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邓晓阳我叫李朝阳》 第1章 退伍回到乡政府,意外成为武装部干事 我叫李朝阳,1983年的时候参军,1985年我光荣退伍了,之所以说是光荣,是因为我跟随部队在边境参加了战斗,并且荣立了个人三等功。虽然立了三等功,但是对于农村兵来讲,意义不大。那个时候部队参军,农村兵安置的大原则是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该种地还是去种地。 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要伺候庄稼了,退伍之后到乡镇武装部(我走的时候还是公社武装部)报到,办理手续,但命运的天平这一刻开始向我倾斜,自己也没想到,以后会成为大家口中的高级干部。 到了安平乡武装部,好巧不巧,武装部长李尚武也是转业军人,我们还是一个军的,他是前些年以副团级转业到了乡镇,担任我们乡武装部长。 得知我在连队干过文书,又是高中毕业之后,战友加老乡,部长有意拉我一把。 我就把自己在部队发表的一些文章给他看,当时我们军办有一份《战旗报》,在连队当文书的时候,我经常发表一些豆腐块。拿出报纸的时候,部长的眼睛都亮了,部长说以前每周都要看,自己也发表过不少文章,现在已经1年多没看到了,现在看到战旗报,太亲切了。 这几份报纸,都是有我写的文章,拿回来是打算给父母炫耀的,确实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老读者。 能写文章,又上过战场,立过三等功,李部长说:“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是文武全才。我这里正缺少一个干事,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帮忙。只是刚开始肯定不是正式的,等到合适的时候,他会向领导申请。看能不能给你解决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砸在了我身上,就这样我成为乡武装部的一名非正式工作人员,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工人、干部、事业编制的区别,反正全家人都为我能吃上公粮高兴。 那时候,农村的土地已经实行承包到人,武装部最重要的民兵训练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抓得紧,我当兵之前,村里的民兵都要组织打靶,村里的民兵连长时常穿着一身脱了色的军装。我当兵回来后,村里民兵的枪械都已经上缴统一管理了。 乡镇里有五六十人,除了乡镇领导,就是七站八所工作人员,、卫生院和派出所这些大单位不和乡政府在一起,其他像乡农机站、畜牧站、水管站、社事办都是和乡政府在一起办公。 乡里看着有这么多人,但是大部分都是三十多至五十多岁“老人”,像我这种二十出头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党政办公室主任邓晓阳,一个是我。邓晓阳是去年中专分配到乡镇的。分配来不久就担任了办公室主任。 作为办公室主任,那时候她手底下都是比他大得多的老人,在那个论资排辈的年代,邓晓阳这个外来户工作开展并不顺利。上面有乡镇领导,下面是不听使唤的老油条,所以,办公室的工作经常都是她一个人在干,好在那时候事情不是很多。 武装部和办公室的办公地点并不挨着,作为“权力”中枢的乡办公室,是位于第一排的红砖瓦房里。而武装部是在最后一排的犄角旮旯里,武装部只有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两张桌子,一张桌子上全是灰,另一张桌子也全是灰。 在连队当文书的时候,我也算是个机灵人,知道要进步关键在领导的人情世故,所以我就想着必须和邓主任搞好关系,毕竟马军书记和张庆合乡长俩人上县里开会,去农村下乡,时常带着的就是邓主任。 邓晓阳个头不高,长相乖巧,对人热情,说话嘴甜。闲暇之余,会到李部长的办公室里来说些悄悄话。看着俩人低头嘀嘀咕咕,我心里暗道:“这小美女不简单啊,你说和书记乡长关系好也就算了,一个没有进班子的乡武装部长,她都能把关系处这么好。” 邓晓阳每次来都不空手,只要我在,她都会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几颗奶糖丢在桌子上。这种糖在我当兵之前从来没有吃过,只到在前线的猫耳洞里,偶尔会送上来一些奶糖和香烟。 我不会抽烟,战友虞家林几个人分烟,我和几个不抽烟的人则分糖。 同样的奶糖,但感觉味道不一样,总感觉晓阳给我的糖,有一股子奶香气。也许这就是晓阳的味道吧。那个年代,别说乡干部,就是县里的干部也不一定能随时吃上奶糖,倒不是因为贵,而是因为小的供销社根本没有。 有一次,县武装部要一份报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需要文来文去,我写好之后,李部长叹道,先不说你小子写的好不好,就这一手的钢笔字就是加分项。去吧,找晓阳盖章。 我写好之后找邓晓阳盖章,邓晓阳看了看我写的报告,一脸不置可否地说我还会写材料,而且字也那么好?其实,我的钢笔字一直不错,军区组织的硬笔书法大赛,我得过名次。 乡大院里动笔能写的人除了邓晓阳,还是邓晓阳,看到我写的报告,邓晓阳一边笑一边点头道:“没想到,李叔一个大老粗,还相中了你这么细腻的人,说着就从兜里掏来掏去,好一会才掏出来一个奶糖来。 就这一颗了,给。 我看着晓阳白嫩细腻的手,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自己是馋糖还是馋人家的手。鬼使神差的就去接糖,这一下就触碰到了晓阳的手。两只手触碰在一起的那一刻,一股电流贯穿全身,看着晓阳仍在认真的看着文件,但是我感觉那一刻,晓阳脸上多了一片绯红。 晓阳看的认真,我剥了糖,那股熟悉的奶香气更加浓郁,脑子一抽,手一伸,低声道,你吃。这声音低的差点自己都听不到。 晓阳疑惑的看着我,愣了愣,笑了笑道:“借花献佛啊”。 那一刻,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根本不敢看晓阳。 晓阳则看了看门口,见四下无人,倒是大方的说道:“我手没洗。说吧张口了樱桃小嘴,一下就从我手里把糖含住了。晓阳的披肩秀发落在了我的手上,那一刻,我确定,我馋的不是糖。 晓阳一边嚼着糖一边道,李朝阳啊,我看你跟着李部长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我看这样,没事的时候你帮我写稿子吧。 