈判可是生死攸关,其中还牵扯到一个王子。 你现在说要打赌,无论赌的是什么,那都是不合时宜的!” 张放心中吐槽暗骂,可面上却尽可能维持着淡定,并点头应了下来。没办法,如今形势对方确实比自己强。 “且说说你想赌什么?” 在场众人无论燕军还是齐军,此时紧绷的神经都被这不着调的话给整得有点不知所措。 孤夜见对方半点由于都没有便点头答应,心头对其又是一阵鄙夷。 “打赌的方式很简单,就赌你现在一把砍掉那家伙的狗头,老子的眉头会不会皱一下。 哪怕是皱半下都算老子输,立马让开道路放尔等离开!如何?” 哇哇哇……啊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刚刚还想看热闹的郭兵这时候真的淡定不了了,几步上前就想来阻止。 虽然他也很想一刀剁了这王八蛋的脑袋,要不是他身为主将贪生怕死,把手下士兵的命不当命送出去当诱饵,一场突围战下来也不至于会死那么多人。 可是未等张放从这句话的意思中反应过来。孤夜突然一个“杀”字脱口而出,然后便率先往张放冲了过去。 卒长都冲上去了,身后的士兵自然是顾及不了多少。在庖硕的带领下亦是全员嗷嗷叫对前方的目标进行突击。 “孤山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无视本王性命……你这是造反……叛逆……啊……救命啊……谁来救本王……” “孤夜兄弟万万不可啊……哎呀……要出大事了呀……还愣着干嘛……冲上去啊……千万别让那常傲伤到呀……” 郭兵这话显然说得太慢了。此刻第五卒剩下的人已经全部压了上去。迫不得已之下,他也只能下令所有人冲锋。 张放怎么也没想到这些燕军真敢动手,而且还是如此的毫不犹豫。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身边的副将也不知道这一剑该不该斩下。 待到张放回过神来,孤夜早已经只身冲入了敌阵。铁木棍左削又击,棍棍循着敌军脑袋而去。 原本身体内的窍穴灵气液还有二十二个,刚刚一场大战下来直接消耗掉十八个。如今仅剩的四个也被瞬间同时激发一半。 突然增加两百斤力道的他,前面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百来个惊惶不定的齐军本就没有什么阵列可言,这时孤夜又如同野狼冲进羊圈之中,周围人只有恐惧和尽可能的躲避,哪怕是他们依旧紧握着武器,可却是迟迟不敢挥刺出去。 偶尔有几个胆子大的,也已经被砸成脑浆迸裂死得不能再死了,于是孤夜可以说是几乎没有遭到多少像样的反抗就冲到了张放与那副将的面前。 最后两个窍穴的灵气液彻底激发,并指为笔两道墨痕隔空瞬间点入到对方体内。 原本还想提剑挥斩的张放突然整个人恍惚了一下,身体内不知道为何便有一股燥热自小腹升腾直冲脑门。 而他面前不知为何已是出现了一幕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景象。 那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妇人,此时正蹲在井边搓洗着衣物。她的袖子被高高的卷起,露出了两节洁白如玉的藕臂。下蹲的姿势正好将最诱人的部位线条给绷得紧紧的甚是诱人。 那是张放的嫂子,由于其兄时常外出做工贴补家用,当年只有十三岁的他身体又刚刚发育,荷尔蒙正是最为旺盛的时候。 当时这厮就站在自家嫂子身后,最终欲望还是冲破理智,直至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扑将了上去。而其嫂子那块地也是久旱缺雨得紧,于是在一声惊呼之后便是天雷勾地火。 自那日之后,张放自觉愧对兄长,于是离家从了军。而这一幕也成了他内心最为深刻怀念的青春。 本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时光消逝会逐渐淡忘,没有想到如今却又见到了井沿边上那一抹销魂倩影。 此时的张放似乎回到了年少时候,身体内被激发的欲望再次令他不管不顾的向那妇人扑将过去,完全忘却了此时还是生死拼杀的战场。 咔嚓…… 孤夜手中铁木棍全力向前砸了下去,而张放的脑袋就像是故意上门送人头一样。 小儿臂粗的铁木棍直接折断,可见此时孤夜用出的力道是何等的惊人。而张放的半颗脑袋也自然像是烂西瓜一样整个爆开,半拉子脑浆溅得常傲满脸都是。 而这时候常傲身后那用剑挟持的副将,此刻也是深深陷入到了属于他自己最深欲望场景之中。 被孤夜的墨痕属性点中之人,便会将内心里最为刻骨铭心,最能激发情欲的画面重现幻化出来。 在学院里的时候这便是最强状态了,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感悟摸索,现在不仅是可以幻化出画面,而且还能瞬间将当事人的原始欲望催发到最强。 这种效果可是比吞服了十来八斤用来给牛马配*种的兽药效果还要更强大。对战中猝不及防之下,根本就没有谁能抵抗得住。 要不是施展起来实在太耗费身体窍穴储存的灵气,那么这简直就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偷袭打闷棍的必备技能! 噗呲…… 断口尖锐的铁木棍顺势戳进了眼前还在发*春的副将喉咙里。至此,齐军终于群龙无首,在后方庖硕与郭兵等人的冲杀下,很快的便收拾了残局……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班师回朝 公元前323年,燕国上将军乐毅集全国之马匹,率兵五万出令支,越太白,攻东胡。历时一年三个月,共吞灭东胡一十三部落,并征民夫两万,降兵六万开始筑平刚,阳平,阳乐三城。 至此,萁子朝*鲜以西八百里广袤草场尽归燕土,彻底解决困扰燕国几百年的胡人之乱。以此为基,从而成为继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后第二个拥有实力大量发展骑兵的国家…… 昨夜玉盘沉大江,夜来忽梦荠麦香。时人但只餐中饱,莫忘旧时苦菜黄。 今日的蓟城张灯结彩,无数百姓奔走相告纷沓而至来到城外,尽皆翘首等待着即将归来的凯旋大军。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并成三列纵队的将士,踩着小满雨水浇湿过的路面,大踏步朝蓟城方向挺近。 高高的“乐”字旗下,是一个骑乘在四蹄踏雪纯黑追风驹上的中年将军。此人一身玄色战甲,湖蓝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飞扬。马鞍上挂着的是宝雕长弓熊皮箭囊,腰间系双锋三尺八面青釭剑。 生得虎背蜂腰刀削斧劈,鼻悬胆,眸如电。两臂似猿,左提缰,右执鞭,轻夹马腹,豪气冲天。 身后三万燕北健骑,人人皆着重甲手持长戟。如今居于马上,步伐却宛如步行时丝毫不见杂乱。此刻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森森杀气散发,周边鸟兽虫鸣皆噤声,唯有啪啪的铁蹄踏土,溅起朵朵水花。 跟随在燕国铁骑之后,则是五千东胡骑兵,这是大战刚起时最先投靠过来的乞连部部众。 作为东胡与燕国贸易最频繁的部落,当然深知道双方之间的差距。所以几乎是乐毅的大军刚到令支寨,他们便很快递上了降表。 在此之后才是大量的牛马驼羊和大板车,许多身披毛皮的牧民正赶着大量缴获来的牲口山珍,这些都是要送给燕王的礼物。 而缀在上百辆牛车之后,则是还有一辆双辕雕花马车。马车身边居然还有十几个燕军骑兵紧紧护卫。甚至车后还跟着辆较为简单的车驾,看似颇为沉重,很明显里头装的必然是前面马车主人的日常之物。 很快的,入目便是蓟城外十里亭了,远远看去此时亭内亭外皆是夹道相迎欢呼的百姓。他们有人手中提浆酒,有人竹篮里装满新鲜的果子。炒栗子粟米饼自然也不会缺,更有年轻女子手捧花瓣,待到大军近前则高高扬起。 鲜花铺路,满酒相迎,这是普通百姓对他们的英雄最高的敬意。人潮汹涌,男女老幼无不争相上前,都想去给这些将士送颗果子,送口饼。似乎只要他们吃下自己的送上来的东西,便是足以值得夸耀很久的事情。 不过这群热情的百姓身后,却有一个家伙表现出来的态度与众人截然不同。见到了英雄之师归来,不仅没有那种崇拜和荣耀感,反而是忿忿不平。特别是此时见到了高头大马上的乐毅之时,嘴里便开始不干不净骂骂咧咧了起来。 “呸!什么昌国君,什么上将军,就是他娘的忘恩负义小人一个。要不是我家老头子好心,说不定早饿死病死球了! 得意个啥劲,早晚还是都要遭报应的!” 大树后面,是一个年近四十,皮肤粗糙开裂,衣服很是破烂的男人。他这时候边看着行来的军队边咒骂。见其样子也不似本地人,倒是像个逃荒的乞丐还差不多。骂到激动处,还控制不住用力踹了边上自己的烂竹筐两脚。 “这位兄台为何如此愤恨呀,却不知那昌国君乐毅是如何得罪于你了?” 正骂得起劲了,突然间身后传来的声音可是好生把他吓了一哆嗦。 “没……没得罪……我骂得也不是他……我怎敢骂昌国君……我与你无冤无仇的可不能胡乱污蔑呀……” 男人赶紧否认,也不看身后是什么人,立马抓起身边的竹筐就要赶紧跑路。不曾想却被一只大手给扯住了裤腰带。 “哇……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是小的嘴贱,我自个掌嘴,饶命啊……” 男人吓得浑身颤抖,然后丢下竹筐,两只手啪啪啪的就使劲往自己脸上招呼。 这边的动静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窥视,只不过见到的是两乞丐在相互拉扯,大多数也就没当回事。也是,这乞丐打架哪里有大军归来好看。 后头扯住人家裤腰带的那人瞧见自己动静闹得有点大,于是赶紧松开手先与眼前人拉开了两丈距离。 刚才他也是听这家伙骂得有模有样的,于是好奇之下才想上前问个究竟。 而此时狠扇了自己十几巴掌的男人这才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人,发现原来不是来抓自己的官兵立马脸上就变了颜色。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如此戏耍于我!” 说着作势就要弯腰去捡地上的石头。 不料这个时候那人却已是先丢了东西过来,吓得他连滚带爬赶紧躲了开去。 待到定睛一瞧,这才发现丢过来的原来是几块粟米饼子。 “老哥,别激动嘛!刚刚是本公子鲁莽了。这几个饼子先予你赔罪,待会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的回答自会给你一场富贵!” “呵呵……富贵?就你这身行头,怕是比我也强不到哪去吧! 还富贵呢?你说的富贵就是这几块烂饼子不成?” 男人听完后也不再去捡石头了,而是直接抓起地上的粟米饼子就往嘴里送了几大口。 “嘿嘿嘿……现在的富贵的确是两粟米饼子,不过待会问完问题后本公子满意的话,那把这两粟米饼子换成金饼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就吹吧!还金饼子呢!你见过金子么你?” 不是男人不相信,而是此时面前这个自称公子的家伙身上的衣服比自己还破,连鞋都凑不是一对来,实在是让人瞧不上呀。 “呦呵,说得你好像见过金子一样!” “哼!你少瞧不起人!老子不但见过,而且还抱着睡过觉呢!这么大的金子啊,骗你是娼妇养的!” 说着还用两手比了比,见来人也不是什么人物,又给自己递了两饼子。男人干脆就靠在了树桩下开始打开话匣胡侃起来。这家伙基本没啥心机,也无需来人多问半句自己便开始吹起了牛逼。 “想当年老子也不是缺那一两块金子的人。告诉你吧,就刚才骑马走最前头的那个。噢,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昌国君乐……乐什么来着……乐毅!对,他就叫这个名字! 跟你说呀,他以前住俺家后山土窑的那会儿可不叫这名,老子都管他叫小乐子。” “什么?乐毅以前住你家后山?老哥呀,吹牛可没这么吹的。 据我所知,人家二十年前就在蓟城定居了,乃是一等一的豪门,听你口音可不像是蓟城人士呦。” 来人说话连挑带激,瞬间就把男人惹急眼了。剩下的饼子也不吃了,从地上爬起来就扯着鸭公嗓子反驳道: “你知道个屁,他是二十年前来到的蓟城,可之前可在俺家后山足足住了三个月。 记得当时也是差不多小满时节,总之下了好几天的雨。小乐子……嗯……也就是现在的乐毅,他当时就背着个生病女人来敲俺家门。 当时那女人已经烧得快不省人事了,还是俺家老头子又给煎药又给吃食才把人救了回来。 你可是不知道,当时俺一看那个女人就知道是大富人家的小姐,长得那就跟画里走出来一样,差点没把俺口水给馋出来。” 见这家伙还真能说出了逻辑脉络出来,来人也干脆寻了地坐下接着细听下去。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还能怎样,大半夜的又下着大雨,一男的背个女的除了私奔还能是什么? 我家老头子是个缺心眼的,人家女孩要送个钗子他愣是不收,要不是俺出手得快给接了过来,大笔横财就这么跑了。 不过收了人家礼自然不好意思再将人给赶出门,老头子也知道情况特殊,于是便让其住到了后山的土窑里。 这一住便是三个多月,直到那女人的父亲带着十几个仆从找上门来将人给带走了。” “都带走啦?知道带哪里去了么?” “嗨……谁知道呢!只带走了女人,当时那哭哭啼啼的呀,可真是谁见谁可怜。 不过俺后来倒是与其中两个家仆有些来往,听说女孩最后是被送进王宫了。想必最后乐毅那家伙也追到蓟城来了吧。” 对此这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己很是自然的便陷入到某种回忆中去。 怎知来人一听顿时双目放光,他可不是傻子,立即便从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事情的关键。甚至还联想到一种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你确定那女人是送到宫里去的?” “应该是吧?这谁能知道,反正当时那两家伙喝醉后是这么说……” 忽然间男人醒悟过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知道刚才一时嘴快说漏了。此时再瞧见面前之人那双目放光一脸的激动,顿时心生警惕起身脚底抹油便要赶紧离开。不料却又被死死给扣住了手臂。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刚刚我是胡说的……我没见过什么小乐子……也不知道谁是乐毅……” “闭嘴!再吵吵本公子立马结果你的小命!说,若是此时让你再见到那个女人,你还能把她认出来么?” 来人突然从怀中弹出一柄匕首出来,吓得男人两腿哆嗦又跌回了地上。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能……小的能认出来……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腾姜 徐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连倒霉了好几个月,然而好运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登门。 从陷空山侥幸逃脱之后,自知已是不能再回武平城了。相爷交代的任务算是彻底失败,所以便想着先回蓟城复命。 可谁曾想到,半路上竟然遇到了官吏驱赶流民开挖沟渠,由于他出逃之时怕引人注意,所以一身甲胄全给脱了个干净,加上这一路行来邋邋遢遢,自然也就成为了抓捕驱赶的对象。 于是乎,徐昭堂堂相国府上第一门客就沦落为一个在烂泥地了挖沟扒渠的苦力。 然这一挖便是整整两个多月,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逃出来,在路上跌跌撞撞又走了二十来天终于是过了滦水,本打算在十里亭中歇歇腿整理一下仪容也好觐见樊相爷,却又赶上了乐毅大军得胜归来,城门口都净街戒严不让进了。 百般无聊之下寻了个地猫着等,没想到耳边却传来有人数落昌国君乐毅的声音。 也是好奇心作祟凝神多听了几句,没想到居然给他发现了这样一个重大的内幕。这下可没把他给美的,本来都打算遭相爷一顿数落了,如今看来怕是要立个泼天大功也说不定。 此时徐昭死死扯住那个乞丐不放手,就等大军安顿下来后立马就把人带到相爷面前领赏去。 与此同时,上将军乐毅已经到达了蓟城城门之前。按照规矩,外番军队是不能入城内驻扎的,于是三万燕骑与五千东胡兵便转向被安排到滦河边上安营扎寨。 而乐毅则被早早等在城门口的王宫内侍给请进去,然后直接去觐见燕王了。 作为此番乐毅征伐东胡的主要大将之一,腾超自是需要先往军营去安顿手下兵马的。当了二十几年的孤臣,本以为终究会不得善终,幸亏还是自己运气好眼光高提前挑了个好女婿。 他知道这次被上将军特意点名成为先锋,里面太子常威的情面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而太子常威之所以会给自己撑腰,那可全是看在了女婿孤夜的面子。 如此一来,腾超从危如累卵的死局一跃成为了太子的嫡系。这可是天上地下两种截然不同际遇! 所以此次他干脆带上女儿一起来到蓟城,想着得先让两小辈见见面培养培养感情,这么好的女婿可千万不能给放跑喽。为此他还在一月之前提前让家中管家先行一步来到蓟城,在距离东门大街不远的地方买下了个面积不算大的小院子。 他这可是下血本了,不仅倒贴了房子,更是把女儿主动给送货上门了。要知道这可是王都,寸土寸金,光这小院就把家中多年攒下来的余财给消耗得七七八八。 “姜儿,你先行入城去吧,正好让下人把行李整理一下。为父军营里还有大把事情等着,就不陪你了!” 腾超临行前特意骑马来到雕花马车前嘱咐了几句,眼中更有难掩心中的喜意。 “父亲要去便去,却与女儿说个甚?” 车厢窗口帘子打开,只见里头端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生得一对柳眉桃花眸,红樱小嘴白贝齿,长发如瀑垂及腰,此时却是两颊微鼓娇嗔薄怒,犹如清溪幽谷水涧边的兰花草,纯洁得让人心肝颤,却是自带谪仙之气,仿佛多瞧上一眼都是罪过亵渎。 她这时候脱口而出的声音又是那么清脆空灵,闻之无不悦耳神怡心旷,只不过此刻语气中却是带着些许嗔怪。 “嘿嘿嘿…… 还在生气呢?这都气了一路啦!不是为父心急鲁莽,实在是这外面的花花世界太过诱惑。 就怕咱家的好女婿被哪个狐媚子把魂给勾了去,到时候你怕不得悔到肠子都青了?” 与之对比起来,腾超这大胡子五大三粗的模样,怎么看都无法跟“父亲”两个字联系起来。只要不眼瞎,谁都不会认为这对儿是父女关系。试问如此美貌少女,怎会有长得跟山猪一个样子的父亲? “哼!谁的肠子要悔青啦!若是那么容易让人把魂给勾走,这便说明此人心志不坚。 女儿也正好看清真面目,以免误了终身!” 腾超的这番话着实是恼了自家女儿了,马车里的女孩气鼓鼓的,索性就把帘子用力给放了下来不再做搭理。 “哎呦,这不是那傻小子还没有与你见过面么?都怪家里那两混蛋,要不是他们,你早就可以相互认识了。 以咱女儿这姿色,嘿嘿……不是为父夸口,若是那小子早见了,又有哪个狐媚子能勾了去?” “哼……父亲又在胡言乱语,再如此女儿以后可就都不理你了……” “哈哈哈……好啦大哥,你就别再添乱了。赶紧归营吧,你没见着此时缺了啥么?” 井启大笑着一把扯住腾超的缰绳,然后便连人带马将他往外带。 “你小子干嘛呀?本来就是这个理嘛!还有这队伍里缺啥啦,衣服首饰锅碗瓢盆就连马桶都带了啥也不缺呀?” 井启听得那叫一脸夹汗无语,亏得是深知嫂子为人。不然谁能想到就这样粗俗的家伙能生出如此样貌的女儿。 “大哥呦,女孩子的心思你这当爹的就别掺和了。没看到跟着的四个家仆只剩两个了么? 想必是早就打发去蓟下学院探听消息去了。还用得着你在这里胡咧咧? 走啦走啦,早点把队伍安顿下来便可以早点回家!到时候说不定那小子都热好酒等着咱们了……” 见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外面两个没点正经的老不羞给识破,马车里的腾姜羞得满脸通红,想用帕子遮都遮不住。 “哎呦小姐,你这样子真好看!姑爷不知是得了多大的好运气才能娶上如此貌美如仙的妻子呢!” “死丫头,连你都来笑话我,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腾姜被说得大羞,顿时气不过便伸手过去挠丫鬟的痒痒。一时间车厢里打闹的笑声连连,惹得周围的家仆和赶车的老头都摇头低笑不已。 马车入了城门楼,乐毅将军引起的人潮几乎还没怎么散去,反而是更加热闹了。 小贩们趁着这边人流量大,早就选好了位置把吃食摊子给支楞到这里来。 卖蜜糖糕点的,卖炒栗子的,酸枣糕,粟米饼,就连羊肉汤锅都架起了两个。还有许多买小首饰,针头线脑的,竹叶蜻蜓,甚至蛐蛐儿都开始呦呵起来了。 听外面传来的叫卖声甚是热闹,在车厢里憋了那么久的腾姜,自是按耐不住想要下来瞧瞧。 加上对这燕国王都满心的好奇,又在身边丫鬟的怂恿下终于还是叫停了马车。 赶车的老仆很快被支走,毕竟女孩子逛街身后跟着两辆马车实在不是个事。 不过人生地不熟的,她们还是留下了两个家仆,然后便很是愉快的玩嗨了。 “小姐小姐,这花钿好漂亮呀!是枫叶形状的呢……” “小姐小姐,这钗子真好看,你带上试试嘛……” “啊,小姐姐,那个房子好壮观啊!你看那牌匾金灿灿的,是不是金子做的呀? 慈孤院?这是干什么的?吃饭喝酒的么……” “小姐小姐,那边卖得是什么呀?哇,居然是小兔子,好可爱呀,买回去养好不好嘛……” 小丫鬟从来没有见过大世面,一路上这边惊讶两声,那边大叫几把,从城门逛到东门大街,惹得一路上不少公子哥心生涟漪绮念纵生。 腾姜见自家丫鬟玩得开心,一时间也没去多想。说到底都是少女心态,所以表现出来的举止便是放得比较开了些。 可这里毕竟不是昌城那种小地方。在这贵族多如狗,豪门子弟遍地走的蓟城。没有了腾超这张牌面罩着,长相如此清清脱俗的女子在街上乱逛,必然会引得群狼窥视。 而此时东门大街酒肆之中的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自然很快便被那银铃般的笑声给吸引了过去。 “哇呀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其声空灵纯粹犹如仙音,待见到果然声如其人,真乃惊为天人也……” “这是谁家淑女,我以为云水仙已经是世间第一等的美女了,想不到此女居然比云水仙还要美艳动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各位,有此佳人,小弟今天便当仁不让了……” 几人却是蓟下学院中儒家的弟子,今天应公子丹之约来此品酒论诗。不料公子丹今日临时有事来晚几刻,正觉无聊之时,殊不知竟然能偶遇如此貌美的淑女。 男人在街上见到美女都是一个样,胆小的偷偷看上两眼,胆大的直接上前搭讪。这属于雄性生物的本能,无关乎受教育程度的多寡。哪怕是向来礼义廉耻放在嘴上的儒家弟子亦不能免俗。 这会功夫,几个人便争先恐后的下得楼去,更是有一人已经调整好自己状态,露出自以为最为潇洒的笑容迎了上去。 “这位姑娘请了,小生名唤伯当,乃蓟下学院儒院弟子。 刚才在那楼上见姑娘甚是面生,想必是刚来蓟城吧? 实不相瞒,小生对这蓟城风物景致甚是熟悉。如不嫌弃,愿为姑娘当一回向导,不知意下如何?” 腾姜本来与小丫鬟玩得甚是尽兴,突然间被这身后的生音给吓了一跳,虽然看来人生得端正面容和煦,但那眼神直勾勾的却是见了生厌。 见此一幕,这时候身后跟着的两个家仆也赶紧跑上前来,顿时便很不客气的横亘在伯当面前……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碰瓷 当腾姜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必是刚刚玩闹太过忘形,疏忽了这不是昌城,而是王都。 现在两个家仆挡在自己身前,那画面可就有些尴尬了。不过她自小受母亲言传身教出来的教养,觉悟还是挺高的,对于这样明显的搭讪行为也是保持最低限度的礼貌。 “多谢公子好意,此时天色已晚,我们该归家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却是包含了多层意思。特别是归家二字,其实是表明了自己如今也是蓟城人了,而天色已晚那便是明显的拒绝,毕竟现在辰时刚过,阳光正好哪来的已晚之说。 再者两个家仆依旧挡在前面严严实实的,腾姜也并没有让他退下的意思。 是个人就看得出来此时算是搭讪失败了,有点风度的早就知难而退。但是面前这个家伙自以为风流倜傥,深知追女的核心要诀便是要胆大心细脸皮厚。此时不仅没有想到退去,反而再次亮出招牌式微笑轻轻拱手道: “姑娘乃蓟城人士?却不知家住何方,今日征胡大军得胜归来,城内倒是乱了些,不如就让小生护送一路,免得让某些不长眼睛的路人脚夫惊扰到姑娘。” 腾姜自知自己的意思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可现在见这男人还欲纠缠,眉头却难免微蹙起来。这般被伯当察觉之后不仅没有半点退意,反而却是被这般风情给迷瞪住了。 见面前这男人眼神中的贪婪样子,腾姜也顾不上失礼了。也不再多说什么,遂而转身就要拉着小丫鬟离开。 酒肆所在,里头的那些家伙见到伯当吃瘪,顿时笑得四仰八叉。不过你以为他们便会就此作罢,那未免也太小瞧了这些自翊为才子的儒门败类了。 “伯当兄想要俘获美人好感芳心一亲芳泽怕是不易,大家兄弟一场,且看我如何去助他。” 有伯当的地方自然会有马喜。这两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而见到伯当吃瘪,作为好兄弟的他肯定要站出来当一回急先锋的。 只见这厮将挂在腰上的一块环型美玉摘了下来,然后一把就往酒肆的石门槛上重重磕了去。 啪嗒一声脆响,只见这块价值不菲的玉佩瞬间成了三块。 “马兄你这是作甚?” “如此美玉就这么给毁了,着实是可惜得紧啊……” “马兄这是何为啊……” 众人一看心中大为疑惑,皆是不解的询问道。 “哈哈……大家稍安勿躁,且看我接下来的表演……” 马喜大笑两声,然后便径直往街对面大步走去。此时的腾姜已是低着头往住处所在的方向走,留下身后意犹未尽的伯当傻傻的愣在原地。 刚刚其眉头微蹙的那抹风情,实在是将他迷得不轻。这时候见美人远去,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办,情急之下都想用出儒家大术“言出法随”了。 也就在犹豫不决之间,却见马喜同样低头迎面疾步走了过来,眼看就要与腾姜撞个正着,两家仆反应倒是很快,立马就伸手去推了一把。 也没用多少力量,本意便是阻住来人身形莫要冲撞到自家小姐,怎知这书生模样打扮的男人却一把跌倒在地,更是伴随着一声十分夸张的痛呼。 “哎呦,这是谁啊,怎么当街推人呐!” 显然这个家仆也没预料到会是如此结果,惊得他不断看着自己的双手,很是疑惑自己为何突然会有如此力道。 此刻见到摔跌在地上的书生,腾姜便知麻烦了。她可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豪门千金,反而是将门子弟。 母亲将之外表调教为小家碧玉,实则内里却是兵法谋略没少学,心思可是通透得很。父亲腾超常年不在家,两位哥哥又不争气,家中每逢有事向来都是她在背后拿的主意。 这时候见到这样卑劣的伎俩,便知道自己是遇上登徒子了。 果不其然,地上的男人一起身,便是捧出一块碎玉出来,表情愤恨不不平大声嚷嚷道: “我的玉啊,你们把我家传的宝玉给摔了,你们赔我宝玉……哇哇哇……” 马喜表情做作甚是浮夸,如今手捧着碎成三块的玉佩,那副模样就跟刚死了老爹一样。 而此时身后的伯当见状也是一愣,不过在惊诧了两息之后便也知道了个中意思。在暗道自家兄弟够义气之余,还不忘夸了夸想出来的这个点子。 “这……这是你自己摔碎的,你莫要讹人……” 那个家仆赶紧分辨,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刚刚伸手一拦的力量肯定没那么大的,现在见对方嚷嚷着玉碎了,便知道对方是故意来讹诈的。 “胡说!我明明在街上走得好好的,却被你突然推倒在地才摔碎的!” 马喜演戏演全套,赶紧大声呦喝好让街上的人快些围上来吃瓜。 “明明是你低头走路不带眼睛,差点就要撞上我们家小姐这才出手拦你。 可谁知你能跌出那么远,我分明没怎么用力……” “哈哈,承认了你推我了吧!大家伙来评评理,我走在街上好好的,就因为有很小的可能撞上这位姑娘就被推倒,敢情这蓟城东门大街都是你们家的? 只要你以为就可胡乱将人推倒,恐怕燕王出行都没有这么大威风吧!” 论到耍嘴皮子,这个没文化的家仆又哪里是儒院弟子的对手。人家哪怕用出三分功力来,都能把你家养的母狗骂到离家出走。 腾姜知道今天自己这个亏肯定是吃定了,于是打算赔点钱息事宁人。毕竟初来驾到,有什么事还是从大化小的好。 “这位公子,刚才事出紧急,再辨下去也是难分对错。今玉佩已碎,为免影响到周围各摊主的生意,那便当是家仆无意为之吧。 可否告知此玉作价几何,我们自当补偿公子。” 腾姜说话滴水不漏,意思分明是不承认玉佩摔碎之事与自家仆人有关,但为了不使得双方辩驳影响周围做生意人的买卖,自己是可以认下这哑巴亏的,就连用词也考究,也不叫“赔偿”而是“补偿”。 如此一来,在周围人眼中算是先占在了道义的一方。然此时马喜却没有听出来其中的潜台词,却只是关注到“补偿”二字。 “好,我这宝玉乃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也不用你你们多出,就三镒金吧。 赔我三镒金,这事权当作罢!” 此言一出在场的全都哗然一片。 “三镒金!这家伙去抢好了……” “想屁吃呢,我看这玉的水头也不咋滴,最多三颗银馃子顶天了……” “这家伙居然敢狮子大开口,看来八成是见人家小姑娘长得俊特地来讹人的……” 周围人议论纷纷,鄙夷不屑者有,小声暗骂者也有。总之反派形象算是竖立起来了。 而反派都登场了,自然得有英雄前来救美啦。很快的,早就在后面按耐不住的伯当几步上前就赶紧来到腾姜面前。 “姑娘莫怕,此事交由我来处理便可。” 伯当急急行了一礼,也不待腾姜张口,便又直起腰对着马喜拱了拱手道: “这位兄台请了,本人伯当,乃蓟下学院儒家夫子门下弟子。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啊……原来是伯当兄当面,兄长之名在这蓟城可是如雷贯耳。 小弟名为马喜,不知兄长与这位姑娘是何关系?” 这双簧演的,实在是挺让人尴尬。腾姜如此聪慧的女子,又哪里看不出来两人之间其实是一伙的。只是既然对方想设计自己,那么她也只能干脆将计就计了。 伯当回头看了一眼腾姜,然后笑着回答道: “这位姑娘乃是我的朋友。今日之事不知马兄弟可否给在下一个薄面?” “伯当兄莫要如此,你的面子小弟肯定是要给的。这金子不金子的便算了吧……不过……” 马喜作十分犹豫状,脸上很是为难。 “不过什么?” 这次倒是那推人的家仆心急忍不住问出了口。 “嘿嘿……人是你们推的,玉也是你们摔碎的,如今我看在伯当兄的面子上不予计较。可最基本的赔礼道歉总要的吧。 要不这样,三镒金子我不要了。姑娘便做东在对面酒肆中摆上一桌当做赔礼如何?” 从三镒金的漫天要价再到请吃顿饭,中间差的可是好大一笔钱呢。换做是别人咬咬牙也就认了,别看那酒肆挺豪华的,两颗银馃子也就差不多了,这与三镒金比起来孰轻孰重自不必说。 “哎哎……既然此事由我出面说和,自然得由我来作东。” 伯当回头向腾姜行了一礼。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按理来说是个人都会应下来的吧。起码在周围人的眼里,好歹摔的也是一块玉,既不用赔钱,现在连请客吃饭的钱都有人出了,识个好歹的便都该点头答应才对。 反观腾姜此时心中却是冷笑不已,甚至现在都在打算要不要当面揭穿这两人所演的把戏了。 就刚刚这一会儿时间,她可不止在两人身上找到十处共同点来证明对方其实早就相识的。 也正在这犹豫之间,突然人群中又走出一人来? “马喜兄,伯当兄,你们两人在这作甚?其他人呢?是否都已在酒肆之中?” 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男人,长得风度翩翩甚是英俊,一身锦衣也很华贵。正是今日约众儒家弟子谈经论诗的公子丹。 然而此刻正以为妙计得逞的两人却是没想到公子丹会突然出现,如今身份被无意中当场喝破,一时羞得满脸通红掩面而逃……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噩耗 “敢问姑娘芳名?刚才那两位乃是吾之好友,平日玩心较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公子丹上前拱手作揖,话语之间已是将伯当马喜两人的行为给定了个好开玩笑的性质,这一点让知其底细的腾姜顿时失了好感。 既已认为是一丘之貉,那么脸上自然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表情,已是想要退却。 “姑娘莫要惊慌,我乃当今燕王长子,国姓名丹,大家都唤我为公子丹,可不是什么歹人。” 公子丹尽可能的将自己成熟男人的魅力表现出来。无他,面前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甚至是云水仙与之相比还要逊色三分。 腾姜亦是惊诧,她也没想到初来驾到随随便便逛个街都能遇到王亲国戚。身份摆在那里,尽管此时内心再不悦,可还是得乖乖行礼。 “小女腾姜,见过大殿下。” 随着她欠身行礼,身边两个家仆早就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了。 “快起来吧,在本公子可不比如此多礼。” 公子丹下意识的就要去搀扶,好在身边的小丫鬟机灵,抢先一步就把腾姜的手托住,然后不着痕迹的用自己的身子格挡在中间。 此时某人扶了个寂寞,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一时间颇为尴尬。不过腾姜早就察觉出这公子丹眼神中的侵略性,早就不想再此地多做停留了。 “大殿下,小女人身体偶感不适,便先告退了。” 说完又赶紧行了一礼,也不待公子丹回应,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往住处方向快步走去。 看着腾姜那婀娜多姿的背影,公子丹整个人都痴了。现在蓟城之中谁人不知云水仙乃公子常威的禁脔,等闲世家公子不敢觊觎,就连他也是如此。 虽说自己乃是公子常威的兄长,奈何人家是未来国君。为了心中大计,哪怕是云水仙再漂亮,他也不愿为了一个女人去多担一份风险变数的。 于是乎云水仙只能成为心中无法言喻的遗憾。可现在应该不会了,因为这个名唤腾姜的女人不但能够将遗憾给尽数补足,更是可以继续往更高的境界上升华。 “来人,悄悄跟上去。看看究竟是谁家淑女,无论用什么手段,这个女人本公子要定了,将来本王的王妃必然非她莫属!” 公子丹赶紧招来身边一个老宦官,语气兴奋中带着急不可耐。 见公子如此表情,这老宦官自是不敢怠慢。他又从身后招来几个暗中保护的侍卫,然后便急急追了上去…… “小姐小姐,你慢点。都走这么远了,就让我歇歇吧……” “唉……都怪我鲁莽无状了,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这是在王都蓟城。 恐怕以后要逛街的话,怕是少不得得带上面纱了。” 腾姜也是郁闷,她现在最担心的便是那个公子丹会不会再来纠缠。从刚才对方看见自己的眼神就大概可以猜出来,事情绝计难了了。 “哎哎……还不是因为小姐你天生丽质难自弃,人家都是为自己长得不够漂亮而烦恼,反而是你却因自己太过漂亮头疼。” 小丫鬟半掩小嘴借机打趣着调笑道。 “死丫头,居然敢取笑起本小姐来,看我不挠你……” “咯咯咯咯咯……小姐小姐我不敢了……咯咯咯……别挠了……痒死我了……咯咯咯……” 主仆二人又打闹起来,一路嘻嘻哈哈的便来到了一处小院前。 这是个不大的院子,三进房舍加一个牛棚改的马厩。比起老家昌城那座大宅院可是要小不知多少。要知道之前腾姜自己便住着独栋的绣楼,如今的整座院子占地怕是比原来的绣楼差不了多少。 门前是家中的老管家腾达,知命之年了还大老远的跑过来安排伺候,置办下院子的所有事项便是他老人家一人张罗的。 “哎呦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远远的,守在门前张望的老管家便小跑着迎了上来,顿时便又是一番数落。 “小姐啊!这里可是蓟城,你怎么可以到处乱跑呢?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这把老骨头又怎么给老爷夫人交待呀……” “你可不知道,蓟城里王公贵族多如牛毛……豪家纨绔子弟……” 老人家说得吐沫星子乱飞,不过腾姜只能老老实实的低头站着挨唠叨不敢有一丝不耐烦。 倒是身边的小丫鬟几次都想要上去顶嘴,却是都被腾姜给扯住袖子。 足足一刻钟,老管家腾达才意犹未尽的让人进了家门。此时里面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洗澡水都已经烧好就等女主人回来沐浴更衣了。 就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街角拐弯处却有两道身影探出身来,看着远处那个不大的小院子,便寻了附近一个小摊位坐下,准备打听打听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也在这时,街尾两个仆人打扮的家伙火急火燎的跑了过去,然后对着那道门哐哐哐的一通乱敲。 “开门,快开门!大事不好了!快开门呀……” 木门吱呀一声从里头被打开,再次露出了腾达那张皱巴巴的脸。 “两兔崽子干嘛呢?想把房子拆了不成!看你们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别急,天塌下来也用不着你们顶着,咱们有老爷,再不济还有姑爷,姑爷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本事大着呢!” “哎呦达伯,您老少说两句吧。就是因为姑爷出事了我们才着急赶回来么? 老爷到底回来了没有呀!” 老管家也被这话吓得愣了愣。 “还……还在军营里没回呢?到底怎么回事?姑爷怎么啦?到底出啥事情了?” 老人家也是急眼了,他虽然跟那位传说中的姑爷素未蒙面,但可没从老爷口中少听其夸耀。自然也知道腾家之所以有今日地位,很大原因是姑爷的缘故。 “哎呦!出大事啦!真出大事啦!刚刚小姐派我们先行去蓟下学院打听姑爷的消息。 没想到打听到的却是姑爷在去年便已经被发配到文安城去了!” “发配?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被发配?站在门口成何体统,有话进来说!” 这话倒不是出自老管家之口,而是身后走廊上的腾姜。刚才敲门的动静太大,她以为是公子丹找上门来一时担心便出来看看,没想到却是自己派出去打探消息去而复返的两个家仆。 此时便可见到腾姜处事的态度。如此情形下,也未曾见他乱了半丝分寸。 半刻钟后,厅堂之中两个仆人垂首立在中间,一五一十的将今天打探到的消息仔细分说了出来。 “回小姐的话,姑爷之所以被发配原是几个月前王妃突发恶疾,太子常威大发孝心,于是将府中珍藏的老山参煎了之后送了过去。 怎料王妃喝了之后不但病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加重命悬一线。最后细查之下居然是那喝下去的并非是老山参,却是一种不知名的植物根茎。 燕王闻之大怒,便派人详查了老山参的来历,最后发现居然是姑爷所献。于是乎燕王下令抓人立刻斩首,不过好在太子殿下重情义,心念姑爷救命之恩予之求情,所以这才改判发配到文安城。” 听到居然是因为一根假山参,而且还差点毒死了太子的生母。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别说是砍头了,就算燕王一怒之下祸及九族也是不为过的。如今只是判了个发配,那都算是轻的。 这时候堂中不管是家仆还是腾达这个老管家,脸上全都是惊慌之色。 要知道那可是腾家的姑爷啊,若是当时燕王狠起心来,祸及妻族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在场的全是腾家的家生子,若是腾家被清算,那么他们这些人也难逃一死。 本以为老爷眼光毒辣选了个上佳女婿,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身为家仆身份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这次听说老爷要来蓟城置业,他们这些人可是抢破头了才被选中前来伺候姑爷的。 没想到如今好处半点没得,却是摊上了大事。现在整个蓟城谁人不知姑爷献假参之事。此刻身处天子脚下,他们这些仆人又哪里能讨得上半点好,不夹着尾巴做人就不错了。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是愁云惨雾,就连腾姜边上那个鬼灵精怪的小丫鬟也是面色沉重,唯有身为主人的她却还是显得足够淡定。 因为从整件事情的经过仔细分析下来,足可以看出一个很不合理的地方。但这时候只是听下人这道听途说来的版本,腾姜短时间内却不好下结论。 “此事真伪还未证实,大家实在不必惊慌。再说了,哪怕山参之事是真,那燕王也做出了判决,断然不会再牵扯到腾家。” 不管如何,腾姜现在自是先把人心稳定下来再说。 “达伯,你亲自去一趟军营找到父亲,便说家中有急事需要他回来处理,督促其料理完事情之后赶紧回趟家。” “好的小姐,老仆这就亲自去请老爷。” 老管家也是干脆,点了个下人驾车便匆匆去了。 “其他人,从现在开始,除了必要的采买之外尽量不要外出,一切等父亲回来后再做定夺。 还有,姑爷之事莫要再嚼舌根,若是让我听到,莫怪家法不容情。” 说完之后,腾姜转头看向身边的丫鬟。 “小兰,你且去账房支取些钱,一人二十枚刀币,给家中所有人分下去。” “是,小姐……” 治家如治军,恩威并施,腾姜这一套使出来,很快的这场风波便被她在短时间内给压了下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踌躇 有酒的地方总是离不开男人,一群男人在的地方,话题永远都离不开女人。 酒肆还是那个酒肆,人也依旧是那几个人。只不过原本谈经论诗的局,现在却成了众人集思广益如何攻略腾姜的现场研讨会。 你们两个刚刚的手法太过拙劣了些,我观那腾姜淑女心思剔透,却不似一般世家女子那样不谙世事,反而处处透着精明。 想必早就看穿了你等伎俩,若非我及时赶来,场面定是要十分难堪的。 公子丹说着便用木勺将伯当和马喜面前的漆盏舀满了酒。如此作为顿时让两人受宠若惊赶紧起声答谢,对于刚才所说之事更是倍感惭愧连连称是。 没办法,不称是不行呀。如今只要是个人,眼睛还不瞎就都能看出公子丹的那点心思。 作为门下走狗,若是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还给人家当什么门客。如今主家都亲自给自己舀酒了,也算是变相向二人赔罪。 在场众人都是心照不宣,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一时间恭维话又开始说开了。 也就在这时,被命前去打探消息的老宦官悄无声息的来到边上,公子丹见状赶紧将之招来。 如何,可有打探到那淑女的住处?家中又是做何营生? 公子丹语气不经意间就带着急切,可见刚才的匆匆一瞥,腾姜在其心中留存的印象有多重。 回主上,老奴派了两人偷偷跟了过去,确实是打听到了那位淑女的住处。倒也不远,就在学院外两条街的一处小院。 老奴找了牙人询问得知,原来那院子是月前才售出的,买主是个外地人,听说是昌城人士。 几个菜摊主平时与那家中采买仆人有交集,打听后才知,原来那宅院之主却是令支寨守将腾超。 对于这个名字,公子丹没有印象。自然,驻守燕国各地的守将没有一二百也有八九十了,他堂堂燕国王子又怎会全认识。 不过倒是对令支寨这个地方却是知晓,原因是此地太过特殊,燕国重要战略资源锻骨草便是由此产出。别人或许不知其中关窍,但公子丹这样的高层人物哪能不识。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哈哈哈…… 公子丹听完老奴汇报之后顿时抚掌大笑,倒是把在座众人整得一头雾水。 公子为何无故发笑?这腾超又是谁?难道还与公子有旧不成? 是啊公子,这令支寨不过是边境上的一个军堡,是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伯当马喜两人最善捧哏,如今见公子丹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立时便开口发问。 哈哈……问得好!若是放在以前,如此辛密倒是不能多讲,不过现在却是无妨了。 本公子也没想到,那淑女居然会是令支寨守将腾超之女。要说刚才得此美人的把握只有五成,那么现在起码有九成了! 哈哈哈…… 噢……公子快快说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一听到其父乃腾超便有九成把握,难道那淑女的父亲是个贪恋财权之人? 酒桌上又一人赶紧抢先发问,不肯让身边两个家伙专美。 非也非也,那腾超是不是贪恋财权尚不知晓,不过他家乃至全族现在需要一个大靠山却是真的。 公子丹美美的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后这才又娓娓道来: 令支寨此地确实是个典型的军堡不错,设于太白山脉下,横亘于燕国与东胡之间。 不过他的作用在防备东胡人之余,主要还是为燕国采集重要战略物资锻骨草。 听到这里,场中众人也大多面露惊骇。锻骨草 是什么东西有何作用他们自是知晓,之前只是清楚全由王室掌控支配,却是不知它们是来自令支寨。 此人如此得王室重用!岂不是富贵无比? 这时有人下意识的出声问道。 非也!非也!不但不富不贵,且还是处境最为难堪的守将,没有之一。 腾超负责采集锻骨草,其身份注定了不能与国中任何权贵有所交集,哪怕是本公子与之接触亦是忌讳。 可以说他就是一个孤臣,而且因为锻骨草的关系,还是个把各大世家得罪了个遍的孤臣。. 随着上将军乐毅征讨东胡大胜,东胡人的地盘也尽归燕土。那么令支寨的作用便非常尴尬了。 以前是唯一一条获取的通道,现在整个东胡都是咱们的了,而且还筑了城。想必那锻骨草的产地父王早就有了别的安排。 于是他现在需要的是个靠山,而且还得是大靠山。现在腾超的令支寨失去他的主要作用,那么谁能相信一个把控锻骨草这么多年的家伙身上没点存货家底? 试问那些豪门世家,是不是会时时刻刻瞅准机会冲上去咬上一口? 众人听了都是不住的点头,理也确实是这个理。甚至在场有些心思活泛的在得到这消息后,也立马生出了要让家中长辈寻机会去分杯羹的想法。 所以你们说,若是此时本公子上门求亲,是不是相当于雪中送炭?难道还有什么比成为本王亲眷更好的靠山么? 直到这时在场所有人也终于知道了公子丹的打算。不错,换做自己是腾超,在如此困境之下,面对王室伸过来的橄榄枝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也正在这酒肆之中公子丹还在畅想美事的时候,他们口中那个无法拒绝的腾超却是阴沉着脸,正急急的往家中赶。 在路上之时,他便已经从老管家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情况。这厮原本以为到了蓟城是场大机缘大富贵,却没想到等待着自己的居然是场大危机。 如今他可是肠子都悔青了,真不该急急的便让女儿提前来王都。 眼看着两天后就要面见王上论功行赏了,若是让公子常威发现自己亦在当中,而自己与孤夜的翁婿关系在其眼中也不是秘密,那么又会不会遭到迁怒呢? 不行,必须立即要先将姜儿给送出蓟城,无论两天后的结果如何,绝不能贪图侥幸! 此时的腾超,在刚刚踏入家门的时候便已下定了决心。 父亲…… 腾姜见是父亲回来,立时出门来迎。 姜儿,什么都不用说了!一切事情腾达在路上已经与我分说。 这遭却是为父一意孤行害你涉险了。事不宜迟,赶紧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你便出城。至于你母亲和哥哥那边,为父自会有安排! 见自家父亲已如惊弓之鸟般做了最坏的打算,腾姜自也是叹息一声没再开口,只是默默的点了下头。 女儿已让人备好了热汤,父亲奔波劳累了一天,还是去洗洗身子去去乏吧! 不了,现在为父要去求见上将军。虽然这事涉及到太子,但乐毅将军为人还是可信的。 与其共事这么久,也知其与孤夜那小子的关系并非全是由那公子常威而起。 所以现在为父上门将事情说明,或许到时候他能为咱们腾家求求情! 这边说完,腾达已是从屋内搬来了个小箱子,里面装着的是如今所有的积蓄了。毕竟上门求人办事总不能空着手,此时置办礼物也来不及。腾超倒是干脆,也不费心思了干脆直接抱着钱箱就匆匆出得门去。 不过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腾超在乐毅门前等了好几 个时辰都不见乐毅回来。 说到底他现在名义上还只是边境一个小小守将,在这蓟城里还真上不了太面。加上此时抱着个钱箱,试问不知底细的乐府门房哪里敢随便放人进来。只是留了句上将军进宫面君未归就给打发了。 没办法,天都黑透了依旧等不到乐毅回来,无奈之下腾超只能悻悻然的回返到家中。偏偏在此时又下起了小雨,进门的时候腾姜一见父亲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眼睛瞬间便红了。 父女一时相对无言,最后还是腾超强挤出个笑脸出来,反而安慰起女儿来。 没事!出门急了些,忘带雨具了。 腾姜也不回应,只是边流着泪边默默用干毛巾为父亲擦拭身上的雨水。 傻丫头,没事的。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先在城外待几天,为父到时候便带人去接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腾超不断的做着保证,殊不知他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心疼。 一夜无话亦无眠。天还没亮,腾达这位老管家便又让家仆们把卸下车不久的东西又重新装上。待时辰一到城门打开,便可起行出得城去。 整个腾府如今是一片愁云惨雾,似有大难即将临头的压迫感。早早的腾超便起来盯着装车打点了,尽可能的把东西带足,最大努力的保证此次出城让女儿少受些委屈。 辰时初刻,腾府门外的两辆马车已经整装待发。几个精心挑选出来的家仆也都准备好了,就等小姐腾姜上车便可起行。 然而却在临出门的这个当口,街面上却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个头戴大红绸花的老妪。 那厮脸上的褶皱都快赶上腾达了,却又是涂脂抹粉的妖艳得很。稍落在身后的还有两人,一个面白无须阴里阴气的老头,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看其穿着华丽非富即贵,却不是那伯当又能是谁。 而在其身后却是担的担抬的抬,绸缎布匹各式酒肉珍贵药材满满的三大箱子,这一路上行来着实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回头率。 而刚刚踏出门口的腾超父女也是被这一幕给吸引住,看其方向应该还是奔着自己来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说媒 越过那个浓妆艳抹的老妪,腾姜很轻松的便认出了其身后那个男人来。就在昨天,这厮还在其面前扮了一回小丑,今日见此架势,看来又少不了一番纠缠。 这一行人的来意腾姜猜是猜中了,不过只是猜中了一半。远远的,那个老妪便龇着口大黄牙笑了起来,手中绣帕一甩一甩的扭个簸箕大的屁股便嚷嚷开。 恭喜恭喜……恭喜腾将军…… 原本愁绪满怀的腾超被这一通恭喜也是给整懵了。这场面只要不傻谁都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可自己的女儿明明昨日才入的蓟城,又是哪个公子哥动作这么快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可不是在昌城,所以此时心中哪怕再不悦,腾超还是勉强装出个好脸色。 哎呦……恭喜腾将军,您可生了个好女儿呀! 哎呦,这位便是腾家淑女吧,果然是谪仙般的人物,怪不得大殿下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便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这不,连夜就命人置办了后面大堆礼物,天还没亮就催促老身前来说媒了! 咯咯咯咯…… 这老妪嘴巴就跟炮仗一样上来便噼噼啪啪说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了嘴,又是用绣帕掩着自个咯咯咯自顾自的笑起来。 大殿下?哪个大殿下? 如此一说腾超更是一头雾水了。不过这次却是轮到伯当站出来解惑。 腾将军有礼了,我乃当今燕王长子,公子丹府中门客,今日奉我主之命前来拜会。 腾姜姑娘天生丽质,昨天殿下于街上偶遇顿时心生感应倾慕不已。所以今日才遣媒婆上门,欲结亲事以仿续秦晋之好。 听到是代表大王子前来说媒的,无论是答不答应总归不适合拦在门口不让进之理。毕竟现在大街上的吃瓜群众太多了,影响不好。 于是无奈之下只能请其到堂上奉茶。至于腾姜此时却也无法成行,只得先回闺房等待。 不过腾超却是留了个心眼,只是将老妪伯当和身后一直不开口的老宦官请进屋,礼物什么的却是不让往家里抬。 待请到了堂中几人落座之后,他故意落后几步才从丫鬟小兰口中得了昨天大致的情况。心中暗自诧异,敢情还真是堂堂大殿下前来说亲啊! 说实在话,换做是以前,如此好事肯定打灯笼上赶着都找不到。可如今女儿已是定了婚事,却也只能婉言谢绝了。在踏进大堂之前,腾超却是已经在腹中思虑好了说辞。 承蒙大殿下厚爱,腾某甚是感激。可惜上天注定了小女没那种福气。实不相瞒,早在两年前,这丫头便已经许了人家定下婚期,只是由于各种琐事阻碍至今未能完婚而已。 腾超毕竟是军旅出身,说话直来直去,哪怕再经过思虑,那也是不带多少弯弯绕绕的。果不其然,老妪身边那个老宦官一听脸色立马就阴沉下来。 在他的认知,别说只是定了婚期还未正式过门了,哪怕是现在已为人妇,只要大殿下看上的也得赶紧和离下嫁。 其实不怪呼他这么霸道,而是身为王子天生便有这个实力。更何况自家主子背后可是站着整个陆家,蓟城乃至燕国八大豪门之首。 对于他来说,以此身份地位讨你一个小小守将的女儿,还不得赶紧屁颠屁颠上赶着巴结,又哪里来的底气拒绝。 此时边上的伯当自是看出了场中气氛的变化,也发现了那老宦官脸色的不渝。毕竟是文化人,所以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原是如此,那也无妨。毕竟腾家淑女还未过门嘛。不知之前将军与谁家结的婚约,小生不才或可出面说项,只不过是多给予那家一些补偿而已。 试问以腾姜姑娘的才貌,这 燕国除了大殿下之外,又有谁人能值得托付终身呢? 腾超也不曾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本以为坦白自家女儿有婚约之后对方便会知难而退。可却没想到人家可以霸道成这样,居然还想着用身份去逼迫对方悔婚。 如今话里话外询问与之缔结婚约的是谁,可他能说么?不能啊!若是让人知道自己未来女婿是那个差点毒死太子生母的孤山子,还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祸端出来。 所以这会儿却只能干坐着呷茶,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倒是这时候的腾达看出了家主的窘迫,于是赶紧从边上悄悄挪了过来在其耳边小声嘀咕。 阿超,如今可是个好机会。当今燕国大王子前来说媒,若是答应了,如今咱们的面临的危机不就自解了么? 现在所担心的不过是怕遭到姑爷的连累,可若应了这桩婚事,咱们与之唯一的勾连不就没有了么。 以前最多只是借了太子的势,可现在可是实实在在成了王室姻亲啊!孰轻孰重根本就无需掂量! 家族存续为重啊!若是一个不慎,小姐将来下场怕是更为堪忧。 腾达这老家伙可是家中老人,身份虽是管家之流,但却是与腾超从小一块长大。家中也只有他不用称呼其家主,直接就以儿时小名唤之。 由此可见此人在腾超心中分量,他提出来的建议自然也很容易受到重视。 这番权衡算计腾超又哪里没有想过,只不过他乃耿直性格,从小到大从来都遵循信义为先。若是依此做派点了这个头,眼前难关过倒是过了,可往后心头那道关隘怕是永远都无法去除。 不过事关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刚才还不怎么重视。可如今被腾达再次提起,却是不得不多考虑几分。 主仆二人当众在堂上低语,下首三人却是假装视而不见。到了这时候其实就是看伯当和那宦官的手段了。至于媒婆什么的,也只不过是个上门的由头而已。 半晌之后,腾超终于叹了叹气重新坐直了身体。 烦请诸位回复大殿下,此事涉及小女终生幸福,还请给予一点时间思虑周祥些才好。毕竟退婚一时总得双方心甘情愿,不然这失信的名声腾家可背负不起。 见腾超态度软了下来,伯当自也不会逼迫太紧。今日前来他也不认为就能立刻把好事定下。于是给身边老宦官递了个眼色之后气氛才算开始缓和。 既然腾家已经表明了态度,那么接下来便是媒婆的本事了。期间围绕着腾姜与大殿下之间的话题,又是畅聊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不得已之下腾超只能把门外的礼物让进院子,而那两人也才在媒婆如同母鸡般的笑声中起身离去。 今日堂中所发生的事情早就被丫鬟小兰给偷听了去,然后赶紧报给了腾姜。 于是乎当送客到门口的腾超一脸愁苦无奈回返之时,便见到了堂中面带愠怒正欲责问的腾姜。 爹爹这是何故? 腾姜见了满堂盖着红绸的礼物,双眸隐隐已升腾起了水雾。 唉……为父不是没有答应么!这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腾超自知理亏,心里头没有底气,说出来的话也是有点发虚。 权宜?爹爹糊涂!女儿的名节又岂可用来权宜! 腾超一时语塞,自家女儿向来孝顺乖巧,又何曾见过她用如此语气跟自己说话。看来这丫头今天是动真火了! 姜儿……我…… 小姐,老爷也是为了保全整个腾家。如今那孤……姑爷犯了那么大的事情,一旦公子常威追究下来咱们可是要被族灭的呀! 腾达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说 实在的,现在整个腾家里头谁不把公子丹看成是救命的稻草。 此刻一生富贵与万劫不复如何去选?自然是前者才是人之常情的。更何况那个所谓的未来姑爷大家连见都没见过,危机之下腾达的态度也不能说是全错的。 聘,三书已具其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皆成其五! 如今虽未亲迎,但本质上女儿确是夫家之人。既然已为他人妇,今又怎可再收说媒礼? 爹爹之前所以能以守将之身充当征胡先锋,全因翁婿关系已是承其恩。现在又怎可为了避其祸而另择他人? 有恩不报因祸避之视为不义,一女二嫁视为不忠,见死不救反将抛弃视为不仁,背弃婚书之盟视为不信,难道爹爹真要让女儿做这不义不忠不仁不信之人么? 我们之间虽未谋面,但孤夜为一日我夫,只要他不负于我,那么腾姜为其千刀万剐又何惧! 腾超虽知道自家女儿外面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从来都是外柔内刚。此时被这通话说下来,自家老脸也是火辣辣的。 是啊,能有今日全是得了那小子的好处。现在见人家落难了便要让自己女儿改嫁,这样的做派当真无耻至极。他现在也恨不得在自己脸上来两下子,刚才怎么就一时糊涂干了这种蠢事呢! 来人呐,把这些玩意赶紧抬走送回去,这事老子我真的办岔了呀! 想到这里,腾超也不再犹豫了。赶紧的便吩咐下人将大堂内的礼物全给收拾起来,然后立马将之送回去。 既然是当初自己选的女婿,那么无论贫富生死都不能翻脸不认账的!这可不该是他腾超能干出来的混账事呀! 见如今父亲亡羊补牢,虽然心中还余三分怒,但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而就在堂中家仆们七手八脚哐哐当当热闹个不停的时候,突然一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色尽是惶恐之色。 老……老爷……不……不好啦……来……来了……找上门来了…… 好好说话!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到底什么人找上门来啦! 腾超心里憋着气正无处发泄,顿时大骂了一声差点没把人给吓跪了。 只不过那下人还未回答,便见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大步跨了进来,后面跟着的还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痞里痞气的甚是欠揍……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登门 看着此时大摇大摆进来的一男一女,腾超的太阳穴就突突往外鼓荡,特别见到他们身后那一大堆的礼物,那就更是嘴角不自觉的抽搐。 心说这又是哪里来的公子哥,该不是又来说媒的吧。刚刚好不容易才打发掉一个,如今还来! 换作是几年前确实是要为自己女儿的天生丽质而感到骄傲,如今却是不堪其扰不胜其烦了。 不过此地是燕都蓟城,自己一个小小的边地守将还是没有底气上来就赶人的。最终还是得撑起个笑脸来迎了上去。 哎呀我去,你便是腾姜吧!还以为那家伙跟别的男人不同呢,原来还是一样的肤浅! 魏青雀直接越过腾超,上来一把就扯住腾姜的手不放,眼睛更是从头到尾在其身上来回打量。边打量居然嘴巴还不停的啧啧赞叹。 哎呀呀……瞧瞧这身段……哎呀呀……瞧瞧这张脸……看来我得抓紧时间努力努力,不然压力真的太大了呀…… 如此孟浪的态度,一时间可是把腾姜给整懵了。身边的丫鬟也是才反应过来,赶紧就上前想把人隔开。 小丫头干嘛呀,我又不会伤到你家小姐,紧张个甚? 魏青雀一只大手一拨拉,小兰整个人便不自觉的往外退了好几步。从吨位上比较,又如何能是这厮的对手。 喂喂喂……胖妞你有礼貌些点好不好!以为这里还是我的太子府啊! 别摸了,怎么比都是比不上的。你一个都能当人家俩了还整个屁,认输吧! 这时候身后的常威实在看不过去了,刚刚一进门他也是被腾姜的美貌给惊得不行。当然,在他眼里云水仙还是天下间最美的,违心而论,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点无法破。 不过平时浑是浑了点,但他也知道对面这位是自己兄弟未过门的正妻,身份是弟妹,眼睛可万万不敢在人家身上停留太久。 常威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信不信再过两个月……不……半年……本姑娘的就能变得比腾姜妹妹还要漂亮! 你就吹吧!找个仙人来把你的头给换了都没用。想馋我兄弟身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乌龟王八蛋,你找抽是不是…… 来呀,当本公子怕你呀!要不是老子一大男人贸贸然登弟妹的门不合适,真以为会带上你…… 眼看着俩人又要撸起袖子吵起来,刚刚才安排好礼物跨进来的老柴见状赶紧上来劝! 莫动手,这里可是腾将军府邸,千万别失了礼数…… 看这拦在中间拉架的娴熟度,便知道这老家伙平时没少干这事! 对于这边的闹剧腾超倒是顾及不上了,他现在整个脑袋都是嗡嗡作响,里头不断回荡着常威这两个字。 他叫常威?太子常威!他来干什么?是来兴师问罪的么?可那又为何带着这么多的礼物?还是说正如一开始自己所想的那样,也是来说媒的? 一大堆的问号绕着他的脑袋飞,身边的腾姜亦是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也就在这时候,常威经管家老柴提醒这才想起今天过来的目的。 世叔,不知方不方便把闲杂人等都给清走,待会咱们也好叙话不是! 常威左右看看那些家仆,拱了拱手对着腾超说道。 见此做派,腾超虽说心中还有许多疑虑。不过一声世叔倒是让他升起了些许希望来。见此腾姜也顺势想要先退下去,不料魏青雀这胖妞再次一把上前将之搂了个结实。 姜妹妹先别走啊!难道就不想听听你男人的消息? 显然这话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一旁的腾 超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立时便把众人远远清退,只留下腾达和小兰两人伺候。 待到没了闲杂人等之后,常威这才正式给腾超行了一个晚辈礼。 小子常威见过腾世叔…… 没办法,自家兄弟的老泰山,哪怕身份再高贵,但辈份摆在那里。 刚刚还是怀疑,现在真就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了。面前这个人显然便是当今燕国储君公子常威了。之前还在担心人家牵连报复来着,可现在居然还给自己行晚辈礼。 这该死无处安放的手啊,腾超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去扶了。 见到这尴尬的场面,最后还是魏青雀看不下去出来打圆场。 就知道会是这样,从昨天我听说有人在蓟下学院打听孤夜那家伙的事情便猜到了会是这一幕。 当时我就声怕误会,所以赶紧去找这家伙打算早点登门解释的。奈何乐毅将军进宫,大王要他作陪才耽搁下来,倒是害得世叔和姜妹妹提心吊胆了一夜。 刚刚进门的时候便瞧见了外面装载好的马车,看来若是我们来晚一步,却是要因误会擦肩而过了。 说到这份上,腾超父女又哪里听不出来人家此次登门着实是没有恶意的。qδ 哈哈哈……世叔莫是以为小子因假山参那事儿要挟私报复?哈哈哈哈…… 常威笑得太过肆无忌惮,又是惹得腾超老脸一红尴尬异常。最后还是魏青雀实在看不过去一脚踹过去才止住了笑。 世叔啊,来来来。我跟你说呀,这事其实是真的!不过那是应付外面朝堂诸公的说辞,实际上里头发生的事情可要比这复杂多了。 刚刚屏退左右,也是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世叔一一告知。 于是乎常威便从蛮九的妹妹蛮十娘赴蓟下学院求学时说起。一直讲到了孤夜他们在周地得知其早就遇害的消息,随后一咬牙截杀相国之子樊冲。 当边上的腾姜听到自已那未曾谋面的夫君,居然为全兄弟之义不顾生死杀权贵之时,脸上亦是异彩连连。 在她心中,如此心存大义不畏权贵的男人,才是值得自己托付终身之人。 坐在上首的腾超听完也是震惊不已,背后早已是湿漉漉的冷汗淋漓。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外界传闻那假山参的事情却是燕王为了找个借口保全三人不至于为樊樾所暗害而找的借口。 唉……那小子胆子真大呀!居然连相国的儿子都敢截杀! 多谢太子殿下保全那竖子,请受末将一拜…… 说着腾超便起身单膝要下跪,吓得常威赶紧从座位上蹿起来给拦住。不过其身边的腾姜却已是盈盈拜倒。 多些殿下援救民女夫君,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哎哎哎……弟妹莫拜……哎哎……别这样啊……魏青雀你死人呐!还不赶紧把人给扶起来! 那小子可记仇得狠,要是让他知道媳妇儿跟老丈人给我磕头,那还有我好果子吃…… 常威可不敢去搀扶腾姜,自己的弟妹,兄弟未过门的妻子,人家都没碰过,他可不敢上手。 呸呸呸呸……就算人家碰过也不敢上手……呸呸呸呸……无论碰没碰过都不能上手…… 常威头都大了,干脆让开身子,惹不起总躲得起吧。为缓解心中尴尬,也是赶紧转移话题。 世叔只知那小子截杀樊冲便是大胆,其实这才哪到哪呀! 刚刚从文安城从来核实过的消息。这才知道,那家伙居然早在三月前便跟齐军大干了一场! 先是以一卒的兵力挫败三倍于己的齐军,不但保住了运往武平城的军粮,更是一战阵 斩了一百多颗脑袋!而其所率的第五卒也只不过损失了十来人。 哈哈哈……以少胜多!好!不愧是我老腾看上的好女婿! 腾超听完拍着大腿十分高兴。至于身边的腾达听完后却是羞愧得不敢抬头,只因刚才他出了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 世叔,你以为孤夜那厮就这点能耐?要是只有这点能耐还不至于让我拿出来吹嘘。 噢?殿下且快快说来!快快说来! 不仅是腾超着急,身边的腾姜也是兴奋得小脸通红。 那一战过后,我那便宜兄长常傲所率的一千援兵本想穷追猛打摘桃子,却没料到这一切都是齐人早就设下来的圈套,不到一日功夫,便在两国边境线一带遭到近四千齐军埋伏,不敌之下只能退守陷空山。 消息传来之后,孤夜那小子一边组织另一部援军故布疑阵迷糊齐军,自己则带着余下部众前往救人! 救人?对方可是有近四千人呐,这要如何救? 腾超亦大惊,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事情的反转也是让腾姜把心提到嗓子眼里。不得不说常威这厮讲故事的手段确实很高明,都学会制造悬念了。 只有八十多人又如何从近四千人中救人? 嘿嘿……没想到吧,那小子居然选择绕开陷空山,直接袭击平舒城的齐军大营,更是和那庖胖子两人潜入营中活抓了齐国上将军触子! 之后以此为质,逼迫齐军守将张放撤军! 孤身入营擒敌将?要不要这么猛啊!志怪都不敢这么写吧! 腾超整个人都已经晕乎乎的了,至于腾姜此时俨然成了个小迷妹,把自己的夫君当成了天人一般的偶像。 你们以为事情就这啦?还差远了! 说到激动处常威干脆跳到了案上手舞足蹈。 本来按照之前定计,以触子为质逼迫张放撤兵是可行的。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被困陷空山上之人居然是我便宜兄长常傲。 齐将张放却是利用这点,想生擒常傲,以王子换上将军触一。 孤夜那厮假扮使者前往敌营谈判,却不料被强行逼着见证那齐军攻山,而山上一千多弟兄也顿时死的死俘的俘。 事情又再反转,再次将诸位听众的心给提起来。 最后如何了……夫君他没事吧…… 这话却是腾姜终于按耐不住问出声了。 嘿嘿嘿……弟妹莫急!那小子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又哪能有事。 被放回去之后,等不到天黑,这家伙居然真带着他那第五卒八十多个手下突袭敌营。 最不可思议的更是如有神助一般,一把火烧了整个大营,并生生剁下了齐将张放的人头。 双人擒上将,八十破四千,孤夜之名一夜间便传遍齐国。反倒是我们这边为了不至于引起国战,愣是将此事给强压了下来。 不然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蓟城方面才知晓。最初消息来源还是商贾从齐国带过来的呢…… 听到此处,全场剩下的便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今日常威所说的,一些细节更是连魏青雀都未曾听过,所以就连她亦是一时间听得如痴如醉……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风起 一场天大的危机随着常威的造访而消弭于无形。装载好的两辆马车再次被卸了下来。原本满是愁绪的腾超以及众家仆们此时脸上喜色尽显。 常威今天也是牛逼吹上瘾了,几乎是将这段时间孤夜在蓟城里干的事情全给炫耀了一遍。甚至暴露了他“拈花公子”的浑名以及开设的百戏画坊和慈孤院。 当然了,这里头可不止一次提及到胖妞魏青雀。腾姜自是个聪明人,当然能听出里头的暗示,加上某人也根本不做任何掩饰,其实她早就看出来,面前这位虎背熊腰的姐姐早就盯上自家男人了。 只不过无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来回一百八十度看,都没能看出这位青雀姐姐对自己哪怕具备的一丝威胁。 鉴于双方实力实在是悬殊异常,所以腾姜根本就对魏青雀生不起任何戒心。反倒是因为其大大咧咧的性格,和无拘无束咸淡不忌的说话方式,两人倒是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哪怕是魏青雀明确表示自己很喜欢孤夜,愿望是自己也能够嫁给他的时候。腾姜亦是非常大方的点头同意了,条件只有一个,那便是自家男人点头同意就行。 不过对于这个可能性,腾姜以及身边的丫鬟小兰都认为结果几乎为零。因为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娶一个手臂都要比自己大腿粗的女人吧。 当然了,此时腾姜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个胖女人之所以会变成这副鬼样子,那是因为小时候不懂事,把领悟的道韵符属性胡乱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结果。 腾姜更是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何等的天才。如今十九岁出头的她已经凝聚出了两个道韵符,至于第三个按照其预计,最多也就需要半年的时间,到时候便也可以恢复成原来的身材比例了。 更更不知道的是,这个叫魏青雀的女人可不单单只是蓟下学院医庐的学生而已,她背景可是堂堂战国四公子之一魏国魏无忌的独生女。 要论到身份高贵,可不是腾姜一个小小边城守将之女能够比拟的。大大咧咧的外表下可不代表的只有单纯。 其实更多的还是这样的小心思,莫说此时孤夜与其还没有正式完婚,就算成了夫妻,到时候正妻之位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其实这也不能说是耍心机,魏青雀的真实身份就连常威也是不知道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懒得知道,毕竟学院之中美女如云,更有云水仙这样的尤物。哪个会闲着没事去打听一只“母兽”的背景身份。 本着人家不问自己不说的原则,魏青雀今天便顺利的给腾姜设了个套,以备将来有一天发生矛盾时占个先机。 就这样两个人在腾家从早上待到黄昏,直到用了餔食之后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期间常威也多次嘱咐不能把孤夜被贬文安城的用意透露出去,腾超也自是知道其中利害。 待到曲终人散,看着依旧摆满屋子的礼物,腾超这才从一天的如坠梦里醒来。 他呆呆的感叹着老腾家终于是要走好运了,不用猜也知道,明日面见王上,自己必定会得到难以想象的重用…… 与此同时,如今的王宫之内,一场决定燕国未来兴衰的会议已经进行了整整一天。 参加这次重要会议的除了国相樊樾和上将军乐毅之外,还有另外七八人。几乎集齐了粮赋,户口,匠作,将领,以及负责外事的一众官员。 “众卿,如今秦相苏秦已然就六国伐齐之事成功与魏,赵,韩,三国达成共识并缔结了联盟不日便会回返秦国。 至于那楚国态度如何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一旦我燕国举起复仇伐齐的大旗,到时候其他四国必会同时响应共同出兵。 只要我们五国兵马直驱齐地,最后态度暧昧不清的楚国自然不会坐视肥肉被分割,出兵共伐也是必然的!” 说到这里,燕王喜的身体甚至都激动到不自觉的颤抖。昔日差点被灭国的深仇大恨啊,现在终于可以看到报仇雪恨的曙光了! “本以为苏秦促成此事还需几年功夫,未曾想天佑我大燕。今有昌国君征讨东胡,将百万膏腴尽皆并入燕土。后有那田法章作死于老君山上拔下轩辕剑激起众怒。 如今箭已在弦,刻不容缓。夏末秋收之后,本王打算下令征召全国,开兵库,分甲胄,起兵十万,伐齐!” 燕王单脚踏于案上,唰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剑对着堂下众臣大声宣布。 而在场的所有人亦是个个激动莫名,立即抱拳应诺!他们当中的这些人,大多都经历过当时那场灭国之战,对于齐人的仇恨亦是最为深刻的。 六国伐齐之事,此前唯有国相樊樾与上将军乐毅知晓。现在突然得知有这样一个机会已经摆在面前,整个朝堂之中,几乎是听不到半句反对之声。 加上此次乐毅征胡的大胜,收其战马物资,便已足够支撑这十万人大军的消耗了。 见底下群臣个个毫无异议,燕王喜当即命人撰写伐齐檄文,并命上将军乐毅领兵三万先往武平城集结,以防齐人狗急跳墙滋扰边境,以待后续征召的士兵与筹备的物资完备。 随着燕王命令的最终下达,整个国家机器彻底全速运作了起来。而这种变化,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蓟城的老百姓们便已经能亲身体会到。 首先是牢房里的囚犯,无论是之前所犯何罪,如今将被全部释放充作囚徒兵。骑驴奔走负责宣讲王令的小吏一波又一波的从四个城门四散而出。 粮仓的大门如同一个无底洞,将市面上流通的陈粮不断吞噬进去,以至于粮价都因此涨了三成。要不是秋粮即将收割,这会儿非得出乱子不可。 此间除了粮价上涨之外,铁匠铺的生意亦是好到飞起。 刀剑武器的订货量几乎呈直线攀升,那些听到风声的豪门子弟又哪里会错过这样一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家中护院私兵都已开始抓紧时间训练,以待将来作为自家公子的亲兵出征建功立业了。 终于,在夏至日的这天,城外驻扎了一个多月的征胡大军再次拔营集结。并在上将军重新带领之下赶赴燕齐边境武平城。 这回倒是没有像来时那样的鲜花铺地,也没有百姓们雀跃的欢呼声,取而代之的是潇潇的肃杀之气。 当然,这里面还隐隐夹杂着不少与亲人离别时的饮泣声。此时出征的除了之前的那支部队之外,还从禁军中又先抽调了五千人。 这些都是燕国训练有素的正兵,待到将来征召的青壮就位,他们则会变成军队里的骨干,支撑起整个的架构。 从夹道欢迎再到夹道相送,这里面透着的是多少心酸无奈与离愁。 而此刻的腾姜自然也在其中,她没能想到才刚刚在蓟城安生没多久,自己父亲又要再次踏上战场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会跟自己未来的夫君一起并肩作战,只是她不知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又是否依旧能平安归来。 思及此处,腾姜的情绪难免无法控制,眼眶里还是忍不住的起了雾气。 这般令人惊艳模样的人儿,一举一动之间的风情万种自然使得周围的愁绪被冲淡很多。 如此一幕不出所料的也落到了某些人的眼里。这里面最为上心的还得是立于柳树下的那个翩翩公子。 可以说,自从那日得见腾姜之后,公子丹便已是深陷泥潭无法自拔。早就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并除去其所谓未婚夫的他,最终却愤恨的发现,原来自己的目标却是那该死的孤山子。 换成是其他人,公子丹或许会无所顾忌,可孤山子的话,却是碍于常威的太子身份根本无从下手。 本已想选择暂时遗忘,今日却又在此见到。那张清丽俏美的容颜,简直越是得不到越是魂牵梦绕。 似乎是察觉到人群中某道太过炙热的目光,这段日子身为贴身保镖兼闺蜜的魏大胖妞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只不过当她还想狠狠瞪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人家却已经转过身去。不过还是让眼光犀利的她捕捉到了那人眼中毫不遮掩的占有欲。 “姜妹妹,人都走远了咱赶紧回去吧。你这张脸实在是太招麻烦了,刚刚我就瞅见了一个,回头还得跟常威那厮提一提,稍微做些功课以备不测也是好的。” 不得不说魏青雀的警惕心还挺高的,这也与她对一些豪门子弟做派太过熟悉的缘故。通常露出那种眼神的,基本上都一肚子坏水。 腾姜自然也是从善如流,对于这个新交好朋友提的建议她是十分认可的。两人这段时间来也熟悉了,并建立起一份颇为深厚的交情。 然而这友好的一幕落在人群外另一个方向的一人眼中,却是满满的担忧。 “哎呦我去,那胖大姐不讲武德,都把关系处成这样了呀!姐,你就干看着?我都替你着急了呀! 再这么下去,孤夜哥可就要被她俩瓜分了呀!” 说话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年轻,看其着急起来龇牙咧嘴的模样,除了慈孤院里的铁三狗还能有谁表情能夸张成这样。 这家伙是个孩子王,如今已然成为寒丑培养的一得力小助手。作为心腹,他在偶然之下是见过其真面目的。 “姐!你怎就不急呢!那腾姜美虽美,可比起你来还差多了!我保证孤夜哥最后肯定会选你的,咱又不输她哪里! 再说了……哎哎……姐……你去哪呀……” 铁三狗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寒丑已是跨上了马背。鞭子一扬,便撒开蹄子狂奔了出去。 “幽月姐……你等等我呀……你总得说咱们要去哪吧……” 铁三狗也是赶紧上马追了上去,惹得前面道上投来好奇的目光。 “为何要去找腾姜?要去也是该去齐国……” 马背之上,一个清冷的声音默默响起,如同天山幽谷拂过的风雪,透着没有生气的森寒……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归秦 咸阳灞桥外,风雨夜归人。今日的城门,不仅没有关闭,反而是灯火通明。细心的人定会发现,守城的士卒早就都被换了一茬,取而代之的则是甲胄鲜明的宫中禁军。 除此以外,咸阳令更是带人亲自守在这里,只为等着即将自魏归秦的世子赢昊。 “吕大人,这已经都到亥时了,世子他怎么还没来呀?” 问话的是个老仆,虽是下人,可此时这厮的语气却颇为不耐烦。换作是其他人敢以这个口气对咸阳令这么说话,恐怕坟头上的蒿草早就三尺高了。 不过这个姓吕的新晋咸阳令脾气是公认的好,此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耐心的宽慰。 “先生莫急嘛,原本应该是明日才到的。只不过公子赢昊归秦心切,日落之前已经有探子打马来报了,想必差不多也就这半个时辰的事情。” “吕不韦,你可莫要再诓骗于我。一个时辰前你也是这般说辞,这都多少个半时辰了。 家中太子妃可还未就寝苦苦等着呢!现在都派人来问了三遍了,到底还要多久总得给个准信吧!” 不错,如今的咸阳令正是当初冒死带赢异人返秦的吕不韦。快二十年了,终于是媳妇熬成了婆,当上了这秦国的咸阳令。这都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想想确实也挺不容易。 这厮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老好人的熊样,搞得现在一个仆人管家之流的小人物,都敢在其面前趾高气扬了。 不过也不知是吕不韦养气功夫实在了得,还是城府确实深不可测,面对着这般无礼的埋怨,他居然真耐着性子给人家道起歉来。 “先生稍安勿躁,烦请派人回去通禀太子妃,便说公子赢昊已至灞桥,不多时便能入府相聚。” “你说到灞桥就到灞桥啊!这不是要我等诓骗太子妃么?” 这老仆说话愈发不客气了,此刻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是个啥身份。 不过随着这时候远处出现的模糊火光,吕不韦自也是不必再解释什么,只是用手指着前方。 “瞧,那不是来了么?” 双辕马车上,大胡子叔恒一下下挥舞着手上的长鞭。早些时候才从驿站换过不久的马都已经跑出一身汗,嘴巴都还是吐白沫了。 没办法,身后的公子着实是归心似箭。要不怎么不肯休息一晚上,却要连夜往回赶。 就连他身边的苏秦也很是不解,按道理如今获得五国相印了,伐齐之事那是十拿九稳,正是可以稍微放松些的时候。 只不知身边这公子哥到底是不是在哪里冲撞了过路山鬼,自从出了大梁之后便一直魂不守舍的,问他也不说,就是一直忧心忡忡的整日说些让人听不懂话。 平时每到一处地方还总是要寻芳游玩一番,可如今却连信陵君魏无忌的宴会都婉拒了,只想着尽快归秦。 而他们两个又哪里知道,此时的赢昊是真急了呀!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他其实对战国的这段历史知晓的非常有限。 除了知道统一六国的是秦始皇赢政之外,大概便是几个家喻户晓的名人而已。类似于什么杀神白起,蒙恬,王翦。写《孙子兵法》的孙武,被削掉膝盖骨的孙膑,纸上谈兵的赵括,还有七老八十还能干几大碗米饭的廉颇。 最多还有几个重要的历史事件,什么长平之战,什么焚书坑儒啊之类的。倒是六国伐齐之事记得不清楚,只知道最后好像有个火牛阵。 之前也不怎么在意,总以为这些事件和人物该发生的应该会发生,最多便是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的到来,大不了就稍微影响一下时间线。把原本该发生的事情提前一两年或者往后推移一两年。 虽然之前道韵符体系的出现让他出现了一段时间的迷茫,不过毕竟几千年前的事情,加上未来还有个焚书坑儒的事件兜底。 他便认为这应该是本就存在的东西,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后世失传了而已。 可是直来魏国后见到了魏无忌,这个人物他可不陌生。嗜酒如命,交游广阔,窃符救赵就是这家伙干的。不过他清楚的记得,人家直到死都没有留下半个子嗣呀。 可谁曾想在大梁城中,他就不止一次听到这厮居然有个女儿,而且他的那些朋友为了心中感激,在其未来女婿路过魏国之时还特意摆宴款待。 不管贫富,都是倾其所有杀羊宰牛,有的人甚至为了这事夸张到都把自己安身的房子都给卖了。 最离谱的是,魏无忌他家的便宜女婿居然还是自己的老熟人,那个孤夜,孤山子! 这事就诡异了,除非是司马迁那个太监所写的《史记》跟他自己一样是无鸡之谈。不然里头明明说魏无忌没有子嗣,可哪里又会有个女儿的。 说是错漏也不可能啊!人家女婿都出来了,而且还一大帮子人请客喝酒整了一路,所以司马迁是绝对不会犯此错误的。 经过好几日的思索,加上什么老君山那拔不出来的轩辕剑,还有那个鼎。最终赢昊想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可能性。 那便是如今身处的这个战国时期,或者根本就不是自己之前所认为的那个年代。 只能说里头有着大多数的相似,但历史却出现了不同的分叉口。也就是网络小说中经常提及所谓的多重宇宙那般。 若是如此,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这不是之前的那条历史时间轴,那么最后统一天下的会不会是秦始皇赢政呢?而自己虽然是赢异人的儿子,那又是不是那个赢政呢? 答案显然是不确定的,因为魏无忌女儿的出现,彻底推翻了一切必然。 原本只想躺平的赢昊,曾几何时还在幻想着等当了秦王灭六国之后,要在阿房宫内收集天下美女呢。如今看来自己再不努力,怕是最后被灭的也许就是自己。 鉴于此,试问赢昊怎能不着急?幸亏当时心血来潮在巴清身上留了个后手,甚至还派季常过去帮助训练那支“护矿队”,如今两年过去,想必应该多多少少起到些效果了。 这次如此着急的想要回到咸阳,便是要抓紧好好运作一下,让秦国更多的资源和政策可以尽量的往巴蜀方向倾斜。 赢昊已经决定要在那里打造出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来,不管以后这历史的车轮究竟如何的转动,他也要拥有自己的力量来保全自己惬意的生活。 而最好的机会便是这一次的六国伐齐了。赢昊想过了,他这次战争必须要为自己争取到一个职位,也必须培养出一帮能做事的手下出来。 然后将掠夺到的财富人口尽可能的输入到巴蜀去,这也是目前来说壮大自己最有效的捷径了。 终于,双辕马车停在了城门之前。吕不韦还没等车子停稳,便几步上前迎了过去。 见此架势,哪怕是心情缺缺,赢昊也是不得不从车上下来,换成了一副十分热络的表情。 “咸阳令吕不韦恭候世子殿下!” “哈哈哈……原来是吕先生!” 赢昊赶紧上前把刚要拜下的吕不韦给支楞起来,他可不敢受人家大礼。面前这位可是奇货可居,连自家老婆都能送出去的牛人呐。 传闻之中这家伙有可能才是秦王赢政的亲生父亲,那也便是自己的便宜老爹。若是生受其大礼,那可是要折寿的。 当然了,赢昊直到这时候还在以为,那个自己没啥印象的母亲便是赵姬。殊不知赵姬早就在二十年前便被刺客捅死在了燕国,且事发地也并不是在赵国。 他名义上的父亲赢异人同志,当年也不是质赵,而是质燕。只因这事乃众人皆知,赢昊身边一直都是叔恒这样的马大哈,他若不提问,又有谁会特意提起? 阴差阳错,若是早知道了这关节,相信他也不用在得知魏无忌有女儿后才发现端倪了。 反观此时赢昊表现出来的客气和死活不肯受自己大礼的做派,顿时让吕不韦全身寒毛竖起。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很不自然,心跳更是不由得加速。 他心中暗惊,思衬着莫不是这个孩子已经发现了什么?不过很快的他便排除了这个可能,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那个人之外,没有谁会知道这个秘密的。 “哎呦喂……世子殿下旅途劳顿,太子妃已经在府邸等到望眼欲穿啦! 可莫再耽搁,且随老奴快些回去吧!” 此时倒是这个老仆人解了吕不韦的尴尬,索性他也就借坡下驴。 “对对对,世子与太子妃已经多年不见还是快些回去为好!” 说完吕不韦赶紧让人在前面开道,自己则是做势要请赢昊上车。 