哎,哎,邓主任,只要您需要,您就多吩咐。 时间久了,晓阳时常让我帮我,写个通知,发个文件,报个简报,我俩配合的不错,几项工作信息都上了县里的新闻简报,有那么一两篇,还被地区的报纸刊登了。晓阳十分的大方,只要有信息被上级采用了,总是带我去喝一碗羊肉汤,如果赶巧她晚上值班,还会叫上李部长一起小酌二两。 不久之后,乡长书记也就认识了我,这让我很受鼓舞。有一次吃饭,晓阳道,李叔,我这边忙几个专项,能不能让朝阳就搬到党政办给我帮几个月的忙,用完我再还给你。 李叔道:“我没问题,但是你要找老马和老张点头。” 晓阳道:“我来搞定。” 你也得问问当事人同不同意。 晓阳给我夹了一筷子肉,道:“朝阳,你愿不愿意搬过来到办公室?” 我看着一脸坏笑的李部长,又看了看一脸真诚的邓晓阳,道:“我服从组织安排。”当时,我心里也在想,能留到乡武装部已经不易,留到办公室,这个多少有些难度,不知道邓晓阳有没有本事把我留下。 部长是个过来人,笑着对我说,我咋看你俩的眼神不太对劲,我武装部的这头猪要去拱白菜了。 没过两天,李部长就通知我到办公室报到,我抱着几本书,拿着一些文件资料,搬到了邓晓阳的对面。 本来就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又整天一起干活,所以,慢慢地我和邓晓阳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一起到食堂吃饭,一起加班,一起在大院里遛弯,其实,那时候的晓阳,算不上领导,真正的领导是乡书记马军、乡长张庆合和武装部长李尚武。 部长看到我们,都是悄悄地给我挤眉弄眼,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但我内心其实一直不敢倾诉心肠,因为说实话我有些自卑,那时候邓晓阳是正式的国家干部,我是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转正的临时工。我的家里在农村,邓晓阳家里在县城,虽然她从不谈及自己的家庭,但是可以看出来,邓晓阳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但是邓晓阳却反倒比我大方,城里的孩子,又读过中专,没有那么保守,有时候同事们会开我们玩笑,她也是不那么地反感,还是拉着我一起吃饭,一起散步。 那时候,我心里其实挺开心的,我也给自己打气,人家女孩子都不怕,我一个上过战场的人怕啥。反正咱也没干啥,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事实上确实也没干啥。 很快,玉米熟了,农村秋收,大部分干部其实家里都有田,包括乡镇、学校在内全部放秋假,只安排了少数几个干部轮流值班,我也回了家去掰玉米。 我家离乡镇并不远,只有二三公里,但是家里的房屋不多,我们五兄妹根本不够住,所以平时的时候我都是住在乡大院的宿舍里,乡大院的宿舍除了值班的,住在哪里的并不多,我算一个,邓晓阳有时候加班也要住宿舍。 掰玉米的时候,有些还没有完全的成熟,这样的玉米不能放太久,因为水分大,要发霉。所以,会单独煮来吃,虽然赶不上嫩玉米好吃,但还是聊胜于无。 掰了一天的玉米,弄了一身臭汗,到村前的大河里冲了凉,就吃晚饭。那时候玉米花生红薯都下来了,一桌子都是香气。 吃完之后,我睡惯了宿舍的大床,实在不想和二哥正阳挤在一张床上,就这样,我装了一些玉米花生,放在自行车上就去乡大院宿舍睡觉。这些玉米花生,自然是带给邓晓阳的,她今天值班,明天就可以休息了,放在公共汽车上,让她带回家。 趁着夜色,我骑着车,想着马上就要见到晓阳,车子是越骑越快,十多分钟就到了乡大院。 这个时候,也才九点多,邓晓阳有个习惯,只要值班,就睡得很晚,晚上的时候喜欢猫在办公室看小说,她说,只有这个时间她才感觉到生命是属于自己的。 我看了看办公室没有人,就打算去宿舍,但是我喊了几声,并没有人答应,难道她回去了?不会,因为办公室的门没有上锁,杯子里还有热水。 我在宿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开门的声音,邓晓阳开了门,朝阳,你来了,我有些不舒服。 邓晓阳头冒虚汗,声音沙哑,一脸的虚弱。 怎么会这个样子? 不知道,昨天有些降温,兴许是感冒了。我在前线的时候,学过一些基本的医护知识,测温是最简单的。用手摸了摸邓晓阳的额头,滚烫。 必须先降温。对,去乡卫生院,有值班的。 邓晓阳摆了摆手说,四肢无力,头疼,走不了路。 乡大院本来有一辆吉普车的,但是晚上的时候,乡长书记都住在县城,所以这车自然也在县城。这个情况,又是晚上,也不敢让邓晓阳坐自行车。 我说也别讲究了,我背你过去。 邓晓阳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乡卫生院离乡大院不算远,不到2公里的样子。 邓晓阳起了身,看了我一米八的个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就站到了凳子上,趴在了我的背上。一股淡淡的香气潜入到鼻孔里,长大之后,我还从没有这样背过一个女孩,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也顾不上礼节了,我背着邓晓阳,还不忘一脚勾着把门关上。 走出乡大院,路上静悄悄的,农忙时候的乡镇,大家劳累了一天,也就早早地睡了,那时候,既没有路灯,也没有车灯,只有头上皎洁的月光和谁家大院里传出来的狗叫声。 按说平时背一个人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五公里越野我都是连队的前三名,但是那天掰了一天的玉米,手本来就有些酸,不知不觉中,我也冒了虚汗。这2公里的距离,平时觉得没什么,这会倒有些气喘吁吁了。 不知不觉,为了不被滑下去,邓晓阳勒住了我的脖子,我的手也不自觉地托起了邓晓阳的屁股。 就这样,走了几十米,邓晓阳忽然打了一下我的头,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坏蛋,手往哪里放。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手在人家姑娘的屁股上。 把邓晓阳往上背了背,说道,我的邓大主任,你别打了,我也快累趴下了。 邓晓阳又打了一下,说,要不你抱着我吧。 我确实这样一个姿势手没有了力气,就把邓晓阳放下了,然后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她两手勒住我的脖子,然后把她枕在了我的肩膀上。 就这样,我背一会,抱一会,终于到了乡卫生院。 乡卫生院的值班医生被喊起来,还满脸的怒气,看到来的是邓晓阳,脸色好看了许多。量了体温,一看已经快40度。 医生还是有经验,马上打了退烧针。 但退烧针效果没那么快,还是需要物理降温,我就找了个盆子,找医生要了温开水,也顾不上那么多,就帮着邓晓阳擦了擦额头和脖子。 换了七八次水,熬了一夜,等到第二天,邓晓阳的烧总算退了。人退了烧,精神状态就对了,看着我咧嘴傻笑。 在医院休息了一下,邓晓阳说自己要回家,不想在医院住了。就这样,我带着一袋子花生玉米,就将邓晓阳送回了家。 在公共汽车上,邓晓阳依偎在我的肩膀上,就这样,我俩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确定了恋人关系。 等到下了车,肩膀上扛着玉米和花生,一手拉着邓晓阳,左走右走的怎么感觉越走越熟悉,最后忽然想起来,这条路不是通往县委大院的路吗? 邓晓阳说,这就是自己家,县委大院。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邓晓阳的父亲是副县长,是那个我在简报里经常看到的人。这一点我也早该想到,那个中专生毕业一年多就可以直接担任党政办主任。 知道邓晓阳的父亲是副县长,我放下花生玉米就打算走。 邓晓阳拉着我说,敌人都不怕,还怕自己的同志?你难道让我一个人扛着这些东西回家? 我心里想,大不了就被撵出来,能有个啥。 等到了家门口,邓晓阳敲开了门,还好是其母亲开的门。阿姨看到了明显一愣,但不愧是领导干部家庭,马上就一副笑脸地让我进了门。 当天并不是周末,邓晓阳的父亲作为县城干部,不放秋假,所以并不在家里。 阿姨给我泡了茶,邓晓阳说自己身体昨天发烧快40度,是我这个同事朝阳送自己去的医院,而且还送我回来。 阿姨很热情,说了很多感谢的话,中午非要留我吃饭,邓晓阳就陪我聊天,阿姨就在厨房忙活,我本打算帮忙,被阿姨拒绝了。 不得不说,阿姨有一个好手艺。中午的时候,不一会就做了一个四菜一汤。但聊天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问我的家庭,我的过往,当得知我上过战场,还在部队立了三等功的时候,阿姨还专门敬了我一杯茶水。 下午的时候,邓晓阳又把我送到汽车站。秋假几天,我对她也是朝思暮想,就连干起农活来,也是心不在焉。我从没有这样盼着上班,当然,盼着上班是为了见到邓晓阳。 秋假结束,邓晓阳来上班,一见面,我们就趁着没人先抱了抱。 那时候大家提倡自由恋爱,但是谈恋爱,还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的少之又少。所以,在外人眼里,我们还是和普通同事一样,甚至还刻意保持了距离。 过了没多久,邓晓阳告诉我,她妈妈偷偷告诉她,她做副县长的父亲会找机会来看一看我。 说曹操曹操到,当天乡里就接到通知,常务副县长邓牧为要来乡里检查工作。书记乡长就带着全乡的干部职工开始打扫大院卫生。其实,对于一般的县领导,并不用这样,但是对于常务副县长,乡长和书记都不敢怠慢。 第二天一大早,书记乡长早早地就在大院等候,约莫10点钟,一辆吉普车就开到了大院里,对于这位高高在上的常务副县长,气场足,派头大,平时威风凛凛的书记乡长现在看起来是这么的平易近人。 邓县长组织乡班子开了会,就单独把书记乡长留了下来,然后突然乡长到了办公室,把我喊了过去,这时候,书记乡长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面对邓晓阳的父亲。 邓副县长看了看我,说,你还没有解决身份,年轻人要以事业为重。我不是以副县长的身份和你谈话,而是以晓阳父亲的身份告诉你,你和晓阳的事,我不同意。 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也不容我地质疑,说完后,邓副县长端着保温杯就走了。书记乡长挽留吃饭,邓副县长也没有留下。 回到办公室的路上,遇到同事,大家还在说,这邓副县长咋没吃饭,以前来总是要吃饭的。 回到办公室,晓阳早就急不可耐地问话,爸爸给我说了啥? 我看了晓阳一眼,说道,咱们还是分手吧,咱俩在一起,确实不合适。 邓晓阳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说道,我不管,我不分手。 后来,书记和乡长也是有的没的和我谈话,总之就是在敲打我,作为一个临时工,不要得罪领导,也不耽误前程。为了避嫌,我主动申请,又调到了武装部。说是主动申请,其实也是被领导安排过去的,毕竟主动申请说起来更好听。 李部长看着我,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这邓晓阳虽好,但是你俩差距太大,她父亲下一步接任县长,基本上八九不离十,劝我还是踏踏实实先干着工作,把正式的身份先解决了。 这期间,我总是躲着晓阳,虽然躲着,但是每天都是刻意的伪装,一天没看到,心里就像猫挠的一样。 等到了1986年的春天,邓晓阳找到我,说已经给她父亲摊牌,说咱们彻底分手了,她父亲会在我身份的问题上帮忙。 我说不用了,我靠自己的努力能行。 邓晓阳打了一下我的脑袋,说,想什么呢,这么简单。没人说话谁给你办。 就这样,到了1986年的夏天,我就正式解决了身份问题。成为一名正式的国家干部。 那时候,改革开放是最热的词语,但我们身处内陆,只知道沿海地区发展很快,但并不知道快到什么地步。 1987年的时候,我的一位浙江战友虞家林到省城出差,他专程坐大巴车来到我们的老家,因为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有书信来往。当年我们是一个连队的战友,我的三等功就是和他一起立的,我们算是过了命的兄弟。 战友讲他现在在上海做外贸生意,按照他的说法,上海现在日新月异,我们这里竟然还这么的贫穷落后。他现在的外贸公司做得风生水起,现在正在扩张,这次来一是叙叙旧,重温战友情。第二就是问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干。我当时脑子很乱,说自己回家里商量一下。战友住了两天,留下名片就走了。告诉我,只要我去,就去找他,苟富贵勿相忘。 我当时也想着,自己虽然解决了身份,但是如果在乡政府,是根本不可能和邓晓阳在一起的。 现在,邓晓阳一直和父亲怄气,调她走她也不走,要提拔她也不去。 我心里想着,干脆出去闯一闯,对她也好,对我也好。让她找一个更好的,更适合自己的。 就这样,我找书记乡长提交了辞职报告,这在当时比我进来还要轰动,那时候,还根本没有下海这一说。 又是乡长和书记轮流找我谈话,总之就是这乡政府虽然工资低,但吃的是公粮,你到上海,简直是自不量力不知好歹。 但我去意已决,临行的时候,我给邓晓阳告别,告诉她忘了我吧。邓晓阳顾不得在办公室,一把抱着我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跟着我。 