却不知他这个世子如今又意识到个很大的问题,那便是他真的认不得自己的娘啊! 原本那个死鬼赢昊的记忆根本就继承不全,除了说话的口音和认字还能大体记得之外,其余人物关连全无印象。 之前身边就几个手下,权威在哪里稍微忽悠也就过去了,可如今所在可是咸阳城,他还真得好好寻个借口出来,不然的话谁知道会不会被当成是冒牌货给抓起来。 再说了,要是被人以此作伐将自己打上身有残缺的标签,那自己还如何当秦王?谁知道这些年那赢异人老小子又下了多少崽? 想到这里,似乎发现唯一可以依靠的还得是吕不韦这家伙呀!万一自己真是人家儿子的话,那他不出力谁出力呀……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兴师 叮铃哐啷…… 满案的酒具与杯盏全被扫落在地,吓得底下跳舞的乐姬惊叫连连纷纷四散。 “近四千人的大营!四千人呐!就这么被区区八十燕人给破啦? 哪怕是四千头猪,八十个人总要宰杀个好几天的吧! 更可恶的,最后还让人把主将的人头给挑在了旗杆上,燕人这是要干嘛?这是在挑衅齐国,挑衅寡人的尊严!” 齐国临淄城,富丽堂皇的王宫内,上首的齐王田地正举剑咆哮。好好的一场宴会,便被这个突然传达进来的消息把原本欢快的气氛给毁得七七八八。 而始作俑者正是这时坐在左侧下首的这个中年男人。此人三十来岁,身材瘦削面留短须,如今官拜齐国右将军,乃除了上将军触子之外军方的又一大佬,达子。 “大王息怒,此事个中或许还有隐情。不然上将军也不会险些被俘,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触子兄还是安全逃回到平舒城中!” 达子这哪里是要大王息怒,简直就是往火上浇油呀。不过就在众人以为齐王接下来会彻底暴怒之时,却不曾想他居然真的冷静了下来。 “不错!此事定然有蹊跷!如若不然寡人的上将军又怎会先于兵败前便险些被俘虏!” 触子寻边整顿军备彻查贪污之事在朝堂中所知之人不多,对于燕军八十破四千这种荒唐的事情,齐王更倾向于是内部矛盾引起的。 不然以上将军触子之能,莫说是八十对四千,哪怕是八千燕军来攻,他亦是游刃有余。 “大王,此事虽或有内情,可咱们四千大军的军营被八十给攻破毕竟影响太过巨大,上将军总得给国人一个交代吧……” “是啊,上将军难辞其咎,此事大损国威,若是没个说法怕是难以服众啊……” 这时候坐于后面的几个平时与触子政见不合的官员,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出来踩上一脚。 “哼!无论里头有没有内情,燕人此举却是真打了寡人的脸!看来当年差点国灭的教训还是不够深刻啊! 寡人决定引兵三万,先把文安,武平两城给拿下来,看看燕喜那老家伙够不够胆子来找寡人讨要! 若是好好说话道个歉,或许能给个面子,权当以这两城赔偿我方损失了。可要是还敢吵吵?呵呵,那便再打一次蓟城又如何?” 齐王田地原本性格就霸道狷狂,如今又得了轩辕剑,自以为占尽了天意。此前就没把燕国当回事的他,现在又怎么会咽下这口气。 本来得了轩辕剑之后就想找个机会给天下诸侯们立个威,彰显一下气运加身后齐国的赫赫武力。 就算是没有燕国这档子事,早晚也是会捏捏这颗软柿子的。现在好了,连出兵的借口都省了,直接便有人送上门来。 不过在场的还是有明白人的,其中就有以田单为首的几人对于轩辕剑入齐之事表示反对,现在又听齐王有大兴兵戈之意,更是赶紧站出来劝诫。 “大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呀!三万兵马仓促间或能集齐,可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早麦尚未开始收割,若是燕国举全力反扑,咱们怕要吃大亏的。” 田单是个看得透的,见到齐王决心定下,已经不可能接受几句劝阻便放弃动兵。他现在也只能顺其意思,不过在战争规模和方式上面却要适当加以控制的。 “呵……以卿所言,又当如何呢?” 对于自己这个远房宗弟,齐王向来就不怎么待见。只不过现在碍于大臣们在场,便勉为其难姑且听上一听而已。 “大王,微臣以为,此次举兵便着上将军触子为帅,在平舒,中邑,河间,浮阳一带就地募兵。由此便省去了从临淄调去大军途中粮食的消耗。 对于燕国文安与武平,说到底此二城地处偏远,民不富裕,地不肥沃。哪怕是攻下了亦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若选择围而不攻,以其为要挟来向燕国勒索好处。 到时燕人见我们无意夺城,自也不会将战事升级,反而会多多允予好处。到时候咱们威也立了,好处也得了,人也没损伤岂不为美。” 田单啰里吧嗦喷了一大堆,齐王只是认可了以触子为帅在边境募兵一条,其余的全当放屁了。在他眼里,燕国根本就是予取予求的存在,随时随地都能拿捏得死死的。 于是乎,为了给齐国夺回面子,再给触子报仇雪恨出恶气。齐王田地很是独裁的下达了对燕国边境两城的攻击命令。 至于到时候是包围是破城,他把权力直接交给了触子去决定。反正就是一句话,以他齐国如今的实力,还真不怕它燕国把事闹大。 反观田单一直都是忧心忡忡,在宴会散去的第一时间,他便赶紧把自己的想法和担忧书与信上,然后快马送往平舒城…… 文安城外燕军大营…… 第五卒的驻地之内,四五个家伙正光着膀子,挥动锤子一下下的往木头中打楔子。 随着一根根木楔被砸进了大树干里头,底部一排小孔中便有一滴滴黄褐色的油脂流出来。 “哈哈……出来了出来了……那些黑乎乎的果子真的能榨出油来耶……” 小石头开心得跳着脚,手舞足蹈欢呼起来。 “让我尝尝,看看是个甚味道……” “你想死啊!什么东西都想往嘴里放。真以为你这肚子跟胖爷一样不成?” 小石头刚伸出去立马就被陈莽给拍开。 “败家玩意滚远点,忙活了七八天,好不容易逮住个好天气才整出这点油出来,若是弄洒掉看老子不削死你!” 一脚踢开了小石头,几个人又将一颗颗黑色的桐树籽给放进去,然后接着用同样的方法榨出油脂来。 然而在另一边,孤夜与蛮九两个正在几名工匠的配合下,将牛筋鹿筋放在霜硝中浸泡,翻动中的臭味延绵不断,简直臭得让人无法靠近。 “哇呀呀……第五卒的那些疯子又在煮屎尿啦!还让不让人活啦……到底有没有人管管啊……” “卧槽……缺不缺德啊……老子朝食才刚下腹,这是不把它们全整吐出来不罢休是吧……” “老子受不了了!大家找将军说理去……凭什么让那孤山子这样祸害咱们啊……” 像这样痛彻心扉的咒骂声,这段时间来在大营之中就没有停下过。本以为只是一两天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居然还没完没了! 其他营区的那些兵今天实在是受不了折磨,纠结起十几个人气冲冲就要去将军那里告状。 “都给我站住!想去哪啊!难道还想要造反不成?” 还没走出几步,这些人便被丁鹏给喝住了身形。 “旅长!这事你管不了,那俺们就找将军说理去! 那孤山子简直不当人子,整天使那些阴招来祸害人。瞧瞧这味道……呕……” 突然一阵风吹来,这说话的家伙直接跑到一边吐了。丁鹏此时也赶紧捂住鼻子,说实在的,对于第五卒干得那些缺德事他也是深受其害。 “旅长,你瞧瞧你瞧瞧,这哪里有办法待呀!要不您也跟我们一起找将军评理去。 就还不信没人能够治得了他们了……” “对!这就一块去……” 群情激奋,这绝对是犯众怒了!眼看着又聚集过来十几个人,呼啦啦三四十人就要往辕门口走去。 “都给老子回来!谁敢踏出这门半步,老子非得打断他的腿!” 咳……tui…… 丁鹏吐了口浓痰,然后又张口大骂道: “他娘的,你们谁有本事也带着八十个人去冲四千人的大营,这理就能讲得通。 跟你们说实话吧,那孤山子现在就是将军他老人家的亲儿子,甚至比亲儿子还要亲! 别说老子没提醒你们,若是到时候状告不成还得挨军棍那可就爽了!” 这话一出,那些还在叫唤的也都噤了声。没办法,人家那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大,破了大营斩将夺旗不说,还硬把人家齐国的上将军给擒了。 虽说最后给跑掉,但这也是实打实的恐怖战绩啊!可是哪怕你战功再大,也不能整天在营里煮屎煮尿嚯嚯人吧! 前段日子还好,只不过是骚臭味而已,可是今天吹过来的这几阵简直没法忍了,不但臭而且还辣眼睛啊! “你们懂个屁,他们这是在用东胡人硝制兽皮的方法硝制牛鹿筋呢! 你们用的弓箭又不是不知道,弓弦一旦受潮便软不拉几根本没法使用。 将军说了,让他们使劲折腾去,若是真弄出了不怕潮气的弓弦出来,那等同于救了大家一命。 都转开你们的死脑筋想想看,若是真在雨天与齐人打起来,人家开不了弓而我们可以照常射击会何种场面?” 被丁鹏这么一揭破,所有人那些不满也都消去了大半。不得不说,若是真能弄出那样的弓弦出来,还真可以说是救了大伙的命。 这边闹剧是如何被丁鹏给打消弭的孤夜可管不着, 而对远在王都的乐毅如何带着他的老丈人和媳妇儿刚刚抵达蓟城更是一无所知。 乃至正对面的触子刚刚接到齐王下达的攻城令亦不关他的事。 此时这家伙正在把刚刚粗略硝制一遍的兽筋浸泡在桐油之中,然后用刻刀在上头认真做上了时间记号。 对于这种新事物的试验,他从没想过会一次成功。为了解决雨天对于弓弦的影响问题,这注定了需要更多的时间精力去投入……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意外消息 距离陷空山之战已经过去有些日子,由于当初涉及到对公子常傲见死不救的关系,所以对于这场泼天大功劳在燕军这一方却没有被特意的提及。 当然了,这里头最主要的还是常傲不顾手下安危下令四散突围的命令占主要原因,毕竟人家上头有人,这样有损王室威严的事情,自然是能压便压。 另外则是为了避免齐国反应过度大举来犯,于是便将这场大战的影响尽可能的缩到最小。 不过该表功的还是要表功的,孤夜作为此次战役的指挥官,王荀在其权利允许的最大化之下,直接给他扣了个旅长的军职。 不过这也就是个光杆司令有职无兵,文安城总共就那几个人,原本十个旅长各辖五百人。如今破例又整了一个,自然是不知道从哪里补充兵源。 别说是配备五百手下了,哪怕是把原有第五卒战损的补上都无法实现。 王荀自个也知道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孤夜这才能被允许拿着五百人的配给整天带着人瞎折腾。 这改良弓弦一事还得是从那次突击陷空山后才决定的。 都知道那次作死点了把火,差点将自己给烧了。也正是因为大火的原因,竟然把积雪全给化开了。 士兵们在雪水中打滚,然后就发现手中的弓弦居然有好些发软拉不开了。 当初孤夜在龟甲阵中拉折掉的弓也并不全是因为弓太软了,后来打扫战场时仔细分析以后才发现,那是由于原本冻硬的弓弦遇热发软影响弓力,所以为了保持射程才在不知不觉中便会加大拉弓的力道。 不得不说,弓箭这样一个致命的缺陷最是制约战斗力。根本就不适配孤夜一直以来提倡的小规模部队运动战理念。 于是在回到营中的时候,在加强士卒训练之余,便是绞尽脑汁想要解决掉这样一个普遍性难题。 首先他想到的就是之前自己使用过的那种桐油。思路也很简单,既然以牛鹿筋和蚕丝制作而成的弓弦怕潮湿,那么就想办法让其隔绝水气。 在此基础上,蛮九又提出了采用东胡人硝制皮毛的方法来处理牛鹿筋。不过硝制后的肉筋很容易就会发脆,于是才试图反复用桐油浸泡去解决这个问题。难度则是要如何去掌握两者之间的平衡。 所以说这个过程才是最磨功夫和时间的。至于霜硝的来源,自然是学着东胡人从蒸煮尿液中得来。 为了收集到足够的尿液,这段时间第五卒的弟兄们可没少受罪。每天早上几乎都是要提前守着各营房门口抢着给人倒夜壶。 日子就这样平静且充实的过了两个多月。今天,孤夜照常带着庖硕和蛮九两个一起去文安城内收桐果。这种东西当地是很少的,野外几乎是见不着,只有他们的老家靠近太白山脉那一带比较多。 若非营中副将胡真乃是城中大族,族内子侄多是货值为生,所以靠着这层关系才能让他们从东胡人那边收皮毛的时候带过来点。 这件事情上王荀将军也实在够意思,虽然孤夜这个旅长目前来说依旧只带着不到百人的队伍,可粮饷却是依旧按照一旅五百人照给的。如若不然,哪里来的银钱够他这样挥霍。 阳光正好,三个家伙驾着辆驴车晃晃悠悠的走在前往文安城的路上,道旁的油麦田已经开始抽穗,南风拂面,不徐不燥让人昏昏欲睡。 难得进城一次,庖硕这家伙自然少不了要喂喂那张馋嘴。现在也不用担心被人暗算什么了,常傲经过上一次的教训之后,甚至都有好几次明里暗里遣人来示好。 此时孤夜腰间葫芦里装着的,还是人家送来的甜酒呢。 当初送来的十来坛,一半上缴给王荀尝个鲜,算是表个态度。孤夜也想明白了,既然人家想误会什么,他也不好揭穿不是。借着常傲送酒,顺便也跟他透透常傲有和解之意。 还真别说,倒真的让他老人家松了好大一口气,更是话里话外暗示着要自己适当的时候在公子常威面前说几句好话。对此孤夜自然爽快的应了下来,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能回蓟城去。 不过世事总是无绝对的,当孤夜三人以为自己在此地最大的危机终于解除,也不用再担心遭到算计暗算的时候。 此时却不知从哪里射过来的一支冷箭,堪堪钉在了青驴的肋驱上。咔的一声,惊得这头蠢驴差点蹿田里去。 “敌袭……” 驾车的蛮九立马翻身躲在车轱辘后面,庖硕则是迅速支起大盾,连同将躺在后头的孤夜给挡了个严实。 “怎么回事?哪里射来的冷箭?” 说话间孤夜也已是抓过身边的长弓,三支狼牙箭已是夹在了手指间。 “从箭的角度上看,应该是从左侧麦田里射来过来的,且对方用的是弩!” 孤夜听罢扭头往驴身上的肋驱看去,的确见到了一支比正常箭矢要短一截的弩箭。 不仅如此,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微端似乎还绑着什么东西。刚刚蛮九反应太快,倒是没有怎么注意到。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三个人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势,直到两边麦田里好几个除草的农人听到动静探头起来张望时,他们才慢慢的解除了警戒。 “收了吧,对方应该没有恶意!” 孤夜按下庖硕的盾牌,然后便去拔那支箭。 “弩弓的最远射程在五十步左右。此箭入木三分,对方刚才的距离不会多于二十步。 二十步外能精准射中这肋驱,真想要杀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话毕,孤夜也解下了箭矢后面绑着的那白布条。当见到上面所书写的内容后,顿时眉头不由的拧巴成一块。 “怎么回事?上面写的是什么?” 对此孤夜并没有回答,而是将布条递给了蛮九让他自己看。 “齐军兵力完成集结,君当早做防备。” “真的假的?这是谁给咱们传递消息,如此重要的军事情报不该直接通知王将军的么?” 蛮九在被布条中的内容震惊之余,同时也被整糊涂了。 “不管真假,总之咱们得赶紧回去告知将军。若上面所言是真的,那么事情可就大了!” 看着两边即将成熟的麦田,孤夜的语气十分的沉重。一旦齐人全面近犯边境,眼前这些美好都将会化为泡影。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庖硕已经拉着青驴掉好了头。三人不敢有半分的犹豫,立即挥鞭往军营里赶。 一个时辰之后,中军大帐之内气氛一片凝重。王荀的案头上放的正是那支弩箭,此时的他则是眉头紧锁阴沉着脸来回踱步。 “将军,不管这是何人传递过来的消息,为今之计最为稳妥的还是必须派人潜入齐地去确认一番。若是真有大军集结,肯定是可以发现的。” 此时副将胡真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如此一来一回之下恐怕就要耽误事了。 布条上写的是齐军已经完成集结而不是开始集结。这两者之间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若真如消息上所言齐军已经完成了集结,那么从平舒城到文安城,可是无需三天的时间。 三天的时间能做什么?光是把城外的百姓迁进城里就够呛!要是还要派探子去确认消息,一来一回的时间,那黄花菜都凉了。 “将军,末将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消息来源是真是假,总之人命大如天。 咱们现在应该通知城内和武安城那边,先把城外各乡围村庄的百姓迁进城里再说。 万一后面证明了消息是假的,也只不过是劳民伤财。可一旦犹豫,那后果可是万劫不复啊!” 孤夜如今身为一旅之长,倒是有资格出言建议的。只不过他的想法在应对上虽是正确,可在官场上却是行不通的。 无论是文安城守还是武平城方面,从哪个方面考虑都不会因为一个来历不明,未经证实的消息就开始往城里迁民的。 迁民二字说的简单,可里面涉及到的后续事项却是繁杂无比。衣食住行,不管是哪一样都必须妥善解决好,不然民怨一生,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作为一师主将,王荀所考虑的事情无疑要比孤夜要复杂许多。单单率兵入城拒守这一项,没有城守大人点头,那便是造反啊。 王荀没有立即回应孤夜,只是一个劲的在大帐中转圈圈。在场几个人都知道,此时他正在权衡各方面的利弊。 毕竟就目前来看只有手上这张来历不明的布条,可偏偏这张布条上传递的消息却又那么致命。 半晌之后,似乎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王荀终于停在了孤夜面前,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目光锐利的让人心里发毛。 “小子,你真的认为有必要迁民?” “必要!很有必要!无论什么时候,人都是最重要的!钱粮没了可以再筹集,人没了可就全没了! 费点力气保证城外百姓不受齐军屠戮,哪怕这个几率只有百分之一,那也必须是我们该做的!” 回应王荀的亦是十分坚定的语气。 “好!便信你小子一回!事后若是老子被一撸到底,以后你可得关照着点!” 孤夜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哭笑不得表情。没想到面前这位王荀将军对自己的能力居然会如此高估呀! 不过现在还能咋办,难道说我一个小小的囚徒兵能关照个屁啊。能平安无事的坐上旅长的位置,还不全是全仗着你罩着。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为了城外百姓不被那百分之一的机率遭到屠戮,他还是强撑起胸脯重重点了下头……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迁民 拒马被从道上搬离,紧接着营门大开。率先出来的是一个背插小旗的小卒骑乘着快马往武平城直奔而去。 这是前往报信的,无论消息真假与否,文安城即将实施的应对措施是必须通报给上级统御单位的。 紧接着从营门口涌出来的是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孤夜的第五卒便在其中。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以最快的速度,不管用任何办法,都得在两天之内将文安城外四乡共十二村的所有百姓都迁进城内。 而王荀也急急在亲兵的护卫下赶往城内,他们的任务则是要说服城守大人开城纳民,并做好守城的一切准备。 至于副将胡真则开始点齐兵马,打包武器装备,只等命令下达,随时随地准备入驻文安城接管城防。 至于文安城守是否同意所决定之事他们并不担心,身为胡家二房长子,大房伯父在接到其信件之后应该还是会选择支持自己的。 果不其然,在王荀进入文安城两个时辰后,这座扼守燕齐边境南方门户的城池彻底被调动起来。 作为拒止齐国入侵的桥头堡城池,他的运作机制从来都与内陆城市有着很大的不同。 首先它有一套自己战时动员的应急方案。一旦启动,城内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接受军事管制。这是自上次齐国入侵差点国灭之后得来的教训。 城内原有的留守兵马立即分成许多部分,配合底层小吏以最快速度控制住城内所有粮盐店铺,停止一切对外销售行为防止哄抢。所有商业活动将彻底停止,全面实施宵禁令。 接着抽调城中一部分青壮伐木运石加深沟渠,提前做好齐人攻城的准备。 若不是胡真所在的胡家乃是城中大族,其城守亦是本家大伯的缘故。试问谁会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消息而如此大费周章。 如此折腾上一遭,可以说无论齐军来或不来,首先都会对城内百姓造成一波不小的损失。 最为直观的便是依托着城墙搭建的棚户区便会被全部拆除,因此几百户贫民会直接失去容身之所,只能等待官府接下来的安置计划。 相对于城内,城外才是最令人头痛的。要将分布在城池之外十二个村的百姓往城内迁徙,那可不是一纸命令便能让人乖乖遵守的。 一路行来,孤夜自是知道此行的不易,可却没有预料到遭遇的反抗会这般的强烈。 不得不说,百姓们对于他们的到来可不像后世时的军民鱼水情。从他们眼中透出来更多的则是忌惮和不信任。 齐人的袭扰固然是他们所痛恨的,可是常年来自燕军的盘剥也让人丝毫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特别是此时当孤夜提出要他们尽快收拾家当,在一个时辰之内必须随自己迁入文安城中的时候,得到的回应却是里长堆着笑容让人抬过来的几麻袋粗粮和半扇腊肉。 这一幕实在是把孤夜给整得哭笑不得,敢情人家是以为自己这些人是敲诈来了。 他冷着张脸白了身边跟自己同来的参将一眼,把这家伙盯得很不自在。由此可见平日里手底下的那些兵,缺德事应该都没少干。 此人名唤胡燕生,乃这次迁民行动的总指挥。王荀临时给安了个参将的头衔,所以孤夜等人也得受其节制。 老丈,您这是干什么?齐军马上就要来了,你必须立即让村民们动起来入城躲避,咱们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孤夜率先迎了上去说道。他懒得理会他们手上那点东西,语气也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 可是对方一听,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肉疼之色。然后眼见这老头回头往后面摆了摆手,很快又有几个年轻人扛着几个麻袋过来。 这位小将军,我们能拿出来的就只有这些了,如今地里的麦才刚抽穗,还不到收割的时候。所以还请高抬贵手,可怜可怜这全村老少四百多张口吧…… 说着这老头便作势要往地上面跪。 哎哎哎……老丈你这是作甚?是不是我表达的不清楚?齐人已经完成集结了,顷刻之间便会进攻文安城,到时候你们这些村子会首当其冲! 前段时间齐人屠村的事情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嘛?为何还要留在这里等死? 孤夜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可面前的老头子却是根本无动于衷。大有一副不管你们说什么,老子就不走的架势。.五 而此时边上这个叫胡燕生的家伙终于是等得不耐烦了,他上前一把将孤夜给扯到身后,然后直接将腰中的长剑抽来出来啪的一声架在了老头的脖子上。 废他娘的什么话!让你们搬就得搬,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自己收拾行囊,一个时辰后跟我们走。 要不一个时辰后老子一把火将你们的破房子给点喽,然后再用刀架着跟我们走! 见此一幕,那些村民顿时嚎啕大哭全都跪下来磕头如捣蒜。 不能啊将军!村里面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如今麦子都快收割了,您现在让我们走,那是要饿死人的呀…… 将军饶命……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家孩子他才刚满月呀…… 将军呀!你就行行好吧!齐人来就让他们来好了!大不了到时候小老儿带他们到山上躲一躲,那也总比饿死人强吧…… 孤夜见此,立刻便要上前来阻止。他们本着的可是来救民的,可现在怎么搞得像强盗一般。 边上的庖硕蛮九亦是早就看不过去了,甚至都已经一颗石子攥在手上,准备随时打落那参将的剑。 将军,你看这是不是…… 给我闭嘴,嘴巴没长毛果然办事便不牢。王将军平时把你吹上天说是什么奇才,刚才一观也不过尔尔。 若是按照你这办法劝下去,别说是两天时间迁十二个村了,恐怕连这一个都迁不下来!赶紧滚一边待着去,再敢插一句嘴,军法从事! 这家伙说变脸就变脸,一路上来都是笑眯眯没啥存在感的他,没想到发起火来却是有这般威势。 这可不是那些上位者凭借官位自带的狐假虎威,而是实实在在自带的。这在战场上没有摸爬滚打上一段很长的时间是无法形成的东西。 孤夜自然是察觉到这点,加上对方说的也的确是这么个情况。所以也就只能退了下去,并用身子挡在了蛮九和庖硕的前面。 自家兄弟是个什么脾性他还是清楚的,两家伙自从樊冲那件事后,似乎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他们几乎没有了什么敬畏之心,莫说如今的胡燕生只是个参将,哪怕是王荀当场,若是被他们看不顺眼照样要遭殃。所等待的也只不过是孤夜一个眼神暗示而已。 面对着呼啦啦跪了一大片哀声哭嚎的村民,胡燕生似乎是长了一副铁石心肠。 我最后再说一遍,所有人必须得迁入城中!一个时辰后就得成行! 瞧着面前这些人依旧跪着无动于衷,只见他大手一挥,身后立马有七八个手下出列,然后点起了好几根火把便往最近的几个茅草棚上丢。 很快的大火伴随着浓烟升腾,那些村民这才意识到面前这群人不是开玩笑的。也终于知道了事情不可逆转,于是都哭哭啼啼的起身赶紧跑回家中收拾东西,声怕待会时间一到真给点了。 见到胡燕生真敢放火烧屋,庖硕这憨货驴脾气就要上头。可还没骂出声,便被孤夜及时用大手给捂住。而身边的蛮九也 被他瞪了一眼,这才愤愤的将手中石子丢掉。 虽然他也并不赞同此时胡燕生的做法,但偏偏就目前而言如此施为却是最正确有效的。 其实刚刚那个老头说的也不错。齐人来袭,大不了就先带人上山躲两天。毕竟他们的目标是文安城,又不是自己这个小村围。 可若是入了城,那么青壮就得被分配去守城。家中老幼则连半片遮头的瓦都没有。万一齐军围城的话,那么更是死路一条了。 相信其他几个村子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想法,可是换做孤夜的角度,或者说以军事角度上看。面对齐军来袭,坚壁清野是非常有必要的。 且不说粮食补给的问题,以攻城的惯用手法,驱使平民百姓冲击城池的事情也不少见。 不把文安城周围百姓给清空的话,到时候齐军若是抓了他们让其先行攻城,或者要此为质迫使打开城门。到时候就真不好办了,难道真要让自己人射杀自己人不成。 加上这十里八乡的总是沾亲带故的,看到自家亲戚朋友在城外生死难料,军心也是无法保证的。 所以哪怕此时胡燕生的手段粗暴了些,但为了接下来不会被齐人所利用,该有的雷霆手段还是要有的。 至于刚才对自己的揶揄呵斥,孤夜也是得虚心接受的。有时候过分的仁慈其实就是残忍。 便如同此刻,若是真个幼稚的以为可以避免见到这哭哭啼啼毁家场面,那么两天之后见到的,或许便是成堆血淋淋的尸体了。 虽然这些人以后存在冻饿死去的可能,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顾的也只能是眼前。 一个时辰后,周围的麦田如期而至的燃起了大火,第一批迁徙的百姓带着这满目的绝望和对前路的迷茫,终于踏上了前往文安城的路……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安民 “岂有此理!简直就是胡闹!王荀的脑袋里装的都是屎么?如此荒唐得来的消息也可信,居然连验证都不验证便开始迁民备战! 谁允许他这么做啦,根本就目无上级,真当本将军手中刀子不利乎……” 武平城治所之内,身为燕齐边境御守将军的陆炳胜,此时正在案前狂拍桌子怒发冲冠。 下方一众手下全都低着头静若寒蝉。最为可怜的是那个负责传令的小兵,他现在半跪在地上,全身抖得像是在筛糠一样,声怕上首的将军一个想不开就拿自己先开刀了。 又过了半晌时间,等陆炳胜终于骂累了之后,这时身边的副将才小心翼翼的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将军,不管消息来源真假。总归是要派人先去探查的。 之前陷空山一战,齐人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末将以为对方报复的可能性还很大的。 更何况如今文安城那边已经开始迁民,我们……” 这副将欲言又止,最后半句话却是故意拖了个长音,目光也小心翼翼的瞥了一下。 其实在场之人谁都明白,若消息是真,派人前往探查往返之下时间绝对不够。 如今更是骑虎难下,王荀已经迁民,若是武平城这边不迁的话,一旦齐军真的来袭,那么在场所有人的脊梁骨都得被人给戳烂掉。身为边防最高指挥官的陆炳胜也会被降罪处理。 “娼妇养的王荀,真会给老子出难题。他文安城外满打满算十二个村围最多也就五六千人。 可武平城也将城外百姓全迁进来的话,最少得翻上两倍!几万张嘴啊,现在夏末秋收还没到,老子上哪里给弄这么多粮食出来!” 陆炳添嘴上虽咒骂着,但他也知道自己早就被架在火上烤了。若是同样不迁民,管他大战来时死多少人,那些贱民自会上山入林寻躲避。 然而现在文安城的手下迁民了你身为主将不迁,那怕死上几个人,这名声大抵是臭大街了。 “传令下去,两日之内必须将城外所有村围全部清空,百姓回迁城内。所有麦田全部抢割,坚壁清野半点不给齐人留下! 另派人通知后方方城,安次两城,让他们做好准备随时支援。” 陆炳胜这个命令下得不情不愿,想到要把一两万人弄到城里来他就头疼不已。为此还不知道要跟城内各豪门扯皮多少事情,总之自己绝对是得破财的…… 武平城这边是如何将王荀骂个狗血淋头的,文安城这边的当事人便是如何将那孤山子祖宗十八代骂个遍的。 要不是这家伙送来的这个破消息,他现在也不会狼狈成这样。五六千人看似不多,但一下子全涌进城里来那是要有多乱便有多乱。 要知道这些可不是军队,随时随地能听得懂指挥的。老人小孩还有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一路哭哭啼啼,外加还有许多牲口。 这边鸡跑了抓鸡,那边鸭丢了找鸭。什么破瓦烂罐子全当宝贝的带上路,有的甚至连夜壶都捎在行李中。 城门口处拥挤之下,啪一声,那还装着小半屎尿的便桶就摔在了地上。那味道真叫一个酸爽啊。 要问为何连这玩意都带上?鬼知道呢!只能说在穷人眼里,哪怕是自己拉出来的都是值钱的。 十二个村子的迁徙,其实在军队的执行力下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胡燕生那家伙的手段态度在所有队伍中还算客气的了,其他几乎是二话不说上来就包围起来点房子,根本就不给人半点废话的机会。 就因为这些麻烦都是孤夜带过来的,所以王荀又哪里会让他逍遥法外。这家伙一回来,立即就被扣上个临时长吏的名头,负责安置这些迁进来的难民。 当然了,这只是王荀和城守胡光写维持心理平衡使出来的小手段。此时城内所有官员小吏都会过来帮忙,可哪怕是这样,头一次当官的孤夜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声音都喊哑了。 突然多了这么些人,住的地方肯定是没法临时搭建的了。 要城里原本的居民让出一些来绝对是不可能的,于是孤夜便直接在四个城门附近直接寻了四块空地,将所有行军帐篷全都支楞起来。人员不像以往那样打乱,反而是一个村一个村的安排。 为此城内的不少官员都表示反对。原本他们就对这还没长毛的小年轻不信任,尽管他如今是负责安民事宜的长吏。 “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简直就是胡闹!流民怎么能不打乱呢?不但不打乱,而且还把相邻几个村的人都聚集在一块! 所谓乡党乡党,乡人必党!当他们聚起来造反时你就知道今天如此安排得是多愚蠢的事情!” 此时指着孤夜痛心疾首吐沫横飞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吏,身为此次安民任务的二把手,他对孤夜这种幼稚的决定表示严重的反对! 在他身边的一众小吏亦是以其马首是瞻,都对这空降来的上司很不信任。 “小子不懂就别乱搞,现在以一乡一村来划分安置人手看似方便,但日子久了你便知道厉害了! 特别是到了分粮食的时候,以村为党那是非要打起来不可的!” “是啊,小长吏大人。还是趁现在还没安顿下来,赶紧将人拆分开才好。不然时间久了真要出乱子的!” “听马老的没错,他老人家干了一辈子吏员了。你这小子怎么就不知好歹呢?” 瞧着眼前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孤夜亦是哭笑不得。对于自己这个长吏的身份,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是个大坑。 虽然城守大人和王荀将军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锻炼自己,可傻子都知道这俩家伙是存心不让人闲着挟私报复呢! 让自己挂了个名就打发了过来,要不是手底下有些几十个手下充场面,不然这些奸滑如油的小吏谁理你呀!这不才半天不到,立马就发难来了。 对于他们所说的后果孤夜又何曾会没想过。只不过他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有其目的。 此时也懒得去跟这些人解释什么。说句不好听的,齐军或许现在都已经开拔,大战将起,能把城守住就谢天谢地了,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安稳,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 “都给我闭嘴!啰啰嗦嗦的吵死掉了!你们都没事做是不是? 难民营中便溺的场地都安排好了么?食水如何获取都宣传到位没有? 水井的分配有没有跟城中居民协调好?城中四个粥棚的临时灶台都搭建完毕没有? 天黑之前本长吏若是发现有一处办得不到位,可别怀疑军棍打不死人!” 吼…… 身后的庖硕带着几个士兵很是配合的将兵器往地上一杵,顿时将那些小吏给吓得一哆嗦。 “你……你……你……好!好!好! 老夫从吏三十年,本想尽责提醒于你,怎奈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且看你到时如何收拾! 哼,咱们走……” 那个姓马的老吏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家有刀兵在手,自己这些人又怎是对手。不过明里的不行,暗底下的手段多得是。一个挂名的玩意也敢站出来打头面。 马姓老吏愤愤不平带人扭头便走,本想着三十年的媳妇今天总算要熬成婆了,可没想到长吏之位居然莫名其妙的落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身上。 不过仔细想来人家是军中人物却应该是临时顶替的,于是自己表面也愿意配合一下。可自己给面子你也得兜着点,居然还真敢当着大家伙不留情面。 “马兄,现在怎么办?难道还真按那小子说的去做呀!咱们才是这个,可不能让那些军痞子给欺负喽!” 说话之人竖了根大拇指出来,好生替马老吏抱不平。 “是啊马大哥,这长吏之位原本就是您的,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毛头小子来当了。 不过还真别说,除了那些难民没有打散安置以外,其他的事项还是安排得挺得体的。可若是真一点乱子不出,那么谁知道他长吏的位置还会不会继续干下去?” 被这么一提醒,原本没啥坏心思的马老吏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是啊,虽说那厮是军中人物,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待着不走了。毕竟长吏这个位子虽小,但耐不住油水足啊。一个小军头刀口舔血不说,一年到头又能挣得几个钱? 见老大哥态度似乎有所动摇,身边的几个家伙便赶紧站出来出谋划策。 “我的马大哥呦,这算得什么事呀!咱们有个什么手段还不是您老人家传授的。 放心吧,大事不误小事不断的手艺可是咱们拿手好戏。管叫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焦头烂额,到时候还得乖乖的来找您老人家低头认错。” “可不是嘛,到时候外面真要是齐军来攻,里头又麻烦不断。黑锅自然全是那小子背,若是他把锅往咱们身上甩,那咱就说是他一意孤行不将难民打乱分散安置,才使得他们团结起来搞对抗。 反正咱刚才可是在大庭广众下陈述过厉害的。 哈哈哈……说不定到时候城守大人为了大局为重,立马就把那小子给一撸到底,长吏之位可不就落在您老身上了……” 马老吏一听也是喜上眉梢,一寻思还真有这个可能。于是乎一不做二不休便应了下来,而底下的小吏嘿嘿嘿笑着便也四散开去安排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战前 没有想到的是,来自难民的混乱和小吏们的为难还没到来,最先找孤夜麻烦的却是王荀这个最高层。 自迁民入城开始直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而这三天时间里,第一波前往平舒城的斥候已经回返。 虽然未曾深入城内,但通过远距离观察城外大营的动静,探知到的却是一切如常。齐军该训练的训练,该巡逻的巡逻,丝毫没有要备战的迹象,人数方面貌似也没有多少增加。 可想而知,这样的消息被带回文安城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首先身为城守的胡光写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便是带着人来到军营,当着众将士的面足足破口大骂了一个多时辰。 殊不知就因为这样一个没有得到证实的消息,两天来可是没把文安城给折腾得够呛。 光是征调民夫伐木垒石就惹得天怒人怨,更别说因此拆掉的那片棚户区。要知道为了稳住人心,如今那群原来的居民他可是全部安置在了自己的城守府外。 更别说城外临时迁进来的那些人了,直到胡光写踏入军营的那一刻,他已经接到了第三十六起冲突报告了。原因全都是难民与城内原有居民产生的摩擦,现在城内大大小小的家族基本上都上他这告了一遍状。 而这些都不是他今天过来找茬发飙的主要原因,而是那个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在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的消息。 “王荀匹夫,你给我出来!好歹同僚一场,尔敢如此坑害于我……” 人还在大帐外,里头便早就鸡飞狗跳了! “看看!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现在是不是找过来了! 好你个孤山子,都是因为你!那姓胡的兴师问罪来了,老子告诉你,这事咱们没完!” 啪…… 王荀身前案几上的砚台直接被他砸了个粉碎,打翻的墨水差点没溅了刚踏进来的胡光写一鞋面。 “哇呀呀……王荀匹夫,居然还敢先动手,真当我怕你不成……” 原本就是一肚子气,如今又被这弄得满脚墨汁,这位城守大人胸中怒火更是蹭蹭的往头上窜。 唯有边上的孤夜才看出些门道,这一手却是王荀故意为之找的借口的。如若不然,他堂堂一师之帅也拉不下脸见面无端就给人家先赔礼道歉不是。 “哎呦……罪过罪过……实在是对不住?原来是城守大人驾到,荀有失远迎,刚才气急无状,却是唐突了贵客……” “呀……伯父怎么来了……快快看坐……” 胡真狠狠瞪了站在边上的孤夜。 “还不快点搬张马扎过来,没点眼力劲的东西……” 孤夜知道这是要拿自己当泄火通道了,如今理亏在先,只能苦笑着乖乖去搬了张马扎过来。 “呵呵……城守大人勿怪。军营之中没那么多讲究,所以也请多多包涵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王荀腆着张脸左一句唐突又一句包涵的,胡光写倒是一时间压住了火气。 “哎呦,不知伯父今日所来为何呀?” 胡真在接收到无数眼神暗示后,没办法终于还是先开口当了只出头鸟。 “哼!为何?明知故问!” “大人这是何意?” 王荀依旧装傻充愣打太极。 “王荀,你也别给我装了!我来问你,齐人大军完成集结意图攻城的消息究竟是从何而来?” 胡光写眼睛死死的盯着王荀,丝毫容不得他半点飘忽躲闪。 “大人说笑了,消息来源不早就说清楚了么?军中绝密情报自然有绝密的渠道。除了军中高层,为了人员安全其他人等是不允许知道的,城守大人确定要听么?” “王荀,你到现在居然还敢狡辩想着蒙混过关!什么狗屁绝密情报,分明就是一个叫孤夜的小卒长半路不知从哪个旮旯地里道听途说来的。 而你身为一师之帅,未经证实居然还荒唐的信以为真!若是事情到此为止那也与我无关,可你这厮竟然糊涂到来诓骗于我!” 说到这里,胡光写气得两瞥胡子直颤抖,甚至不顾读书人身份连脏话都骂出口了。 “现在你到外面看看,因为你们的荒唐情报,到底把好好的一个文安城弄成什么样子了! 为此我不顾夏末收割在即,连城外百姓都尽数迁了进来。为此不惜把城内大大小小的家族都给得罪个光,甚至为了守城战便利连城墙下的棚户区都拆掉了。 城内城外富人穷人本城守如今都一并给得罪光了,而今换来的是什么? 说好的齐人呢?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胡光写说的这些王荀十分理解,要不然当时做决定的时候便不会那么纠结了。实在是一场战争准备下来,还未开打需要付出的代价便十分巨大了。 不过死鸭子还得嘴硬,虽然现在王荀心里也很想掐死边上那个臭小子,可事情既然做下便只能死撑了。 “胡大人受委屈了,今早第一波斥候传来的消息的确很让人意外。不过也是个好消息呀!齐人没来,那便不用打仗,不用打仗便不用死人,这多好的事情啊! 难道咱们还能盼着齐人大军来攻不成?” “呃……” 被王荀这通胡搅蛮缠怼的,胡光写一时间还真没法反驳。只是那胡子气得上下摆动的角度又大了不少。 “呸……本来齐人就没打算来…全是你们杯弓蛇影……不……是捕风捉影无事生非惹的麻烦! 总之我不管,最晚明天,戒 严令便会撤销。城外那些百姓你们怎么弄进来的就得怎么给我弄出去! 然后带着你的兵滚出本城守的文安城!” 一旁听到要解除戒 严令,孤夜整个人立马就急了。就目前来看,第一波斥候没有发现齐人调动的迹象,那并不代表所得到的消息便是错误的。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否定消息的真实性,毕竟没有哪个神射手会无聊到给自己传递这样一个信息。 文安,武平两城的地理位置注定了这不可能是齐人的声动击西之计。所以哪怕是要解除戒 严令,把百姓遣送回家,那起码也得等到第二波甚至是第三波斥候回返才能做决定。 “胡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呀!第一波斥候得到的命令是远距离侦察,所以带回来的消息并不能说明什么。 再等四天,这个时间足够最后一波斥候回来了。若是最终确定是情报有误,到时王某自当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王荀心里没底归没底,但也自有其判断。将兵最忌朝令夕改,如今才过两天,城防工作才也完成了七八成。所以他肯定是要撑到最后的,总不会因第一波消息就更改军令。 “两天,最多给你两天!时间一到,立即带着你的人出城!” “胡大人……这……” “莫再说了!王将军,你也知道这是本城守最后的底线了……” 不是王荀太过不近人情,而是如今地处边境,什么事情他都得防着一手。他不仅是文安城的城守,而且整个胡家的基业可都在此地。 前不久那八十破四千的大胜,有人说是奇迹,可更多人心中也是打着问号的。只是才过多久就说齐军完成集结要来袭城。 当时说得形势紧迫刻不容缓,如今两日过去半个人影不见,谁知道王荀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毕竟边境之地,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突然变成可能都不稀奇。 并不是胡光写不信任王荀,而是他还是希望自己晚上睡觉心里踏实点。哪怕真有齐人来袭,到时候再开门纳军也是来得及的。 两位大佬商谈出来的决议连副将胡真都没资格插嘴,孤夜这个名义上的旅长就更说话没资格了。 只不过此时大帐内所争论的两天或者四天,为的只不过是第二波斥候的回归和第三波斥候的回归而已。 殊不知他们刚才商议的其实毫无意义。因为不管是第二波还是第三波,这些派出去侦察的斥候都注定了无法再回来了…… 山道上,两匹快马正爆发出生平最后的潜力在向前狂奔。而在骑在其身上的两人则是狼狈之极。 其中一个肩膀上更是被箭矢贯穿,从伤口流出的大片血液已开始凝固足可以判断,这厮中箭的时间绝短不了。 而在这两人身后,则是足足有十余骑死死咬住不放,期间还有箭矢不断抛射,意图将两人截下来! “快……拦住他们!上将军有令,全面清除燕军所有侦骑斥候,绝不能让他们有半丝消息传回去!” “前面是上坡,他们的速度肯定会慢下来! 放箭……快放箭……” 前面逃的又如何能够躲得掉后面追的箭。之所以追了这么久还不落马,一方面是仗着骑术高超和马力尚佳才能周旋至今。 而今马力枯竭又逢地形不利,身后那已中了一箭之人自知绝无逃脱的可能,于是干脆勒马调转方向。 “你要干什么!为何停下……快走……” “别管我,你先走!前方上坡路狭窄我来拦住他们!” “呸……老子要你拦。要死一起死……” 说着前面那人也勒停了战马,随后便将腰上配剑抽了出来! “你混蛋!咱们都死了谁去给将军报信!快给老子滚,若是让齐军攻进文安城,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兄弟!若有可能,便替俺给老娘磕个头吧……俺家住城南文里村……” 这家伙也不等身后那人答不答应,抽出长剑就向着齐军发动反冲锋。也就在这时,迎面的阳光中,落下的却是七八支森寒的狼牙箭……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骚乱 哎哎哎……你们快看,就是那小子…… 谁呀?什么这小子那小子的? 你还不知道呀,现在城内都传遍了!走在前面的那个叫孤夜,人称孤山子! 就是这小子为了邀功劳骗赏钱,居然在城守面前撒了个弥天大谎,说是齐人马上就要打过来! 今早斥候回来后才知道,什么齐人,根本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听说那些城墙下被扒了窝棚的苦哈哈们都铆足了劲要来找他算账呢? 王八羔子!原来搞得全城鸡飞狗跳连老子买卖都做不成的家伙就是他呀! 一开始老子还纳闷戒*严令怎么下得这么急,说封粮盐铺就丝毫不带商量的!呸!老子跟他没完! 说话间这家伙手中汤碗一放便要起身追上去,幸亏此时被同桌的你及时给揪住袖子。 老哥你干啥呀? 干啥?老子经营了大半辈子粮店,本想着趁着这青黄不接粮价还在高位的时候再大干一次就退居二线。 可就因为这王八羔子,老子大半辈子积蓄换来的粮食全被贴上了封条拉进了官仓!若是再不放出来待到地里麦子收割,怕是要赔得血本无归呀…… 啪…… 孤夜贼子可恶之极……这位兄台,俺们也与你同去…… 这时候旁边摊子坐着的两人顿时拍案而起,打了招呼就要一同去追孤夜。力气之大差点没把周遭人给吓一哆嗦。 呃……两位兄台家中也是开粮铺的? 哼!北街迎春阁…… 哼!南城…… 众人一听全明白了,原来是城内最大两家妓寨女闾的东家。 晚上这街面上一宵禁,谁还能去喝花酒嫖个娼呀!那么大的两摊百来位姑娘,一天银钱的流水可不少。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怪不得听到此时有人要找那孤山子麻烦,这两位比谁都积极。 好好好……便与两位兄台同去……同去…… 那粮铺老板说着还从羊肉摊灶台边上寻了根小儿手臂粗的木棍,看来这仇是真的结大发了。 殊不知自今早从军营中泄露出去消息后,孤夜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这三个人又算老几呀! 还没等几个家伙踏出摊子范围,只见街口处已经呼啦啦的聚集起百来人,男女老少全都有。 打头的是个四十多数的胖女人,撸着袖子提着两支大锅铲。要不是时代服装对不上号,杠杠的就是星爷食神里的双刀火鸡莫文蔚了。 与此同时街尾也同样出现一大群人,不同的是他们可都是肌肉虬结的青壮。带头的家伙就跟铜锣湾扛把子陈浩南一个样,直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停!都别动…… 原本还在往嘴里放榛果的庖硕,突然满脸严肃的扯住了孤夜和蛮九。 别动,我好像突然到了一股莫名的杀气…… 呵……杀气?那杀气从哪里来呀? 蛮九有些无语的瞅着这爱作怪的死胖子。 前面!还有后面!不对,来自四面八方…… 这胖子把吃剩下的榛果塞进怀中,然后撑开臂膀将二人挡在身后。 拜托,但凡你少吃点抬头看路,只要没瞎都能发现杀气究竟从何而来! 只见此时两波人马已经到了三十步开外,隐隐间早就把三人给团团围住。 啊!他们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 孤夜,现在咱们怎么办? 见到这些百姓一个个义愤填膺凶神恶 煞的,庖硕刚才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此时捂着额头的孤夜被他这么一问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不说这些废话浪费掉那些时间,咱们跑掉的几率起码可以提高两成! 那么现在呢? 庖硕咽了咽口水有些胆怯的问道。 还能咋办?赶紧跑啊…… 话音刚落,孤夜第一个往边上一家酒肆里冲进去。两边的出路都被堵死了,为今之计只能指望翻墙头了。 哎哎……孤夜你等等我…… 庖硕见状也是撒腿就跑。 卧槽,两个没义气的家伙,开溜也不提前嚎一声…… 只见蛮九指头上有一微光一闪而逝,随后脚尖一点,整个人已经攀上了酒肆的屋顶,说到开溜,还真没有多少人能比得上减重墨痕属性的他。 周围气势汹汹要来寻孤夜晦气的百姓们见状,那双刀火鸡的胖女人一大锅铲便抛了出来,差点没砸中蛮九脑袋。 乡亲们……揍死他们…… 铜锣湾扛把子这时候也大喝一声,然后带着人便往酒肆里冲了进去。 这两边人马之所以会如此愤怒,一方实乃城外迁进来的流民。这两天虽然有吃有住饿不着,可那也不能弥补威逼之时被烧掉的房子和麦田,那可是一家人未来的希望啊。 而另一方却是比这些城外来的更激动,要知道他们本身就是城里人。虽然不是什么富人,但好歹也是工薪阶层。 城墙根下哪怕再破的窝棚,总归是能够遮风挡雨。要说齐人真的来了也就罢了,毕竟所有人在搭建的时候就有这个心理准备。 可如今却是因为一个可耻的谎言,自己本还可挡风躲雨的小窝便这么给拆了!试问他们谁人肚里没有气?幸亏孤夜家祖坟不在这里,要不然早就被人给刨了。 追啊……打死那小子…… 还我房子来……打死他…… 还我麦田来…… 孤山子……还我媳妇来…… 此话一出口,立马收获了周围人满满的八卦目光。 看什么看!房子被扒了,没了房子谁能嫁给俺啊!叫那孤山子赔媳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一年轻人红着张脸赶紧辩驳道。 有道理……有道理…… 太有道理了!叫他赔媳妇……肯定得叫他赔媳妇…… 人群中很快就有几个人出来带节奏,顿时在场的人怒火又被撩拨了起来。看到周围桌椅板凳碍手碍脚的,立马就砸开了。 呼啦啦的一群人冲进酒肆里,很快的孤夜的仇人又多了一位酒肆老板。 人都是有从众性的,看到人家砸了,那自己也砸两下。瞅见有人偷偷的把掉地上漆盏揣进兜里。那我就把老板兜里掉出来的那每刀币踩脚下。 好家伙,其他人见状居然有这好事,那不如直接就开抢好了。 于是乎一场被预谋组织起来的发难行动,随着第一个浑水摸鱼的人出现,很快就演变成了打*砸抢的集体性骚乱。 一时间人群中那几个小吏也懵了,原本他们放出消息来就想鼓动一下大家伙去针对那孤山子。最好逼得他不敢露面,最后焦头烂额不得不把长吏的位置让出来。 可明显的现在情况已经开始失控了,那酒肆的老板在文安城内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其家族不算大,但却也是盘根错节。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矛头在指向孤夜的同时,自然还是要把状告到城守府上的。 可酒肆里的骚乱注定只是一个开始,在很短的时间内,这几 百号人立刻就把范围扩大到大半条街上。 眼看着日头即将落下城头,已经抢疯了的百姓哪里还顾得上有宵禁令这种东西存在。 刚翻过墙头还没跑远的孤夜见身后没人追来,本想着歇口气再回去的。 可刚静下心来,身后传来的嘈杂声便让他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怎么回事?听着好像不太对劲呀? 别伤脑筋了,回去瞅瞅不就知道了…… 没等庖硕与蛮九反应过来,孤夜撒开腿就往回跑。 等他再次靠近到酒肆的时候,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他惊呆了。 只见那些人无论男女,一个个的见屋就钻,入店便抢。不仅如此,原本那些看热闹的家伙见到别人都抢了就以为法不责众也加入进来,才短短的两刻钟时间不到,文安城内最繁华热闹的街道就被嚯嚯了一大半。 街上小孩哭喊,被糟蹋了的店主坐在门口呼天抢地,甚至有些因为分赃不均的都开始打了起来,下手狠得紧,丝毫就没有要留手的意思。 马大哥啊!现在怎么办!事情搞大了呀…… 哎呦娘嘞……制造骚乱,聚众抢劫,咱们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胡大人砍的呀…… 马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吧!兄弟们可都是为了给你出口气才整出这事来的…… 放屁,老子什么时候让你们组织打*砸抢啦!可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子头上扣! 马姓老吏脸色铁青,无论如何他得先把这关系撇清再说。 哎呀马大哥你怎么就翻脸不认账了么?兄弟们都是为你办事的,如今出了岔子就想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做人可不带这样的马大哥,不管你有没有放话,但兄弟们这样做为的是谁总不假吧!若是后面追查起来,谁都没得跑…… 众小吏也是急了,见老大要翻脸不认人,连平时最怯懦的都站出来放狠话了。 见自己一时嘴快犯了众怒,这个老吏也赶紧话锋一转补救道: 急个甚!出了什么事情也是那个叫孤夜惹出来的! 是他为了邀功骗赏胡乱编造谎言才致使百姓发生动乱! 这他娘的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记住了,无论谁问起来都咬死是这个原因!谁也别怂,谁要是怂了那就全他娘的全家都得砍头! 这么一呵斥,身边这些小吏纷纷打了了机灵赶紧点头应下。 是是是……是那孤夜邀功骗赏…… 不错!全是他骗了全城人说是齐军要来袭击…… 对头对头……就是因为听了斥候传来的消息证实一切都是胡说八道的,所以才有这场骚乱…… 然而就在老吏很是满意的看着身边几人自欺欺人之时,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距离文安城五里外的一处树林里,无数杠旗帜正缓缓的从林中穿行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雨夜 惊碎残霞戮天痕,将军白马踏孤城。八方旌鼓随云至,带甲三万破四门…… “将军,文安城便在五里之外,根据斥候来报,城内并无异样。虽是兵备齐全,可只见兵卒在城墙上巡逻,数量上也没有达到临战状态……” “看来清除行动还是成功的,燕军的斥候并没能把消息传递回去……” “可惜我们要进攻的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如若不然这一路上的村落绝不会空无一人。” “哈哈哈……燕人知我们要来,所以先坚壁清野。却不知我们何时会来,注定了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此时骑在白马之上的,是齐国上将军触子,而居于两旁则是这次统兵的四个副将。 只见他轻勒缰绳把速度放缓了些,对于身边几个人的议论也只是安静的听着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此刻这位统兵大将的脑袋正在高负荷的运转着,不断地将己方的优势和敌方的有利条件进行反复推演。 他要在无数种可能中找出最快通往胜利的那条路。而现在已经有了个基本雏形,只是还需等待一个条件才能最终下定决心罢了。 看着天上那稀碎的残霞渐渐暗淡下去,隐隐可见的乌云正从天边翻滚而来。 “将军,前方三里处地势平坦,很适合安营扎寨!让士兵们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咱们便可以下令先试探性攻城了!” 身边一副将抱拳谏言,对于攻陷燕国的文安城,不止是这家伙,几乎全军上下都抱着手到擒来轻松拿捏的态度,根本就没把燕人放在眼里。 触子依旧不言,此时的他却并没有像其他人表现得那么乐观。对于这次齐王的仓促用兵首先他是持反对态度的。 临时征召组织来的青壮,没有三个月的磨合训练时间根本就不具备多少战斗力。 看似三万装备精良的大军来势汹汹,若是打遭遇战还可以通过高明的战术弥补一下。可攻坚的话触子实在是没有那么足的底气。 最为头疼是现在燕人已经提前知道了他要来进攻,且又将周遭的百姓全部迁徙入城。因此也说明了燕人断掉了要出城一战的可能性。 所以此时率军强攻已是必由之路。然而攻城战哪有那么容易,带着一群刚刚征召来的青壮攻城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哪怕已经清除了燕人派出来的所有斥候,那也只是获得了进攻突然性这样一个优势条件而已。 一旦身后这群人第一次攻不破文安城,那么这座城池也就别想再有攻下的可能了。 所以利用好制造出来的这个“进攻突然性”非常有必要。因此身边副将提议安营扎寨待到天明攻城的方案,触子面上虽不说,但心里在第一时间便否决掉了。 大军就这样缓缓的朝文安城靠近,大量的斥候不断在前方游弋,尽可能的拦截住燕军获得消息的渠道。 “将军,距离文安城已不到三里,是否选择安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身边又一副将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声询问。从刚才到现在触子就未发一言,只是一个劲的看着天边即将覆盖过来的乌云。 “将军,大雨将至。再不下令安营恐怕要来不及了。 弓具若受了潮,明天的攻城计划可是要受阻的!” 身边又一副将开口提醒,眼看着开始刮起的大风中带足了凉意,这场雨恐怕是小不了的。 “怕大雨落下,弓具受潮射不得箭么? 哈哈哈……本将军等的便是这场雨!哈哈哈……” 触子见到此时风来,顿时便来了精神。原本绷紧的脸也终于得以开怀。 如此失态一时间倒是令得身边四员副将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将军,这弓弦湿了便攻不了城,怎还成好事了呢……” “老天是公平的,咱们射不了箭,那燕人可就射得?” 触子猛然勒住战马掉转头来。目光却是死死盯在右前方的那片竹林上。 “安什么营?扎什么寨?为何要等到明天才攻城? 要攻也是现在攻,趁着燕人还不知我军底细情况的时候攻!” 众人一听皆是满脸愕然。心说将军是不是疯了,夜间攻城的不是没有,只不过也没有雨夜攻城的呀。失去了羽箭的掩护,对方用滚石擂木砸都能把你砸死。 “将军,这是不是……” “不可呀将军……稳妥起见还是待到天明时……” 此话一出身边立刻就有副将站出来反对。 “哈哈哈……是不是觉得这决定太过荒唐?没有箭矢的掩护伤亡会非常之大是不是? 告诉你们,本将军不但要雨夜攻城。而且还要同时四面发动攻击! 现在最大的优势便是燕军还没发现我军位置,一旦从四个方向同时发动进攻,城内势必大乱!” “可是将军,咱们三万大军看似不少,可四面进攻的话还是人手不足的呀?” 又一副将赶紧提出质疑。 “哈哈……不错!说是四面齐攻,其实也分主次的。 本将军决定亲率两万大攻其正面东城楼,剩余一万由尔等分做四组对另外三面进行佯攻。至于谁做预备队,你们四人自行协商吧! 现在让人给我赶紧入那竹林伐竹做云梯,且咱们必须赶在这场大雨落下之前抵达指定位置!” “诺!” “谨遵军令……” 众人见自家将军心意已决,只能纷纷应下。 命令下达,原本身后的三万大军立即分出一大块出来。在四个大将的指挥下迅速往右前方竹林里奔去…… 一个时辰之后,触子期盼的这场大雨如期而至。夏至前夕的雨水可要比小满时节充沛许多,要么不下,一下就跟捅破天一样。 天边的最后一道霞光才刚刚消失不见,那乌云便如影随形,紧接着雨水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泼。 城墙上火盆子里的松香也经不住如此大的雨,很快便全熄灭了。巡逻的士卒虽不敢明目张胆偷懒,但也还是是找个地方躲躲了。 天原本就黑下来,加上这场雨,哪怕是站在城墙上远眺,能见度几乎只达几丈远。 然而便在这雨幕之中,无数的人影组成的几条长蛇快速的游走在其中。 大雨的噼啪响掩盖掉战马的嘶鸣和脚步声。密密麻麻用竹子拼接起来的云梯正一点点的靠近城墙。 “他娘的,这什么鬼天气!真倒霉,怎么轮到咱们巡逻就下这么大的雨!” “少说废话,歇够了没有?赶紧给老子巡逻去!若是让卒长瞅见在这里偷懒,非扒了咱们皮不可!” “老家伙以为你是谁呀,真拿鸡毛当令箭啦!少拿卒长来压我,这么大的雨要去你去!” 这小兵撇了撇嘴,如今长官不在,他可不想出去活受罪。于是早早的便带着自己组的十个人猫在城门楼的房檐下偷懒。 “你小子别犯浑,卒长要咱们小心齐军偷袭。这么大的雨看都看不见,要是被他们偷偷摸上来咋办?” “拉倒吧!还齐军呢!你难道没听回来的斥候说么?人家可是越过陷空山了,愣是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嘿嘿……看到刚刚那群人紧急出动的大动静没有?” “看到又怎么样,他们平日里不是有事没事就紧急拉练么?” “还紧急拉练?哈哈……那个叫孤夜的家伙被人堵在东大街上,这是要去救人呢?” 小兵靠在墙角一脸的幸灾乐祸。 “孤夜?不就是那个说齐人要来攻城的家伙?” 这时候旁边另一个小兵也接过话茬好奇问道。 “不就是他喽!一个假消息传来,害得城里多了几千流民,那些人拖家带口被强迁进来,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还有城墙下那些住棚户的家伙,连遮风挡雨的地都给拆了。这场大雨来得正是时候,还不得将怒火全给激出来? 如今街面上都在说齐人来攻城都是他在邀功骗赏,那么这些人还不恨死他呀! 这不几百人纠集起来,听搬救兵的人说,整个东大街都差不多给砸光啦!” 一听说有瓜吃,在场的几十个人头全挤了过来! “干嘛呢干嘛呢!都给老子巡逻去! 管他是消息是真是假,反正卒长要咱打起精神防止齐人偷袭,你们就都得出去巡逻! 再不出去,挨了军棍可莫要怨我。” 呵斥众人的这老兵说着便要提炭笔记过,顶嘴那个刺头小兵也是急眼了! “齐人齐人,派出去的斥候都说连个鬼影都没有了,你这老家伙咋还那么倔呀! 再说了,这个鬼天气齐人又不是傻。怎么会选这个大雨天来偷袭! 兄弟们身上都湿透了,又不是说不巡逻,等这场雨过后会怎么样啦!” “哼!军令如山!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道齐人不会在这大雨天攻城? 殊不知齐人恰恰就是抓住你这样的心理反其道而行呢! 年轻人,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当兵吃粮要想命长些,这种侥幸心理便不能有!” “少倚老卖老了!这鬼天气有个屁齐人!” 这刺头说着便在旁边的石堆里抱起了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头。这是为了防止攻城而早早准备的擂石。 “齐人是吧?大雨天会来攻城是吧?那现在就丢块石头下去,看看能不能砸出个屁出来! 哪怕是有老鼠叫唤一声,小子现在就给您老磕头认错!要是啥动静都没有,那就乖乖闭嘴让兄弟们好好躲雨!” 说完,这个刺头小兵便将石头从城墙上丢了下去。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过了一瞬时间,下方居然真传来了一声凄冽的惨叫……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攻城 如果说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终究已注定……是否扔得再晚一点,扔得再偏一点,伤会少一些…… 这块石头从城头落下来的时机,恰似痴男怨女那销魂夜的一矢中的,准得是不能再准了。 雨夜里的这场偷袭,从开始之时便注定了它无与伦比的突然性。在雨木遮蔽视野与环境背景音的双重掩护下,一切行动都显得那么的顺利。 单单这东面城墙,齐军便为其准备了六百架用竹子临时搭建起来简易的云梯。 借着这场大雨,负责第一波攻击的两百多架,眼看着便要悄无声息的靠到城墙上。 而墙上所在的燕军也未曾有丝毫察觉。再有一刻钟……不半刻钟时间!只需第一批人成功攀到上面去把突破点保持住,那么接下来触子有绝对的信心在两个时辰内彻底攻陷此城。 可惜的是,一块本不该出现的石头居然就那样突兀的落了下来。 也是那样恰到好处的砸中了扶持云梯的其中一人。 从这一声惨叫划破雨夜那时起,齐军对东城墙的偷袭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强行突袭。 城门楼上的那个老兵率先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只见他下意识的便抓过柱子上的火把往下方丢了出去。 松明火把遇到大雨,还不至于令它在第一时间被浇灭,当明暗不定的细微光芒照出城下的千军万马时,哪怕是有十几年兵龄的他,亦是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 敌……敌……敌袭……吹……吹号……快吹号呀…… 老兵连嗓子都变了,见身边众人依旧无动于衷全都吓傻掉,终于还是强行镇定下来,几乎是飞扑出去抢过司号手腰上的牛角号。 尽乎是把身体里所有气体都挤压出肺部似的,在一瞬间用力全吹了出来。 呜呜……呜呜呜…… 代表着强敌来袭的号角声以涟漪状迅速扩散出去,接着是远处传来的第二声,第三声层层递进,直到把整个被大雨冲刷而静谧的城池彻底唤醒。 伴随着四面八方的号角声,无数松明火把被从城墙上丢下,而后便如热汤落入沸油般,全城尽数翻滚起来。 与此同时,立于前方一处土丘上的触子也毫不犹豫的命人敲响了全面进攻的战鼓。 伴随着沉闷的鼓声,第一波攻城的八千兵卒在此刻抛弃了所有的小心翼翼。 两百多架云梯被快速的推到城墙下方,而后方的阵盾兵亦是同时将手中偌大的盾牌高举过顶,并快速的集结组合,瞬间成为了一个阻挡落石的大铁棚。 弓箭手……掩护射击…… 所属卒长高举长剑,被一层层麻布包裹贴身保护的弓弦这时候才被士兵们重新组装起来。 也就在这时候,头顶上的滚石擂木就跟这漫天雨幕一样倾泻而下,顿时便将刚刚爬了一半云梯的齐人一个个的全砸落跌下。 哀嚎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雨夜,从五六丈高的城墙上往下丢东西,哪怕是颗板栗,砸人身上也是块淤青,更别说是脑袋大小的石头了。 只要被砸中,那几乎就失去了战斗力。不是瞬间死亡便是十级伤残。哪怕是攀登云梯时举着圆盾也没有用。 一根带着密密麻麻尖锐棱角的圆木被抛落,呼啦啦的便是一整排的齐兵给撸下去压成烂泥。 更巧妙的砸完人之后,两边的绳子还能够往上拉,从而反复利用。 咻咻咻……咻咻咻咻…… 齐军的弓箭手终于临城完成了弓弦的组装,并以最快的速度射出了自己的第一波箭矢。 他们不需要瞄准,而是尽可能的将自己所携带的羽箭给射上城头造成压制效果。 因为谁也不知道,大雨中的弓弦在泡了水之后还能射上几箭。 没有准头的箭也是箭,只要数量足够多,那便自有它的作用。 噗噗噗……噗噗噗噗…… 果不其然,城墙那些需要探头才能丢石头的燕军便有不少人被波及到。 甚至还有许多人中箭连同石头从城头上栽下来。一时间城头上的砸落物也少了许多。 趁此机会,正在攀登的齐军士兵借着空档赶紧往上冲刺。眼瞅着最前面的那个家伙就差最后一步便能用手够到城头了。 却在这时城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两根前头分叉的长杆子,一左一右便撑在了云梯之上。 而那最顶端的齐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连同梯子被推离城墙,尽管下方的同袍奋力的支撑住,可最终还是反方向重重的砸在了己方的阵列之上。 若是时间充裕的话。真正的云梯是绝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 轰隆…… 人体的质量可比石头重太多了。从如此高的位置上砸在了下方的盾牌之上,一时间也是将阵盾手砸了个骨断筋折。 咻咻咻……咻咻咻…… 这是城头上燕军回敬的箭矢。由下往上攒射都能伤到人,那么由上往下射就更不用说了。 箭头破开空中的雨滴,呼啸着落入齐军后方的弓箭手阵列中。顿时便有几十人同时毙命在这波箭雨之下。 被浸泡得发软的皮甲,本就丧失了不少防御力,哪里还能经受得住由重力加成的三棱破甲箭。.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箭矢直接击穿皮甲贯入胸膛血肉,而这些齐兵也是悍勇,有些哪怕已经身着数箭,也是要将手中最后一箭释放出去。 两军刚一接触,便瞬间进入白热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预热。 此刻城头的箭矢无论从准头还是力度,那都是城下齐军没办法相提并论的。不过缺陷还是很明显的,那便是箭矢的密度差得实在太远了。 哪怕是所有人都已经从刚刚的手足无措中缓过来,但双方人数上的差距还是大大出乎了意料。 援军呢?他娘的援军怎么还不来! 齐人怎么会这么多,这是疯了么?快去向王荀将军通报,东门需要支援……大量的支援……快…… 负责东门防御的胡真是真的傻了,他没想到齐军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偷袭。且第一波攻击便会出动如此多的人马。 难道攻城不需要试探的么?一上来便是全力,且还是偷袭,简直太不讲武德了,耗子尾汁啊! 当然了,胡真肯定是说不出如此富有深度华丽台词来的,不过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如今整段城墙上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人手。其中还有五百多人乃是凑数的民壮。 王荀与胡光写虽是做足了齐军攻城的准备,可预计对方兵力也就万把人。最大程度估量不会超过一万五。 可如今呢?光是触子投入在东门的齐军就有两万,显然这已经是远远超过了文安城设计抵御齐军的上限。 若是换成是白天,那么情况或许还没那么糟糕。毕竟居高临下,能见度高的话是可以做到先知先觉先预防的。 可对方居然选择趁雨夜偷袭,如此一来在调度灵活上燕军便无法发挥原有的优势。 两军这短短的接触时间中,身在大后方的触子通过斥候不断回馈信息,并从战场上燕军做出的各种反应中,很快发现了其大致的***情况。 虽然目前已经可以确认偷袭失败,但对方的反击烈度其实也并不怎么大。 对于此时城墙底下伤亡的不断加大,触子 根本不以为意。他只是不断的掐着手指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几千兵马蚁附攻城却未曾有一人可以攻上城头。 传令,第二波人员开始攻城…… 随着触子下达命令,身后的两名传令兵立即打马狂奔而去。 土丘前方的阵列中,很快便又有五千人的方阵开始前突。作为前锋的是三根两人合抱粗细的巨大圆木。 这是见城墙无法攀附,打算直接破开城门了。文安城虽与齐国接壤,可由于国力有限,城中并未修有瓮城。也就是说只有一道城门,门一破,城便破。 刚才八千人不计伤亡的全力攻城,触子有意无意的让士兵们避开城门的位置,反而加重两边城墙的压力。 为的就是迫使城门楼位置的燕军不得不去左右支援,如何也形成了中间空虚的状态。 而雨夜能见度太低,他们根本无法从高处发现此刻不断接近的撞城木。为此触子认为只需动用这一波攻击,大抵便能奠定胜局了。 当然,此时在胡真眼中,举目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灰蒙蒙的,耳边也全是双方将士的喊杀声。 人手的不足,哪怕是他身边几个亲兵也都被派出去应对齐军的强烈攻势。 如今他身边除了两个传令老兵之外,基本上已经无人可用。不得不说,刚才另外三个城门回馈过来的消息令他有些绝望。 这厮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齐军居然会在强攻东门之余,还能够不遗余力的攻击另外三个城门。 也就是说,除了现在动员全城集体上城共守之外,不会再有其他援兵前来了。 可事发突然,攻城战又发生在夜间。哪怕是在文安城有着举足轻重威望的胡光写,也是不敢在此刻向全城发出征召令的。 就算现在命令可以顺利传达,但很大的可能不是招来一群可战之兵,反而是间接酿成全城骚乱的几率要大些。 说一千道一万,如今他只希望能凭借现有的兵力,将这波齐军打退下去。 只要今晚齐军一退,待到天明之后文安城或还可守。 也就在胡真忧心忡忡,极力要看清城下战况之时。突然一声闷响从脚底下传来,伴随着整齐有节奏的呦呵声,顿时他整张脸唰的一下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松明火把……快……丢下去…… 火光映照下,赫然是一根偌大的撞城木正不断的冲击着城门……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平乱 旅长,俺们来啦!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找死,老子砍死他…… 卢霸半露着膀子手提大刀,看样子是来得匆忙,连皮甲都没来得及披上就赶过来。 其身后是陈莽,张老实和小石头几个罪囚营里的老兄弟。听到孤夜被人群殴,最为着急的便是他们了。 毕竟从一个朝不保夕的罪囚变成现在风光无限的卒长,如此天壤地别的地位很自然的就让其成为命运共同体。 不错,现在这几个家伙除了小石头之外全部晋升为卒长。哪怕是小石头也混了个伍长成了小头目。 只要有脑子的知道,这一切都是来自一个人,那便是眼前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试问听到自家贵人被群殴,还不得豁出性命来帮忙。 第五旅全体弟兄前来报道,应到八十五人,实到八十五人! 小石头从卢霸胳膊底下钻了出来大声汇报。随着这声大喊,身后全体士卒同时用力跺了一下脚。 从啪嗒声整齐划一便可以看出,又经过这两月的训练之后,这群人的精气神更完足了许多。 都别废话了,陈莽卢霸,带着你们的人堵住大街的两头,张老实封锁其他出口,一只苍蝇也不能让它们跑掉! 其余人跟我来!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长了几个脑袋,敢煽动百姓打*砸抢! 好嘞!旅长放心,保证一个都逃不掉! 嘿嘿嘿……您就瞧好喽! 兄弟们,都跟老子走…… 很快的,本就鸡飞狗跳的街面上彻底热闹起来。卢霸这大个子提着大刀直接横在街尾,有些机灵点的见势不妙便提东西想要趁机离开。 可哪有那么容易,巴掌大的刀面直接扇在脸上,连后槽牙都能给打出来。当卢霸轻轻松松放倒第三个之后,骚乱声立马全成了哭爹喊娘的求饶。 咔嚓…… 天空一道闪电划破云层,在最后一丝霞光消失之后,豆大的雨珠在那阴沉的乌盘里终于倾倒而下。 快跑啊!官兵来啦!被抓到可是要全家砍头的…… 大家快逃啊!往两边商铺里跑,翻墙跑哇…… 此刻躲在暗处的几个小吏瞧见情况不对,便在马老头的指使下想把水搅得更浑些。 原本只是想躲边上看热闹的,现在见官兵来得如此之快一时间逃不掉,所以才出此下策。 殊不知孤夜三个早就发现墙后面躲着的几人了,本就对这几个家伙有些怀疑,现在又见他们高声大喊乱带节奏,身边憋了一肚子火的庖硕哪里还忍得了。 哇那狗贼,今日之事定是你们搞得鬼! 这胖子声怕跑得慢被人给跑掉,就连刚接手的盾牌也给丢了。一个箭步便冲过去,孤夜那是想拦都拦不住。 那群小吏一见这胖子凶神恶煞朝自己狂奔而来,立马便做了鸟兽散。唯独马老吏腿脚不利索,瞬间就被揪住了胸口衣领子。 你……你……想干…… 马老吏话还没说完,那张皱巴巴的脸立马便挨了一拳。庖硕是个什么实力,一拳快赶上千斤力了,哪怕此时收着手,这老头的脑子也是直接被打成浆糊。 尸体也被随手往后一抛,重重的砸在了大街上。那些红白脑浆顺着破碎的颅骨露出来,在雨水的冲刷下流得到处都是。 啊……杀人啦……官兵杀人啦…… 孤山子……他们是孤山子的手下……快跑啊,孤山子杀人啦…… 拆我们的房子还不够,现在还想赶尽杀绝啊…… 那几个小吏见马老吏刚 一露面就被一拳打死,自然全都是吓得脸色煞白。 想到待会说不定也是这个下场,索性也就搏上一搏拼了命的抹黑孤夜,好让场面更乱一些,自己也能找机会逃跑。 于是乎,原本很容易控制下来的场面霎时间又变得混乱起来。 那些原本都蹲地上停止反抗束手就擒的家伙本能的想要暴起做最后一搏。 毕竟是男男女女加起来好几百人,孤夜这边人数不够,众人恐慌之下根本就控不住场。 也就在此时,整个城池四面都先后吹起了敌袭的号角声!孤夜稍微辨别了一下,似乎是东门那边先响起的警号! 大家快跑啊!孤山子的帮手来啦!莫要让他们抓到,不然要全家杀头的啊…… 大家往街尾冲,那里没有多少人…… 又是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吏,只不过现在乱糟糟的,又下起这么大的雨,孤夜哪怕恨得牙痒痒,一时间也是无法将其找出来。 看着这些乱民,城门口又出现敌袭。没有其他办法的孤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心想既然要当恶人,那便索性当到底好了! 众将听令,老人女人无需理会,所有青壮一个都别放跑!如有反抗,杀无赦…… 原本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许多人连房子都给拆了,不管初衷是不是好的,但怨气或多或少总是有的。 作为事件直接责任人,被他们骂几句,丢几下烂菜叶甚至吐上几口痰,孤夜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人命大如天,他相信再多的毁谤,再大的误解,等到齐人打来的时候终有水落石出之日。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想的只是赶紧开溜一走了之,可没想到的是,这些本该值得同情值得理解的百姓们却做出了如此极端的事情。 放走是不可能放走的!既然现在齐人当真来攻,那就全都裹挟到城墙上好了,哪怕是丢石头,那也是出一分力。 至于杀人,反正杀都杀了!就算以后能够水落石出,今日所为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噗噗噗……噗噗噗…… 街尾处,卢霸的刀下转瞬间便多了五六条冤魂。对于孤夜的命令,他绝对是无条件贯彻到底的。 不断有头颅滚落在这大街的黄泥路面上,喷溅出来的血液早就染红了好一大片。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我们不跑了……再也不敢跑了……呜呜呜…… 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说到底这些人都是被突然涌现的贪欲裹挟的平民,在真正感受到切身危险之后便全都醒悟了过来。 这里面大多数人虽都是最底层的贫民,就在两天之前,他们在城墙下面唯一可以遮风挡雨的窝棚还被强拆掉。 但这并不能成为被原谅的理由。短短的一个多时辰的骚乱中,就是这些穷苦人将整条街给破坏殆尽。 其中更是有很多无辜的人因此受伤,其中甚至有两个走散了的孩子被肆意踩踏而亡。 以至于孤夜哪怕是有紧急的军情在背后催促,仍旧不甘心就这样放任他们轻易离开。 目无法纪,大敌当前居然在城中肆意劫掠!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 孤夜指着雨幕中的一片狼藉怒声呵斥道。 按照战时军法,你们所有人都得被腰斩弃市,家中妻儿更是得连坐! 此话一处,所有人全都吓傻在当场。手上不舍得丢下的财物这时候也如烫手山芋般全都远远丢开。这时候能做的也只有不断的磕头大声讨饶。 孤夜将军,求求您行 行好……杀我可以,但求你放过家中的妻儿老小…… 您大人有大量……祸不及妻儿啊…… 将军,只要你放过家中妻儿老小,俺就是给你做牛当马也毫无怨言啊…… 这些被拦下来的青壮粗略数过去少说也有两百多人,此时皆是跪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有的额头上都磕出血来了。 呵呵……既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给你们一条生路,那便是立即随本将军前往东门守城。 此战过后,你等今日之事本将军皆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孤夜深知齐军趁此雨夜攻城,烈度必定是比正常情况下要强很多的。 加上大雨给黑夜限制了己方的调度应对能力,如今全城征召兵员怕是来不及,所以有这两百多名青壮加入,或许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孤夜的想法是好,可还是低估了这群人的懦弱与无耻。他们宁愿在地上把额头给磕个稀碎,也不愿意此刻应下守城的条件。 呵呵…… 见此一幕孤夜冷冷的笑出了声。 机会已经给你们了,军情紧急,本将军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 需知道,一旦城门被攻破,首当其冲的便是你们驻扎在城门口的妻儿老母。刚刚还口口声声要做牛当马换她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怎么,现在听到他们正需要你们去保护又怂啦! 当中几个小吏一听脸色又是全变了,他们这才知道当初为何会任由难民们同村同乡将帐篷搭在一块,也终于明白了为何驻扎的地点要选择在城门附近。 原来眼前这个年轻将军从头到尾就打着这个主意。 果不其然,当这些人终于想到其中关节的时候也是脸色大变。 虽然心中已经将孤夜十八代祖宗给骂了个遍。但不得不说这便是残酷的事实。 我数三下,同我一起杀敌者,余罪不论!三声过后,立即斩杀。 若不随同前往,此战过后尔等亲人,只要是在文安城内的,本将军保证一个不留! 既然要当个恶人,那便彻底把话给说绝做绝!名声臭便让他臭吧,反正又不是没臭过。 如此逼迫之下,效果自然是杠杠的。很快的孤夜身后便多了两百多个帮手,在其带领之下,正以最快的速度往东门支援而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守门 触子以八千兵力为先锋,成功将城墙上的燕军最大限度的往两边引开,致使城门处兵力严重不足。 也就在此时,凭借着对战场态势的极端敏感性,他下令第二波攻击开始直扑这个破绽。 砰砰砰…… 一下……两下……三下…… 两扇近半尺厚的城门不断承受着它不该承受的冲击,后面卡在条石槽中的三根巨大门栓不断的发出咔咔的爆裂声。 “兄弟们,顶住啊!千万别松手啊……” “援军到底什么时候来呀!就咱们几个人如何守得住……” “少他娘的废话…守不住也得守,若是让齐人攻进来,老婆孩子都别想活了……” 门后十几个兵卒用自己的肩膀死死的抵在大门上,身后就堆着许多大石块,可愣就是没有人手去将其搬过来堵门。 他们这些人可是丝毫不敢放手,声怕一旦放松了力道,三根门栓便会彻底抵挡不住外面的冲击。 殊不知相对于外面那根大木桩子,他们十几人的力量其实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 门外,三丈长的大圆木桩上缠满了麻绳,两排齐兵约摸五十来人分别抓住两边绳结不断翻甩。 然这五十人的周边,是密密麻麻举着盾牌的士兵,所有的盾牌组合起来,严丝合缝的将所有人覆盖在底下。 如此一来,来自头顶的箭矢和落石便无法伤到人。作为最危险的攻城组合,他们最为庆幸的是将军选择的是这下雨的天气来攻城。 如此一来对方的“金汤”火油便全然没了威胁,这也使得他们甩动木桩的时候更加的从容和淡定。 哪怕是这时候,头顶上砸落下来的石头也是稀稀拉拉的没什么威力,所以对于破开前方的城门,他们有着绝对的信心。 “来呀……大家伙加把劲呀!破了这扇门,金银女人随便抢呀……” 在其边上,一个军官模样的士兵挥着长刀竭力的嘶吼着,落下的雨水打在他脸颊突出的青筋上,显得格外的狰狞。 “都听口令……一……二……三……撞啊……” 砰…… 撞城木再一次被甩起,然后重重的撞击在城门之上。三四颗铜铆钉直接被磕落下来。 巨大的冲击产生下,门后立马有三个士兵被震飞出去再重重跌在地上。抵在门上的肩膀也在这一下冲击中发生骨折。 “起来!快起来!哪怕是死也要把这门给抵住。若是城破,俺家婆娘孩子就没活路了……” 这个嘴上还溢着血的士兵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得有多重,他是地地道道的文安城人,当然知道齐国边军是如何的凶残和冷血。陷空山一战之前,不还把大半个村子给屠灭掉了么! “跟他们拼了,齐人想要进来,除非从老子身体上踏过去……” “啊……跟他们拼啦……” 被震飞出去的几个人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欲坠的踉跄着又往门上靠去。 甚至有一个伤得较重起不来的,也是爬也要爬到大门后。没有力气没关系,他就用自己这身肉的重量给堵上。 砰……砰……砰……咔嚓…… 终于最中间那根门栓发生了断裂,情急之下一个士兵居然用自己的头顶了上去。 砰…… 而在再次撞击之下,没有意外的,这士兵颈椎骨被冲击力折断,整个便那样软趴趴的滑倒下来。也就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也仍就在控制着身体尽量的往门上贴。 眼看着城门就要被彻底冲破了,这些燕军士兵脸上都尽显绝望。他们不明白为何直到现在援兵还不来。 没有大石的封堵,凭借区区十几二十人的血肉之躯根本是无法经受住撞城木的冲击的。 “不要放手啊……千万别放手啊……俺可以死……可家里的娃才刚满月呀……” “俺可答应过小花,等收了麦子就去他家提亲的……现在恐怕是不成了……” 那个死死抵住门栓的小年轻满脸苦涩,伤感间,双手力道却是松懈了些。这时候外面又是用力一撞,差点把卡口给撞移了位。 “小子你糊弄啥呐!使点劲呀!没来得及娶上媳妇算个屁,要是让齐人进来了,小媳妇还不得给他们糟蹋死! 喜欢人家就赶紧用命把这该死的门给堵死,给你家媳妇留条活路……” 小年轻一听顿时热血上涌,想到自家未过门的媳妇被人糟蹋的可怜样,他的心就跟刀割一样的疼。 “齐狗……我操……你姥姥……” 砰……砰……砰…… 伴随着这声怒骂,门外的撞城木似乎在报复般撞击得更加凶猛。眼看着这道城门很快就要被攻破,这些士兵都已经准备豁出去性命了。 也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大概在五十人左右的样子,带头的正是东门守将胡真。biqμgètν 原本带人在城门口上指挥往下掷石攻击的他见到成效实在不大,如今大部分兵力都已经被牵扯到两边,哪怕自己再待在指挥位上也没啥作用了。 于是乎干脆将所有能动用兵力组织起来,全部赶往城门处,只求尽可能的延缓破城的时间,希望援军最后可以奇迹出现。 只不过胡真有想过城门口形式的危急,却是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三根门栓已经折了一根,另外两根怕也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若不是此刻来得及时,怕是再来两下城门就得告破! 咔嚓…… 便在此时,第二根门栓也宣布报废,重达百斤的半截铁木从头上砸下来,顿时将那个想娶小花的年轻士兵给压在下面。 “堵住……快……快把城门给堵住,绝不能让齐人进来……” 胡真彻底急眼了,此刻唯有继续用人去堵,根本就来不及慢悠悠的搬石头封城门。 一声令下,身边五十多人没有半个犹豫的,全都不要命了似的全扑在那摇摇欲坠的城门上。 人推人,肩并肩,原先就堵在门上的二十几个人瞬间就整个人全都贴了上去。 砰……噗……砰……噗…… 外边每撞一下城门,门的另一侧便有好几人大口大口的吐血。 顷刻间那最里处的二十多人就被震死了大半,可哪怕如此,这些人依旧用自己的百多斤肉为栓,死死的锁住敌人前进的步伐。 一人尸体彻底被震烂瘫倒,便有一人踩着尸体顶上,再次倒下,后面的人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的继续跟上。 他们不是对身处蓟城高高在上的燕王有多么忠诚,也不是为了表明自己有多么悍不惧死。 而是他们知道,自己不能退,也不敢退。不退,自己还有亲人,还有骨血留下,死了之后也能存些念想。 一旦退了,那便真的什么都没了,家人会被屠戮,妻女会被凌辱,有种叫“家”的责任不允许他们退后半步!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 时间一点一点的消耗着,这扇似乎风轻轻一吹便会倒下的城门却始终屹立不倒。 城外齐军的攻击依旧连绵不断,城内的援兵始终不见踪影。胡真带来的五十多个人如今已剩下四十不到。 原本二十几个守门兵卒如今早就被踏在鞋底下不成人样了。 小山丘之上,触子根据汇报过来的战况,配合时间计算着伤亡和将士们的体力士气消耗。 齐军的顽强也是他之前没有意料到的。大雨倾盆之下,大军的体力要比正常情况下多消耗三成,所以触子不想再拖下去了。 只见他大手一挥,剩余的五千兵马全部压了上去,虽然云梯的数量已经不足以支持攻城,但却可以给城墙上的燕军造成巨大的心理威慑。 争取在城中民壮还没有被组织起来支援的情况下,提前击溃燕军的军心! “攻……攻……攻……” 确实,随着远处再次响起齐军的喊杀声,城头上原本就苦苦支撑的燕军绝望恐惧的情绪开始蔓延开来。 捉襟见肘的兵力与长达一个多时辰的连续作战,可以说能够支撑到现在都是靠一股气在奇迹般的维持着。 而触子如今要做的便是破去这股气势,哪怕是没有多余云梯可用,最后那五千士兵也要拉到城下去壮声势! 果不其然,当这五千齐军加入到战场的时候,城头上的燕军便开始出现了失误。 一刹那间的胆怯,造就了不少的攻击空档。也正是这片刻的不连贯,城头上终于迎来了第一个齐兵的登顶。 就在这个家伙准备一跃而下巩固登城点的时候,一根短枪正好从雨幕中穿刺而来。 噗…… 枪头直接破开皮甲穿透心脏。连带着人整个重新跌落到城下,并又砸翻了好几个人。 相隔八九丈的地方,同样是登上城头的齐兵,却被一方大盾横削,脑袋瞬间抛飞入漆黑的夜空。 “兄弟们!第五旅前来支援!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大家杀啊……” 孤夜直接跃上城头,冒着被流矢击中的危险对着所有人大声吼道。 刚才齐人的呐喊声他也是听到了,所以这番作为很有必要。不管兵力差多少,总归是军心不可先乱! “兄弟们,砍他娘的……” 卢霸举着大刀,一把就砍掉了刚刚冒头之人的半个脑袋。身后小石头和其所带的手下长枪一顶,架在城墙上的云梯再次倒了下去。 所有人见此时援军终于抵达,而且来的还是一个旅,要知道一个旅满编可是整整五百人呐。 如此一来,刚刚失去的勇气再次回到身体里,消散的力气也又一次恢复过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破绽 文安城墙如堤,城下齐兵似洪流。常言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说的是洪水以小小的蚁穴作为突破口,破开了大堤的内部防御,最终决口一发不可收拾。 可常人不知道的是,若是在关键时刻有把泥巴糊糊挡在这蚁穴口,那么一切又会是另外一个局面。 而此时孤夜所带领的这两百来个民壮和八十多个手下便是这把泥巴糊糊,别看人数对于整个大局而言微不足道,可起到的作用却是关键性的。 雨夜之中,城上之兵自然无法辨清孤夜这行人究竟来了多少,听说是第五旅来了,自然也认为对方至少是满编五百人马。 而真正的人数却是堪堪超一小半,可哪怕如此,现在两百人所发挥的作用却是关键性的,说是力挽狂澜也不为过。 “丢火把!把所有松明火把都给我丢下去!” 乌漆嘛黑,虽然刚上来就堵住了几个防御漏洞,但孤夜根本无从判断城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身后强逼上来的两百多个瑟瑟发抖的民壮,哪怕是想让其往下丢石头都不知道要往哪里砸。 火光映照之下,如蚁群般的齐兵正密密麻麻的沿着云梯拼命往城上攀爬。 城墙之下三丈范围之内已经堆叠了太多的尸体。哪怕是在这雨幕之下,依旧压不住散发出来的血腥气。 虽然敌方人数直接延伸至黑暗中不知其尽头,不过有一点还算庆幸。便是入眼处孤夜见到的皆是成排的云梯,至于什么楼车投石机啥的几乎看不到。 可是还没等其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顿时便瞧见右下方城门处那盾牌组合起来的“乌龟壳”! 仔细倾听之下,甚至可以听到撞城木有节奏的砰砰撞击声! “该死,人呢?城门楼上的人都是吃屎长大的么! 老九!快,把人带到城门楼处,齐人正在破开城门! 给我砸死他们,把所有能丢的东西都丢下去!快呀……” 撞城木上空没有任何威胁将会是个什么结果孤夜非常清楚,再坚固的城门也禁不住长时间的冲击呀! 这时候他也发现双方的弓箭已然失去了功能,被雨水泡过的弓弦发泡发软,一拉就断根本就无法用。 所以这时候倒是不用担心那些民壮被箭矢吓破胆子的。 蛮九亦是毫不犹豫,在接到命令之后立马将后头的那百多人往城门楼处驱赶。 这时候可容不得他们有丝毫迟疑,一旦发现有懈怠者,他手上的短枪便会毫不留情的捅落下去。 好在此时的黑夜蒙蔽了这些人的眼睛,刚刚火光映照出城下的场景他们躲在后面并没能见到。 所以畏畏缩缩的,蛮九怎么吩咐,他们再不情愿也得照做。 “看到那里堆着的石头没有?都给我把刚才打砸抢的力气给使出来! 把石头全给丢到城下去,就从这个位置,以最快的速度! 快呀……哪个敢偷奸耍滑,别怪我枪下无情!” 无知所以无畏,完全不知道城下是个什么状况的这些人一窝蜂冲到石堆前面,不假思索的抱起来就往城下推。 蛮九估算着城门的位置,近两百人一波就有两百多块脑袋大小的石头。 顿时底下便此起彼伏传来了惨叫和石头砸在盾牌上的嘭嘭声响。 “砸,就是这样!把所有能丢的东西全给丢下去!” 突如其来的落石雨,顿时把城门口的齐人给砸懵了。由于刚才的松懈,这一波下来顿时便有十几个同袍被砸死当场。 提着的撞城木也一半垂落在地,霎时间门内死死堵着的胡真众人压力骤减。 “怎么回事?听这动静是来援军了!” 由于是身体紧贴着城门,所以外面的哀嚎声与石头盾牌碰撞的动静很容易就能辨别。 “将军!是援军,真的是援军来啦!他们在上面,是他们在上面丢石头……” “不错!很密集,人数不少!咱们有救了……哈哈……” 现在不仅仅只是胡真听到,而是身边大多数都听到动静了。刚刚大家都是秉着必死的决心来强堵城门的,现在发现自己还有生的希望,所有人心中难免怯懦踌躇了。 不错,就是怯懦!要相信,刚刚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大家那不惧生死的悍勇是毫不掺假的,而现在突然滋生的怯懦与退缩亦是真实。 这便是人性,永远都无法规避的人性。自私这种东西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绝境之中它的作用力被降低到零点,可一旦情况好转,它就会疯狂的在人心中滋生繁殖。 自然,在场的众人绝大多数还是能用家国大义将之束缚住的,可绝大多数并不代表着全部。 毕竟能活着回去见妻儿,又谁人想真正死去。援军已至,死在胜利前的一刻才是最可笑悲哀的事情。 于是乎,从刚刚的力往一处使,如今却在私心的作用下开始变得不再协调。 也正是在这一刻,外面的齐军瞬间加大的攻击力度,撞城木再次被后续之人提起来,然后重重的撞在城门之上。 咔嚓…… 第二根门栓彻底断成两截,伴随着断木落地又砸死两个士兵,这扇城门终于到了最岌岌可危的时刻。 “混蛋!谁让你们把身子挪开的?想害死全城的人么……” 胡真整张脸变得煞白,带兵多年,他自是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可到了现在,却又能去挽回什么呢? 只有一根门栓支撑着,根本就不可能守住这扇门。被挤压得开始变形的城门,开始有刀剑从狭长门缝中穿捅进来。 很快的,刚刚顶在最前面心生胆怯后退的几个人便纷纷被划开了手臂。 勇气这种东西跟自私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一旦失去了,便很难再在心尖扎住根。 “没用了,大家退后吧!这门已经保不住了! 不过没了这扇木门,还有本将军这扇血肉之门。齐人想要进这文安城,那也得从这身肉上踏过去!” 胡真说着缓缓从腰间抽出长剑,并带着所有人退到十来步后,等待着最后一根门栓的断裂。 透过门缝,看到的城门外面一个个脸色狰狞的齐国士兵,他们眼中透着的皆是即将破城的癫狂和劫掠欲望。 “要当血肉之门,算我一个……” 这时候一个老兵持枪站在了胡真边上,从不断颤抖的枪尖上便可以看出他踏出这一步是耗费了多大的勇气。 “算我一个……” “还有我……” “我们都不会退半步,誓与将军共存亡……” 人性便是如此奇特,刚刚畏惧死亡的是这几个人,如今先踏出来的也是他们。早知如此,刚刚又何必退缩呢? 显然,这个时候并不是探讨人性的时候。因为在此时,支撑着文安城东城门的最后一根门栓,它断了…… 回到半个时辰前…… 地点:文安城东面城墙防线。 主要人物:孤夜,庖硕 “快来帮忙啊……那些孙子又把云梯架上来啦……” “娼娘养的,小石头你赶紧使点劲快把云梯推出去啊……” “我也想啊!可推不动啊……” 小石头和其他两个人正用撑杆死死的卡在云梯之上,拼了老命的想要将至推开。奈何下方的齐军人数太多了,且死死的用人力固定住云梯,凭借几人的力量已经很难再将之推开了。 “快呀……不好……他们上来了……快捅……快捅死他……” 听到陈莽求援的卢霸抱着块石头在手,见状便下意识的投掷过去。 咔嚓…… 大石砸中那个刚刚爬上成墙的齐兵脑袋上,由于太过沉重的原因,居然垂直又砸在了云梯之上。 只见那云梯貌似不堪重负似的,被这一砸居然从两边崩散开来,原本攀爬在上头的七八个人也一并跌甩了下去。 如此一幕正好被闻声赶来救援的孤夜瞧了个正着。眼疾手快之下,他及时的飞扑上前扣住了将要倒下的半截云梯。 仔细摸索观察之下才知道,原来这玩意居然都是齐人临时用竹子打造的。 以两根毛竹做支撑,中间钻孔再以节竹榫卯连接上。为了防止散开,也只是用树皮搓成绳索绑上两头固定而已。 这样的发现让孤夜喜出望外,他赶紧又冒险查看了另外几处,最终确定了所有云梯都是以这种工艺制作的。 “快来几个人帮忙啊!我们撑不动啦……” 张老实此时也是叫苦不迭,这齐人的云梯无论怎么推都推不完,哪怕真推翻了,很快就会被重新架起来。 刚刚将百多斤的擂木丢下城去的庖硕立马冲过来,只不过当他一用力,那撑高居然啪嗒一声折断了,几个人顿时摔成一堆。 然而此时孤夜刚好在附近验证了心中的猜想,即刻狂奔过来抓住半边冒出一截的云梯朝庖硕吼道: “愣着干嘛?还快过来搭把手……” 这胖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抓住另这边,用力掰扯开……” 结果比预想中要来得更加轻松。两人只是用了不到一半的力气,这架云梯居然硬生生的被掰散了架。 那些蚁附在上面的齐军也没想到脚下的梯子爬着爬着就成两半了,一时间摔得骨断筋折哀嚎不止。 有了这个成功的案例,后面的张老实也不是笨蛋,反而是心思极其灵敏之人。 他也没急着自己取尝试,而是赶紧吩咐身边的手下,让他们把这个窍门尽快告知了所有人……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甬道 胜与负之间,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破绽。原本占尽人数优势的齐军破城在即,城头燕军疲于奔命面临崩溃。 而就是云梯这个简易榫卯结构的小小破绽,便立马彻底逆转了整个城墙攻防的态势。: 一架架云梯被几人合力从两边拉扯,咔嚓咔嚓的竹节爆裂声不绝于耳。 骤然间文安城头上的压力便被大大的削弱,以至于还可以空出许多人手出来往城下投掷石头和火把。 仅有的两百架云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消耗掉八成,待到负责攻城的齐军发现问题不对的时候,身边已再无攻城器械可用。 有人或许会有疑惑,说好的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这粮草二字自然包括了攻城辎重。 触子领兵三万进犯燕国边境,首要面对的便是文安,武平两城。 可他又怎会连攻城的楼车都不带,最起码也得有几架投石车吧! 然事实恰恰就是如此,战争中为追求兵贵神速,所以行军中都只会带大量的工匠。 攻城的基本步骤也是先围上个三两个月才是正常的开局,期间进攻方带来的工匠才会就地取材打造各种符合目前城池尺寸的楼车云梯。 通常一场攻城战打下来,持续两三年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春秋有记录的历史中,最长的一次围城甚至长达十年。 十几万的人口直到最后城破的时候只有寥寥的数千人。 本身这次攻燕,齐王的目的只是要让触子尽可能的用兵锋,从燕国身上讹诈汲取利益。因此将自己陷入到长时间的围城战中便不符合核心利益了。 兵贵神速之下,触子采用闪电战的方式突袭文安城,攻城器械中只有临时打造的建议云梯原因便在此了。 「报……禀将军!文安城内似援军已至,落石擂木变得愈发密集……」 「报……禀将军!敌军抵抗顽强,我军尚无法强占一处城头阵地……」 「报……禀将军!燕军突然不再推倒云梯改为拉扯,两百架云梯如今损失殆尽,士卒们聚于城墙之下不得寸进……」 土丘之上的触子面色阴沉,宛如这夜空上积压的铅云一般。 想不到将最后五千兵马全压上去不但无法攻下小小的文安城,现在居然连云梯都被他们寻到破绽给毁得七七八八。 没有了攀登的工具,人数再多也只能在城墙下被动挨砸的份。 攻城的突然性已然失去,时间拖得越久对于整个战局来说只会越不利。 他现在心里都已经开始打算鸣金收兵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对方没有准备之下突然袭击都没能破城,那么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只是他仍然有些不甘心,因为只要自己现在下令收兵,那么以后将要面对的便是旷日持久的围城战。 加上这一次没有重挫燕军在先,之后在谈判的时候便会少了许多的底气。 所以他还是想在等等的,城门处的战况斥候还没传回来,毕竟今天晚上整个大战术的安排上,最终目的还是在了攻破城门上。 便在这时,雨夜中又一斥候打马狂奔而至。触子认得其背后的小旗,那是负责探查主攻城门的所属部队。 「报……禀将军!我军已成功破开文安城东门,现在正在扩大战果抢占城门最后的控制权……」 这个斥候还未曾下马,远远的就大嗓门嚷嚷开了,可见他心中也是极为激动的。 「哈哈哈……好!果然没让本将军失望!」 触子一听心中块垒便落下了大半截。 「恭喜将军!如今东门一破,城下所有士卒顷刻间便可入城了……」 「将军英明!雨夜突袭,能人所不能,敢想他人之不敢想……末将佩服佩服……」 一晚上了,终于是等到了一个好消息。如今身边所剩的两个副将也得以松口气。 他们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杵在上将军身边,瞧着一张如同三九寒冬般的脸,那可真的是如坐针毡呐! 曾几何时这两家伙恨不得也能跟其他几个一样带兵在城下冲杀,总好过在这里等待火山即将爆发的强。 幸亏现在终是雨过天晴了,这两人自然是赶紧马屁连环拍,怎么舒服怎么来。 「哈哈哈……文安城一破,大王所命可以说已完成一半。 以此城为筹码,不怕燕王喜那老家伙不大出血!」 触子也是憋了一晚上了。之前堂堂齐国上将军被两个燕军小卒所俘已是颜面扫地,今天若是三万大军还未能拿下小小的文安城,那么这上将军的头衔还要不要啦! 「传我军令,命破门所部即刻肃清城门所有燕军,并迅速清除入城街道所有障碍! 其余攻城部队转强攻为佯攻,继续吸引城头燕军兵力,配合友军彻底攻占城门……」 「诺……」 触子大手一挥,另有四骑快速往文安城下快速疾驰而去…… 千斤大门轰然倒下,门外如潮水一般的齐兵举着刀枪疯狂的冲进甬道来。 城门楼共宽八丈,甬道便只有八丈长!七十步不到的通道内,其宽度平日只能由一两双辕马车通行。 此时能让并排七八个士兵同时挥动武器便是极限。如此狭窄的地形,怪不得胡真说要让自己成为一道血肉之门,好将齐人死死关在外面了。 此时此刻第七十步的位置上,胡真手持长剑与周遭剩余的四十几个弟兄结成方阵,便如之前所说的那样,誓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门户死死挡住冲杀而来的齐人。 「兄弟们!为了身后的家人,今天哪怕是死,也得用这身肉将这甬道给堵死! 给我杀……」 「杀呀……」 「拼啦……」 胡真先一步踏出,大吼着用剑格开当胸刺来的长枪,随后顺势一抹。 大捧鲜血的飞溅,算是拉开了这场甬道争夺战的序幕。 胡真出剑的同时,便有三个齐军的长枪向其捅杀而来,却是被其身边的士兵用长刀给架开。 紧跟着这边的一杆长戈就从人缝中穿出,出其不意的砸在了前方一人的肩膀上。 噗呲…… 钩带之下,半个脖子就被划拉开来。可就在这个长戈手还想着再来一下的时候,汹涌而来的齐人已经凭借着人多彻底挤压了进来。 刚刚才架开对方长枪的两个士兵还来不及反应,居然就和两个齐人摔跌到一块。 噗呲…… 其中一人手中长刀抽离得及时,虽然被压倒在地,但还是将刀狠狠的捅进了压在身上那齐人的身体。 不过还没等他挣扎站起来,顿时便感觉到双腿一阵钻心的剧痛。原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是有七八柄剑将这露在外面的腿给砍剁成了肉泥。 这厮惨叫声还没从喉头里喊出,一杆断枪却已扎透了其脑袋。 另外一个被压身下的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乎还没等他挣扎,整个人就被一阵巨力拖拽入齐军阵营,迎接他的自然是迎面无数落下的刀剑。 胡真及时退了三步,没能阻止住齐人的脚步。可退是退了,手中长剑可未曾停歇。刚刚那一下,他便又顺势斩杀了两人。 而跟他一块组成人墙的另外几个士兵也将自己的武器送入到前方齐人的身体里。 第一波较量,燕军 损失两人,齐军并排八人全部身死。 倒下的尸体没人顾及,缺失的位置自然有人补上。双方长枪兵再次捅刺,胡真旁边又有三人被直接贯穿身体。 对方借着这一刺的力量再次前进三步,付出的代价却是燕军的两倍。 人倒下,又有人接着补齐。这长长的甬道之中,完全就是一个绞肉场。在双方都没来得及调配盾牌的情况下,每一次的攻击都是在以命换命。 第六十步,胡真这次的手臂被对方的长刀划了道口子,不过也因此又换下了两个齐兵人头。 从七十步到六十步这点距离,双方总共接触了六次,燕军这边直接付出了七条人命,而齐军一方却有二十来人因此倒下。 看这战况,似乎是胡真这边占了便宜。可他知道,这些也只是齐人最开始的试探而已。经过这几次「回合制」进攻,齐人也终将获知了燕军的虚实。 齐人暂时停止了进攻,然后开始从后方调来众多长枪兵。 以这些长兵器为锋,开始了又一轮的进攻。反观胡真这边,士兵们的武器大多以短兵器为主,甚至是都没有像样点的盾牌。 所以在这甬道之中面对着对方的长枪,结果不外乎两条。要么向后退出去,要么便以血肉之躯去抵抗这些森寒的枪头。 从来攻城战,特别是城门的攻防战,从来都不会出现那种大场面的厮杀。 那种纵马狂奔一路冲杀入城的场景只可能出现在一方投降或者溃逃的基础上。而且这城还得是国都或者陪都级别的大城才行。 正常情况下更多的是出现这种在狭长的甬道中,双方相互命换命的小范围血肉绞杀。 在消耗人命的同时更是在消耗双方的意志勇气。若非此时城墙上大量的燕军被从城门楼处吸引开,加上这雨夜之中看不清虚实,不然的话从城门处破城是绝对的下下之策。 「哼!区区几杠长枪而已,又岂能阻挡我等! 这一阵便让我这把老骨头来当这个盾吧……」 身后那个持戈的老卒拨开人群,一把就将面前一个年轻人给拉到了身后。 「干什么拉俺,俺要跟将军一同站在最前面!」 年轻人顿时就不愿意了还想往前挤,这时却又被另一人给搭住了肩膀。 「小子!若是刚才的话我不拦着,可现在不一样了,这当盾的活可轮不到你!」 又一个头发有些斑白的老兵站了出来。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的三四个人。这些家伙有个共同的特点,那便都是年纪偏大的。 之所以刚刚没顶在前头,那是要想操一手好戈多杀敌,还得是他们这些老卒,体力上亦是最好的优化选择。 而现在却是要去硬扛对方的长枪阵为其他人争取近身的机会,他们自然要当仁不让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拉锯 胡真的两个肩膀此刻也被搭住,一个只剩半边耳朵老卒的咧着口大黄牙正准备将他往后扯。 「好歹也是个将军,总得身先士卒的,我看就算了吧!」 胡真嘴角苦笑,努力的抬起那只伤了的胳膊,试图将自己肩头上搭着的手掌的拿下来。 「你是将军,身先士卒是肯定的。不过也要讲究方法效率吧。 那些长枪由我们几个老家伙顶上,你再带人冲,那样能多杀几个!」 身后的老卒并没有理会,仍旧很是倔强的把人往后拉拽。 「老王,记得你家狗娃媳妇过几天就要生了吧? 别争了,待会躲着点,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大孙子一面!」 「看来是没那个福气喽!当了半辈子门卒,守了三十年的文安城。眼看着就要退休不干回家享清福,没成想临到头还是来了这群挨千刀的齐人。」 说着这个叫老王的将手里的长戈丢给了身后的年轻人,又从其手中抢过短剑紧紧持在手上。 「哈哈……不过想想这辈子也值了。年轻那时赶上齐人灭国,当时光想着跑了,回来时家也没了。 天寒地冻的,要不是你胡家给了半斗救命粮,又给了份守城门的差事,也没有我老王的今天。 现在儿子儿媳孙子都有了,可不能再像当年一样跑。不然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家又得没……」 老王突然用剑指向前面的齐人大声吼道: 「文安城东门守卒王安在此,想入此门者,那便踏尸而过吧……」 「今天就让他们这些齐人看看,什么才是大燕的男人……杀!」 「杀呀……」 置换在前的八个年长老卒便在这一刻同时向着齐军冲杀过去。 面对着对方两排共计近二十杠长枪组成阵列,他们毫不畏惧! 噗噗噗……噗噗噗噗…… 锐器入肉之声不绝于耳,锋利的枪头没有丝毫意外的捅穿了这几个人的身体。 冲在最前面的老王更是同时被三杠长枪同时捅进腹腔,可是他此刻却在笑,大口大口的鲜血就从嘴角不断涌出来,只因此时其两只手臂已将这几杠枪都给死死抱住。 意识渐渐模糊,恍惚之间似乎看见了家中儿子儿媳抱着大孙子在对着自己笑。 正午的阳光很是和煦,案几之上还温着最爱喝的黄酒。 「娼娘养的齐人,老子真不想死啊……」 至死,老王都不曾松开过怀中的长枪,身边其他的几个老兵,他们奋不顾身冲锋的目的也正是在此。 对方用以拒止的枪阵如今被这八个老卒用身体给死死缠住,也就在这时候,胡真所率领的第二波反冲锋已经越过老卒切入到齐人的身前。 「杀……给我杀……将他们通通都给杀干净……」 胡真不断的将手中长剑往前递送再抽出,锋刃上甩出的血线,大捧大捧的溅射在甬道斑驳的石墙面上。 刚刚被老卒替换下来的士兵,此时一个个不管不顾的合身冲上去,每一刀递送出去几乎都是用尽身体所有的力气。 这个机会是身后那些老人争取来的,一命换一命又哪里能够对得起他们。 划开敌人脖子,捅穿齐人的心脏,一双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早就被泪水给模糊。 胡真所带领的燕军是疯狂的!是愤怒的!是向死无生的悍勇! 从第六十步到第六十五步,甬道中的反冲杀中,他们将面前几倍乃至十几倍的敌人逼退五步,然却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上,他们用八个老卒的牺牲换下了齐军二十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但人数上 毕竟有着无可逾越的劣势,也就只能让这些人止步于此了。 站在齐军靠后位置的那个短须齐将已经怒不可遏,他也没能想到在这番一边倒的局势下,燕军的抵抗意识还会如此强烈。 「给我冲,这些燕人不是想当肉盾么?那本将军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还能跳出多少人出来……」 这个带兵将军直接抢过身边士兵的一杆长戈,也不在乎是否会再次误伤到前面还未倒下的同袍。 他就那么一大杆子朝一燕军当头劈落下去,三寸长的戈刃如同凿子般从那脑门上钉了进去,然后连同脑袋再向右边横扫而过。 巨大的力道又将两人给撞得趔趄。然就在此带动之下,齐军后面士兵们手中所持的长兵器,也是从人缝中胡乱刺出。 那些刚才奋不顾身冲上来拼杀的燕军顿时便被刺了个正着。 噗噗噗的入肉声伴随着阵阵惨叫。 「将军小心……」 眼见其中两杆长枪奔着胡真肋下而来,此时的他长剑才从敌人胸膛中抽出根本就来不及躲避。 关键时刻,随着这声示警。一直并肩作战的一个士兵下意识的用自己身体狠狠的将他顶撞出去。 其中左手迅捷的擒住了一个枪头,奈何另一只手再想弃剑也去抓枪头时,却已是为时已晚。 这个士兵的腹部直接被洞穿,顺着枪杆子透过人缝看过去,那是一张更为稚嫩的脸。 而面前齐兵脸上的愤恨丝毫不比这些燕军要少上多少,甚至可以从咬得咯咯作响的牙齿中看出,其对于敌人的恨是切入心扉的。 这不奇怪,只因刚才在他前面倒下去的,是从小最为崇拜的兄长。 此次平舒城的征召令,使得年幼的他成为了兄长的同袍。也就在半刻钟前,兄长夺过了他手上的长枪,代替着迎上了燕军。 一剑,就只有一剑。刚被撞开的那个人只用了一剑便将兄长的脖子给砍断。 可惜,可恨,这家伙懊恼着自己没能杀掉对方为兄长报仇! 然而他这种懊恼的情绪只不过持续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此刻正被他的长枪死死捅入先腹的这个人,原本手中的短剑已经被其抛甩了过来。 没有什么比临死前的反扑力量更大的了,在半空中翻腾了一圈的短剑,根本在其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贯穿了胸膛上的皮甲,并深深扎进了心脏。 战争从来都是惨烈的,死亡不会因你的勇猛而避让。上一刻还活着并不能代表下一刻就不会成为地上抽搐的尸体。更不会因为鲜血的蔓延而停止手上的刀剑相加。 犹如此时,这两个同归于尽的年轻人,以最为狠辣的方式结束了对方的生命。然而此番绝不会让身边人畏惧,反而是激发起更加激烈的对抗。 源源不断的齐军从城外涌入,密密麻麻的长枪阵再次被组合起来。 刚刚那场对撞付出的代价都是微不足道的,躺倒在地上不断向外淌血的尸体就如同朽木一般被拖了出去。 齐军将领不会在乎这些,区区的二三十条此时并不能左右得了大局。城门已破,外面可以有源源不断的兵力来清除这条甬道中的阻碍。 反观此时面色潮红的胡真,血勇冲杀之后的病态完全暴露他此刻内心的不安。 他没兵了,想要抵挡住面前齐人长枪如林的步伐,他再也拿不出八条人命填进去。 「没有了老家伙们的碍手碍脚,这次终归还得轮到自己来!」 胡真用力从衣服的下摆初撕下长长的布条,然后将自己的手掌与剑柄死死的缠在一起。 「家中还有老人都退后一步……」 剩下的二十几人没有吭声,回应他 的皆是默默踏前一步。 胡真见状摇头苦笑着。 「都是群混蛋,临到头了居然还学会违抗军令了! 罢了罢了,反正都是先走一步跟晚走一步的区别!」 他回头看了看甬道尽头,依旧空空如也丝毫没有援军要来的迹象。 「兄弟们,不管啦!今日胡真能跟大家一块将血洒在这文安城的墙砖上,那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胡真高举长剑扯着嗓子嘶吼着,四周众人眼中皆是决绝。 「给我杀……」 「冲啊……」 迎着对面密密麻麻的枪阵,胡真第一个向前冲去。未曾想本来是激昂慷慨的最后冲锋,却是不知何时脚下突然多了只脚硬是给绊了一下。 同一时间,身后的两只手也及时搭住了其肩膀将之往后猛地一拽。 待到跌了个趔趄的胡真重新爬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个个被枪头捅穿的脊背。 「齐狗!我与你不共戴天……啊……」 他自然反应过来刚才是怎么回事。自己手下的这些混蛋再一次把他们的将军给护在了身后。殊不知对于一个将军来说,这是何等的屈辱! 胡真疯了,说好的一同把血抛洒在这文安城的墙砖上,他又如何能够食言而肥! 」如今身后已是空无一人,想必不会再有谁阻止自己了吧!」 带着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决心,胡真再次提剑,向着前面那些齐人冲杀过去。 画面的确很惨烈,胡真扞卫城池之心不惜身死亦是可敬的。可是这厮注定了今天是无法青史留名的。 因为就在他刚起身还没踏出两步,不知何时衣领处突然又被扯住。一只蒲扇似的大手正死死将其整个给提了起来,画面就像提溜只耗子一般。 「将军莫慌,第五旅庖硕来也……」 大惊之下原本还想提剑回砍的胡真,顿时认出了孤夜身边这个大胖子。 知是援军已至,可又忽然想起第五旅这个有名无实的编制,刚刚还没来得及释放出来的兴奋情绪硬生生的又给憋了回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援军 人其实是一种奇怪而又矛盾的生物,就如同面对死亡这件事情上。 明明就是一群很怕死的家伙,偏偏愿意用生命去阻挡那不可能挡住的危险。 前一刻还因为自己的自私和小心思而丢掉的东西,后一刻却能奋不顾身的冲杀出去拼命守护。 而偏偏那个至始至终都无所畏惧,想要一马当先冲出去赴死的人,却一次次的被人拉扯回来想死都死不成。 此时的胡真心中无疑是复杂的,只因孤夜所带领的这些士兵,已然用盾牌构建成一堵墙,再次将自己守在了身后。 「将军,你回城头居中调度指挥吧!这里交给我们了!」 越过身侧的孤夜轻拍着他的肩膀。 「齐军大部分的云梯被破坏,攻势已经缓和了下来。不过对方应该还在调集器械,士卒们疲惫不堪,正是需要有人稳定军心!」 能当上一师副将的胡真,很快就从这只言片语中判断出个战局的大概情况。 当听到大部分云梯皆被破坏,且敌人攻势因此受挫的时候,原本濒临绝望的心终于唤起了一丝希望。 「援军!是城守大人的援军来了么?如今城门已破,为何不见其他人却只有你们第五旅前来支援?」 胡真再次向身后望去,可是雨幕中的长街依旧空无一人,连那些安扎在附近的城外迁民也不知躲避到何处去了。 然而此刻的孤夜根本就顾不上跟他多解释,齐人如今见他们前来支援,那早就凝聚成的枪阵已迫不及待开始向前步步紧逼了。 「少废话,快到城头上去,让人赶紧用石头擂木拦住继续涌进来的齐军!」 蛮九这厮如今头铁得很,自从蛮十娘遇害之后,在他心里便没来由的憎恨这些世家出身的子弟。 如今见形势危机至此胡真还在磨叽,要不是看在他是副将的份上说不定早上前用脚踹了。现在也只是语气有些不善,那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胡真一时间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手下一个小卒当众甩脸,顿时便也怒从心头起。 不过此刻齐军的长枪已然重重捅刺在第五旅构建的盾阵之上,心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于是他也只能就着蛮九的意思,捡起地上的长剑便急急忙忙赶去了城头指挥。 该走的不该走的走了,该死的和不该死的都成了地上的尸体。 此时的孤夜知道自己这些人即将面临的是什么。然而第五卒从成立开始再到现在的第五旅,至始至终训练的便是这种枪盾配合战斗模式。 之前假想空阔环境下的野外遭遇战,如今在这样逼仄的地形中,其实盾阵发挥出的威力比野外要大得多。 啪啪啪啪…… 上下两层十五个圆盾外加庖硕的大阵盾搭建的盾墙,此刻足以将整条甬道给堵得严严实实。 用于拒止的长枪捅刺在这盾墙之上,起到的作用其实十分有限。 要知道,长枪要想发挥出最大的力道,首先是要将枪头往回收再狠狠递送出去,这是整个攻击的必备过程。 而在第一下刺出去的时候发现无法对敌人造成杀伤的情况下,自然是要再来上几下的。 然第五旅的士兵由于配合上的默契,便在对方收枪的一瞬同时向前逼近。 啪啪啪啪……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的捅刺力道甚至不如之前的一半。 盾墙前移之下,那些准备刺出的长枪由于距离不够就更难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来了。 于是他们便不得不后退,好继续跟面前的燕军保持最适当的距离。 可齐军刚收回长枪,盾墙便又向前逼近几步。这 番动作下来,双方之间居然被拉近到三四步左右。 来不及退缩的齐军惊愕之下,手中的长枪根本就不管不顾的向前刺去。 也就在此时,这上下两层组合成的盾墙瞬间散开。这些刀盾手瞬间便用圆盾格开那些没有多少力气和角度不对的枪头,然后骤然前突贴身靠了上去。 噗噗噗……噗噗噗…… 很简单的举刀直捅,总所周知,长枪兵一旦被敌人突入到身前,那么就如同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更何况此时是处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中,身后更是被试图冲杀进来的自己人给堵住,那是想躲都没有挪移的空间。 「退……」 阵列中的孤夜一声高喊。前突出去的刀盾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向后猛退两步,不管刚才有没有捅到敌人要害,此时都把兵器收了回来丝毫没有一个恋战的。 「合……」 咔咔咔…… 前阵八人立即下蹲,手中盾牌再次格挡在身前。身后八人的圆盾也同时架了上去,十六盾墙恢复如初。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对面齐军阵列中的那个短须将领一见这配合得如此默契,顿时眉头也是皱成了一把。 他知道,如今对方有了这盾阵,自己想要以长枪兵冲杀已是不可能。在此甬道之中,这几乎是兵种之间的完克! 「枪兵退却,盾兵列阵……」 齐将也是个果决之人,在知道长枪兵被克制之后,他便干脆将外面的盾兵抽调过来。 原本这些士兵是用方盾撑起巨大铁幕顶盖,用来阻挡城头不断落下的石头和擂木。 由于盾牌巨大,所以在这甬道之中原本可以容纳八人并排的宽度,现在对方只用五个方盾就填得差不多了。 「前进……把这些燕军全都给我挤出甬道……」 孤夜的第五旅只有区区的不到百人,虚实如何早就在对方齐将的眼里了。 所以他现在打的便是拼消耗,以盾对盾,哪怕多死伤些人也要尽快拿下这座城门。 嘭…… 双方的盾牌顿时撞击在一块,举盾半蹲在地上的陈莽和卢霸,几乎都被对方这瞬间的巨力顶得往后滑行了近半尺。 好在这盾墙的核心乃是大胖子庖硕,以他的力量对抗基本上便稳了。 「听我号令,大家稳住……」 孤夜手持长枪立于盾墙之后,双目如电死死的盯着前方。 这样的角力持续大概五六个呼吸时间,待到孤夜瞅准了陈莽手臂上的青筋有了一丝微弱的变化后。 他便知道这是齐军阵列中的士兵瞬发的力气开始消退了。 就是这一刻,孤夜捕捉到了双方力量平衡的微弱变化。 「起……」 随着一声大吼,原本半蹲着的八个人突然起身,借着盾与盾之间的摩擦有意识施加一个向上的力。 「顶……」 前阵八人随同庖硕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猛撞了出去,所谓万力从地起,猝不及防之下,齐军前面持方盾的士兵便被顶得失去了重心向后退去。 加上齐军方盾太大,并不是很符合甬道的规格。多一人便展不开,少一人却留有空隙。 此时一撞之下缝隙便更大了,而在盾墙之后早就蓄势待发的孤夜众人,手中长枪立马顺着缝隙捅刺了进去。. 声声惨叫响起,对阵的齐军瞬间倒下一片。持方盾的几个士兵眨眼间便被秒杀当场。 然而第五旅的攻势又岂会只有这点手段。当对手失去方盾保护的那一刻,庖硕一马当先向前猛冲手中阵盾骤然抡起横削过去。 噗噗噗 噗…… 平直的盾沿就像是一把大刀扫过,四五个人头如同西瓜炸开般汁水横流。 「快……杀了他……冲上去……」 齐将在后面怒吼着,一时间七八柄长剑分作不同角度朝庖硕身上戳过来。 「护……」 孤夜与蛮九手中的长枪同时掷出,立时将冲上前的两三个齐兵串成了葫芦。 与此同时,第二排的刀盾手也赶紧疾跑上前,用手中圆盾护住了庖硕周身。 这时候陈莽与卢霸也默默退到了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张老实所属小队的其他刀盾手。 抓住时间空隙进行轮换,足以确保在体力上尽量处于最优状态。 「合……」 咔咔咔…… 盾墙再次以庖硕为基形成防御,孤夜接过身后士兵递过来的长枪,已然准备好重复刚才的杀戮。 「冲……快给本将军冲……不惜一切代价击破他们的防御……」 齐军将领被第五旅的默契配合彻底给震惊到了。 从军二十年的眼光下,自然看出这样一个阵列在此甬道之中能发挥出何等的威力来。 虽然此刻双方兵力对比悬殊,可那又如何?通往城内的这条路就这么大,再多的人一次投入进去的兵力也只能是八个人的横截面。 别看现在好似齐军破开城门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事实上时间优势却是掌握在燕军手中的。 外面失去了大部分的攻城手段,那也意味着原本防御城头的燕军已经可以抽调回防这条甬道。 加上城中开始征召的民壮,这个齐将估计,最多就半个时辰,若是这段时间内无法彻底攻占整座城门,那么此次突袭文安城的行动便只有宣告失败。 从心急如焚到气急败坏,这个齐将如今已经顾不上伤亡了,他现在就是要用人命去填。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以最短的时间将这条通往胜利的道路彻底肃清。 「杀……」 「冲呀……」 在齐将疯狂的命令下,所有士兵放弃掉之间的配合。 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征召来的新兵,也不管是勇敢还是胆怯,总之就这样被裹挟朝着这面看似单薄实则坚固无比的盾墙冲撞过去。 「他们来了,听我号令……固……」 第五旅的士兵如同平时千百次训练中那样相互之间以手撑背,帮助站在最前持盾的兄弟死死的稳住身形。 嘭嘭嘭嘭……锵锵锵锵…… 脚踹,肩撞,剑劈,刀砍,齐国士兵们疯了似的用尽自己所有手段伺候在这面盾墙之上。 然而力量实在太过分散,刚才的盾牌对撞尚且无法破防,更何况是现在。 「起……顶……」 随着孤夜再次下达命令,盾墙又一次向前猛的往前撞去。猝不及防之下,前头的齐国士兵顿时被撞跌了出去。 「击……」 盾阵散开,长刀递进。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这甬道之中……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退兵 杀人,有时候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就如同这时候孤夜带领的第五族,他们此刻要做的便是不断的重复着顶撞与刺杀动作。 在盾牌与枪剑配合之下,没有形成阵列的齐兵,哪怕数量再多,那也只能犹如野草被镰刀收割般一茬茬倒下。 尸体堆积在长长的甬道之中,很快的就越垒越高。这无疑中又收窄行进的通道。 孤夜用这数不清横陈的血与肉,真就堆砌了一扇尸体城门。当那最后一个齐兵试图攀爬三尺多高的尸堆,后又被一剑划破咽喉的时候。 城外,齐军的鸣金声终于是姗姗来迟。此时甬道的地砖,已然被一层粘稠的血水所覆盖,直至蔓过了士兵脚上的布靴。 层层叠叠相互挤压在一块的尸体,血液不断从他们身上涌出来,然后汇聚慢慢流过倒塌的城门,又涓涓汇合进外面同样流淌的血雨混合物,一直延伸至那匹白马的跟前。 白马两只前蹄不安的踢踏着,似乎这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让它格外的不安。 马背之上,上将军触子的眼神格外深邃。原本他是来品尝胜利果实的,可这座小小的城池今晚当真让其被感意外。 看着此时前方城门之中狼狈后撤的士卒,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城门被破的情况下仍旧可以抵挡住自己的进攻。 触子几乎可以断定,此时文安城的城墙之上,至始至终抵抗自己的绝不会超过两千人。 看着这乌泱泱的天空依旧大雨不断,触子知道他从一开始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现在已经需要自己不得不去面对了。 「看来我是小看这些燕人了。其实从一路上来他们做出的坚壁清野,或多或少便可以看出些端倪的。 果然战争从来都没有侥幸可言。传令下去吧,所有士卒后撤五里安营扎寨。」 他的目光从那城墙上收了回来,有些意兴阑珊的勒转了马缰。 东城墙的齐军退却了,宛如潮水一般来得快退得也快。除了留下七八百具尸体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其余三个方向发动佯攻的兵马也收束了回去,看着在雨幕中突然消失的敌人,此时此刻整个文安城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王荀手搭剑柄矗立在城头举目眺望,看似淡定,其实胸腔中的心脏正在猛烈的跳动着。 直到刚才,他才后知后觉识破了齐人的佯攻意图。于是第一时间便派人前往其他三门打探。然而在得知东门正在死战,刚想把部队抽调过去的时候,却是发现敌人已经退去了。 齐人撤了,这是没有佯攻的必要还是彻底的退兵。说实在的他心中很是没底, 这场只持续短短一个多时辰的对抗中,留给大家的反应时间真的非常的有限。 不过好在最终结果还是很不错的。当一切尘埃落定,而匆匆赶来的援军来到东城门下的时候,纵使大多数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仍旧被此时甬道中的场景给震惊到难以言语。 胡燕生算是最先到达现场支援的一波人。当他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孤夜颓唐的靠在城墙台阶上,身边丢着的是一把断掉半截宽刃的长剑。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顺着布靴轨迹汇集在脚下的,是个泛着红色的小水洼。 他身边半躺的那个瘦子则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要不是此时嘴巴还张开着在接雨水,喉头也有些许蠕动,很容易就会被认为是具断了气的尸体。 不错,就是尸体。就跟此时从甬道中搬运出来整齐排放在墙根脚下一样。 此时负责指挥搬运的是个中年人,胡燕生认识他,曾经第五卒伍长,现在第五旅卒长的张老实。 他数了一下,墙根下总共二 十八具尸体,从军服颜色上可以辨认全是自己人。 来的都是老兵,自然知道会导致尸体从甬道中搬出来究竟是个什么危急情况。 除了城门被破,应该是没有第二种原因了。可令人震惊的是既然城门都被破了,那为何现在会是这般光景。 胡燕生三步并作两步赶紧朝甬道那边冲过去,借着才点燃不久火把明灭不定的光线,看到的便是映照下那堆几乎抵住天花板的尸体。 「这……这……这……」 一连好几个这,可他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这他娘的是京观么?谁特么把京观筑在甬道里呀……」 随胡燕生进来的士兵中有人发出这声惊叹。可谁都知道,眼前的这堆尸体哪里是闲得蛋疼筑的劳什子京观呀!qs 分明是杀人杀得太多,硬生生的用尸体把甬道给堵住了啊! 胡燕生想到了之前听到的齐人退兵的鸣金声,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的清了。 齐人今晚突袭的目标就是东面城墙了,而其他三个方向真的只是佯攻。 而这东城门也应该被齐人给攻破,但是有人却在这甬道中,硬是用齐人的尸体硬将这城门给重新堵上。 「这里少说也有两三百人吧?在如此狭窄的甬道中,到底是用什么方式能杀这么多人? 且还让齐军来不及清理尸体,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是第五旅干的!肯定是他们!前些日子听说这些家伙八十多人就敢杀入齐军四千人的大营之中,还差点活抓齐王身边的上将军。 现在能杀这两百多人我觉得也不无可能!」 人群中一个士兵很笃定的说道。 「这里可有两三百人呐,如今第五旅才几个人?就算真的是他们干的,看来伤亡也应该十分惨重才对。」 「等等,刚才墙根下那二十几具尸体……」 胡燕生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他吩咐身边手下留下来帮忙搬运尸体,自己则是往外面台阶上走去。 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去问问当事人就全知道了。 台阶之下,张老实低头站着。 「旅长,都找出来了,总共走了二十八个弟兄。另外还有三十一个不同程度受伤,其中卢霸伤的比较重,肚子被划开了道巴掌大的口子。 肠子给塞回去了,伤口也用线缝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接下来那场烧。」 「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兄弟们生前遭罪,别让他们死后连块干净点的地躺着都没有,到时一并送回乡去!」 张老实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默默的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转身的时候,恰好见到大步走来的胡燕生,他也没怎么打招呼,只是低着脑袋匆匆让了过去。 「哈哈哈哈……好小子,甬道里的齐兵全是你们第五旅杀的? 哈哈哈……两三百人呐,都堆天花板上去了!真不知道你小子是怎么办到的,你们才多少人呐,一百不到吧? 啊,我记起来了,是八十八个!你小子这回可算又立大功了!」 胡燕生心情不错,他现在可是越看这年轻人越顺眼了。 别的不说,能在城门被破之后还能堵住敌人攻势的,这可是听都没听说过呀。 这边说得起劲,反观孤夜却是依旧靠在墙上一言不发,闭着眼抬头任由雨水打在脸上。 「怎么蔫了吧唧的?这可不是打了胜仗该有的样子吧!」 胡燕生是个严厉性子,最见不得士兵这颓败样子。虽然此时两人从级别上不相上下,可他还是没有客气就要去拽孤夜。 啪…… 胡燕生的手被一把掸开。身边还在用嘴巴接雨水的蛮九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拦在了他的前面。 「胜了么?呵……也许吧。可我宁愿不要这场胜利! 现在是六十个人,若是运气不好的话,还可能只剩下五十九个。 明明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兄弟,怎么一下子就少了这么多呀……」 孤夜口中喃喃低语,像是在回应胡燕生,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天下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小子也忒矫情了吧! 二十八人换对方两三百,这样的战损比搁到哪个领兵的眼里都是值得庆贺的大胜! 慈不掌兵啊小子!你居然连这个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那你根本就不配当个军人!」 胡燕生没来由的就有些怒了!他实在想不通,为何眼前这个小子怎会是这个婆妈妇人心态,太不科学了! 他在想,莫非刚刚这家伙在甬道中大杀四方的时候也是这般想的。 「是啊,一路过来两年了吧。人也杀过许多,可怎真就习惯不了这兄弟们骤然离去的感觉呢? 你说得对,战争哪里有不死人的。可既然都要死人,那为何死的不能全是敌人!我的这些兄弟不该死的,一个都不该!」 孤夜语气突然一变。 「说到底还是我这个领头的不称职啊! 凭什么二十八换对方两三百就是大胜? 为什么不能是一个不折的杀他娘的两三百?」 胡燕生突然被孤夜这番话说得有些懵逼,都不明白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脑回路,难道刚刚厮杀太过伤了脑袋不成。 狗屁的一个不折杀他娘的两三百,真当自己是秦国那么军神白起了么?不!就算是白起今个儿站面前,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吧! 然而此时孤夜却像是吃错药一样,骤然间就站了起来,然后噔噔噔的便往台阶上跑。 身后的蛮九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待孤夜站在了城墙之上,却见这家伙对着下方正打扫战场的第五旅所有士兵高声大吼: 「第五旅全体士卒听令,半个时辰打扫战场然后休整! 从明天起,所有训练科目强度翻倍……」 底下众人个个茫然的抬起头,待到听清城头上那个男人所说的话之后,顿时又是一阵阵哀嚎……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问询(上) 南风不燥,阳光和煦。鸟雀在昨夜大雨留下的水洼里梳洗着身上的毛羽。 溏蛙轻轻跳上荷叶,惊得花尖上头地蜻蜓迅速高飞。有孩童提竹篓鱼竿在远处嬉戏追逐,身后是三三两两抱着木桶要往溪水边洗衣地妇人。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似乎昨夜城外地喧嚣丝毫未影响到他们。 然而与这里地和谐画卷截然不同地,此时的东城门下却是另外一番场面。 经过昨夜的一战,文安城同样付出了三百多条人命的代价。 此时这些牺牲的士卒尸体被整齐的摆放在墙根底下,潮湿的草席子掩盖其上,只等那些满怀哀伤的人们前来将之揭晓。 拖家带口的百姓们一个个焦急万分的赶了过来,有的人大老远的就看到心中渴望见到的人,然后狂奔过去紧紧的相拥。 有的则是茫然的在人群中倾寻,可无论怎么找也找不着曾经那张熟悉的脸。 一遍又一遍,他们在城头上挨个的问,挨张脸的瞧。仿佛自欺欺人一般,愣是不愿意去掀开那一排草席,似乎只要不去揭晓,那么家人们便还是活着的。 他们沿着城墙从东门找到西门,再从西门找到北门,当最后这些人再次回到东门的时候,面对着地上成排躺着的冰凉尸体。还未敢伸手,便已哭成了泪人。 老父唤儿归,妻子盼郎回。最终该面对的现实还是需要去面对的。 「打打打,春秋打了几百年,如今的七国间又没完没了打了几百年!打来打去苦的还不是这些普通老百姓! 胡兄,你是文化人。你说这该死的世道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哇……」 「这个问题可不止是你王荀一人想知道,几百年了,儒家,道家,法家,墨家,还有其他大大小小有名无名的诸子百家。 这些里头的聪明人无不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几百年下来,历代国君换了一茬又一茬。 可各国之间的兵戈,又什么时候见停息过! 呵呵…… 我也就是读了几本书,抬举点就是你口中的文化人。可你刚才的问题,我着实是答不上来呀!」 胡光写苦笑着自嘲。确实,王荀的这个问题太难了,难到像孔子荀子老子那样的聪明人都寻不到答案。 两人说着说着莫名其妙的就陷入了沉默,耳边回荡的,是跪在尸体旁不断传来的哭泣声。 不得不说,哭声确实是一种很容易让人心烦意乱的噪音,它会不断撩拨着你的情绪,使你变得暴躁也可以使你变得沮丧。 胡光写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变得暴躁,于是转身看向城外,可视野尽头那连绵半里多地的白色帐篷,却又使得他又多了几分疑惑。 「对方的帐篷怎么只有这些?看这样子一万人怕都是高估了吧!可观昨晚的攻势齐军的人数绝不至于此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哇!」 王荀跟着望过去,说实在的他心里也很是不解。 「你说派往各城求援的斥候都突出去了没有?」 胡光写眼神中带着些许期冀,他很想从王荀口中获得一个好消息。 「谁知道呢?」 王荀摊了摊手。.z.br> 「营中本就缺马,前段时间派去平舒城侦察的都没能回来。 如今连我想冲个锋都只能骑驴了,尽人事,听天命吧。只分出去四路,外面全是齐军的游骑,总不能全都做了肉包子去打狗吧?」 话都说到这里,也算交了个底。胡光写心中在这一刻似乎也做出了决定。 就在他想转身回城守府下达全城动员令,征召所有十五岁以上青壮的 时候,耳边却是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都别跟死了爹一样!哭,哭个屁!真的稀罕死去的弟兄们,那就听旅长的,赶紧练起来好杀他娘的! 在这里流马尿能把齐人给哭死么?」 远远望去,那是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整指挥着手下往柴堆上整齐的堆放尸体。 而在其身后,则是站着个面容俊俏的年轻人,在他的两边,则是一胖一瘦两个人。胖得奇胖,胳膊比大腿粗的那种。瘦的奇瘦,骨瘦嶙峋皮包骨头那样。 「那小子在干嘛?是打算把同袍兄弟的尸体焚烧掉么?」 胡光写很诧异,这年头讲究的是入土为安,像这样直接焚化的一般都是用来处理敌人尸体的手段。 「他这样做不怕影响底下士卒的军心么? 来人……去,把那孤山子给本将军喊过来!」 原本正在主持仪式的孤夜突然接到传唤也很疑惑,不过将军有召,倒是不敢犹豫赶紧小跑着上了城楼。 刚踏上城墙,便听到王荀劈头盖脸的开骂。 「你小子不好好把死去兄弟的尸体收殓掩埋,却是为何要如此糟践。要知道世人讲究的都是入土为安,这文安城内又不是缺那几尺地!」 孤夜一听便知道是自己的做法让将军误会了。面对质疑,他并没有立即为自己辩解。而是用很平静的语气反问道: 「将军认为他们应该长眠在这里?」 王荀也没想过面前的年轻人会做此反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你认为呢?」 胡光写见状,饶有兴趣的接过话茬反问回去。不料这回孤夜却是沉默了,这一沉默下去,差不多就是一炷香时间。 一城守一将军却是出乎意料的有耐心,就这样默默的等着答案。 「其实他们更应该活着的!」 许久之后,孤夜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虽然这个答案答非所问,可他很清楚,这就是他心中认为最正确的答案! 「可他们现在已经死了……」 「他们本可以不用死的!所有那些躺在墙根下的人,通通都不用死的!」 孤夜的声调突然变得有些尖锐嘶哑。 胡光写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是的,这些人本来都可以不用死的,妻子不用失去丈夫,孩童不用痛哭流涕找寻父亲,老人不用埋葬自己的儿子,白发人不用送别黑发人。 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几百年来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诸侯国与诸侯国之间互相征伐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如今的胡光写只能认为,面前这个年轻人还是太过幼稚了。也是,在他这个年龄有这种幼稚也是正常的。 当初自己何尝不是怀揣着这种幼稚试图想去改变什么,可最后发现,能够改变的,永远都只能是自己。 「那你想如何?世道就是这样!」 王荀好奇的问道。 「既然世道如此,那就改变它好了!」 孤夜的回答是不假思索的,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倒是惹得两位长官哈哈大笑。 「竖子狂妄,你可知多少先贤就是为了改变二字穷尽一生都不可得。几百年下来,试问诸子百家里的贤人谁能做到。 到头来不过又是不断重复历史的死循环!」 「那你认为该如何改变呢?」 王荀倒没有像胡光写想得那么多,这个问题刚才也问过他了,反正人家又回答不了。鬼使神差之下,他便想看看这小子有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答案。 胡光写很诧异的看向王荀,他不明白这个困扰各国聪明人几百年的难题 ,问询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又能够得到什么。 然而孤夜在此刻却是再次陷入了沉默,两人本以为这厮是在绞尽脑汁又需要很长时间来组织出似是而非的答案时,却不料只是过了五六息便见他抬起头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王荀甚至看到了这年轻人眼中泛出了一抹精光。 「小时候日子很苦,时常要靠着六爹去山中打猎来贴补家用。」 孤夜眯着眼睛看向天边升起的朝阳,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中。 「安平城外不远便属于是太白山脉的范围,那里头有着数不清的野狼。 六爹说,那些狼都属于不同的狼群,由不同的狼王统御着。 它们之间互相争夺领地,有时候开战的时候都是十几里外都可以听到厮杀的狼嚎声。 所以很少有猎人敢深入里头,不仅仅是因为危险,也因为狼群争夺的地方都不适合其他动物生存了。 因为所有狼群都会争夺遇到的一切猎物,哪怕吃不了,也会驱赶咬死不给其他狼群壮大的机会。」 说到这里,王荀与胡光写两人似乎联系到了什么,但还是模模糊糊的抓不住重点,不过却是对这个故事更感兴趣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在我十二岁那年的某一天,六爹突然一下子打回来了六只野兔子。」 「狼群和解啦?」 胡光写眼睛一亮下意识的脱口说道。不过在下一瞬便发觉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因为以狼群的贪婪天性是不可能达成和解的,若是能够共处,那便不叫狼了。 似乎是在给他印证答案一样,孤夜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怎么可能和解,那是因为有一头最强壮狼王终于发狠,召集起了所有臣民向其他狼群发动了不死不休的攻击。 它咬死了其他的狼王和其子嗣,霸占了所有的母狼将整块区域都给统一了。 至此那片山林之中只有一个狼王,所有的狼再不需要无休止争斗下去。 如此一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其他动物也得到了休养生息。 因为不再有狼会无故咬死猎物,只会在需要进食的时候各取所需。」 突然间,王荀和胡光写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如同惊雷炸响。 是啊,如今的七国不就如同这些狼群么。今日和解明日厮杀无休无止几百年。 然而百姓们便是那林中的生灵,只有统一了所有狼群,他们才不会继续受苦受难,才能安居乐业…… 未完待续…… 问询(下) 儒家尊礼固王权,道家自然应天变,墨家非攻兼世人,法家规矩集兵权。 他们的思想不同,手段不一,可最终目的都是要让这林中地生灵能够安居乐业。虽然依旧会被狼群盘剥,但却不至于失去赖以生存地环境。 然而诸子百家能人辈出,可几百年来都只想如何去壮大狼群,或者给狼群套上枷锁,意图在此基础上保证领地里其他生灵的基本生存权利。 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结束这场无休无止地厮杀,可却是没人想过,终结厮杀最有效地方法不是用大道理去规劝狼王,亦不是让所有狼都约束自身地欲望。 而是将这所有的狼群整合成一体,让它们只有一个王,那么所有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是个很简单的猜想,貌似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可仔细想来,要达到这个目标实在是太难了。 起码此时的王荀与胡光写知道,燕国绝对没有这个能力,自己的君主也不可能是那只一统狼群的狼王。 对于孤夜给出的这个答案,在场的两个人都很震惊。很难想象这样有眼界的思想居然是出自一个二十岁年轻人之口。 「小子,不得不说你的格局的确惊艳到我了!虽然这统一两个字太过理想化,不过在现阶段里,当今世人也应该没人能证明你是错的了。 只是咱们的话题是不是跑偏了,刚刚之所以唤你过来,似乎是想知道为何要焚烧那些士兵的遗体吧。」 胡光写总觉得自己苦求多年而不得的答案,如今在这个书都没正经读过多少的年轻人身上获得,确实是件非常滑稽的事情。 虽然这个答案不一定就是对的,但起码此时他没去法反驳。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尸体在高温潮湿中很快便会腐烂发臭而已。」 「那你直接将他们好好安葬不就好了么?为何还要行此一举?」 这回是王荀发问,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此时孤夜有些落寞的将目光落回到那高高的柴堆上。 「有一次我六爹在林中看到过一场狼群的大战。那那时候他躲在边上,原本是想等大战结束后捡些狼尸回去的。 可是结果令他很是震惊,只因无论双方狼群撕咬得多激烈,死伤得再多。那些幸存下来的狼哪怕再疲惫,它们都会将同伴的尸体拖回到自家的领地里去。 这二十八个弟兄都是蓟城里的禁军,无论当时他们来文安城是抱着什么目的,可总归到最后都成了与我并肩作战的同袍。 狼群尚且不会让同伴葬身在领地之外,我又如何能不把他们带回家去。 王将军,胡城守,小子孤夜有个不情之请!」 此时孤夜突然转过身来,然后单膝抱拳直接跪下。 「哎哎哎……你小子!有话直说,何必行此大礼!」 王荀是知此人身份的,人家与公子常威关系莫逆,将来必定飞黄腾达,所以他赶紧上前去搀扶,可不敢身受此大礼。 「此战过后,小子想请将军把底下那些战死兄弟的骨灰送回蓟城交与其家人!」 「就这事?那也无需王将军了,胡家子弟多以商贾为业,此事便交给我吧。定将这这士兵骨灰一一送回其家人身边,你大可放心。」 不是胡光写夸口,此时王荀他还真办不来。途中费用尚且不算,光是核实士兵身份家中地址,他一个文安城的守将还真没那个能耐可以摸清情况。 「多谢城守大人,小子替那些死去的弟兄在此拜谢了……」 半个时辰之后,城中陆续升起了几十道烟柱。尸体焚烧后的恶臭随着烟雾飘向了城外。 城中青壮脸上围着麻布,正将一具具齐军的尸体扒光后丢如熊熊大火之中。 而五里之外的小丘之上,触子鼻翼嗅着淡淡的焦臭神色淡然。 他昨夜通过回返士兵的描述,现在已经得知了当时在东城甬道让自己的军队不得寸进的人是谁了。 回想起那张年轻到过分的脸,也许只有这样一个家伙才可以一次次的创造奇迹吧。 此时小土丘之后,是连绵一片的营帐。从数量上来看确实有些寒酸,稀稀落落的帐篷里头,满满当当的挤了许多疲惫的士兵。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后头的辎重部队中,还有很多全新的帐篷并没有被搭建起来。 如此的安排,使得奋战了一夜的将士们开始心生不满起来。 为此,几个副将从一大早就找来想要询问将军这样做究竟何为? 可当见到触子立于土丘之上沉思之时,却是人人只敢在地下默默等待却不敢上前打扰。 「山广志!张景山!」 「末将在……」 「将军有何吩咐……」 听到土丘上将军传唤,这两位副将终于松了口气赶紧上得前来。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看将军沉思都站了快两时辰了,如今将军开口便知道必然是要有所行动了。 「山广志,你所部抓紧时间休整,待到天色暗下立即开拔出营,务必在天亮之前抵达陷空山。 记住,沿途千万要做好隐蔽,万万不能被武平城方面的燕军侦骑发现。 到了哪里,你们可以先做休整。然后便将部队分拆十支,每支一千人。 之后每天早晚都向此处派遣一支偏军。记住,军队必须走大路,而且还得大张旗鼓。」 触子回头盯着两人,眼神异常坚定,似乎做下某个重要的决定。 「张景山,你则率领余下士卒前往距离此地五里外的树林隐蔽。 带足十天干粮,所有人全数伪装蛰伏!」 「末将遵命……」 「诺……」 这两位是追随触子的老部下了,对于自家这位上将军的命令,他们不管心中有多少疑惑,但都是会严格遵守的。 当然,也正是因为是老部下,所以对这位上司也太过了解。就今日营中帐篷数量问题,与现在发出的命令,想必里头定然有着深意。 所以本想来询问的两人如今也不必开这个口了,因为在接下来的正是会议中,将军定会把所有的细节和备用计划都给他们制定得非常详细的…… 武平城,一骑快马如风从远处疾驰而来,四蹄踢踏泥水飞溅。 「急报……急报……文安城急报……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守城士卒远远的便得到动静,见是自家侦骑,赶紧命人打开城门。 快马一路直奔城守府,文安城雨夜遭袭的消息也随着侦骑传报到了陆炳胜耳中。 与王荀不同的是,身为燕齐边境的统领将军,陆炳胜同时兼任着武平城城守之职。 侦骑到来之前,这厮正在大堂之中与众多僚属扯皮着。 实在是城中一大堆杂事需要处理,和文安城一样,迁来的难民和原本城中的百姓整日摩擦不断。 各地主豪强整天不是你来告状就是他来诉苦,可偏偏陆炳胜还都得陪着笑脸了。 不为别的,突然多了万把张嘴,一应粮食都得靠这些人帮衬着。 才短短几天,原本他那略微突出的肚腩很快就瘪了回去,脸上两个眼袋颜色也深了许多。 「诸位,根据前方探报,齐军已在前夜趁着大雨滂沱突袭了文安城。 如今齐人大营就驻扎在文安城五里之外,就目前来看,应该是还没有被攻克。 不过他们派出大量的游骑在外阻截,具体情况还得待第二波侦骑回返才能进一步探知。 如今齐军来势汹汹,诸君有何建言大可无需忌讳各抒己见。」 陆炳胜手指轻敲着案几,锐利眼神环视四周说道。 下首众人一听齐军当真突袭了文安城,一个个顿时变了脸色。 「将军,齐军远道而来未曾休整便选择突袭文安城。如今攻城受阻才回返扎下营盘试图围困。 以末将之见,事不宜迟,此刻需立即发兵,趁其立足未稳与文安城王荀内外夹击方可胜之!」 这时候率先站出来的是陆炳胜手下参军排名第一位置人物。此人名唤张截,是个五十出头的汉子,满脸爆炸性的胡须,就跟几百年后的张飞长得差不多,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的基因遗传吧。 「将军,末将以为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以加固城防为主,并立即派人前往方城和安次城求援。 文安城既然能在仓促之下抵挡住齐人的突袭,那么足以证明短时间内不会轻易陷落。 如今城外已经坚壁清野,一切补给齐人只能从平舒城这个大后方运输。 咱们何不先派兵袭扰,待到援军抵达再一起聚而歼之。」 此刻另外一个参将出列。从建议上看,较之前的张截是比较保守的。不过未等上首的陆炳胜开口,张截则立马站出来表示反对。 「此法虽稳妥,但却忽略了一个关键点。那便是城内的马匹实在不多,根本就无法组织起一支袭扰敌人粮道的骑兵出来。 哪怕把驽马一块算上,堪堪凑两个整卒编制怕也够呛。 这点人数莫说是截粮了,怕是齐军随便派一支游骑来就能全灭了。」 张截说完又对着上首的陆炳胜拱了拱手。 「将军,文安城之所以仓促间能应对突袭,很大原因是齐军是临时起意,根本来不及打造足够数量的攻城器械。 根据侦骑所探知到的,哪怕是用来攻城的云梯,那也都是用竹子榫卯简易拼接的,与真正带底座的云梯差远了。 可就算器械如此简陋,文安城的东门也一度被攻破。虽然到最后是守住了,可这并不能代表王荀就能抵挡住第二次的攻击。 莫要忘了,齐军再次攻城的时候。那便不是几架简易的竹梯子,到那时恐怕就是用投石机远程抛射了。 所以末将还是坚持先发制人,趁其立足未稳之时配合王荀内外夹击!」 不得不说,张截主攻的理由非常的充分。不过看着陆炳胜此时的表情,似乎对于这个建议还有所保留…… 未完待续…… 会议 任何一场军事会议,都会有人主张进攻与防守,就便如此时在场众人。可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定夺权最终还是陆炳胜手中。 现在所犹豫的无非是兵力问题,从目前回馈过来的信息来看,齐军所搭建地营帐数量估计其兵力最多在六七千人地规模。 若是这样,以武平城此时能够出动的近万兵力,加上文安城王荀地五千人马,倒是值得冒一次险。但在执行这个行动之前,还必须弄清一个疑惑。 「齐军之前地动静既然闹得那么大,最后发现却只有区区几千兵马,这里面总让人觉得有些蹊跷。 至于先发制人率先出兵,咱们全以步兵为主,而对方却存在大量骑兵,若是不能一锤定音,很容易就会被人家放风筝,到时候胜负可就不好说了。」 陆炳胜这番话地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说到底还是在求稳。事实上到了他这个位置看得比谁都明白,除非此时有证据能够证明文安城外驻扎的齐军确实没有人数优势,不然他宁愿固守城内静待援兵也不愿意冒险主动进攻。 「那依将军之见我军该当如何?」 张截还是有些不甘心,毕竟时不我待,此时趁齐军立足未稳确实是个进攻的好时机。 无论对方的兵马是否只有六七千,只要不超过三万之数,武平城临时征召之下,配合文安城的王荀,很容易就能拉起三万军队。 以正兵为锋,青壮为脊,其实这战并不是太难打。只不过现在陆炳胜并没有这种一战定生死的决心而已。 陆炳胜一见又是张截出来呱噪,脸上顿时有些愠怒。 这家伙打仗确实有一手,可就是不太会做人,要不然如今的官职说不定比自己还高。哪怕是圆滑一点,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参将了。 「为今之计诸位还是以巩固城防为首,一切待到斥候将齐军虚实探查清楚之后再做应对也不晚。 记住,我们现在不只是要为手底下将士们负责,背后更是有一城的老百姓。 军人死则死矣,然而一旦疏忽大意,陪葬的可是全城的父老乡亲啊!」 陆炳胜这场面话说得漂亮,果然够冠冕堂皇。最终张截只能抱拳称诺,然后悻悻然的退到边上去。 接下来,众人根据各自掌握的情况信息开始各抒己见讨论接下来的全城防守计划。 很快的,小半个时辰后,便有十三四骑兵陆续冲出城门纷纷向方城,安次城求援。 城内所有青壮也全部进入征召行列,大量的箭矢和垒石被搬上城墙。每隔十几丈架起的大瓮里,「金汁」也在不停的沸腾着。 以陆炳胜的谨慎做出这个决定并不能说是错的,起码在这防守策略的大方针下,武平城可以说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是安全的。 然而随着第二第三波斥候陆续回来之后,前一刻才确定应对策略的陆炳胜,在短短的一天之后再次召开了第二次战时会议。 「诸位,战场瞬息万变,根据最新探知的情报,斥候到昨天日落为止,一共发现两支齐军偏师先后抵达文安城外大营。 每支人数都在一千人不等,从其行军帐篷增加的数量来判断,也与之相互印证过。」 陆炳胜语气看似严肃沉重,但仔细分辨的话里头分明夹杂着些许亢奋激动。 「将军!我明白了!他们这是在增兵……」 边上的常傲此时不知抽了什么风,居然第一个站出来抢答。自从上次陷空山被俘后,这段时间的恶补总算让他有了些许表现的底气。 在场的谁都知道这厮脑袋里装的全是草,暗地里有的只是鄙视和不屑。不过碍于身份,现在也没有人站出来反驳什么。 陆炳胜当 初鬼迷心窍想着人家好歹也是王子,虽是被贬谪,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给他安了个参军的头衔。 谁想到陷空山一战,差点没把自己给连累死,时至今日仍旧遭人诟病着。 本以为这家伙会知好歹从此安分下来,也不知道今天是吃什么药,居然又蹦跶出来了。 今非昔比,陆炳胜的态度可没了之前那般客气。 「齐人此举自是增并无疑。公子有何见解?若是没有,还请先退下吧。 军机大事,刻不容缓万不敢耽误!」 陆炳胜语气虽平淡,但拒绝之意已经很是明显了。 可常傲又怎会服气,他等这个出头露脸的机会可是等很久了,于是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继续说道: 「见解当然是有,难道将军还看不出来么?既然增兵,那么是否证明文安城外的齐军可当真只有六七千人呢。 噢不,现在又多了两千,不过依旧是疲惫之师。」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瞥了他一眼,心说这不是明摆的事情么,还用得着你重复一遍。不过常傲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依旧自顾自的说道: 「将军之前所顾虑的不过是无法确定文安城外齐军的具体人数,然而现在这两支偏师分明就佐证了之前营中只有六七千人的判断。 既然如此,加上这两千多人,那么齐军人数也不超过一万之数。 现在虽然他们多休整了一天,但依旧是远道而来的疲军。 此时何不尽起兵马迅速攻之,末将常傲不才,愿为此次行动的先锋!」 这家伙前半段倒是还说得头头是道,众人心中还在嘀咕原来草包也是有几分急智时,可末尾来上这么一下,差点没把大家给气笑了。 先锋!你这把手下弟兄当诱饵的家伙居然还有脸说要当先锋。若非将军脑子进水了,不然这仗也无需打了,恐怕在你常傲当先锋的那一刻,军队怕是得哗变。 如今之所以保留他一个参军的名头,那是看在燕王的面子上,毕竟还是个王子身份,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明白。 可你好歹也要点脸啊,不能就这样张嘴就胡咧咧不是。 「咳咳……」 陆炳胜咳嗽了两声。 「先锋之事现在谈还为时尚早,毕竟是否出兵还是得仔细斟酌一下的。 常傲参军,你且先退下吧。」 「还要斟酌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齐军出兵的原因是什么,无非就是报那陷空山火烧连营之仇。 算算时日,这个消息想必也早传入了齐都临淄。以齐王田地的狷狂尿性,攻燕的命令绝对是出自他之口。 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齐军为什么会以七八千人的规模采用夜间突袭的方式突袭文安城。」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常傲此言一出,倒是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 确实,能够看出这一点来足已说明他也并非是那么草包了。 「不错,齐王田地向来自视甚高且异常狂妄,他只要得知自己的四千军队被区区八十人给攻破,势必会即刻发动报复。 若是猜得没错的话,此次齐军带兵之人必是上将军触子无疑了。 也只有这个人,才有胆量和魄力以数千之兵连夜突袭文安城。」 陆炳胜赶紧接过话题,声怕再慢上些,所有悬念都会被常傲给一一揭晓。那到时候自己这逼就没办法装下去了。 「听将军的意思,这是决定要出兵?末将愿为先锋,杀破那触子以雪前耻!」 常傲大喜,现在是他在边地里为数不多的翻身机会。虽然自己不会带兵,可前段时间娘舅家 可又给他举荐了另外一个能人来辅佐自己。 刚刚那些分析当然也是出自他之口。总之,若想重回蓟城,那么就必须在边境上能够建立一份功勋出来,好重新聚焦自家父王的目光。 「将军,就目前来看齐军是有可能得了齐王的命令仓促出兵,此时不断有援军赶来也或许真是陆续征召来的青壮。 但为了稳妥起见,末将还是建议集武平城所有精锐,除留下一千守城看家之外,其余全部投入到对齐军的进攻之中。 需知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对面带兵之人有可能是齐国的上将军触子。」 张载虽然向来主战,但在这此刻却总觉得有些不安。可难受就难受在现在无论怎么分析,都无法找出令自己不安的那个点。 所以便也只能劝将军能够谨慎再谨慎些。 「张截将军此言差矣。倘若真将所有兵马全压上,城内只留千余兵马,到时候万一齐人另有诡计的话反而是危险了。 所以这次主动出击我打算出动两个师共计一万人,而且现在就要立刻开始擂鼓聚将。 争取明日天亮前能够急行军抵达预定战场,并留有足够休整一个时辰的时间。 然后才是趁着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对文安城外的齐军发动总攻。 他触子能够奔袭几十里突袭文安城,那我也可以奔袭几十里偷袭他的大营。 一旦接上手,王荀必定会顷全城之兵前来夹攻,到时候两面夹击之下,管他是触子棋子什么子,通通都得给咱们跪下装孙子!」 显然,陆炳胜在开这个军事会议之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的。之所以召集大家,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在场众多的老部下知道这点,张载自然也知。之前主守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主攻的时候亦是如此。刚愎自用的性格果然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张载还想再劝,但还没开口就被陆炳胜抬手给拦下。 「张将军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此番行动的先锋还是交由你来担当,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末将领命!」 张截一听先锋居然要交给自己,顿时也是喜上眉梢。原本肚子里还有许多话要不吐不快的,现在却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将军,张截当了先锋,那我呢?」 常傲急了,自己今天说了这么多就是要来争这个先锋的,如今先锋给了张截,那他回去如何跟那位先生交代呀? 陆炳胜看他一眼皱了皱眉头,然后若无其事的又将目光转向其他人,完全将此人给忽略掉……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围点打援 “举盾……杀……” “出枪……杀……” “劈刀……杀……” 刀枪如林,杀声震天。文安城东门楼下的空地上,二百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不断操练着。 “这些家伙有病吧?齐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不想着如何保存体力,居然还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哈哈……谁说不是呢?你们看后面那些家伙,连枪都端不稳,几天前还扛着锄头呢,真以为上了次城头胡乱丢了几块石头便是个兵啦……” “嘿……还真别说,这些家伙胆子大着呢!东大街有乱民打*砸抢地事知道吧?” “当然知道了,一整条街都被霍霍秃噜了,听说还死伤了好几人哩……” “没错,就是这些家伙干地!瞧见没有,又不是前面那位把人擒住并带到城头来帮忙守城,这些家伙的脑袋现在全得挂旗杆上……” 与底下这些挥汗如雨地家伙形成鲜明对比地是城头上地士兵,闲着无聊几个人凑一块便聊开了。 “谁说帮忙守城了就不用砍脑袋啦?听说原来城墙底下那些棚户民也参与了打*砸抢,几个带头的都给杀了。 还有七八个挑唆的胥吏,如今头都垒在城守府门外呢。 这些人是门楼上站着的那个牛人特地保下来的,所以才能侥幸活到现在。” 士兵们随着同伴的目光看向城门楼上背着手的年轻人,他们那是打心里的佩服。 那天夜里要不是他率领的第五旅及时将城门甬道给堵住,说不定这文安城早就被齐军肆虐得不成样子了。 “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看上这些人啦?怪不得会将城外迁来的平民全安置在城门附近,还以同村同乡聚集。” 王荀同样背着手站在孤夜身边,看着底下那些人生疏的步伐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 “齐人便在城外,此时你就是不睡觉不吃饭没日没夜的练,那时间也根本来不及呀。” “我答应过他们,只要帮忙守城就既往不咎的,做人总得守信用的吧。” 孤夜亦是无奈至极,他何曾不知道练不成。可不接下这些家伙城守大人便都会拉出去砍了示众。虽然不至于两百多人全杀了,但能不死人还是尽量不死人吧。 “呵呵……有时候真搞不懂你这小子。说你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吧,杀起人来却比谁都狠。 说你狠辣果决吧,却是个偏偏不喜欢见血的。 说你城府如渊吧,有时候做出的事情却天真幼稚似未经世事的孩童。 说你还属少年心性吧,算计起人来缺直逼几十年的朝堂老妖。 怪哉,怪哉也……” 这段时间以来,通过多方面打听来的消息回馈,王荀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可不像之前那样一无所知了。 无论是蓟城还是太白山下安平城,或多或少都有这个孤山子的事迹流传着。加上前段时间那八十破四千的奇迹,可以说半点容不得王荀一丝小觑。 “嘿嘿……不管怪不怪,现在总归不还得乖乖在你手底下当兵。 别说我了,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没有?” 孤夜撇了撇嘴淡淡问道。 “派出去三十几人,分好几个方向,回来的只剩下一半不到。 齐军在外面布置了大量的游骑,咱们没有马,根本就突不出去。 哪怕突出去了,也探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现在胡大人那边正在做最坏的打算,城内所有粮食都已经被全部收缴起来统一按量配给了。” 孤夜一听皱了皱眉,这明显是打算做好长期守城的准备了。 “我觉得没有必要,齐人不会在我们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的。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对方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似的?” “你觉得齐人不会长期围城?” 王荀下意识的问道。能够以八十破四千的人,他是相信其格局和眼界的。 孤夜转过身再次看向远处的齐军大营,很快的再次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对方长期围不围城我不知道,但我就是看那大营很是别扭。” 孤夜摩挲着自己下巴,有些地方老想不通。 “派出去的斥候也并非什么都没有探查到,可是三四波人探查的结果都一个样。 前面那座大营里面,无论从各种迹象上看,最多都只驻扎六七千人之数。” 王荀也知道孤夜在想什么,然而事实便是如此。总不能三波斥候探回来的消息都会出错吧。 “六七千人? 呵呵呵……” 孤夜轻笑了几声指着城下那个小土堆。里头埋着的是那晚突袭死亡的几百齐兵。 “那天晚上虽然暴雨如注,可单以东城门进攻的烈度判断,齐军的人数绝不下万人。 其余三面城墙佯攻的人数便不算了,可现在居然只探到了六七千人。 这说明了什么?其余的兵马去哪了呢?果然满满的都是阴谋的味道啊!” “齐军会不会分兵去了武平城?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们要是去进攻武平城,那更不可能分这六七千人在此了。” 未等孤夜回答,王荀自个就先将其否定掉了。 也就在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远远的便见到有一支队伍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那是什么?齐人的援军么?” 王荀下意识的已经要让司号手吹角示警了。然而却是被边上的孤夜伸手拦下。 “不急,且看看再说。人数瞧着也不是很多的样子。” 按下王荀,孤夜脑筋却是在不断运转,他总感觉齐军这只前来支援的部队非常蹊跷。而自己似乎抓住了者什么,就差最后那一层窗户纸只需轻轻一捅破就能窥见真相般。 “只要抓住主要脉络,其实事情还是很好分析的。” 孤夜舔了舔舌头开口说道。 “呃……此话怎讲?” 王荀收回目光,深深的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心想难道是已经看破齐人的把戏啦? 此时孤夜的脸色变得异常的严肃,因为他此时还真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且这个可能对于己方来说是致命的。 “燕齐接壤之地,不过就文安,武平两城。齐人来攻,非此即彼。 咱们首先需要肯定的一点就是齐军的兵力绝不止看到的这六七千人,我很相信自己那天晚上所经历过后做出来的判断。” 孤夜舔了舔舌头继续说道。 “那么还是回到原来的问题,齐人消失不见的军队到底去哪里了? 既然他们的目的只在文安和武平两城,显然隐瞒其他部队现在又对于咱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那么齐人这么做则必定是作用在武平城上。” “小子,你是说齐人其余的兵马当真奔着武平时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王荀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武平城可不是文安城,那里无论是城防还是兵马,都要比这里强上太多。 “想要攻破那座坚城,起码得准备最少三万精兵才有可能。 而那晚攻城的齐军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三万人,全带过去也得磕个头破血流,却是留下这些兵马根本没有这个道理。” “如果齐军从一开始就不是本着攻城去的呢? 若是能把陆将军给引出城来打埋伏战,岂不是比攻城轻松几十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陆将军怎么会在没有摸清敌人虚实的情况下出城迎战的。 更何况文安城又没被攻破,现在最佳的方案是固守城池以待援军才是! 呃……不对……不对……陆将军他之前或许不知道齐人虚实,可现在她知道了……不好!武平城危矣……” 看到远处那支齐军千人队缓缓汇入大营之中,王荀此时面如死灰。 “现在终于知道齐人为何会在此留下这个六七千人规模的大营了,这只是个诱饵。 而那些消失的部队便是捕兽夹,只等陆将军前来袭营再一击必中。 围点打援,齐人果然好计策。现在只希望武平城方面不要太过激进妄图吃下这支齐军了!” 王荀默默听着没有丝毫反驳,因为他非常清楚,武平城那个主将陆炳胜便是这样一个人。 不抓住机会也就罢了,一旦认定了,那肯定是刚愎自用什么意见都听不进去。 齐军故意扎下这个六七千人的营帐,刚开始他应该不会上当。可现在对方假装的援兵真的来了,间接的也证明了此营的真实人数。 若他真以为此地齐人就只有这点兵力,加上笃定咱们到时也会出城夹击,那么他绝对会带兵来袭。 “不行,无论如何必须赶紧把这个消息送到武平城!” 想到齐军已经张开了一个大口袋就等着陆炳胜来钻,王荀此刻心急如焚几乎乱了方寸。 “外面散布着的游骑忘了么? 来不及了,现在只能寄希望齐人把埋伏点设置在此处,到时候孤注一掷顷尽文安城所有或许还能有转机。” 说到这里,其实连孤夜自己都不会相信。齐人既然都准备好围点打援了,又怎会让文安城有丝毫机会制造变数。 事实也正如王荀所估量的那样,当陆炳胜得知有一支千人部队支援过来的时候,立刻就断定了文安城下齐军人数不足的消息真伪。 哪怕文安城方面派出去的人真能成功突围,最终时间上依旧会来不及。 因为此时此刻,一支万人整编的部队已经从武安城南门急行军出发,目标便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文安城下,并对齐军发动致命的突袭……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野猪林 常傲最终还是被捎带上了,凭借的是其临时锻炼出来的死皮赖脸。 身边同行的是蓟城马家门客潘平,是他家娘舅特意为给派来出谋划策的幕僚。 好歹是自己的外甥,身上也有王子这个身份,虽然现在被贬地位大不如前,但他们觉得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谁知道燕王喜以后会不会扭转心意,毕竟如今蓟城里当储君的那个也不是很靠谱。 试问谁家未来的王整天正是不干,除了卖春宫小黄书,就是跟个花痴似的跟在一个医女屁股后面讨好献殷勤,半点没有储君该有的样子。 最为悲哀的是,只要是个人就都知道那个医女云水仙根本就是在钓着他耍,只有常威自己还蒙在鼓里乐此不疲的样子。 这次陆炳胜将武平城八成的战斗兵力给带了出来,凑足了整整一万正兵人马,其中就包括常傲带领的两百士兵。 不错,就是两百。之前陷空山一战,这家伙拿手下人当诱饵的事情最终还是传开了。虽然后来竭力否认也没啥证据,毕竟他自己也是被俘人员之一,但绝大多数人还是自请调离其麾下。 要不是潘平来得及时,又给陆炳胜带了许多钱财好处,这两百兵马才算堪堪保了下来。 不过哪怕人再少也是两百人。军心不附之下,陆炳胜只好以这些人生死为由让之前的副将郭兵待为统领。 也就是说,如今常傲名义上仍旧是个参将,但几乎可以说是个光杆司令。连这两百兵马想要调度的话,若是命令不合理,那么郭兵也是可以随时拒绝的。 堂堂一个王子,被贬边地就够倒霉的了,现在还混成这样,可谓是惨不忍睹。 