我劝了几句,因为我可以做自己的主,但万万不敢做邓晓阳的主,因为前途未卜,命运未知,我可以冒险,但我不能容忍心爱的姑娘和我一起冒险。 等到第二天,告别了父母,我就坐上了乡镇的公共汽车,准备到省城然后转车到上海去。 车子驶过乡大院,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我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这个工作了两年多的乡大院。 等到公共汽车即将驶出乡镇的时候,我的心情一下落寞了很多,放下放不下,都要放下。 突然公共汽车被拦停,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上了车,邓晓阳!拿着行李朝我走来了! 第2章 成为正式干部 去上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先坐公共汽车到县里,从县里到地区,然后再通过中转省城去转车。 告别了父母,公共汽车从曾经工作了两年的乡大院门前经过,没有看到熟悉的邓晓阳,我有些落寞,又看了一眼熟悉的乡大院,算是最后的告别。 这条勉强算作硬化路的主干道上,公共汽车跌跌荡荡,让人昏昏沉沉,我的思绪满是晓阳。 汽车驶出乡镇街道的时候,我的眼神始终不愿离开窗外,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身影,都有可能是邓晓阳。我们一起在这里遛弯散步赶大集,每个角落都有我和晓阳的影子。 乡镇大集是两个村子,一边是孙庄,一边是葛庄,乡里有一家高粱红酒厂,靠近大集的边上,只要是闻到了酒糟味,那就要驶离大集了。 路上有不少摆摊设点的小商贩,这也是放开了商品经济后,安平乡第一批生意人。道路不宽,又逢大集,不少商户支出了一张张大伞用来遮阳,在马路边上占据了不少的位置,公共汽车不断鸣笛催促,人们一边收拾着自己的大伞,一边张罗着自家的生意。 眼看公共汽车就要驶出乡镇,向县城进发,本该加速的公共汽车突然停了下来,倒也不意外,因为公共汽车是招手即停,上车买票。定睛一瞧,上来的人让我很意外,邓晓阳。 邓晓阳径直地走向了我,一把将自己的小行李包扔到我身上,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空位上。我一脸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没等坐稳,邓晓阳一把掐住了我的腰,大夏天穿得本来就非常的单薄,晓阳掐得却非常用力,但我却只顾得呆呆地笑。 想撇下我,你往哪里走? 我去上海找战友。 为什么不带上我? 你是副县长的千金,全县最年轻的中专主任,我一个农村退伍的临时工,怎么能带上你? 也许是我俩动作太大了,后面的一个大爷干咳了两声,说道,两位年轻的小同志,公共汽车是公共场合,你们还是注意点。 旁边的大妈眼睛一斜,嘴里明显不屑地说了一句:流氓。 这回头环顾一周,才发现一车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们。 那个年代,就算是热恋中的男女,在公共汽车上,又或者是公共场合,断然不敢有什么亲昵动作。 对于邓晓阳的举动,我内心既欣喜又担心。不知为何,一时间私奔、浸猪笼这几个词跳上心头。邓县长带着派出所的老卫所长,带着一帮人,画面不敢想象…… 你就这么跟我走了?算啥?你父母怎么交代、你的工作怎么办。 晓阳道:“我留了一张纸条,夹在了送给张乡长、马书记的的文件里,说跟我走了,我是一个可靠的人,让书记转告父母,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找我们,不混出一个人样来,我们不回来。 说罢,顾不得周围人嫌弃的眼神,晓阳就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又沁人心肺,晓阳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生怕我跑了一样。 车子走走停停不时有人上下,眼看就要到县城,这时候一辆吉普车飞驰而过,横在了公共汽车的前面。公共汽车一个急刹,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吉普车我太熟悉了,那红色的小警灯一闪又一闪,虽然不大,但足够刺眼。这是乡长书记的专车。透过玻璃,只见到吉普车还没有停稳,马书记张乡长就从车两边跳了下来,最后下来的是武装部长。全乡,也只有武装部李部长敢这么开212了,毕竟在部队的时候,他们是把吉普车开烂了的一批人。 下车后的张乡长在公共汽车的门上大力地拍打着,马书记喘着粗气拿着武装带在后面喊着,开门开门,检查。反倒是李部长,笑呵呵地看着两个一把手没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驾驶员不敢怠慢,马上启动了折叠门,乡长一个箭步冲上来,那眼神能杀人。 我和晓阳马上自觉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书记对视。这时候,旁边的大妈突然站了起来,说道,报告政府,你们是不是抓流氓,她俩在这那。 乡长走了几步,恶狠狠地说道,你俩丢不丢人,还不给我下来。 我和晓阳低着头,相互看了一看,也没有了当初的豪气,自觉地站起来,走下了车。 能够感受到周围群众那抓住了流氓畅快淋漓的感觉。 对于书记乡长,我倒并不觉得畏惧,因为毕竟我上过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又打报告辞了公职,虽然还没有批,但我不在乎。 但是,这两年处下来,两位领导其实人都不错,对我也很照顾,在我转正的时候,虽然有晓阳父亲的帮忙,但是书记乡长也没少给我说好话,对于我要离职,两位领导也是苦口婆心的劝导我,我对他们也有对长辈的敬意。 公共汽车马上要开走,李部长伸手拦住了,豪横的说:那谁,把票钱退了。 售票员大姐一脸不乐意地抱怨道:流氓的钱也退,难道你还要给他们呀。 李部长道:“流氓,流氓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和晓阳就这样并排着站在路边,马书记喘着粗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张乡长又拿着那根武装带,李部长却躲在他俩后面,在后面坏坏的憋笑,趁书记乡长不注意,还给我竖了一个大拇哥!那意思,我懂了,你这猪,还学会偷白菜了! 还是晓阳打破了沉默,马叔,张叔,都是我自愿的,朝阳不是坏人。 马书记缓了口气说,丢人现眼,走,上车。 