所以不是说他心胸宽广主动与孤夜冰释前嫌,而是如今根本就没有报复的实力,搞不好还得反过来提防人家下死手。 樊冲之死常傲虽居边地,但过了这么久时间也是有所耳闻的。 别人或许还处于猜测状态不敢确定,可他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认定绝对是这孤山子干的。 常傲怕呀,他怕那三个家伙会跟弄死樊冲一样偷偷把自己弄死。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哪怕是得知一丁半点樊冲的死讯,打死他也不敢设计劫粮还想趁机弄死人家。 现在好了,兵也没了,自己还搞得神憎鬼厌的。好在身边这个潘平来得及时,只望此次出征能有所斩获,起码先收回手下两百人的掌控权再说。 一万人的军队,在这山道上被拉扯成一条不短的队伍,常傲与两百手下只能混迹在最末端。由于夏日酷烈,加上又是急行军,士兵们挥汗如雨体力消耗得特别大。 然而陆炳胜为了达到预设的军事目的,这时候根本不惜代价的催促,只为在入夜时分抵达预定位置。 四散的斥候被放出去,最远的足有十里地不止。在此措施之下,基本无需担心会突然与齐军开场遭遇战。 大军中间只短暂的休整了半个时辰,直到大约下午申时,他们侥幸提前抵达了文安城外的野猪林。 这是片颇为茂密的林子,林中常有野猪出没,夜间时常出动毁坏农田。周遭百姓对其深恶痛绝,不过倒是猎人天然的猎场,野猪林也因此得名。 “将军,此处距文安城约莫十里之地。前方树林横亘,我军想要前往目的地势必要穿行此林。 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命斥候多做探查几遍为好。” 陆炳胜身边,一副将勒马停驻建言道。 陆炳胜却是不以为然捋了捋颌下胡须说道: “不可!兵贵神速,如今日已西斜,此林又广阔连绵十数里,我军根本没有那个时间仔细搜查。 何况根据之前探查所得,齐军实际兵力最多只有八千。 他们如有异动,文安城头上肯定一览无余。所以哪怕是有埋伏,人数也不过千,若真如此,本将军也相信王荀是不会放任的。 与其浪费时间搜查,不如加速通过此林再行休息!” “可是将军……” “莫要多言,通令全军,加速前进……” 身边副将还想再言,陆炳胜却是抬手先将其制止住,对方无奈之下只能乖乖闭上了嘴巴。 也就在这时候,前方树林之中有一侦骑打马而来。 “报……禀将军!前方发现齐军主力,步骑协同,人数约摸五千人。 看其方向正奔我军前来……” “哼哼!看来我军意图却是早被对方给提前侦知了,敌军距离我军尚有多远?” “距此地约莫七里地……” 陆炳胜闻言丝毫没感到意外,反而是有些欣喜。对方此举再一次佐证了其军队人数。 “五千人么?齐人也太小觑我陆炳胜了。对方留两三千人在大营提防王荀,却想以这点兵力来迎击我军?” “将军,末将现在倒是觉得野猪林中没有埋伏了。 齐军此举,应该就是想提前设伏兵在林中,再等我军通过之时突然发动进攻。 然而对方却是没有想到,我军全程是以急行军的速度赶路。 现在反倒是我军提前来到这野猪林。不如咱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先埋伏下,等齐军来到定能一举击破!” “哈哈哈……文喜所言正是本将军此刻心中所想。” 陆炳胜抚掌大笑,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胜利。 “来人,传令下去!全军快速入林休整并做好埋伏齐军的准备。 所有斥候全部收缩,莫要提前惊动了齐军!本将军这次要杀他一场轰轰烈烈……” “诺……” “得令……” 身边传令兵向后狂奔,一时间这万人的队伍便在悄无声息中埋伏进了前面的野猪林。 旌旗蔽空,马踏浮尘。触子一骑当先,身后则是枪戟林立,刀盾手护佑两翼,外围侦骑来回打转。 纵观古今,有马(码)跟没马(码)差距都是那么的大。起码从表面质量来看,有马(码)的颜值都要比无马“码”的高了不知多少。 就如此时齐军整体的军容,肃杀之气绝不是陆炳胜带领的燕军能比的。不是说战斗力如何如何,而是在装备上的对比碾压。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方面是国力上的差距,另一方面全国绝大多数马匹都被乐毅集合起来调去征讨东胡了。以至于现在陆炳胜所率的这只部队显得过分寒酸了。 不过寒酸有寒酸的好处,没有马匹的累赘,以至于此时躲在草丛林木之间会更加的隐蔽。 反观齐军,由于有近三分之一的骑兵存在,若是在林中遭到突袭的话,那些马匹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报……禀将军,我军已抵达野猪林……” 斥候打马来报。 “传令下去,刀盾手为两翼护卫,掩护大军徐徐入林,骑兵则全部下马缀在后方……” 触子根本就没有派斥候搜索探路的打算,就连军队前进的速度都丝毫没减半分。 唯一的措施或许便是自己从坐骑上下来改为步行,目前来说也只有这点才凸显出来一丝谨慎。 就是这么大摇大摆,就差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了。此时躲在灌木丛后面的陆炳胜听到斥候来报的时候一时间也是有点懵。 也不知道齐军里面到底是哪个家伙带的兵,怎么看起来有点儿虎啊。 自己明明都准备了好几套应急预案来对付前来探查的斥候了,如今却愣是半点没派上用场。 “将军,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这齐军将领咋就这么莽呢?要提防有诈啊!” 常傲突然从陆炳胜身后钻出个头来,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差点没把他给吓出尿来。 “混账……啊……是常傲参军啊,怎跑这里来了。你的埋伏区域不是在后面么?身为带兵将领,怎么可以擅离岗位,还是赶快回去准备作战吧,齐人马上就要来了!” 陆炳胜一脸无奈,不过人家身份摆在那里,愣是把怒火强行压下冷言冷语的出声提醒。 “是是是,末将马上就回去。刚刚就是觉得齐人此举太过反常,所以忍不住前来提醒将军一下。” 其实常傲那有本事看出什么反常来,倒是他身边的潘平肚子里有点东西,所以才让其赶紧过来提醒一下。 “本将军心中有数,你快些回去。待齐军进去埋伏圈,盼君多杀敌寇,来日自会向王上如实汇报军功的。” 眼前这落魄王子打的什么心思他又怎会不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如今齐军已至,也不想多费口舌,只是连连挥手给打发了回去。 而就在常傲灰溜溜回到自己所在埋伏区的时候,触子所率的五千兵马也开始陆陆续续进入到野猪林中。 就目前来看,根本就是一次很正常的行军,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来。 殊不知此时在陆炳胜眼中的正常,事实上便是最大的异常。他想必也早就忘了,刚开始所猜测的齐军意图是想在野猪林里设下埋伏的。 可现在来看,这些齐军只是普通行军,又哪里像是要找地方埋伏的样子。 那么既然不是奔着埋伏来的,又会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陆炳胜此刻没有意识到,然而哪怕意识到了,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深入思考了。 只因这一刻的齐军已有大半进入到伏击圈内,不管之前是何种原因,背后又有多少算计,陆炳胜都会毫不犹豫的下达进攻的命令。 “击鼓……放箭……”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战鼓敲响,无数的箭矢在同一时间从两边树林中射出,树叶枝杈因此被破开撕碎。 箭矢夹杂头顶透下来的斑驳光线,如同飞蝗遮天般朝中间的齐军队伍中落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潘平 “杀……” “全军出击……杀呀……” 震天的喊杀声瞬间将原本躲藏在树洞枝杈间的鸟雀全部惊飞起来。 短时间内的三波箭雨过后,陆炳胜没有丝毫衔接空档的发动了全军突袭。 从这咆哮喊杀声中,不难听出胜利在握的味道。早早布置好的口袋,现在只需要把口子那么一扎。将这五千齐军全部歼灭他不奢望,但起码留下一半还是有信心的。 噗噗噗……铛铛铛…… 如此密集的箭雨,哪怕是被树木枝丫阻挡拦截掉许多,可还是对齐军造成了一定的杀伤。 好在入林之前触子便有所准备,刀盾兵放在两翼护卫之下,这几波箭雨便没有引起多少慌乱。 “司号手,立即吹号收缩阵型。” 燕军的这番突然袭击,其实早在触子的预料之中,此时他很是从容的做出了必要应对。 当号角声吹响的同时,两翼刀盾兵立即向中间坍缩,盾与盾之间最终组合起来,缝隙则由中间的枪戟兵填补。 一时间,五千齐兵如同武装起来的刺猬一样,让冲击过来的燕军无从下手。 啪啪啪啪…… 刀剑斩击在盾牌之上,发出如同牛皮草革一样沉闷的响声。 来势汹汹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燕军一头撞上来才知道,前面摆着的原来是块根本啃不动的硬骨头。 咻咻咻咻…… 长条形的龟甲阵中开始有弓箭手发动反击,当匆匆而来的燕军发现无法以最快速度破开盾阵的时候,如同雨点般从空中落下的箭矢顿时射翻了好几十个人。 由于距离太近,齐军只能采取垂直抛射的手段,也正是因为这样纯粹利用箭头重力来杀伤的方式,所造成的伤害值非常有限。 那些个被射倒的燕军大多数只是受伤,就除了其中一个倒霉蛋抬头的时候恰好被箭扎中眼睛之外。 “哈哈哈……齐人果然女干诈,不过我陆某人早就防着你们这一手了! 龟甲阵是吧?看本将军如何破你这层乌龟壳!” 陆炳胜张狂大笑间抬手一挥,树丛后立时有士兵抬着砍伐下来的粗壮树干冲了出来。 破龟甲阵其实没有什么花团锦簇的进攻方式,野战中除了用重装骑兵冲撞之外,那便是拿它当扇城门来破。 一根根树桩只是稍微削切掉横生枝丫,保留的树冠可以很好的拦截住对方的长兵器和射来的箭矢。 嘭嘭嘭嘭…… 一物降一物,很快的齐军组成的临时防御阵型就被这些树干给撞得支离破碎。 紧随其后的燕军刀盾手在看到对方出现缝隙之后立马冲将上前,并利用自己手中盾牌开始向两边挤压。 咻咻咻……咻咻咻……噗噗噗……啊啊啊…… 树干丢下的那瞬间,伴随着前面的士兵下蹲动作,身后的弓箭手立马向阵中攒射。.五 然而齐军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其弓箭手又何尝不是在等着这一刻。 于是乎就演变成了弓箭近距离对射,霎时间双方大量伤亡就此产生。 毕竟双方的人数对比实在悬殊,随着伤亡数字不断攀升,很快触子所率的这支军队开始被分割成无数小块各自为战,距离完全崩溃看上去也只是顷刻之间的事情了。 不过作为主将的触子,此时面对这种危急关头,其嘴角却是反常的翘起诡异的弧度。 “公子,你瞧那人!如此纷乱的战场,他还能表现得这般从容,想来定是齐军中了不起的人物,说不定就是主将……” 一个身高不过三尺,看起来就像个侏儒的家伙突然指着触子大声呼 喊道。 看他这时候站在常傲身边同处在最外围,想必此人便是那个前来相助的幕僚潘平了。 “有把握么?确定没有认错?” 常傲一听大喜过望,他之所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冲上去杀敌,等的便是这样的好机会。 须知这场仗摆明了就是顺风碾压的局面,所以斩杀首级所赚的军功就显得不那么吃香了。 于是他便听取了潘平的建议,强行压制住郭兵和其手下两百人一拥而上的冲动,等待敌阵被打乱后的那一刻,试图擒贼先擒王。 “公子,错不了!赶紧出兵,只要擒住或者斩杀那人,此次首功必然是咱们的了!” 潘平急得小短腿乱蹦哒,而此时也根本无需常傲下令,早就按耐不住的郭兵立马带着身后嗷嗷叫的两百手下全速朝触子所在压了上去。 也就在这时候,野猪林的深处突然传来比之当场更为猛烈的喊杀声。 无数箭矢宛如天地自生的一样凭空出现。正打算将最后的预备队全压上去定胜负的陆炳胜,骤然间浑身汗毛全部竖了起来。 当他猛的转身朝树林深处望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齐军从四面八方围杀过来。 “不……不可能……齐军!哪里来的援军?为何之前斥候没有发现……” 陆炳胜整条舌头都开始打结了,因为此时他见到的可不是小股部队突袭,而是实实在在的兵团大包围。 “不好!将军,咱们中计了!这五千齐军原来只是诱饵,他们早在此之前便在野猪林埋伏下了重兵! 哪怕是文安城外大营,也是他们使的障眼法!” 其实这时候哪里需要副将文喜提醒,陆炳胜现在只要还有点脑子就能想通所有环节。 可笑之前自许螳螂捕鸣蝉,如今方知螳螂早入斑鸠眼。 “鸣金收兵……快……快撤……切切不可恋战……” 心慌意乱之下,陆炳胜再次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而这个撤退的命令在此情形下也注定是致命的。 此时齐军的援兵,赫然是之前触子让副将张景山分出去埋伏的一万两千兵马。 这些天费尽心思做下的局,无非就是将陆炳胜从防守坚固的武平城中诱出来。 为此,他不惜以五千士卒作为诱饵故意进入燕军伏击圈。也只有这样,才能将陆炳胜死死钉在野猪林中。 善于寻找胜机的将军只能算是个良将,而善于创造胜机的才能堪称名将。 触子能被齐王封为一国上将军,自然是具备名将之资的。 反观陆炳胜,他的领军水平达到什么评级且不谈,单单在这个时候匆忙下达撤退命令,便是个愚蠢之极的举措。 要知道此时作为诱饵的触子五千兵马都已经快要被彻底击溃了,所有将士如今胸腹中都怀揣着血勇,只需一鼓作气破了这五千敌众,然后挟胜回身迎战张景山,胜负或许还在两可之间。 毕竟士气这种东西作用都是在双方身上的。背后突然有敌来袭或许会有致使燕军将士恐慌的几率,可若是五千齐军被击溃,对于马景山所率之兵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威慑。 然而愚蠢的陆炳胜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点,只因自己正处在外围,若是遭遇马景山攻击,自然也是首当其冲。 摊上个怕死不敢死战的主将,那么结果只有全军溃逃一个结果了。 原本还在冲锋路上的燕军突然听到背后的喊杀声,哪怕是心志还没动摇的,当看到帅旗移动胆子也全寒掉。 这被吓破胆的,已经冲上前打算擒获触子的常傲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紧紧跟随在郭兵身后的他,曾几 何时与目标最近的距离都已不到五十步。可这厮却在看到后面树林奔涌出来的齐兵之后,居然第一时间选择掉头跑路。 这个反应速度呀,那是种无法形容的快。就算是紧跟在其边上的潘平,也差点被他给撞跌出去。 “公子莫慌啊!现在溃逃只能如同羔羊一般任人宰割而已!且跟着郭兵奋力冲杀,只需擒下那齐将,或许还有希望……” 潘平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拉常傲的袖子,奈何那家伙已然吓破了胆,甚至连手上的长剑都给丢了。 “唉……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想我潘平还想凭借此人实现平身抱负,如今想来却是可笑至极,可悲至极……” 此时的郭兵亦是踌躇不前,眼看着四面八方都是杀过来的齐兵,而身边的同袍却都忙着漫无方向的溃逃。 他也想逃,可现在真不知要往何处逃。身边是两百个手足弟兄,他们当初都是因为他而选择暂留在常傲麾下的,想不到今天又一次被无情的抛下。 与此同时,前面原本被分割成零碎好几堆的齐军,趁此机会也重新结成军阵朝他们反冲杀过来。 “诸位,大势已去,若想活命,那便跟我冲杀一番吧!生死有命,祸福自担……” 慌乱间,却是潘平这个侏儒站出来对着这两百茫然无措的士卒高声大喝。 然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潘平从怀中神奇般的摸出两把黄豆出来,随后奋力的朝前方抛撒出去。 紧接着右手一摊,一支晶莹剔透的淡绿色道韵笔悬浮其中。 “道韵符起,且看我撒豆成兵……” 众人头顶之上,顿时有红色符文浮现,众多玄奥最终汇聚成一个亮红色的“发”字符。 嘭…… 符文炸开,化做点点光华洒落地面,神奇的是刚刚那些掉在地上的黄豆顿时生根发芽,并且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抽枝长叶。 豆藤越长越粗越来越长,见物就攀遇阻便缠。那些奔杀过来的齐兵一脚踩上去,顿时便被纠扯住摔了一大片。 如此诡异的一幕当真把双方在场士兵都给看傻了,就连郭兵和其两百手下亦是不例外。 “郭兵!尔等现在不冲杀,更待何时……” 被潘平突然一吼,这些人才全反应了过来。眼见前方大片齐兵东倒西歪,方知这个至始至终瞧不上的矮子居然为他们制造了一次难得的生机! “兄弟们……快随我杀将出去……” “杀呀……” 回过神的郭兵心中立时激荡起来,手中长剑也猛挥出去迈出了突围的第一步……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退兵 芒种时节的阳光已经颇为毒辣了,昨夜才落下的雨水,不到日头爬过远处的山岗便尽皆蒸发得格外干爽。 文安城头上警戒了一夜的士兵刚刚完成换防,倒是第五旅所属的士卒早就绕内城跑了一圈,此时大家伙正靠坐在城下阴影处休息享受着刚送过来的朝食。 阶梯上依旧是一胖一瘦中间夹着个正常三道身形。几天来这三个家伙已然成了城中茶余饭后的谈资焦点。 此前孤夜领兵驰援东城门,以区区八十多人的兵力抵挡住城外无数齐兵的事情如今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更早之前孤夜同样以八十多人在陷空山下火烧连营攻破齐军四千的彪悍战绩也被知情人给爆了出来。 这下孤夜之名可就彻底在文安城中炸开了,直到某个内部人士再爆猛料,说他曾几何时甚至只身潜入敌营俘虏齐国上将军触子,可以说如今在此城之内,其威望一度赶超城守胡光写和守将王荀。 茶馆酒肆之中到处有人在传颂他的光荣事迹,大姑娘小媳妇们每天都是变着法子找借口,哪怕是绕远路都要路过这东门楼来瞧上一眼。 为的也就是想看看这位被传得英俊魁梧,如同战神下凡的年轻人到底长啥样子。 当然啦,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身为战神左膀右臂的两个家伙,同样也是属于城中待字闺中未嫁女的首选人物。 要不是城外战事仍旧紧张,不然的话那些涂脂抹粉跃跃欲试的媒婆便都要找到军中来了。 于是乎有这样的如同神明一般的人物存在,哪怕此时文安城正被齐军围困,可士气却是一如既往的高涨。 危急时刻需要英雄,王荀和胡光写两位主事人非常认可这一点,所以孤夜干的那些事情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广泛传播。 然而事情总有两面性,得到的赞誉有多盛,遭受的毁谤往往便有多深。 经过发酵,有心人很容易就能从孤夜干的这几件大事里联系到此番齐军的大举攻城。 某一刻,文安城中也诞生了另外一种极为不和谐的声音。有些人认为之所以会有这次飞来横祸,都是那孤山子惹来的。所以必要时刻或许将此人交出去,也许齐军也就退兵了。 刚开始这种话题还在小范围中流传,可等到王荀发觉的时候,城中基本上已经形成了一股很大的妖风。 经过调查,这里头以城里中产阶级和工人家庭居多。反对孤夜的主力是以城墙边上被拆除房屋的棚户居民为首,以及前些天砍头的那部分小吏的家族为主。 也是,其实这群人某生手段皆在城中,平日里基本上就没有遭到齐军多少祸害。 对于这次的无妄之灾,怒火与不满自然要全算在大概率的罪魁祸首孤夜身上。当然了,这些人还是占据少数的。 毕竟支持孤夜且奉为偶像还是占据大多数,特别是城外临时迁入城中的百姓。他们深知齐军的可怕,所以更知能够烧毁齐军大营的人究竟有多么了不起。 「十六……十七……十八个了……」 「死胖子,不好好啃你的饼子数啥呢?连吃个饭都不让人消停是吧……」 隔着中间的孤夜,蛮九伸过手去就往他后脑勺拍下去。 「哎呦……干嘛又打我脑袋,孤夜说这样会把人打傻掉的!」 庖硕摸着后脑勺,一脸怨念的瞪了蛮九一眼。 「那孤夜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叫当头棒喝?」 胖子摇了摇头,求助似的看向旁边。见孤夜依旧半躺着眯眼假寐,最终努了努嘴还是没问出口。 「我这不是在数街口那些偷偷瞄过来的女人么,今天来的人好像又比昨天少了些… …」 「咦?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喔! 喂,你孤山子的魅力好像不怎么持久呀!」 蛮九半调侃着推了一把身边的孤夜。 「别闹,正烦着呢!这一切不还是王将军整出来的破事,说不定再过两日,我孤山子就要被人押上城头点火祭天了。」 「你现在都成了全民英雄还不好啊?没听茶馆酒肆里都管你叫战神么!」 蛮九大口咀嚼着粗麦饼子,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就特别的贱。 「少来,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脑子的给他出的这个馊主意!好好的守城他不香么?非得要竖个什么典型人物出来当精神支柱,现在整得大家伙都以为齐人是来寻我报仇的,都快成全民公敌了。 真嫌我孤山子如今名声还不够臭的?」 大家都是人,总在背后被人骂祖宗十八代,任谁心里都有委屈。棚户区的贫民房子被拆算他头上,外边迁民烧田也算他头上,之前***烧东街,杀了几个暴民也要算他头上,如今连这齐人为何攻城也要算他头上。 孤夜有时候真想问问,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宝宝心里苦呀这又有谁能知道? 「孤夜,要不咱们回家吧?反正咱们现在也不是囚徒兵了,等齐人退去你跟王将军说说,他应该会答应的。」 庖硕也学着孤夜枕着手臂仰躺在台阶上,眼睛眯成一条小缝看天上慢慢飘过的白云。 「怎么,想家啦?」 孤夜侧过头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没心没肺的家伙脸上露出此种表情。 「其实咱们现在回去也还不错。前些时候咱们是打算帮常威那家伙当燕王的。 如今他都成功当上储君了,成为燕王也就早晚的事情。凭咱们和他的关系,回到家中想必那几个城守也得给几分面子。 加上蓟城百戏画坊那边连载春宫图的收益,也够咱们娶妻生子美美的过上好日子了。」 说到这茬,蛮九猛的把脸凑过去十分的猥琐。 「嘿嘿……不只如此,还有你那娇滴滴的未婚妻腾姜在等着呢! 唉……总是听老腾在吹嘘他女儿如何美若天仙,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事你想好怎么解决没有,当初人家以导气法门和锻骨草相赠,那可是妥妥的救命之恩啊!」 突然谈到这一点,孤夜小心肝也不由得多跳了几拍。这些日子他也已经想通了,也不是自己要求高,只是当时年纪太小突然间无法接受而已。 如今想来,若是老腾家女儿长得不那么惨不忍睹的话,凑合着过也行吧。 老爹们年纪都大了,虽然他们总说让自己弄个城守回去好光宗耀祖,其实他知道老爹们更在意一家人平平安安。 常威来信上说,画坊里赚的钱都派老柴亲自送家里去了,想不到混到最后,发家致富的还得靠手上画春宫图的手艺。 早知道当初平平淡淡在家里过日子算了,又何必从令支寨折腾到蓟城,再从蓟城折腾到这文安城来。 「好呀,等这次打退了齐人,咱们就回家安生侍奉老爹去!」 想通了以后,孤夜很是爽快的点头应了下来。 「真哒!太好了,说不定这次还能赶着夏天的尾巴回家。 到时候咱们就到田里抓田鸡,我老爹熬的田鸡粥最香了……」 想到那一只只饱满肥美的田鸡蘸上黄豆酱,庖硕眼中有光闪烁,透着的全是对于美食的憧憬。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也去安平城定居,反正家中就我一个了。」 听着这话,三人突然间都沉默了下来。 「看 开点,我想十娘她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哥哥下半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的吧!」 搭过蛮九的肩膀,孤夜安慰着拍了两下。 「就是,若是还不解气,要不咱想个法子把樊冲他爹也给干掉得了?」 庖硕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可是堂堂一国之相,刺杀一个国相,这难度系数可就太高了吧。 蛮九猛地转过头,错愕的看着面前这憨货,没见他那眼角都是带抽搐的。 「没……没那个必要吧……罪首已伏诛毕竟祸不及家人嘛……」 蛮九赶紧把话给说死,因为他知道,现在只要自己脸上稍微露出一丝意愿来,身边这俩疯子真会开始计划实施的。 「真不需要?」 庖硕把脸凑上不依不饶的再问了一声。此时孤夜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你们真是疯了…滚蛋!一边啃你的饼子去……」 某个胖子后脑勺又重重挨了一下。 「哎呦……孤夜他又打我脑袋……」 「他打你你不会打回去呀? 哎哎哎……你们打你们的,往我身上捶是个什么意思……哎哎别打……疼……」 台阶之前,三个家伙扭打成一团,那动静闹还挺大的。 至于城墙根下第五旅的一众士兵们则是蹲成一排笑着看戏。 「呜呜呜……呜呜呜……」 突然间城头上突然一声号角打乱了这难得的和谐画面。 「齐军退了……齐军退了……我们胜利啦……」 「太好了……齐军终于退兵啦……」 「哈哈哈……咱们胜利啦……」 还没等孤夜冲上城头,耳边便传来士兵们的欢呼声。 然而这齐军退兵的消息如今落在孤夜耳中,却是让他心里咯噔一跳,眉头也不由得皱成一团。 待他们三人匆匆上的城墙上往远处眺望过去的时候,果然见到浩浩荡荡军容齐整的齐军正陆续开拔撤出大营。 「哈哈……齐军还真的是退兵了!是不是说咱们可以提前回家啦?」 庖硕瞧见这一幕,顿时眉开眼笑。 「咦……好像有点不对?那营中似乎还留着许多人马在里面呢!」 蛮九手搭凉棚很快发现了这点。等他回头看向孤夜的时候,却见他脸色阴郁眉头紧锁陷沉默不言……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沦陷 齐军退兵的消息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向城内蔓延,一波接着一波的欢呼声如同海浪般扩散四方。 城中百姓无论男女老幼皆是奔走相告然后往东城门方向汇集而来。其中赞孤夜者有之,谤孤夜者亦有之。 赞者皆呼其勇,斩将夺门御敌于城外。谤者失其声呐呐不言,只是一个劲的想挤到城墙上瞧个究竟。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心中大石安全放下。 如之所见,齐人大部兵马徐徐往南侧行进,百姓观之无不欢欣鼓舞喜极而泣。 也是,本该是一场左右命运的恶战,如今却是悄然消弭。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自然是几日前雨夜之中众志成城的结果。 甚至有一些人开始飘了,认为齐人之威不过如此。此时颓然退兵,当可发兵尾随将其全部歼灭以壮燕国之勇。 而主张发兵追击的人中,王荀和胡光写便在其中。当然,这两位人间清醒肯定不会属于心态飘的行列。反而是忧心忡忡,不断思量着出兵的必要性。 思量结果就是出兵自是必然的。因为他们深知,此时齐军异动绝非是退兵,更有可能的应对武平城守军出动而布置的后手。 没错,事情真如孤夜当日所言,齐军所做一切都只为钓出武平城的守军。如今从表面上看来,他们应该是成功的。 至于为何只是表面上,只因这里面谁也不敢保证齐军此次异动钓的不是自己。 「呜呜呜……呜呜呜呜……」 聚兵的号角被吹响,四面城墙的兵卒开始各自集结。 当孤夜听到号角声后,他一方面让庖硕和蛮九前去整顿队伍,自己却是直接往城楼方向赶去。 远远的,他便看到了依在城墙上向外远眺的两位大佬。守在外面的亲兵这段时间对于面前这个年轻人早就熟悉了,所以一路跑过去也没有遭到什么拦阻。 「将军……」 「来啦,上前说话吧。就知道你小子会找过来……」 才刚开口,王荀便转过身来朝他招了招手。孤夜也顾不上什么,立即便抱拳说道: 「请将军三思,万不可出兵啊?」 「呦呵,你胆子倒是不小,本城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军的决策需要轮到一个小小的旅帅来指手画脚的了?」 胡光写此时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孤夜却被这话给噎得满脸通红连道不敢。 「胡大人你就被逗他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 王荀白了一眼,又对着孤夜说道: 「赶紧起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王荀对于自己手下这个旅帅作出来的意见就越来越是重视。 「齐军此番异动,不出一日武平城必危矣!」 孤夜也没有含糊,立刻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两个大佬一听顿时脸色一凝,他们有想过此番定是武平城出兵了,也预感到友军必定会吃亏,至于武平城会在一日之内会被攻破,他们倒是没有考虑过。 这时候见孤夜如此笃定,反而是觉得有些危言耸听了。 「不至于吧!武平城墙高城深,可远远不是文安城能比的。哪怕做最坏的打算守军八成被外调,凭借城中招募的青壮乡勇也可最少守上十日。 要知道陆将军身兼城守之职,城中百姓大多数是接受过短暂训练的。虽说是青壮,但说是民兵也不为过。 小子,你可莫要在这里乱耍嘴皮子利索。」 对于胡光写的这套说辞,王荀自也是认同的。刚才说的可守十日那还是谦虚之言。据他估计,只要不出什么重大失误,守上一个月都是可以的。 「将军 ,武平城墙高不高,深不深我不知道。但我可以不知,齐人亦不知否?」 孤夜此言怼出去,两个大佬立马无语了。是啊,文安,武平两城皆与齐国接壤,齐人想来攻城又岂能不知其规模? 事实上无需两人开口,见其表情愕然,孤夜便已知答案。 「既然齐人早知武平城难攻,那么费了这么大功夫就只是想单单打个埋伏而已?」 「不然呢?围点打援不就是打埋伏消耗有生力量么么?」 胡光写下意识回应,表情很是理所当然。 「那你且说,若是换你是齐军统帅,这仗该怎么打?」 王荀皱着眉头出声询问。 「伏而不歼!趁夜诈城!」 此言一出,胡光写或许还没怎么反应得过来,但是王荀这个武将立马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好!武平城危矣!快快聚兵,得马上前去救援!」 胡光写一脸茫然,见王荀突然炸毛便赶紧扯住其袖子。 「你要干嘛?刚刚不是说吹号角只是做做样子给齐军看的么? 况且时间也没到,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有诈呀!现在出兵袭营是不是太冒险了?」 「哎呦我的胡城守啊!如今还袭个屁营呀!要是又被这小子给说中了,武平城头明日就得插上齐军大旗了! 赶紧放开,本将军现在要去追上去,务必拖住刚刚离开的那拨齐军!」 胡光写一听也是傻了,怎么听着武平城真要完的样子啊? 「万万不可啊!将军,文安城之兵切不可妄动!」 「不动?若不出动是要本将军眼睁睁的看着友军被伏击,武平城彻底告破么? 莫要忘了,他们之所以会被齐人埋伏,那也是前来救援文安城的,试问现在又如何能只顾自身安危不去救援!」 王荀现在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在孤夜看来却是极为不理智的举动。 「将军执意要前往救援孤夜身为旅帅自当追随,然今有几点不明还望将军解惑?」 孤夜半跪在地拦在面前,王荀后有胡光写扯袖子又被这么一堵,心中恼怒之极。须知军情如火,万不可耽搁,再拖延下去哪怕再想出兵拦截也是来不及了。 「都给本将军让开,我乃文安城军队最高统帅,再敢阻挠休怪我军法从事……」 王荀话毕便要抬手招呼不远处的亲兵。 「敢问将军,能否确定齐人设伏的便是全数兵马? 齐军大营便在城外,今发兵出营怎会不防我军追击? 若齐军志在武平城,又为何会在大营之中仍留有兵马? 齐军围点打援,武平城援军是援,我文安城的援兵自然也是援。将军怎知此番出兵不会落入另一个圈套之中?」 几个问题砸下去,顿时便在王荀聚兵追击的心头上猛浇了一盆冷水。 「是啊!齐军又不是傻子,如此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出营,不可能不防着自己出兵的呀! 况且既然意图在武平城方向,为何又会故意在营中留着兵马,难道是故意在引诱自己去袭营么? 莫非真的还有一支伏兵?不……不需要伏兵,只要齐军调转回头杀个回马枪必然会将己方陷入险境!」 王荀思虑许久,孤夜见状自是大松了口气,心知这总算是劝住了。 「不出兵,难道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么?」 王荀整个人顿时萎靡了下来,语气中也带着颓然之音。 「不是不做,而是现在再怎么做都改变不了结局。只会将事情变得更糟糕而已。 无论 出兵与否,武平城应该是保不住了。然而一旦出兵,很有可能是两城皆失。 失一城或可翻盘,失两城咱们燕国的整体防线只能向后退近百里之遥彻底失去主动性。」 孤夜站了起来指向齐军大营之后那片树林。 「齐军在那个地方应该还有一支伏兵才对。真实与否,其实只需等待明日天明便能见分晓的。」 胡光写是个典型的文臣不知其中关窍,此时见孤夜说远处林中还有齐军心中更是大惊,刚刚他和王荀是当真待齐军走远想去袭营的。 王荀经孤夜点破,顿时思索了其可能性。越想也越是心惊,他发现刚才所说的一切可能性居然全都有迹可循…… 入夜,武平城。此时这座颇为巍峨的城池北门洞开,一墙之隔的长街上,到处都是躺倒的尸体和燃烧的房屋。 男人们拖妻携子四处奔逃,跑得慢的大多都被斩杀当场。还有许多女人衣裳不整哭哭啼啼的从某间屋子里夺门而出,然后不堪屈辱的一头撞死在栏柱之上。 到处都是火光,入耳的皆是惨叫哀嚎。齐军先入城的部队在肃清周围燕军之后便一路烧杀抢掠过去,哪怕是此刻的触子想要弹压也根本压不住。 这些都是临时征召过来的新兵,在纪律上本就无法约束。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余下正兵迅速清除城内剩下的抵抗。至于整顿军纪,那也只能等完全掌控住武平全城后再做打算了。 野猪林一战非常的顺利,他以自身为饵将陆炳胜诱入林中,然后张景山不负众望的完成合围包抄。 然他却并未下令围歼,而是故意放开缺口将陆炳胜残部故意往齐境方向驱赶。 反而在擒住常傲之后,分出小队立即让人换上燕军甲胄,随之佯装残兵逃往武平城诈城。 过程虽有波折,但还算顺利。毕竟常傲头上还顶着个王子的身份,守城的副将可没有那个魄力与一位王子对着干,哪怕他如今已被贬谪。 待到天光大明,城内所有还在抵抗的燕军已全部被俘虏的俘虏杀的杀,绝大部分则是从其他城门趁夜逃出不知所踪。 触子唯一遗憾的是文安安城并没有如预想中的出兵援救或者偷袭大营,致使山广志带领的另外一支伏兵根本没能发挥出作用来。 又隔一日,山广志连同文安城城外留下的兵马全数抵达武平城外。至此,武平城正式宣告沦陷……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退兵 事实证明孤夜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此刻在城楼上端站一夜的三人,当天明第一缕晨光出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远处的齐军彻底拔营了。 不出所料的,营中尚留的兵马仍有两千余。而就在他们消失在视野中的半个时辰后,原本齐营后面的那处树林之中赫然走出来近七八千的军队。 这些是山广志之前带出徐徐诱敌剩下来的兵马。才用两波共计两千兵马便成功将武平城的陆炳胜给钓了出来,于是剩下的人马便埋伏在了此处,就等着王荀入瓮了。 结果自然也都在触子的算计中,若不是被孤夜死命拦着,现在的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这次齐人终于是退了个干净,城中百姓和士卒自是欢欣鼓舞的。然而对于王荀与胡光写来说,这样的结果却是沉重万分。 「王将军,武平城当真是完了么……」 这位文安城的城守大人看着远处还未消散的烟尘,口中喃喃低语着,似乎对于这个结果一时间还无法接受。 王荀脸上也是憋得通红,这种无力感令他觉十分的屈辱。面对胡光写此番询问,搭在城墙上的十根手指被他扣得咯咯作响。 「应该是完了的,不知城破之后,又有多少无辜百姓遭受荼毒。 唉……」 所有的不甘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而已。 「将军,现在大局已明,咱们可以出兵了!」 此话一出,一时间两位大佬猛地朝孤夜看过去,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个傻子似的。 死活拦着不出兵的是他,如今可预见到的齐兵便有两万之多,却反而嚷嚷着要出兵! 「呵呵呵……出兵?目的何在,衔尾袭之么?还是迂回设伏?外出多少人?哪怕是将这文安城内五千正兵全填进去也不够齐人塞牙缝的吧?」 王荀连连冷笑,脸上尽是戏谑之色。只是不知道是在笑孤夜异想天开,还是在笑自己的无能为力。 「非也,之前敌暗我明,主动权完全是在齐军那边,加上咱们人数上的劣势自然不可轻易出兵。 然现在齐军计谋得逞,九成几率武平城是已经被其攻破了的。 此时他们应该会以此为基收缩兵力休整再图文安城,刚刚所见也可以佐证这个判断。 也就是说,如今外面应该是没有齐军埋伏的。那么便可出兵断其粮道,将武平城战术性的变为一座孤城。」 「断粮?你可曾想过一旦齐军粮道被断,会促使城中百姓陷入何种境地么?」 胡光写是主政务的文臣,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断粮之后的情景。到时候齐军势必会大肆搜刮城中百姓手头上的所有粮食,他们可不在乎会饿死多少人。 「不可!且不说齐地与武平城之间多有山林掩护,想要侦得其运粮队伍困难重重。 哪怕是真的发现其运粮队伍,一次袭之便会打草惊蛇。我方缺马,机动能力本就不足。 若是齐军这是派出骑兵绞杀,势必无法匹敌反落得被动!」 王荀的意思孤夜很清楚,无非就是说齐人有马咱们没有么?还有就是你截他一次两次粮队根本没啥效果,除非能彻底阻断。 但在有大量骑兵部队的齐军面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要被截了一次,那对方就能骑马追得你走投无路。 况且前提之下你还得派大量兵马去多点布控,不然那么长的边境线,一路又是山又是林的,文安城现如今满打满算也就五千正兵,哪里有能力去截齐军粮道。 「将军,兵贵在精而不在多。断其粮道也并非只能截其粮队。只要寻到粮草之源头,那也不过是一把火的事情便可一劳永逸!」 王荀此 言听罢,顿觉眼前一亮!是啊,干嘛要去找对方的运粮队,直接将粮仓一把火给烧的不就行了,只不过这可是要深入齐境主动攻击了。 他再次打量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感叹着果然还是年轻人胆子大,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大的魄力呀! 不过问题还是那个问题,你粮道给人家掐断了,那么最后遭殃的还不是武平城内的百姓。 「不可不可,百姓何辜!这粮道断不得,还是得从长计议!」 王荀的想法跟胡光写一样。一座城池存在与否全赖百姓,失地存人地或可复得,失人存地,那便是人地皆失。 「将军,难道齐军粮足便不会祸害百姓了么? 他们粮食越充足,占领武平城则会越久。如遇围困,亦可固守待援。咱们可不能指望齐军只有这些兵马吧? 想必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准备的便越充分。谁敢保证他们后面没有援军到来? 咱们在等援军,又岂知对方不是在等援军。与其等围城反攻的时候他们再收刮百姓,不如趁现在截其粮道断其念想! 如今正直青黄不接,百姓手头上本就没多少存粮。又加上城外迁入的平民,实际上武平城的粮食并不充裕。. 而齐军用奇兵埋伏刚刚才夺取城池,肯定不会带多少粮草的,所以自是以最快速度把粮道给他断了,或许还可逼迫其退兵。 纵观此番齐军统帅用兵之妙,断然是不会在客场上令自己陷入无粮之被动境地的。 如今我方兵力不足无法以力破之,那么便最大限度的以势迫之。」 孤夜一番陈诉条理分明,把王荀和胡光写两人都给说得心服口服,特别是最后这句「以势迫之」,那是完全摸到兵家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门槛边上了。 「好一个无法以力破之,那便以势迫之!果然是后生可畏! 小子,你说服我了!说把,若想烧其粮仓,需要给你配多少兵马?」 王荀也不是优柔果断之辈,既然采纳了意见,那便要刻不容缓即刻执行! 「此番行动,既是远程奔袭又是偷袭,重在隐蔽!所以兵贵精不贵多,以我第五旅现有士兵,再调配合两百正兵足矣,至于那些民兵,目前还只能算是乌合之众不堪大用。」 王荀也是爽快,大手一挥直接让孤夜自己去挑,缺什么拿什么。 然而便在这行动既定的当口,突然间身边有士兵指着城外大声示警。 「有敌来袭……有敌来袭……」 城楼上三人循声望去,赫然见到远处有一小股兵马正往这边赶来。 待到走得近些,看其穿着却是燕军装束。当前一人身材高大,而跟他并肩行走之人则像是个半大的孩童。奇怪的是,这孩童居然也是一身皮甲在身,端得好生怪异。 「咦,为首那人看着有些眼熟啊!」 孤夜手搭凉棚看去。嚯,那不是郭兵么?连同他身后的兵也认出来几个熟面孔来,那都是当初一起在陷空山并肩杀过敌齐人的兄弟呀。 「将军,自己人!应该是武平城那边被打散的……」 孤夜赶紧提醒道。 「开城门,医匠在何处,赶紧叫过来为伤员诊治!」 一听王荀同意接纳,孤夜立马冲了下去,沿途还不忘叫上庖硕蛮九两个赶紧安排些吃食。 远远的,郭兵便看到城门被打开来半扇,里头早就有一小队人抬着担架呼啦啦的迎了上来,这让他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一路突围过来,身后的弟兄们有好些个都带着伤。文安城外齐人一日未退,他们就得躲在林子里一日不敢出来,吃喝皆无,一天一夜间又熬死了好几个。 怕就怕在好不容易齐人离开来到这城门口,里头的守将还要审查许久才肯放人通行,要知道当中伤重的再不救治可真就熬不住了呀。 「孤夜兄弟,果然是你呀!快……快些给受伤的兄弟们救治! 野猪林中我们遭到齐军埋伏,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的!」 郭兵上得前来指着身后那些萎靡不振的伤兵焦急的说道。 「莫着急,都安全了!先喝口水……」 孤夜递过去一个水囊,然后就赶紧指挥众人将伤员抬上担架。 待到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嘴唇干裂的郭兵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喝水,而是恭恭敬敬的将水囊递给了身边那个孩童。 这时候孤夜方才注意到这个人,仔细端详后才知道,原来人家并不年幼,只是生来不足身材矮小而已。 「敢问这位兄弟是……」 孤夜不敢大意,通常这种身残之人决然是不可能被征召入伍的,而此人既然会出现在这里,且身上还是将领级别的甲胄,那么便说明对方必然有过人之处。 加上郭兵的态度又如此恭敬,孤夜自是不敢托大怠慢。 「孤夜兄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潘平潘先生! 这次我们之所以能够突围出来,那都得多亏了潘先生相助!」 郭兵脸上满是恭敬之色,这个军痞子直来直去的个性他也是知道的,若不是诚心诚意打从心里敬佩,那绝然不会说半句恭维话。 「是啊是啊!潘先生简直就是仙人下凡。他会撒豆成兵,一把黄豆撒下去,齐军的手脚全都就被藤蔓给束缚住了。 我们就只管往前冲杀,这才能逃出生天。」 「撒豆成兵?道韵符!」 孤夜一下子便反应过来。要说这天底下还有什么能算仙家之术的话。那么也只有诸子百家的道韵符了。 潘平也是十分诧异,他没想到这群小兵中居然也有个见识不凡的。 这会儿眼神也是仔细打量过去。不看还好,这一看顿时发觉眼前这年轻人身上居然隐隐散发出一种近似上位者的气势,俗称王霸之气……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中邑城 边城中邑,齐国西北部的中转枢纽之郭也。 平舒,扼守燕齐边境。河间,乃齐御攻赵之桥头堡。 由于此二城位置上战略地位比较特殊,所以偏向军事化,于是在物产方面比较匮乏是肯定的。由于要腾出更多地方让军队驻扎的缘故,所以连同商业活动都没有其他地方活跃。 不过毕竟是三国边境,久而久之便造就了其后方中邑城的繁华。 中邑城虽带了个城字,其实严格意义上来应该只能算是个较大的「郭」。 有墙为城,无墙为郭。所以这偌大的中邑城并没有那些高大的城防措施。 也正是因为这里没有一般城池的局限性,才能造就其繁荣的商业。当然,由于交通极为便利,自也成为了如粮食这样大宗商品的集散地。 齐国凭借此地收取不菲的商税之余,同样也将平舒,河间两城的粮草供给点设在了此处。 这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两个边境军事重城,居然把关乎生死命运的粮仓放在了第三处地点。 当然,一开始肯定是不会如此安排的,只是实在耐不住中邑城里商人多呀。 与其让积压在仓库里的粮食腐烂发霉凭生耗损,不如借予商人之手来回倒腾一下。这样即能为将士们创收,又能保证粮食永远都保持着新鲜状态,如此又何乐不为呢? 初衷是好的,不过每日都要从两城之内转运出粮食,且不说个中手续公文很是繁复,每每出入城门还要等待太过耽误时辰。 加上运货量太大很是影响正常通行,久而久之将领们一拍板,干脆直接将粮仓直接设置在中邑算了。 如此一来只需派出足够兵马守护,加上两个方向都有城池拱卫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当然,更大的原因还是齐国本身的强大,通常都是它寻着赵,燕两国搞摩擦,反过来被挑衅人家可不敢。在此前提下,也就行成了这种畸形的防御体系。 官道之上,风尘仆仆行来双人两马。稍微个高的那个头戴斗笠,斗笠之下是张腊黄僵硬的脸,穿着是玄色束身得体长衫。 行走间似有飒飒寒风席卷,好像就连头顶夏日的毒辣都无法驱散分毫。 个矮的这个看起来便没有那么违和了,起码那张稚嫩的脸配得起如今这副身板。 也不会像旁边这人一样,明明是张生人勿近的彪悍脸,正常情况应该是虎背熊腰大象腿才符合他这气质的。 可这位倒好,这修长的身材,真的是换个头再在胸前塞俩粗麦窝窝头,那活脱脱就是个娇俏女儿体魄。 这年头有马的都注定不是普通人,不是军中人物便是豪门世家。可是偏偏这两人的穿着却又太过俭朴,腰上竟是连半块压衣摆的玉珏都没有。 要知道这年头稍微有点身份的,谁腰上不挂点值钱点的东西彰显地位? 反差如此的强烈,怪不得一路行来很容易遭受到路人的诸多打量。不过天下之大,什么人都有,过往行商好奇心一过,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啊?这都绕了一大圈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一遍……」 腊黄面瘫脸冷声冷语,目光都不带移一下。身边这个小年轻一听立即吓得把脖子往回一缩连连赔笑。 「寒丑哥,叫你哥行吧?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中邑城!」 「啊?文安城此时都被围成铁桶了,咱们不去帮孤夜大哥,跑这里干嘛呀?」 不错,这两人便是先乐毅大军一步从蓟城过来的寒丑和铁三狗,又或者说是北冥幽月。 「有他在,文安城丢不了。」 也不知道北冥幽月对孤夜究竟是哪里来的信心,此时语气异常的坚定。 然而铁三狗就听不懂了,若是情报没错的话,孤夜大哥此时也只是个统领五百人的旅帅而已,距离决策层还有很大一段路要努力才是。也不知道为何说文安城有他就丢不了呢? 「虽然我也很相信孤夜大哥的实力,可这跟咱们来中邑城有什么关系?」 铁三狗心中还是很疑惑,这段时间里他也对各国地图下过一阵苦功夫。自然是知道此时中邑城与文安城之间究竟差着多少距离。 身边这个姐姐明明就是奔着情郎来的,可偏偏就是过城而不入,反而跑到这齐国来,也不知道要干嘛。 「他不是个肯吃亏的人,被动守城不是他的风格,所以我猜他会来。 既然他会来,那我就在这里先做些准备等着他便好!」 北冥幽月顺着官道看向前面隐隐出现的房屋轮廓,也只有在谈及孤夜的时候,她才会不那么惜字如金。 「孤夜大哥会来中邑城?怎么可能!前面可是还拦着个平舒城呢? 文安城就那点儿兵马,现在还被触子带人团团围着,又怎么可能打到这里来! 就算有这个可能性,但要攻破平舒城的话,没有一年半载也办不到吧?」 铁三狗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以他的如今的格局和思维方式,无论如何想破脑袋都认为这是件短时间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可是在别人眼里不可能的事情,换做北冥幽月却认为是必然。 因为此地有粮食,有着平舒,河间两城的命脉。同时也是支撑此次齐军攻伐燕地的物资输出地。 以她对孤夜的了解,若是这家伙想最快速度击退齐军的话,那么肯定会选择断其粮道。 而齐军运粮队难寻,这中邑城可就摆在这里不会动。所以当北冥幽月看到文安城外那方大营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先往此处赶了。 北冥幽月没有再管啰里啰嗦的铁三狗,想到随时可能带兵出现的孤夜,她便加快脚步大踏步的往城中赶去。 中邑不愧是三国贸易枢纽之城,由于没有城墙的限制,商铺酒肆直接开设在道路两旁,妓馆女闾,艺楼赌坊随处可见。 从燕地的山珍药材,赵地出了名的黑陶布匹,齐地自产的漆器,金银匠铺中各种鎏金首饰多不胜数,往来商贾亦是络绎不绝。 眼尖的铁三狗甚至还在某个特热闹的摊位上看到了「百戏画坊」出品的连载春宫图。 「幽月……不……寒丑大哥你看,那些肯定是从蓟城贩卖过来的!呦!还是第七十六期的,他们动作倒是挺快的么……」 铁三狗兴奋的拿起一册起来在北冥幽月面前晃悠,眼睛里满是自豪。要知道,这里面刊印的每一幅插图,那都是有他一份功劳的。 北冥幽月毕竟是女儿身,虽然它也是这条春宫图利益链里的实际受益者,但还是无法淡然的在大庭广众下肆无忌惮的谈论这种羞人的东西。 她见铁三狗都快把书挨到自己面前了,特别是里头那副血脉偾张的插图,此刻不由令她想到了那天晚上孤夜按在自己胸前的手。 尽管现在从这张腊黄僵尸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双泛这丝丝羞意的眼睛还是深深出卖了她。 「哈哈哈哈……二位客官果然好见识,手上这一册确实是如今最新一期的《良人我还要》,正儿八经燕都蓟城百戏画坊出品,其雕版绝对出自拈花公子的手稿。 瞧您二位也是识货人,那便给个实价,一颗银馃子一册您拿走如何?」 这价钱报出来,别说是铁三狗了,就连北冥幽月也是小吃了一惊。要知道这么一小册子, 在蓟城里最高也就能卖个一百枚刀币,而今运到这中邑城来,居然翻了十倍。 「怎么?还嫌贵不成?老朽今可是吐血大酬宾了。不信的话你大可问问其他人,我王五在这里摆摊也有些年头了,《良人我还要》从第一期卖到如今的七十六期,什么时候给过这等底价?」 还真别说,这个叫王五的老头嗓门一嚷嚷,围着的人群中顿时便有好几个直接掏钱的。 「不是不是,老丈不要误会。实不相瞒,这《良人我还要》内容虽佳,但也总归是刊印之物,我家公子早就看腻歪了。」 铁三狗连连摆手,谁特么有病花十倍价钱买自己印出来的东西呀。 他本想以此为借口推脱的,怎知此话一出顿时像踩了这老头的尾巴一样。老头子整个人突然间就炸毛了! 「哼!没想到今天还真遇到行家了,居然七十六话全都看过! 看来今天小老儿我非得让你们开开眼界不可了!」 在场众人一听老头如此激动的语气和夸张的肢体动作,立时便有许多人好奇心大盛。 「老王头,你少卖关子了,到底是啥好东西拿出来瞧瞧。若是真的如你说的是件好货色,鄙人也不短你半分银钱……」 「是啊!有好东西你不早拿出来呀,也忒不地道了吧!亏得本公子每一期都来光顾……」z.br> 「不差你钱就是了,小气个啥子么……」 人群中几个身穿锦服的家伙顿时起哄,一看便都是不差钱的主。 「呵呵……不差银钱?你们可知道这件宝贝是小老儿花多少钱,请托多少人情才得到的么?」 「能有多少钱,你王五全副身家才值几个钱?少废话,赶紧的……」 老头子直接伸出了五根手指,面色十分的倨傲。 「五颗金馃子么?」 人群中有人出声询问。奈何得到的却是老头一道鄙夷的目光。 「难道还是五镒马蹄金不成?」 见老头终于抿嘴点了点头,众人皆是倒吸了口气。这时候大家伙心中难免都在嘀咕,究竟是什么宝贝能值五镒黄金。 「王五老儿,你莫非想钱想疯了。你说五镒黄金就五镒黄金呀?孔子亲手写的儒家经典恐怕也不值这么多钱吧!」 「呵呵,孤陋寡闻了吧。这值五镒黄金的可不是书,而是目前为止画圣拈花公子留存于世的唯一浓彩真迹!」 此话一出,北冥幽月心中咯噔一跳甚是欣喜,她也不知道那个家伙什么时候就已经够资格被人称为画圣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打探 王五老头一说自己手头有画圣拈花公子流传于世唯一真迹的时候,周围人几乎不约而同都把眼睛全瞪圆出来。 身为拈花公子忠实粉丝的他们,又怎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对于这些人不怎么差钱的人来说,偶像唯一一张真迹还当真值五镒黄金。 然而铁三狗却笑了,当王五老头喊出五镒黄金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画肯定是假冒伪劣的。 现在已经不急着走了,只因他要当面揭穿这家伙为自己的孤夜大哥正名。什么狗屁五镒黄金,当初一副《老树盘根图》一经展开就直接卖出了几百镒黄金的天价,那才是真正的拈花公子唯一真迹。 且这副图如今便在燕太子常威手上,那日的确是手头拮据卖了出去,可后来不是赚钱了么,这家伙又怎会让那画着云水仙的《老树盘根》图落入他人之手。 「王老头,别磨叽了。赶紧掏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若是真的,我多出一镒黄金盘下来又如何?」 「嘿嘿……六镒金就想买画圣的画?笑话,多出来的这一镒,当初小老儿打点人情的时候都不止这些! 今天只不过是让各位开开眼界而已,老儿我也没想着卖。若是要卖,没有十镒金谈都别谈!」 说完,这老头将自己的手死命往身上蹭了好几下,然后再套上一双丝制手套。 随之才小心翼翼的从身后木箱子里拿出一画轴出来。 如此谨慎的做派,倒是也把周围人的气氛也给整得紧张兮兮的。由于是在大街最显眼的位置,这时候围上来的人看热闹的就更多了。 只见画轴被老头徐徐展开,铁三狗一瞧,好家伙,果然是《老树盘根图》。还真别说,单从临摹的技法来看倒是有模有样的,可就是少了那种让人观之怦然心动全身燥热的感觉。 可尽管是假画,但此刻也是引起了周遭一阵惊呼。 「果然是好东西,这画我要定了!王老头,十镒黄金是吧?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取钱去!」 一个中年胖子说完转身撒丫子就往客栈的方向狂奔。那个快呀,完全看不出是个近两百斤的「大人物」应该拥有的速度。 「切,没带钱你说个毛啊!哪里还能轮到你! 给,这是十镒黄金,王老头,这画现在归我了!」 又有一商贾从人群站出来,二话不说直接拍出一个袋子,倒出来里头正好是十镒黄金。 然而这个叫王五的精明老头子却笑而不语没有马上动作,反倒是故意吊着这人。 终于,北冥幽月也坐不住了。面前可是那家伙唯一流传于世的画作,她又怎会让它被人在此当街贱卖。 这画她是知道的,当初那家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熬了好几天才画出来,个中艰辛身为室友又岂能不知? 「这里是十五镒金,这画我要了!卖不卖给个准话!」 北冥幽月此话一出,差点没把身边的铁三狗给惊掉下巴! 「姐……寒丑大哥……你疯啦……」 铁三狗见状赶紧伸出手去拦。要知道这可是目前他们全副身家了。若是这幅画是真的还两说,可面前这幅明显就是假的么!然而他又不知北冥幽月根本就不知道这画是假的! 王五老头眼瞅着肥鱼已经上钩就要上前去接钱袋子,可是当手指还差一丢丢就要碰触到钱袋的时候,钱袋子却被人给抢了回去。 情急之下他突然就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臭小子要干什么?别挡着我做生意!」 说完就要上前去抢铁三狗手上的钱袋子。而刚刚那个出价要买画的商贾也悄无声息的挡住了其退路。 没想到这个王五老头出手极快,居然也是 个身手不错的练家子。铁三狗后退不及脚下又被后面那人给拌了一下,一招不慎竟然险些让他得手。 好在寒丑及时出手掸开王老头枯瘦的手腕。 啪……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便将其逼退数步。 「三狗你干什么?把钱给人家,这画咱们买了!」 印象中,这可是孤夜不眠不休画了七天七夜的心血之作,她实在不忍心《老树盘根图》落在这么一群满是铜臭味的商贾手上。 「对么,这位公子才是个识货的,你小子不懂掺和个甚!」 王老头骂骂咧咧的,别在身后的手一抖一抖的疼得他龇牙咧嘴。 铁三狗一听就不干了,立马扯起嗓子叫起屈来。 「哥,我的好哥哥!这画分明是假得好不好!孤……拈花公子那副《老树盘根》图如今可是在燕太子常威手上。当初望春楼中拍出的价格可是两百镒黄金。 而那老头手上的那副叫价十镒,孰真孰假这不一目了然的么!」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大家虽然知道画圣拈花公子所绘的春宫图价值不凡,可也没能想到居然能值两百镒黄金吧。 刚刚十镒黄金的叫价已经让大多数人咋舌了,更何况是如今的天价。 北冥幽月关心则乱,这时候才一下子缓过神来。霎时间也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二话不说转过身就要离开。 王五老头好不容易才设了个套,眼看着钱就要装口袋里了,没成想还真碰到个识货的。很快的周围人嘘声一片哄然四散。原本门庭若市的摊位骤然间便门可罗雀。 如今大好生意被搅黄了,画没卖成,眼看其他小册子也要黄,顿时便给人群外的几个人暗使了个眼色,顿时其中便有两个悄悄的缀在后面。 而对于寒丑和铁三狗来说,这只不过是刚入中邑城故意使得一个小手段而已。 出门在外财不露白谁都知道,可人生地不熟的,若是不露点白出来,又怎能钓出几个地头蛇呢? 能出来卖小黄书是不是好人不知道,但肯定在当地得有些人脉或者小背景。 想要在偌大的中邑城里获知某些关键消息,这种方式才是达到目的的最快速度。 「姐……说好的钓鱼,你怎么还玩真的呀! 要不是我拦着,该不会真花十几镒金买画吧?」 半路上铁三狗耸拉着脸吐槽不断。 「那画若是真的,买了又何妨?」 北冥幽月面无表情淡淡回应道。然而铁三狗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一道森冷的眼神看过来,霎时间便吓得捂住了嘴巴。 「少作怪,看看跟上来了没有?」 铁三狗趁着拐弯的机会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很快便发现了十几步外两个面相凶狠的男人正默默地靠近过来。 「嘿嘿嘿……鱼上钩了,是时候该收网喽……」 小半刻钟后,一条无人的巷道里,两个男人鼻青脸肿的躺在一堆破竹筐中哀嚎着连连告饶。 「两位好汉饶命,两位好汉饶命啊!可怜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们吧!」 「对对对……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两位好汉饶命啊……」 铁三狗手里抓着根粗木棍,那一下一下有节奏敲击在地面上的画面,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了。 「少废话!现在我问你们答,若是有半点隐瞒,那么落在你们身上的可就不只是木棍了!」 说完这家伙故意拍了拍别在腰上的匕首,这下差点没把这两人给当场吓尿。 「好汉只管问,我们绝不敢有半句不实言语……」 「不 敢不敢,只要我们知道的,肯定知无不言……」 铁三狗对这两人的态度颇为满意,见火候也差不多了,于是直接让他们把中邑城中守军的情况数量,将领是谁,居住何处全都一五一十说清楚。甚至连其家中养了几条狗都问得明明白白。 无需怀疑,这种消息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没办法回答。可这样的地头蛇,那是再灵通不过的了。 是夜,中邑城中心街道某间酒肆。一个年过半百浑身上下冒酒气的男人,正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走出来。 期间口中哼唱的乡间俚曲还时不时的被几个响嗝打断,总体看起来貌似心情挺舒畅的。 这家伙如往常一样要踩点回到镇守将军宅院。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将军的那匹黄骠马这个时候可得回去加喂一次草料。 这可是个肥差,黄豆鸡卵酒糟轮番喂,里头的油水足够他每天活得很滋润了。 只不过他这次不知道的是,在其身后早已经有两个偷偷跟着了。待到走出大街转入小巷的当口,一根粗木棍突然从黑暗中砸在后脑之上,顿时这厮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到第二日天明时分,这个家伙又再次出现在这条小巷中。只不过这次他身边却跟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 从其闪烁不定的眼神中不难看出,这老男人对于边上这年轻人很是畏惧。 「老黄,你这家伙昨晚跑哪去了!怎么不见你回来给马加夜料啊? 你手怎么了?身边这个小子又是谁啊?」 两人来到一间大宅门口,其守门的两个士兵看着来人便出声询问道。 「唉……别提了!倒霉催的!昨天多喝了两杯,谁能想到把手给摔伤了,这不没有办法只好让家中侄子来帮忙喂两天马!」 未等老黄介绍,身边扮做其侄子的铁三狗便弯着腰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迅雷不及掩耳之下,已是在两个士兵手上各塞了一块银馃子。 「二位大哥见谅了,叔父手虽伤了,可不能因此丢了这份差事呀!」 守门亲兵掂量了手中的银钱,笑骂着朝老黄吐槽道: 「哈哈……谁不知老黄你这喂马的差事油水足啊!进吧进吧,不过最好还得跟夫人通个气,可别让我等为难啊……」 「那能啊,这手最多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利索,今儿就是带这小子认个门而已……」 老黄打着马虎眼,也不再多话便带上铁三狗进了这宅门……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突袭(上) 中邑城外十里处的一片树林中,两个猎户打扮的男人匆匆闯了进来。还未等把气喘匀称了,便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哨出来有节奏的吹响。 很快的,远处的草丛皆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呼啦啦的便从后头钻出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这些人的头顶和身上都用藤蔓树枝做好伪装,刚刚他们就趴在那里,不走到跟前根本无法辨认出来。 为首的正是孤夜,而那猎户打扮的则是外出打探消息的张老实和小石头。他赶紧递过去个水囊着急的询问: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张老实猛灌了几口水后,接着把水囊丢给小石头。 「情报属实,的确跟胡家人说的一样。中邑城中是有个大粮仓,每天进出车马不绝,我们在城中地头蛇身上使了些钱,也确认了平舒,河间两城的军粮都由此调拨。」 众人闻言心中大石这才安然落地,要知道这次行动的制定基础都是在这粮仓上。 胡家人的情报真实与否直接关系到计划的可行性。如今看来,接下来还是大有可为的。 「驻军几何,镇守将军的情况打探到了没有?」 突然从树丛中又钻出一人来,此人身材异常矮小,不过那套专门制作的甲胄穿着倒是挺合身的,只不过看起来就是有些滑稽罢了。 不错,此人正是拥有一手撒豆成兵「仙术」的潘平。这次行动,孤夜本想在正兵中挑两百精锐出来,配合原有第五旅剩下还能动弹的二十几个兄弟。 未曾想郭兵会带兵来投。本着用生不如用熟的原则,他便与之商议之后直接征用了。 而同样逃出埋伏圈来到文安城的潘平,居然自告奋勇要来参与这次行动。队伍里多了个「技术型」人才孤夜自是求之不得,于是便欣然应了下来。 「常规驻军有两个旅,满编是一千人,镇守将军名唤李克用,年龄大约在四十左右。」 小石头缓过一口气后便赶紧答道。 「一千么?是否有探听到他们是几日一训?」 这个问题足可见潘平的水平。孤夜此时听罢亦是一愣,本以为对方是农家思想的拥护者,能力大多体现在田桑之中,没想到他在兵家一途上居然还有研究。若非如此,是无法问出这样有水平的问题的。 「训练?这倒是没有听说过。中邑城商业发达寸土寸金,几日来根本就没有看见一块可以足够容纳千人操练的地方。 也许以前设置过,但起码我们过去的时候并不存在。」 张老实接过话头继续补充道: 「不仅如此,镇守将军李克用平时并不常住在军营之中,他独自在城里购置了私宅,还养了一房小妾,不定时的会留宿此处。」 蛮九一听顿时眼前一亮。 「孤夜,咱们可以先从这个李克用身上下手。只要将其刺杀,到时候齐军群龙无首之下弹指间可破!」 此言一出众人皆点头深以为然。 「如果能拿下这个李克用,到时候确实可以减少许多风险。」 潘平点着头,又朝张老实看去。 「你们可知李克用具体留宿私宅的时间?」 然而还是有些失望,张老实和小石头两人皆是摇了摇头有些惭愧。 「时间太短了无法打听到如此细致。不过倒是探知其家中有一个叫老黄的马倌,此人酷爱杯中之物。 刚开始我们有想过以此人为突破口获得具体情报,可却在三天之前,听说这家伙突然摔伤了手臂回家休养了,一时间没有我们还无法找到其确切位置,需不需要我和小石头再去打探打探?」 「不用了! 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这方树林并非人迹罕至之地,咱们两百人马藏匿在此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为免夜长梦多,我决定今天晚上便对中邑城发动突袭。」 孤夜态度坚决沉声说道。 「这会不会太过冒险了?毕竟咱们只有两百人马,对方可是有一千人呐!」 一旁的郭兵闻言有些迟疑。 「非也,齐军人数虽多,但从目前来看应该长时间缺乏训练。 中邑城乃繁华之地,而繁华有繁华的坏处,外界诱惑太多非常容易腐蚀士卒们的斗志和军心。那李克用尚且在外蓄养小妾,底下那些兵自然有样学样。 对方明面上虽有两旅一千人,以我看实际上恐怕能战者有一半就不错了。」 「潘先生所言极是,要不我们兵分两路。一组由小石头带路从南城进入放火吸引城中齐军来援,另一组由张老实带路从北城攻入直取粮仓。」 蛮九很快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无需如此麻烦。首先我们要认清,中邑城其实似城非城。他的形成只因商贾为聚,而这一千齐兵的任务也只在守护粮仓安全。 若是遭受攻击,齐人所有兵力只会向内收缩固守粮仓待援。而一旦选择佯攻,非但无法将他们吸引出来,反而会打草惊蛇。 与其无谓的分兵,不如攥紧拳头以最快的速度直取粮仓来得保险!」 「不错,合该如此!孤夜所言与在下不谋而合!」 潘平眼中放着异彩,眼前的年轻人如今看来比他预计的还要优秀。 「既然潘先生也赞同,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今晚戌时由北往南发动突袭!」 「为何是戌时?突袭通常不是放在黎明前么?」 难得庖硕问出个有水平的问题,孤夜自然愿意耐心再解释解释的。 「胖子你想啊,中邑城里那么多酒肆妓馆,将军都可以养小妾了,上行下效其他基层军官肯定也在玩乐。 咱们这时候冲杀过去,怕不是他们还在女人肚皮上下不来,就是喝了酩酊大醉。 到那时有可能会出现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那样杀起来岂不是如同屠鸡宰羊般简单?」 孤夜这话既是说给庖硕听,殊不知也是在给其余士兵喂定心丸。这种以少打多的仗,他特别重视士气的建设。 毕竟信心足则胆气壮,胆气壮便能奋发武勇,这其实跟大战之前需要借鬼神之说占卜是一个道理的,都是要在战前先给士兵们竖立一个必胜的信念…… 七月初三大暑至,今夜有大风,闷热倒是稍减了许多。头顶的飞蚊聚如乌云,草丛蛙鸣声似闷雷正在狂欢。 而此时黑压压的树林之中,影影绰绰陆续出现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若是此时有人走近一观,便会发现他们皆是面肿如斗,脖子与手腕处还有许多因为抓挠破掉的浓痂。 孤夜率领的两百士卒在这林子里面躲了两天一夜,还没与敌人交上手呢,平均便要给蚊虫喂出去几大碗血。 不过今晚之后总算是要解脱了,视野尽头星星点点火光处,正是此行的目的地中邑城。 同样是当兵吃粮,这边忍饥挨饿还得喂蚊虫。反观城中那些齐军的生活,那可是说不出的惬意。 中邑城中之兵,既然是为守护粮仓而设,粮仓所在之地自然也是军营所在。 按道理来说,既然是军事重地,正常来说必然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如今这个所谓的军营中却有近半营房空置着。 余下的一半人中,那也是三三两两挨坐一块,聊天的聊天,谈笑的谈笑,丝毫看不到半点 的警惕性。 更有甚者还不知从哪里摸出来小半坛酒,就着几颗蚕豆喝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哎哎哎……你们几个要去哪啊!粮仓里巡逻完没有?」 「切!有什么好巡的。俺们卒长昨天赢了大钱。今儿个在春香楼请客。 兄弟们都已经去了,哥几个要是去晚了怕是连个屁都捞不着。」 「搞什么鬼,今天可是轮到咱们两个卒看家!你们都出去混了,要是出了事情咋办?」 营门口值守的一个老兵一把拦住几个想要溜小号的小兵。 「嗨……能出啥事?是怕赵军打过来还是燕军打过来呀? 俺们还真盼着出点事情呢!要不是将军在去年就顶住上头的压力,不然咱们早就被调回城中吃灰了。 走啦走啦,等回来给你带包猪头肉打打牙祭哈……」 老兵也没真个去拦。说实在的,身处这中邑城,还真不怕出什么事情。赵国方面有河间城顶着。燕国就算了,如今上将军触子恐怕都把文安武平两城拿下来了吧。 掸了掸手,他也懒得理会,索性自顾自的找个地方打盹去了。 几个小兵见状便也乐呵呵的明目张胆的就往营门外走去。今日将军回家抱小妾又不在营中,大家伙也就随意了。只要在天亮点卯前回营,基本上便不会有什么事情。 也就是在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风气下,两个旅一千正兵的大营之中,本就缺额超过一半,现在又有半数轮换去了外面逍遥。 孤夜等人本以为需要严阵以待全力以赴的对手,事实上现在留营的士卒的却不到三百之数。 也就在这几个小兵迫不及待跨入一间名唤春香楼的女闾的时候,中邑城的北边正有一队人马奔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将流连在街面上的商贾夜莺全给惊得四散躲避。 以孤夜为首的两百燕军杀气腾腾一口气冲到了中邑城的腹地街道,本以为哪怕齐军战备再如何松懈,那也该遭到一点反抗吧。 不料令人意外的是,从发动突袭到现在都两炷香时间了,居然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惊退了一些普通百姓仅此而已。 更可笑的随着燕军只顾推进没有滥杀,到最后竟然连普通百姓都只是站在大街两边看热闹,半点没有想要逃离的意思……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突袭(下) 中邑城外十里处的一片树林中,两个猎户打扮的男人匆匆闯了进来。还未等把气喘匀称了,便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哨出来有节奏的吹响。 很快的,远处的草丛皆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呼啦啦的便从后头钻出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这些人的头顶和身上都用藤蔓树枝做好伪装,刚刚他们就趴在那里,不走到跟前根本无法辨认出来。 为首的正是孤夜,而那猎户打扮的则是外出打探消息的张老实和小石头。他赶紧递过去个水囊着急的询问: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张老实猛灌了几口水后,接着把水囊丢给小石头。 “情报属实,的确跟胡家人说的一样。中邑城中是有个大粮仓,每天进出车马不绝,我们在城中地头蛇身上使了些钱,也确认了平舒,河间两城的军粮都由此调拨。” 众人闻言心中大石这才安然落地,要知道这次行动的制定基础都是在这粮仓上。 胡家人的情报真实与否直接关系到计划的可行性。如今看来,接下来还是大有可为的。 “驻军几何,镇守将军的情况打探到了没有?” 突然从树丛中又钻出一人来,此人身材异常矮小,不过那套专门制作的甲胄穿着倒是挺合身的,只不过看起来就是有些滑稽罢了。 不错,此人正是拥有一手撒豆成兵“仙术”的潘平。这次行动,孤夜本想在正兵中挑两百精锐出来,配合原有第五旅剩下还能动弹的二十几个兄弟。 未曾想郭兵会带兵来投。本着用生不如用熟的原则,他便与之商议之后直接征用了。 而同样逃出埋伏圈来到文安城的潘平,居然自告奋勇要来参与这次行动。队伍里多了个“技术型”人才孤夜自是求之不得,于是便欣然应了下来。 “常规驻军有两个旅,满编是一千人,镇守将军名唤李克用,年龄大约在四十左右。” 小石头缓过一口气后便赶紧答道。 “一千么?是否有探听到他们是几日一训?” 这个问题足可见潘平的水平。孤夜此时听罢亦是一愣,本以为对方是农家思想的拥护者,能力大多体现在田桑之中,没想到他在兵家一途上居然还有研究。若非如此,是无法问出这样有水平的问题的。 “训练?这倒是没有听说过。中邑城商业发达寸土寸金,几日来根本就没有看见一块可以足够容纳千人操练的地方。 也许以前设置过,但起码我们过去的时候并不存在。” 张老实接过话头继续补充道: “不仅如此,镇守将军李克用平时并不常住在军营之中,他独自在城里购置了私宅,还养了一房小妾,不定时的会留宿此处。” 蛮九一听顿时眼前一亮。 “孤夜,咱们可以先从这个李克用身上下手。只要将其刺杀,到时候齐军群龙无首之下弹指间可破!” 此言一出众人皆点头深以为然。 “如果能拿下这个李克用,到时候确实可以减少许多风险。” 潘平点着头,又朝张老实看去。 “你们可知李克用具体留宿私宅的时间?” 然而还是有些失望,张老实和小石头两人皆是摇了摇头有些惭愧。 “时间太短了无法打听到如此细致。不过倒是探知其家中有一个叫老黄的马倌,此人酷爱杯中之物。 刚开始我们有想过以此人为突破口获得具体情报,可却在三天之前,听说这家伙突然摔伤了手臂回家休养了,一时间没有我们还无法找到其确切位置,需不需要我和小石头再去打探打探?” “不用了!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这方树林并非人迹罕至之地,咱们两百人马藏匿在此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为免夜长梦多,我决定今天晚上便对中邑城发动突袭。” 孤夜态度坚决沉声说道。 “这会不会太过冒险了?毕竟咱们只有两百人马,对方可是有一千人呐!” 一旁的郭兵闻言有些迟疑。 “非也,齐军人数虽多,但从目前来看应该长时间缺乏训练。 中邑城乃繁华之地,而繁华有繁华的坏处,外界诱惑太多非常容易腐蚀士卒们的斗志和军心。那李克用尚且在外蓄养小妾,底下那些兵自然有样学样。 对方明面上虽有两旅一千人,以我看实际上恐怕能战者有一半就不错了。” “潘先生所言极是,要不我们兵分两路。一组由小石头带路从南城进入放火吸引城中齐军来援,另一组由张老实带路从北城攻入直取粮仓。” 蛮九很快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无需如此麻烦。首先我们要认清,中邑城其实似城非城。他的形成只因商贾为聚,而这一千齐兵的任务也只在守护粮仓安全。 若是遭受攻击,齐人所有兵力只会向内收缩固守粮仓待援。而一旦选择佯攻,非但无法将他们吸引出来,反而会打草惊蛇。 与其无谓的分兵,不如攥紧拳头以最快的速度直取粮仓来得保险!” “不错,合该如此!孤夜所言与在下不谋而合!” 潘平眼中放着异彩,眼前的年轻人如今看来比他预计的还要优秀。 “既然潘先生也赞同,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今晚戌时由北往南发动突袭!” “为何是戌时?突袭通常不是放在黎明前么?” 难得庖硕问出个有水平的问题,孤夜自然愿意耐心再解释解释的。 “胖子你想啊,中邑城里那么多酒肆妓馆,将军都可以养小妾了,上行下效其他基层军官肯定也在玩乐。 咱们这时候冲杀过去,怕不是他们还在女人肚皮上下不来,就是喝了酩酊大醉。 到那时有可能会出现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那样杀起来岂不是如同屠鸡宰羊般简单?” 孤夜这话既是说给庖硕听,殊不知也是在给其余士兵喂定心丸。这种以少打多的仗,他特别重视士气的建设。 毕竟信心足则胆气壮,胆气壮便能奋发武勇,这其实跟大战之前需要借鬼神之说占卜是一个道理的,都是要在战前先给士兵们竖立一个必胜的信念…… 七月初三大暑至,今夜有大风,闷热倒是稍减了许多。头顶的飞蚊聚如乌云,草丛蛙鸣声似闷雷正在狂欢。 而此时黑压压的树林之中,影影绰绰陆续出现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若是此时有人走近一观,便会发现他们皆是面肿如斗,脖子与手腕处还有许多因为抓挠破掉的浓痂。 孤夜率领的两百士卒在这林子里面躲了两天一夜,还没与敌人交上手呢,平均便要给蚊虫喂出去几大碗血。 不过今晚之后总算是要解脱了,视野尽头星星点点火光处,正是此行的目的地中邑城。 同样是当兵吃粮,这边忍饥挨饿还得喂蚊虫。反观城中那些齐军的生活,那可是说不出的惬意。 中邑城中之兵,既然是为守护粮仓而设,粮仓所在之地自然也是军营所在。 按道理来说,既然是军事重地,正常来说必然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如今这个所谓的军营中却有近半营房空置着。 余下的一半人中,那也是三三两两挨坐一块,聊天的聊天,谈笑的谈笑,丝毫看不到半点的警惕性。 更有甚者还不知从哪里摸出来小半坛酒,就着几颗蚕豆喝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哎哎哎……你们几个要去哪啊!粮仓里巡逻完没有?” “切!有什么好巡的。俺们卒长昨天赢了大钱。今儿个在春香楼请客。 兄弟们都已经去了,哥几个要是去晚了怕是连个屁都捞不着。” “搞什么鬼,今天可是轮到咱们两个卒看家!你们都出去混了,要是出了事情咋办?” 营门口值守的一个老兵一把拦住几个想要溜小号的小兵。 “嗨……能出啥事?是怕赵军打过来还是燕军打过来呀? 俺们还真盼着出点事情呢!要不是将军在去年就顶住上头的压力,不然咱们早就被调回城中吃灰了。 走啦走啦,等回来给你带包猪头肉打打牙祭哈……” 老兵也没真个去拦。说实在的,身处这中邑城,还真不怕出什么事情。赵国方面有河间城顶着。燕国就算了,如今上将军触子恐怕都把文安武平两城拿下来了吧。 掸了掸手,他也懒得理会,索性自顾自的找个地方打盹去了。 几个小兵见状便也乐呵呵的明目张胆的就往营门外走去。今日将军回家抱小妾又不在营中,大家伙也就随意了。只要在天亮点卯前回营,基本上便不会有什么事情。 也就是在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风气下,两个旅一千正兵的大营之中,本就缺额超过一半,现在又有半数轮换去了外面逍遥。 孤夜等人本以为需要严阵以待全力以赴的对手,事实上现在留营的士卒的却不到三百之数。 也就在这几个小兵迫不及待跨入一间名唤春香楼的女闾的时候,中邑城的北边正有一队人马奔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将流连在街面上的商贾夜莺全给惊得四散躲避。 以孤夜为首的两百燕军杀气腾腾一口气冲到了中邑城的腹地街道,本以为哪怕齐军战备再如何松懈,那也该遭到一点反抗吧。 不料令人意外的是,从发动突袭到现在都两炷香时间了,居然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惊退了一些普通百姓仅此而已。 更可笑的随着燕军只顾推进没有滥杀,到最后竟然连普通百姓都只是站在大街两边看热闹,半点没有想要逃离的意思……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走投无路 将乃军之胆魄,一支部队哪怕战斗力再强,没有了将军这个主心骨,那么就跟一群咸鱼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中邑城这些齐兵本就是群咸得不能再咸的咸鱼,原来的人数优势又在李克用大量吃空饷之下直接砍掉对半兵力。 于是乎当孤夜带人冲进大营的那一刻,他便宛如赶着一群鸭子下水般轻松无比。 哪怕像庖硕蛮九这样的猛将,真正死在他们手下的齐兵也不过五指之数。 不是不够努力,确实是能力不足。只恨那些人跑得实在太快,连追都没法追得上。 而之所以会如此顺利,有一部分原因还得是北冥幽月和铁三狗的斩首行动造成的效果。 不过说到这里或许有人要问了,既然已经早早就摸清了李克用的底细,那为何不直接将其杀掉来得干脆。 当然这是万不可取的,首先第一点便是北冥幽月无法确定孤夜什么时候会来突袭,之前的所有预判都只是基于两人之前军事理论交流时的相互了解产生的默契。 一旦提前先对李克用进行刺杀,那么有很大的可能就会打草惊蛇。再者留着这么个吃空饷喝兵血的腐败将军镇守中邑城总是有益无害的。 谁知道换个人来会不会弄个纪律严明带兵如神的家伙出来? 于是设计马倌老黄,把铁三狗提前安***去其私宅中才是王道。因为只要城中有所异动,齐兵肯定会第一时间汇报到这里来。 所以等到了那时才是最为合适的刺杀时机。事实上北冥幽月也是做到了,就在孤夜发动突袭的当口,他们很是及时截住了李克用前往军营的脚步。 并且在铁三狗的配合之下,以一大缸水为契机瞬间碾压了其亲兵队。至于李克用,北冥幽月不觉得以自己的实力要单杀一个普通将领会有什么难度。 中邑城起火了,而且是场无法扑灭的大火。触子出兵所用之粮加上平舒,河间两城的粮草在一夜之间被孤夜付之一炬。 那一个个高耸的粮仓宛如一支支火炬,把这繁华的边境商业之城映照出一道不一样的风景线。 然就在大家为计划最终取得成功而欣喜不已的时候,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就在抵达中邑城的那一刻,其实烧不烧粮仓对于整个燕地的战局已经无关紧要了。 因为就算没有这次行动,盘踞在武平城内的上将军触子也打算退兵。 不,应该说就算他如今想退兵也不会那么容易了。此时的武平城外,昌国君乐毅的先遣部队三万大军已经堵住了他们撤往平舒城的退路。 加之由王荀的五千人马和征召的四千武装起来的青壮也汇兵于城下。 方城,安次城守军亦是尽出,共携一万五千兵马将之前路堵截。可以说,触子此时可谓是四面楚歌成了瓮中之鳖。 攻城应该是不可能攻城的,这一点触子倒是挺放心,毕竟手里还握着常傲这个有着特殊身份的人质。 只不过让触子有些措手不及的是,燕国方面的反应居然会如此迅速和激烈。短时间内聚集三万兵马是个什么概念作为上将军的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并且还是以乐毅作为主将,这一点才是令人更为担忧的事情。 从突袭文安城到占领武平城,这期间所用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多久。所以这三万燕军绝不可能是在接到求援之后才开始召集的军队。 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乐毅这三万大军原本就是要前往此地的。然而燕王喜突然向边境派出这样一支军队是想干什么? 触子并不认为燕国敢单方面向强大的齐国开战。但从目前情况来看却是只有这个原因可以解释为何会有三万大军突然出现在这里。 假设燕 国这只军队真是来与齐国开战的,结合起燕国没有能力单独开战的现状,那么一个令人思细级恐的事实便顺理成章的浮出了水面。 触子每每想到这个可能性,脊背处都会惊出一身冷汗来。 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违背了为自己设下的底线,直接下令将整个武平城所有的女人和孩子全部集中起来作为人质,再加上常傲王子的身份与乐毅进行谈判,逼迫其让出一条路来放他们归齐。 这样的条件下,哪怕是没有那上万妇孺,单以常傲为要挟,乐毅也是不得不接受的条件。 于是乎在将武平城彻底占领两天之后,齐国上将军触子终于退兵了。带着那无数哭哭啼啼的女人孩子。 他以每十里放两千人为条件终于在第三天的日落时分安全越过了陷空山边境线。 而这个时候,孤夜等人正刚刚完成休整陆续钻出树林准备对中邑城发动突袭。 这样的意外是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可却是大势所趋无法改变,哪怕王荀已经将情况告之乐毅,但在上万妇孺生死与两百士卒安危之间,具体如何做出选择其实是毋庸置疑的,更何况人家手上还掌握着一个燕国二王子。 于是乎孤夜与其带领的两百士卒的退路彻底被触子给堵得严严实实。 当然,这个时候的孤夜对于身后的情况自然还是一无所知。如今的他甚至还在为自己发了一笔「横财」而沾沾自喜。 在突袭了齐军大营之后,他发现偌大的后营之中居然养着许多战马。这对于极度缺马的燕军来说绝对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而就在他为手下两百士卒配齐一人一马的时候,大营之外来的两个人才真正让他喜出望外。 「哈哈哈……寒丑兄!真的是你啊!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哈哈哈……」 远远的孤夜便迎了上来,还没等北冥幽月调整好要以各种态度应对之时,她整个人便被抱了个严实。 骤然间,她全身一僵,整个脑袋也嗡的一下不知所以了。若非此时脸上依旧是覆盖着伪装,不然定是羞红一片无法自持。 「快说,你这家伙不是在蓟城的么?怎么又会突然来到齐国了呢?」 孤夜放开愣愣的北冥幽月,然后顺手又在其胸膛作死的拍了拍。 「一摸就知道没听我的话好好锻炼,这胸肌怎么还那么软趴趴的。 你要学学我,硬得跟块石头一样!哈哈哈……」 他乡遇故知,更何况是自己曾经的室友,加上又打了场胜仗,此时的孤夜自是得意忘形。反倒是没有注意到面前他的寒丑兄弟那双眼神里满溢出的杀气。 而落后两步的铁三狗此时整个人呆立当场,连同嘴角都是在忍不住抽搐着。 「啊哈……三狗,你小子也来了呀! 咦?你的脸怎么了……」 孤夜刚想过去也给对方来个拥抱的,未曾想面前突然多了个不断放大的拳头。 嘭…… 天旋地转,某人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就彻底人事不省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支两百人的骑兵从中邑城飞速往北面撤离,带头的却是换成了蛮九。至于孤夜,此时这家伙正被驮在马背上,为他牵缰绳的是一脸无奈的铁三狗。 而北冥幽月则一直守在他的左边,至于右边则是绷紧张脸的庖硕,这家伙一路上都没给她什么好眼色,只因如今的孤夜还昏迷不醒着。 就在众人以为凭借马速,可以在平舒城方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返回燕地的时候,最终的结果却还是已经晚了。 就在孤夜醒转过来不久,他们便开始遭遇到齐军派出的小股游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哪怕是有了马匹代步,可也是依旧无法改变昼伏夜出的状态。 白天里他们不可能在齐地之中明目张胆的疾驰,于是这么一耽搁下来,中邑城被突袭的消息还是先一步抵达了平舒城。 恰在此时,触子的大部队也正好回返,于是乎便把几万大军陈兵于要道山口之前,并派出大量的骑兵展开搜索围剿。 被逼无奈之下,孤夜只能被迫下令掉头往回走,趁着又一次夜幕降临后的全速奔袭,他们这一伙两百人马无奈之下再次回到当初那片树林中躲藏起来。唯一不同的便只是多了这两百多匹马而已。 蚊子依旧在头顶盘旋,本以为终于把粮仓烧掉再也不需要来此处喂蚊子了。没想到只是过了两天,大家伙又得乖乖在这里猫着。 有些人更是轻车熟路的找到之前自己容身的位置,然后继续无可奈何的抓挠着脸。 「寒丑兄弟,乐毅将军大兵不日抵达武平城的消息你咋不早说啊! 哪怕当日被围城,你弄个布条绑箭上射到城头也好,如若不然我们现在也不需要被人家像过街老鼠这样撵呀!」 蛮九用手托着他那满头包的脑袋,一脸生无可恋的吐槽道。 「那也得我们能靠近才行吧!当日文安城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方圆几里地到处是齐军的游弋的骑兵部队,莫说是射箭跟你们通消息了,就连避过他们越过边境线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铁三狗赶紧出声辩解,声怕孤夜大哥的好兄弟对幽月姐姐产生什么误会。 其实当时的情况在场的谁都知道,只不过现在又累又饿还得喂蚊子,大家心里面都有些烦躁罢了。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返燕的路全被封锁了,要不咱们跟他们拼了吧,我就不信冲不出去!」 郭兵牙一咬,身后那些一路跟着他的士卒也是不由得挺起胸膛来。 「拼什么拼?没那个必要。我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乐毅将军就该带兵打来了! 这偌大的齐国疆域,咱们有人有马有兵器,难道还怕饿死渴死不成?」 孤夜的态度倒是有点不以为意。自从得知乐毅将军亲自带兵前来以后,对于自己的处境他便没有过太多担心。 「孤夜,那你说咋办吧?我肚子是真饿了……」 刚刚还说饿不着渴不着,没成想庖硕这胖子立马就来砸场子。 「憋着,赶明儿起,咱们就在这齐国做一回流寇山匪,走到哪打到哪,打到哪抢到哪。 我还就不信了,他触子还真能让手底下的骑兵跟着咱们到处打转……」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六国伐齐 事实正如孤夜所预料的那样,触子派出来的骑兵真就无法持续性的在外边漫无目的的打转。 他们总以为那小股燕军应该会继续在河间,平舒,中邑三城之间来回流窜伺机寻找机会返回燕国。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以孤夜为首的两百人马根本就没打算回去,而是南辕北辙越过了浮阳,饶安来到平原城附近。 此地已经算是深入到齐国腹地的边缘,凭借着马匹的机动优势,这些天来他们劫掠了七八支商队,其中还有一支过往的巡逻马队。 至此,也恰好兑现了之前所说的吃喝基本不愁的承诺。加上伏击了那支巡逻队,再次缴获了几十匹战马,现在有了轮换的马匹他们这支队伍的机动性也得到进一步的加强。 触子的边境封锁策略效果毕竟还是有限的。他可以在各个要道上设卡,但却做不到彻底的断绝商贾百姓之间的往来。加上粮草的供应渐渐接续不及时,不得已之下只能被迫放弃。 于是乎中邑城粮仓被焚的消息还是借由商贾之口传到了燕赵两地。 原本还在为自己意图暴露而犹豫是否要先行出击的乐毅,也因为这个消息而真正下定决心。 当初计划是在武平城休整,并等待后续十二万大军的到来再一举挥出六国伐齐的第一剑。 然而现在却是等不及了,齐军占领武平城的行为有很大可能将这个惊天计划提前暴露,乐毅不能冒险让对方有充足准备的时间。 之前犹豫的不外乎三万大军根本不足以攻下平舒城。但现在不一样了,孤夜的一把火算是烧掉了平舒这座城池坚守抵抗的所有底气。 所以现在发动进攻正是时候,幸运的话这一仗能够将防线直接推到浮阳城下,然后与齐军沿永定河隔河相望对峙再图谋步步蚕食。 乐毅不愧是天下名将,不得不说他的时机把控得非常精准。不过此时的对手触子亦是个对战场态势十分敏感的将领。 就在大将腾超所率五千先锋军越过陷空山边境线的时候,触子带着他的三万主力大军已经放弃拒守平舒城,随后毫不犹豫直接往浮阳城退去。 而原本河间城剩余的一千守军,则负责运送能收集到的粮草辎重,某种程度上也算做是断后。 不过触子这般不战而逃的迷之行为着实让手底下的将领很是不解,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城高墙深的平舒城要如此轻易的拱手让出去。 更加让人不解的居然还要再搭上个河间城,这样一来自然就造成了许多的不满情绪。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虽然现在缺少粮草,但拒城而守坚持个十天半个月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大后方的增援肯定早就已经来了。 最为主要的是此时进攻方居然是燕国。说实在的,只要是个齐人,基本上都不怎么看得起燕国的军队。 现在平白无故就因此而丢了两个城池,在尊严情感上大多数人是无法接受的。 然而对于手底下士兵们的不满和闲言碎语,触子根本就不屑于去解释什么。 在他看来两个城池并不算什么,只要自己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那么重新夺回来那是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之的事情。 可是形势的走向最终还是朝着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方向发展。 也就在其抵达浮阳城的第二天,赵国大将廉颇率军两万闪电夺下河间城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燕赵联手攻齐,这让之前对触子产生质疑的那些人都闭了嘴。虽然事实证明之前放弃两城是正确的选择,该打脸的脸也都被打得啪啪响。 可触子宁愿继续承受质疑也不愿看到如今的局面。然而才仅仅过了半个月时间,另一则消息的传来再次将他给整懵了。 秦将白起兵出黄城,在短短的三天之内连下清氏,聊城。而魏国大将魏忠领兵三万也夺下了阴安和薛陵。 最为惊险的还要属韩*国这个阴险小国,韩将申时行领兵两万借道赵国竟然从武邑出发直扑平原城。 好在申时行足够狂妄自大,远道而来不待休整便匆匆下令攻城,而平原城守将带领两千守军死战不退,酣战一天一夜后终于是保住了城池。 若是此城被破,那么身在浮阳城的几万齐军整个侧翼便会彻底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到了那时才是真正的危如累卵。 所有消息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同时汇集到触子的面前,其中更是有齐王田地的手书一封。 内容无非是让触子统领齐国之兵,定要将这些贪婪的「鬣狗」通通斩杀殆尽。 面对着如此局面,触子并没有听从齐王的命令就地征召青壮抵抗外敌,也丝毫不管那些已经被占领的城池,而是再次下达了一个更加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命令。 他以济水为界,命令所有能战之兵全部放弃现有防线,北面无论城池关隘全部放弃,兵器粮食全部带走。十天之内,所有士卒必须完成渡河工作。 这是个极为大胆的战略大撤退,如此一来几乎等同于放弃了整整大半个齐国国土。 但现在他虽饱受质疑,可毕竟是齐国上将军,又有齐王背书统领全国之兵。所以尽管手底下人再心不甘情不愿,可还是在规定时间撤到了济水南岸。 而就在最后一批人撤回的同时,济水河上所有的船只哪怕是块木板都被彻底凿沉。 并依托平陵,高宛两城布置隔河防御阵线。至此,有了济水的阻挡,秦,赵,魏,韩,燕,五国的兵锋才得以被暂时遏制住。 此时已入立秋,济水南北两岸的麦田都已呈金黄。隔河相望,被放弃的大半齐地之上,五国正在忙活着消化这场轻易得来的胜利果实。 近二十座城池的饕鬄盛宴啊,哪怕是像赢柱这样的英明国君亦难以淡定。 所有人都在齐国这顿鲜美无比的血食上尝到了甜头。而其中最为得意的,自然莫过于燕国了。 大仇得报一雪前耻的快感,是任何金银财宝都无法替代的。一车车的财货连绵数十里看不到尽头的往燕地转运。 田间来不及收割的粮食小部分给予齐国百姓不至于把人饿死,其余的皆充作了军粮。 原本计划凑齐四十万大军的五国联盟,在发现齐军如此徒有其表之后开始削减兵员。 直到白露时节,共计二十万人马,对外号称百万大军的五国联军终于共会于「灵丘城」。 他们也不急着打造舟船,而是慢慢等着冬天的到来。到了那时整个济水河面都会结出厚厚的一层冰,这样才是共识中认为的继续蚕食齐国好时机。 齐都,临淄城。 王宫正殿之上,齐王田地那血红的双眼似乎是要择人而噬一般。 他死死的盯着跪在下首的触子,脸上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怒极而生的冷笑。 「好哇……好哇……这就是寡人的上将军。 上下嘴皮子一张一合,便将齐国的半壁疆土拱手让人! 触子,你如此作为可对得起寡人的信任,可对得起被你丢弃在济水北岸的千千万万国人! 寡人现在恨不得就亲手杀了你……」 田地怒骂之余骤然抽出腰间佩剑,二话不说就直接投掷出去。 锵…… 长剑重重钉在触子面前摇晃不定,顿时朝堂便引起了一阵惊呼。 「王上息怒,五国联军兵锋强盛,上将军如此作为定然有其深意,还盼我王给予其解释的机会。」 田单见状赶紧出来劝谏。虽然他至今仍然不解其用意,但毕竟不在前线,战略上的一些抉择,可不是听几句前方奏报就能准确拟定的。 「呵呵……一言而决便丢掉半壁江山,哪怕真有什么深意也是难逃罪责!」 这个时候还落井下石的,除了一直跟触子不对付的达子之外又会有何人? 「寡人的上将军啊!说吧,看你到现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齐王田地终究是摆了摆手,心里面似乎在期待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不相信一直以来作为依仗的上将军会如此辜负自己。 触子周身一震,他伏身重重的拜了下去后才敢抬眼与齐王的眼光接触。 「臣蒙王上厚爱统领齐国之兵,如今痛失半壁江山无论如何都乃臣之过错?这是事实,臣并不辩驳什么! 然而以当时之险境,若不如此施为的话。如今失去的可能就不止半壁了!」 「呵呵……这难道还不是狡辩?据前方奏报,上将军可是未动一兵一卒去抵抗,反而率先胆怯仓促退兵,就连大部分辎重都是由后续部队收集的,这你该作何解释?」 达子冷笑连连毫不客气的责问道。然触子并不加以理会,而是再次向齐王拜下。 「王上,其实自臣在燕地退兵之时便已经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只是未有证据才不敢贸然上奏我王。 可当见到燕将乐毅带着区区三万兵马就敢攻我平舒城时,臣便知道燕国必有依仗,且这个依仗很大可能便是赵国。 而事实证明确实如预料中一样,赵将廉颇一举夺了河间城。 所以臣直接放弃平舒,河间两城退守浮阳。本想依仗永定河为天险构筑防线,好积蓄粮草兵源方可言战。 奈何事情的严重性远不止于此。秦,魏,韩三国此时亦是在另外三个方向同时发动进攻,若非平原城侥幸未失侧翼得保,不然现在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五国联军如此强劲凶猛的兵锋,那时候臣虽临危受命却不敢也不能擅自出战啊……」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分赃不均 「不可战的原因原因有二。」 触子挺直起身言之凿凿的向齐王解释道: 「其一,中邑城粮仓被焚,我军没有足够的粮食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五 其二,五国联盟伐齐,必定是谋划已久。齐国若非倾尽举国之力不能胜之。而那时候可战之兵只有三万,青壮百姓没有时间征召训练,所以齐国迫切需要的不是去把失去的城池夺回来,而是缓冲时间。 所谓失人存地人地皆失,失地存人地或可得。于是臣下令济水以北所有能战之兵卒全数退往南岸。 以济水为天险,依托平陵高宛两城构筑沿河防线。为的就是让齐国有时间动员百姓集中物资好上下一心共赴这场国难。」 说到此处,原本杀意腾腾的齐王渐渐端坐下,愠怒之色亦退了不少。 「拒城而守以待后援,你那时候尚有三万兵马,浮阳城防坚固,坚持个三两月总是可以的吧? 若以此为基点再从后方调兵,想必局势也不会糜烂如此!」 又是一阵质疑,达子就是揪住触子丢城失地这点不放手。 「以一城为楔子吸引五国联军的兵锋?这也太想当然了吧。 他们只需分兵围困浮阳,其余城池照样该陷落还是得陷落。 最有可能若以浮阳为诱饵来对后续支援围点打援的话,那不成了添油战了?」 田单就事论事站出来反驳,齐王军事素养也并非什么都不懂,稍微一思索便知道谁的分析更有道理。 「王上,下令退守济水南岸其实还有另外一层优势的。 五国联军看似蓄谋已久,可真正是否一条心却是未必。 他们战时或者可以同仇敌忾,可涉及到利益分配定然会是另外一番勾心斗角。 把济水北岸二十余城这块大肥肉丢出去,足以让那五只鬣狗相互撕咬争夺心生嫌隙。 而事实也是如此,根据近日细作探报,燕赵两国已经为了争夺财货土地发生了几次小冲突。 长此以往,联盟分崩离析只在顷刻之间。 反观我军,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完成了全国动员。大量物资,器械,兵员已经陆续抵达济水沿岸。 据臣估计,五国二十万联军应该在等天气转冷济水结冰后渡河,而直到目前为此,我军已整顿大军三十万严阵以待! 以我军万众一心去对抗五国的各怀鬼胎,到了哪时方可一战定乾坤。」 直到触子将自己的意图全部阐述完成,上首的齐王脸上才终于露出近一个多月来第一抹笑意。 齐国方面最后的君臣顾虑已经解除。反观五国联军这边,正如触子所言,齐国抛出去的肥肉实在太大,发生分赃不均的事情又岂只是燕赵两国。 如今五国所占领的地盘犬牙交错,之间产生摩擦是必不可少的。 魏国现在已经重新夺回马陵故地,这是个别具意义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当年孙膑大败庞涓,致使魏国几十年来都要仰齐国鼻息。 不仅是马陵,以北的阴安,薛陵,平邑都被归入魏国领土。 而借道魏地的秦国则是占据聊城,清氏,安阳三城。就连出师不利的韩*国也夺了博陵,至于赵国则拿下了河间,平原,高唐,灵丘四城。 显而易见,就魏,赵,两国都是分得四城。就连燕国也是在前不久夺了饶安,加上平舒,中邑,浮阳亦是四城。 只有他堂堂的秦国只有三城之地,这无论是在面子上还是利益上都说不过去。所以他们便又盯上了软柿子韩*国欺负。 无他,这个小伙伴实在太不给力了,打个平原城还打不下来,又哪里还有脸分得博 陵之地? 在秦人逻辑里,有功劳才能有所得,你韩人连个城都打不下来又哪里有脸来分赃……不……是享受胜利果实。 所以就应该要点脸皮把博陵交出来,然后在之后的大战中好好奋发努力,这样才是可以继续玩耍的好伙伴嘛。 如此逮着一只羊撸毛,韩*国自然是不肯的。凭什么大家一块来「打劫」的,你们一个个敲骨吸髓吃得肚满肠肥,而自己好不容易捡点残羹冷炙都不被允许。 宝宝心里苦,宝宝实在是不开心啊!如此一来自然得找他之前的老大哥赵国跟魏国来撑场子了。 燕国一看,哎呦这要糟呀。仗才打了一半,老子的仇也才报了五成,大家可别因为这点利益就先闹起来啊! 于是在燕王喜的授意下,便有了昌国君乐毅奉命来当这个和事佬。 饶安城,此时备足礼乐准备迎接其他四国主要将领的到来。今日乐毅在原城守府里做东大摆宴席,并把目前占领区能请到的最好庖厨都找了过来。 酒水自然是燕国这段时间时间最为有名的「蓟酒」了。要说这「蓟酒」的酿造工艺,那还是当初秦国公子赢昊赠予燕相樊樾的大礼。 而短短的两年时间,樊家因此酒获利无数,甚至连燕王喜听说后也是羡慕不已。 前事暂且不表,今日乐毅为了彰显诚意,居然站到来到府门之前亲自迎客。与他一块的还有最近风头正盛的先锋将军腾超,另外一个则是他的家臣兼老部将雷图。 很快,首先前来赴约的是赵国老将廉颇。远远骑马而来的老将军便看到了府门之外的乐毅,愕然间也是不敢托大赶紧下得马来。 人家身为统领一国兵马的大将亲自出迎,这样的面子给得确实足够大了。虽然两国之间关系并不咋滴,平时也是经常在边境发生摩擦。 但人家既然给脸了,那自己也得给对方留个面子。这无关乎身份,而是个人最基本的修养。 「老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毅有失远迎还望老将军见谅。」 乐毅姿态放得稍低,这同样无关乎身份,而是真正把对方看成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者。 的确,廉颇之名天下谁人不知。乐毅年纪较之要年轻许多,从其脸上的钦佩之色也不似作伪。 「哈哈哈哈……乐毅将军客气了!不过称呼老夫为将军就将军吧,为何前面还要加一个老字呢? 老夫看起来真就很老么?」 廉颇哈哈大笑着把马鞭丢给亲兵,两步上前来就拍着乐毅肩膀打趣道。倒是还看不出来,这位闻名于世的将军还是个自来熟。 乐毅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又是拱手笑道: 「是毅失言了,将军威武雄壮一点不逊双十壮年……」 「哈哈哈哈……这还差不多!我说,你这里有酒么?」 乐毅听了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有!当然有!而且还是好酒!」 「哈哈……有酒就好,快快带我进去,先整两坛子来暖暖肚子。这鬼天气,立秋才刚过,北风就刮得人脸疼得厉害……」 「将军快快里边请,来人,上酒,上好酒……」 雷图赶紧上前将廉颇引进内堂,而乐毅抱了声歉后继续站门口迎客。 没办法,他也不想当这个迎宾小厮,实在今天主要是调和各方面矛盾。 其他人为的是瓜分利益而来,唯有他燕国是要真正灭了齐人国祚的。 想到达到这个终极目的,没有其余几国的助力是万万无法办到。 思绪之间,远处又有一队人马前来。与之前廉颇一样,当看到乐毅站在门口之后早早就下了马改 为步行。 「申某远来叨扰,怎能劳烦将军出门相迎?将军实在是太客气了!」 来人是韩*国此次带兵大将申时行。国家有没有实力,其实从此时的语气便能看出一二。 「将军客气了,赶紧里边请!毅已经备好薄酒,将军先行休息一下!」 没有多少客套,申时行便被腾超带了进去。燕韩两国隔着个赵国,本就没什么交集。要不是涉及到五国联盟,说实在的,燕国还真的不太看得起这样一棵「墙头草」。 又过了几刻钟,来的便是魏国大将魏忠。乐毅同样是好一阵客气寒暄,最后才让雷图将人领了进去。 至于老大哥秦国,这样的彪悍人物自然是要压轴出场的。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乐毅以为这次自己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一睹名闻天下将军白起风采的。然而没想走在队伍前面的却是个十八九岁的俊朗少年。 与之同行的也是个年龄不大的年轻人,看着也就是刚刚踏入而立之年。不过就是给人的感觉总是没睡醒一样,眼睛老是半眯着。 这个人乐毅却是认识的,相国苏秦。若是说之前各国对苏秦这个名字仍显陌生的话,那么直至今日,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可以说是天下谁人不识君了。 「哈哈哈……将军这是在等我白起将军吧?不凑巧得很呐,将军前些日子亲自前往济水勘探地形去了。 今日只有我们两个,应该是够资格参加吧?」 「苏相国说的这是哪里话,若是您都不够资格,那么天下又有谁够资格。 算起来,您如今还是燕国的宰相呢?」 乐毅连忙拱手行礼,眼角不经意间却是看向苏秦身边的年轻人。乐毅确定自己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的。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从刚才到现在眼睛都在自己身上来回的扫,看得他实在是有点浑身上下不舒服。 不过想到既然能代表秦国而来,想必身份也低不到哪里去。于是也是笑着客气的拱手问道: 「不知这位是……」 「我叫赢昊,乃秦王之长孙,家父赢异人。久仰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威武不凡呐!」 赢昊拱了拱手,语气不卑不亢的。只是眼睛依旧在乐毅身上打量个不停。 不怪乎他失态,而是站在眼前的可是燕国名将乐毅啊! 这个家伙可是在赢昊有限的历史知识中少数记得的人物之一,如今得见,还不得仔细看看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 事实证明乐毅也跟白起一样,都只有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张嘴。 要真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应该说战国名将都有个共同点,那便是都长得很帅。 放在后世,妥妥的宝藏大叔,而且是上至广场大妈,下至非主流萝莉都无法抗拒没有什么抵抗力的那种……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谈判 虽然乐毅与各国代表之间持续保持着友好合作关系,但其他合作伙伴之间看起来却不是那么的和谐。 现在五国基本上分做三个阵营。以韩赵魏三国组成的反霸权主义联盟决定抱团对抗拥有强大侵略性的秦国。而燕国则是保持中立地位,希望能够继续维持多边国际合作共赢关系。 所以怀揣着各国相印的苏秦,这个时候就不适合与赢昊一同进入大堂了。而是落后几步和乐毅同行,这样一来才能显示出他的公正性。 虽然大家心里都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跟谁一伙的,但表面功夫该做还是得做的。 赢昊刚踏进大堂,便有三道犀利的目光扫了过来,紧接着就是原自魏忠的一阵冷笑。 「呵呵……秦国也太狂妄了吧,白起那小子藏头露尾不敢出现,却是派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充什么大尾巴狼……」 众人一见果然是个小年轻,眼中难免露出一丝怒色。今日来的都是一国大将,秦国此举未免也太无礼轻慢了。 「哈哈……我毛长没长齐关你屁事,你毛长齐了倒是把裤子脱下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怎么?不敢啊?还是没长齐的是你吧?」 魏忠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气得那张脸顿时憋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切!没那张脸皮你一进门学人家说个毛荤话啊……」 赢昊身体里住着的可不是这个时代的谦谦君子。论到说粗话怪话,他能甩这些军汉子几条街。 显然堂上众人也没有想过这人开口会这样不加修饰,如此粗鄙之言怼了过去,连身后那些歌姬乐女们都忍不住捂住嘴偷笑。 「你……你……竖子无礼……」 魏忠气得就要去拔剑,好在这时候乐毅走了进来,赶紧几步上前就给拦下。 「哎呀魏将军这是作甚?大家如今都属伐齐同盟,怎可妄动干戈? 来来来……毅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当今秦王长孙,赢异人之子赢昊。 白起将军视察济水沿岸地形去了,今日赢昊公子足可代表秦国做任何决定。」 众人听到这小子原来是秦王那老头的孙子,这才心中舒服了些,这年头是非常讲究身份地位对等的。 他们都是能站在朝堂上左右国策的人物,今天坐一块的也必须是有同样分量的,不然便会觉得受到了侮辱。 最后迈进来是苏秦,毕竟人家相国身份摆在那里,所以包括廉颇在内也都站起身来一一拱手见礼。 乐毅落坐主位,苏秦便配坐在侧。一番客套的开场白之后,后边奴仆便开始将酒肉一一端上来。 编钟鼓乐声才刚刚敲了个前奏,舞姬甚至还没将裙摆撩起开始扭动,便见赢昊直接站起身,毫不客气的指着对面的申时行说道: 「韩*国寸功未立,何德何能敢窃取博陵。申将军,你们是不是该让出来啦?」 场上鼓乐顿时一滞,中间那些舞姬亦是僵立当场个个不知所措的望向上首。 然而乐毅也是好一阵懵逼,尽管知道今日秦国肯定会向韩*国发难,但也以为会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才入正题。 他还想着多劝点酒把大家的关系都给喝融洽些再来谈事情,却没想到这位秦王孙竟然如此心急,酒杯还没碰唇上呢就要拉开大戏序幕。 申时行本就觉得憋闷,这时候突然被人用手指着,顿时也是来了火气。 「五国联手伐齐,你秦国能占三城之地,为何我韩*国却不能分得区区博陵?」 「为何?大家说好的一同出手,燕国首战破平舒,廉颇将军随后夺河间。 魏与秦亦是不敢落于人后奋勇杀 敌才得如今地盘。 而你韩*国干啥了,带着三万人马连个平原城都打不下来。这不典型的出工不出力么? 打仗不行,抢功劳倒是积极。齐人被我们四国三面夹击给吓退逃过了济水。你可倒好,趁着我方追击齐军的当口,竟然把博陵城给占了! 大家来评评理,这天底下哪有这般无耻的行径。你韩*国想要城池可以啊,我们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可你总得出力吧,不能整天光想着坐享其成啊!都说君子不吃嗟来之食,不饮盗泉之水。 蜜蜂都只要需要努力采花粉才能喝到甜美的蜂蜜,可你韩*国不能跟只狗熊一样上来扒住蜂巢就啃不是?」 赢昊这张嘴噼里啪啦的,直接把在场的人全给说懵了。就连魏忠和廉颇此时都觉得申时行确实有点无耻了。 「你……你……你颠倒黑白强词夺理。博陵明明是我们韩*国士卒冒死打下来的,凭什么说我们出工不出力?」 申时行气得直接跳出来,两瞥胡子上下抖得跟汽车雨刷一样。 「好好好,就算你们韩*国真出力了,之所以能攻下博陵,那也是因我们已经把齐人打得丢盔卸甲了才捡的便宜。 不然为何平原城打不下来,反而是城防更为坚固的博陵被打下来啦?」 此话一出,还真是把申时行给问住了。这话里明显有坑啊! 五国一同出兵伐齐,严格意义上来讲,夺下每一座城池或多或少都是大家共同促成的结果。 可现在申时行能承认么?肯定不行啊!若是认可了这点,岂不是说攻下博文大家都有功劳,那既然都有功劳了,是不是战利品就都有份了? 见申时行呐呐不言,赢昊却是步步紧逼。 「呵呵,申将军莫要为难。我们秦国也是讲道理的。既然博陵如今被你们韩*国占着,要你们腾位置也确实说不过去。 这样吧,多少拿点补偿出来分给大家意思意思,我们也好向手下士卒有个交代。 不然他们心里肯定会嘀咕,为何自己辛辛苦苦拼死拼活才造成齐人溃逃的战场态势,凭什么韩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了胜利果实? 这嘀咕久了就会产生怨恨,而怨恨积攒深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自发去博陵为自己讨回公道了。 没办法呀,老秦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都有点爆,受不得半点儿委屈!」 赢昊这话里明显就是威胁了,申时行脸色由通红涨成了青紫,可关键时刻却是不敢彻底翻脸,无奈之下只好看向魏忠和廉颇。没办法,实力不允许那便只好请大哥下场撑腰了。 「呦呦呦,是谁刚才说秦国讲道理来着?怎么动不动就要到人家门口耀武扬威了。 你们老秦人脾气爆,我们老赵人却是最喜欢打抱不平了。」 廉颇自顾自的灌了口酒,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呵呵呵……其实我们魏人也挺急公好义的,不然国中怎会出信陵君那样的人物。」 魏忠也是平平淡淡的补了一句,看向赢昊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见场上火药味渐浓,乐毅彻底坐不住了,只见他赶紧端起酒盏站了出来。 「各位各位……有话好好说嘛。别忘了齐人大军还集结在济水南岸随时准备反扑呢! 如今为了一点小小利益而伤了大家和气,实在是不值当啊! 来来来,大家满饮这盏中酒,比较讲究个和光同尘嘛。若真有什么意见就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再好好商量商量就是了……」 毕竟人家是东道主,面子还是要给的。见众人将酒饮尽之后,乐毅这才缓缓说道: 「伐齐壮举如今 有此气候,全赖咱们五国同心同德的结果。 韩*国虽未克平原城,但也是牵制住很大一部分齐人兵力的,所以博陵自也占得。」 申时行见乐毅都为韩*国说话,心里也是暗松了口气。不过还未等他轻松多久,下一句便又使其皱起了眉头。 却听乐毅陡然话锋一转。 「不过秦国将士耿直不忿亦情有可原,就不知赢昊公子想要些什么补偿?」 话到此处,其实燕国方面是早打算让一部分利益出去的。毕竟他们伐齐的战略诉求是与他国截然不同的。 边上的苏秦这时候那双眯眯眼则是突然睁开,他知道今天的正戏终于是要来了。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刚才都说了,秦人都是很讲道理的。 土地,金银,城池,粮食,乃至矿产我的都可以不要,秦国还不至于缺这点东西。」 「那你们要什么?」 未等申时行反应过来,廉颇第一个抢先发问。他实在是好奇,大家千里迢迢来攻打齐国,为的不就是这些么? 显然这老将军是问到所有人心坎里了。大家伙此时都直勾勾的看着赢昊,等他继续说下去。 「人,我们要的是人。你们也知道,巴蜀之地刚刚并入秦国不过二十余年。我们需要大量的人口去与之通婚,至于通婚原因自不用解释了吧?这是永久稳定国人安定的不二良方。 放心,都说秦人是讲道理的。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青壮还是留给你们。 若是要这些青壮,换做是我也是不会答应。」 申时行原本绷紧阴沉的脸此时也稍微回暖了些。 「秦人不要青壮的话,那么我们韩*国还是可以考虑的。」 到了这时候,可以说在场的除了苏秦之外,应该没有人看懂赢昊究竟要干什么。 从向申时行发难到现在,刚开始谁都以为秦人要狮子大开口,就连乐毅都打算咬牙把饶安城让出去息事宁人了。 如今不知怎么却搞得雷声大雨点小,还就让旁人以为赢昊真是来为手底下士卒讨个脸面回去的而已……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算计 “将军,那触子一行人今日已经离了平舒城前往中邑巡视,你看咱们是不是可以让手底下的儿郎们出去走动走动? 都一个多月了,大家的嘴巴都淡出了鸟,下面的鸟没又了肉滋味。须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时间太长为恐军心会浮动啊!” “呵呵呵……你小子没少从底下拿孝敬吧。才一个月,就这么按耐不住啦?” “瞧将军这话说的,这不是边地清苦嘛……” 火塘边上,两个齐军将领坐在一块烤着手,如今临近雨水,倒春寒之下又来了几场颇大的雪。 “唉……前番不让你们出去,是怕被上面看出了什么端倪来。若是让那触子知道所谓的边境冲突全是由底下儿郎们劫掠所引起的,那么咱们之前要的钱粮吃下去多少就得吐出来多少。 搞不好肩膀上的脑袋能不能保住还得两说。” 这将军用木棍拨拉着炭火,脸上渐渐陷入了沉思。 “将军,这次上面突然来人,且一待便是个把月,这里面是否有什么事情?” 身边的副将有些担忧的问道。 “唉……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年年要钱要粮要补助,借口都是边境不宁。 要得多了上面起了疑心,这次上将军触子有意整顿军备,所以第一站想到的便是咱们平舒城。 可是这厮一来就在城里蹲了一个多月。在这段日子里,别说是冲突了,连街口的狗崽打架都少了许多。 你是没见到那家伙离开时的那张臭脸,连城守大人都架不住啊!” “那怎么办,他触子可是上将军啊!若是查到什么,要整治我等可是不需要上报齐王的!” 此时的副将心里开始慌了,虽说上面拨过来的物资都是城守和身边这位拿大头,可若是想找个替罪羊,自己却是最为合适不过的那个。 “将军,你可得想个办法啊!咱们每年报那么多军备物资,若是说不出消耗在何处,到时候可不止是掉脑袋那么简单,搞不好是要抄家灭族的啊!” “慌什么!老子这不是在想办法么?其实这事我也跟城守大人通过气了。 真躲不过去的话,那干脆就弄假成真来把大的。 把儿郎们都撒出去尽情劫掠,借此彻底激怒燕军出兵来攻。到时候咱们放个水输上两场死点人,再不济就点个仓库。将所有亏空的物资全都算在损失里面。” 这齐将也是个狠人,如此一来到时候不仅能补亏空圆了之前的谎,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再报上一笔军备补助。 “将军,这恐怕不妥吧!要是让底下人放开了抢。万一把燕人彻底惹毛了出重兵讨伐怎么办?” 不怪这副将担心,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把这边境大多数村围给祸害了不轻,本身两国就有大仇,真把事情给搞大,那便不是三两百人的规模小打小闹了。 “所以要劫掠到哪个度不好把握呀!我和城守大人也是为此而头疼!” 看着自家将军满脸愁容,这副将心中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来。 “将军,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咱们在山中剿的那伙山匪?” “现在考虑的是燕人出重兵的问题,你说山匪做甚?” 齐将有些不满的白了一眼。 “哎,想要解决将军的难题,方法便在这群山匪中。” “少废话,有什么主意赶紧说,没见老子正烦着么!” 见将军不耐烦,这副将也不敢再卖关子,于是便把位置往前挪了挪赶紧说道: “当时咱们剿的那伙山匪,其中有几个高层是被吸收进边军里的,这里面就属一个叫木离的最为出色。 此人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短短的一年时间内便升到了伍长的位置。 上次识破燕军用囚徒兵为饵的也是他,为此又破例委任了其卒长之职。” 听到此处,齐将沉思了半晌,他的确对这个叫木离的有些印象。特别是那手箭术,当时还真让人小小的惊艳了一把。 “此人我记得,可那又如何?对本将军所虑之事有何帮助?” “将军莫急,有帮助的不是他本身,而是此人原本的身份。” “你是说山匪?” “不错!” 副将带着些许兴奋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厮目前军职是个卒长,将军不若再大方些,直接给其扣个旅帅的头衔。 然后这次放手劫掠燕地村围的事情名义上由他带队。 到时候若是燕人不出重兵,让其好好败上两场也就是了。真出了重兵来攻,劫掠的事情东窗事发后所有责任便可推到其身上。 山匪嘛,本性难移劫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将军最多也只是担了个用人不当识人不明的罪责而已。 哪怕是上面追究下来,也不至于要杀头灭族,一个革职查办就顶了天了。 再说了燕军真重兵杀来,到时那触子怕也不会干那阵前换将的蠢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立几个大功劳将功赎罪……” 这副将嘴巴滔滔不绝,其实在他刚说完一半的时候这将军就全明白了。无非就是临时弄个替死鬼出去挡火力的简单伎俩,不过还真别说,如此分析下来确实是很有道理。 于是乎这个平舒城守将当场拍板,一个统领五百人的旅帅职位便随手被其丢了出去,端端正正的砸在了木离的头上…… 与此同时,燕地武平城内。现任边军参将的燕国二王子常傲正满脸愤怒的对着一个手下士兵咆哮。 “滚!给本将军滚出去!都是废物,你是废物,骑渡也是他娘的废物! 一卒禁军就这么拱手让人,且还连个屁都不敢放!” 哐当…… 案几上的一众物什被他暴怒之下给扫落撞在墙上全摔了个粉碎。 “王荀匹夫!你真以为自己抱了个大腿!总有一天我定会让你跪在本将军面前磕头求饶……” “孤夜小儿,你也别得意太早!虽说摘了囚徒兵的帽子,现在手底下还有百来个手下,可在边地想要弄死你这只蝼蚁,本将军有的是办法……” 常傲就跟个泼妇一样一直骂不停的骂,院子外面巡逻的士兵听到里头咆哮,也是有意无意的绕开这个是非之地,声怕一个不小心便被殃及池鱼。 “到底是谁惹的我们常傲兄如此恼怒啊?不知能否告之,小弟可是愿为兄长效犬马之劳的……” 这时门外突然跨进来一人,来的是个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长着一个鹰钩鼻,两只眼睛细狭,端得一副反派的专用脸谱。 “徐昭兄,原来是你呀!来得正好,兄弟我心情烦闷,陪我到城中小酌几杯如何?” 常傲收敛了情绪,强装出一抹潇洒淡然,起身伸手牵住了来人便要往外走。 “常傲兄你这是作甚?既然心中有事,再好的酒也是苦酒闷酒,这等饮之又有何趣? 不如与我分说一番,一人计长,二人计短,说不定事情便能解决了呢?” 徐昭反手拉住常傲的手,嘴上说的是义气话。心里却是鄙夷得紧。 樊相爷说的果然没错,这常傲人如其名,屁本事没有草包一个,可为人却是自以为是傲娇得很。 那孤山子都来了边地一个多月了,这厮身为参将,愣是拿人家半点办法没有。如今却只能躲在屋子里发脾气砸东西,现在居然还想出去借酒消愁。 好在相爷神机妙算,提前派了自己过来给此人当智囊。不然想要给樊冲公子报得大仇,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毋庸置疑,这徐昭便是樊樾手底下的门客。他现在对杀子仇人直接实施袭杀的话,很容易就会暴露自己私蓄的甲兵。 所以借常傲之手来达成目的便是最好的方式。于是徐昭来了,这个樊樾手上以智谋着称的门客,在第一时间被派到了武平城。 这家伙只是略施了几个小手段,便已成功获得了常傲的信任与其成为了几乎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 此时的常傲纠结的看着自己这个好友,思衬着两人的关系是否已经达到了可以分享这种事情的程度。 想到这段时间此人帮忙出主意处理的许多军中的烦心事,就不知这个该死的孤山子能否也可以帮着解决。 于是乎常傲咬咬牙,还是把自己和那孤山子之间的恩怨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包括自己想要达成目的。就想着好友有何办法可以帮他除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殊不知,此时的徐昭等的就是他开这个口。来了武平城这么长时间,费了那么多心力为的无非便是此事。 “我还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对付一个区区的百人卒长而已。 兄长莫忧虑,此时我已得一计策!” “当真?哎呀,太好了,徐兄真乃足智多谋啊……” 见徐昭这么快便有了主意,常傲顿时心中大喜。只见他连忙拉着来人坐下,然后一脸期盼的等其分说。 “此事甚为简单,常傲兄所虑不过那孤夜如今乃同袍身份,贸然出手容易遭人非议诟病。 既然如此,那么假借他人之手便行呀!” “假借他人?借谁?” 常傲很是疑惑的下意识问道。 徐昭暗暗白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果然是个草包,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居然还想不到非要我自己说出来。 “兄长啊,这边境之地还能有谁可借?自然是齐军啦! 齐军劫掠成性,贪图的无非是女人财物。如今春耕在既青黄不接,若是说动将军下令让文安城那边支援一批粮食过来。 暗地里稍微操作一下,便让那孤夜一行人负责押送。到时候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对面齐军,至于结果如何想必不用再说了吧。” 常傲一听,果然茅塞顿开。心道如此之妙的办法他怎么就没能早点想到,顿时欢喜异常差点便手舞足蹈起来。 “兄弟果然好谋略,如此一来,那孤夜死则死矣。若是侥幸没死成,只要粮食稍微有失,那便是有把柄落在我这个参将头上。到时候要如何处置,那还不是我说了算…… 哈哈哈……哈哈哈……徐昭兄之智真乃高山仰止,为兄佩服,实在是佩服啊……”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作为 秦国的人口掠夺政策,表面看起来是助人为乐愚蠢败家的行为,其实是一箭多雕的绝妙计策。 首先最让人诟病且无法理解的老人征召行为。要知道这个时代平均寿命并不长,四十岁这个被誉为不惑之年便是一个迈入老年人的槛。 这个年龄段的人要体力没体力又多灾多病,干重活不行干轻活眼睛不灵。按理来说便如廉颇魏忠等人认为的那样,唯有浪费粮食一途。 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一点,但凡是个手艺人,达到他们这个年纪了,无论经验或者技术都是纯熟无比堪称大匠级别的。 把这些人弄回秦国,等同于带回了一大帮技术骨干。赢昊也无需这些老人去干什么重活,他唯一的目的便是要让他们带出一批徒弟出来。 作为一个后来人,自然知道技术才是社会生产进步的原动力。而配套掠夺过来的未成年人也是与这个计划后续延展。 谁都不能否认小孩子的可塑性。虽然他们现在都是齐人,可五年十年后呢。这些人全在秦国娶妻生子,那不就落地生根了么? 女人的掠夺就更简单了,其实就真是为了加快繁衍人口。加上有一个母亲角色的加入,也更加容易让那些小孩放下戒心。 至于给齐国留下的烂摊子,秦国可就管不着了。反正他的出发点绝对是好的。虽然是五国联军,但只有秦国可怜齐国百姓吃不饱饭。 为了不至于饿死人,于是不惜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将人救出火坑。然而其他几国非但不救济,甚至还不让秦国救济。 粮食运过去全被贪墨不说,甚至还被指责为居心叵测。无奈一下只能花大价钱把吃不饱饭的百姓赎卖回来,至于这些百姓是从街上捡来的还是从人家丈夫父亲手里抢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此举之后留下的仇恨,齐人要报仇自然得找其他几国去报,根本不关秦国的事。当然,哪怕真有人要报仇,隔着韩魏赵三国呢,自然也找不到他头上去。 不得不说,赢昊在这段时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就差一日看尽长安花。反观某个倒霉蛋,如今只能斜依江涛独自怜,犹记故居马兰花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蓟城故人,在水一方。想回回不去,黯然又神伤……」 这是孤夜同志这个月第五次来济水边查探了。没有一大票人,身边跟着的只有北冥幽月。当然,现在她在别人眼中只是个长得有碍市容市貌的面瘫男。 「你叹气就叹气,没事糟蹋这么好的诗干嘛?」 北冥幽月没好气的白了身边人一眼。凭水而望如此景致,耳边突然传来一首情诗是多么美的意境。可前半句还好好的,后半句就成胡编乱造了。 「诗是用来抒情咏志的,只要达到效果,其实并不存在糟蹋之说。」 孤夜摊摊手,一脸的满不在乎。 「那你也不该随便篡改前人佳作。好好的一首意境悠远的诗作整得像乡间俚语一样。」 「呦呦呦,以前怎么不知道寒丑兄还有这般细腻心态。 莫非你这张严肃的面孔下还藏着颗女儿心不成?」 孤夜半开玩笑的调侃着,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无心之言恰好说中了事实。 眼神中稍显慌乱的北冥幽月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脸,发现并没有什么破绽之后才又暗松了口气。 只不过看到身边这块木头又在望着前方齐军大营发呆,心中不知怎么没来由的就生出了一阵恼意。 「就这么急着去见你的老泰山? 也是,我可是见过那娇滴滴的腾姜小娘子的,倒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这话听起来总是酸溜溜的带着老陈醋的味道。孤夜听罢狐 疑的在北冥幽月身上来回扫视了一下,突然间心底就泛起了一阵恶寒。 「卧槽!你这家伙不会跟龙阳君一个路数吧……」 直接一蹦三尺远,那夸张的动作把北冥幽月看得一愣。 想起了龙阳君究竟是个啥玩意之后,她那双拳头陡然再次变得饥渴难耐起来。 前往齐都临淄的官道上,两骑并簪缓缓而行。左边一人面色腊黄神情僵硬严肃,一双灵动的眸子中隐隐闪烁着点点怒火。 右侧一人正好与之相反,长得英俊潇洒体型健硕匀称。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两只眼框却是乌黑浮肿,显然是不久前才遭到九九九点暴击伤害。 孤夜对于他眼中的这个寒丑兄其实是打从心里尊敬佩服的。无论是从实力还是军事理论思想上,他们之间都有许多共同的话题。 特别是两人一个擅长大兵团布阵对垒,一个擅长小股部队敌后穿插突袭。可以说是军事版本的高山流水管鲍之交。 当然,此「管鲍之交」非彼「管」「鲍」之交。虽然他们之间也具备这种硬性条件,但孤夜终归暂时还不知道对方真正的身份性别。 不过有一点孤夜还是有些怨言的,便是自己这个「知音」有明显的暴力倾向。常常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给打一顿,关键自己想还手还打不过。 「山寨里的人你都安排走啦?」 「受伤的不敢动,怕露馅。况且几百匹马也得有人照料。」 「这个办法真的能行?我怎么看着都有点儿戏的样子?」 北冥幽月对之前孤夜制定出的那个计划仍存疑虑。在她看来,想要以此离间齐王与触子,使其君臣失和乃至反目成仇无疑是天方夜谭。 「管他呢?我只知道试了或许有成功的机会,不试就肯定会失败。 如今五国联军与三十多万齐军隔济水对峙,反正回不去,我们这点人手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 孤夜无可奈何的擦拭了一下眼角流出来的泪水,心说这家伙也太他娘狠了。下手不止是总往脸上招呼,且还次次都是眼睛挨拳头。 要不是实在打不过人家,这个仇怎么说也得报回来不是。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可以回去跟大部队汇合,他才不需要冒险将手底下的人马化整为零前往临淄。 算起来也是倒霉,话说当日归燕的道路被触子的三万大军封锁,甚至还派出大量游骑追杀。 无奈之下孤夜只能反其道向齐国腹地撤退。然而随后的五国联军从多个方向正式开始讨伐齐国。 趁此乱局,孤夜本以为齐军会收缩兵力固守城池待援,于是便尝试着原路返回。 谁知道齐军兵力是收缩了,可却不是依仗坚城固守,而是直接有建制大规模的撤退。 这个反常举动便使得孤夜率领的两百人马直接与撤退的齐兵迎头撞了上去。 这一遭遇定然是要吃大亏的。且战且退之下,孤夜两百人马直接损失掉五分之一。 好不容易突出重围抢下几艘渔船强行渡过了济水,可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触子所率兵马紧随其后便全撤了过来。 不但如此,还在第一时间收缴所有船只,致使孤夜等人无法迂回返渡与大部队汇合。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短短的几天时间,整个齐国便被彻底动员起来,无数的兵马物资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平陵,高宛两城以及济水沿岸。 这无疑是一张大网从身后铺天盖地罩了上来,彻彻底底把孤夜等人逼至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眼看着这样一支没吃没喝的残军早晚会被发现并消灭。好在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便在孤夜绝望之下想要放手一搏 ,突破封锁强行冒险回渡济水的时候,一伙不长眼睛的山匪却突然对他们下手了。 常说的瞌睡送枕头或许指的就是这伙贼人了。什么人不好打劫,居然敢在山中伏击孤夜这些杀才。 都不知到底是不是梁静茹给了他们的勇气,又或许是看到孤夜等人躲在山中几天几夜筋疲力尽想捡个便宜。 结果自然是该有的什么都有了,虽然是残兵败将,但一百多正规军打三百乌合之众还是没有多大悬念的。 为了不泄露行藏,这一仗孤夜罕见的没有手下留情,这伙山贼也就几乎不存在什么活口。 最后索性霸占了他们的贼窝,那里虽然简陋了些,但终归粮食淡水啥都不缺。 于是乎孤夜这伙人算是鸠占鹊巢在齐国安顿了下来。 一晃眼时间便是一个多月过去。济水对岸的消息也不是完全断绝的,孤夜从各种渠道还是可以得知大体战场态势的。 他知道如今济水北岸五国二十多万联军正等待冬季河水结冰便会发起总攻,而南岸的齐国亦是赌上了一切集结了三十万兵马准备殊死一搏。 像这种对峙的情况,这段时间以来他感触最深的,并非是热血澎湃战场的恢宏气势,而是在这种战争阴霾下对于普通百姓的伤害。 多次来往探查济水沿岸的孤夜,看到的是大量民夫被征召起来构筑防御工事。 由于这是关乎齐国生死的一战,所以对于民力的消耗触子是不惜代价的。如此一来导致的结果便是大战还未开启,处在山坳间焚尸坑的浓烟几乎就没有中断过。 经过收割后的来不及犁土的农田也荒废掉不少,包括孤夜这一路前往临淄的路上,看到的更多还是女人孩子和老人忙碌在田埂间的身影。 齐国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对自己的百姓尚且荼毒至此,更何况是前来攻伐掠夺的其他五国。可以预见的是,如今济水北岸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间炼狱。 孤夜知道,对这一切自己根本无法去左右什么。就像之前他与王荀说过的那样,当你无法阻止两个狼群之间的争斗厮杀,又想减少它们对森林中其他动物的迫害,那么便只能让它们其中一方尽可能快些获得胜利。 所以孤夜没有再在贼窝里继续安逸躲下去,而是以他自己认为对的方式试图去加快这场战争的进程……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临淄 「喂……你们听说了么?平原城那边赵国在到处抓人呢,女人小孩全不放过……」 「他们抓女人可以理解,但抓小孩是要干嘛?」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相是那些赵国贵人们喜食心肝,这些小孩都是被当成两脚羊下锅的……」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纷纷侧目。 「该死的触子!要不是这个贪生怕死之徒,我齐国妇孺也不会遭此荼毒!」 突然间有一人大声怒骂出声,将之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上将军触子之名在齐国也算家喻户晓,这时听到事情与他有关立时便有人疑惑开口询问: 「这位兄台,我齐人遭难乃赵国所为,不知又和上将军何干?」 「呸!也只有你才认他触子还是上将军! 你有听说过敌人打上门来,一兵未发便献出二十余城的上将军? 如今济水北岸被秦魏韩赵燕五国瓜分殆尽。女人被任意凌辱,小孩被剖腹挖心,这一切还不都是他触子贪生怕死!」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叫战略性大撤退。只是现在听到一兵未发直接丢失二十余城,那还有比这样更贪生怕死的么? 「嘿嘿……这些还不都都是有先兆的。俺村头有个常走边境的货郎,前些日子回家听就他提起过。 说是这个上将军触子在视察平舒城的时候曾经被燕人俘虏过,后来不知怎么就被放回来了。 只不过跟着消息一块传来的,还有咱们四千齐军在陷空山被燕军八十人火烧连营大败的消息。」 「什么?四千对上八十还能大败?这里面若是没猫腻就是有鬼了!燕人都是些什么鬼东西,软脚虾而已,这触子肯定有问题!」 人群中立马便有人起哄带节奏。顿时城门口处人人骂声一片义愤填膺。这边的吵闹城墙上值守的士兵也是听在耳中,一时间脸上也是尽显狐疑之色。 见效果达到了,刚开始起头的几个给城里送木炭的家伙也就各自使了个眼色悄悄闭了嘴,接下来只需要任由这样的舆论继续发酵便可以了。 像今天这种场景,不止是在这清晨的临淄城门外,济水南岸的各个城池,每天都会有人在等待开门的时候与周围人展开议论。 只不过里头受荼毒的平原城有时候变成了聊城,有时候变成了博陵或者其他被五国占领的城市。唯一不变的主题就是触子贪生怕死才导致的齐人受难。 在很短的时间内,整个齐国民间便形成了一股仇视上将军触子的风潮,且这股妖风已经开始渗透到了军中和朝堂之上。 齐王田地本就不是个心胸豁达之人,相反却是极其易怒狷狂。之前触子对自己的战略大撤退意图给出了很好的理由,但齐王仍旧对此耿耿于怀。 毕竟哪怕是再充分的理由,也无法改变触子未曾抵抗便丢下半壁江山的事实。 随着双方对峙时间的拖延,济水北岸的消息也通过斥候不断地汇集到王宫之中。那边被占国土之上发生的一切都无时无刻不在刺痛齐王敏感的神经。 五国瓜分利益的饕鬄盛宴等同于站在田地的面前啪啪啪的打脸。而这位齐王最为看重的也恰恰就是他自己这张脸面。 加上这段时间外面舆论的汹涌,身在高宛城备战的触子才会在半个月内连续收到齐王三道催战的旨意。 打仗这种需要专业性极高的技术活,最忌讳的便是外行人指挥内行人。 如今秋分时节刚过,寒露还要差上几天。北风才在济水上刚刚刮起了个头,根本就不具备结冰的条件。 这个时候主动出击,岂不是等着五国联军来半渡而 击。所以对于齐王的催战,触子自然是不会给予执行的。 如此一来可想而知齐王是何等的愤怒。加上每天都有从宫外传进耳中的谣言,终于触子没能迎来第四道催战旨意,而是最后一道通牒。 此时的齐军大营之中,触子看着刚刚送来的帛书,整张脸阴沉的可怕。 近些日子以来军中流传的闲言碎语他不是不清楚,只不过他没想到会演变成齐王如此的猜忌。 书上所用词句极为严厉,几乎已经相当于指着鼻子骂娘了。而里面齐王更是以自己的家眷为要挟,命令最迟在入冬至之前必须打赢这场战争。 给战争加上时间条件,这无疑是荒缪绝伦的。可这看似难以置信的命令,偏偏是出自齐王之口。 三十万将士的安危与家人的生死该做何选,这对于触子来说实在太难以抉择。 无奈之下,他只能一方面下令让工匠打造舟船应付,一方面期待这好不容易刮起来的北风能够再持久些,盼望那济水河面能够早点结冰。 相对于触子的愁苦,此时的临淄城中却是另外一方面场面。 女闾妓馆之中,靡靡的鼓乐不断回荡,场中舞姬的曼妙姿体在尽情的舒展。 两户出一丁的征兵政策似乎在王都这些贵公子身上并不适用。就好像那些普通百姓本就应该抛家舍业为他们守住这身富贵一样。 此时坐在角落雅座上的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年长者约莫五十出头,满头发丝皆已斑白,脸上亦是布满皱纹,然而岁月的痕迹并不能遮盖其一身的富贵气。 若说他只是个商贾的话,那必定属于最为成功富有的少数一撮人。 年轻人二十八九岁,长得剑眉星目甚是英俊。要不是眉宇中总透着一丝阴戾让人莫名其妙要打几个寒颤的话,也不愧为一翩翩佳公子。 当然,这点瑕疵是针对男人而言的,起码此时并不妨碍在场的年轻姑娘对其抛媚眼的频率。 不过此时的两人对于周围的莺莺燕燕不仅丝毫没有兴趣,看这富态老翁的脸色,似乎心情也并不太美丽。 「公子,刚刚眼线传来消息,齐王已经对触子下达了最后通牒,且以家人为要挟命令其近期内必须对五国联军发动决战。 属下觉得,双方对峙的场面或者持续不了多少时间了。」 「消息可靠么?」 年轻公子轻轻呡了口酒后淡淡问道。 「消息验证过了,应该不会差!您看我们从楚国采购的粮食是不是该下调一点价格尽快脱手。」 老者有些紧张,手指下意识的揉搓着袖口。 「五国如今在齐地吃得满嘴流油,楚王是坐不住的。 若是估算不差的话,他此时应该是准备出兵了。至于为什么还不行动,怕也是在等济水一战的结果而已。 再等些时日再把粮食加价三成直接在楚国兜售给当地粮商。至于已经运往齐国的尽快脱手便是,你看着办就行。」 年轻公子挥了挥手,心情看似也有些烦躁。 「只是辛苦你了,这段时间来折腾了这么久,看来是全白忙活了!」 「公子莫要自责,战场瞬息万变,谁能想到平日庸庸碌碌的燕国边境守军这么骁勇。 居然会突入齐国几百里地,把咱们辛辛苦苦存在中邑城粮仓的粮食一把火全给烧了个干净!」 「最终还是失算啊,我没想到那个小子竟然会这么胆大包天。 当初之所以想到用弩箭传书,便是要借他之手把触子兵指文安城的消息透露出去。 为的无非是形成两军对峙的局面,那样的话咱们的粮食才能更加的值钱。 呵呵……想不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小子果然有些意思。」 年轻公子自嘲着又喝了口酒,眼睛下意识的便往二楼一屏风后看去。 「公子,属下查过了。这次齐王之所以会如此逼迫触子,其实与这段时间城中传播的谣言不无关系。 公子再给点时间,属下肯定能把这源头给找出来! 好好的一盘生意,就这样就给搅黄了,这口气当真是咽不下去啊!」 老者愤恨难平,要不是这场该死的谣言左右了齐王的决定,他们这次足可以在五国联军和齐军两边赚得盆满钵满。 到时候凭这功劳,回去之后公子或许便可以再进一步,说不定还能借机向主公提亲迎娶幽月小姐,到了那时,公子便是北冥一族的族长,闻名天下的北寒铁骑实际掌控者。 「到时候说不定自己那闺女或许也能搭上个好名份吧。」 富贵老者内心如是的畅想着。 看到对面这个下属一脸的阴晴不定,年轻公子抬手指了指二楼那座屏风说道: 「不必费心了,谣言的源头不就在哪么?」 老者眉头一皱连忙扭头望去,从他这个角度其实只能看见半张腊黄色的脸。至于更里面坐的是谁却是被挡住了。 「公子,今晚属下就让人下手!」 老者用手做了个下切的姿势,目光中散发出森森杀气。 「呵呵呵……的确是该下决心清除掉的!若是早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当初在燕国的时候就应该永绝后患的呀……」 年轻公子这番话听得对面的老者一头雾水,谁和谁的关系?难道散播谣言那人之前公子便认识啦? 见老者欲言又止,年轻公子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也骤然阴沉了下来。 「这事你别管了,挑些人出来等我来安排就好!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跑到这临淄城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小子?公子说的莫非是那孤山子?」 老者起身快步向右挪移几步,再次看向二楼屏风时果然见到了那张年轻俊逸的脸。 此时他正手执画笔正在案几上描摹,而在他身边坐着的除了那个腊黄脸男之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一脸崇拜的期待着什么……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知晓 「先生画技实乃鬼斧神工,燕儿姑娘当真如亲身跃入纸上一般。妙!妙啊……」 案几对面的年轻人双眼放光,若不是此时裤裆有些发紧实在不好意思站起来,不然的话他肯定会舞上一段。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青春期躁动慕少艾的时候,谁心中没有那方面的幻想冲动对象。 今日这个叫伯考的年轻人是第一次偷偷来这妓馆,为的可不是把自己颇为宝贵的初夜丢在外面那些舞姬身上,而是听说这里来了个画技绝伦的画师。 外边传言,此画师擅画春宫,尤擅描摹各种房中之术。只要是让他见过面的男女,便能凭空画出两人在床上悱恻缠绵的场景来。 想到心中那个魂牵梦绕却已嫁做人妇的人儿,为了慰藉心灵,伯考毅然决定寻来此处。 只见画作之上,一曲线玲珑妩媚多姿的女子斜躺在榻,左腿则轻轻蜷起,粉嫩的脖颈略微向后仰靠,表情陶醉销魂。 身后则是被一男子紧紧拥着,此番姿势难度系数实在太高,使得面前这位初哥看得实在有些目瞪口呆。 「多谢先生,这是报酬!其实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的。」 伯考将一个钱袋子恭敬放在边上这蜡黄脸男人面前,他知道这是先生随行的助手。 只不过这个人着实奇怪,从刚才到现在他的目光全不在画上,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认真作画的先生脸。 更奇怪的是,此人表情呆板严肃,却是那眼睛灵动有光水灵异常,宛如一湖冰川之水清澈无垢。就算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燕儿姑娘,怕也没有这般美丽动人的双眸。 此时见到钱袋子放在身前,他才一脸嫌弃的将之收起来。不过在听到伯考还有要求的时候,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 「还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公子尽管说来。」 孤夜倒是无所谓,毕竟老本行嘛。本以为要接近这家伙还需要费些功夫的,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人家却自己找上门了。 「那在下可就说了呀!」 「请说……」 孤夜直了直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先生画技高超,怕是闻名遐迩的燕国画圣拈花公子也就如此了。 不知先生是否听说过天山脚下的北冥一族?」 孤夜有些诧异,他第一次知道这北冥一族还是从那便宜师父颜利颜老头哪里听说的。 据闻这一族的男人个个长得俊俏不凡,女人更是如同仙子一般,天下貌美者无出其右。就是不知道面前这毛头小子问这个想要干嘛? 「略有耳闻,不知公子谈及北冥一族意欲何为?」 「不知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为北冥幽月的女子?」 此话一出,伯考顿时感觉到周身一阵寒意从脊背直贯颅脑,顿时不由得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候他才恍然过来,危机感却是从旁边腊黄脸男身上传来的。 「北冥幽月?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孤夜见伯考脸色有异,声怕肥鱼跑掉立即假装认识的点了点头! 唰…… 这回感受到寒意的立马换成了孤夜,看着身边寒丑兄弟直勾勾的眼睛,不知怎么他下意识的就想用手去护住自己的脸,尤其是眼睛。 「先生与那天下第一美人北冥幽月有过一面之缘! 哈哈哈……那太好了,不知先生能否为在下……」 锵…… 「你可以试着再说一个字……」 不知什么时候一把匕首已经架在了伯考脖子上,只要再略微使上点力道,便能将大动脉给割断。 孤夜也没有想到自家 兄弟会突然的发火。虽然知道他的寒丑兄脾气不好,但也不能说动手就动手吧。这可是条大鱼,若是将之吓跑了,之后的行动可得费不少周折的。 「寒丑兄快快把匕首放下,有话好好说嘛!」 孤夜现在若是还不知道自家兄弟对那天下第一美女北冥幽月有仰慕之心的话那就是蠢了,要怪还得怪这个荷尔蒙严重泛滥成灾的家伙,已经有一张可以撸啊撸就行了,还要那么贪心干什么。 伯考同志被刀架在脖子上,此时又见到面前这个家伙满脸的怒色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连连摆手。 「不画了不画了,有这张燕儿姑娘的画像在下知足矣。 幽月小姐乃天女下凡实在不能如此亵渎。确实是在下孟浪了,该望这位兄台见谅!」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正所谓人越丑手段越黑,虽说北冥幽月几乎是所有贵族子弟的集体意yin对象,可面前这位明显是已经入魔怔了。 见伯考收起画卷连忙起身就要离开,孤夜却是急了。 「哎哎哎……公子别急啊!北冥幽月不让画,天下女子何其多。人类要是不符合胃口,动物在下也是颇为擅长的呀……」 孤夜急于留客,情急之下就把当初常威设想的龌龊述诸于口。果然,在话刚说完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就有一个拳头不断放大,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上将军府坐落于临淄东城主干道,属于城内商业最为繁华的地段。 从府邸侧门出去不到百步便是一个大型集市,再行半里,城中最大的酒楼妓馆皆聚集在这条街上。 虽然碍于战事,或多或少还是对大多数店铺的生意有所影响,但这几家代表性的依旧有着客观的人流量。 不过齐国大范围的征召青壮入伍,打击最大的还是那些小商小贩。由于做买卖的都应征入了军中,于是街上倒是空出来不少可以做小生意的位置。 不过这些天倒是有些反常。老街坊们突然发现,最近这条街上好像多了许多生面孔,把原本空着的小摊位都给占据了。 卖粥卖肉卖米糕的都有,若是有细心点的定然还能够发现,这些新开小摊的位置其实是沿着东大街一直延伸到东城门口的。 尤其是城门的那家新开包子铺,简直就是良心商家,做出来的包子不仅皮薄馅多,价格还特别亲民。 老板更是个拥军爱国的积极分子,自开张的那一天他就放出话来:只要是军人前来购买包子,则一律只收半价,而且还送碗骨头汤。 虽然只是些边角料熬出来的东西,但对于这些平时见不着多了荤腥的守门士卒开说,那简直就是福利。 于是乎这间包子铺很快就俘虏了整个临淄东门卒士兵的胃,一日两顿几乎都要在这里弄上个包子喝上碗汤垒垒肚子才舒心。 此时的包子铺中,一个黑着半边眼睛的年轻人正满脸生无可恋的啃些手里的包子,而他对面坐的另一个人则是面无表情自顾自喝着碗里的汤。 「呃……寒丑兄,跟你商量个事。」 「说……」 余怒未消的北冥幽月连头都懒得抬起来。 「就是……就是以后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哪怕要动手也可不可以别打脸?」 孤夜语气唯唯诺诺的,看得在场的张老实小石头他们几个纷纷侧目不忍直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不通平时「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孤山子为何会在这男人面前跟个孙子一样。半点没有当初带人冲入敌营八十破四千的霸气。 或许在场的只有躲在一旁偷笑的铁三狗才知道,为何他那个铁骨铮铮的孤夜大哥会变成这样。 没办法呀,谁叫他打从心 里就亏欠人家呢。在昨日之前孤夜或许会试着反抗一下争些许面子回来,毕竟输人不输阵嘛。虽然知道打不过,但打不过跟不敢打完全是两回事。 可直到从铁三狗那小子口中得知,面前的寒丑兄真实性别之后,他的三观就在一瞬间彻底的崩塌了。 当时从晕厥状态醒来的第一时间,他便找到行凶者想要讨回个公道。顺便问一下他跟北冥幽月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搭,为何一提就如暴怒的老虎一般。 不然为何伯考提出要以她为原型画张春宫图的时候,他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结果孤夜非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肚子上又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拳。 于是带着一肚子气和满脑子的疑惑找到了铁三狗,当孤夜想从他那里打听着小道消息,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之后,殊不知面前之人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怪物一样。 铁三狗那表情,仿佛是迫切想知道孤夜为何还能活到现在。 最后被追问到没办法,那小子只能违背诺言鬼鬼祟祟的凑到孤夜耳边,告知了其真实性别这个惊天的消息。 当然,北冥幽月的真实身份依旧没有透露,但这个消息已经足够让孤夜头大如斗了。 寒丑那张腊黄面具下居然是个女儿身,而他却三番两次的伸出禄山之爪去袭击人家胸部,如今他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何总被打了。 但这还不是最令人头疼的,一个女孩子家家千里迢迢跟着你风餐露宿转战南北到底是为了什么傻子都该知道。 若不是要你负责,难道是为了跟着你建功立业不成?可他现在已经有个未婚妻在蓟城都不知要如何处理了,现在突然又来一个,这种事情处理起来简直比带着八十人冲击四千人的敌营还要难上太多太多啊! 所以他现在只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把问题搁置起来,指望以后再想出妥善的处理方法。 理亏在先,说话做事自然也就没有之前那样硬气了。而这一切换作在其他手下眼中,那便是妥妥的软弱了。 身为一个男人绝不能软,身为一个将领更加软不得,所以孤夜今天才抱着商量的语气尝试沟通一下。 然而北冥幽月又是何等聪明之人,当听到向来刚断独行富有主见的家伙突然变得如此卑微的时候,她第一时间便朝角落里的铁三狗看过去。 试问又有谁能抵挡这样冷冽眼神?其实也无需逼问了,便见铁三狗这小子二话不说翻窗便逃也就知晓了个大概。 然而就在北冥幽月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再次与孤夜的眼神对望的时候,那双眸子中瞬间就闪过了一丝羞涩……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提亲 北冥幽月离开了,而且是走得毫无征兆。 也是,这么高冷的一个人,在隐瞒身份的情况下或许还能愉快的玩耍,但被铁三狗那小子揭穿之后,普通女子尚且要顾及脸面,更何况人家根本就不普通。 但这只是其中一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北冥青峰找上门来了。这个北冥家的义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的兄长。 临淄城某间偏僻的小院中,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绝美女子正悠然立在一株梅树之前。 树上的叶子早已凋谢,含苞待放小拇指大小的花骨朵爬满枝头。 此女身材较之一般女子来说算是很高挑,玲珑的曲线下更显一双美腿格外的修长。 现在一头及腰的长发只是很简单的扎成一束马尾,纤细背影柔美之中却又透着一丝丝飒爽。 当然,这只是个背影而已,然而当她无意间回首转眸露出半个侧脸之时,树上的梅花似乎在一瞬间都染上了一抹殷红。 仿佛连日头都羞涩了,于是连忙拉来一缕白云遮俏脸。斑驳的阳光透过梅树映照在女子身上,这时候的她便不再属于人间所有。 那是天宫上的谪仙,任何言语与文字都无法形容她的美貌。 这是块毫无瑕疵的美玉,也是朵天山上圣洁的雪莲。「美」如果只是一个衡量,那她的气质便不单单只能用美来衡量了。 她高傲,她无暇,她让人望之心生敬畏。让人不敢直视,声怕多看一眼都会是亵渎。 什么眉眼如黛鼻如横山,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那都是赞美凡间女子的。而她,真或许只能用上「敬畏」来形容了。 然这个担得起美得让人敬畏者,自然便是被天下贵族圈誉为第一美人,北冥家独女北冥幽月了。.br> 事实上也只有这样的美貌,才能解释为何她每每都要以面具示人了。若是不遮掩住这张脸,相信任何一个诸侯王都愿意不惜发动战争来将之据为己有。 今天是北冥幽月罕见的一次摘下面具,不为别的,她就是突然想将之摘下。 事实上身为一个女人,谁又想一直以那张丑陋脸面孔示人?特别是某人已然发现自己女儿身的时候。 他的父亲曾经说过,自己的归宿只有两个。要么嫁一个天下间最有权势最强的男人,要么便一辈子戴着面具。 若非如此,这张脸所带来的只能是灾难。哪怕是如今拥有三万北寒铁骑,偏安天山脚下的北冥家也无法幸免。 而北冥幽月第一美人之名也只是在她年幼时才被传出,至今除了少数亲近几人之外,根本无人知道其具体长相。 哪怕是如今作为义兄的北冥青峰亦是如此,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义妹的觊觎。 「幽月,我能进来么?」 廊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铁三狗连忙把住过道,将一英俊青年拦在外面。 「姐,有人找……」 铁三狗朝里面喊了一声,突然将北冥幽月从一丝愁绪中惊醒过来。 只见她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张薄薄的面具,然后轻轻覆盖在自己的脸上。 「进来……」 她的语气再次变得清冷,与北冥青峰对上的也依旧是那张蜡黄色的僵尸脸。 「兄长有事?」 北冥青峰很少看到义妹面前这身装扮,哪怕此时脸上依旧带着面具,但还是把他迷得有些恍惚。毕竟一个女人的美,其实不单单只体现在脸上。 若是特意忽略的话,眼前自家义妹的身材同样是女子中的极品。 「前些日子义父遣人来信,信上要为兄催促你回去。」 北冥幽月面无表情沉默了许 久,始终没有去回应。 「出来也两年多了,义父想念也是正常。此番五国联合伐齐,临淄虽属王都,但待在此处还是太过凶险了些。」 北冥青峰还想再劝,却见北冥幽月已是转过身去。 「济水大战即将拉开,等决出胜负后我自然会回去。」 依旧是那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北冥青峰知道,她现在已经是在下逐客令了。 对于这般态度,他也早就习惯了。只见其笑着将一盘削切好的白梨放在石桌之上,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殊不知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原本和煦如沐春风的笑脸突然变得极为阴沉狠戾,似乎随时随地都要择人而噬一般。 「姐,咱们真的要回去啊?那孤夜大哥怎么办?」 铁三狗有些急眼了,自家姐姐对孤夜大哥的心思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在其看来这本就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喜欢人家直接说出来就好了嘛,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有未婚妻怎么了,孤夜大哥一块娶了不就行了。下手快的话到时候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还不一定呢! 北冥幽月只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中带着些许无奈。 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别的女子或许会为了自己拥有过人的样貌而沾沾喜气,可世间事往往物极必反。 这张脸反而带给了她无尽的烦恼和危险,迫使她只能带着面具示人不能轻易露出真实面目。 事实上北冥幽月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对那个男人产生好感的。或许是近一年时间的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还是在一次次对军事讨论中找到之间的共鸣点,亦或者是那晚月下喝酒他无意中探出的那一爪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些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可她绝不能在他面前表露身份展示自己的真实面貌,只因他如今还太过弱小了。 一个统领五百人的小小旅帅,这样的实力在这乱世中根本微不足道。一旦两人真的走到一起,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危险。 除非自己一辈子都戴着这该死的面具。可哪怕这样的妥协也是无法实现的。 这个特殊面具已经愈发蜡黄到使用年限了,最多只能再坚持一年半载,如此才是父亲催促自己回去的原因。 一旦让外面那些掌权者看到自己这张脸,也不知道会给族人惹来多大的灾难。 或许有人怀疑,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哪怕长得再漂亮至于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答案其实是肯定的,周幽王都可以为一个女人烽火戏诸侯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秦国便曾遣使要以十五个城池换一块名叫「和氏璧」的破石头。 在这人治大过法治的时代,以一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女人为引,引发一场血雨腥风绝对是绰绰有余。 摒弃掉心中烦杂的思绪,北冥幽月挥了挥手让铁三狗莫再多言退下去。一个做了十几年面具人的烦恼,不是一时半会便能解决的。 也就在这时,头顶一颗花苞不知怎么突然便掉在了地上。尚未绽放的花朵是没有理由平白无故掉下来才对。 循着方向她抬头望向树梢,却见一只斑雀落在上头正与自己对视着。 「咦……」 斑雀的爪子上似乎绑着什么,北冥幽月轻咦了一声,尝试摊开手掌。 这只斑雀似乎就等这一刻似的,立马展开翅膀落在了掌心中,任由他人从其爪上解下小布条…… 是夜,临淄城外一处小矮山之上,北冥幽月独自一人前来赴约。 能驱使鸟兽送信之人,最少也具备凝聚道韵符的能力。她思衬许久,似乎印象之中并不认识道家一脉的 人物,所以她很好奇究竟是何人给自己传递的消息。 月上中天,时已过亥。远远的,便见有一道略为佝偻的人影立在山巅。依稀之下,北冥幽月发现约自己过来的分明是个年龄颇大的老者。 未等她开口询问,对方却已先转过身来开口笑道: 「哈哈哈……天山北冥家的女娃儿,你一个人就敢过来不怕有诈么?」 听到对方一下道破自己身份,北冥幽月心中亦是一震,右手不由得攀上了腰间的剑柄。 「你如何知道我是北冥家的人?」 北冥幽月语气森冷,大有发现对方一丝异动便暴起出手的架势。 「北冥千涵那老家伙是怎么教女儿的,好好一个美人胚子,琴棋书画不学,偏偏要舞刀弄剑! 现在更是连半点礼貌都没有。听听,这是对长辈该有的语气么?」 「你认识我爹?」 这下北冥幽月倒是有些诧异,握住剑柄的手也稍微放松了些。 「老夫何止认识你爹,就连你如今脸上戴的幻兽皮都是老夫当年送的。」 结合此言直到此时北冥幽月才终于放下戒备,因为这天下知道自己脸上的面具是幻兽皮所制的人绝不会超过一只手掌。 而能知道这个秘密的,那必定都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虽然她到现在还想不起来面前这老头究竟是谁。 「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刚才小女子言语无状冒犯老前辈了,还望前辈海涵!」 北冥幽月赶紧行了一礼。不管对方是谁,但现在可以确定是家中长辈或者至交无疑了。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 老夫颜利,十九年前曾拜燕国宰相,如今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糟老头而已。 不过老夫你或许不认识,老夫那便宜徒弟你总应该认识的。」 装完逼了,颜老头这才自顾自的拿起酒葫芦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了几大口。 「敢问先生今日寻小侄前来所为何事?」 北冥幽月眉头轻皱,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倚老卖老间接提徒弟来拉媒的吧? 「事倒是真有个事,老夫今日就是想替那不肖徒弟向你提个亲!」 北冥幽月脸色一板,心向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刚刚才从剑柄上放开的手,现在又下意识的握了上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联姻 「前辈今晚之约若是只有这件事情,那么就恕小女子不奉陪了!」 北冥幽月十分干脆,话音刚落便转身要离开。 「北冥女娃儿且慢,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老夫那徒弟是谁? 实话告诉你,我那徒儿家世显赫,长得更是一表人才。不仅文武兼修,更是智计超群。 倘若再给他三五年的时间,他必定能凝聚出墨色道韵符,哪怕是传说中的墨金色,此生亦最少有三成几率可以凝聚…… 哎哎哎……老夫还没说完呢……别走啊……」 颜老头牛逼还没吹完,就见北冥幽月已经走出七八步外了。 「前辈徒弟或许真如您刚才所言,但小女子对其并不感兴趣。」 「是么?你这女娃子长得实在太过妖孽,自己是个什么情况难道不知道么? 老夫可以保证,这天下再也没有比他更能与你登对的人了。 假以时日,我乖徒弟必定是君临天下,你嫁于他试问世间谁人敢觊觎?」 「当今天下君临天下者使得他人不敢觊觎的,算来算去唯有秦王堪堪勉强符合。 呵呵……莫非前辈徒弟乃是当今秦王不成?」 北冥幽月一番讥讽,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哈哈……我那徒弟虽然现在还不是秦王,但早晚秦国王位非他莫属!」 此话一出,北冥幽月心中已然猜到是谁了,应该就是那个花花公子赢昊无疑。不说这家伙当初在燕都蓟城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耻,且这厮人做人做事极为伪善。 北冥幽月自许看人极准,他日若此人为秦王,百姓必然遭殃。要是让自己委身于他,还不如干脆戴一辈子面具得了。 颜老头见北冥幽月越走越快却是突然不追了,也不怕把事情给玩脱。 只见他悠悠的又给自己灌了口酒,然后无所谓摊了摊手说道: 「算啦算啦,看不上我乖徒弟孤夜拉倒。反正那小子桃花运旺着呢,总是不缺女孩子喜欢的……」 咔…… 前面的北冥幽月脚步一顿差点摔倒,不过也顾不上查看就猛地回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又哪里有之前的半分高冷。 「谁?」 「什么谁?」 颜老头故意玩他的酒葫芦装傻充愣。 「刚刚前辈说您的徒弟是谁?」 「哈哈哈哈……女娃儿急眼啦?现在还走那么快不?」 北冥幽月听的很清楚,面前这老头刚才说他的徒弟是孤夜,可就是不知道这个孤夜跟自己熟悉的那个孤夜是否是同一个人。 天赋智计的倒是差不多,至于家世可是完全对不上号啊。 可刚才听到的分明是未来的秦王,且看面前老头笃定的语气,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而自己认识的孤夜分明是个孤儿,从小生活在安平城外的山村里。抚养其长大的是家中七个退伍老兵,与高高在上的秦王可是半点沾不上边呀。 颜老头见北冥幽月眼神中忽而疑惑忽而惊诧,便也不再吊其胃口了。 「不用再猜了,跟你同间屋里住一年的那小子便是我的乖徒弟!」 北冥幽月一听脸色唰的红了起来,虽然有面具遮挡,但耳根却没有。 「分明是同一个院子,又哪里是同一个屋!」 北冥幽月心里嘟囔着没有接话茬,只是静静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他本是秦人,父亲正是如今秦国储君赢异人。 当年异人在燕国为质之时,其母亲原是大商吕不韦身边的舞姬,后被赠给异人为妻。 随 着秦赵因为韩*国上党归宿形成对峙,赵国声怕燕国出兵后方造成两面夹击,于是决定刺杀异人让秦燕两国交恶。 不过现在来看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还得两说。总之其父终于得逃归秦,而其母却死于这场刺杀中。 好在那小子命大,最终被忠仆所救,随后又得那七个老兵抚养长大成人。」 北冥幽月听得有些发愣,她虽唏嘘过孤夜身世离奇坎坷,但也没想到居然会离奇成这样。秦国公子这样的身份的确足够惊掉大多数人的下巴。 「前辈的意思是……」 「女娃儿如此聪慧,还不能猜到老夫是个什么意思? 你这幻兽面具材料出自老夫之手,具体还能用多久老夫比谁都清楚。 北冥家偏居天山脚下,从分封之后都在为大周做屏障抵御西羌和北戎的进犯。 然而天下诸侯割裂以有数百年周室衰败已久,如今你们北冥家还想独善其身定是不可能的。 且你们的北寒铁骑从来又是一股各国不容忽视的力量。z.br> 北冥家若有个嫡子继承还会好上一些,可这代家主却只有你这么个闺女。 所以北冥家并入秦国那是早晚的事情,而你的归宿只有嫁给秦王一途。」 北冥幽月并没有反驳,她亦是极其聪慧之人,也只有如颜老头说的这样,才是目前北冥家最好的出路。 「娃儿脸上那幻兽皮是老夫给的,自然也没有谁更清楚它的使用时效。 若是猜得不差的话,过不久北冥千涵那老小子就得催你回去了。 而秦王赢柱卧病在床时日无多,最多也就能再撑个一年半载,到时候异人继位秦王,他目前唯一的儿子赢昊便是未来储君。而你最大的可能便是会选择与他联姻。 事到如今,你应该知道老夫想要做什么了吧! 以后是嫁给赢昊,还是自己心里钟意的那个人就看你怎么抉择了。」 北冥幽月眉头紧蹙,面前这老头的意思她很清楚,可这无疑是场赌博。赌注则是牺牲自己的幸福还是用全族人的性命博一次,胜则通吃,败则门灭。 然赢昊乃当今秦王长孙,其母为左将军王龁嫡女,王家在秦国属于将门大族,门生故吏众多,势力盘根错节。 加上这么些年的笼络经营,可以说一旦异人继位秦王,储君之位必然非他莫属。 而孤夜有什么?充其量就是个流落在外的落魄公子。说句不好听的,赢异人至今记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儿子还要两说呢! 北冥幽月深刻的认识到这点,但她此刻却丝毫没有半点犹豫,几乎是下意识的便下定了决心。 「既然今日前辈将一切讲明,那便说明在秦国也并非半点布置都没有。 夺嫡之事关乎小侄一生,有何计划筹谋前辈但说无妨。 至于北冥家决策一事更无需担心,以后自有一番解释便是。」 原本以为还需经过几番波折的颜老头这时候也是愣了半天。他从没有怀疑过自家徒弟在北冥幽月心里占据的位置。 可这毕竟是关乎整个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总归是要回去与家中长辈商量权衡几番的。 可没想到面前这女娃儿就这么一口应下来了,如此的干脆倒是让颜老头总觉得很不真实。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口头承诺,如此便意味着三万北寒铁骑从此将归孤夜麾下,且整个北冥家族生死荣辱也彻底和他彻底绑定。 此刻颜老头怎么觉得这有点儿戏的样子。 「女娃儿可以做主?」 似乎是在给颜老头吃定心丸一般,北冥幽月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方 毫无杂色的水晶令牌,墨色「幽」字道韵符也随之呈现。 「自十七岁凝聚出墨色道韵符起,父亲便将北寒铁骑交于我手。」 见此,颜老头疑虑尽去,这方令牌足以说明一切。 「那好,你现在首先要做的便是尽快回到燕国,将我那徒弟七个老父和其几个兄弟的家人护送回北冥家族领地。 你应该也知道,孤夜那臭小子是个极讲恩义的。换做是一般游侠那必定是优点。可若想争王,那就是最大的弱点。 人的性格品行是很难去改变的,那么就只有尽可能的去避免这些弱点被有心人利用。」 北冥幽月听完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讲恩义这个品行对于孤夜来说确实是致命的。 具体从他可以为了蛮十娘便可以不顾一切截杀相国之子这点,将来说不定还会为了某个原因去做毫无理智的事情。 有一点颜老头说得很对,他若只是个游侠一类的人物,这便足以令大多数人心生敬仰。 可一旦想要归秦夺嫡,他身上捆绑的必然还有无数人的命运,这可容不得有半点任侠之气。 「这事你必须得抓紧,最近燕都蓟城中可不似想象中那么平静。 有迹象表明,燕公子丹最近与相国樊樾私下来往频繁,那常威储君之位也并非就稳如磐石。 一旦背后出现什么小动作,我那徒儿作为常威少数几个挚友之一,或许会成为某些人做局的对象。」 北冥幽月知道面前的老头作为孤夜的师傅,此时提起这些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原本还想等到济水河畔这场大战结束后再动身的,现在看来只能提前回燕国将孤夜的亲人好友先行安顿好之后才要紧。 想到安顿亲人好友,北冥幽月此时没来由的便想起了那个身处蓟城,如山涧幽兰般的女人。 若真是要把所有人都送回天山脚下,她都不敢确定那个女人在孤夜心中属不属于「所有人」的行列中。 今晚的谈话进行到这里,显然颜老头想要达成的目的都超额的完成了。 最后他从树后拿出一柄三尺来长的物什,看样子是件兵器。只是此时被布包裹着看不出来是剑还是刀。 「这根玄铁重锏劳烦带给我那便宜徒弟,此物是当初他们在老君山用来换金子那块玄铁石打造的。 知道臭小子不怎么喜欢见血,此兵器长三尺三寸三厘,似剑无锋,似刀无刃,似枪无杆,似棒却有棱。 