李部长飞快地帮我拿了行李,丢到了车上,我和晓阳相互看了一眼,也只有跟着上了车。 车子一路往前走,县城方向。 李部长说,老马、老张,怎么样,我说追得上吧,你看,才拦了三辆车。 书记坐在副驾驶,说道,老李呀,你不是车开的好,你是兵带得更好。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你说说,这算什么。一个乡武装部的干事带着一个乡党政办的主任,这是要私奔吗。这叫,这叫目无法纪。 张乡长坐在我旁边,插嘴道,老马,别说了,你看这人也找到了,是送到邓副县长的办公室,还是送到家? 没等书记说话,武装部长老李说道,送到家吧送到家吧,单位多丢人呀。 马书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补充道,去家属院,这算不上是公事,这是家事。 原来,两位领导翻看文件不多久,就看到了晓阳留的纸条,两位领导看了纸条气得直哆嗦,马上给邓副县长请示怎么办。邓副县长只说了一句,相信两位老弟有办法。 本来想喊驾驶员,但驾驶员技术稳扎稳打行,开快车还得是我的老领导,武装部的李尚武。 车子到了家属院,开门的还是阿姨,阿姨看着一行几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一脸热情地招待我们。 见人送到了家,客气了几句,乡长书记三人也就走了。临行前,老李一脸坏笑,那意思我懂了,你小子估计白菜偷没偷成不知道,反正这猪肯定是没了。 阿姨看到我们两个奇怪的表情,也不多问,只是洗了几个水果,就自顾自地织起了毛衣。 直到中午饭的时候,常务副县长邓牧为四平八稳地来到了家,看到我俩之后,没有说话,径直地走向了书房。 大概过了有四五分钟,邓副县长喊了一句,你俩进来吧。 我和晓阳相互看了一眼,才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这个副县长的书房,一面书柜里全是各种书籍。邓副县长后面的墙上,挂着各种照片,其中不少还有邓副县长穿军装的照片。门对着的柜子上,也放着照片和各种的奖状。 邓副县长的书桌上面是一块大大的平面玻璃,玻璃的下面压着也是不少的照片。 邓副县长坐在藤椅上喝着茶,不着急和我们说话。我和晓阳,在这种强大的气场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我俩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看着脚。 我心里想,这邓副县长,真是沉得住气,女儿都跟人走了,还有心思喝茶。 喝了几口茶水,邓副县长开了腔,说吧,为什么要跑? 晓阳犟嘴说道,你不让我们在一起,朝阳就要撇下我走。我要跟着他,所以就要一起去上海。 邓副县长眉头一皱,马上又舒展开,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这个表情。 我从副县长的角度给你们说。你们都年轻,正是干革命的年纪,你们在一起办公,把时间都放在谈情说爱上,影不影响工作,晓阳同志,朝阳同志,你们说是不是。 邓副县长又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从普通人的角度讲,你们两个在一个大院,每天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大家有没有闲话,有没有意见,咱们的群众还在土地里刨食,你们吃了饭还要遛弯,咱干部群众是不是会说你俩吃饱撑的。 邓副县长看了我俩一眼,又喝了一口茶,从父亲的角度讲,晓阳,我不点头,朝阳能不能解决身份问题,我不同意,他的辞职报告能不能批准。当然,我批准朝阳成为正式干部还是基于他的工作表现,并不是因为她是你们在谈对象。 说到这,我打内心里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当时自己确实没有注意影响,确实没有考虑这么深。 邓副县长又喝了一口茶,说道,朝阳,刚开始我对你这孩子还有些意见,我认为你接触晓阳就是为了解决身份,所以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但是,你能主动放弃身份到外面闯一闯,想法不错,说明我之前看错你了,这一点,你让我佩服,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有股子男人的担当和勇气。我和你的老领李部长是战友,所以我们也是战友。 听着到,我马上双腿并拢,不自觉地敬了一个礼。 邓副县长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保守派,更不是封建派。我是从长辈、领导和群众的角度为你们两个的未来和前途考虑。年轻人,要有格局,要有大局。现在,沿海发展很快,你有想闯一闯的想法我也不反对,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们自己考虑。但我还是给出我的建议,晓阳是女生,更适合现在的岗位,你是男生,你的路很多,不一定非得是在那里工作,你以后要承担起家庭、社会的责任,这些不是儿戏,你要慎重考虑。我和你阿姨,都支持你们。 我没想到,原本以为自己要挨揍一顿,却换来了推心置腹的谈话。 邓副县长喝了一口茶,茶水已经见底,我和晓阳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毕竟我在连队和办公室干的最多的就是端茶倒水。晓阳看出了我的心思,马上给了我一个眼神,我自然领会,那是暖水壶的位置,毕竟我们在办公室配合了一年多,端茶倒水是基本功,俩人早已形成默契。我手脚利索地打开壶盖,倒了八分满的水。 邓副县长眉头一皱,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端起茶杯,品了一小口,又放下了。 晓阳给我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低头说道,爸爸,我错了。 我也低头说道,邓县长,我也错了。 邓副县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道,以后在家里,就叫叔叔吧。 中午,又是标准的四菜一汤,邓副县长说自己中午还有事,让我们慢慢吃,阿姨热情地让我们吃了饭。知道我们要私奔,阿姨打趣道,你俩还颇具浪漫主义! 晓阳发了嗲:说,妈,你就别说了。 阿姨说,好好好,你们俩会跑,跑累了,就多吃点。 下午的时候,我和晓阳一起来到护城河,遛弯。 我说道,晓阳,阿姨的手艺太好了,我这次真是吃饱撑的。 晓阳不自觉地牵着我的手,又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坏蛋,差点跟你浪迹天涯了。 我看着晓阳说道,邓副县长,是我见过最有魄力和气场的领导了,让我再学五十年,我也学不来。 晓阳歪着头瞪了我一眼,说道,哪里有气场,你是副县长,你也有气场。 晓阳,你爸真的不简单,我观察过,书记乡长喝茶,喝到了茶叶,还吐到杯子里,邓叔叔刚才也喝到了茶叶,没吐。 晓阳又抓了一下我的腿,坏蛋,你说我爸吃茶叶是不是!你以后也得吃茶叶。 我笑着说,我的辞职报告打上去了,没有再去上班的道理,我还是打算去上海。 晓阳拍了拍我的脸,说道,小坏蛋,你敢? 第3章 命运的天平从此向我倾斜 从晓阳家里出来,我和晓阳沿着护城河,手牵手地散步,今天散步确实是吃饱撑的。也只有县城,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可以牵牵手,在乡村,就算一个被窝里睡觉的两口子走路都要离一丈远。 这护城河的年代无法考证,当初县里响应号召,拆除了环绕县城一周的老城墙,只是这护城河里有一池活水,如果填上成本太高,也就保留了下来,沿着护城河两边,栽了很多的柳树,两岸都有供行人通行的小路,如今柳叶垂髫,是县城里青年男女约会的好去处。 对于未来的考虑,晓阳说现在我们肯定不能去上海了,毕竟作为副县长的父亲发了话,没有反对我们在一起,家里既然接纳了我们,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我们又何必去上海遭罪。 我看着晓阳,郑重其事的说道,你可以不走,但我必须走,必须干出个人样再回来。 晓阳撒娇道,我不让你走,你走了,到了十里洋场花花世界,就把我忘了。要走,也得把我娶了再走。 我瞪大了双眼,娶?晓阳,我现在还在住乡大院的宿舍,大哥向阳去年刚结了婚,二哥正阳复读了几年才考上大专,下面我还有妹妹读书,现在结婚,咱们俩是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 晓阳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都做好了到上海浪迹天涯的准备,我还怕和我的大傻瓜一起睡宿舍。反正,我不让你去上海。 公共汽车返回乡镇的最后一班车是下午三点,我们围着护城河走了一圈,又去逛了逛商场,晓阳很有心,为母亲买了一些布料,为两个妹妹各买了一条裙子。那时候,还时兴买布料自己做衣服,像我母亲这样的农村妇女,除了农忙,不是做衣服就是做鞋,泛黄的煤油灯,火苗一闪一闪,母亲纳鞋底,织毛衣,偶尔还要到村里的阔绰人家说说好话,用一用别人的缝纫机。 晓阳把我送到了公共汽车站,我们没有进去,临行前,晓阳悄悄地把我领到一个角落里,说,大坏蛋,你蹲下,我给你说点事。 我还没蹲好。晓阳一下抱住了我吻了一下。我愣在原地,傻傻地呆站着。好一会,晓阳才作罢,转身的时候,脸比苹果还红。 初吻,没了。 我激动了良久,平复了一下心情,意犹未尽地往公共汽车上走。 那时候公共汽车很少,都是固定的车,等到上了车我才发现,这不还是上午那辆车,熟悉的售票员、熟悉的座位。 我来的早,车上还没什么人,驾驶员和售票员在各自的位置上打着盹,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就把钱一放上了车入了座,我也想着快点赶回去,趁着没下班找找武装部的李部长,晚上请他喝上二两,毕竟一是他今天帮了我大忙,在两位领导面前为我开脱。二是听邓副县长的意思,这李部长平时也没少说我好话。 大家陆陆续续上了车,3点钟,一声马达响起,公共汽车抖动着发了车。不一会随着颠簸我在车上昏昏沉沉,车上的人都是乡里乡亲,聊得比天还热。迷迷糊糊听到他们在说流氓。 仔细一听,这正是售票员大姐在宣扬我和晓阳上午的英雄事迹,在她绘声绘色地描绘下,我和晓阳成了龌龊不堪的流氓,在车上完全不顾计周边大爷大妈的感受在那里卿卿我我,连嘴都亲上了。幸亏政府的一群人来得及时,要不我俩指不定干成啥事。在她的描绘中,乡长书记和武装部长是三英战吕布,当场就把我打趴下了。在一车人的声讨声和哄笑声之中,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心里想,这一会咋下车,这大姐不到东北跳大神可惜了。 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场景,又闻到了熟悉的酒糟味道。看着聊得火热的售票员和几个乘客,我无比纠结,下车这两个字怎么喊的出口。 乡大院的大铁门已经映入眼帘,我鼓起勇气喊了一声,老师,下车。在老山战斗中我都没有怕,但是起身那一刻我还是怕了。 在乡政府大院门口停车,自然是乡大院里的人,一车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临下车,售票员大姐说,小伙子,看起来挺面熟呀,是不是经常坐我们车。 我愣了一下,回了一句,对,经常坐,今天上午还坐了,就是你说的那个差点被打死的臭流氓。顾不得看售票员大姐的表情,我麻利地下车就走了,但我还是长了一个心眼,没有直接去乡政府,而是去了乡政府对面的乡派出所。但进去之后我就后悔了,这大姐,肯定宣传在她的感召之下我去派出所自首去了。 到了派出所,正好遇到所长老卫在院子里抽烟,看着我进来,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老卫作为资历颇深的所长,平时别说我们这些乡大院的普通干部,就是副乡长老葛见了老卫都要主动发上一支香烟。乡大院里能招呼到老卫的,除了马书记和张乡长,也就我们李部长有几分薄面。 到了武装部,武装部李部长正在喝茶,看我进来,一个茶叶吐到杯子里,一脸坏笑的站了起来。 小子,不错,有种,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兵,你这带走的不只是党政办领导,还是副县长的女儿。怎么样,白菜拱到手没有。 我摸了摸头,一脸地不好意思。道:“领导,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 李部长又叫上了书记乡长,由我做东,在乡镇上最好的馆子里吃喝了一顿。三位领导喝的都到了位。临行的时候,书记把我拉到一边,说,朝阳同志,咱们邓副县长我太了解了,守规矩,讲大局,乡大院里知道邓晓阳身份的,以前只有我们三个人,现在是咱全乡干部群众都知道了。现在这窗户纸捅破了,“三英战吕布”的事连守门的王大爷都知道了。我估计,你和晓阳,还得分开。 没等书记说完,部长和乡长就把书记驾上了车,那时候也没有酒驾一说,武装部长老李,一脚油门。车子就朝县城驶去。书记乡长和武装部长,都在县城有家属院,他们以前都是县里的干部,李部长虽然一直在乡镇,但是李部长的对象是建设局的工会主席。 