老夫将之取名为「锏」。锏者,鉴也!望吾徒得之可知荣辱,明是非,辨忠女干!」 「前辈何不亲自交给他?」 颜老头摆摆手说笑道: 「算了,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时机成熟了我们师徒自会相见的,你且去吧……」 话毕,颜老头转身飘忽已是消失在了夜幕下的重重树影之中……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 出逃(上) 齐地的天气正如触子一直所期盼的那样,从刮起来的第一天起便没有停歇下来过。 川流不息的济水流速早在多日之前已经缓下来,并在河面上结起了一层薄冰。想必再过上几日等冰面彻底冻结之后,五国联盟与齐军的大决战便会正式拉响。 南岸的这一方,触子利用大量的民力构建了冗长的防御线。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竹刺与陷马坑。用来隐蔽弓箭手的巷道土墙也是纵横交错。 若是以为阵地战是热武器时代独有的作战模式那便大错特错了。 早在这战国时期,挖掘地堡坑道作为防御的方式已经被运用到十分纯熟,甚至和利用土石垒起的高台配合起来,便形成了高低搭配的箭矢火力交叉模式。 不仅是弓箭类的武器,黑火油和大量动物油脂也是火攻的必备。可以说,如今的济水南岸,触子已经将之构建成另外一条类似于几千年后西方的马其诺防线。 济水边既将拉开大战序幕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被送到了临淄城内,而最先得知消息的并不是王宫之内高高在上的齐王田地,而是东城门内那家张记包子铺。 此时日头已然跃上中天,朝食的火爆人流才刚刚过去,留在店铺里面的便只有位于最里面的那一案几。 案几后面坐着的是一胖一瘦两个年轻人,胖的膀大腰圆,瘦的瘦骨嶙峋像只皮猴子。 两人身上风尘仆仆的,脸色也是尽显疲惫。似乎是赶了很长的一段路,这时候他们正专心对付着面前的一盘荠菜包子。 蛮九将碗里最后一口杂骨汤饮尽之后才重重呼了一口白气说道: 「济水河面已经开始结冰,距离可通行大军的程度应该不需要多久了。 这样的天气只需要再保持七八天估摸着也就差不多。所以咱们若是要行动的话,必须再抓紧时间了。」 「咱们的兄弟们在这段时间假借木炭贩子的身份已经混进了城中,郭兵那些人也大多在东门守卫那里混熟了脸。 不过齐王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最近在将军府周围倒是增派了不少士兵看守。 前些时候触子的家眷还可以自由出入的,如今却是几天没有见到伯考那小子。 连其家中奴仆也不得见,看来算是被全面禁锢了。」 孤夜也是有些头疼,像这样人手不足之下想要从临淄城内把十来口人安全送出城去,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关键在这个时候身为大高手的寒丑却不告而别,硬实力方面又是缺失了一大块。 他瞥了眼角落边上那柄形状奇特的兵器,只能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齐王有心禁锢的前提下,想要智取是不可能了。等下我和小石头再去最后确认一下对方具体兵力和部署有没有变化,若是照常,那么宜早不宜迟,今晚我们便动手!」 被庖硕巨大身形挡住的潘平从后面探出头来,他现在假假也算是这支小部队里的军师级人物了,也有资格参与决策的。 「那就这么定了,初步计划今天晚上动手。张老实你那边没有什么问题吧?」 被喊到名字的张老实正在磨着粗麦,见孤夜点到名字,他只是点头笑了笑,然后从桌子下面的袋子中抓出了一大把巴豆粉,然后很是熟手的与粗麦粉搅拌到了一块。 与此同时,距离包子铺外十几步的一个旮旯角落里,一个浑身邋遢的乞丐正啃着粟米饼,眼神亦是毫无焦距。 可当潘平和小石头从店铺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凌利起来,随后便颤颤巍巍起身远远的跟了上去。 齐国上将军府…… 大堂之中,伯考正气鼓鼓的从外面 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便要去拿挂在柱子上的剑。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本公子又不是囚犯,上将军府亦不是监牢,凭什么不让人出去! 哼!一个小小的卒长,真当本公子杀不得你么……」 这愣头青一路骂骂咧咧,直接抽剑出鞘转身就要往外面冲。 「公子……公子不可啊……公子……」 家中老奴跑得慢些,这时候气还没喘匀实就赶紧冲过去拦。而跟着跑进来的几个婢女则吓得脸色发白,她说又何曾见过平时温文尔雅的公子气成这副模样。 「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赶紧去寻夫人和老夫人……」 老仆死死抱住伯考的腰,气急败坏的对着门口几人怒吼。 「放开我……福伯你快放手!今天本公子非杀了那个狗东西不可!实在是欺人太甚……放开我……」 「公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他们可是王上派过来保护咱们的……」 「呸……保护个屁……明明就是来软禁的!得亏我父亲伯父二人正冒着生死不顾在济水边迎战敌寇,他齐王田地这么做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令所有将士心寒么…… 昏君……实乃昏君……他难道就不怕就此亡国么……」 「住口……你这逆子……还不赶紧给我跪下……莫非你是想害死咱们全家不成……」 就在这时,突然从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位妇人。当见到伯考手提利剑想要往外冲,顿时就上前一巴掌狠狠抡了过去! 啪…… 伯考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当见到来人是自己母亲的时候,立马弃剑于地扑通子下就跪来下去。. 「母亲……」 「别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一代名将触子更加不会有这样愚蠢的子嗣!」 这话说得极重,伯考一听大慌,赶紧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就在这时候门外又有一妇人搀扶这一个耄耋老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六岁的孩子。 「这是怎的了?还不快些起来,跪在地上成何体统!」 老妇人拐杖往地上一顿,刚刚还威严十足的妇人赶紧上前来搀扶。 「母亲息怒……是这不肖子胡闹,刚刚儿媳是正想给他个教训呢……」 「祖母……」 伯考见自己的救兵来了赶紧卖萌装可怜,怎知平时百试百灵的招式今天却失效了。 「很好!就继续跪着吧!」 话毕,老妇人径直越过跪在地上的大孙子坐到了大堂上首案几后。 「外面现在是个什么章程啊……」 老妇人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杯,小呡了一口后出声问道。 「回母亲的话,今日府外似乎又添数十兵丁,怕是已有百人,现在却是只能入不能出了。 唉……」 触子夫人立在身边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想我一门忠烈报效齐国,上对得起君王社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可到头来还是抵不过市井中的几句闲言碎语……」 老妇人亦是一脸愤恨与无奈。也是,她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在为了齐国拼死拼活,而自己和两个儿媳还有众多孙子却都被齐王囚禁起来,换作是谁心里都不会舒坦痛快的。 「祖母,那我们现咱办,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不成?」 伯考跪在堂下十分不甘的问道。老妇人撇了撇自己的大孙子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呵斥: 「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满堂妇孺,是能逃出临淄还是逃出齐国?最终还不是得看你父亲和伯父! 此战若 胜,那一切如常。此战若败,那么这齐国以后也必然再无上将军府了!」 「难道齐王要杀我们?」 「呵呵……若是你父亲败了,又何需齐王来杀,恐怕到时候有没有齐国都不一定呢!」 「老夫人此言差矣!事实是无论上将军胜败与否,齐王都会下这个杀手的。 区别只不过是杀上将军一人,还是屠上将军满门……」 此话一出,堂上众人皆惊。 只见门外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俊逸不凡的年轻人,只见其不卑不亢的走上前来,然后对着堂上老妇人拱手抱了抱拳。 这个年轻人伯考不仅认识,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熟悉了。这段日子以来,他在其手上购下了不止十副春宫图。 可以说今天之所以与外面那些士卒差点起冲突,为的也是要前去寻他。 「先生怎会来此?是来寻本公子的么?」 伯考这么一张口,便顺利收获了上方三道凌利至极的目光,立时就将他全身鸡皮疙瘩都给激了出来。 「先生刚刚所言何意?」 老妇人脸上带着些许警惕,要不是见自己大孙子认识,现在都要喊人了。 「有些事情其实并不需要过多言语,以老妇人之睿智,又何需在下分说明白?」 来人正是孤夜,此时他并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伯考,之前特意接近的目的只是想弄清楚府上的人员构成。 所以他老早就知道,如今上将军府真正拿主意的是触子的母亲,也就是堂上的这位老妇。 「敢问先生今日来我上将军府意欲何为?」 老妇人端坐于堂上,此时临危不乱不怒自威。 「家中之困,将军在前线已然知晓。今日前来,自然是商议如何把将军家中安全救出临淄城!」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伯考立马高兴的原地蹦跶起来!就连那两个年轻少妇和一众奴仆皆是难掩激动之色。 唯有堂上老妇人依旧淡定。 「口说无凭,可有我儿信物?」 这一点孤夜早有准备,当初触子被自己给抓的时候,从他身上搜出来的玉珏就有两块! 在确认递上来的玉珏确实是自己儿子的贴身之物后,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变得十分简单了。 刚刚还哀哀戚戚处在绝望中的一家人,瞬间就翻活泛了起来。 孤夜将今夜行动的计划知了他们,让其抓紧时间收拾细软。至于他自己则是从怀中摸出个小麻袋出来,跑到将军府的某个角落处,将里头的黄豆全给一一埋在了墙根下面……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出逃(下) 齐地的天气正如触子一直所期盼的那样,从刮起来的第一天起便没有停歇下来过。 川流不息的济水流速早在多日之前已经缓下来,并在河面上结起了一层薄冰。想必再过上几日等冰面彻底冻结之后,五国联盟与齐军的大决战便会正式拉响。 南岸的这一方,触子利用大量的民力构建了冗长的防御线。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竹刺与陷马坑。用来隐蔽弓箭手的巷道土墙也是纵横交错。 若是以为阵地战是热武器时代独有的作战模式那便大错特错了。 早在这战国时期,挖掘地堡坑道作为防御的方式已经被运用到十分纯熟,甚至和利用土石垒起的高台配合起来,便形成了高低搭配的箭矢火力交叉模式。 不仅是弓箭类的武器,黑火油和大量动物油脂也是火攻的必备。可以说,如今的济水南岸,触子已经将之构建成另外一条类似于几千年后西方的马其诺防线。 济水边既将拉开大战序幕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被送到了临淄城内,而最先得知消息的并不是王宫之内高高在上的齐王田地,而是东城门内那家张记包子铺。 此时日头已然跃上中天,朝食的火爆人流才刚刚过去,留在店铺里面的便只有位于最里面的那一案几。 案几后面坐着的是一胖一瘦两个年轻人,胖的膀大腰圆,瘦的瘦骨嶙峋像只皮猴子。 两人身上风尘仆仆的,脸色也是尽显疲惫。似乎是赶了很长的一段路,这时候他们正专心对付着面前的一盘荠菜包子。 蛮九将碗里最后一口杂骨汤饮尽之后才重重呼了一口白气说道: “济水河面已经开始结冰,距离可通行大军的程度应该不需要多久了。 这样的天气只需要再保持七八天估摸着也就差不多。所以咱们若是要行动的话,必须再抓紧时间了。” “咱们的兄弟们在这段时间假借木炭贩子的身份已经混进了城中,郭兵那些人也大多在东门守卫那里混熟了脸。 不过齐王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最近在将军府周围倒是增派了不少士兵看守。 前些时候触子的家眷还可以自由出入的,如今却是几天没有见到伯考那小子。 连其家中奴仆也不得见,看来算是被全面禁锢了。” 孤夜也是有些头疼,像这样人手不足之下想要从临淄城内把十来口人安全送出城去,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关键在这个时候身为大高手的寒丑却不告而别,硬实力方面又是缺失了一大块。 他瞥了眼角落边上那柄形状奇特的兵器,只能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齐王有心禁锢的前提下,想要智取是不可能了。等下我和小石头再去最后确认一下对方具体兵力和部署有没有变化,若是照常,那么宜早不宜迟,今晚我们便动手!” 被庖硕巨大身形挡住的潘平从后面探出头来,他现在假假也算是这支小部队里的军师级人物了,也有资格参与决策的。 “那就这么定了,初步计划今天晚上动手。张老实你那边没有什么问题吧?” 被喊到名字的张老实正在磨着粗麦,见孤夜点到名字,他只是点头笑了笑,然后从桌子下面的袋子中抓出了一大把巴豆粉,然后很是熟手的与粗麦粉搅拌到了一块。 与此同时,距离包子铺外十几步的一个旮旯角落里,一个浑身邋遢的乞丐正啃着粟米饼,眼神亦是毫无焦距。 可当潘平和小石头从店铺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凌利起来,随后便颤颤巍巍起身远远的跟了上去。 齐国上将军府…… 大堂之中,伯考正气鼓鼓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便要去拿挂在柱子上的剑。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本公子又不是囚犯,上将军府亦不是监牢,凭什么不让人出去! 哼!一个小小的卒长,真当本公子杀不得你么……” 这愣头青一路骂骂咧咧,直接抽剑出鞘转身就要往外面冲。 “公子……公子不可啊……公子……” 家中老奴跑得慢些,这时候气还没喘匀实就赶紧冲过去拦。而跟着跑进来的几个婢女则吓得脸色发白,她说又何曾见过平时温文尔雅的公子气成这副模样。 “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赶紧去寻夫人和老夫人……” 老仆死死抱住伯考的腰,气急败坏的对着门口几人怒吼。 “放开我……福伯你快放手!今天本公子非杀了那个狗东西不可!实在是欺人太甚……放开我……” “公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他们可是王上派过来保护咱们的……” “呸……保护个屁……明明就是来软禁的!得亏我父亲伯父二人正冒着生死不顾在济水边迎战敌寇,他齐王田地这么做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令所有将士心寒么…… 昏君……实乃昏君……他难道就不怕就此亡国么……” “住口……你这逆子……还不赶紧给我跪下……莫非你是想害死咱们全家不成……” 就在这时,突然从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位妇人。当见到伯考手提利剑想要往外冲,顿时就上前一巴掌狠狠抡了过去! 啪…… 伯考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当见到来人是自己母亲的时候,立马弃剑于地扑通子下就跪来下去。 “母亲……” “别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一代名将触子更加不会有这样愚蠢的子嗣!” 这话说得极重,伯考一听大慌,赶紧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就在这时候门外又有一妇人搀扶这一个耄耋老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六岁的孩子。 “这是怎的了?还不快些起来,跪在地上成何体统!” 老妇人拐杖往地上一顿,刚刚还威严十足的妇人赶紧上前来搀扶。 “母亲息怒……是这不肖子胡闹,刚刚儿媳是正想给他个教训呢……” “祖母……” 伯考见自己的救兵来了赶紧卖萌装可怜,怎知平时百试百灵的招式今天却失效了。 “很好!就继续跪着吧!” 话毕,老妇人径直越过跪在地上的大孙子坐到了大堂上首案几后。 “外面现在是个什么章程啊……” 老妇人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杯,小呡了一口后出声问道。 “回母亲的话,今日府外似乎又添数十兵丁,怕是已有百人,现在却是只能入不能出了。 唉……” 触子夫人立在身边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想我一门忠烈报效齐国,上对得起君王社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可到头来还是抵不过市井中的几句闲言碎语……” 老妇人亦是一脸愤恨与无奈。也是,她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在为了齐国拼死拼活,而自己和两个儿媳还有众多孙子却都被齐王囚禁起来,换作是谁心里都不会舒坦痛快的。 “祖母,那我们现咱办,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不成?” 伯考跪在堂下十分不甘的问道。老妇人撇了撇自己的大孙子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呵斥: “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满堂妇孺,是能逃出临淄还是逃出齐国?最终还不是得看你父亲和伯父! 此战若胜,那一切如常。此战若败,那么这齐国以后也必然再无上将军府了!” “难道齐王要杀我们?” “呵呵……若是你父亲败了,又何需齐王来杀,恐怕到时候有没有齐国都不一定呢!” “老夫人此言差矣!事实是无论上将军胜败与否,齐王都会下这个杀手的。 区别只不过是杀上将军一人,还是屠上将军满门……” 此话一出,堂上众人皆惊。 只见门外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俊逸不凡的年轻人,只见其不卑不亢的走上前来,然后对着堂上老妇人拱手抱了抱拳。 这个年轻人伯考不仅认识,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熟悉了。这段日子以来,他在其手上购下了不止十副春宫图。 可以说今天之所以与外面那些士卒差点起冲突,为的也是要前去寻他。 “先生怎会来此?是来寻本公子的么?” 伯考这么一张口,便顺利收获了上方三道凌利至极的目光,立时就将他全身鸡皮疙瘩都给激了出来。 “先生刚刚所言何意?” 老妇人脸上带着些许警惕,要不是见自己大孙子认识,现在都要喊人了。 “有些事情其实并不需要过多言语,以老妇人之睿智,又何需在下分说明白?” 来人正是孤夜,此时他并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伯考,之前特意接近的目的只是想弄清楚府上的人员构成。 所以他老早就知道,如今上将军府真正拿主意的是触子的母亲,也就是堂上的这位老妇。 “敢问先生今日来我上将军府意欲何为?” 老妇人端坐于堂上,此时临危不乱不怒自威。 “家中之困,将军在前线已然知晓。今日前来,自然是商议如何把将军家中安全救出临淄城!”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伯考立马高兴的原地蹦跶起来!就连那两个年轻少妇和一众奴仆皆是难掩激动之色。 唯有堂上老妇人依旧淡定。 “口说无凭,可有我儿信物?” 这一点孤夜早有准备,当初触子被自己给抓的时候,从他身上搜出来的玉珏就有两块! 在确认递上来的玉珏确实是自己儿子的贴身之物后,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变得十分简单了。 刚刚还哀哀戚戚处在绝望中的一家人,瞬间就翻活泛了起来。 孤夜将今夜行动的计划知了他们,让其抓紧时间收拾细软。至于他自己则是从怀中摸出个小麻袋出来,跑到将军府的某个角落处,将里头的黄豆全给一一埋在了墙根下面……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 变故 画面回转,目光定格在东门大街。原本五十多人分散在空阔的长街上并不怎么起眼。 可现在聚集起来,且人人着甲提剑,不出意外很快便引起了上将军府邸外那群守卫的注意。 几乎是在发现异常的第一时间,就见远处已经完成集结五十人马马不停蹄的向自己发起了冲锋。 守卫卒长立即下令就地构筑阵型,并吹响示警的竹哨将后面的人手快速召集过来。 至于向附近驻军地点求援的事情,情急之间倒是没能来得及。 突然在城中突然出现的武装力量,作为守卫卒长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与身后这间大宅有关,所以在应对上不敢有丝毫的轻敌怠慢。 可哪怕已经足够谨慎了,但也没有想到对方的进攻居然一展开就会如此猛烈且悍不惧死。 只见当头那彪形大汉手持短矛犹如猛虎下山般朝自己冲了过来,这卒长只来得及堪堪平举长枪作势前刺。 奈何对方的奔跑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百多步的距离只是在七八个呼吸间就被拉平近半。 咻…… 对方手中短矛被突然掷出,眨眼间破风之声便划过耳际。显然对方的准头并不怎样,但当这卒长偏头见到身边一手下肩膀被洞穿后,鬓角处才有冷汗徐徐滴下。 「放箭……快他娘的给老子放箭啊……」 守卫卒长气急败坏,此时喊出来的嗓门都带抖音的。刚刚那短矛的角度若是再偏上几寸,自己恐怕瞬间就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还没等慌乱的手下把箭搭到弓弦上,郭兵已是从腰间抽出了短剑贴了上来。 铛…… 平举的长枪直接被巨力荡开,随后就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郭兵假假也曾是个参将副手,无论是实力还是眼光都是可圈可点。对于擒贼先擒王这样的战术作用,那是无关乎战场规模大小的。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便注意到了人群中有个大呼小叫的家伙,本以为还需费一番功夫的,没成想到对方一张口第一眼就找到了那个他。 一把三尺青锋直接透体而过,在将之从对方体内拔出之余还不忘向左扭动了半圈,如此一来足可以确保被刺之人必死无疑。 噗…… 长剑拔出,郭兵顺势一个侧滚避开砍向自己的两把长刀,狼狈之余居然还又割断一人的脚筋。 这番先声夺人之下起到的效果毋庸置疑,上手现场最高指挥官便被秒杀,试问其余士兵又哪里还有一战之力。 郭兵一马当先前后用时不到十个完整呼吸,甚至身后的另外四十几人才刚刚临到跟前,结果便宣告胜利已拿下一半。 开局便拿下了关键一血,就在对方胆寒之时,接踵而至的其他士兵顿时全压了上去。 短剑乱砍乱刺,虽说总人数只有对方的一半,可目前却形成了局部兵力的压倒性优势。 正如孤夜之前所说的那样,以有备打无备,皆砍瓜切菜耳。 现在就是这样的画面,五十人这些天来对这些守卫可是观察良久,甚至有些人还时常来小摊光顾很是熟稔。 平日早在脑子里演练比划好多遍了,虽说今天终于第一次上手,但大家砍起来都有些驾轻就熟的感觉。 终于齐军中还是有人认出了袭击之人,发现分明是卖粟米糕点的摊主后,脸上也是露出了恍然之色。 怪不得对方每次都要瞅着自己脖子处打量,原来早在那时候就准备在这位置来上一刀了。 然而这个家伙终归觉悟的还是有点晚了,毕竟此时自己的头才剩下半拉皮子连着身子,意识也只能停滞于此了。 这是场蓄谋已久的袭 击,无论是时间的选择还是距离的把握都十分完美。 于是没有意外的话,造成的结果绝对是一边倒的屠杀。 可在孤夜这个倒霉孩子主导下的行动,事情又有哪一次能够顺顺利利不出意外的? 对此,还没跟这小子打过多久交道的郭兵,此时自然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说实在的,无论是吸引守军还是掩护触子家眷逃离,郭兵自认为都完成得非常出色完美。 连原本计划中需要僵持许久的交战,也在他强行突进击杀敌方将领后形成彻底碾压。 可他不明白为何在连续冲破组织起来的两波反击后,且在出现大量伤亡的情况下,对方依旧没有出现溃散的迹象。 反而是跟打了鸡血一样悍不惧死不断的反扑,郭兵非常清楚从刚才到现在,砍伤刺伤的姑且不算,光死在自己剑下的齐军绝不低于一只手了,其中不乏有断臂或者身有数道伤口之人。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几乎失去痛觉一样。英勇无畏的程度不可想象,甚至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齐国精锐中的精锐「齐技击」了! 但据说能成为「齐技击」者,无一不是万中无一的奇人游侠。而这些人的手段却平平无奇,除了悍勇之外没有什么值得称颂的。 显然郭兵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了,只因己方士兵已经在对方高强度的反扑之下开始出现了伤亡,并且伤亡率还在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增加。 双方激战渐渐维持成势均力敌的状态,郭兵到现在已经彻底放弃击溃对方的想法,转而考虑该如何全身而退了。 当再次用尽气力将面前一人斩杀当场之后,郭兵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方的五十人马,不知不觉中居然被对方给纠缠住了一时间无法脱身。 现在已经不是自己想不想撤退,而是能不能撤退的问题了。然而更诡异的是,此时此刻齐军方面伤亡明明早超过一半,都快达到七成了。 伤亡七成依旧没有溃逃,这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是个什么概念那绝对是无法想象的。郭兵绝对可以指着自己祖宗十八代得牌位发誓,他当了这么多年兵……不!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也可以保证世上绝不会有这样的军队存在。 哪怕是此时这样的军队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至今还是无法相信。 当然此时在现场不相信的也不止是他一个,从另一个方向随后赶来的孤夜亦是对这样诡异的场面大惑不解。 不过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也不会多给他半分思考的时间,只见其瞬间伸手从背后箭囊中抽出四支箭矢夹在指间。 挽弓……松弦……箭出如电…… 就在一个不顾自身肠子流一地的齐兵正把一燕兵扑倒,仰起头欲要咬向下方脖子之时,由孤夜射出的箭矢正好破入其脑门,将之整个身躯带得倒向旁边。 而刚刚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士兵此时面如金纸,他根本就想不明白,自己明明面对的是一个人,可为何却有种与野兽殊死搏斗的感觉。 咻…… 又是一箭破空而至,在穿透一人脖颈之余再次扎进另一人的耳蜗中。 孤夜箭出如电例不虚发,几乎每一次送开弓弦都必带走一条人命。 最后碍于角度受阻,他干脆直接攀上沿街屋顶。而这样做原本他是想更好的掩护郭兵他们撤退的,未曾想居然在远处巷道的角落中发现一个可疑之人。 此人身着锦袍华服一身富贵气,年龄应该不小,起码那顶头发已经斑白。 这时候对方显然也注意到屋顶之上的孤夜,两人目光碰触之下,对方居然嚣张的朝其拱了拱手。 紧接着,这家伙面前突然凭空 出现一个蓝色的符文。从孤夜的角度看过去并不能瞧出具体是哪个字符。 伴随着符文出现,那老者嘴中不知张合着什么,于是乎原本开始出现溃散迹象的齐军再一次调转身形朝郭兵他们冲了过去。那疯狂中带着无所畏惧,简直就如野兽般恐怖。 「居然是言出法随!那家伙是儒家弟子!」 孤夜心心暗惊,若问在所有学派中谁家术法最为诡异,那儒家的言出法随绝对要排进第一。 这种术法有别于其他学派,它是通过道韵符的神异对语言进行加持,使之可以直接蛊惑人心左右他人意志的手段。 更为无解的是这种能力不仅可以针对个人,而且还可实施群攻。 见到此情此景,孤夜现在也终于能够理解那些守卫为何会在伤亡殆尽的情况下还不会发生溃逃了。 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孤夜几乎是下意识的搭箭上弦瞄准巷道中那个老家伙。 然而对方也似乎早预料到孤夜会在第一时间针对自己,还没等到弓弦拉开,那老家伙已然闪进了一处民房中消失不见! 「该死!居然被他给跑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孤夜立刻将目标再次锁定在战场之上。 没办法,现在只能帮助郭兵彻底将这些人杀绝了。他们已经被那儒家弟子蛊惑了心智,基本上绝了溃逃或投降的可能。 咻咻咻…… 接连又急射了几箭之后,孤夜眼角余光赫然已发现从另外三个方向同时赶来的援军了。 「不好!郭兵……赶紧给老子往东门撤……快呀……」 孤夜扯开嗓门用尽力气对着前方大吼。而他自己也纵身跃到了另一间屋顶之上,快速的往自己选定的射击位上狂奔。 这里其实就三条街的交汇之所,从三个方向赶来的援军最终会从这里进入东门大街的主道。 便犹如一只「鸡爪」一般。现在孤夜从屋顶抢前占据了中心制高点,试图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看看能否利用自己手中的三瓮硬弓狙杀掉带队的将领。 至于现在身后的乱局,只能寄望郭兵能够给点力,再加快些速度肃清残余的齐兵并完成撤退……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逃命(上) 临淄作为齐国王都,除了有城防四卫外,还有王宫戍卫,巡城禁军。 王宫戍卫顾名思义便是保护齐王安全的最后一道屏障,属于精锐中的精锐。而城防四卫分为四个营区,分别驻扎在城外军营之中,只有四卫中的四门值守才会轮流进驻城门内的小营。 而此刻能够如此快速前来支援的,应该就是巡城禁军了。可他们的职责虽说是巡防全城,但他们一般也都在宫门附近活动。 但此时居然能够这样快速的支援过来,若是说没有人提前示警的话孤夜那是打死都不信的。 在肉包中做手脚控制整个东门其实时间是非常有限的。准备了这么久,那也只能对其中一个轮值小队起作用。 所以孤夜等人必须在对方交接的时间内彻底撤出临淄城,不然的话一旦发现城内有变,他们就会被得到消息的城防四卫从外面给堵死在城中。 所以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点便在一个「快」字上。然而由于在上将军府外与守卫这场战斗实在太出乎意外,所以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千钧一发命悬一线了。 不得不说孤夜刚才及时支援那十数箭确实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所剩无几的齐兵最终还是让郭兵他们给杀绝了。 可是付出的代价同样巨大,原本前来吸引兵力的五十人,如今经过一番厮杀,最后居然只剩下只有半数。 且这二十几个人中几乎人人带伤,可见刚才的战况得是有多惨烈。 然而这些人此刻根本没有歇息的时间,他们必须立即往东门方向撤退。 郭兵从最后一具尸体上把剑给拔出来,随之猛然回头看向远处屋顶上的孤夜。 「别管我,赶快撤离!时间来不及了!再不走都得交代在这里……」.z.br> 孤夜心有所觉回望战场,发现郭兵和剩下的这些人都还在等着自己。 「走啊!要走一起走!大不了一块死在这……」 郭兵高喊着脚步已经开始往孤夜所在方向迈,身后的士兵也是一个个眼神坚定,脸上丝毫不见惧色! 孤夜一见肺都要气炸了,这个时候还逞什么狗屁英雄! 「赶紧给老子滚!瞧你们一个个全身带伤的,别拖累老子。 郭兵,这是命令……赶紧带人撤离,再不走等回去必斩你狗头……」 战场之上,孤夜对于自己下达的任何命令绝不允许有丝毫违逆。 郭兵跟着他的时间不长,所以还自以为现在所为很热血很讲义气,殊不知孤夜现在恨不得一箭射死这个家伙。 「我们不走,要走一块走……」 郭兵咬着牙居然真的带人往孤夜方向靠拢,这下可是彻底激怒了某人。要知道现在从他这里望过去,三个方向上接近五百人马已经只有两百步之遥,顷刻之间便能将他们碾成渣渣。 「郭兵,你战场违命,老子必杀你……」 孤夜一把折断箭头,然后硬弓拉满直接射向郭兵胸口。 砰…… 郭兵只觉胸口一痛,整个人居然被射跌出去。待到再行抬头,却见孤夜已是搭箭在弦重新瞄准了自己。 「孤夜你……」 「带着你的人赶紧给老子滚,再不滚这次必杀你……」 郭兵顿时全身寒毛炸起,只因他在那年轻人脸上当真见到了杀气。 这一刻,他知道对方绝不是在吓唬自己,人家是真有可能放箭的。 说实在话,郭兵此时心中真的有些许委屈和气闷,无奈之下,他只能起身向孤夜抱了抱拳,随后就带着余下弟兄头也不回的往东门方向撤退。 与此同时,孤夜已是将箭矢调转 到另外一个方向。原是左侧的那队人马这时候已经越过百步警戒线。 咻…… 手指毫不犹豫的被松开,一点寒芒借着晚霞最后一丝余晖,精准贯入骑马在前的那个将领脖颈处。 噗呲…… 人落马惊,带兵将军被冷箭狙杀,两百余人的队伍瞬间乱作一团。 孤夜没有丝毫停顿,抽箭,搭弓对准的是右侧那队齐兵的领军之人。 嘣…… 弓弦的颤动声清脆悦耳,应声而响的是一人捂住胸膛的惨叫。 「将军……将军中箭了……」 「有弓箭手放冷箭……快……盾牌……」 咻咻咻咻…… 十几支箭矢突然从最后一个方向射来,孤夜刚刚与郭兵磨叽的那点时间最终还是错过了最后一人的狙杀机会。 不仅如此,刚刚的两发冷箭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孤夜来不及躲避之下肩膀上被咬了一口,后背也传来两处痛处。 好在身上是穿着套铁甲,堂堂齐国上将军家还是有一点存货的,不然的话现在肯定就得栽。 不过对方应该用的是三棱破甲箭,要不然是根本穿不透身上这层甲胄的。幸运的则是对方用的乃是仰射,力道稍显不足,所以除了肩膀被划出道颇深的血口在外,背后两下最多就破了点皮。 「弓箭手在屋顶上……快围上去别让他跑了……」 「放箭……快放箭……」 哚哚哚哚……咔咔咔咔咔…… 箭头纷纷落下,打得屋顶上瓦片破碎四溅。孤夜只能临时平躺在另一面,太过密集的箭矢让他根本无法冒头去狙杀最后一路援军的指挥官。 天色已然彻底暗了下来,从郭兵离开到现在其实还不到一刻钟。 这么短的时间几乎不足以支撑他们逃出临淄城。所以他必须利用周围密集的屋舍和黑暗帮这些人多争取些时间。 于是乎他干脆从屋顶划落下来,然后翻过这家的院墙绕到那处街道的侧面。 四周的房屋进是不可能进的,躲在里头瑟瑟发抖的平民百姓,早在上将军府前发生厮杀的时候就已经被从里面彻底堵死。 所以这就导致了孤夜的作战环境只限于房前屋后,其余的无法指望得到掩护。 嘣…… 弓弦炸响,一支狼牙重箭从齐军右翼射入,瞬间穿透一个刀盾手的下腋。受痛之下,其手中刚刚点燃的松明火把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箭是从右边射来的,刀盾手快贴上去,注意对方的冷箭……」 孤夜一箭得手立即撤逃,硬弓被收在背后,玄铁重锏赫然抓握在手中。 「他在哪里……放箭……快放箭……」 孤夜闪进一巷子口,三四支箭矢就撞击在身后的砖墙上擦出了几点火花。 这是条通直的巷子,大约在三十步左右。而从这边看过去,却是见到外面有火把影影绰绰。 那是另外一条街上的齐军,刚刚才因为指挥官被冷箭射杀而短暂停留戒备。 孤夜知道自己的速度要足够的快,必须赶在后方追兵再次张弓之前穿过前方人群。 啪嗒啪嗒啪嗒…… 只听此时孤夜的身体里莫名的发出三声如同豆子在釜中爆裂的声音。 腰跨天枢穴,大腿百虫穴,小腿的三阴交,此三窍穴存储的灵气液顿时被瞬间释放出来。 大量的灵气液化作澎湃汹涌的灵气充斥着此间经脉,在还未被体内那个混沌符文吸收之前,孤夜按照之前试验过的一条经脉路线,直接引导入足少阴肾经中。 咔嚓 …… 地面的砖石顿时被孤夜踩裂,原本虽快但还算正常的速度瞬间爆涨三倍不止。 如同一阵风一样,本来在巷口戒备的齐军已经发现昏暗的巷子有些异样的动静。 可还未等仔细查看,便见有一道模糊身影从里面一闪而出,紧接着阻挡在其面前的七八个士兵刹那间同时便有三人倒地不起。 待到所有定睛看清的时候,原是他的脑袋都已经不知炸碎飞溅到何处了。 「敌袭……」 同伴的示警声刚喊出喉咙,刚刚那条巷子内却又射出七八只利箭出来。 噗噗噗…… 又有三下中箭倒地不起。 「快!敌人从巷子里从出来了,快放箭反击……」 嘣嘣嘣嘣嘣…… 一时间箭矢,投矛,短枪全往巷子里招呼,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也随之传来。 恐怕那些追兵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刚刚那人分明已经入了死地,在如此狭窄的巷子中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弓箭的攒射。 可结果偏偏是如此的出人意料,目标人物竟然眨眼间便消失不见。那些本该贯穿其身体的破甲箭愣是没能赶上其速度。 也因此失去目标的箭矢误伤了友军,于是误会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且这样的误会似乎还会持续下去。 由于追击过来的十几个人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团灭在巷子中,致使匆匆带兵尾随而知的那个将领误以为对面就之人就是敌人的援军。 于是原本得到预警不约而同前来的三支巡城禁军,其中两支这时候居然奇迹般的开始了内讧。 一支是带兵将领早被强行狙杀群龙无首,另一支手下被杀,气急败坏想要复仇。加上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周围民居又不敢作死点灯。 各种巧合之下,由孤夜营造出来的这场狗咬狗的闹剧,顺利为郭兵的撤离又争取到了最少两炷香的宝贵时间。 而作为始作俑者,他现在也终于可以功成身退。 可某人可能再次低估了自己的倒霉体质。 话说孤夜好不容易冲回包子铺门前,远远的他便看到敞开着的东城门。而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想必张老实他们也才刚撤走不久。 于是乎也不敢再做犹豫,却见他二话不说便要往大门狂奔。 然而才堪堪跑至甬道口,入眼所见却是一条火龙正穿过瓮城门朝自己直扑而来。 不错,正是得到示警前来支援的城防四卫之一的东门卫。 孤夜此刻已然明显没有了任何选择,他也只能临时强拐方向,沿着边上的阶梯往城墙上冲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逃命(下) 前后只不过错开了半个时辰多一点,这与计划内被发现的时间整整缩短了近半。 孤夜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是在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不过现在庆幸的是触子的家眷与兄弟们都已经顺利出了临淄城。至于有没有被齐军发现并衔尾追击就不得而知了。 眼前明显的是城外东门卫所属的骑兵,见此高机动性兵种选择回防,这也是孤夜心中稍安的原因。 城墙之上,孤夜可谓是走投无路,放眼望去两边延伸的方向已经有另外两门的士卒打着火把前来支援。 而下方是最少两百骑兵部队快速奔涌入城,他的耳边甚至已经听到身后台阶上传来甲胄奔跑摩擦的锵锵声了。 「快,后面的跟上!拉起吊桥,一个人都不能放出城去……」 隐约听到齐军将领的嘶吼,孤夜知道必须拼一把了。不然的话待到城门真正关上,自己可就成瓮中之鳖。 他望了望下方星星点点的火光和不断奔腾而入的战马。估摸了一下高度差,这临淄城作为齐国王都,城墙的高度恐怕都快接近六丈了。(一丈3.3米) 此时所站的位置只是内城门,外面还有瓮城,瓮城之外连接着护城河。 一旦最后一个骑兵越过护城河,吊桥便会被升起。到时候哪怕能冲出两道城门,那也只能被困河岸,除非涉水游过同样六七丈宽的河面。 形势已经容不得孤夜有丝毫的犹豫,他看了看手中这把玄铁重锏,只希望它能如那便宜师傅吹嘘的那样坚不可摧无物可破了。 此时身后与两侧追兵已至,远远的他都可以看见他们开始抽箭上弦。 「抓住他……将军要活的……」 「别让他跑了……快……围上去……」 看着三个方向都是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墙下也有打着火把开始准备关闭瓮城城门。 没有选择之下,孤夜槽牙一咬突然跳到墙垛之上,接着在众人诧异莫名的注视中一跃而下。 这可是近六七丈的高墙啊!无论是谁,如此高度之上跳下去都绝然没有生还的道理。 然而偏偏孤夜向来便是个不太讲道理的人,就在他身体猛烈下坠到一半的时候,手臂与脊椎出处共计七个窍穴的灵气液同时激发,原本堪堪达到三瓮气力的他陡然达到一鼎千斤的实力。 也就在此时,手中玄铁重锏被他奋力往城墙上一戳。 如此巨力加持之下,这把当世绝无仅有的武器居然真的硬深深扎进城墙半截,凭借于此,孤夜身体下坠之势得以彻底缓冲。 「啊哈哈哈……老头子果然没有夸张,这玄铁重锏当真是神兵利器也……」 孤夜此时心中畅快无比,原本以为自己今日在劫难逃,没成想这个高度跳下来还能不死。 得亏了这把重锏,若是换作其他寻常刀剑。莫说要戳进墙砖承托自己全身下坠重量了,恐怕千斤之力加持上去与墙体相触之时早就得断成数截。 下方一骑兵突然发现头顶传来酣笑之声,待到举目望去之时。便见一物朝自己猛砸而来。 砰…… 此人眼前一黑翻落马下,整条脖颈已然折成对半。 孤夜由上而下直接跨坐于马上,及时勒缰掉头直往瓮城之外狂奔。 「敌袭……快拦住他……」 「前方赶紧关城门……快关城门……」 周围呼喝声不断,奈何孤夜已如离弦之箭逆流而上,手中重锏左右翻飞。 迎面还有数十骑兵未曾入城正好当头撞上,可那些人无论是手中枪戟还是长刀短剑,在这玄铁重锏之下几乎是挨到既断,磕之则崩。 哪怕是穿着镶铁 重甲,只要被孤夜手中神兵扫中立马骨断筋折。加上此时窍穴灵气加持之力还未散尽,千斤之力哪怕剩余七八,但也是无有一合之敌。 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前方便是一条坦途,瓮城的城门根本就来不及关上便被突破,如今只需越过护城河上的吊桥往后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升吊桥……快升吊桥……」 显然齐军将领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就在手下匆匆跑到转轮机括前还未来得及操作的时候,一人一马已经快要隐入夜幕中了。 「追……给本将军追……绝不能将此人放跑喽……」 混乱之中,约莫有三十骑衔尾从城中追击出去。然而他们才刚刚踏上吊桥,前方轻雾中突有冷箭射来。 噗噗噗…… 三箭直取三人,惊马在桥上顿时人立而起,而后面的又勒缰不及便撞在一块。刹那间落水者有,踩踏者有,哀嚎声不绝于耳。 「哈哈哈哈…… 临淄王城高耸又能耐我何?待来日策马踏破齐王宫阙之时,尔等又可敢拦我孤山子……」 夜色中,孤夜举弓在手豪情万丈。今日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临淄城中杀出重围,无论换成是谁都足够吹嘘一辈子的了。 「孤山子……谁是孤山子……」 「此人当真艺高人胆大,居然敢只身撼我王都一卫……」 吊桥上的那些士兵惶恐中带着些许敬畏。刚刚对方突破瓮城直接杀穿数十骑的一幕可是历历在目。 而且还有如此诡异莫名的箭术,愣是让随后赶来的齐军聚于桥上不敢再追出分毫。 「啊……我知道孤山子是谁了……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突然人群中有一小卒恍然惊呼。 「谁,快说他是谁!」 突然有一彪形大汉从后面揪住其胸口怒目喝道。 「将……将军……」 小卒被揪在手上吓得脸色惨白。 「哼!尔等为何不追!难道都被对方一人吓破胆了么?」 这齐将慢了几步追至此处,却见手底下的数十骑兵却纳纳打马不前。又见有三四人落于河中呼救正抓紧打捞就更加怒火中烧了。 此时听到兵士之中有人惊呼,顿时气就更不打一处来。 「说!谁是孤山子?此人究竟有何本事能使我齐国猛士惊惧不敢上前追击?」 见将军已然将剑架于小卒脖子上却是动了真怒,这时候才有人把刚才孤夜所放出的狂言复述一遍,这下更是气得这齐将眸中燃焰吐气生烟。中文网 「刚才听你之言应是知那孤山子底细,还不快快讲来,若有夸大不实之语定斩不饶!」 这小卒现在肠子都悔青了,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多嘴装这个逼,不过这孤山子他还确是真知道。 「将……将军……孤山子便是那孤夜啊……」 「孤夜?可是那八十破四千的燕将孤夜?」 见这小卒点了点头,在场之人难免皆闻吸气之声。哪怕是这齐将,一时间额头亦是冒出了绵密的冷汗。 好家伙,原来是他!怪不得能够单人在四面围剿之下,还可以杀伤我十数精锐骑兵逍遥逃离。 以今日所见便可知,当时陷空山一战八十破四千火烧连营并非虚言。这时候不经让人感叹,此人果然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啊! 更为令这齐将心悸的是,人家可是还有只身入营擒获上将军触子的战绩啊,虽然齐王多有派人辟谣,但目前看来应该是真的。 毕竟刚才对方若是知道乱军之中谁是领兵之人,说不定顺带把人擒住总比杀破城门简单吧。 想到这里这位齐将也不再言语要继续追击了,只是心有余悸的吩咐手下赶紧救治伤员后便带人返回了城中。 周围士兵见刚刚将军分明还喊打喊杀的,却在得知对方是那燕将孤夜之后立马就怂了。 至此孤夜之名在他们心中地位更显份量,要说偌大的燕国还有谁能让齐人心生敬佩畏惧之心,之前或许只有昌***乐毅,现在定然是要把这孤夜孤山子加进去了。 且这孤山子的威慑力似乎较之乐毅还要来得大上许多,毕竟乐毅虽贵为燕国上将军,乃当世数得上号的名将,但大家知他用兵如神,却没亲眼见他杀人如此之猛呐。 反观这孤夜孤山子,刚刚骑马冲杀那一幕,所遇之人非死即残,简直如同天神下凡勇不可当。 单单靠这一件事情其实便足以夯实孤夜凶名了,不过等到这些士兵回城看到东大街上高高堆积的尸体后,他们才知道自己对于孤夜的判断还是浅薄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孤夜并不知道他如今在于齐人心里有着何等的凶名。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非常的不错。一方面是突出重围后的畅快,另一方面是实战中验证了自己对于灵气运用的某些想法。 就如同那短时间内提升自己速度的导气路线,便是他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琢磨出来的。 而对于身体窍穴存储灵气液的妙用亦是有了进一步的思路。不过缺点就是想要试验出一条可行性的导气线路,所耗费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想要用灵气填满一个窍穴可是需要三天的时间,而印证一次思路,有时候最少都要三至四个窍穴同时激发才能有效贯通,如此一来时间成本就太高了。 所以这段时间下来,抠抠搜搜孤夜积攒下来的窍穴也才五十六个,刚刚一战下来直接消耗掉一半。 除了激发潜能所用之外,背上这把玄铁重锏想要长时间保持灵动和威力,那也是需要用到灵气消耗的。 刚刚别看杀穿数十骑很畅快,其实为了精确掌控重锏,消耗也是颇多的。 不过今天晚上还是有些收获,便是经过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的汲取灵气。体内那道混沌符也开始出现充盈感了。 上次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蓟下学院庖硕对阵黎平那一次。当时他便直接看穿了其「鸠」字符的运行规律,从而能够指点庖硕战而胜之。 自那次之后孤夜很有自信,倘若再遇到类似能力的道韵符时,定然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堪破本质并且破解掉。 就是不知道这次充盈之后,是否又会出现这样可以解析他人道韵符的能力……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遇伏 临淄以西三十里,有一作鸟喙状的小山,名为鸡公山。此山不险不俊,却是太行山脉切入华北平原的前沿触角。 自鸡公山之后便是连绵数百里深山密林,且地势渐渐拔高最终汇入整个太行山系。 孤夜将此次行动的汇合地点设置在这里实为绝佳,只要成功抵达,那就可以完全不必担心齐军追兵了。一旦入得太行山,哪怕百万雄兵亦如同海底捞针。 此时的触子一家已经被从马车上请了下来,即将进入山区,马车根本就无法通行。也直到这时候,他们才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伯考几次想要开口质询,但都被其祖母用眼神的给强压了下来。 按照计划,他们一行人会在这里停留一个时辰左右,等汇合了孤夜和断后的兄弟们才会一同入山。 等待往往是最为难熬的,特别是执行这样凶险的任务。潘平有好几次都想组织人手回去探查,但都被庖硕和蛮九给拦了下来。 尽管在场心情最为焦急的便是他们两个,可像张老实陈莽之前罪囚营出来的老弟兄就都非常清楚,只要是在孤夜计划内安排的事情,他是绝不会允许他人自作主张做出改变的。 所以哪怕以庖硕蛮九和孤夜之间的感情,在没有出现纰漏的情况下也是不能擅自将计划做出变更。 与此同时,也就在这边众人焦急等待的时候,刚刚从临淄城门四卫防区脱离的陈莽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砰…… 「姓郭的你个娼妇养的!告诉你,若是这次将军因此出了什么意外,老子跟你没完……」 郭兵没有想到,自己一路狂奔来不及喘上口气,才刚刚停下脚步,脸上便莫名其妙重重挨上了一拳头。 他知道身边这个家伙自从得知孤夜还在后面为他们打掩护后,心里面就憋着一股劲想要揍自己,可倒是真就没想过对方会如此的迫不及待。 说实在,他心里也是委屈啊!在场的弟兄们每一个都可以证明自己可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愣被孤夜给赶走的。 「莫动手……莫动手……有话好好说……」 张老实赶紧上手去拦,他知道陈莽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对于将他们这些早该死的渣渣从罪囚营中摘出来的人,那可是等同于生死大恩。 如今大恩人因为郭兵之流孤身断后,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也难怪他会失去理智无法控制胸中怒火。 「动手?动手怎么啦!若是将军有个闪失,老子立马劈了这娼妇养的信不信!」 「信!我信!突袭上将军府守卫不利是我的错,你大可一刀劈了我。 可我郭兵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你且问问身后这些兄弟,当初是孤夜将军不让我等留下冒险的,为此他还不惜朝我胸***了一箭……」 郭兵挺高胸膛问心无愧的反驳道。可又怎知陈莽现在最看不顾的就是他这种好心办坏事,还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砰…… 不说话还好,这一张口脸上又是重重挨了一拳。这一拳可是动了真力的,郭兵半张脸立马肿得老高。 「你横什么横……当时是孤夜将军硬让我们走的,不是我们的错……」 「是啊,你再动手打我们队长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郭兵原本的手下这时候皆是将剑抽了出来,而以陈莽为首的一些老兄弟亦是赶紧提刀戒备。 双方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苗头。 「住手……都住手……陈莽你犯什么浑,难道没听郭兵说是孤夜让他们先行离开的么?」 「是啊是啊!都是自己人,大家都把家伙什放下先呀……」 这时候小石头也赶紧站 出来打圆场。 「我犯浑,你问问他都干了什么?战场违抗命令,现在还一副心怀坦荡的狗模样。需知道孤夜将军可能因为这自作聪明的狗东西已经遭到了更多凶险!」 郭兵心里本也是憋着口气想要发作,但这时候听到陈莽之言脸上却是疑惑万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清楚!」 张老实这时候眉头紧锁,他似乎也是意识到什么。 「什么事,你问他呀!将军让他们撤退,这家伙非要卖弄自己。要不是将军发狠折断箭头射了一箭吓唬,他都不知道还要耽搁多少时间!」 张老实一听顿时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他知道当时若非情况万分紧急,孤夜将军定然不会拿箭射向自己人用以吓退的。 「郭兵快说,你小子当时究竟耽搁了多少时间!」 被张老实这么喝问,郭兵顿时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彻底没底了。 「一……两刻钟是有了吧……」 张老实一听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听起来玄乎,但事情的确如此。 孤夜将军行动之前不止一次告诫他们,所有步骤都必须严格按照计划来执行。若有偏差就换备用计划。但凡有他在的场合,命令绝不允许违抗半分。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不会拖累到其他弟兄,且能最大程度减少无必要的伤亡。 之前所有行动他们这些老兄弟都已经习惯了,也因此第五旅的伤亡率从来都是最低的。 可郭兵由于是半路才融入进来,竟然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犯此等严重错误。 要知道两刻钟的时间对于每个计划都讲究精准的孤夜来说,便会把一个小失误无限放大。 经过张老实一番解释之后,郭兵等人亦是一个个面露愧色。 「现在怎么办?若以你之言,将军此时岂非受我等连累大有可能正处险境? 不行,我们要回去营救孤夜将军!」 郭兵刚一咋呼,一只大脚丫子立马就当胸踹过来。这回动手的却是张老实。却见他对这个躺地下捂肚子的家伙怒目而视。 「听不懂人话是吧?将军好不容易将计划重新拉回正轨,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抓紧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抵达鸡公山。 至于如何营救支援将军,到时候与潘平先生商议后再行决定!」 若是孤夜此时在这里听到张老实这番话定会十分的欣慰。因为这就是他平时着重给他们这些人灌输的理念。 战争从来都不需要义气用事,它只需每个作战单位依照制定好的计划认真完成便可。. 若是出错,那就用第二套,第三套乃至第四套备用计划。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兄弟情义将所有环节都给打乱掉。 那样的话最后除了只会输掉战争,损了人命,赚足了亲人眼泪外别无是处。幸运的话最多就给世人留下个不痛不痒的忠勇之名而已。 事实的情况也正如张老实所说的那样,孤夜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原本出现偏差的计划重新拉回到正轨。临淄城中的游战和城头上搏命的一跃那都是证明。 然而此时的他正控制着马力保持匀速的想要追上郭兵等人,殊不知就在身边这片小树林里,暗中不知不觉已经多了许多双眼睛的窥视。 马蹄声不急不缓的踢踏声在林中回荡。忽然间,山道两侧草丛发出一阵异响。 一根掩盖在枯叶底下的麻绳突然猛地绷紧,收束不及的前蹄立马绊在了上面,顿时马身一矮,跨坐在上面的孤夜立时向前飞跌出去。 虽是猝不及防,但却是临危不乱。身体在半空翻腾之中,只见他已是将三支箭矢抽夹在指间。 砰…… 及时调整过落地角度的孤夜,这时候背部重重摔在了地上。 背在身上的硬弓这时候却是被单脚支撑着,凭借记忆中发出响声的草丛方向瞬间完成了瞄准,随后手中三支箭矢却是立马搭在弦上。 咻…… 一弦三箭盲射,箭矢几乎是贴着地面直奔锁定的目标点。 啊…… 随着一声惨叫传出,孤夜便知道自己蒙对了!此时也不管后背肌肉如何疼痛痉挛了,他及时坐起向右翻滚,稳住身形之后已是半蹲在地又是三支狼牙重箭夹于指间。 也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刚才自己摔落的位置上,却是有三四柄两尺多长的短矛深深钉入泥土之中。 嘣…… 弓弦再次炸响,一抹寒星直奔侧前方的一棵大树后面。 啪…… 半拉树皮直接被狼牙箭削切了下来,至于躲在树后的那个人半条手臂已然掉落在地。 嘣…… 又是一箭没入黑暗,直到这时前一箭被射断手臂的那个人才得以反应过来发出凄厉的惨叫。 伴随着一人跌跌撞撞从树后冲出来,被第二箭射中的人发出的惨叫声才堪堪传出。 连续的几箭的例不虚发,顿时震慑住暗地里设下绊马索的贼人。 而孤夜刚才的判断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听声辩位盲射之下竟然能取得如此战果,这运气恐怕也是没谁了。 事实上就算运气再次爆棚可以继续蒙对几个,但不知是否刚才落地时弓弦被玄铁重锏的条棱割伤,就在他还射出第四箭时,弓弦却锵的一声崩断了。 原本被孤夜无解的箭术吓得不敢冒头的贼人们,突然听到崩断声亦是一喜。既然最大威胁已除,立马便将手中剩下的短矛全部掷出。 不过孤夜可没有笨到站在山道中当活靶子,在发现弓弦断掉的第一时间,他就直接从箭囊中抽出玄铁重锏,继而飞身闪到最近的一棵大树后面。 不过还没等其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人埋伏暗算自己。 很快的,四面八方骤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从数量上来看,恐怕不下于二十人。 这些人明显估算出了孤夜所在的方位,那些火把的分布也在极短的时间内朝他围拢过来。 来者不善那是肯定的,就在他在权衡着自己到底要朝那个突围之际,前方火光映照下,居然有个长得挺「妖」的男人迈着不徐不缓的脚步款款走来。 对于孤夜来说,用「妖」这个字来形容眼前的男人还是挺恰当的,只因对方一身白衣和脸上挂着的一抹邪笑,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 伏击 「久闻拈花公子孤夜除了有一手精湛绝伦的春宫画技之外,弓箭一道也是神乎其神。 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如此神鬼莫测的箭术,当今天下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了吧!」 说话间来人已至十步之外,孤夜心知今日怕是脱身不得,唯有死战一途了。 辨清了处境的他,反而是把自己放松下来。 「不知阁下是何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在此处做这贼人行径?」 只见其言语警惕,不知觉间手中重锏却是默默紧握。 「在下复姓北冥,名青锋。或许拈花公子不认识在下,可在下却是早就认识你了?」 北冥青峰负手在后,下巴微微上扬态度甚是傲慢。 「天山北冥一族?」 孤夜此时也很是意外,以北冥为姓者,天下间唯有天山脚下那个神秘族群了。 之前便宜师父颜老头有提起过,说是这一族人丁稀少,但却掌握着一支足以让各国忌惮的骑兵。 当年那老家伙还时常嘱咐过,若是在外行走遇到务必要交好,而且还说他们家的女人长得跟仙女下凡一样,是连各国国君都求之不得的尤物。 如今见这年轻人,抛开那欠扁的表情之外,真心说长得当真是俊逸不凡。 可无论孤夜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与北冥家结下这大仇的,犯得着今日如此兴师动众半路截杀! 刚开始第一反应还以为是燕相樊樾派人来报杀子之仇的呢。 「看来你也并非井底之蛙,居然还知我北冥一族。」 「呵呵……不管阁下之前与我有何仇隙,既报出真实名姓,且又未曾遮挡容貌,看来今日是不会想着留活口了吧!」 其实看这周围被围得严严实实的,孤夜想来自己也是多此一问。 「哈哈哈哈哈……」 北冥青峰见此忍不住狷狂大笑出声。 「就知道你孤山子是个聪明人,怪不得刚刚能从临淄城里安然逃出来。怎么样,对我的见面礼还满意否?」 一听此言,孤夜原本那张还算平静的脸瞬间布满杀机。 「是你提前向齐军示的警?触子府外那个会言出法随的儒家老头也是你的人?」 「哈哈哈……不错,你猜对了。不过这只是给你设下的考验而已,只有从那种情况下脱得了身,才配得上给本公子当对手。 不过还是有些失望了,你比我预计还要慢上半个时辰,不过凭你刚才那手箭术,那也就勉勉强强算你及格了吧!」 孤夜此时已然怒火中烧,要知道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自己这边可是付出了许多袍泽兄弟的性命。 「北冥青峰是吧?好!很好!你的狗命老子今天要定了,东皇太一来了也救不了你!我孤山子说的!」 话音刚落,孤夜脚下猛然炸响,整个人便如同一支脱弦的羽箭般朝前方飙射而去。 由于力量实在太猛,刚才所站之地却是被踏出了个近半尺深的土坑。 北冥青峰眼睛微眯,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孤夜这一冲之势已然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 这家伙向来谨慎谋定而后动,见孤夜纵身一跃直奔自己而来,北冥青峰并没有第一时间迎上去,反而是快速后退同时下令所有手下发动围杀。 在没有摸清孤夜全部隐藏底牌的情况下,他是不会选择与之有任何身体接触的。 这周遭二十多个人明显都是对方豢养的死士,几乎在孤夜奋力前冲的第一时间,他们便都朝他围杀过来。 当头的是四个人,两人持长枪,两人执刀盾将北冥 青峰挡在了身后。 刚刚离得远没有看清,这时候孤夜临近之时才注意到,原来他们那身麻衣外袍下面,居然穿的都是厚牛皮甲。 这甲胄明显是齐军装备的高级货,毕竟刚刚那些循城禁军也只有带兵将领才有这身玩意。而现在伏击自己的这些人,竟然可以人手一套。 不过孤夜也只是略微惊讶一瞬,只因此时已然是枪锏相接,根本就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咔嚓…… 刺至孤夜身前的长枪瞬间折成两断,那画面宛如对方故意将长枪递过来让玄铁重锏击打一样。 当初某人在聂政身边当了那么久的舔狗,那些通过肢体预判来训练的杀人技可不是白学的。 可以说那士兵的大脑发出攻击命令,身上的肌肉才刚刚发力的时候,孤夜就知道他要往哪个角度上捅刺了。 当然,便宜师父送来的这把玄铁重锏依旧是没有令人失望。就算是以小竹条组合成得枪杆,也经受不住这一下。 话说孤夜身前的枪头既断,手中重锏顺势点出。 砰…… 重锏虽无锋,可如是点在对方胸口之上,这名枪兵立即大口鲜血喷出,脓血里头不乏带着点点破碎的内脏,随后这人跌出数丈远后已是没了气息。 身旁刀盾手见此立即挥刀横斩,然而孤夜不闪不躲,只是对准右侧那柄长刀的中段奋力击出。 锵…… 就像是折断根枯枝般简单,却见那长刀瞬间崩断,但重锏加持在上面的余力却未曾消散,遂而将断刃横向拍出。 如此刀头断刃锋利无比去势诡谲,于刚才同时出手的另一刀盾手实在躲闪不及,刹那间便被扎入脖颈直透而出。 最后孤夜随即欺身而上,一锏打出重重砸在另一长枪兵肩膀,得手之后又再旋腰回扫打中那折了武器的刀盾手脑袋上。 但见手中重锏果然无坚不摧无物不破,孤夜心中畅快莫名。 人生一大幸便是得一神兵利器,此锏乃钝兵击打型武器,几乎可以无视甲胄防护。前不久由于是要急于杀出临淄城,所以没有观其详细,如今使来,确实是称手得紧啊! 只是一个照面,挡在北冥青峰面前的四个死士已经殒命当场。再往前冲,便可见到那副令人讨厌恶心的面孔。 「哈哈哈……你刚才不是想杀我么?来呀……来呀……」 孤夜重锏在手,身体三颗窍穴中的灵气液再次被激发,脚下速度再次拔高一筹不止。 此时的北冥青峰脸色也是变得极为凝重,在他收集掌握的情报中,面前这个家伙明明只有三瓮至四瓮的实力。 以前之所以能够屡屡越阶杀敌,那全是仰仗出色的计谋和一手不错的箭术。 可如今观来,能将地上踏出半尺深坑来,起码这速度和力量六七瓮都打不住的。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就在此时,孤夜的耳间突然传来这声吟诵。顿时他便想到了儒家那诡异的术法能力「言出法随」。 虽然此时身体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但谨慎起见他还是临时止步并连退数丈与北冥青峰拉开了一定距离。 不出意料,对面树影之中又有一人踱步出现。孤夜第一时间就认出那是老家伙来,只是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也从临淄城追到这里来。 好在确定了自己身体没有什么异常,待到他再想进攻之时,却是发现周遭剩余的十几个死士,全都红着眼睛朝自己冲杀了过来。 从他们一个个双目血红状若癫狂的脸上不难判断出,刚刚那儒家老者的确使出了言出法随,只不过目标不是孤夜,而是周围这些死士。 这时候的孤夜见状也不得不慎重对待了,前番在触子府邸外他又不是没有见到那些士兵的奋不顾身不要命。 可以说中了这儒家老者的蛊惑之言,这些人随后的每一下攻击都是抱着同归于尽为目的。 也就是说,孤夜那身依靠提前预判敌人动作的杀人技将会失去作用。 也无需奇怪,聂政的这一绝技的原理乃是基于正常人的肢体反应和心理反射。 然而中了儒家术法言出法随的人又怎能算是正常人,其原本心智已经被蒙蔽或者篡改,如今甚至可以说是傀儡也不为过。 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孤夜顿时在体内同时再次激发十个窍穴,顿时将身体的力量提升至一鼎,脚下速度也增强了不少。 而此刻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窍穴灵气液,也只不过剩下最后七个了。 力量的骤然间提升,使得此时的他根本无需去预判对手接下来的攻击,所为一力降十会,重锏全力砸下去就是要保证一击毙命。 要不然这些死士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他都会扑上来咬下你一块肉来。 砰砰砰…… 哪怕是孤夜再不喜欢血腥,但此刻却顾不上了。几乎每一下的重击都是奔着脑袋去的,很快的身周三四丈内,地上便到处都被红白之物所浸染。 诡异的是,比之刚才却没有听见丝毫的惨叫声。哪怕是这些人骨头被打断,都不曾看到他们脸上有半分痛苦之色。 仿佛就如刚才儒家那个老家伙所吟诵的那般,可以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一样。 孤夜的这次爆发时间意外的持续了很久,久到让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他现在是实在无法分心去查探原因,只能凭借着本能不断的躲避与反击。 十几人的围攻,哪怕这些死士都是处于狂暴状态,但在一鼎千斤之力的加持下,玄铁重锏能够发挥出的威力是无与伦比的。 而这一幕放在北冥青峰的眼中却是越来越惊讶。 「原来这孤山子一直都在藏私,他的实力恐怕早就达到了一鼎。 公子,今日与之结怨,此人万万留不得啊!」 儒家老者隐在树影下适时的提醒,根据资料对方距离二十岁的生辰还差两个月。 如此年轻便有这般实力,真可谓之惊才绝艳!哪怕是自己身边这个青峰公子与之相比那也只能甘拜下风。 当今天下他所知道的除了幽月小姐之外,根本无人可与之比拟。 这时候的北冥青峰牙齿恨得咯咯作响,他一贯的自信和优越感直到此刻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想起青梅树下的那抹倩影,再看看前面辗转腾挪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他的手掌之上已经隐隐泛出了丝丝寒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周围的温度,好像莫名其妙又下降了许多……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七章 交手 暗夜下的幽林,松木火把散落一地,明灭不定的光斑将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映照得更加血腥恐怖。 孤夜踩在泥泞的血水中不断的喘着粗气,紧持玄铁重锏的手此时也有些微微颤抖,但并不是因为体力的过分透支,而是兴奋。 不错,就是因为兴奋,体内直到此时都未曾消散保持充沛的灵气,让此时的孤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何自己厮杀了这么久,十个窍穴的灵气依旧还保存在体内了,那是因为混沌符终于彻底「吃饱」了。 只见身体中的神秘符文中间那团灰色雾气已经不止是壮大,而是几乎将整个符文所有的纹路都蒙上了一层薄纱。 其间唯二可见的就只有一丝淡淡的粉红颜色和灰色时不时的穿梭其间,直到游走到某道纹路上方的时候,才会与之产生反应发出略为耀眼的金光。 这混沌符的神秘之处孤夜懒得去探究,反正之前也都摸索过许多,可就是始终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孤夜现在最为兴奋的还是它现在不再吸收灵气了,那么也预示着,无论是重新在窍穴中积攒灵气液,还是打起架来都能保持全盛状态。 他又挥了挥手中重锏,自己估算了一下此时能发挥出的力量大约在一鼎三瓮力上下,也就是一千三百斤。 也就是说,如果他愿意的话,现在将身体里最后七个窍穴的灵气液激发出来,那么妥妥的就是两鼎两千斤的巨力。要知道这小子可从来没有打过像现在这般富裕的仗啊。 然就在这家伙还在为自己充沛的力量而兴奋不已的时候,突然间他全身上下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围的温度不知在何时已经降了许多,就连脚下的血水都开始有了凝固的迹象。 此时的孤夜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循着直觉朝前面北冥青峰看过去,只见他轻轻捡起地上尸体旁边的长枪,然后缓缓的踱步而来。 「不得不说你的表现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但是越是如此,越是坚定了我要杀你的决心!」 长枪拖拽在地,若是光线再亮点的话,孤夜肯定能看见枪头所过之处皆是在地上凝结出一层冰渣。 「固所愿也,刚才也说过,今天你的命老子是要定了!」 前所未有的力量给了孤夜前所未有的信心,现在根本无需考虑面前的北冥青峰到底有多少实力,他现在想的只是要如何用手中的重锏打爆对方的狗头。 二十多名兄弟因这家伙的算计而死,哪怕对方实力再强,他现在都必须报这个仇! 孤夜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快步迎了上去,北冥青峰亦是长枪直点,双方都带着绝然的杀机。 锵…… 重锏重重砸在对方枪头之上,孤夜就是想故技重施想以一千三百斤的巨力和神兵利器在手直接砸断对方的兵器。 可事实却是大大出乎了孤夜的意料,这一砸不但未能如期将长枪打折,对方更是顺势一圈直接往自己肩膀上撩劈而下。 北冥一族以骑兵闻名于世,族中子弟自然以枪,槊,戟等兵器见长。北冥青峰自小被族长收为义子,这枪上功夫自然不可小觑。 孤夜抬锏将枪尖格开,所为一寸短一寸险,像长枪这样的长兵器,最怕被人近身。于是他猛然欺身靠上,旋腕倒持重锏想要以握把重击其胸口。 然北冥青峰枪走灵蛇,一击不中立即闪身后退再次拉开距离,而手中长枪一抖,枪头由下落之势忽转急扫划向孤夜肋下。 挥舞之间森森寒气凝聚成实质性的白烟,仿佛要冻结整个空间。情急之下孤夜重锏反撩,再次与长枪重重相撞。 咔咔…… 耳边分明传来物什断裂的声响,可孤夜再次看去,却是北冥青峰的枪头依旧直逼咽喉而来。 「为什么明明是杆普通的长枪,居然在一鼎三瓮力的重锏挥击下仍能完好。而最初那名死士分明是被一击而折的。」 孤夜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可这时候无法再细想,北冥青峰那绵细如雨的攻击已经攻到身前。 重锏再次劈开戳向自己咽喉枪头,孤夜手上还未曾收力,却见对方回转一枪又直取心脏。 侧身堪堪躲过这一击,北冥青峰又是一枪点向大腿。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的枪法着实犀利之极,一杠普通长枪在他手上,便宛如活物一样,攻击手段可以说是行云流水连绵不绝。 哪怕以孤夜此时的速度,应付起来居然还是有些吃力,都知道对付长兵器最好的方式便是贴身短打。 可孤夜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实在是对方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只有招架的份却无反击之功。 从聂政那里学来的预判杀人技在这个时候根本来不及发挥作用,每每孤夜刚想行动的时候,对方的枪刃便已到了跟前。 最为可怕的是随着两人交手的时间越来越长,双方之间的速度差距便又渐渐拉开。 孤夜这时迫于防守之下招数已经开始出现了漏洞,有好几次自己明明已经判断出对方的攻击角度了,可挥锏格挡的时候却总是慢了半拍。 关键时刻还都是他临时激发窍穴,将力量速度骤然提升才能堪堪防住不受伤,可自己体内的存货也不多呀。 短短的两刻钟时间的攻防,体内窍穴灵气液就只剩下五个。 反观北冥青峰却是越打速度越快,越攻击越显游刃有余。不过也是挺意外的,如今的他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家伙直到现在依然在隐藏实力。 原本估计对方实力在一鼎左右的,打着打着突然发现这家伙力量至少上浮三百斤。 可是单纯力量的增幅北冥青峰并不放在眼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确实寻到了几处防守破绽。 而就在他以为能一枪破防的时候,这个孤山子竟然能在瞬间再次爆发出超水平的实力。 两次下来,北冥青峰再次估算了下猛然发现。自己的对手单单从力量上已经隐隐超过一鼎五瓮接近一千六百斤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怪力,单以他目前的年龄和身份地位是无法想象的。 要知道兵家练体力量的提升,除了需要大量资源之外,时间也是个限制。毕竟人体潜能是有临界点的,就拿燕国锻骨草为例。 不是说你有足够的锻骨草就能无限的把力量提升上来。这些外物本身都会对人体带来严重的破坏,所以必须循序渐进,得用时间慢慢去堆砌。 可面前这个家伙只是个平民出身,又哪里有那么多资源可以挥霍。再者,就算真有资源,那也需要大量时间去吸收磨合经脉吧。 殊不知恰恰就是因为孤夜的出身贫寒,没有大世家练体之时有专人指点护佑。 人家一点点放在体表慢慢吸收渗透磨合,这家伙可是直接三碗水熬成半碗一口闷的那能一样。 不过也是运气使然,既便这样作死都死不了,结果也造就了他如今全身所有经脉都畅通无阻,且被拓宽到了极限。 别人需要慢慢熬出来的力气,对于他来说只需要有足够的窍穴灵气激发就行。 若是让这家伙苟上一段时间将身体七百二十个窍穴全部灌满,同时激发下都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飞升」成仙?人们常说的九鼎极限之力,在他面前那就是个渣渣。 显然此时的北冥青峰并不在意这些,孤夜越是优秀,对于他来说便越是耻辱。所以在不知 不觉间,长枪上凝聚的寒气白烟愈发变得浓郁了。 而此刻的孤夜也渐渐发现,刚刚提升的两百多斤力量很快就失去了作用。 因为此时北冥青峰手中的长枪似乎再次拔高了速度,再这样下去,他就不得不激发窍穴来应对。 「不对!这不是对方的速度变快,而是自己的速度变慢!」 孤夜偶然瞥过自己的身上穿戴的甲胄,上面镶嵌的铁片上分明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结上了一层冰花。 也正是在这时候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早就出现了僵硬状态。 躲闪间,孤夜脚尖踏上一株杂草。而这株杂草却并不是倒伏,而是彻底碎成了齑粉。 「呵呵……看来你终于是发现了!」 北冥青峰突然收枪满脸戏谑的看着震惊莫名的孤夜。 「一鼎五瓮的力量,确实在你这个年龄确实足够惊艳许多人。 可那又如何?北冥一族的冰寒能力恰恰最克制的就是这种速度力量型的对手。」 孤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赫然发现刚刚交手的短短两刻钟里,不知不觉间手指已经被冻得发白早失去了大半的知觉。 奇怪的是他刚才明明没有看见对方勾勒出道韵符,不知这些寒气是从哪里来的,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将自己给冻住的。 似乎知道此时孤夜所想,北冥青峰有些炫技的摊开了手掌。 掌中很快便有一枚红中带黑的两色「寒」字符文呈现其上,翻转间玄奥无比。 要不怎么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偏偏每一个反派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非要刷一刷自己的优越感。 也就在这符文出现的那一瞬间,孤夜体内的那道混沌符中的灰气猛然翻滚,随后一丝晶莹剔透赫然隐隐浮现。 外在的表现则在孤夜的眼里,那北冥青峰掌中的符文开始分解成无数道玄奥纹路。 天地间所属的自然冰寒法则,如今都被此时的孤夜所一一剖析并理解。从寒气如何形成,又所何演变全部一股脑儿全灌输到脑海中。 渐渐的,混沌符中便有大约八分之一的符纹受到牵引,遂而发出耀眼无比光亮……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八章 激战(上) 「公子,此子甚是妖异,底牌也是层出不穷。切莫大意,还是尽快结果掉免得夜长梦多……」中文网 身后那个富态儒家老者,见北冥青峰此时攻击放缓,立即便出声提醒。 从一开始这老家伙便丝毫不敢小瞧对面这个年轻人,当时临淄城中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他由于晚撤了些时间所以看得非常清楚。 那时候刚撤离之时,前脚刚出城门,后脚四卫中的东门卫骑兵已是前来支援。 也就是说此时眼前这个孤山子是直接从几百骑兵中夺门而出的。 他始终认为这样的人保命手段绝不单单只是靠一身蛮力。 正如老家伙所担心的那样,此时的孤夜正通过体内混沌符的神奇解析,北冥青峰掌中那个红黑相间的「寒」字符文已经渐渐在其心中逐渐明朗起来。 只是有一点让孤夜很是疑惑,无论是自己的墨痕属性还是当初黎平的「鸠」字符,它们在混沌符中都只引起一两道纹路的反应而已。 可这次这个「寒」字符纹却整整使得近八分之一的纹路发光发亮。这是否意味着这个符文威力很大,又或者是这冰寒属性比较特殊。 不管如何,这时候的孤夜原本冻僵的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回暖。而这一切的发生落入北冥青峰的眼里,此时便足以惊掉他的下巴。 「怎么可能?你的身体为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公子!莫要再犹豫了,快出手杀了他!」 身后那老家伙也是心中咯噔一跳。他给北冥家当了一辈子的奴仆,自是知道从玄冰鼎领悟出来的道韵符属性究竟有多难化解。 此时此刻亲眼见到有人在十几个呼吸之间便能成功祛除,他一时间实在无法想到有什么方法可以解释得通。 「难道是小姐早就帮助他领悟了冰之属性?」 老家伙此时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突然间的咋呼声倒是把陷入冥想中的孤夜提溜了回来。 待到此时他再活动手腕的时候,那种僵硬感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人体突然解冻后的皮肤酥麻刺痛。 不过他现在却是整张脸垮下来,丝毫没有半点兴奋感。 只因积攒这么久灵气的混沌符,今天全用来堪破北冥青峰的道韵符了。也几乎在眨眼的功夫,原本身体充盈的灵气瞬间便又被其吸纳一空。 刚才还是一鼎五瓮的巅峰实力,如今刹那间回到了解放前再次跌回三瓮巅峰。 显然这时候的北冥青峰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之所以面前的孤山子能够这么快驱逐体内寒气,除了北冥幽月亲自指导令其领悟冰寒属性之外应该没有他途了。 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居然将自己族中秘术毫不保留的传授给一个外人,且这个外人还是个天份并不逊色于自己还或有超越,心中妒火便如燎原之势熊熊燃烧直冲天灵。 「孤山子……你……该……死……」 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北冥青峰那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 却见其一握成拳,掌中「寒」字符纹也隐没入体内。所持长枪上也再次泛出森森冷烟遂而骤然朝前冲刺而来。 面对疾风般刺来的这一枪,这次孤夜所见却与之前大为不同。总的来说应该是对方速度忽然变得慢了下来,与之前的应接不暇相比,如今对付起来却是游刃有余得多。 这一次孤夜老早就判断出来对方的攻击角度和位置,自己身体由于不再僵硬反应起来也是十分迅速。 面对着这一枪,他不接也不躲。却是反其道欺身而进。由于已经提前获知这枪挑一条线挑得 到底是哪一条,所以重锏只管全力前攻不必留力三分回防。 带着寒气森森枪头就这样差之毫厘的从孤夜耳畔穿过,未等北冥青峰脸露异色,重锏已是点在其左肩之上。 咔咔…… 「为何会是这种声音,哪怕骨头断裂也没如此夸张吧?」 这是孤夜脑海中的第一反应。然而待到他定睛看去,好家伙,只见北冥青峰肩膀之上赫然出现了一层淡蓝色的薄冰,而刚刚重锏看似打中对方,实则是打在了这冰层之上。 刚刚发出的咔咔声也只不过是重锏点碎了这层冰壳,对于北冥青峰却是丝毫没有半点伤害。 他回想起之前长枪与重锏的剧烈相碰能够完好无损,看来同样也是这层冰壳在起作用。 就在孤夜惊诧之余,同样反应过来的北冥青锋已是侧身垫步,随后一点寒芒又至横扫咽喉。 这时候孤夜只能及时翻锏格挡,却无奈现在只有三瓮实力,这一枪扫来最少八瓮。 砰…… 这一下碰撞,孤夜整个人便被直接扫飞出近两丈。 见此北冥青峰眼中半是异彩半是迟疑,他不明白为何面前这家伙的力量比之刚才会削弱如此之多,事出反常莫不是内里有诈? 心思电转,这一犹豫倒是放弃了这个穷追猛打的机会。 「好家伙,硬碰硬果然要吃大亏!」 孤夜持锏的手颤抖得厉害,这会儿可不是兴奋,而是真的被对方八瓮巨力震得生疼。 不过对方此时力量远远反超自己他倒是没那么担心,只要看破了对方攻击意图加上反应及时的话,未尝不能如当初学院里聂政那般,照样完虐他们这些学生。 可问题是就算找到了攻击破绽,以目前的力量却是无法破开人家身体防御呀。 那层诡异的冰壳壳很明显就是那「寒」字道韵符所衍生的属性能力。怪不得这北冥青峰今日只穿一身长袍,原来人家根本就不需要着甲。他的那层冰壳壳,某种程度上都要比自己身上这副铁甲坚固得多。 「暂时想不到破防手段,看来只能跟人家拼消耗了。 老子就不信你身上的灵气是无限的。既然你能凝聚龟壳,那便让你凝聚个够!」 孤夜也是来了脾气,却见他甩了甩手腕,倒是率先攻了上去。 速度不快,比之刚才实在要差上许多。但是胜在灵活多变,重锏在手配合着脚下步伐左右翻飞,每一次出手都意图打中北冥青峰。 不必刻意选择去击打哪处要害,更不必去追求这一击的力量大小。正手打,反手打,进也打退亦可打。 不打身体就作势要重砸长枪,除非北冥青峰完全躲闪开,不然想要避免枪头折断,那么就必须在枪上附着冰壳壳。 这样的打法实在是很恶心人,特别是对于此时使用长兵器的北冥青峰来说。 自己的每一次进攻似乎都会提前被对方所预见,所谓枪走灵蛇,状若游龙此时根本成了个笑话。 要知道长枪的威力其实有九成九都在枪头上,但你刺又刺不出,挑又挑不起,每每杀招才蓄势一半便被打断。 想要仓促强攻能不能奏效还两说,自己却得先耗费灵气将自己护佑起来。 双方一来我往又是两刻钟的纠缠,孤夜付出了手臂和肋下两处不算太严重的伤口,而北冥青峰却是整整耗费了过半的灵气。 此时两人距离再次拉开皆是呼呼的喘着粗气,北冥青峰更是额头冒汗气息不匀。 孤夜刚才不慎之下肋下三寸被枪尖小戳了一下,虽然有甲胄挡着,可皮肉已经是被割出道不小的伤口。 强行忍痛之余他也知道,自己想打 持久战消耗光对方灵气的办法怕是行不通了。 那家伙也不是傻子,刚才这一下就是对方明知自己的攻击会被预见,索性故意卖出破绽的结果。 愣是用胸口硬接了一击重锏,换来的则是能够刺出这一枪。 北冥青峰现在就是只缩在龟壳中的老乌龟,若是他拼着两败俱伤的话,自己一时间还真干不过他。 不过孤夜这两处伤生受下来也并非全无收获,他隐隐感觉到对面那家伙似乎是哪里怪怪的。 特别是此时身穿文士长袍手持长枪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不伦不类违和感十足。 既然明知道今天要来林中截杀,弄身短打衣裳动起手来不是更加方便么? 「长袍……短打……」 突然间,孤夜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对了,就是这身衣服!」 孤夜猛然发现,从刚才到现在,那北冥青峰每次凝聚出冰壳位置不是全在身体躯干处就是覆盖在长枪之上。 至于好几次重锏强攻其脖颈头部乃至手腕时,他都是能避则避能躲便躲,哪怕这一下只是顺带为之根本不具备什么威力,最多只会造成些擦伤。 然而对方却是宁愿暴露出自己一个更大的破绽,都不愿意让这些地方有受伤的危险。 这说明什么?说明北冥青峰的乌龟壳只能凭借外物凝聚,根本无法直接覆盖在自己的皮肤之上。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那家伙会频频暴露出哪些不该暴露的部位。 思及至此,孤夜心中已是有了破敌之法。一瞬之间,他再次跨步前冲。手中重锏长拖在地后重重上撩,将之面前刺来长枪掸开,随后重重朝北冥青峰头上落砸。 果不其然,对方见自己攻向其头部便如往常那样横枪格挡。 按照原本套路孤夜势必会顺势就势重砸枪杆,迫使北冥青峰凝聚出更厚实的冰壳来保证长枪不被砸折。 然孤夜这次看似故技重施,但却在重锏落下的时候临时偏转方向往一头持枪的手背砸落。 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北冥青峰有些措手不及,骤然间他立即松开变成单手持枪。 咔咔咔…… 重锏如期砸落,孤夜改砸为削直切另一只持枪的手。棱角处很快在枪杆上刨出了一大捧冰花出来。 就在孤夜以为这下终于要得手之时,这时候的脑海中却犹如被重锤砸中一般,所持重锏仿佛突然变成了烫手山芋。 「子曰:君子不器……」 关键时刻,原是一直躲在树影下的那个老家伙终于出手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章 激战(下) 对于隐藏在身后的那个儒家老头,孤夜一直以来都是抱着高度警惕的。 