回到寝室,躺在床上,听着犄角旮旯里耗子的声音,乡大院两排寝室,平时除了值班的,住的人并不多,所以老鼠比人多是常态,好在我已经习惯了,只是晓阳让我帮她抓了几次耗子。 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慢慢品味书记的话到底什么意思,难道邓副县长还要插手我和晓阳的关系。 第二天一大早,也就是周日,当时规定还不是双休日。一周也才休息一天、我慢悠悠地回了家。将晓阳买的布料和衣服拿给母亲和妹妹,俩人笑得合不拢嘴、我的出现,家人还是十分意外,因为我告诉家里人,昨天自己是要去上海。 那时候,父母还不知道我处了一个对象,当得知衣服是女朋友买的时候,家里人都想知道,这个女孩的情况。我本计划不说的,但实在耐不住父母的唠叨,毕竟没见面就送礼物的姑娘,在农村不多见。而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该送礼的,是我们家给人家姑娘送礼。 等我把晓阳介绍完,父母的表情却越看越不对。母亲放下了衣服和布料,父亲又摸出了洋火,抽上了旱烟。 父亲沉默良久说,朝阳,你俩在一起,不合适,我们不同意。 我心里一下就纳闷了,父母不应该为我高兴吗,毕竟以晓阳的家庭条件,在那个万元户都是稀罕物的时代,这是我跨越阶层的机会。 母亲说,自古来说的就是门当户对,咱们家啥条件你是清楚的,别说副县长的亲戚,就是副乡长的亲戚咱们村里都没有。 大哥向阳道,三呀,咱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现在不讲贫农富农那一套了。你成为乡干部咱们家都已是算是祖坟冒青烟了,你这再找一个副县长的闺女当媳妇,那是咱村的祖坟集体失火了,好事咋能都被你遇上。三呀,听咱父母的劝,踏踏实实地当咱的老百姓吧。这种女孩,就算结了婚,也过不住。 就差说一句,咱们这癞蛤蟆,吃不上这天鹅肉。 父母的态度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大哥向阳作为代课老师,算得上村里有文化的一批人,没想到也是这种看法。这让我的心里也有些不知所措。我和晓阳的生活环境、家庭条件和前途命运确实差别太大,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我能不能给晓阳想要的幸福。毕竟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人,总要面对现实,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我们,是不是该冷静一下。 在家吃了晚饭,我又回到了乡镇大院,明知道晓阳不在寝室,我还是到她门口转了转,因为有时候,晓阳也会提前来到乡镇上班,但这种概率极低,我内心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既想给自己降降温,又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晓阳的寝室门口。 躺在床上,回忆起和晓阳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忆起一起在办公室改文件、回忆起背着晓阳去医院不被她骂小坏蛋,回忆起在医院为她物理降温、回忆起公共汽车上动作亲昵被群众当坏人,回忆起被三英战吕布,回忆起在邓副县长的书房被批评教育,回忆起在县城的深情一吻,回忆是这么的甜蜜。在甜蜜的回忆中就这样睡到天亮,一夜好梦。 第二天,慌忙收拾了床,整理了一下,洗了把脸,在食堂草草吃了早饭就上班去了。 九点钟,晓阳还没有出现,十点钟,左顾右盼还没来。我内心不断发出疑问,晓阳人哪? 李部长看着我心不在焉,抽着烟吐着烟圈道,朝阳啊,你别把脖子扭断了,我都替你去了几趟党政办了,邓主任还没来。不由得又笑嘻嘻地说道,朝阳,你说这武装部的圈,还留得住你这头猪不。 直到午饭时刻,晓阳才慢悠悠地来,到了食堂,我和她刻意保持了距离。看到我,晓阳面无波澜,好似普通同事一般。 但同事们的眼神之中,总感觉怪怪的。 中午吃过饭,我还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来到了党政办。 晓阳看我进来,顺势就插上了门,在门后,晓阳一把就搂住了我。 我们总想知道家庭给予了什么样的意见,就说起了这两天的变化。 晓阳说,你先说。我这边是坏消息,毕竟没有搞定自己的父母。就给晓阳说,还是你先说。 晓阳靠在我的肩膀上,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第4章 意外成为党政办副主任 和晓阳匆匆离别之后,我带着晓阳给父母和妹妹买的衣服布料回到家,但万万没想到父母觉得我们家和晓阳家差别太大,门不当户不对的很难有好的结果。 但我并没有放弃对晓阳的思念,因为这个傻姑娘,为了我是太拼了,宁愿不要干部身份,我不能辜负她,更不能没有晓阳,我当时想的就是,大不了我去上海找战友去干外贸。如果时间能让晓阳放下对我的执念,找到更好的人,我就放手。如果晓阳不改初心,我愿意不再顾忌世俗的眼光,用我的所有来呵护晓阳。 在第二天的翘首以盼中,直到午饭时间,才等到晓阳。吃了午饭,我瞅准机会,就去了党政办找晓阳,作为党政办主任办公室,里面有两张办公桌,但是一张曾经是我的桌子,一张是晓阳的桌子,自从我为了避嫌又回到乡武装部之后,晓阳也没让人再搬过来和她一起坐。 直到此刻我才理解一个成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种钻心的思念,让人茶不思饭不想。 此次回家,我也向父母摊了牌,但家里人的态度我还不敢给晓阳说。所以就让晓阳先说她那边的情况。 晓阳说,她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让我先选一个。 我这里本来就有一个坏消息,所以不想再听到坏消息。 晓阳正襟危坐,嫣然一笑说道,好消息就是你的辞职报告被县里正式退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说,这算什么好消息,我本来就不在乎,那坏消息是什么? 晓阳做了一个鬼脸,说道,坏消息就是县里决定要让乡里给你一个处分,因为你太儿戏了。 处分,辞职还要给处分? 晓阳说着把你吓得,才给你解决了正式身份,你就要辞职,你这不是拿县委县政府的决定开玩笑,所以,这个处分我觉得也该给,让你长长记性。 我看了一眼晓阳,说道,邓大主任,这不是咱们邓副县长的意见吧。 晓阳说,谁的意见不重要,如果不给你处分,别人要有闲话。但是你放心,让乡里出处分,我去找马叔和张叔,大不了把你开除,还不是随你愿望了。 我说道,就这俩好消息坏消息,我还以为多大个事。 