他深知言出法随这种蛊惑人心的术法究竟有多邪门。只不过与北冥青峰从刚才打到现在,这老头都没有什么行动,便也以为对方的能力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限制。 眼看着此时即将建功,终于可以卸下北冥青峰的长枪,不曾想却在关键时刻着了对方的道。 一句「君子不器」如黄钟大吕般砸过来,虽然无法让孤夜真正丢下武器,但还是让他脑袋刹那间恍惚了一下。 而在生死搏斗之中,一个小小的失神所造成的后果便是致命的。抓住机会的北冥青峰当胸一脚便直踹了出去,原本才从半空落地未稳的孤夜,顿时整个人倒飞了出去,一口鲜血也直喷成了雾状。 这可比刚才肋下被刺的那一枪重太多了。八瓮八百斤的力道啊,哪怕是身上穿着铁片甲胄,但也足以使之受伤颇重了。 「尹铮你个狗奴才!谁要你出手的!我自己能杀他!」 此时的北冥青峰状若癫狂,完全没有了之前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只见他转身上前一巴掌便重重扇在身后那老家伙脸上,将他直接给扇飞出去撞在了旁边树干。 刚刚险些让对方得手令他恼羞成怒,关键时刻还是靠他人来救命更是打破其心中一直以来的骄傲。 这个叫尹铮的老家伙嘴角溢血,眼中怒色隐现,不过很快就强行用谄媚的嘴脸掩盖下来。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公子息怒……息怒……」 北冥青峰冷哼了一声再次警告道:中文网 「你若再敢擅自出手,想必也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 「小人知道……小人再也不敢了……」 老家伙连忙磕头,态度卑微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反观另一边的孤夜抹了抹嘴角的鲜血,随后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脸上却是带着一丝掩盖不住的笑意。 虽然生受了这一脚,但刚才的进攻还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在他看来,对方只要有破绽那就行了。 而且这北冥青峰自己还在作死,居然还勒令那个叫尹铮的老家伙不要插手,更是不惜动手打了人家的脸。 这倒是让一直忌惮儒家术法的他少了最大的顾忌。 此时见北冥青锋手执长枪再次看了过来,孤夜以锏撑地亦是不甘示弱的与之对视。 「好!很好!作为我的对手你现在的确有那个资格! 虽然你看破了我道韵符属性的局限性,但若是以为这样今日便能不死,那还是想太多了……」 却见面前这个家伙此时竟然从怀中掏出一副蚕丝手套很是不要脸的戴在了手上,更是在孤夜日了狗的表情下罩上了一顶兜帽。 这下可就连脖子都给护得严严实实了,除非直接怼人家正脸,不然别想再伤到对方分毫。 「卧槽,说好的骄傲呢?怎么突然就苟起来了啊?」 孤夜现在已是彻底无语了,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些所谓公子口中的面子与形象,在面对生死之时同样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去的。 北冥青峰「装备」的再升级,等同于在身上罩上了一层刀枪不入的外壳。这让原本力量上不足需要靠技巧来取得优势的孤夜彻底的抓瞎。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应对之策,对方那杆散发寒气的长枪已然杀来。 这时候的孤夜胸口依然憋闷气血不畅,刚才挨的那一脚实在是有点重,内伤是肯定没跑了,以至于此时所依仗的反应速度变得略微迟滞。 预判对方的动作倒是不受什么影响,可是内腑受伤的他,外在反应在手脚上就有些跟不 上脑中想法了。 铛…… 无法借势反击之下只能采取被动防御,手中重锏只能选择格开枪头,而不是截断对方手臂发力的方向。 如此一来就又再次变成了硬碰硬,试问现在只有三瓮实力的孤夜又怎么抵挡八瓮力的北冥青峰。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孤夜便脚步虚浮站立不稳朝后猛退了四五步。最后还是用重锏帮助支撑才得以稳住身形。 然盛怒之下的北冥青峰又怎会就此罢休,只见其手中长枪一击不中再翻挑点出,枪身上散发的寒气此时如同盘附其上的游龙般,张开了狰狞的巨口朝孤夜扑咬过去。 情急之下孤夜只能抬锏当胸,被迫使出一招铁索横江作为守势。 没办法,刚才对方身上犹有破绽的时候还需大费周章才能险些奏效。如今对方身上全被衣物所遮挡,在其道韵符特殊属性的加持下,那简直就是免疫所有物理伤害。 所以孤夜现在只能守,因为哪怕冒着两败俱伤拼死砸人家一下亦是无用。 铛…… 枪尖重重的点在了横于胸前的玄铁重锏上,由于力量实在太过巨大,孤夜单臂根本无法挡住反撞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噗…… 伤上加伤,刚才胸口就挨了一脚,现在又被重锏磕了一下,孤夜一口血再次喷了出来整个人也跌出数丈远。 「哈哈哈……孤山子!你刚才那股嚣张劲哪去啦……哈哈哈…… 本公子看你现在还拿什么狂……」 北冥青峰也不傻,这个时候他也发现了对方身上大部分力量都消散掉,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那也只能说明这小子体内经脉中存储的灵气消耗干净了! 一个兵家体修若是耗光了灵气,那跟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他不会再给对方翻盘的机会了,哪怕让其多说一句废话都不可能。 长枪再出,寒芒隐现转眼即逝。待复现之时,却已然到了孤夜喉前三寸。 此时无论从北冥青峰还是后面尹铮的角度看,半撑着身体瘫坐在地上的孤夜定然必死无疑了。 十分之一瞬,或许是更短的时间之后,这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喉咙势必会被长枪给洞穿。 可是十分之一瞬时间很快就过去,此刻甚至可以将孤夜脸上的绝望尽情欣赏。 然而一瞬,两瞬,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本该是长枪穿透喉咙的画面仿佛是永远定格了一般,北冥青峰目光呆滞中正迅速充血,整个人彻底陷入到一种忘我的状态中。 那模样就像只发了情的公猪,似乎七情六欲中的某一种情绪此刻被无限的放大,以至于在这关键时刻坠入自己营造的某段回忆场景中。 而此时在身后不远处尹铮眼中,他所见的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这里本就是一片密林,尽管四周有着不少散落在地的松明火把,可那也是正值深夜。 眼前发生的应该是那孤山子喉咙被长枪洞穿血溅三尺,可这时候不知怎么就突然变成了清晨时分骄阳和煦。 不过尹铮的注意力并不止在于此,却是被那雪山之巅的那抹倩影给深深勾住了心神。 那身圣洁无垢的气质,就连此时其脚下的雪莲花都显得黯然失色。 面前只是个背影,准确来说应该是个女人的背影。可就是这个背影,却让人产生了一种这就是极致之美的错觉。 「这个女人是谁?莫非是九天之上的谪仙人下落凡尘?不然的话公子又为何会全副身心都被融入进去,以至于此时的自己想要将眼睛移开半寸都做不到? 不过又感觉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自己 曾经在哪里见过!」 短短的一瞬间,处在身后的尹铮心思便已千思百转,更何况身处其中的北冥青峰。 这本就是他心中最为yin邪的执念!不错,如此绝美圣洁的画面,在于他心中只会生出忍不住去占有蹂躏的邪念。 而如今这股yin邪的欲念,正在如春风吹野草般疯狂滋生扩散,直至彻底占据整副心神。 如此所导致的结果便是本该一击必杀捅穿孤夜喉咙的长枪,却在距离三寸前的地方急停了下来。 此刻枪尖下的孤夜额头冷汗唰唰直流,自己冒险示弱果然还是成功了。 其实当他看到北冥青峰罩上兜帽的那一刻起便制定了这个计划。 既然对方免疫所有物理伤害。那好,总不能魔法伤害也免疫吧。 孤夜除了祭出「石槿娘」这老娘们出来吓人之外,能够起到出其不意的,便只有这激发人体原始欲望的墨痕属性了。 显然以北冥青峰这样明显阅女无数的老司机,「石槿娘」还远远无法达到迷乱其一瞬心智的目的。 所以唯有点出那一道从体内混沌符中剥离出来的墨痕属性了。 可这玩意使用起来有些麻烦,首先你得凝聚出道韵笔来,然后再将笔融于指间。 不然对方见你手中突然多一根道韵笔出来,那必然心生戒备又还如何点中对方。 既然反应速度大不如前,打又打不伤人家。所以从一开始孤夜就打算硬扛对方几下,哪怕是那招「铁索横江」,他亦是单手使出。 只不过北冥青峰不知道的是,其实孤夜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早已是将道韵笔融进了两指之中。 唯一所缺的不过是一个对方自以为必胜的机会而已。也只有这样,对方的警惕性才会降至最低。 咔嚓…… 好不容易算计争取来的对方一两个呼吸失神,孤夜又怎么会被身边这狗屁仙女所耽搁,哪怕他真心觉得那画面很唯美。 然再怎么唯美,又哪里有亲手用重锏把北冥青峰腿打折的感觉更美! 瞬间玄铁重锏平扫而出,随后一声凄厉惨叫将眼前画面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北冥青峰摔躺在地上疯狂嘶嚎的一幕。 「公子……快救公子……」 话音一落,顿时林中各处瞬间跃出上百人马。孤夜一见心中更是发狠,手中重锏高高抬起便要朝北冥青峰脑袋上落去,为的就是争个鱼死网破。 「子曰……君子不器……」 关键时刻尹铮再次出手,而孤夜心神突然一空,手中重锏却无论如何想握都握不住……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千钧一发 看着周围突然冲出来的百来人,孤夜脸上满是绝望。从某种程度上他自己也承认算是个天赋异禀的「高人」了,可「高人」并不是「超人」。 之前的那一番战斗已经基本上达到极限了,如今哪怕是将体内剩下的窍穴灵气全部激发出来,那也不可能以一敌百杀将出去吧。 更何况对方还有个可以随时随地,把这百余人都变得悍不畏死的儒家老阴=逼。 绝望是肯定绝望的,若是说刚才很大程度是表演的成分,现在可就是内心真实的写照了。 躺地上打滚惨嚎的北冥青峰第一时间便被飞奔过来的尹铮给拖远出去,以至于中了儒家术法恍惚中的孤夜,根本没能来得及将其挟持做人质。 再次捡起重锏的他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余下六个窍穴中的灵气液便全部被激发了出来。 与此同时,面前七八把长剑已然临身,一瞬之间重锏横扫。 咔咔咔咔咔…… 一阵武器爆裂声炸响,却见眼前近十个死士面露骇容,只因一个照面下来手中武器便全部折断,有甚者断掉的剑刃去势未减直射旁人而去。 一记横扫之后孤夜就地侧翻,重锏再次扫出擦过一排腿脚,瞬间惨叫连连骨头断裂之声不绝于耳。 不待他将口气息喘匀,又有三四杆长枪朝他直刺而来,此时正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 孤夜只能接连在地上翻滚试图躲开这波攻击。需知道后面死士最接近的一次攻击,可是堪堪贴着他耳廓外扎如泥土里的,那时候头皮上甚至都可以感受到锋刃处透出来的森寒。 这时候体内灵气再次被混沌符吸收大半,没有办法之下孤夜只能将之聚集一处爆发,顿时一招旱地拔葱从地上一跃而起。 当是时那四五杆长枪方才扎下,不曾想到面前之人居然能以如此诡异的身法飞腾起来。 可还没等这几个人脸上露出惊讶,眼眸中反射出的重锏虚影已然将他们的表情全部定格在这一瞬,然后便接连爆开。 一锏砸碎四五个脑袋,对于爆发出此时身体最后一丝潜力的孤夜来说并不值得一提的。 可此番过后也似烟花般绽放最后的璀璨了。直至此时,孤夜体内再无半丝灵气存在,所剩力量只余肌肉本身的三瓮实力。 当然这还得是巅峰时期才能达到,从刚才打斗到现在,积攒下的疲劳还能不能使其打出三百斤力道着实难说。 「啊……杀了他……我要他死……啊……快杀了他……」 北冥青峰扭摆着身体疯狂的朝孤夜嚎叫,什么骄傲,什么身份尊严此时全是他娘的浮云。 显然冲出来的这些死士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态过。在他们的印象中,青峰公子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对于任何危急都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一时间所有人将孤夜围困在中央未曾动手,有一部分自然是畏惧对方实在太过强大,刚照面之下便若死伤了十几个弟兄。 另一方面也是被北冥有鱼峰此时的状态吓住了,简单点说便是有点毁三观,人设崩塌了。 「都愣着作甚?没听公子说要杀了这该死的孤山子么?」 尹铮亦是脸色阴沉得可怕。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其实他之前也是有所预见的。要不然这最后的百来死士又从何而来。 当自己发现一向从容淡定的公子青峰,在面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时总是会一反常态后,便偷偷的埋伏下了这一记后手。 不为其他,只因青峰公子实在是太骄傲了。特别是涉及到这个孤山子,那更是显出轻率和不屑。 其实换作是以前,根本就不会有这场林间埋伏。早在得 知他们想要对触子家眷下手的时候,只需把消息透露给齐国官方便足以至那孤山子于死地了。 可这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公子却偏偏要像猫儿戏弄老鼠一样,为的无非就是满足自己虚荣心。 尹铮知道,这样做更多的还是在报复,更是想证明自己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要比这孤山子要强大。 可事实上对方又哪里是只仓惶的老鼠,明明就是一头山中猛虎。 为了这点虚荣自尊,北冥青峰当初派来伏击的人数甚至只点了区区二三十人,要不是他尹铮偷偷再拨百余人偷偷跟着以防不测,如今自会是另一番结果。 相比较北冥青峰的丧失理智,反观孤夜在面对如此绝境之时却是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因为他知道此时任何无用的情绪,都只会影响番自己做出的判断。 肋下的伤口依旧在往外渗血,肩膀上撕裂的痛楚亦是在不断刺激着神经保持清醒。 如今被重重围困,他设想出了好几个计划,但最终指向的结果都是相同的。 没有机会了,哪怕现在身体内多上两三个窍穴的灵气液,也不该会是这样的结果。 看着周遭死士一步步的逼近过来,孤夜将手中重锏握得更紧了些。 他把目光定格在十几步外的北冥青峰身上,算计着自己临死之前能否将之也给拼杀掉。 毕竟同归于尽,那样死了心里也会舒服一点的,不至于那么的憋屈。 然而有时候转机却往往来得让人那么猝不及防。特别是那一个庞大身影的出现时,他总是能那样夺人眼球。 「哇呀呀呀……孤夜莫慌,俺庖硕来也……」 人未至,那嗓门大得都已经能将耳朵震得生疼了。 众死士猛然回望,却见一身形极其魁梧肥胖的家伙手持一面巨大方盾正朝自己冲杀过来。 那每踏出一步似乎地面都会随之震颤的恐怖,就如同一头发疯的棕熊一般。 而跟在其身边一同冲来的两人却是与之有着天差地别。 却见左侧一人长得尖嘴猴腮瘦骨嶙峋,身无几两肉却是背着大捆短矛,这时此人亦是持矛在手欲做投掷壮。 右侧一人年龄稍长,然却是个半残侏儒。见其全身着铁甲奔跑的模样,看多了甚至有些滑稽好笑。 又过半息,尹铮也才终于看清,原来这三人后面居然还跟着密密麻麻近百全副武装的士卒。 「不好!对方援兵来了,快保护公子撤退!」 尹铮话音刚落,打头那瘦猴子已是短矛脱手而出,呼啸声过后,瞬间便将两名死士串成了糖葫芦。 甚至惨叫声还未来得及叫出,又是两把短矛纷沓而至。 「不许退……杀了他……给本公子杀了他……谁退谁死……杀呀……」 北冥青峰挣扎着被两人搀扶着快速往林中另一个方向退去,但此刻却没人听他的,只是在尹铮的命令下抓紧撤离。 「尹铮……你不听命令……我要杀了你……我发誓要杀了你……」 然而此时的尹铮已经无暇去理会身边的威胁。他正利用自己最后的一丝灵气使出言出法随,将断后的二三十人使其变得更加奋勇好去挡住追兵。 「撒豆成兵……」 终于抵达战场的潘平奔跑中两把黄豆掷出,顿时落地生根,藤蔓立刻纠缠住扑向孤夜的几人,随后庖硕大盾重重拍落,场面顿时惨不忍睹。 「孤夜……你别怕……俺们救你来了……」 身后的郭兵等人立即将之包围守护在中间,而外头的蛮九则带人继续追击。 「他娘的,你们可总算赶来了,再晚上半刻,家中七个老爹可就 要靠你小子养老送终了……」 直到这时候,孤夜强撑着一口气的身体才得以放松下来,顿时双膝一软差点跌坐地上。 「哎哎哎……扶住快扶住……他伤得可不轻啊……」 潘平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药丸出来掰开孤夜的嘴就往里塞。 药丸入口即化,辛辣刺激直入喉头。不过效果倒是立竿见影,原本憋闷的胸口立马便舒缓了许多。 「赶紧的,让蛮九那厮别追了,只会无谓徒增伤亡。 对方队伍里有个会儒术的老家伙,那些士兵被其术法一加持就变得悍不惧死了。」 孤夜顾不上身上伤势,赶紧让庖硕去把人追回来。然而这家伙又哪里肯罢休。 庖硕又何曾见到过自家兄弟伤得这么重过,此时抡起巨盾二话不说就直冲了过去。 「憨货!别犯浑!这里距离临淄城并不远,追寻触子家眷的兵马肯定还在附近,先行撤回山寨才要紧啊!」 孤夜真是急眼了,瞅着那胖子还要追过去报仇便赶紧高声急吼: 「赶紧给老子回来!这是命令,违令者……三天没饭吃……咳咳……咳咳……」 显然最后最后句话是对着还未跑远的庖硕喊出去的。平时最担心头疼的就是这憨货,就他这性子早晚要出大事! 事实也证明,用吃饭这件事情来作要挟,可比动不动就杀头来得更有效。别人不知道,起码这憨胖子一试一个准。 「潘先生,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把兄弟们给找回来,拜托了……」 孤夜抓紧潘平的手,如果说此时除了他还有谁说话能镇得住场子,那么便只有眼前这个潘先生了。 反观此时的蛮九跟郭兵两人其实跟庖硕没什么差别,他们心中都是憋着一团火的。 特别是郭兵,那股内疚自责从逃出临淄城后便时时刻刻折磨着自己。 这次前来见到孤夜身陷险境差点没了命,加上面前对手表现出来的熟悉狂暴状态。 所以哪怕是反应再迟钝,那也是能联想到之前上将军府邸门前的那些士卒的。 而这里同样出现这种状况,那就说明导致士兵进入次状态的罪魁祸首此时必然在其中。 那么不管是为了孤夜还是死去的弟兄,他都要穷追到底不死不休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济水 吟行不惮遥,风景尽堪抄。天水清相入,秋冬气始交。 立冬日,北风高,奔流不息的济水终于在河面上凝固出一层厚实的冰壳。 原本可以依作天险的十里河面,如今已然变成坦途。这也预示着南北两岸的对峙状态彻底被打破,二十万对三十万的惊天大战也正式拉开帷幕。 聚集在灵丘城外的五国联盟军此刻已抵达济水河边。 无数旌旗遮天蔽日,二十万大军分成五块方阵整装待发。枪戈如林,刀剑寒光。吃饱喝足尝到甜头的士卒们此时都是昂首挺胸士气如虹。 这段时间无数财货女人的予取予求,让这些人都变得极度膨胀起来。似乎只要跨过面前这条大河,对面便有比之前还要多上十倍百倍的好处在等着自己。 而燕国作为这场战争的发起者,此时也当仁不让的承担起探河的任务。 数百骑兵四蹄皆包裹着粗麻布一字排开在冰面上缓缓推进。奇怪的是,远处不断窥视的齐军侦骑却全然视而不见。 河面冰层被踩得咔咔作响,骑在马上的士兵时不时停下来用长枪去戳击着地面。 确定冰层厚度无碍之后就会有跟随的士兵搬来草垛作为标识,像这样的前期探查工作在之前联军已经整整进行过三天。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在这三天时间里南岸的齐军却很是平静,原本以为起码也会来搞些破坏的,未曾想他们依旧在指挥着民夫抢修防御工事。 延绵数十里的河滩上,如今遍布沟壑陷马坑,竹签倒刺绊马索也比比皆是。 纵横交错的坑道中囤积了大量的油脂木柴,箭塔地堡成排成列遍布各处。 高的低的,地面上的地底下的,如此严密的立体防御系统让听到斥候汇报后的诸位将军都眉头紧锁。 很明显这是块硬得不能再硬的硬骨头了,齐国几乎把所有的一切全压在了这里。 不过这样做对于此时的五国联军来说有好亦有坏,败则败矣自不必说。若胜,那也就预示着齐国之后再无反击之力,南岸所有城池皆可纳为囊中之物。 所以这反倒不需要如何商议,打终归是要打一下的,再硬得骨头不啃上一口又怎知到底啃不啃得动。 至于绕过这几十里防线的问题其实意义不大,若往东,除非你有海船沿海岸线迂回个大圈。往西的话那不知尽头的太行山脉便能让大军望而却步。 于是在北岸整整探查了三天之后,由五国各出五千人马组成的两万五千先锋部队,先行向齐国防线发动了试探性进攻。 目的只需在南岸夺下一块足以让后续部队平安通过河面的根据地,待到所有人马成功抵达南岸后再行步步蚕食。 联军这边的跃跃欲试蓄势待发,反观南岸齐军大营之中,触子却在此之前就把所有手下将领召集在一起。 而且看着门外那些亲兵脸上的古怪表情就能猜测到,似乎会议现场气氛并不怎么愉快。从刚才到现在,里面的争吵声就从没有停止过。 当然,底下众将军争论的重点还是在如何抵御联军攻势上。 这里头便有以张景山为首的保守派,他主张依托完备的防御工事来抵御联军来势汹汹的兵锋,最起码要将对方拖上半月以上,待到其锐气尽失之时,方可采取反击手段。 之所以做出如此方针自然是有依据的,首先联军方面粮草不足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们旨在速胜不耐久战。 于是张景山的主体思路是在一个“拖”字。如今看似丢失半壁江山颓势在我,其实他们这一方才是真正的本土作战拥有得天独厚的百姓基础。 至于山广志却主张分派出一支奇兵趁河水冻结潜回北岸,待到联军发动总攻的时候可以来个两面夹击毕其功于一役。 他的理由同样是粮草,只不过在意的却不是联军,而是济水南岸的百姓。 从两军发生对峙开始,山坳里焚尸的烟柱就没有熄灭过。大量过冬的粮食全部被囤积在此地,致使身后百姓饿殍遍野。 首先他得承认,张景山的思路是最为稳妥的。可稳妥带来的代价就是战争时间的拖长。 计划中能把联军拖上十天半个月,他们就有办法再坚持两个三个乃至四个十天半个月。 做法无非是从北岸百姓身上继续榨取口粮而已。如今天气越来越冷,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到时候被占领的二十余城又还能剩下多少人口,那饿殍遍野的惨状当真想都不敢想。 事实上无论从哪个出发点,两人的主张都并没有错。然而此时的触子显然对此都没有半点意动。 从刚才到现在,他就静静看着下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不休,为的是想让自己心里面更有把握些。毕竟接下来他要宣布的事情,可比什么分兵夹击更加的冒险刺激。 在场的将领可不全是他的嫡系,所以就得先丢出个话题出去好让他们把火气全给泄干净了再说。 “咳咳……” 突兀的咳嗽声在大帐中响起,看到吵得差不多,一直抿嘴不语的触子终是要开始发言了。 众人也知道最后实行什么方案马上就该有定论,此时也是都纷纷安静下来分立两旁等待着。 “撤退……” 触子憋了许久,最终在万众期待的眼神中吐出这两个字来。 “将军高见……啊……撤……撤退?” 山广志的马屁才拍了一半瞬间整个人便愣住了。不止是他,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死死盯着坐在上首的上将军。 “将……将军……末将刚才有些走神没听太清,你是否可以再说一遍……” 张景山犹犹豫豫的开口询问道。 “你们没有听错,我刚才所说的就是撤退。 本将军要你们在联军发动攻击接上手之后一人不留的全部撤出防御阵地。 而且还得是完好无损的将整个阵地留给联军,尤其注意不得放火!”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这可是动用了数十万民夫,日夜赶工耗费几个月才修筑成的防御工事啊! 现在轻飘飘一句话放出去就要拱手让人,要知道此时山坳中那焚烧尸体的烟柱还在往上窜着呢! 这时候触子的决定,几乎让所有人立马联想到之前军中那些流传甚广的谣言。 “莫非上将军真的已经背叛了齐国,不然为何会做此荒唐决定!既然如此,那么现在大战在即该不该行帐前夺帅之事呢?” 张景山下意识的狂摇自己的脑袋。 “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上将军忠君爱国是绝不会背叛齐国的。” 不过有如此想法的,帐中可不止只有他张景山。换个角度来说,就连他这个嫡系手下都有这种猜疑了,更何况其他非嫡系的部将。 “将军,这是为何?难道你真的要把齐国大好河山都断送出去不成!” 此时有个脾气暴躁的老将直接站出来,言语甚为不客气就差指着触子鼻子开骂! “放肆!区区参将居然敢如此对上将军这样说话……” 山广志顿时大怒,见这老将实在无礼便立马站出来,手也已经摸在腰间佩剑上了。 “难道不是么?用了多少人命才填出来的防线。现在一句话就要全部放弃。 而且还要完好无缺的交付到那些鬣狗手上,老子第一个不服……” “我也不服……今天上将军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请恕我等不能从命……” “还有我……” “还有我们……” 这时候陆续又有七八位将领站出来,触子眯了一眼发现,果然这些人大多数之前都是属于右将军达子的部曲。 “大胆,你们难道想要造反不成!来人……” 见到这状况,挡在触子前面的山广志彻底怒了,手中佩剑锵的一声便拔了出来。门外一队亲兵冲了进来却是面面相觑不敢再有动作。 “呵呵呵……好!真好!好哇!看看……大家都看看……看到了没?这就是我齐国所谓的上下一心共赴国难。 本将才刚开了个头,未等说完堂堂帅帐之内就起了内讧。试问面对着济水对面二十万如狼似虎的五国联军,真正打起来又有几分胜算。” 触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把将拔剑在手的山广志踹了个趔趄。 “谁让你对着同袍拔剑的,待会自去帐外领十五军棍,再敢呱噪定斩不饶!” 这话明明是对着山广志说的,可此刻触子的眼睛却是意味深长的盯着站出来质问的一众将领。 一时间展现出来的气势也将这些人给压得不敢目光直视。 “刚才你们争论的无非是先主攻还是先主守的问题。 但无论是依仗什么理由都无法改变这场战争发生在齐国的事实。 此仗无论输赢,受苦的都只会是齐国百姓,这注定了我们都只能是输家! 区别只不过是如何做才能输得不那么惨,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而已。 所以这一仗要么不打,要打就得速胜,还要一战定乾坤的那种! 所以张景山的防守反击绝不可行,山广志的分兵夹击更是小儿科不够力度!” 触子这时踱步回到座位前猛然回头对着众人说道: “本将要请君入瓮,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举破灭二十万联军……” 此言掷地有声,顿时惊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战起 从时光回溯中来到当时…… 是日,二十万联军陈兵济水北岸,两万五千先锋军蓄势待发。 渡鸦停驻在枯树枝头,远远的望着前方乌压压的一片,肃杀之气浓郁得连这不曾断绝的北风都给凝固住,哪怕此时梢尾最后的几片残叶都无法将之打落。 号角声呜咽,战鼓开始擂响。突然从军阵之中传来隐隐的哀嚎痛哭声。 许许多多衣裳褴褛的齐国百姓被推搡着从军阵中走出,他们几乎全都是赤着双脚,下方冻骨的冰面这些人根本就无法久站。 若想保住十根脚指头,那么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济水河面抵达南岸。 然而南岸是什么情况,那是遍布陷坑尖锐竹签的冗长地带,除了这些还有无数绞入青铜倒勾的绊马索。 他们被驱逐的目的除了要给联军先锋探查冰面之外,还需去蹚平岸上的所有陷阱割断那些纵横交错的绊马索。 若是完成了这些还死不了的话,就去用来消耗齐军阵地上的箭矢。 这些百姓中大多数都是原本监牢里关押的囚犯,还有就是这段时间在占领区发动骚乱的青壮。 他们现在已是无可选择,停驻不前不可能,后退更是死路一条。唯有豁出性命往前冲,幸运的话或许还能留得一条命在,待到他日有幸的话能够再见到自己被掳走的妻儿。 “大兄,咱们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人群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年轻不断地跺着脚,充满恐惧的脸上连续渗出绵密的细汗。 很难想象在如此的天气下,只穿着一件单衣的家伙额头上居然还能有汗水。明明此刻整只脚都被冻的一块青一块紫。 “别怕,待会你就跟在兄后面跑,对面就是咱们齐国自己的军队。 看到没有,只要跑过那条线就能活!到时候咱们穿上鞋再杀回来替爹爹报仇!” 这时一年龄稍大些的年轻人指着前方齐军垒起矮墙,语气很是笃定的对弟弟说道。 “大兄,咱们真能跑过那条线么?” 小年轻哆哆嗦嗦仍旧有些怀疑。 “放心吧,大兄一定会让你跑过那条线的,一定……” 年轻人将弟弟揽在怀里,眼神中带着异样的坚定。 随着鼓点愈发的急促,身后的甲士开始平举长枪呼喝起来。 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些用来蹚雷清障的平头百姓便开始奋力的往前奔跑。 整个冰面被数千人踩得咔咔作响,大多数人的脚掌也已经早变得麻木。 然而来自身后的箭矢和一声声惨叫却使得他们丝毫不敢回头,声怕下一刻自己就会被射个透心凉。 幸运的是,并不算宽的河面真正跑起来其实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只是在两轮弓箭抛射威胁下,短短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就距离滩涂地不远了。 “小弟,快跟紧我,千万别乱跑,记住要跟紧啊……” 眼看着马上就要上岸,年轻人最后仍不忘嘱咐一直躲在身后的小弟。 嘣…… 便在此时,天地间突然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崩断了一般,就如有数万只蝗虫突然在耳朵边突然起飞。炸得每个人脑袋里都跟着嗡嗡作响。 年轻人骤然间只觉心头一紧,随后下意识的抬头往天空望去。 只见原本阴沉灰暗的天穹突然多了无数个黑色小点,就如刚才听到的声音那样,像是有大片飞蝗汇聚成云扑面掩盖而来。 “不好!小弟快趴下……” 年轻人脚步猛然一顿深深陷进滩涂泥泞之中,随后奋力往后一扑死死的将弟弟压在了身下。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噗嗤……噗嗤……噗嗤…… 无数的箭矢宛如六月盛夏的暴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了这些百姓身上。 没有任何遮挡和隐蔽的这群人,就像是用大镰刀收割麦子般瞬间一茬一茬的倒下。 连续三波下来,数万人的蹚雷大部队瞬间被收割掉三分之一。 余下的有些是运气好侥幸躲过,有些是跑得慢还没够得着射程。 “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快往回跑……不想死的快往回跑啊……” 噗噗噗……噗噗噗…… 还没等到前冲阵型大乱,那些叫嚷着往回跑和已经在逃跑路上的人很快便都死在了身后联军的刀剑之下。 “都给我冲,谁敢抗命格杀勿论……” “快点!都给我往前冲,只有冲到前面那道土墙之后你们才能活……” 负责督战的是秦军,以老秦人向来的作风,自然是不会出现什么狗屁怜悯之心的。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俺家中还有老娘要奉养……俺还不能死啊……” “我家中也有妻儿……求求你们行行好放我等回去吧……” 一人跪下,很快在河面上就跟着跪满了一大片。然如今可是在战场,回应他们的自然是又一阵惨叫和刀剑入肉的声音。 “都给老子起来往前冲……冲过去了能活……磨叽的都得死……” 为首秦将右臂一抬,顿时有一排弩兵搭出列。 “三息时间不往前冲者,全给老子就地射杀……” 这其中有畏惧的转身咬牙往前冲,亦有心存侥幸依旧跪在地上的,还有直接吓瘫躺地上装死的,可这一切在秦军眼中都只能认为是挑衅。 那些掉头就往回冲的自然不必提,而余下者皆在一声令下之后,全都成了尸体。 更加无法侥幸的是,在军队继续向前推进的同时,每越过一具尸体时,都会有士兵在他们身上补刀以确保全部死头。如此一来那些装死的很快也不需要装得那么辛苦了。 滩涂之上,年轻人忍痛用力拔出扎在自己手臂上的箭头,然后强拉着弟弟继续往前匍匐前进。 头上依旧都是不断落下的利箭,从身边奔跑而过的人也相继中箭倒下。 “啊……大……大兄……我怕……我不想死……啊……救命……我不想死……” 小年轻双手抱着头,裤裆里早就被吓出来的屎尿浸透。 “不想死就往前爬……只要爬过那道土墙咱就能活……” 年轻人死命揪住弟弟的衣领,那只被箭射伤的手此时则是被用来清扫前方的竹刺和尖石。 他们的速度一定不能慢,因为身后的军队已经不断碾压过来。刚才往尸体上补刀的画面他可是亲眼所见,所以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追上来。 手中的弟弟还在不断地挣扎,眼看着那些甲胄鲜明的秦国士兵距离自己已然不足五丈,年轻人心中绝望的情绪腾腾直冲脑门。 “快呀……快爬呀……阿爹的仇还没有报……咱们不能死……你不能死在这里……” 三丈……两丈…… 随着身后秦军越来越近,年轻人甚至都可以看清他们手上仍在滴血的长剑。 然而就在他以为兄弟两个今日在劫难逃之际,距离自己只有一丈远的秦军居然奇迹般的停了下来。 无数面方型巨盾被竖起挡下来天空大部分的箭矢,身后弓*弩手则是整齐划一踩住踏勾,将紧绷的弓弦彻底拉开。 “放……” 嘣…… 这声更大的嗡鸣在兄弟俩的耳边炸响,年轻人看到的是同样一朵乌云朝前方土墙后面盖了上去。 不仅如此,从他这个角度往侧面延伸看过去,顿时只觉末日已然降临人世间。 只见曲折的济水河岸,无数乌云从整齐的阵列中抛飞出去落入到长长的土墙后面,而同样规模的箭雨也从土墙后射出砸落回河岸上。 不断地有人倒下,又不断地有人重新填补上空位。唯有刚才那些跟自己一同奔跑的人在发出惨叫哀嚎。 入眼处能看到的同类已经所剩无几,其中不乏有一些人真的已经靠在了一人高的土墙上正准备往上爬。 这一幕无疑让年轻人再次升起了希望。趁着现在身后秦军正与齐军对射无暇理会自己,他咬紧牙关再次拖着弟弟向前蠕动。 他用手臂掸开路上的尖刺,用身体压在半尺高带着倒钩的绊马索上。 很快的身边再也不见其他人,有的只是同行者绝望到始终不肯闭眼的尸体。 年轻人整个胸膛和腹部都已经被勾烂勾破,鲜血夹杂泥沙裹在伤口上不断的折磨着。 不过他并没有叫喊出声来,声怕自己一开口憋着的那股气就会散去回不来了。 此时身后的弟弟也终于暂时压制住心中恐惧,并在兄长的帮助下,终于靠上了眼前这堵土墙上。 说是土墙,其实就是齐军临时掘土垒砌起来的一人高小土堤,这连排的土堤之上,每隔上二十步便会立上一座箭楼,而此时兄弟俩所在的位置就在两箭楼中间。 “小弟!快!踩着兄的肩膀先爬过去。 记住,爬过去之后你要高喊自己是平原城的,是自己人!” 年轻人努力的将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腹缩起,好让自己的后背尽量弓得高一些。 终于看到生的希望,小年轻认真记下兄长的嘱咐后小心翼翼的抬脚踩了上去。 “大兄,你且等着。我回头就带人过来接你……” 年轻人没有回应,只是感受了一下自己弟弟已经站稳了之后便用尽力气往上顶。 小年轻终于让自己的头颅越过了土墙。入眼所见,原来这面土墙的后面,层层叠叠最少还有五六道同样规模的土墙。 而在这土墙与土墙之间还留有深深的沟壑,沟壑与沟壑之间只用木板连接,只留下许多狭窄的过道。此时的过道之上,则是有无数齐军士兵来回奔流不息。 可是还没等小年轻再多看一眼,墙后的齐军已是发现了他的存在。 小年轻惊喜交加顿时挥手高声大喊: “自己人……我是自己人……我家是平原城的……我是齐……” 然而回应小年轻的却是一张张惊愕的面孔,随后便是七八支长箭射来,锋锐的箭头旋转着,在他眼中不断的放大……放大……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序幕 两兄弟为了一丝生机不惜在这炼狱中挣扎求存,然而结果却和一同随行大多数人一样,成为了众多铺路的尸体之一。 可是这几万近乎死绝的齐人百姓对于这场战争来说,却连个开场序幕都算不上。 有了这些尸体的铺就,这片布满陷阱的滩涂倒是显得不那么难行了。 此时五国联军的先锋部队先用箭矢形成了大面积的压制,从而能够以此为基础,判断出这长长的土墙后面究竟哪一段要薄弱些。 近半个时辰的对射,双方耗费掉的箭矢根本无法用数量去计算,总之用来抵挡的阵盾上面,几乎每一面都被钉满,长长的土墙之上亦如是。 “老腾,就总体试探性攻击后的效果来看,齐军在咱们和秦国负责的那段,反击的烈度较之其他要低许多。 其他人的意思是让远程兵种继续佯攻,各主力部队集中起来先行往这两段发起试探性攻击。” 雷图指着前方两座已然开始起火燃烧的箭楼,试图征询腾超的意见。 “终是要试试的!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必须让后方再支援三千弓箭手过来。 到时候若是进攻失利,密集的箭矢压制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 咱们既然提出加码了三千弓箭手,那么先登部队就少派些。 我估摸着要想占领这小段土墙,没个四千精锐下不来。 你就这么回复,咱们出兵一千,其余空缺的让其他人填补上。” 腾超亦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雷图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不到一刻钟时间,五国联军的二万五千先锋部队便开始出现调整异动。 号角有节奏的重新吹响,整条战线上的弓箭开始愈发的密集。这个时候圆木搭建的箭楼已经十不存一,通体大火纷纷向着滩涂上砸落下来。 率先抵进开始发动攻击的仍旧是燕国,腾超虽说只派一千名先登兵,但这千人却都是精锐。 作为刺向齐军阵地的剑尖,他们一个个身着两层厚皮甲开始在盾牌的掩护下靠向了土墙。 用大量火箭堆掉了箭楼,所以此时根本不需要去担心头顶突然射来的冷箭。 脚底下踩着的是一具具尸体,尽管难行了些,不过也无需担心会踏中陷阱。 显然能被命名为先登兵的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各自之间配合起来也是井然有序。 首先抵达土墙下的人并不急于去尝试攀登,而是会在盾兵的掩护下用背抵住墙面开始搭建人梯。 要知道这面所谓的土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平面。而是每隔上五十步便有一道往外弯曲呈“凸”型。 在城池防御体系中被称之为“马面”,而它起到的作用自然便是可以方便从侧面用弓箭射击尝试攀登的敌人。 此时这里的防御自然也参照了这样的结构,所以想要登墙,那必须要快。赶在齐军箭楼刚倒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保证有足够的人数越过土墙。 一人多高的土墙,说起来也就是挖沟后垒起来的“土堤”,后续先登兵只需几步助跑踏在同袍背上,便可以非常轻松的纵身越过去。 可是早就在墙后蓄势待发的齐军又怎会没有准备,就在一个个先登兵飞身跨过土墙,还没来得及落地的之时,引而不发密密麻麻的长枪立即斜上捅刺而来。 噗呲……噗呲……噗呲…… 这些率先冲进来的士兵在第一时间便被捅穿了身体,划拉间腹腔中的肠子跑了一地的不在少数。 可攻坚讲究的从来都是前赴后继连绵不绝,这一波还未死绝,另一波人便会快速填补上。 加上尸体砸落亦会影响到墙内齐军长枪兵的协调性,以至于在顺利拦下第三波人后,联军的先登部队便有零散的十几个人得以站稳了脚跟。 “杀……” 这些人刚一落地,即刻便奋不顾身的往前冲杀过去。他们的作用不在对敌人能够造成多少杀伤,而是尽可能将齐军往外挤压。 只要在墙内能够争取一个落点位置,哪怕只有几尺见方。那么后续跳进来的弟兄们就能安全落地继而扩大战果。 咻咻……咻咻咻…… 七八处争取到的先登点,这时候能够不被第一时间抹平的只有三处。可是齐军又岂会任由这三个地方继续向外扩大。 就在长枪兵作用稍弱后退的瞬间,身后壕沟对面的弓箭手羽箭已然脱手。 噗噗噗噗…… 又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之声。其中两处尚未结阵的先登兵刹那间就全被射成了刺猬。 唯有第三处由于有两盾兵突入,得到掩护的士兵才能抵挡住这一波箭雨。 再次撑过几个呼吸,这唯一的先登点又从墙外越进来八九人。 这里头除了盾兵之外还有弓箭手跟进,于是乎刚想反冲过来的齐军长枪兵顿时被射倒多人。 然此时在土墙外面的腾超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点胜机变化。于是大手一挥,在这个先登点的外面立马便有大量士兵蚁附上去。 “弓箭手角度上扬三寸,连续五箭快速抛射……” 这时候刚刚为了以防万一调集过来的三千弓箭手自然有了发挥作用的余地。 五箭连续抛射无需顾虑准度,骤然间漫天的箭雨便越过土墙直接落在了齐军刚刚支援过来的刀盾手阵列上。 突然砸落下来的羽箭,猝不及防之下齐军刀盾手的阵列瞬间被射得乱作一团。这也使得先登点的士兵有了更加充足的结阵时间。 “快!逼退他们!” 在盾牌的掩护下,联军已经突进来的弓箭手,开始从缝隙中对前面用以拒止的齐军长枪兵展开攒射。 此时没有隐蔽物遮挡之下,齐军长枪兵只能被迫退到第二道土墙内,跑得慢的只能成为活靶子。 由于在其身后便是一道丈许宽两丈深的沟壑,用以通行的途径唯有架在上面的木板。 刀盾兵刚刚又吃了大亏无法及时冲上来进行有效防护,于是人挤人之下好些都跌入沟壑之中被尖锐的竹刺扎穿身体。 原本用来防御联军所设的防御工事,如今失误之下却还没伤到敌人,反而有不少自己人死在了上面。 嘣……嘣……嘣…… 第二道土墙外齐军弓箭手见此赶紧采取无差别攻击,试图压制住前方那处先登点。 刚开始或许还起到点作用,不过当联军弓箭手更改目标转而对射的时候,没有盾牌在前头防护的齐军只能灰溜溜的沿甬道躲回到墙内。 不过在此番对抗下,齐军这块区域的长枪兵倒是大部分得以撤回到了第二道防线,随着搭在沟壑上面的木板被抽掉,联军的这部分先登兵便只能被困在此狭长的地带。 不过这些人在拿下这小块区域的暂时控制权后,并没有想过要继续进攻齐军的第二道防线。 只要眼睛还不瞎的话,刚才跳过墙都的都可以见到前方层层叠叠不下六道的土墙。 一环套一环的,目前他们占据的也只不过是最外面那一环的小块区域而已。 不过随着这个先登点的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亦开始支援…左右其他位置的争夺。 而这个土墙,早在站稳脚跟之后便开始有人在开挖了,而挖出来的土则是全填进前面沟壑之中试图为后续部队创造更好的攻击条件。 随着双方之间拉锯时间的增加,终于是在两个时辰之后,滩涂方向便再也见不到齐军射出的箭矢了。 自决定选择从燕秦两国兵力所在的区域段作为突破点,以付出士卒伤亡两千三百余的代价,滩涂地带彻底肃清。 “哈哈哈……居然这么简单就打下来啦……哈哈哈……” 此刻的申时行在后方见到原本延绵不见尽头的土墙,居然像是被白蚕啃出缺口的桑叶一般变得断断续续,他心中可谓有太多不吐不快的爽利。 “本将也以为齐军费尽心思构建出如此规模的防御线,想要突破必然难过登天。 没想到却是中看不中用,也就区区两个多时辰而已,居然连这滩涂地都给丢了。 哈哈哈……看来这齐田氏当真是要改朝换代了呀……哈哈哈哈……” 魏忠亦是欣喜万分,也不知是联军太强,还是齐国兵卒战斗力徒有虚名,自从伐齐之战真正打起来后,齐军给人的感觉都比预期要差得太多。 哪怕依托如此完善的防御系统,亦是无法抵挡住多久。 此时反倒是向来大大咧咧的廉颇老将军比较慎重,这时候的他皱紧眉头紧紧盯着前方战场,心中不断分析着如此轻易得来的开局,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不过就目前为止却是还没能看出什么端倪而已。 “赵国与齐国接壤,在边境地区发生冲突也是家常便饭。老夫不觉得齐军会如此轻易的丢掉这滩涂。 虽然我们也付出了几千士卒的死伤,但这结果与预想的要差上太多。” 廉颇满脸严肃的说道。 “老将军也是这么觉得?” 乐毅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以燕国向来对齐国士卒战斗力的了解,他的想法其实与廉颇类同。 “在下也觉得有些蹊跷,虽然对于联军攻下滩涂地带的能力没有怀疑过,但本将估计的时间却是起码得到黄昏,甚至还考虑到最后必须借助借夜色的掩护发动偷袭。” 最终两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中间那个身形魁梧提拔的将军身上。 此人长得着实英武不凡,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颌下短须被修得一丝不苟。身上无论甲胄或者配饰都十分的齐整,甚至是此刻随风摇曳的披风,摆动的幅度给人的感觉都是带着特定频率的。 白起,这个秦国名将天生就自带压迫感。虽然现在是五国联盟,但聚在一块的时候,其他人很容易在不知不觉间就以他为中心。 就如同此刻乐毅与廉颇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们都会下意识的去从他身上找寻答案……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破防 「医家有句俗话说得好,叫效不更方。 意思是若是开出的药方起到作用了,那么就无需做出更改! 有时候行军打仗也是一样,这四个字同样适合如今的战场。 既然用齐人开路的方式能够在两个时辰内便拿下了滩涂并破开了第一道土墙,那么就接着用这个办法好了,也无需去管他究竟是不是齐人设下的陷阱。」 面对着廉颇和乐毅两道问询的目光,白起很是平淡的说出了这番话。 似乎刚才眨眼间死光了的几万齐人都如几万头猪狗一般不值一提。 「可是囚犯和作乱者都已经在刚才一战中全消耗殆尽了呀……」 申时行下意识的插了句嘴。怎知白起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 「灵丘城里的齐人那么多,何必介怀是否有罪无罪,都让人驱赶上来便是了。」 「不可,前番使用罪囚冲阵也就是了,如今若是无端抓捕百姓,事后必然民怨沸腾,倒时候齐人必定会更视我等为死敌无可化解。 试问真到了那种局面,这灵丘城还要如何治理?夺下的齐地又该如何统治?」 听到白起之言,老将军廉颇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笑话,此时要动的可是灵丘城的百姓啊,前段时间让秦国薅羊毛薅去了三成人口,若是这次再被拿去冲阵,那么这城池还要不要啦?没有人的城池,那还算哪门子城池? 「呵呵……」 怎料白起面对此时廉颇的反对做出的反应,却只是干巴巴的两声冷笑。 「灵丘城以后要如何治理,占领的齐地以后该怎么统制又与此时我等何干? 身为将领,只需在乎如何减少士卒伤亡,以及如何最短时间取得胜利便可。 至于所用手段导致的结果,那是朝堂衮衮诸公该去考虑的事情。 老将军身为带兵的武将,又何必去操那颗治政宰相的心呢?」 白起没有理会已经气得满脸涨红的廉颇,而是跨前两步直视前方战场。 「此战若不能胜,又谈何之后的治理? 触子陈兵逾三十万,此战若不一股作气打断齐人脊梁,又谈何之后收取民心?」 白起短短数语直击要害,说白了这一战要是不把人家彻底打服气了,那其他的都皆是浮云。 道理很浅显,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很快接受了刚才的提议。更何况抓捕驱逐的是赵国占领城池的百姓,如申时行魏忠之流至始至终态度都是不置可否。 反而是此时的廉颇生气归生气,但理也确实是这个理。虽然这时候依旧绷着张脸,但还是朝身后参将使了个眼色。 此地距离灵丘城并不远,在赵国士兵有组织的驱逐下,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内大量的平民哭爹喊娘的再次被逼迫到了战场之上。 与之前的蹚雷模式如出一辙,若是非说要有何区别的话,那么上次是用无数尸体来铺平道路拔除陷阱,而这次则是充当泥沙,用那血肉之躯去为联军去填满沟壑。 然而腾超由于在第一阶段的指挥进攻中表现优异,所以在经过集体协商后彻底取得了这支两万五千人先锋部队的掌控权。 这一次他刚出手便是全力,自己只余五千弓箭手居中调度,剩下两万大军分做三个先登点尽数对齐军第二道土墙发动进攻。 由于多了后方滩涂的战术纵深,于是后续的工匠们得以在此处不受箭矢威胁,并开始组装简易云梯和攻城器械。 至于白起作为这支五国联军的重要大脑,在他的建议下,各国主力开始渡过济水,并从向沿岸延伸开始扩大战果。 如此做的目的很单纯 ,就是要让二十万联军完全在济水南岸站稳脚跟。 然而深知此举危害性的齐军这时候也大量增派弓箭手和弩兵,为的就是压制住联军的集结不能使其轻易结成军阵。 若是此时有人能从天上俯瞰的话,那么便会见到密密麻麻的散乱蚁群正快速的通过一条延绵至天际的晶莹「玉带」。 而那些平安通过的士兵,则训练有素的往各自所属部队的旗帜下汇聚。 济水河的冰层厚薄不一,若是以整齐军阵通过的话,很大可能会造成冰面破裂。 也正是因此原由,才显得夺下对岸滩涂之地是何等的重要性。 至于此刻这滩涂前面,则又是另外一番激烈的交战。总共设置有六圈土墙壕沟的里面,是来回奔流不息的无数人流。 他们查漏补缺,阵阵黑色「雨点」有节奏的从土墙内升起继而落入不断攀附过来的联军军阵中。 然而这时候墙内更多数量的士兵,却是呈现一个个方阵整齐排列在六道土墙的最后方。 他们这些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前方的厮杀而无动于衷,哪怕是不断有斥候跑马前来求援,亦是一次次的被挡了回去。 「报……上将军……第一道防线已丢失,滩涂地带皆被联军所占领! 如今第二道防线还在苦苦支撑,我们需要支援,需要大量的支援啊……」 「没有任何支援,你回去告诉张景山,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必须给本将军坚持到天黑……」 帅旗之下的触子大手一挥,话刚说完便让身边亲兵将这前来求援的家伙架了出去。 「报……联军驱赶平民当肉盾,山广志将军不忍射杀,至使第二道防线出现缺口,现在急需支援……」 前一个来求援的还没被架出多远,另一个来求援的就跑到了跟前。 这时候触子听到第二道防线这么快就出现了缺口,他下意识的望了下天色,顿时整张脸变得异常狰狞起来。 「好!真好!好一个妇人之仁山广志! 告诉他,要支援没有!具体是个什么章程他知道,总之在天黑之前,他与张景山绝对不能让联军突破所有六道防线。 只要在此之前让联军突破哪怕是一人,他们两个便也不用回来以死谢罪好了!」 这是场拼上所有身家性命的豪赌,对于触子对于齐国来说皆是如此。所以一切都必须按照计划来,半点不能出现任何的偏差。 可是计划虽是之前制定的,但具体执行起来作为主要负责人的张景山和山广志却是感到无法想象的困难。. 面对二十万全力破防的五国联军,他们手头上能动用的力量却只有区区不到五万人。 五万人听着好像挺多的,但放在这冗长的防线上,那根本就是处处捉襟见肘。 要不是有大量的箭楼和地堡,单凭这点兵力可谓犹如破漏百出的筛网。想要在这纵横交错的防御工事之间与二十万大军周旋到入夜,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几次派人请求援兵,可得到的回应却都是同一个模板。 他们当然知晓上将军布局的整个计划,可如今也是太强人所难了。 无奈之下,张景山和山广志两人一打商量,只能冒个巨险开始收缩兵力。 他们心想既然联军把先锋主力军全砸在这区区两里地的这一小段攻防中,那么放出去分散防御的士卒是否可以调回来只留几个样子货。 他们如此想自然亦是如此做的,可天下能称名将者此时联军里头就占了仨。 对于战场的任何细微变化他们都是异常敏感的,在察觉到腾超的进攻变得有些粘稠乏力的时候,白起与乐毅第 一时间目光交汇了一下,之后便不约而同相继露出笑意。 随着这两抹自信的笑,由魏忠和申时行各自带领的两万骑兵即刻分流出去。 这一走便是左右前出近五里地,就在土墙之后的齐兵大惊失色仓惶点燃烽火的那一刻,这两支骑兵果断弃马对土墙发动突击。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由于大量兵力被张景山和山广志调走,这两块区域的兵源严重空虚。 不到半个时辰,魏忠和申时行居然连破四道土墙。不过他们在抵达第五道防线之后并没有选择继续突击,而是不约而同的调转矛头往中间区域相向冲杀而来。 从两翼突然出现的两支奇兵,一瞬间便把苦苦支撑的两个家伙给打懵了。 由于依托土墙所以装备的大多是弓箭手,这突然被一群带着圆盾的下马骑兵突到近前,那就跟入了羊群的狼一般,根本无可抵挡。 两翼尽失的情况下,无论张景山和山广志两人如何约束部队奋力拼杀都无法改变全面溃逃的结局。 整条第二防线上奋战的五万人,待到退回第五防线之时剩下的居然不足两万人。 同样的防守跨度,五万人尚且难以支楞,跟何况此时只剩下惊恐万状的两万残兵。 在此情况下,腾超迅速集结兵马,在与魏忠和申时行合兵一处后,继而快速对齐军沿河防线发动了最后的总攻。 「报……上……上将军……第五道防线告破……支援……再不支援一切就都完了呀……」 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触子居然收起了之前满脸的狰狞,取而代之的却是成竹在胸的自信。 「去吧,到后面先行包扎,剩下的你无需管了。」 触子摆了摆手,在这个士兵满眼疑窦下骑马缓缓来到阵前。 入眼处便是前方不断溃逃回来的残兵,甚至他都能看见两侧已经越过第六道防线的零散联军士兵。 「让张景山和山广志两个家伙回来吧,记得提醒一声,他们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说话之间,便见前方最后一道土墙轰然倒塌,之后两个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将领带着一众败兵仓惶的往阵前冲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请君入瓮 用区区五万人去抵挡二十万,哪怕是依仗六道精心布置的防线,触子根本没有指望过两个手下能支撑到天黑。 之所以下达这个死命令,为的便是不能败得太过轻易。他若是连自己人都无法骗过去,又如何去骗乐毅,廉颇以及白起这等天下最聪明的将军。 当然,以五万将士的性命还有数十万民夫构建出来的防御体系为代价的骗局,又有谁人能够不乖乖入得瓮来。 几乎在张景山和山广志两人退回来的同时,触子之兄触泰早就准备好的三万人立即朝防线反扑过去。 不错,这明显的又是一道请君入瓮的诱饵手段。连续厮杀一天的腾超所部刚刚突破最后一道防线,甚至还来不及松上一口气便被这支突然出现的援军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哪怕有魏忠和申时行的四万士卒帮忙,但毕竟都是下了马的骑兵,平时训练科目的不同,在步战配合方面还是有很大欠缺的。 所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联军就又被逼回第四道土墙外。 进攻受挫了,自然得摇人支援了,特别是这样一个关键时刻。 前方消息送到乐毅面前之后,在意见高度统一下,刚刚在滩涂完成集结的八万大军终于正式开进,以最快速度往齐人这六道防线之内全面扑杀过去。 这可是五国精锐,所到之处如秋风卷残叶。特别是秦军的勇猛,在强大的弓*弩配合之下,触泰的先遣部队很快就被杀得丢盔弃甲。 不过他得到的命令却并非死守,而是着重给联军制造压力,旨在诱骗更多的联军部队进入到这六道防线中来。 而从目前来看,触子的计划无疑是成功的。算上此刻进入战场的八万人马,这时候身在防线中的联军已经接近十五万人。 要知道,五国联军总兵力才不过二十万。而为了引诱其八成兵力入得瓮来,触子其实只付出了五万人,至于触泰的三万,若是想撤的话损失应该不会太大。 稍微会算点账的人肯定能够知道,此时双方的预备兵力究竟孰多孰少。 当然,这个时候身在防线之中的联军部队还是一派气势如虹遇神杀神的模样, 根本就还没有意识到,这六道防线至始至终都不是触子用来抵御外部进攻的。 那是用数十万的人机硬生生的在济水结冰之前,又再人为造就出的这道天堑。 此时入得防线来的八万大军,乐毅与白起各自领兵四万,余下老成持重的廉颇将军统御五万还在集结的预备队。 这两人乃是当世名将,眼光之毒辣自是常人不可比。几乎在跨过敌人第二道防线的时候他们便骤然反应过来。 眼见此处故意挖掘出来的壕沟土墙纵横交错,且少数平坦之处又满布竹刺陷马坑。 更为令人担忧的是到处堆积的柴草和油脂,而这些用以火攻的东西交战这么久了,才使用了寥寥没有一成。 所以此时还看不出猫腻的话,那他们这将军也就白当了,可这时候再想退兵的话已然不可能。 进攻的命令才刚刚发出去,士兵之间的通讯旗语都被土墙最大限制的隔绝,单单仅凭金鼓信号的话,非常容易就会产生混乱。 特别是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地形,频繁更改作战命令是最不可取的。 为今之计,退是不可能退的。白起第一时间便派人将自己的猜测和担忧告之还未进入防线的廉颇,而他自己则是带人加快脚步,试图以最短的时间离开这片区域。 然而除了乐毅和白起发现此时的不妥之外,其实在早些的时候还有一人看穿了触子的用兵意图。 位于触子大军侧后方不远处的一山岗上,孤夜手搭凉棚举目远眺前方战场。这会儿的双方大军好似一群群蚂蚁在相互纠缠。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比较清楚的分辨出两军对战时大体的调动轨迹。 在旁观之余,孤夜手上树枝也没有停下过在地上写写画画。 若是此时双方将领在此的话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地上所呈现的,是一个幅简易版的地形图。 里面除了齐军六道防线的基本概况外,在其边上还用小石子代表的不同人数兵团。 在他仔细统计过后的具体数量与现实双方投入的人数居然也是相差无几。 “触子好大的魄力,若是要抡用兵之大胆,这天底下恐怕是无出其右了。 怪不得就连白起乐毅之流也会入套,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场仗联军方面要大败而归惨淡收场了!” 孤夜手中树枝朝前一甩,脸上难掩对触子的佩服之色。 “何以见得?此时齐军五万大军明明才被打散,哪怕是后面赶来支援的三万人这时候也开始被打得节节败退,怎么看联军都未见败相啊! 你说触子用兵大胆天下无人出其右,在下倒是认为此人用兵胆小志不坚,且优柔寡断。 如若不然哪怕是一开始就将三万援军压上去,那联军想要攻破防线也不会如此容易。” 潘平也是从早上陪孤夜在这里看了一天,此时对于触子的感观却是与他截然不同。 “呵呵呵…… 至始至终也没听见有谁将那六道土墙深沟叫做防线来着。 先生不如换个角度想想,你看这延绵数十里的所谓防御阵线,它看起来像不像是另外一条济水河? 而此时的十数万联军又像不像是在强行渡河,而这条大河后面正严阵以待的齐国大军,是不是就在等着半渡而击?” 如此一提醒,不止是潘平,就连身后的郭兵蛮九众人都脸色骤变!刚才质疑孤夜对触子评价的人可不在少数,如今再细细想来确实是令人不寒而栗。 “难道那五万人……” 潘平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因为他即刻联想到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原因。 “不错,那五万人本就是触子请君入瓮的诱饵而已。这数十万人日夜打造的所谓沿河防线,从来也不是为了用来抵御联军的,而是起围困之用。” 孤夜说完蹲下身指着地上的简易阵图说道: “先生请看,此处乃济水南岸滩涂。前不久联军以齐人百姓为肉盾开辟出来的安全区域,只不过是这里到这里的小小一段而已。” 孤夜再次指向第一道土墙与第二道土墙之间的空阔区域。 “此处刚刚也用到了大量齐国百姓,说明在这防线与防线之间依旧被布置了大量的陷阱。 先生再想想,刚才联军一度破开了第六道防线,在遭遇到齐人援军之后到退回第四道防线用了多少时间?” 潘平心头一动,下意识的便开口说道: “差不多是两炷香时间!” “对,就是两炷香。按理说当时联军投入的兵力最少也有近六万吧,可为何在完全占据人数优势的情况下还会败得如此之快,甚至仍需请求援兵?” “哈哈……我知道了!整个防御体系的防御方向是像外的,也就是说反方向冲杀的话,原本的防御非但无法起到作用,甚至还起到了阻碍或者伤害的效果。 所以联军六万人才会败得那么快!” 蛮九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迫不及待的便站出来抢答。 “不错,若是我的话,肯定会在此基础上往防线内提前塞满引火之物,到时候只需要用弩车投射火箭,那么身在其中的五国联军必然死伤惨重。 到了那时再来个全军突击,二十万大军弹指瞬灭!” 一拳头砸在地上的孤夜,眼中似乎在泛着异样的彩光。仿佛提前从波诡云谲的谋算中看透这一切,心中同时也获得了难以想象的满足感。 “好家伙,这触子也太阴险了吧! 孤夜,现在咱们怎么办,总得想个办法吧,不然燕国大军也要遭大殃的呀!” 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郭兵心里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烦躁不安。 “嘿嘿…… 管他触子如何诡计多端,我们不是早就拿捏住他的七寸了么? 在临淄城里忙活了这么久可不是白忙活的。” 潘平现在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当真发自内心的佩服,早些时候他还想不明白,为何要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将触手家眷弄出临淄。 现在看来,那绝对是确确实实有先见之明啊! “实话实说,你小子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 潘平很是难得的打趣了一句。 “防范于未然嘛,若是今日联军能够大胜,那自然不必去行那卑鄙之事。 如今形势危急,看来我总得亲自闯一闯齐军军阵的!” 刚才还要再夸几句的潘平顿时傻了眼,什么叫做闯齐军军阵,像这种事情通常不是射个飞箭传书就行了么? 毕竟齐国上将军全府家眷被掳走如此大事,第一时间便会传到这济水边上来的。 再不济的话,随便派个手下士兵传个信也行,实不至于主将亲自出马吧。 若是对方咬牙一发狠把人直接扣下,那么到头来不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更别想以此来左右整个战局了。 孤夜知道大家还想再劝,但都被他摆了摆手给制止住。 这场与触子的关键谈判,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两句威胁之言便能成的。 涉及到数十万大军的生死,有些利害关系是必须当面陈诉清楚。 时间紧急,放眼望去此刻联军后续部队已经跨过的第二道防线。 若是所料不差的话,触子应该就要有所行动了。对于此时的孤夜来说容不得有半点犹豫。 他直接卸下身上的甲胄武器,怀中只留一支从触子母亲身上讨来的玉簪,大手一摆直接就往山下狂奔而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火 “加快传讯,让所有士兵停止围剿残敌,必须以最快速度将所有土墙拆除……” 刚刚突破第三道防线的乐毅,在见到被柴草填满的深沟和随处可见装满油脂的木桶后,整颗心可以说都沉到了谷底。 如此之多的引火之物,若是在此刻被故意点燃的话,那么莫说十几万联军了,哪怕再来上一倍也得全完蛋。 而身在另一个方向的白起亦是眉头紧蹙,他现在又何尝猜不到触子的用意。只是想不到对方居然能用且敢用五万士兵来作诱饵。 这场战无论结果,想那触子以后是别想带兵了。因为哪怕这场仗真的获胜,可不会再有士兵愿意跟着这样一个用五万弟兄换胜机的将军。 “快!收束部队!停止前进!快……” 白起似乎也与乐毅想到了一块去了,若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触子所布下的局的话,那么在防线之后就必然会有一支大军在以逸待劳,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此复杂的地形,触子判断联军真正入瓮的依仗便是看是突破的六道防线的人数多寡。 一旦达到其心中预计的数量,想必就是点燃烈火焚身的时候了。 与其如此,不如就地拆墙填沟,把所有引火之物全丢入其中并以沙土覆盖,如此或许还能有些生机。 与此同时,身处防线之外的触子正密切关注着前方战场。按照他的估计,此时联军应该大部分进入防线内,自然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意图。 他认为无论白起乐毅之流可以做出何种补救措施,对于结果而言已不再重要。 至于为何有如此自信,则都是来自那几十万民夫,两个月内耗费掉几万条人命填出来的成果。 不过触子还是低估了白起和乐毅两个人的指挥调度能力,自古能获称名将者,其思维方式又怎能以常人度之。 此时他们深知己方十几万军队已然陷入到极其危险的境地,换作是一般人肯定会拼了命的往外突出去,然而这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开启逆向思维反其道而行。 他们并不指望将齐人用两个多月堆积出来的引火物全部用沙土覆盖,虽然此刻他们亦有接近十五万的士卒。 可军队人数虽多,但分数多国,基本上就无法形成有效调度。掩埋所有引火物是不能亦是没必要。 他们现在只能借用周围纵横交错的土墙和沟壑,或推或填尽可能的开辟出几条防火隔离带,且以最快的速度将能收束的部队聚集起来。 这个过程中可谓是跟死神争夺时间,而此时在外头掌握生死大权的家伙既然布下如此大局,便不会再留予他人可乘之机。 果然,久久等不到联军突破第六道防线的触子很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异常。手中早就捏得出汗的令旗此时终于被重重挥下。 蓄势待发的六百多架弩车一声令下,这时候同时将裹满麻布油脂的弩箭往防线中抛射而去。 此时万千火箭带着浓烟,如同天穹破碎往地上坠下的火流星一般,顿时将面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这是场犹如从地狱升腾而起的无边业火,齐军刚才撤退时故意打翻的油脂桶,一经接触到半点火星便迅速蔓延。 囤积在地堡中的大量油脂木桶轰然炸开,汇聚成流的火焰之河便迅速冲如沟壑之中,将里面堆积的干柴全部引燃。 绝大部分的联军士兵根本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浑身衣物就被溅射出来的火油点燃。 更有甚者在周围冲天大火的烘烤之下无火自燃,原本冲杀在前的魏忠,申时行和腾超所部瞬间就陷入到火海之中。 幸亏之前已经得知后面白起将军差人来的提醒,左右支楞之下原本加起来近六万的大军,如今能逃回临时刨出来的隔火带中的只有区区两万人。 而且这两万人中,起码得有一大半身体或多或少被大火所灼伤。 然而在隔火圈中,白起和乐毅的脸色亦是难看至极。他们有考虑过大火的猛烈,却是没预料到在那些油脂里面居然还夹杂着大量的有毒生烟的植物。 若不是上天垂怜风向不允,不然十数万大军光这场大火便会死伤殆尽。 “传令下去,所有人即刻撕开衣襟用尿液浸湿覆住口鼻……” “腾超!雷图!” “末将在……” “你等立即让人在上风处掘土筑丘,越高越好……快……” 白起一听刚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抬头看了看风向之后稍微一琢磨,立即便反应过来。 这的确是个绝佳的办法,一旦风向转变,那么浓烟便会被土丘阻挡形成螺旋,继而向上,如此便可避免士卒被烟气所伤。 只不过办法虽好,就是时间上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就目前来看,这场火若不烧上个一夜怕是停不了的,到那时又不知还得有多少士卒相继死去。 反观此刻联军的无助,防线之外的触子,其脸上亦是没有多少笑容。只因如今在他手里攥着的是一支熟悉无比的玉簪。 而在他对面,一个同样深沉着脸的年轻人,这时候也是正直勾勾的望向前方的大火。 “最终我还是来晚了是吧?这场大火足以奠定这场战争最终将以齐国完胜收场了!” 对于狠辣果决,孤夜自认为已经对这个齐国上将军有所了解了。可是到头来发现,自己还是远远低估了对方。 本以为他会等到那三万多援军撤回来再行放火,可谁知道这厮为了压缩联军的自救时间,且最大限度造成更多的杀伤,居然提前发动了弩车。 “不得不说,你孤山子所作所为的确总能让人感到意外! 若是早来三刻钟,这场大火或许真有可能燃不起来,可如今却是还想说什么?” 触子挥手让人搬来两张胡凳,并将身边亲兵远远掸开后示意其坐下说话。 满脸苦涩的孤夜摇了摇头摆手说道: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齐军胜局已定。将军这场精心准备的大火足够焚毁一切。 联军所余之兵,又岂能匹敌身边这近二十万大军。 若真想说点什么的话,那就只希望将军能少些杀戮,好为自己留条后路吧。” “呵呵……你说的这些,本将军可以将之理解为威胁么?” 触子冷笑两声,看着面前年轻人的眼中充满了戏谑。 “将军其实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济水北岸二十余城如今是何模样应该不用赘叙。 光凭此战将军以牺牲近八万士卒为饵,这笔血账齐王田地不会背,其他人想背也没资格背。 为了安抚国人,你触子绝对是活不成的。” 显然触子对于这番言论还是有所认同的,此时他又朝两边使了个眼色,亲兵们很是默契的便用身体再往外隔开了一段距离,似乎是不想让其他人也听到。 “呵呵…… 将军也无需担心,汝之家眷如今全在后面那座山头之上,将军若想派人接回尽可随意。. 只不过有一事还是要告知将军的。 当初小子从临淄把人救出之后方知,将军家眷其实身体都被下了某种不知名的剧毒,至于是谁所为便不得而知了。 今日提醒,只是想让将军知道,汝之处境,其实是危急如垒卵矣。” 说完这些,孤夜自认为也没有必要再留下了。至于触子,自然也不会阻拦。 显然离去前的最后这番话戳中某人心中的痛点,特别是家人中毒一事,不必过多猜测自然也知道是谁人所为。 直至孤夜已经远远脱离了齐军大阵,触子仍旧紧紧握着拳头,思绪早就不知飘向何处。 半晌之后,还是从前线退回来的兄长触泰才将其从失神中唤醒。 他看着弟弟手中那支玉簪颇为眼熟,此时正想开口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是被触子给打住了话头。 “兄长莫再多问,此刻你赶紧挑选几个绝对心腹之人,带上足够口粮前往后方山岗。 娘亲与咱家小这时候全在上面,接到之后莫再停留,即刻南下于陵城等我。 注意行事必须隐蔽,切莫惊动军中达子一系人马!” 触子表情严肃,触泰亦不敢怠慢。他才刚从前线的大火中及时退出来,这时候也顾不上休息重重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去。 然而此时的孤夜并不知道,就因为他离开之前心血来潮胡说八道的一番提醒,促使在此大胜之时触子做下了一个明哲保身的决定。 至于触子家眷是否真的被下了毒药,这自然是假的。 讲真的,孤夜当时之所以这样胡咧咧,也只不过是在自己不甘心的驱使下说出来恶心人的。 可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得到,恰恰就是这句恶心话,彻底引爆了触子心中对于齐王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不满怨恨。 从家人被囚禁的羞辱,再如今上升到下毒,这让他看不见丝毫的活路。 本以为只要取得这场大战的胜利,哪怕被丢官罢职那也算报了这么多年的君王厚恩了。 可没想到齐王根本就不打算让自己活着,就连家眷都要以下毒的方式赶尽杀绝。 对于孤夜口中下毒一事,触子根本就没有去质疑其真伪。因为在他看来并没有必要,以多年来对齐王田地的了解,这个心胸狭窄狷狂自大的家伙真的是会干出这种事情。 所以他要提前谋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能知道在这身边二十多万兵马中,谁人怀里就攥着可以节制他兵权的另一道“虎符” 然而没有谁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个因果之下做出的决定,却在不久之后居然使得整个战局发生了重大逆转……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逆转 颓唐的步伐缓缓往山林中迈动,天上厚重的铅云,如同此时孤夜的心情。 身后战场上的冲天烟柱不断往空中汇集,如此规模的大火不止没让周围温暖起来,北风萧萧一吹,反而是令人不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在此之前,某个家伙还在为自己堪破触子谋划而沾沾自喜。以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战局做那个左右历史洪流的弄潮人。 然而事实却是把他的脸啪啪打得如此生疼。 怎么就这么天真愚蠢呢?一个可以拿五万士卒当诱饵的将领,人家自然也不会在乎多牺牲三万人。 只有自己这样的白痴才会认为,对方会等到己方士卒完成撤退才会放这场大火。 临淄城的一番耗费心力的谋划与厮杀,死了那么多兄弟才争取到的先机,如今却是成了一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也好,不管如何这场狼群之争总归是要结束了。如此一败,五国联军应该也会就此退兵才对。 一切重回到原点,以联军这群狼大败为结局收场,这个结果其实对林中生灵来说更为有利。」 当然,这只是现在孤夜一路心里对自己的失败找寻的安慰借口罢了。 若真的那么大公无私的话,最开始的时候怎不在五国联军身上做手脚,反而是去选择离间齐国君臣,说到底还不是那点人皆有之的私心作祟。 雪,终究还是落下。哪怕每一片都如同鹅毛般的大,对于这场大火而言或许是可以起到些许作用的。 至于这场大火中的士兵,区别无非只是十分全熟或者五分半熟而已。 孤夜回到刚才的那座山上,就如与那触子所言的一样,其家眷都是完好无损的被带到这里,至于报复泄愤什么的,这通通都没有必要。 这场大火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看到孤夜颓然走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识相的没有去开口询问什么。 而他们这群人满打满算还能动弹的也就四十来人,这点人数对于山下动辄几十万士兵间的角逐,说是杯水车薪那都是往脸上贴金。 「走吧,为了这场战争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 接下来只需等齐人从济水河岸边退兵,咱们就都能回去了。」 话毕,孤夜默默从蛮九手中接过玄铁重锏,然后开始往山林深处走去。 一直躲在树下磕南瓜子的庖硕见状,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对于这场战争孰胜孰败他才懒得去费脑子。 或许唯一能让他上点心的,那便是过不了几日,他们就都应该可以归乡了。不止是回到文安城,而是真正回到太白山下那个小村庄。 三兄弟可都是事先说好了的,这次的仗一打完,那么就都回家种地打猎去。 似乎所有人此时都是心灰意冷的,只有这个没心没肺的胖子才会一路跳颠跳颠的那么有兴致。 然而庖硕不知道的是,他心中那田园风光美好的畅想,注定是远远还无法实现…… 济水沿岸覆盖甚广的火海,终究是在这漫天大雪的覆盖下提前冷静了下来。 原本需要持续一整天的烈焰,居然奇迹般的在日落之前偃旗息鼓。就连地表残存的热量亦是在寒风中快速的散去。 待到浓烟变得稀薄,此时在第二道防线至第四道防线的中段区域,不知何时已经被堆积出一道四五丈高的长土堤。 而在这堤坝之下,是一条足有个两人叠加深度的大坑,坑中此时密密麻麻趴着的,是无数被熏得浑身漆黑如墨的士兵。 这些人一个个眼珠红肿突出,围巾下面的嘴唇也都干裂满布鲜血。 按理来说连续近两个时辰的高温烘烤,就能耗干掉所有人 的气力。可如今这些苟延残喘的士兵们,看着却半点没有萎靡之相,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腔的复仇之火。 腾超所部两万五千人,魏忠所部两万人,申时行所部两万人,乐毅白起所部各有五万余众。 总计士卒近十六万,一场大火下来,地上平添十万多具焦尸。浓郁到化不开的焦臭味将之方圆百里的秃鹫与乌鸦全都引了过来。 大地余温尚在,鸟兽们的饕鬄盛宴便在身边开始。若非上天不忍赐予的这场大雪,十六万联军应该会尽数死于此地。 哪怕是以白起乐毅之流的统御能力,最终都得败在水火无情之下。 不过世间总逃脱不了一个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余下的士兵,在刚才无比接近死亡幸存下来的他们,似乎已经不再对死亡有任何的畏惧。 大军减员三成势必溃逃的定律,此时放在这些人身上完全无法适用。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深刻的认识到,或许是一炷香,又或者是半个时辰之后,前方齐国的大军就会举着长枪冲进来,然后狠狠的捅进自己的胸膛。 放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赶紧从坑中爬出来,紧握手上的武器,然后跟着将军们杀出去。 这是思想上的共识,就在那个男人站上土堤的那一刻,所有信念便都彻底的统一起来。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第五个……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从躲避高温的深坑中站起来,并开始向矗立在土堤上的白起身边聚拢。 一千……两千……一万……两万…… 半张脸皮被烤焦,不怕!手掌指节黏连在一块,无妨!不管此时伤得有多么重,只要能握紧武器,只要还能站起来,他们便如潮水般往白起身边归流。 咚咚咚咚咚…… 远处的战鼓声随风传来,早就迫不及待的二十万齐军已经开始准备收割。 如今只要是不瞎,势必都能看到沿河防线中如同地狱的模样。 但凡长着个鼻子的人,闻到这化不开的焦臭都必然会认定五国联军大败的结局。 于是当触子大手一挥,二十万兵马全军反扑入场补刀继而夺回滩涂控制权的时候,所有士兵几乎人人争先,似乎跑得慢一些就会白来一趟捞不着功劳一般。 各属参将亦是争先恐后的想要去捡拾已经为数不多的战果,所以更是不顾整顿阵型任由手下士兵奋力狂奔。 听着前方越来越近,逐渐变得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土堤上的白起却是异常的冷静。 同样浑身被烟气熏黑的他,此时锵的一下拔出腰间的长剑。目光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环视着底下士卒。 「将士们!足以焚天的大火都无法把我们灭杀,那些齐人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难道还能凶猛过刚才的大火?」 话罢,却见白起从土堤上一跃而下重重踩在了六万大军前面。 「将士们,请握紧你们手中的武器!激发出所有的勇气! 随本将军……杀……敌……」 「杀……杀……杀……杀……」 六万残兵仿佛被白燃了身体最后隐藏的一股能量。聚集起来的感杀声甚至一度盖过了前方冲杀而来的二十万齐军。 「将士们,火焚不死,天亦可灭……大家今随我白起杀呀……」 随着这声呐喊,一个巨大无比的墨色「勇」字符顿时在半空凝聚并骤然炸开化作星星点点落入大军之中。 随后白起手执长剑,踏着地面温热的雪水率先朝前方冲杀过去。 白起的「勇」字道韵符显然并非是儒家言出法随蛊惑人心那一套。 与之最 大不同的是此时被赋予「勇」字符的士兵并没有失去理智,他们所有的行为都完全具备自主性。 这也导致了此时在发动进攻的时候,绝对不会像中了「言出法随」那样攻击起来毫无章法如同野兽。 此时白起身后之兵,身上或多或少的受点伤。但人人却都保持该有的节奏和阵型。 与此同时,乐毅也从另一个方向带着自己的亲兵队身先士卒。 黄绿色的「锐」字道韵符亦是在空中炸碎。腾超和雷图手中武器被赋予了这种特殊的力量之后,在接敌的一瞬间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杀伤力。 作为一支破入敌阵的先锋军,乐毅「锐」字符的极限也就只能为三百人加持能力。 不过虽然只是区区三百人,但所遇之敌无论是何兵器,在碰撞之间必定是对方武器先行折断。 而敌人身上所穿的甲胄也在这三百人面前变得跟纸糊的一样。 那些原本以为可以轻松抢人头的齐军,在冲回防线的那一刻就彻底的懵了。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刚才那样遮天蔽日的大火下,还能有这么多人幸存。 然而面前所见的奇迹又怎仅仅只是幸存那么简单,他们的体力,战斗力好似都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特别是打前锋的那群人,所用之武器也锋利得可怕。 刚接触上,齐军一个整编师五千人不到一刻钟时间便被一支三百人不到的队伍从中打了个对穿。 随后赶到的那些人宛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其中不乏有面目狰狞者,半张脸被烧穿连森白槽牙都露了出来。 齐军原本的阵型就不太严谨,加上这么长距离跑下来都是争先恐后的,不免就显得散乱漏洞百出。 也就是这样一个状况,猝不及防之下被一群几乎「死过一回」的亡命徒当面冲杀,位于前排齐军很快的就开始出现溃逃现象。 不过齐军也只是开头一个不慎才吃了大亏,这其中还是不乏有本事的将领。 在发现原来是遭遇残余联军士兵后,最快速度的便开始有参将呼喝原地结阵了。 可是奇怪的是,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他们耳边却依旧没有听到符合命令的金鼓号角声。 待到一些将领发现不对劲的回头朝中军帅旗望去之时,却是看到了让人惊愕万分的一幕。 将军呢?上将触子哪里去了? 帅旗之下空空如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就连那旗帜都是直接戳在地上的。 与此同时,突然从侧翼方向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一支军队,看规模最少得有四五万人左右。 为首之人发须皆白,却不是老将廉颇又能是谁……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济西之战 试问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比打仗时打着打着将军不见了更令人悲催的事情? 哎……今天你就见到啦!象征军心士气的帅旗说倒就倒,难道这够不够悲催? 这不是故意编撰出来的无厘头事件,而是历史上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或许是平行空间也有惊人的重合度,这个所谓的上将军触子当真是在发动总攻的时候离奇消失了。 如此说来,齐军的阵型之所以会如此散乱,这里面绝对有触子在故意纵容在里面。 君待臣子如草芥,臣必视君为仇寇。这个道理其实放在任何时候都是通行的。 在从孤夜口中获知家眷早被人下了毒之后,触子其实已经打定主意离开了。 可这是在二十万的大军之中。身为主将的他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也是难如登天。 特别是统御的人当中,其实只有两成属于自己的班底,余下的不是各豪门贵族势力交错,便是齐王委托右将军达子安插进来钳制的暗桩。 所以别看他表面上是统领整个齐国军队的将军,事实是在某种程度上那只是各方势力明面上的盟主而已。 特别是在之前流言蜚语最严重的时候,他下达的每一项命令都已经失去了一言而决的效用,反而变成开大会以商量的口吻居多。 若不是当时家眷在临淄城被软禁着,依他的脾气早撂挑子不干了。 孤夜挟持了其家眷,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对于触子其实是件好事。加上人家最后并不想以此为要挟,这更是让他坚定了离开的打算。 于是乎便有了这场闹剧似的全军出击。在触子看来,这场战争从大火燃起的那一刻便已经是胜利了。 派出一两万人和二十万大军去打扫战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里面隐藏的主要意图只是将所有人支开,而触子自己则是可以溜之大吉从此江湖路远逍遥自在。 可是谁都没能想到,在这场冲天大火之中联军居然还有近六万士兵幸存下来。 且这六万残兵在白起与乐毅两位名将充当先锋的带领下,战斗力非但没有丝毫削弱,反而是愈战愈勇势如破竹。 如此一来齐军的处境就尴尬了。他们一窝蜂的冲上来是捡功劳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前阵后阵和两翼护佑之说,预备队更是没有。 于是在遭遇到迎头痛击之下,哪怕是再牛逼的将领都无法第一时间组织起有效的防守反击。 严重的甚至在六万如鬼似魔的联军士兵驱赶之下,二十万齐军自己就形成了相互倾轧。 最好死不死的就是,当混乱的军队需要将军统一的号角和金鼓信号来帮助调度的时候,当大家回头一望却才知道,他们之所以没有听到任何号令,原来是身后的主心骨早就失踪不见了,顿时恐慌的情绪便在这些参将中快速滋生。 就如同此时张景山与山广志两人。 他们好不容易扛住了溃军的冲击,心中虽在担忧将军无故失踪,但触子向来在其心中建立的威望,还是让这两人不至于慌神。 他们也刚刚才稳住了阵脚,正想以此为基继续集合收束周围士兵以待反攻之时,立于夯土高台之上的帅旗却突然在这一刻被大风给刮倒了。 不错,它就是这是那样无力的重重砸在了地上。这下那些原本就被六万联军杀得胆寒的家伙心态彻底的崩了。 原本只是在将领心间滋生的恐怖,随着帅旗的倒下骤然间便被无限放大。 更加巧合的是这时候廉颇带着大军出现在了侧翼,这下恐慌情绪再次加剧达到了全军大溃逃的临界点。 也就是在这时候,手持凤目长刀的廉颇一马当先发起了突击。 其所率四万余人中,赵国士兵就占据了大半。 赵将领赵军,自然是轻车熟路如指臂使。这两万多士兵就如同一把牛角尖刀冷不丁的戳进了敌人的软肋中。 骑于马上的廉颇老将长刀打横一削,就宛如砍瓜切菜般瞬间飞起四五个人头。 紧随其后的赵国骑兵纷纷将手上长枪平举于前,脚下则是猛磕马腹想要一举捅穿整个战场。 当惶恐万分的齐军就此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之后,随后赶到的刀盾兵顺带着就又是一轮收割。 而躲在刀盾兵身后的弓箭手则快速的搭箭松指,根本无需去考虑瞄准的问题,因为入眼所见皆是敌人,只需把箭射出,在如此密集的背影中,总是能够造成杀伤的。 乱了,彻底的乱了!二十万大军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被人从两个方向捅入了“心脏”。 最终在廉颇凤眼长刀带领下的赵国骑兵与乐毅青釭剑统率下的三百先锋完成了汇合。 与此同时,白起已是撞上了此番战场上唯一的一块“磐石”。 而作为这“磐石”的缔造者张景山和山广志,此时已然顾不得再继续弹压部队。 却见那溃兵后方联军已至,匆忙之下便赶紧让身边手下快速展开防御,并下令放箭。 然而上一瞬才见联军人影,下一瞬已是有数十人撞在了盾阵之上。 这一撞之力何其强大,特别是为首的那位将军,几乎是一跃冲天便跨过了最外围的盾墙。 半空之时手中长剑已是向下挥斩,顿时六条手臂连着大盾一起掉落在地。 只是一招,看似坚固的防线便出现了一道五尺长的缺口。 而身后那些状若恶鬼的联军士兵们则快速的挤了进来,手中长枪向前捅刺,几乎每一下都是用尽全力的。 噗呲……噗呲…… 溅出来的鲜血浇盖在一张张漆黑龟裂的脸上,使得这群“恶鬼”更显恐怖狰狞。 面对这些连火都烧不死的家伙,原本就没有什么战意的齐人见之面前狂暴的一幕,心中胆怯更甚。 两军厮杀,一方军胆军心都已尽失,手中哪怕握着再精良的武器也是挥舞不起来的。 溃逃一旦形成便如洪水,它会夹杂着一切奔向毁灭。而这块洪水之中的“磐石”,如今却是在白起这个浪头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广志你带人先撤……我来断后……” 张景山丢下这这句后便带着几名亲兵朝白起杀过去,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家伙便是是造成这场溃兵潮之人。 “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此人,大军或许还能有转机!” 张景山心中如是想着的时候,一杆长枪已经向前刺出。 没有修习过导气法门,身体里能发挥出的最大力量也就纯肉身的三瓮力。 这样的实力放在军中或许要比大多数士兵强不少,可此时面对的是白起,这个传说中的名将。 咔嚓…… 一道寒光骤然从张景山眼前闪现,紧接着他便觉得天晕地转,似乎整个天地都倒悬了过来。看书喇 其逐渐模糊的目光终于定格在那张刚毅如刀削斧劈的脸上,随后他便见到自己的身体持着长枪慢慢的摔在了地上。 “啊……景山……啊……老子剁了你……” 山广志隐约间听到自家老兄弟在喊自己,待到他用刀劈开两人再回头寻找的时候,却是看到了高高飞起的头颅和倒下的尸体。 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刚才那个一剑破开盾阵的秦国将军。 山广志彻底癫狂了,只见他高高举起手中长刀不顾一切的就往白起所在的方向杀来。 然而对于一个举手投足间拥有接近两鼎之力的猛人来说,两个区区只有三四瓮力的菜鸡根本不值得他重视起来。 看着前面那举刀杀来的大汉,白起只是轻轻用脚在地上一挑,刚才握在张景山手上的长枪已然地上弹跳起来。 只见他右脚忽然踢在枪尾上,这杆长枪便宛若流星般对着山广志直飙而去。 “将军小心……” 身边亲兵见状突然跃了出来挡在了前面,奈何这可是一杆被加持了近两千斤力到的枪。 这位想要血肉之躯护住身后将军的士兵,顿时整个胸膛就被穿透。 而落在他身后的山广志亦是大惊失色,手中长刀只来得及横亘在胸前,脚下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 咔…… 枪头猛地撞击在刀面之上,巨大的力道将这把百锻长刀给击得粉碎。 然枪头余力丝毫不减,几乎没有什么迟滞感存在的贯穿了山广志的身体。 两名大将瞬间便被秒杀当场,那些少数还在坚持抵抗的士兵这回彻底散了。 只见他们把武器往地下一丢,然后便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加入到了溃逃的行列中。 随着张景山和山广志这两个触子嫡系将领被杀,齐人二十万大军终于是彻底的溃败了。 白起与乐毅最后所率的六万残兵居然阴错阳差间创造了一个奇迹,不过随着齐人的溃逃,他们体内那最后一丝力气也终于消散掉了。 追击是不可能追击的,如今除了廉颇带着的两万赵骑在继续扩大战果之外,剩余的人都是在原地休整。 那些没有经历过大火的士兵开始无差别的救助伤兵,随行的民夫和工匠也后续的开始就地扎下营盘。 至此,以秦相苏秦统筹制定的伐齐之计,终于以齐国大败而告终,史称济西之战。 此战秦,赵,魏,韩,燕五国前后出兵共二十二万,齐国举全国之力以士卒三十一万抗之。 战后统计,五国联军兵力只余十万,伤亡近半。而齐国三十万大军在随后及时赶到的右将军达子的收束下,退回王都临淄的却不足三万……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战后 济水一战,五国联军只在原本齐军营地中短暂休整了三天。 三天之后,乐毅白起再度整军各领一路兵马迅速攻占平陵与高宛城。而廉颇则带着魏忠直接绕城而过强攻稷下。 由于二十万齐军在济水大败的消息已然随着溃兵四下扩散,以至于后方城池根本无需联军攻打,城内所余不多的守城士卒见之便已望风而逃。 乐毅白起在分别攻占两城之后,便迅速向南进军往稷下与廉颇在此合兵一处。 三支军队共计九万人继而直扑齐都临淄。 此时整个临淄城可战之兵加起来还不足五万人,且其中三万还是右将军达子收束来的溃兵,无论军心或者战斗力都十分有限,根本就无法支持与联军一战。 在次前提下,整个王室也陷入到极度的恐慌之中。齐王田地在王宫中大砸特砸发了疯的痛骂触子一天一夜之后,最终还是在达子的建议下选择放弃王都临淄退往莒城。 莒城位于齐国南部,距离楚国郑城只有三百多里地。 之所以选择在此处,则是因为前方有峰高谷险的太行山脉横亘着。 一时半会间,联军的主力想要翻越太行山脉都必须耗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这样间接的也能让齐国得以喘上口气。 不得不说在逃命方面,齐王田地的专断独行倒是起到了不小的正面作用。一言而决之下,说撤退就撤退,毫不拖泥带水的。 哪怕以田单为首的一众臣子都强烈反对迁都莒城,而是应该向东退往高密城。 到时候以五万人马再次靠少樟河构筑防线,依托夷维,棠城,夜邑,不其,即墨五城为基本盘,将来收复失地也未尝不可能。 然而齐王这时候心全乱了,几乎所有的胆气都压在为其收束来三万士卒的右将军达子身上。 齐王南下越过太行山脉,那等于是将八成齐国疆土人口全部放弃,拱手让给了那五头贪婪的鬣狗…… 旧雪未及消,新雪又拥户。阶前冻银床,檐头冰钟乳。清日无光辉,烈风正号怒。人口各有舌,言语不能吐…… 腊月初八,大寒至。赶在新年步伐来临之前,齐王田地与其大军终于狼狈的进驻到莒城之中。 一路来的风餐露宿,着实让齐王受尽了苦头。就是有些没有意料到,原本跟随的五万大军,在翻太行山脉的过程中,居然光是逃兵就减员了近半。 其实这些当初田单也是有提醒过的,由于士卒们大多都是从北方城市征召,如今年关将近,谁又想背井离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莒城。 这样的打击彻底让齐王开始变得一蹶不振起来。在抵达莒城之后,所有的政务几乎全都丢给右将军达子去处理,自己则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曾经他有多么的高傲自大,如今就有多颓废。然而事情的发展根本没能让其继续颓废多久,楚国大军一反常态,不顾漫天大雪冬日入齐的消息最终还是传进了临时王宫之中。 这下齐王可是连酒都喝不下了,他连忙召集众臣前来商议对策,并让达子迅速封锁全城加强防御,用以应对不日便抵城下的楚军。 然而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的楚国此次统兵大将淖齿便差人送来楚王的亲笔信件。 来时大家都以为楚国肯定是来趁火打劫的,可是当齐王颤颤巍巍的打来信件一观之后。 原本齐王那张被酒色掏空得有些苍白的脸,却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齐国有救了,这下齐国有救了! 啊……哈哈哈……” 众臣站在下首,突见齐王狂笑出声都是面面相觑。不过还未等田单等人询问,齐王便已将手上信件递予了达子。 达子见楚国出兵原本也是紧张得一批,此时接过来仔细一看,顿时也跟着齐王笑逐颜开。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齐国当真是有救了! 想不到在五国围攻齐国之际,楚国非但没有落井下石,更是愿意伸出援手帮助咱们驱逐强敌……” 达子最为擅长的就是拍马屁,如今一见自己不用打仗了,更是乐得屁颠屁颠直对齐王连连拱手。 然而站在边上的田单却是眉头紧蹙着。他上前两步抢过达子手上的信件,这不看还好,仔细把信读完之后便觉一阵恶心。 可是当他抬起头见到面前君臣二人皆是因此大失仪态后,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田单都不明白,信上所言之事哪怕是换个稚童来都未必相信,却不知堂堂一国之君与领兵大将观之却是如此作态。 “大王,这淖齿分明有诈。六国之君皆为豺狼虎豹之流,如今已有五国正在瓜分咱们齐国百姓疆土,谁能相信他楚国不动心? 十万大军所费资财何止千万,楚王又岂会那么好心来白白帮助我等? 莒城城门是万万开不得,大王您可是要三思啊!” 田单说完直接跪了下去,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淖齿一个拙劣不堪的计谋。 “胡说八道,若是楚人有歹心的话,前番伐齐的可就不是五国了,而是六国! 若是楚王觊觎齐国城池,莒城离楚地如此之近,那人家为何不趁济水对峙之时便出兵拿下,反而要等到今日才带兵前来?” 用不着达子出声,已经认定淖齿是来支援齐国的齐王立马站起来责问田单。 他本身就对这宗室兄弟大有不满,当初若不是这家伙力保那该死的触子,如今齐国的局势也不会糜烂至此。 恨屋及乌之下,齐王根本就听不进去田单的建言。这就是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在发现一根救命稻草的时候便会用尽全力去紧抓不放,脑袋瓜子里完全不会考虑这到底是不又是一个陷阱。 于是乎齐王田地大手一挥,十分慷慨的直接封了淖齿一个宰相之位。且莒城则是迫不及待的四门全开迎接新宰相前来履职。一厢情愿至此,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楚国大将与其军队此时还尚在几十里开外…… 楚国出兵与莒城发生的事情,身在临淄城的乐毅等人自然都还不知晓。 就如达子所料的一样,联军此时根本就没有打算翻越太行山脉去行那斩草除根之事。 而是在众人几轮协商之后开始瓜分既得利益和继续攻占其他未占领的城池。 其实伐齐之战打到现在,除了燕国之外,其他四国已经开始放慢了向前的脚步。 只因这场战争虽然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利益,可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也就在这当口之上,秦王赢柱终于熬不过今年冬天的严寒,于联军攻破临淄的当日两腿一蹬双眼一闭嗝屁了。 消息传到齐国的时候,赢昊正在监督第七波人口的迁徙。 与之前所商量好的一样,秦国在这场战争中半个城池都不要全部放弃。不过这次另外四国也学聪明了,他们不再为了一点财货而去选择劫掠人口,为此赢昊还一度郁闷了好久。 当然,本身一举灭亡齐国也并不符合苏秦制定伐齐计划的初衷。 留下一个半死不活,时刻想着夺回疆土的齐国,用以牵制魏赵燕三国才是最符合秦国利益的。 有了秦王驾崩为借口,白起自然是顺坡下驴选择退兵了。 秦军一退,魏赵韩三个老兄弟更是没有了进取之心,同时也在各自的君王受意下开始巩固胜利的成果。 至于时刻想着如何灭掉齐国宗庙的乐毅,此时独木难支,无奈之下只能率领本部人马驻扎进了临淄城中。 齐国经此一战,各行各业百废待兴。为了能够长期统治新得来的城池,乐毅亦是颁布了许多安民慧民的政策。 便比如减免赋税,分发来年的种子,严禁士兵劫掠等等。 而在此前提之下,躲在山里贼窝中的孤夜也终于才得知了联军大胜的消息,于是迫不及待的带着所有人直奔临淄城而来。 说实在的,直到现在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就当时那场大火,哪怕是谁都会觉得必然是联军惨败的结果,可事实却是以三十万齐军大溃败而收场。 个中原因一路上道听途说自然无法了解详细,于是他这才迫不及待的往临淄城赶。 所谓近乡情更怯,如同丧家之犬在外面被撵了几个月,如今终于可以汇合大部队了,那激动的心情一时间是无法用任何言语来描述的。 不过等到一行人终于出现在东城门外的时候,面前见到的一幕却是把孤夜等人给吓了一跳。 只见为首的那位中年帅大叔远远的便立在护城河的吊桥上,全身甲胄着身一丝不苟。 两侧站着的是腾超和雷图两个心腹。特别是左边的那个大胡子,此时那张脸都笑成朵烂菊花,那副斑黄的牙齿全漏了出来。 而令孤夜更加意外的是,三人身后跟着的除了整齐的两排甲士之外,居然还看到了许多熟人。 有当年在令支寨里的队长曹进,嘴巴经常碎碎念的胡碾,火头军的老卒长狄咸也来了。 这老家伙还是没变,此时正一个劲的抹眼泪,而军中医匠白崖则是不断在用胳膊捅着提醒他。 副将井启也是一如既往的低调,只是默默站在人群后面,脸上也是笑得很是灿烂。 这些都是令支寨的老人了,想必都是跟着腾超随军来的。 然而除了这些之外,蓟下学院里那群孙子不知为什么也出现在了这里。 有诨号“酒剑仙”的李延年,长得忒娘炮的李非,猥琐之极的羊谷,还有那个总是想着点石成金的班究。 都不知道这些家伙不好好待在学院里当他们的狗腿子,却是要跑到这里干嘛来了。 看这几个家伙身上或多或少都裹着绷带,看样子应该都在那场大战受了伤。 见到如此多的熟人在等着自己,孤夜的心绪亦是不由得陷入到那段快活的回忆中…… 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城门夺权 一个高明的将军,对于自己经历过的每一场战争都会进行复盘。 特别是不久前才刚发生的这场“济西之战”,交战双方总投入兵力达到五十余万,加上工匠民夫近百万。 如此规模的战斗,肯定是会逐个命令逐个命令进行剖析拆解。 如此一来,齐军最后溃逃的主要原因很容易便被找了出来。于是乎触子的无故失踪便成了一个令联军一方都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 直到乐毅率军攻下临淄的第三天,他才偶然间在手下口中听说了当日上将军府前发生大战一事。 他这仔细一探究才知道,原来早在济西之战开启之前,临淄城内居然有人提前将触子的家眷挟持了去。 后在审讯抓来的俘虏才知道,能干出这样惊天动地大事的竟然还是个熟人。 精妙布局夺城门,智计无双拦追兵。高墙一跃破百骑,喝退千军不敢前。自那日之后,孤山子之名已是在临淄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家眷被诱擒,乐毅再联想到触子在发动总攻之时无故失踪。若是说这两件事情跟孤夜没有关系,怕是全军上下无论是谁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这是何等泼天的大功,若是此事真是被认定是孤夜所为,那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家伙居然凭一己之力救下是十数万人。济水一战中但凡能活下来的士卒,每个人都必须记他一个大恩。 如果关键时刻不是齐军完全失去了调度指挥能力,可以说溃败的绝对会是联军一方。 所以当斥候来报说那位传说中的孤山子,带着近百士兵前来归队之时,身为三军主帅的乐毅才会不惜屈尊降贵带着一众部将前来城外相迎。 “末将孤夜,拜见将军!” 远远的,孤夜便赶紧从马背上下来。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前见礼。 对于乐毅,他可是打从心里的尊重。当初在戎山脚下,要不是得人家相救,恐怕坟头草早就丈许高了。 “哈哈哈……好一个孤山子,当时蓟城之外一别,咱们可是有好些时日没见了吧! 快快起来,能平安回来就好!” 乐毅也很是高兴,那个时候他就知道面前这个小家伙定然不是池中之物,如今再见,果然是威风凛凛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员猛将了! “有劳将军挂念,这几个月来从北跑到南,大半个齐国都让我等给跑了个遍。 好在运气还算不错,还不至于缺胳膊少腿的。 不过跟着一块的两百多弟兄,如今却只剩下身后的这些人了。” 谈及此事,孤夜的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伤感。 “臭小子话里有话呀!是不是还在怪本将军当初不派人去支援你等? 唉…… 乐毅重重叹了声气复而说道: “当时不是不想派人打通触子封锁边境,而是不能也……” “末将不敢,个中原因末将明白。 伐齐在即,自然不能打草惊蛇。将士们也从未因此心生怨言过。” 堂堂上将军作何决定,又哪里需要特意向下属解释。此时乐毅所为,孤夜心中已倍感荣幸了。 “臭小子,还敢有怨言?本将军给你胆子了是不是! 赶紧的,带上你的人入城吧。放你们几天假好好的休整休整,不过不许扰民。” 说着,乐毅扬了扬手,身后立马有个小卒提着一麻袋小跑了上来。 “这个先拿下去给弟兄们分了,听说临淄城里的女闾妓馆环境还是挺不错的。” 孤夜也没客气,赶紧招呼张老实上前接过。这老小子心眼多,早借着过手的机会就扒拉往里瞧了。 不看还好,这刚瞅上一眼差点没被晃瞎喽。 麻袋里头可是整整半袋子金银馃子,他一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个么多钱的。 见张老实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愣在原地,孤夜没好气的用脚踹了他一下屁股。 “赶紧滚蛋,没出息的家伙。 没听见将军的话么?赶紧全给弟兄们分下去,这段时间大家也都辛苦了。” “啊……哈哈哈……这些……上将军……哈哈哈哈……谢谢谢谢……” 张老实扛起麻袋傻笑着就赶紧往队伍里跑,那样子好像此时就站在人生巅峰一样。 乐毅见孤夜连看都没看就把所赐财货全分与手下,那眼中的欣赏之色就更加难掩了。 “哈哈哈……臭小子实在是不错!本将军家中还有个闺女,有没有兴趣给乐家当个女婿……” 乐毅这玩笑话一出口,身边的腾超就直接急眼,蹭的一下就跳出来。 “哎哎哎……将军不可呀……这小子现在可是俺老腾的女婿! 三聘六礼可就差迎亲过门了,俺家闺女都接到蓟城来喽,等这次回去立马就要成婚的!” 孤夜最怕的就是这个,如今见腾超提及,那张脸居然罕见的唰的一下红了半边。 而腾超见孤夜此时呐呐不言立马气就不打一处来! “臭小子,你怎么不拒绝啊!难道还真想出尔反尔不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骟了你!” 说着这暴脾气还真想去摸腰间的剑柄了,好在后面的井启反应快速,赶紧冲上来就给他一把按住。 “老腾别闹,丢不丢人呀?” “丢人?丢什么人啦!这小子现在长能耐了就想始乱终弃,可怜俺闺女还在蓟城苦苦等着他呢……” 孤夜见状也是头大,他知道现在若不认个错这事怕是没完没了了。 于是便赶紧扯出个笑脸来朝腾超重重行了一礼。 “呵呵呵呵…… 这么久不见,将军还是这般直率。大家都可以作证,刚才小子可没有答应哈……” “哼!连老泰山都不叫叫将军,你小子没答应是不假,那不也没拒绝么……” 腾超作势就要抬腿踹,好在孤夜动作快狼狈避了开去。 “是是是……老泰山你别生气。这次回去就跟腾姜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子又哪里敢反悔!” 孤夜连连告饶,这里大庭广众的,再闹下去丢的那都是自家的脸。 况且他也决定了此战之后就真回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如今也不缺钱,至于腾姜嘛也就凑合着过呗。 腾超这家伙是属狗脸的,有了这句承诺,他立马就哈哈大笑过来揽住孤夜的肩膀。 “臭小子,这才是俺老腾的乖女婿。这几天你啥也别去了,弄几坛好酒,咱翁婿也好好絮叨絮叨。” 孤夜被箍住脖子往城里走,他原本还想跟曹进狄咸和学院里的一帮好朋友说说话的,现在弄得却是尴尬不已。 当然,原令支寨的那班老兄弟自不必说,腾超是个啥货色谁都清楚。就连李延年几个亦是故意别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实则心中都有些替孤夜默哀了。 明眼人谁还看不出来,这腾超哪里是要翁婿喝酒絮叨,明明是不想让自己女婿跟着一大帮人去逛女闾妓馆而已。 陈莽和郭兵一帮兄弟看到自家将军原来跟上将军如此熟络,还是那赫赫有名的先锋将军腾超的女婿,此时他们才知道,自己这些人不知不觉中是抱了一条多大的腿。 然而就在众人乐呵呵的打算转身回城之际,这时候吊桥的那一头不知何时又来了一队人马。 看那为首之人趾高气昂的样子,孤夜不管怎么看都有点来者不善的样子。 原本是要跟着回城的乐毅,这时候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只因那前头留着山羊胡子骑马的那个人他认识,正是燕国左将军骑劫。 “这家伙向来不是负责拱卫王宫防务的么?又怎么会突然到这临淄来的。” 乐毅心中虽是疑惑,但脸上该有的礼数还是得做足。 “哈哈哈哈……骑劫将军,你怎么来了?” 同殿为臣,乐毅自然是得笑着拱手相迎。 骑劫其实远远的就看到了这城门口摆出来的架势,原本以为乐毅还算识相,在知道自己要来交接军权之后摆出如此的姿态。 正暗自窃喜之间,还想多让对方等些时候好摆足了谱。可没想到对方如此大的阵仗居然不是用来迎接自己的。 看到城门口那群人,从刚才到现在都在围着一年轻人打转。身为左将军的他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开始他还想着是不是要给乐毅留个面子,如今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看着周围人的着装,看来军中大多数的将领也都在场,骑劫此时干脆就连客套话都懒得讲了。 “我王有令!此番代天伐齐,上将军乐毅劳苦功高,济水一战身先士卒奋勇当先。 然念及将军辛苦,遂特遣左将军骑劫代为统兵,上将军乐毅即刻复归王都接受封赏……” 骑劫端坐于马背上,右手托住燕王所授的节制虎符态度甚为倨傲,而下巴那缕山羊胡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王令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不止是在场众人,就连乐毅脸上亦是难掩讶异之色。 仗才打了一半,这会儿莫名其妙就被夺了军权任谁心里都不痛快。 下意识的大家会都在想,这会不会是齐人设下来的计谋。 不过当看到骑劫手上托着的那只金色小老虎的时候,却又的的确确是燕王节制将军兵权的虎符不假。 显然现在不管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此刻的乐毅哪怕心中再有疑惑,当着这么多部将的面前都必须上缴自己的兵符,如若不然那便是谋逆的大罪了。 “乐毅谨遵王令……” 无奈之下,乐毅只能乖乖的从怀中掏出兵符交与骑劫之手。 而就在兵符到手的那一刻,人群中的孤夜后背的寒毛突然炸了一下,那感觉就像被一条毒蛇盯住一般。 循着直觉望过去,赫然见到了骑劫望过来的那道阴冷的目光…… 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圈套 蓟城,燕王宫偏殿…… 此时坐于上首的燕王喜面沉如水,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使得周遭显得格外的压抑。 旁边鎏金青铜烛台上的烛火,此时仿佛也被凝固住一般,尽管窗外风雪肆虐,却是半点不敢摇曳。 堂下两边则分别站着三个人,其中靠前垂首而立的是宰相樊樾,随后分别是门客徐昭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 此刻徐昭那双狭长的眼睛时不时的偷偷瞥一下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而另外一个中年人则是额头上全是汗水,十根手指紧张得不断绞在一起,身体更是抖得像筛糠似的。 半晌之后,一个老宦官小跑着从堂外进来,也没来得及向众人行礼,而是直接来到燕王喜身边俯首在其耳边细说着什么。 而随着这个宦官的嘴巴蠕动,燕王喜整张脸则由黑转红,就连此时堂下三人都能听见其咬牙切齿的咯咯声。 见到燕王喜这般表情变化,樊樾这时候才从那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中转醒,一双眸子中瞬间便透射出一股慑人的精光。 砰……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那贱人当真看完信之后便偷出了宫门?” 面前的案几顿时被燕王喜瞬间给踢翻,他直接从座位上蹦跶起来,一把抽出了挂在身后的长剑。 “不知廉耻的贱人!寡人誓要将你千刀万剐! 无耻乐毅,寡人必屠你满门…… 哇呀呀呀……” 燕王喜此时近乎癫狂,最信任最亲近的两个人如今都背叛了他,换作是谁都是一时间没法子接受的。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啊……此事涉及到王室的脸面,实不可一朝而诛,不然势必会沦为天下的笑柄。看书溂 况且相较于此事,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要确定王室血脉的纯净。 这才是关乎燕国社稷万年的大事!” 樊樾冲身上前,一把抱住暴怒中燕王喜的大腿。那声嘶力竭劝慰的模样,拿奥斯卡小金人都是完全够资格的了。 此言一出,樊樾可以感受得到燕王喜身体猛然一僵。原本还在挥舞的长剑也颓然放了下来。 “是啊,既然老婆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那谁知道儿子还是不是自己的种?” 燕王喜仔细算了算日子,这越想越不对劲,发现若是按照堂下那家伙所言,早在二十多年前乐毅便与自己的老婆私奔过,那常威不是自己儿子的可能还真心不低。 要知道那可是孤男寡女整整相处了三个月啊!若是当时进宫时就怀上了,自己这头上岂不是绿到发光。 不仅帮人家养了二十几年便宜儿子,不久的将来甚至还得将整个燕国给搭进去。那到时候可真是没有面目去地下见列祖列宗了。 “相国,以你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燕王喜越想越心惊,整个后背也都被汗水浸透。不过此时他却是冷静了下来,因为接下来的应对方案可以说是在动摇国本了,一个处理不当,搞不好就会在燕国引起一场叛乱。 “大王,依臣之见。现在最终要的便是要封锁消息。 公子常威自被定为储君之后,朝中大臣和各大豪族都有许多人选择归附。若是事情传出去,为恐有人铤而走险。 再者,无论公子常威王室血脉是否纯净,此时已经不再适合担任燕国未来储君。 但废储之事非同小可,这里面必须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如此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谋划了这么久,樊樾终于说出了废储这两个字,这时候见燕王陷入沉默中,不管结果如何今天总算是在其心中打下一颗钉子了。 至于堂下那个中年人,再见识到燕王刚才的暴怒之后全身倒是一松。不但不惊,反而大喜。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提供的消息被证明是正确的。当年雨夜前来家中投靠的那对年轻男女,确确实实就是乐毅与燕王妃。 他提出以当初乐毅呼唤女子的小名“媚儿”书信一封试探,看样子燕王妃真的上钩了,这间接也证明了两人肯定还是旧情未了藕断丝连。 如此一来,帮燕王抓了偷汉子的婆姨,这功劳不封个大官来做,最少也得赏赐金银无数吧。 本是落魄之人,如今富贵加身,试问这个家伙又岂能不喜形于色。 殊不知在樊樾说出那番话起,他的这条命已经半只脚踩进了阎王殿中。 “公子常威身为储君已有一年多,哪怕再如何不善经营,身后亦是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此事需得慎重才是呀……” 见燕王权衡许久最终做下决定,樊樾整颗心差点跳到嗓子眼。他强行压下激动,装出来的依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徐昭,此事你怎么看?” 见相爷终于点了自己的名字,徐昭喜出望外赶紧上前行了大礼,然后便开始把早就斟酌过不知多少遍的主意徐徐讲出。 “为君者,莫过于失德。失德者失民心,民心逆,其他自然无所附。 所以要废储,那就必须让公子常威先失德,若遭万民唾骂,到了那时哪怕我王不废储重立都不行……” 很难想象,一个父亲会如此处心积虑的想办法毁掉自己的儿子。 此时的燕王喜似乎已经断定常威非自己亲生,只因这个便宜儿子恰恰真就是个早产儿,他可是整整提前了两月降临这人世间的。 而就是如此的巧合,正好促成了这样一个令父子反目成仇的致命误会。 偏殿之内,又是这番长达数个时辰的会谈。其中涉及到召回远在齐国的乐毅,再到兵权的交割和众多朝中人事的任免。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派出左将军骑劫,让其前往接替乐毅继续攻伐齐国。 并对军中倾向于公子常威的将领采取调离的调离,免职的免职,那些死忠的则一律诛杀。 而作为军中新锐,背被毅一手提拔起来的腾超自然是首当其冲。至于像孤夜之流,骑劫自然是得卖樊樾一个大面子,毕竟那么大的一个功劳直接就砸在他的头上…… 那一天王宫偏殿中做出的一切针对常威的安排,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丝毫不知情。 此时的他正从管家老柴手中接过一张请柬,脸上欣喜若狂之色几乎无法掩饰。 “哈哈哈……这真是云水仙姑娘送来的! 哈哈哈…… 难道她终于被本公子的真心打动了!老柴,本公子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啦……” 这家伙兴奋得直接站在案几上跳起舞来。 “快快快……本公子要沐浴更衣……再把那件我母妃新做的衣裳拿过来……” 整个太子府中,就因为这样意外送来的请柬而被闹得鸡飞狗跳。 他这个时候还以为自己是时来运转,千辛万苦终于等来了人约黄昏后。殊不知今晚的宴会对于他来说,却是其人生最为重大的一次劫数。 华灯初上,月牙儿才刚刚爬上树梢。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常威赶紧催促车夫启程往西城云水仙居住的小院。 此情此景,想到自己可以与梦寐以求的姑娘边对坐而饮边赏这漫天飘雪,他裹在狐裘中的那颗心就扑通扑通的猛跳个不停。 出发之时,原本老柴是想要死皮赖脸跟着的,奈何被常威三两下便给赶了回去。 笑话!好好的二人世界,弄个老头子站边上是个什么鬼,万一酒到酣处两人做些妙不可言的事情也是极不方便的。 半个时辰之后,常威轻车熟路的便踏进了那条小巷弄,淡淡的梅花香气自墙内扑面而来。 这条路他不知走过多少次,但周遭的精致都不如这回惬意优美。 月华清洒,门庭半是虚掩着的。那个讨人厌的管家来福很是知趣的不曾出现,就连那条黄犬也都没见着。 “哈哈哈哈……想必是云姑娘知我不喜,所以才让他们故意回避的吧!” 心中窃喜,常威没有犹豫便推门而入。 前院空荡荡,也没有点灯。入眼处唯有云水仙所住的后宅里亮着些许光。 “有人在吗?在下常威,有幸得姑娘相邀,今特来赴约……” “夜风湿寒,小女子已温好薄酒,公子快请入内……” 这时候常威听到云水仙让他直接进内宅,顿时整个人都晕乎得不知所以然了。 “甚好甚好……这就来……这就来……” 虽然云水仙此时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有些不同,但常威不疑有他还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朝唯一亮灯的地方走去。 穿过个廊亭,入眼便见到一间轻纱罩幔的闺房,那灯光正是从里面透出来的。 “水仙姑娘,在下来了……” 常威瞧着窗纱中透出来的光亮,这时候他怕是连以后儿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水仙姑娘,你在里面么?” 等了小半刻,里头却不见动静。 “水仙姑娘,你再不出声我可是要进去啦!” 自以为对方害羞的常威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急急上前两步便将门推开。 然而映入眼帘并非美人侍于红泥炉前,娇羞煮酒待君至。却见那床榻之上,云水仙一丝不挂呈“大”字型平躺,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鲜血已将半床被子给染红。 明显的这是被贼人玷污后一刀给灭口了! 心神极度震荡之余,常威这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劲。他也不是蠢笨之人,心知今晚分明是一个局,引他入瓮的局。 而就在常威回过神来想要赶紧脱身之时,却听外面突然有尖叫声响起,待到他退到前院之后,巷口处已是被闻声而来的禁军给堵得严严实实…… 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章 王见王(上) “我当时看到了常威在打来福,来福放狗追咬……” “听说云水仙遭受了奸污手脚都被打折了,手段极其残忍……” “胡说八道,我听我家隔壁的三叔的表哥的二姨夫说,云水仙是被一刀割喉,血都浸湿了一床被子,甚至连下面都被硬器给捅烂了,简直惨不忍睹……” “哎哎哎……什么下面……说说快说说……” “滚!滚!滚!下流……” “不管怎样,水仙姑娘开办慈孤院收治孤寡,是个一等一的好心人。 就因为长得漂亮就遭此劫难,最恶心的就是这样残忍的凶手以后要当我们的君王!我呸……” 酒客们的熙熙攘攘之中,终于有人站出来带节奏了。矛头直接指向燕国储君之位上。 “不错!让这样卑鄙无耻无德之人来当我们的王,简直就是荒唐之极……” “嘘……小声点,人家可是王子……” “王子怎么了!王子就可以胡作非为草菅人命肆意奸淫民女?” 这时顿时有人拍案而起,酒盏也摔得粉碎。 “老子现在就往廷尉监牢去,看看那些官老爷是不是会秉公执法!还是碍于王子的身份徇私! 有卵子的就跟着老子一块去……” 啪啪啪…… 此言一出,顿时又有几个人起身愤然摔碎手中酒盏。 “且去且去……” “对!谁不去谁是孙子……” 顿时呼啦啦的十几个人便往关押太子常威的监狱走出。 原本热闹的酒肆瞬间就变得空荡荡起来,此时只余下最里面角落处那张案几,一个脸色蜡黄的男人安然端坐。 刚才发生的一幕全被他看在了眼里,此时他的双眸中满是凝重之色。 事情是才发生的,可是几天不到便能闹得这般满城风雨。 最为奇怪的是以燕王极度护犊子的性格,哪怕碍于民情需要将常威关押,最多也只会让其在宫府内面壁思过。 云水仙哪怕再出名,事实上也只是一介民女而已。燕王喜那老家伙更是不会放任舆论如此发酵下去。 可事实上却是任由谣言满天飞,甚至随意歪曲捏造抹黑也丝毫不作为。 这完全不符合一个父亲维护儿子的正常反应。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北冥幽月眼中,这里面肯定有不得了的隐情在里面。 半晌之后,酒肆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人。 他一踏进来便径直往最角落的那桌坐了下去,完全忽略周围空落落的位置。 “宫中有变,王妃私通昌国军乐毅。公子常威王室血脉遭质疑,燕王喜恐要废储。” 这家伙声音阴柔细软,明显就是个太监假扮的。短短的两句话,已经将大量的信息陈述了出来。 随后也没等酒肆里的小厮上来打招呼,这个家伙已然起身往外走去。 显然这是个潜伏在燕王宫的细作。今日所带出来的消息着实也把北冥幽月给震得不轻。 “昌国君乐毅与常威的母亲有私情,这是什么鬼! 而且现在那小子稀里糊涂的就变成个野种,这玩笑开得实在有点大呀!” 北冥幽月眉头紧皱着暗自思衬。 “若燕王因为此事决心废储,那么云水仙遭奸杀一事便是个设计好的阴谋。 且这个阴谋的背后主导者,很大可能还是高高在上的燕王,这几乎明摆着是要制常威于死地。”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任谁稀罕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最终发现不是自己的,不立马崩溃都算燕王喜心理素质强的了。 人救是肯定要救的,但想要在廷尉监狱里把人给救出来容易,想要脱身逃出蓟城可就得费不少功夫了。 想到这里,北冥幽月的眼中难掩疲惫之色。为了一个承诺,她这段时间不惜前往安平城亲自说服孤夜的七个养父。 且又在昌城将那胖子庖硕的老爹和腾超一家子全给送到了北冥家的封地内。 事实上她也才刚回到蓟城,打算歇口气再想个借口将那腾姜给一并送走。 没能想到气还没喘匀实,就听到了常威搞出了人命被囚禁起来的消息。 “唉……” 北冥幽月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原本她还想让自己调整几天后,再以一副最佳的状态去面对腾姜的,然而现在恐怕得提前“王见王”了。 丢下了十几枚刀币,无奈之下的她,只能朝东城那座最不愿意去的小院快步前行。 与此同时,这时候腾姜居住的小院中早就炸翻了天。魏青雀这个碎嘴大胖妞从得到消息后,几天来都是赖在腾姜这里不肯离开。 随着仆役不断的从外面把最新消息带回来,腾姜这个聪明到有些过分的女人愈发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段时间在蓟城中之所以还算平稳,很大程度上都是仰仗着太子常威这张王牌。 然而自从常威被囚禁之后,老管家都已经连续几天发现门外有陌生人在窥视了。 且不管窥视者是谁,总之在两女眼中肯定都是不怀好意的。 而这最大嫌疑者当然便是那个公子丹。自从那一日街上遇见之后,这家伙就总是找各种借口来邀请腾姜赴宴。 个中名义五花八门,有家中女眷生辰,有学院学生聚会,甚至还曾假借过他母亲寿诞。 不过这些通通都被腾姜以各种借口搪塞了过去。加上有太子常威做后台,一般也不会纠缠得那么过分。 可是现在靠山倒了,与北冥幽月差不多,两个人都认为此事有些蹊跷。只不过还不至于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 常威是个啥德行别人不知道,魏青雀还能不知。她自然是不会相信这家伙会干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的。 只不过想到人家毕竟是储君,这段时间依附在其身边的豪门贵族们,自是会替他查个水落石出洗清冤屈的。 魏青雀自认为没能力也还没有那个必要去为一国太子当心。她总认为最多吃点苦头长个教训就会全须全尾的放出来。 甚至曾几何时还认为是活该,谁让那厮平时不听劝非要死命的往那女人身上贴。 这胖女人此时此刻自以为最紧要的还是好姐妹腾姜的安全,所以在得知有人在暗中窥探后,第一时间便住了进来。 家里面的婢女仆役们,似乎是早对这女人的人来疯早见怪不怪。此时见她一如既往的在院子里咋咋呼呼的也都摇头不已视而不见。 也就在这时,老管家匆匆小跑着进来通报。 “小姐,门外有个叫寒丑的男人拜访,说是姑爷在学院里的好朋友。” “寒丑?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家伙怎么来了?莫非也是听说常威的事担心姐姐你的安危特地过来哒?” 魏青雀有些意外,她抬头对老管家追问了一句: “那人是不是脸色很黄,而且面无表情总摆着张死人脸?” “对对对……那人脸色特黄,都快赶上麦杆子了。” 管家点着头赶紧附和道。 “那就是了,假不了。快让他进来吧,我们这就过去。” 魏青雀大大咧咧的抓起腾姜的手大步就要往外走。 “这人谁啊?怎么平时没听青雀你提过。” 腾姜很好奇,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脸色能黄成麦杆子? “没事提他作甚,一个性格古怪又孤僻的家伙。 也只有你家相公才能和他尿到一个壶里去。” “哎呀你女孩子家家的,说话能不能斯文一些。担心以后嫁不出。” “我若是嫁不出去就找你家相公,反正都馋你家男人身子好久了!” 论到虎狼之词,魏青雀半点都不输给外面那些扛包的糙汉子。 “行行行,咱俩谁跟谁啊,只要相公点头你就等着嫁过来吧。” 腾姜对于这样的话早就习惯了,不过以魏青雀的吨位,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你还别激我,等着减肥成功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咯咯咯……谁后悔谁是小狗……” 腾姜忍不住掩嘴笑,面前这闺蜜总是嚷嚷着要减肥,可是都这么久了,却是看起来越来越圆实。 “待会见到寒丑,你可以多问问孤夜的事情。要说到了解,除了我之外应该就属这家伙了。 毕竟他们俩住一起都快一年了。有事没事就会在院中整点小酒聊个没完没了。 若说有什么心声吐露的话,问他准没错。” 走廊上,魏青雀还不忘回头嘱咐。而后头被拉着的腾姜亦是连连点头若有所思。 很快的,她们俩就来到正堂。一踏进去刚好与那张蜡黄脸对了个正着。 便如刚刚听说的,这人的脸色当真黄得离谱,那怕是魏青雀也是一愣。因为之前这家伙好像也没这么黄呀。 面瘫归面瘫,不过腾姜却是对人家那对眸子很是感兴趣。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灵动有神的眼睛,最奇怪的是这一双眼睛居然是长在一个男人身上的。 某个瞬间,腾姜对此居然产生了一丝羡慕嫉妒。 “妾身见过叔叔……” 既然是自家相公的好朋友好兄弟,腾姜礼数自是得做足。 “好一个美人胚子,真不知道那家伙究竟走什么狗屎运。为何好女人总是飞蛾扑火的总往他身上凑!” 北冥幽月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倒是把魏青雀给说得红了脸颊。 不过身为一个“男人”,如此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兄弟的女人看那么久,无论从哪个方面上看都是很失礼的。 这时候的腾姜心中亦是有了一丝羞恼。 然而边上的魏青雀可就不会惯着了,只见她气鼓鼓的当即挡在腾姜身前怒目而视…… 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王见王(下) “干什么!有没有礼貌,有你这样盯着兄弟家眷看的吗? 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赶紧回你的慈孤院去!” 魏青雀语气很重,本来就不待见这面瘫男。现在见其如此无礼自然态度更恶劣。 不过北冥幽月懒得计较,她知道面前这胖妞就是个人来疯,整天跟个假小子一样说话也没遮没拦的。 “我是来带她走的,现在情况比较紧急!” 这话听起来一如既往的简短霸气,可在北冥幽月自己觉得已经是够委婉的了。 “跟你走?凭什么要跟你走啊!就因为一句情况比较紧急? 是为了常威的事吧?有那么严重么?那小子肯定是被陷害的,加上又是太子,说不定过几天就给放出来了。 再说了,腾姜要走也是跟我走,跟你走是个什么情况!这位兄台还请自重!” 魏青雀说完已经开始给老管家使眼色让其送客了。 “上来就要拐走兄弟老婆,什么玩意…… 莫非还怀着不良企图……” 想到门外常有陌生人徘徊窥视,魏青雀心中立马就警惕起来。 “常威的事情比你们想的要严重得多,再说了我带腾姜离开也不是因为常威之事。 实不相瞒,不仅是她,如今整个腾家包括孤夜的家人已经全部离开燕国前往……” 话到此处,北冥幽月声音戛然而止。事情牵扯过大,人多嘴杂,有些话实在不能说的太明白。 “离开燕国?” 腾姜脸上一阵错愕。想着自己的家人明明都在昌城待着,怎么如今在这位口中就成离开燕国了呢? 她只觉得十分荒缪,这话换成是谁都不信,电信诈骗都不敢这么忽悠的。 不过还是看出来人话语中有所保留顾忌,索性就将下人全部遣退出去。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寒丑还能说出些什么花来。 “来之前,我在门外发现多处暗桩,看来这里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 常威之事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如今留在蓟城的人手严重不足,要救常威又要顾及你,很有可能会顾此失彼。” 北冥幽月自认为已经说得很直白了,由于要护送孤夜七个老爹和其他人前往北冥氏的封地,如今蓟城的人手是真的捉襟见肘。 “救常威?难道他有危险?他是太子又怎会有危险呢?” 魏青雀一时间很是惊诧,心里也不由得犯起嘀咕来。 “不会是这寒丑在故意危言耸听吧?还是说这都是真的?” “别再犹豫了,我今天过来可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 最晚明天,腾姜必须要离开蓟城。我有特殊的消息渠道,燕王喜或许会在这一两天内废储! 而废储之日,便是常威身死之时!你们一个是孤夜的未过门的女人,一个是可以依托生死的兄弟。两边都要安排妥当,我当真是顾不来的。” 北冥幽月发誓,今天绝对是除了与孤夜一起以外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常威要被废!还会死!燕王疯了,这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魏青雀吓得大叫,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难道就只凭你一言之词就要背井离乡逃出燕国? 又怎么证明这是我家相公授意你过来的?” 说实在的,北冥幽月此时真的只是空口白牙,也不怪腾姜不相信。毕竟她俩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再说了,这个寒丑一直待在蓟城,连魏青雀都不怎么知道其底细,谁知道他会不会早被人给收买,今日前来也是要利用身份诓骗自己。 谁会因为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几句话,就直接跟着离开生养自己的国家。 见腾姜非但不信任自己,且眼中警惕之色还愈发凝重后,北冥幽月只能轻声叹息。 如今看来也只能出杀手锏了,原本她是打着能不用暴露身份就尽量不暴露的。幻兽皮每撕下来一次,使用寿命便会缩短一大截。 “想要证明又有何难?” 却见此时的北冥幽月在魏青雀和腾姜惊恐万分的眼神下慢慢伸手到耳边,然后缓缓将一层薄如蝉翼的幻兽皮揭了开来。 这层黄皮之下,是一张吹弹可破宛如初生婴儿般细嫩的面孔。 惑乱众生……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此时两女把能想到的形容词都收刮了一遍,但却仍旧无法描绘出眼前此女美貌的十之一二。 腾姜对于自己的样貌向来还是十分自信的,可此刻与之相比起来,居然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你你你……你你……你……” 魏青雀张大着嘴巴指着北冥幽月一个劲的你个不停,由于太过震惊的缘故,那张圆圆的胖脸都已经变得有些扭曲。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北冥幽月,天山北冥氏当代嫡女……” “北冥氏?啊……你就是那个传说中那个足可引起诸国纷乱的第一美人!” 北冥幽月之名,魏青雀自然是知道的。作为女人,眼前这位便是集合了所有嫉妒恶意的隔壁家孩子。 谁家只要生了个女儿,那么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长大后能够有北冥幽月那般的容颜。 看着现在腾姜整个人都是懵的,北冥幽月心中居然没来由的有些高兴。仿佛是今日总算扳回一局似的,恶趣味十足。 腾姜脸色有些发白,她是个极为聪慧的女人,当看到北冥幽月这张真实的面孔之后,自然想到了某个事实。 拥有如此地位身份和容貌的女人,跟自己的丈夫同住了近一年的时间。且从魏青雀的口中得知他俩平时相处时的融洽,这根本就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在北冥幽月面前,腾姜根本生不出丝毫与之相争的信心来,那种高山仰止的感觉,着实是令人心生绝望。 似乎是看出了腾姜复杂的心态,北冥幽月却是淡然一笑。 “你不必多想,我这张脸孤夜并没有见过,他也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今天我以真实面貌示人,只是为了取信于你们。” 有些话点到即止根本无须言明,北冥幽月只是要让俩女知道,既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那么势必不会让所爱之人心伤。 间接也说明了,她刚才所言绝非危言耸听。 “你要带我去哪里?” 腾姜亦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知道对方不是来害自己的,那便是来帮自己的。 北冥幽月既然说燕国不可留,那应该就是留不得了。想起刚才说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兄长也已经离开,那便也应是离开了。 “北冥氏的封地,也只有到了哪里,你们这些人的安全才算基本有了保障。” “天山?我娘和两个哥哥也在那里?” 显然腾姜也没有想到自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关键是这地方还是面前这女人先祖的封地。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出了燕国边境抵达赵国了。” 北冥幽月微微颔首答道。 “为什么要离开燕国,是不是我家相公出了什么事情?他如今是不是很危险?” “事情很复杂,不过目前那家伙危险应该不至于。 这边常威发生的事情我已经派人过去告知了,总之到底是为了何种原因,现在告诉你只会有害无利。 你且安心前往天山与家人汇合。最多两年,关于那家伙的一切便会最终安定下来的。” 正所谓颜值高破一切,刚刚废了那么多的唇舌人家以为你是诈骗犯,现在把面具撕下来,三言两语就彻底解决问题。 可惜的是当北冥幽月再次将幻兽皮贴上去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这张面孔现在不仅只是蜡黄了,仔细看还有许许多多难看至极的皱纹。看书溂 然而就在腾姜终于答应下来尽快离开的时候,一直躲在门外监视的两个脚夫,此时正匆匆忙忙的跑进东街的一处大宅中。 舒适典雅小厅堂里,一群舞姬正卖力的围着案几之间搔首弄姿。 身上单薄的衣物根本就起不到遮挡的作用,裸露出来的大块白花花的肌肤,却是此时案几后几个年轻人最好的佐酒物。 这些人中,坐于上首的乃是当今燕王长子公子丹。右侧一年过花甲的老翁,正是宰相樊樾。徐昭,伯当,马喜这些门客亦是在列。 “哈哈哈……这次事情能办得那么顺利,全赖相国运筹帷幄呀…… 来来来……且满饮此盏……” 公子丹举起酒盏,一仰脖子就干了个底朝天。看样子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好。 “公子缪赞了,这主意可全是徐昭出的,说到首功还得是他呀……” 樊樾摆了摆手,指着下首的徐昭微笑说道。 “不敢不敢……区区小计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的……” “徐先生就不要过谦了,你一个不足挂齿,可是让本公子着实馋到了销魂蚀骨的美妙滋味啊! 只可惜时间仓促,如今想来依旧是回味无穷啊……哈哈哈……” 想起那天晚上云水仙在自己身下哀转求饶的模样,公子丹此时一股邪火又蹭蹭的从小腹往脑门上冲。 此刻脑海中亦不由得闪过那腾姜淑女羞恼的画面,刹那间像是有些要按耐不住了。 “公子莫急,离此不远的那个小院,院中美人公子迟早是能品尝得到的。 只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把常威彻底摁死才最为重要。” 樊樾是什么人,只要轻轻瞥上一眼,立马就能看出了公子丹心中在想些什么。 “相爷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公子丹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才把心中邪火给压了下来,却在这时,外头伺候的管家便小心翼翼绕了进前来,并小声耳语了几句…… 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出逃 事实证明,有些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快。 原本北冥幽月是想最晚在第二天日落前护送腾姜离开蓟城的,可没想到在她刚踏出腾家小院的时候,王宫中的细作便再次传来消息。 乐毅逃了!不错,这个堂堂燕国的上将军在被剥夺军权,返回王都面君的半路上,居然转而向西借道河间城去了赵国。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北冥幽月一时间都有点猝不及防。 自己派去通知的人应该还没来得及与之接触,乐毅果断逃亡赵国,想必在蓟城也有自己相应的消息渠道。 然而紧随而至的另一个骇人的内部消息,却是真正把她给整懵了。 王妃,也就是常威的生母突然死了。在被宫女发现的时候,是用腰带吊在了房梁上。 这两个事件相继发生的结果只能促成另一个必然结局。 那便是更加佐证了常威非王室血脉的事实,然这也间接加速了其死亡的时间。 刚刚关上的门再次被敲开,北冥幽月飞一般的冲回到大堂之中。 这时候魏青雀和腾姜两人还在消化刚得到的信息。这时候见北冥幽月去而复返,还没等开口询问便听其喊道: “事情有变,赶紧出城!快,马上收拾东西,带上必要的干粮银钱既可。 我的人已经在外面了,他们会负责护送你们过滦水河!” 声音之急促,态度之严肃,顿时把两女给吓了一跳。 “还愣着干什么?快!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今晚我就必须展开对常威的营救,顾及不上了!” 北冥幽月语气的焦急他人自是听得出来。腾姜二话不说赶紧唤管家进来,把要准备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这管家是跟在府里的老人,年轻时也是行伍出身。所以做事也不会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姜姐姐,我跟你一块走。只要入了魏地,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用怕!” 魏青雀也知道事情严重性,这话也不是她乱夸海口。堂堂信陵君魏无忌的独女,入得魏地,凭借其父的贤名她只要随便嚎上一嗓子,可以说就连大街上的流浪狗都会过来帮忙吼两声的。 于是乎腾家小院顿时动员了起来。当然了,老管家办事还是很可靠的。 大部分的奴仆都只知道小姐要出远门,只有少数一两个人才被告知一点端倪。如此一来看似十分紧急的事件,从外面看上去却依旧井然有序。 短短的半个时辰内,魏青雀和腾姜已经各自换上了一身粗布男装。 门前马车早早就准备妥当,基本上没有带什么,两个简单的包袱丢进里头便立即往城外赶。 驾车的是老管家,两名家仆跟在后头。才刚驶出东街,便有七八名劲装打扮的年轻人贴上去跟随。为首带队的赫然就是铁三狗这厮。 然而腾家小院发生的动静又怎能躲过一直在门外监视的暗桩。 北冥幽月前脚才来访,后脚就已经汇报到了公子丹耳中。 跟何况此时又是包袱又是马车随从的,这不明摆着要跑路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支由二十名死士组成的队伍,在徐昭的带领下突然从公子丹府邸骑马直往东门外追去。 如此有乐趣的事情,原本公子丹是打算亲身参与进去的,可燕王急招群臣入宫的命令也同时下达到面前,无奈之下他也只能赶紧收拾妥当入宫面君。 根据随行樊樾的估计,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入宫必然是燕王要行废储之事了。 蓟城形势顿时变得波诡云谲,以公子丹为首的势力,又以宰相樊樾马首是瞻的众多朝臣,还有已经依附在常威身上的豪门世家。 几乎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反应最为敏锐的便是居住在城门附近的百姓们,只因此时城门卫已经开始下令提前关闭城门,巡城禁军亦是开始净街实施临时管制。 很明显,铁三狗也没意料到此时城门会提前封锁,原本随行七八人只是负责护送至滦水河,如今恐怕是不能了。 “城内恐有变故,你们几个先行回城支援主人,马车暂由我护送便可!” 铁三狗随即下令,声怕晚了连城都回不了。令行禁止之下,几个人丝毫没有犹豫立即就掉头往回赶。 果不其然,刚踏入城门的那一刻,蓟城东门彻底的就被封锁起来。 前头马车内腾姜和魏青雀这时候也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当她们探头看见骤然关闭的城门后,两人的脸色瞬间都变得有些苍白。 “莫再犹豫,如今必须赶紧渡过滦水脱离蓟城范围才要紧。” 铁三狗几步狂奔上前,抢过老管家手中马鞭就奋力往前一甩。 啪…… 鞭子重重落于马臀之上,双辕驽马吃痛之下四蹄翻飞拉扯着车驾拼命往前奔跑。 也就在马车驶离不到一刻钟,原本关闭的东城门再次被打开,二十名死士骑马蜂拥而出,直奔滦水河方向。 对于手持宰相手令的徐昭,叫开一扇城门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力气。 “追!刚才询问过城门卒了,他们才刚走不过一刻钟! 公子有令,留下腾姜淑女,其余人格杀勿论……” 出了城,徐昭等人便无需再遮遮掩掩,摆明了车马就是为杀人抢人而来。 马鸣风萧萧,一人一马与拉驮的车驾比起来,速度差距自然十分明显。加上冬日道上又积雪颇深,更是影响巨大。 虽然提前跑了一刻多钟,但还是免不了被追上的命运。 眼看着前方就是宽阔的滦水河,铁三狗已经来不及探查河面冰层厚薄了。 “驾……驾……” 沉重的马车直接跃于冰面上,压得下方不断传来咔咔的爆裂声响。 冰面湿滑,马蹄落在上面很容易就会打滑摔倒。然而有车具套住的驽马反而更容易稳住身形些。 加上冰面要比道路平整得太多,所以刚刚险些被追上的腾姜等人终于把距离重新给拉开。 显然徐昭等人并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无奈之下只能全员下马奔跑。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马车,也唯有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滦水毕竟只是一水系支流,宽度大概也就三四里的样子。 这样一点距离。根本就不足以支撑摆脱背后的追兵。 于是铁三狗果断决定分路逃走,在进入视野盲区之后,以自己为饵驾车将人引开。而腾姜和魏青雀等人则迅速由小路入林躲避。 面对漫过脚踝的积雪,于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腾姜来说简直就是场噩梦。就算是向来疯惯了的魏青雀,此时亦是艰难异常。 不过想到背后那杀气腾腾,直奔自己而来的二十余死士,却是容不得她们有半分矫情。 徐昭等人最终还是脱离了滦水冰面,入眼处却早已不见了马车的踪迹。 不过他并不那么当心,车过留辙,地面上颇深的积雪足以替他们指明追击方向。 对于此行徐昭是势在必得的,他很清楚今日过后燕国会是怎样的一个形势。 常威被废已成为必然,公子丹被封储君也是时间的问题。 而前方马车上的那个女人,她对于未来燕国国君来说是何等意义毋庸置疑。这段时间以来,腾姜二字已然成为其心中欲望的根源。 而他身为宰相府中一个无权无势的门客,之后是否能够一飞冲天便全系在腾姜此女身上了。 “追!快追!公子只要腾姜淑女,其余人都给我杀!杀!杀!” 前途似锦在望,徐昭双目已然通红。此刻他早已翻身上马,双腿猛磕马腹往前直飙。 身后死士见状亦是不敢怠慢,也即刻纷纷追了上去。 这些人当中,其实不乏善于追踪觅迹的高手,在又复行二三里之后,立刻就有人辨认出车辙深浅的不同。 “停下,痕迹有变,对方恐已分兵!” 一听这声示警,徐昭顿时打马而回下令仔细查探。 果不其然,位于树林边缘的地方,赫然发现有故意清除过的足迹脚印,然而车辙却是往山道向远处延伸的。 “队长,从车辙痕迹深浅判断,肯定有人从车上下来奔往林子中。 而且这里也有许多掩饰过的脚印。” 徐昭上得前来果然见到许多树枝剐蹭过得划痕,不过仔细辨认一番的话,还是能够勾勒出些脚印的。看得出来做这些的人显得很是匆忙。 “你们几个不要停留循车辙追过去,其他人跟我入林子追。无论他们搞什么花样,今天定要将腾姜淑女带回去献给公子!” 徐昭的应对很简单,逃入林中的人定然是步行,他亲自带人追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若是其中没有发现腾姜,那么再回头追马车也不迟。没办法,谁让人多就是有这样的优势。 与此同时,腾姜在魏青雀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树林中拼命的奔行。 而原本一起跟着的两个仆役,如今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逃之夭夭。 如今只剩下一路骂骂咧咧的老管家,装着干粮和财货的包袱也被那两个没良心的给顺走了。 “小姐,老头子我不行跑不动了!你们先走,我来替你们挡一会!” 管家年轻时也是提刀当兵的,这时候从腰间抽出把短剑,脸上满是决然之色。 “不行,要走一起走!你留下的结果只能是死!” 腾姜语气坚决,虽是女流之辈但到了这一刻倒也不惧一死。 “要死老奴早该死了,如今多活了二十几年,可全赖将军之恩。 小姐莫再多言,老奴留下断后你们或有一线逃脱的机会,若是一块留下那只能死路一条……” 话毕,这老管家头也不回已是转身往来时方向走去…… 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逃命 身后徐昭的穷追不舍,事态之紧急是刻不容缓的。 在此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反倒是魏青雀表现得更为冷静和理智。 刨除一切情感,就客观事实而言,此时的老管家的确是个拖累。若是只顾情义留下来并肩而战,结果自然是必死无疑。 对方目标旨在腾姜,所以无论是孤夜的原因还是闺蜜的缘故,魏青雀都不会让其失去应有的理智。 “快走,你我皆是女子,自然知道若是被擒住会是怎样的下场!” 魏青雀紧拽腾姜手腕,不顾一切奋力的将之往山上拽。 此时哪里顾及得上什么方向,只能机械性的迈步逃离,说是慌不择路亦是不为过。 “放心,今日腾姜若无法逃脱,定是不会被人生擒。一身清白,绝不会活着遭他人玷污! 青雀,你且放开我吧!他们定是公子丹派来擒我的人,此事实与你无关。 若还是带着我一起逃的话,只会再让一人无辜丢了性命而已!” “说什么屁话呢!且不说你与那混蛋的关系,就我俩姐妹一场,我能看着你被人抓去糟蹋? 放心吧,我魏青雀能在蓟下学院混,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搏杀格斗或许不行,但好歹自己也是属于凝聚出道韵符的那一小撮人。” 魏青雀此时脑海中已经在极速构思着许多念头,看着前方越来越陡峭的山势,她咬着牙硬是拉住腾姜继续艰难往上攀爬。 山中林密,虽残叶败尽,可仍余无数枯枝交错纵横,骑马自是不得行。 徐昭等人弃马而入,速度也并不会慢到哪里去。很快的,沿着雪地上留下的明显痕迹,远远的他们便见到了端坐于树桩上的那个老人。 管家姓腾,自从被腾超带回来之后他便改了这个姓。 以前叫什么谁也不知道,反正府中上到主人下到小厮,全都管他叫腾管家。 一尺九寸长的铁剑此时斜斜靠在边上。因为右腿曾经受过伤,所以现在才无法久站只能坐着。 他见前方来人只有十余众,且不曾见到有带弓弩之类的远程利器,心中着实是松了口气。 暗道如此的话,想必自己还能再拖上一段时间的。 腾管家用手抹了抹睫毛上的霜花,然后又放在嘴巴前面哈了两口气。动作慢得就像是真快要死的老人一般。 眼前一幕,使得向来谨慎的徐昭暂时压下了心中急躁。 “队长,此人虽老迈,可神情动作不见丝毫慌乱。 你们看他身边那把剑没有?上头的锈蚀很是严重,看来这把剑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 这时候十名死士中突然有人出声提醒。 “这老头可能不简单,待会大家必须全力攻杀,切不可留力!” 徐昭也是有些拿捏不定,从以往经验来看,树桩上坐着的这人无论从身上气质或者神态举止上,都处处透着高人的风范。 特别是那把锈剑!身处朝堂之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曾经是草莽江湖中人,自然很是清楚什么叫:宁欺少壮千斤锤,莫惹锈剑白头翁。 看着面前十个人立于十丈之外久久不敢上前,腾管家却是突然抬眼,一双如电射般的目光直撼心神。 与此同时那只皱巴巴的右手,也终于缓缓的攀在了剑柄之上。 “大家小心……” 如此雄浑的压迫感,顿时把徐昭等人惊得连退数步。 同时十几个人也在瞬间拔出各自武器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然而当这些人以为面前的老家伙下一刻必定会握剑爆发的时候,这一等却又是半刻钟过去,想象中的雷霆一击也并没有如期到来。看书喇 “怎么回事?莫非他是在等我们先出手?” “队长,要不我们并肩子上跟他拼了……” “不可,这样的剑道高人搏命一击绝不是我等能够抵挡得住的! 有此高人坐镇,前方逃走的定然是今天我们要找的目标!” 徐昭看了看天色,如今自己已在此处耽搁了不少时间。若是再被拦在这里,腾姜淑女说不定就真要逃脱了。 “你,你,还有你三人留下,其余人跟着我分兵绕过去。 对方只有一人,我们却有十个,想要拦亦是拦不住的。” 徐昭当即点了三个人在正面对峙,而其余人也在其带领下小心翼翼的从两边绕开。 见对方如此举措,腾管家则突然握紧剑柄,随后沉声喝道: “过此线者……死……” 声音森然霸气直击人心,这下才刚刚迈出两步的徐昭顿时只觉背后寒毛竖起,一滴冷汗骤然从额角流下很快冻结成冰。 不过腾管家也就只有这句话了。之后别说是站起来挥剑,就连姿势都还保持着最初的那样没有变化过。 “队长,咱们怕他作甚。大不了就杀一个痛快得了!” 队伍中一年轻人很是憋屈的喊道。 这愣头青可不管什么锈剑白发翁,今天他可是要来建功立业的。这次任务所能圆满完成,他少说也能分到七八枚金馃子。 能不能娶老婆就看这次了,又哪里还能被一个老头给吓得不敢上前。 “莫胡闹,此人诡异,想必实力深不可测。必须……” 徐昭话还没说完,就见身边这愣头青从地上捏出一个雪球来,大臂一甩就直接砸在了腾管家的脸上。看书溂 要知道这家伙可是认为对方是剑道高人的,这力道自然是卯足了吃奶劲。 然却见那原本的高人,却被这一颗雪球直接从树桩上给砸落了下来,连同那把锈剑也丢在了一边。 高人的头此时深深扎在雪里,两条腿奋力的在外面扑腾着愣是无法挣脱出来。 “他娘的!队长,这老不死的原来是在诈我们!” 这愣头青气不打一处来,提着手中长刀三两下就迈步走了上去。一个伸手抓住腾管家乱摆的脚踝就把人从雪里给提溜了出来。 “咳咳咳……失算……失算……咳咳咳…… 江湖骗术最怕愣头青,当年师父果然诚不欺我也……” 腾管家这时候头发拉渣的,又哪里有刚才的高人风范。 “死老家伙,老子现在就剁了你……说,腾姜淑女究竟在哪里……” 气急败坏的徐昭自认为颜面扫地,终日打雁今天居然被雁啄了眼睛。 “哈哈哈……要杀便杀……拦你等两刻钟时间有余,老头子我死也值了……哈哈哈哈……” 腾管家如此态度算是彻底激怒了徐昭,这厮也没有再多说半句废话,手起刀落一颗人头就此砸入雪中浸透出大片的红色。 “追!循着脚步追!就算翻遍整座山,今天也要将腾姜那女人给擒回来!” 这时候肯定没有谁会傻到去触徐昭的眉头,连那个愣头青亦是赶紧埋头往山上赶,至于刚才那场乌龙,大家也只能把想笑的冲动强压下去…… 两个从小出门便有车马伺候的女人,在这雪地里奔跑起来速度又怎能与一群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想比。 哪怕腾管家以他精湛的演技和高明的骗术争取来的两刻钟时间,亦是很快就被追上。 古来上山一条道,下山却有路千条。那两排长且深的脚印,无疑就是追兵指路的明灯。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的俩女,终于是绝望了。 只见脚下便是近乎垂直的陡坡,落差少说也得百多丈。 然而就在她们再想回头的时候,山下已是看见了徐昭那张阴戾刻薄的脸。 目光是相对的,你能看见人家,人家也自然能看见你。 瞧着山顶上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女人。徐昭等人终于缓下速度,如同猫儿戏鼠一般笑着踱步而上。 “跑啊!怎么不跑啦!好一个腾姜,我看你这下还能跑哪去! 哈哈哈哈……” 飞黄腾达只在今朝,试问徐昭又岂能不欣喜若狂。 “你别过来,敢靠近我便就此跳下去!” 这声威胁,倒是真让徐昭有些忌惮。他自然也是听说过这女人性格外柔内刚,公子丹要的是活着且热乎乎的腾姜美人,可不是要一具硬邦邦冰冷的尸体。 “腾姜姑娘莫要冲动!我等乃是燕丹大王子派来接你回去的。 如今公子常威无德,储君之位被废已是必然,燕国早晚都会是属于大王子殿下的。 如今王子倾心于姑娘,姑娘又何苦来哉。他日大王子登基为燕王,你自然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燕王妃!” 威逼不行自然改为利诱,在徐昭眼中,这年头的女人能拒绝王妃之位的还真没有。 可是接下来腾姜的反应却是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贞烈。 “腾姜已为人妻,既是人妻自当守节。 你等今日放过我们姐妹俩,自行退去也就罢了,若再行逼迫,唯有以死明志矣……” 腾姜说完就往陡坡处挪移了几大步,这下可没把魏青雀给吓个够呛。 山下的徐昭等人亦是没想到腾姜真如传言中那般,一时间居然还真不敢再上前。 “你干啥呀!别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行不行! 有办法的,肯定还有办法的! 那家伙之前说过的,到底是什么来着?哎呀我怎么就给忘了……” 魏青雀对着自己的脑袋一通乱敲。 “你所认为的绝境往往并非绝境,要善于观察,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事物,再结合自身条件便能化腐朽为神奇……” 魏青雀脑海中很快闪过一个画面,当时是在黎平师兄小屋遇袭之后,两人遭遇到同样的绝境…… “啊!就是这句!我想起来了! 善于观察……要善于观察……周围有什么……这周围有雪……有陡坡……还有树……树干上面有一个树洞……洞口有蚂蚁……这里是个山蚁巢……” 魏青雀神神叨叨嘴上不听的自言自语。 “要结合起自己的条件优势……我很胖……很有力气……还有道韵符……” “对!我有道韵符呀!我有我的“长”字符呀……怎么把他给忘了……” 魏青雀突然眼前一亮,目光顿时定在了那窝山蚁之上…… 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反杀 冬日的山巅之上,两个近乎绝望的女人开始了令人琢磨不透的迷之行为。 腾姜手持短匕,正一下下的快速削切手中的树枝。看那每一下都用尽全力银牙紧咬的样子,似乎是将这段烂木头当成了山下那群人。 魏青雀的行为却更是令人琢磨不透,此时这胖女人正用手指沾着口水试图去扒拉树洞中的山蚁巢穴。 天寒地冻,正是不管是人或动物都是个食物匮乏的季节。山蚁亦不例外,这种小东西这时候凶猛起来,可要比夏天的时候要嚣张得多。 此时的魏青雀手上已经不知被咬出多少红肿疙瘩奇痒难忍,可这胖妞却是顾不上去抓挠,而是仔细的将一只只拥有巨大前颚的壮硕兵蚁收集在手帕上。 带着腐蚀性的蚁酸喷得到处都是,这胖妞两只眼睛那都是被熏得泪流不止。 山腰下,虽然不知道这俩女究竟在发什么神经,但对于徐昭而言却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 如今他的目的只是要生擒腾姜,只要这个女人不即刻从崖上跳下去,那么接下来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没有多少犹豫,悄悄隐在树干之后的徐昭掌心一摊,顿时一支寸许来长的道韵笔便悬浮其上。 “纲常秩序,法度森严!” 只见道韵笔于虚空中勾勒刻画,一个绿色“法”字符慢慢浮现。 少顷之后,道韵符破碎化作点点绿芒骤而凝聚,一根青色绳索便开始钻入积雪之中,犹如灵蛇一般朝腾姜游走而去。 法家!这徐昭居然是法家学派弟子,这一派别非常容易区分,因为他们凝聚出来的道韵符永远都只有一个“法”字符。且形态除了用于捆缚的绳索之外,便只有用以捕捉的铺天大网。 虽说法家从点出墨痕开始便能凝结出绳索和大网,但从可操作性和坚韧程度相比起来,由道韵符幻化出来的却要更加高明得多。 就如同此时徐昭这根绳子一样,如今双方相隔的距离差不多在十丈左右,这就相当于三十多米。 换成只是墨痕的话,尽管有些天才在长度上能勉强达到,但灵活度肯定无法跟此时的道韵符相比的。 青绳入雪如游龙,便似长了眼睛一般可以轻盈的绕开积雪覆盖下的树枝和石头。 只是刹那间的功夫,这根绳子就已经伸到腾姜身前五丈。 然而此时这个男儿打扮的俏美人却丝毫无所察觉。依旧是在用短匕修剪手上的半截树枝。 却就在徐昭以为自己即将得手的时候,突然间旁边的魏青雀忽而暴起,一抹手帕被她狠狠甩出。 此时又有山风恰到好处的吹拂而过,带着这条手帕朝山下徐昭等人飘荡过去。 “我能行的……我一定能行的……” 未等众人诧异,魏青雀手中已是多了一支近半尺长道韵笔,从长度上看不知要比徐昭大多少倍。 “万物皆可……长! 给我爆……” 巨大无比的蓝色“长”字符骤然在半空中炸开,所有的光芒尽数融于手帕之上。 那原本是女孩子家擦试小脸的巾帕,骤然间变得几乎可以遮天蔽日。 “什么东西!” 徐昭亦是一愣,突然察觉到不对的他立即将那根隐藏在积雪之下的青绳调转方向,瞬间就从地上钻出冲天而起,目的就是势必要阻挡住那块“大幕布”的盖落。 不得不说徐昭的反应速度是非常快的,从魏青雀丢出手帕再到被“长”字符加持变大,所有的一切也只发生在短短的三个呼吸间。 而就是这两三个呼吸,却被这根青绳给拦了个结结实实。 “哈哈哈……雕虫小技,岂能……” 大话还未说完,徐昭就突然脸色骤变。只因这巨大的幕布底下,因为下坠的势头突然被阻,附着在上面的十来只一尺见长的“怪物”便全掉落里下来砸在徐昭等人身边。 却见这些“怪物”个个头长犄角头部巨大。一个带锯齿的口器就占据了总长度的一半。 黑色带斑纹的硬壳之上,生长些无数如同钢针的绒毛,六只长足满是倒刺,可以想象若血肉被其勾住是个什么下场。 “天……蚂蚁!这是蚂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蚂蚁……” 这些特地被魏青雀挑选出来的兵蚁,在这个季节里本就异常的暴躁。 加之此时由被“长”字符将体积扩大成千上万倍,那攻击力自然可想而知。 能量守恒定律不知道在这个平行世界存不存在,不过能将小小的蚂蚁被放大到如今的体积,身体内多出来的那部分东西就需要别的物质来填充。 此时当然是有魏青雀道韵符附加的灵气来支撑,但随着灵气的消退,这些兵蚁便会产生无法克制的饥饿感。 就如同魏青雀的肚子总是填不满一样,此时这些兵蚁也需要快速进食。 毛虫,蜈蚣乃至小蛇,这些个头不及其百分之一的蚂蚁围攻起来都是丝毫不惧,更何况此时身边看起来并不算高大的几个人类。 就在徐昭这些人还在发愣之时,其中一只率先落地的兵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扑过去。 巨大的口器瞬间咬在小腿之上,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响彻山巅的惨叫,那半条腿已被迅速咀嚼吞下。 得到能量补充的兵蚁,就像尝到甜头一般再次向倒在地上的那人扑去。 咔嚓咔嚓…… 半个呼吸间,惨叫声戛然而止。一颗头颅已经被嚼得嘎嘣脆。 “危险!快退!” 徐昭大惊失色,手中青绳一变二,二变四,顿时分裂成八条长鞭纷纷甩向那些巨大的兵蚁。 啪啪啪啪啪…… 顿时便有七八只被远远打飞出去撞在周围的树干上。庆幸的是,这些兵蚁似乎在变异之后需要第一时间补充能量。 此时被徐昭远远打飞的这几只,已然快速干瘪下去化作了点点灰尘。 但是除却之前得到补充的第一只外,此刻又有三只又咬住了三人。十人的追击小队,一个照面就损失近半。 见到自己的“长”字符便如之前孤夜所设想的哪像成功,魏青雀亦是喜出望外。 不过刚才一次性耗费掉那么多的灵气,此时她整张脸也变得异常惨白。就连此时站立着,腿肚子都多少有些打颤。 不过此时两个女人也是心有余悸,要知道刚刚徐昭拿条青绳亦是已经潜伏到了身前,要不是刚才手帕丢得及时,这会儿恐怕就要被对方给束缚住了。 “好了没有?快点!那些蚂蚁毕竟都是催熟出来的,根本拖不了太久!” “还差一点……若是削切不平整的话,待会缺点会被放大许多倍的!” 魏青雀焦急的催促着,而腾姜嘴上回应,手中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只见此时在她的掌心中,一块类似于圣诞老人的雪橇板已初步成型。 这种在雪地里可以快速滑行的工具,自孤夜在太白山下偶然发现后就特别的重视。 期间他和魏青雀没事的时候也多有讨论,此时腾姜手上的这个,便是最后讨论出来的最佳形状。 也正是在这时,山下的徐昭已经利用自己幻化出来的青绳将那最后四只兵蚁打飞,失去了能量的摄入,几个呼吸间就会化作飞灰。 不过哪怕徐昭反应再快,此时亦是付出了四死一重伤的代价。 “如果我记得不差的话,你应该就是魏青雀吧。 医家的一个小徒,居然能够凝聚出如此诡异的道韵属性来。 我徐某人承认确实是有些小瞧你了!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刚刚那几只畜生需要耗费不少灵气吧? 不过我已堪破其弱点,哪怕再施展出来亦是不起作用了!” 徐昭面目狰狞,这会儿缓缓的愈发靠近过来,手上八根青绳在空中摇曳,不知什么时候已有两根靠近到腾姜一丈之内。 突然察觉到不对的魏青雀脸色骤然巨变,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她一把扯住腾姜的手臂,然后疯了似的往山崖上跳下去。 与此同时,那两根早早潜伏在积雪下的青绳亦是刹那间飙射而出,却是堪堪擦过腾姜纤细的腰肢未能将之捞住。 “不要啊……” 徐昭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就在刚刚一瞬间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发了疯似的拼命往山顶狂奔过去,却没想到刚刚登顶的他,放眼望去却是一艘形状怪异,似舟非舟,似车非车的东西。 其载着那熟悉的两个人影在这遍地白色的海洋中驰骋。速度更是快到不可思议,哪怕是此刻最为优良的战马亦不可比拟。 “混蛋……该死……该死……” 徐昭暴怒之极,手中八根青绳疯狂得朝周围乱舞乱甩。 身边所有树木都被打折的打折,树皮被削掉的削掉,这自然也包括刚才那个山蚁窝。 然而也就在这时,原本那个树洞之中,却突然有蓝色光芒溢了出来,待到徐昭终于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无数拇指大小的蚂蚁已经顺着手上的青绳攀附到了其身上。 此时这群山蚁对于食物的渴望是无与伦比的,这些小东西几乎是见肉就咬见血就吸,攻击力和持久性却比之前那十几只兵蚁要强得太多。 正所谓蚁多可以咬死象,一尺来长的蚂蚁徐昭可以一鞭子甩开,可一群拇指大小的蚂蚁,特别是此时已经钻近衣服和肉中中撕咬的,却是无能为力…… 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监牢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狗奴才……快放我出去……” “我是当今太子……燕国储君……我没有杀云水仙……我是被冤枉的……” “快放我出去……我要见父王……狗奴才……听到没有……快放我出去……” 阴暗潮湿的牢房深处不断的传出愤怒的咒骂,这些声音从一开始的咆哮响亮逐渐的已经变得嘶哑。 便如之前几天那样,不管自己如何叫唤怒骂,这个监牢之中根本就没有人会回应一声。 哪怕是送吃食过来的那个老家伙,亦是不被允许与之交谈,哪怕是一个字。 很明显相隔十几间的犯人都被临时给送往了别处,在如此暗无天日又静谧的环境,常威的精神近乎被折磨的濒临崩溃。 这家伙终于是把积攒下来的气力又给消耗干净了,这时候只能舔着龟裂的嘴唇颓然的蹲回到角落里。 “为什么……为什么父王还不来救我出去……” “老柴呢……母妃呢……你们都在哪里……人真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我是被陷害的……” 杀人,这是常威此时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如若不然,自己又为何会被关押在此处无人搭理。 他直到现在都根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身为一国储君,且还是在以人治大于法治的燕国。 莫说是杀了区区一个平民女子了,哪怕再杀上十个八个也根本就不算是个事。 咔嚓嚓…… 此时幽暗的甬道尽头处,突然传来铁链哗啦与开门的哐当声响。 紧接着就是颇为密集的脚步由远及近不急不缓的行来。 由于身边实在太过安静,这时候哪怕稍微有些动静都能被无限放大。 另一头最里面的监牢中,常威顿时全身一颤,然后猛地从到栅栏处使劲的想要去观望。 “谁?是谁来了……去!快去通知我父王来救我……” “我是常威!燕太子常威……只要你们让父王知道他儿子被关在这里,我必然有赏……有重赏……重重有赏……” 常威蓬头垢面发髻凌乱,似乎此时连神智都有些混沌了。 他使尽全力的想要将脑袋从栅栏的缝隙中挤出去,无非是要尽快看清来人是谁! 事实上,这次来的可不止一人,而是由一个老宦官为首,带领下的七八个健壮奴仆。 当常威见到对方一身宫里人装束的时候,不免油然生起了一股希望,几日来悬着的心也终于是落了地。 “哈哈哈……是不是我父王派你来救我的? 哈哈哈……好……好……这些狗奴才,等出去了之后本太子非得狠狠抽他们一顿不可!” 常威赶紧把腰杆挺直来,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形象实在有些欠佳。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开门!” 稀碎的头发通通都被抹了两把口水,可等了半晌,这牢门也未见得被打开。 “你是在宫里当的是什么差事?怎这么笨呀!还不赶紧把门给打开,再让人准备好热水,没看本公子身上都馊了要沐浴更衣么?” 见门外那老宦官背着手依旧无动于衷,脸上更是带着戏谑的笑意。这时候常威才反应过来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你是谁?现在我不管是谁派你来的,告诉你,赶紧让他们把门给本公子打开! 堂堂一国太子被你们关了这么久,传出去本公子不要面子的么?” 砰……砰……砰…… 常威怒极,特别是此时看到对方这些人一道道带着怜悯的目光就更是怒不可遏。 忍无可忍之下他抬起脚来便往牢门猛踢。 “噢噢……呵呵呵……原来是前太子殿下,老奴给您赔罪了……呵呵呵……” 这老宦官终于是开口了,不过此刻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阴阳怪气的。 常威这时候倒是没有去理会对方语气如何,他只是很敏锐的辨清到“前太子”这三个子。 “老王八蛋舌头给本公子捋直些,你他娘的倒是说说什么叫前太子! 本公子就是燕国储君,就是太子,什么时候多了个前字!” 常威亦不是蠢笨之人,之前所以表现有些失常,那是因为被关小黑屋太久没有与人交流的缘故。 如今能说上几句符合逻辑的话,顿时灵台也清明了不少。这时候在听到“前太子”如此大不敬的话,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察觉到到了事情的不一般。 “哈哈哈……其实算起来也没多久,大概也就一个多时辰前吧。 燕王已召集群臣,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褫夺公子常威的储君之位。 这不,刚得到消息,老奴就赶紧带人前来通知公子你了!” “不可能!我父王不会废了我的!他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废了我的! 我要见我父王……我要见我父王……狗奴才快让他们把门打开,我要去见我父王……” 这时候常威才注意到,跟着这个老家伙后面来的还有另外七八个人。 从他们一个个身上虬结的腱子肉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些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奴仆。 “要见燕王?这辈子公子你是看不到咯! 如今燕国太子之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属于公子丹的。 当然,前提是不出现意外。而老奴今天来,便是来为未来太子避免一些无必要的意外的。” 老宦官说完拍了拍手,便在此时身后的奴仆不知从哪里就端上来一个托盘,盘中则盛放着一壶一盏。 “鸠酒!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鸠杀我!” 常威一见这场面,心中亦是大惊。他在听到自己被废之时便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如今看来还是远远的低估了。 “公子就乖乖喝了这一杯吧,还望公子莫要让老奴难做才是呀!” 老宦官嘴上说着,手里已是拿起酒壶将酒盏给倒满来。 “公子丹要杀我!他可是我亲大哥啊!他这样做父王不会饶过他的!” “饶不饶得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公子你是想要自己动手,还是老奴帮你?” 事到如今,常威倒是显得冷静下来了。他故作害怕连退了几步靠在了墙角上,而外面那老宦官见此嘴角却是一阵冷笑。 他往边上的几个奴仆使了个眼色,很快的便有一人拿出钥匙出来,将粗铁链上面的大锁打开。 紧接着其余几个人已经走了进来,似乎只需一声令下就要将常威擒住。 “老家伙,就凭这几个四肢发达的家伙和一壶破酒就想要了我常威的命,没那么简单!” 如今牢门已被打开,常威自是再无顾忌。 “道符一点风云变……” 白光一闪,一支带着电光的道韵笔已经被常威握执在手中。 面对眼前四五个壮汉,他只是用道韵笔重重朝前点去。 顿时一道头发丝粗细的电光突然从笔尖飙射而出,瞬间就把当前一个壮汉击飞出去。 巨大的力道使得这家伙重重撞在了粗大的栅栏上,只是一个照面整个人的皮肤便变得焦黑,卷曲的头发也在往外冒着青烟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其余几人见状一时间也是骇然,畏惧之下便想先退到牢门之外。 “想走?问过本公子了没有?” 只见常威手中道韵笔急急点出三下,三道墨痕再次化作三条电蛇直直扑咬过去。 幽暗的牢房里只是白光一闪,又有三人即刻倒在地上止不住的抽搐。全身皮肤也跟刚才那个一样全都被烤得半熟。 啪啪啪啪啪…… “不错不错……公子这玄雷属性运用得还是蛮娴熟的嘛! 看这样子应该有墨痕四点的实力了吧? 世人都说公子常威资质愚钝,如今看来却是不然。这哪里是愚钝之人能使出来的实力,这不勉勉强强的都已经可以摸到普通的门槛了嘛!” 一出手便死了四个手下,这老宦官此时却是还有心思拍着手掌说俏皮话。似乎常威这点伎俩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过。 “老阉货找死……” 常威此刻也是急眼了,他虽不知道面前这家伙有何能耐,但想必应该是有些手段的,不然也不会如此有恃无恐。 就如老宦官判断的那样,常威的实力的确就只是达到点墨境墨痕四点而已。 虽说这玄雷是燕王室独有的属性,但他一个王子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的,就从没有想过要加把劲凝聚出道韵符。 咔咔咔咔…… 四道头发粗细的电蛇自空中幻化,继而分做四个角度朝老宦官劈打过去。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常威彻底傻眼了。只见这老家伙身前骤然浮现一团婴儿拳头大小的圆形光球。 常威打出的这四道电蛇就如泥牛入海一般全被这团光球给吸收了。 “哈哈哈哈……公子呀!别再挣扎了,老奴今年六十有三,前四十年可都是负责看管王宫里的玄雷鼎的。 也怪老奴自己资质不高,近四十年的参透,如今才凝聚出一个绿阶道韵符。 不过今天用来伺候公子,应该也是绰绰有余了!” 常威大惊失色,自己的手段如今居然全被克制吸收了。 也就在这时候,剩下的那两个奴仆已是端着酒盏再次跨进了牢门。 “找死!还敢过来……” 常威道韵笔接连朝他们点过去,可这回有了老宦官的出手,所有电光皆是被那团雷球给全部吸引过去,丝毫不能伤到那两奴仆分毫。 常威这时已然慌了,他迈开腿就想着夺门而出。可却是低估这两健仆的厉害,其中一个单手探出就直接将其擒住,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亦是卡住了喉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