其实对于我来讲,只要晓阳家里不干预我们,就都是好消息,这些事,我真的不在乎。毕竟现在是我家里不同意,但我父母的工作我能去做,毕竟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 晓阳看我陷入沉思,郑重地说道,朝阳,其实我父亲提了两点要求,第一,我们不能继续在一起工作,咱俩必须有一个离开安平乡政府。第二,你必须提升学历,未来,没有知识是走不通路的。当然,提升学历的事情不着急,但是离开乡镇的事会马上办。马书记张乡长和李部长他们开车拦客车的事,现在已经传开了,这事影响不好。这才是给你处分的最根本原因。 晓阳就如实的转达了她父亲邓副县长的意见。家事是家事,公事是公事,家事我们商量着办,公事按规矩办,我们都是成年人,相信我们能正确认识,正确面对,正确处置。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才感觉到自己的不稳重和不成熟,现在回想起来,成年人,任何冲动都是十分幼稚的。成熟和稳重,就应该像邓副县长一样,话从不多说一句,就算自己的掌上明珠不辞而别和别人私奔,张口也是只说了一句话,见到要和女儿远走高飞的人,也没有多看一眼,更没有气急败坏,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似乎一切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其实,从上次和晓阳的父母接触之后,我对他们是由衷的佩服,以他们的能力,明明可以调动晓阳在县城任何一家单位工作,不用在乡镇和县城之间来回奔波,但是他们都始终不同意将晓阳调回县城。 晓阳,这些事,责任在我,要走,自然是看要去哪里,如果去更偏远的乡镇我去,如果去县城,你去。 晓阳又是一笑,小傻瓜,骗你的,其实说跟着你去上海之前,上级部门就已经找我谈过话了,我已经被提拔副乡长了。今天上午就去开了会,明天就去柳集乡报到了。当时为了跟你走,其实我是什么都想好了,什么都放弃了。 什么,你都副乡长了!都谈话了!晓阳,你咋没跟我说过?你都还要跟我去上海。 这种事情,文件不到都有变数,我也没当回事,你就当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吧,在我的眼里,除了你个小笨蛋,都是小事。本来应该还有段时间,但前天的事情一出,所有事情的进度都加快了,今天,我本可以不来的,不来又怕你担心,来了之后还要赶下午的公共汽车走,明天她就要去柳集乡报到。组织部满江部长要亲自送我过去。 我心里想,这笨蛋、坏蛋加上流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晓阳为了我,连副乡长都不要了,幸亏我俩没有走上海,万一我们闯不出来,否则别说晓阳,我也是要后悔一辈子。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快2点,马书记和张乡长已经要开始办公,我趁着机会,又回到了办公室,李部长头上蒙着报纸,还在呼呼睡,见了晓阳,我心里踏实了许多,虽然要分开,但是由衷的为晓阳感到高兴。但反过来一想,我和晓阳的差距又大了,不由的又想起了父母和大哥说的话,咱们村都没有副乡长的亲戚,我李朝阳还能娶上一个副乡长的老婆?这好事能落到我身上?祖坟真的冒青烟了? 李部长鼾声如雷,报纸在他脸上规律地起伏,祖坟冒不冒青烟不知道,这李部长是鼻子肯定是冒气的。 最近的事情太多太杂,脑子里始终乱哄哄的,不知道怎么办,如何办。 李部长已经形成了生物钟,鼾声停了,我知道时间正好2点,前后不差5分钟。那时候的乡镇干部,特别是李部长这样的老资格,算是十分轻松的。工作量不大,又是正儿八经的乡镇领导,平时也没有人管。看到李部长,我又想到了晓阳,她一个人去柳集,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办,工作又如何开展,我和她又该怎么见面。 李部长揉了揉眼,用自己的脸盆在压水井接了半盆子凉水,洗了一把脸,用那个早就褪了色的毛巾擦了擦。也没顾上看我,说,邓大主任又来了?你个小猪咋就找到了这么好的人,她今天本可以不来的。 我这话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李部,我的李叔,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晓阳都要走了,你快告诉我。 李部长喝了一口茶,自顾自地漱着口,咕嘟咕嘟,走到办公室门口,一口喷了出来,阳光之下,竟然还形成了彩虹。 李部长说,朝阳啊,不是当叔的瞒你,是有些话没到时候我不能说,这是原则,既然你都知道晓阳要走了,那我也就告诉你。其实晓阳,在上个月就被推荐成了副乡长人选,现在提倡干部年轻化,这一批一口气提了20个基层干部,按程序也是差不多最近要去报到,但能让组织部长王满江亲自送的,不多。你们前天去上海的事,你邓大爷怕影响不好,就上赶着把节奏加快了,所以,这些人都要提前报到。 我愣住了,说,这些事,你咋都知道,这不是秘密吗? 李部长拍了拍我的头,小子,我和老马、老张把邓副县长的宝贝疙瘩送到家里面,你邓大爷中午不得请我们吃一顿。这不,中午吃完老邓,下午吃你朝阳,这力,我们三个老家伙,一堆老骨头,也没算白出力不是。你小子不错,闹了一出私奔的戏,你邓大爷反而还认可你了,说你有种,起码不是一个吃软饭的孬种,你说这老邓怪不怪。 现在我才想起来,前天中午,这邓副县长在家里的书房,谈话后之后,并没有在家里吃午饭,而是说中午有事,原来,这事就是请李部长马书记他们吃饭去了。怪不得前天晚上,我请马书记、张乡长和李部长他们三个吃饭,这马书记说他感觉我和晓阳要分开,原来不是他未卜先知,而是邓副县长在午饭的时候,就透出一二,领导提前掌握了信息,特别是作为书记,他肯定知道晓阳要去柳集当副乡长。 没过一会,邓晓阳来到我们办公室,笑呵呵地对李部长说,叔,把你家朝阳借我用下当苦力,我这东西有些杂,喊他送我到大院门口坐公共汽车。 李部长说,那谁,跑快点,快去。 我一个大老爷们,也被迫一脸娇羞,到了办公室,晓阳已经打包了一些东西,那时候没有行李箱,都是装粮食的编织袋。两个袋子,我拿了一下,倒是不重。 晓阳说道,朝阳,把门关上,我有话跟你说。 我一脸惊愕,不好吧,这上着班,万一有人进来。 晓阳朝我扔过来一支笔,说大白天你想什么呢?是正事,刚刚我向几位领导辞别,马书记问,我走了,谁来接党政办,我本来想说是你,但没好意思开口。但马叔直接问我,你合不合适。 什么?马书记问我当党政办主任合不合适。说实话,我内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当官。这党政办主任虽然不是乡领导,但怎么的也算是七站八所排名第一的关键位置,上传下达,左右协调,办文办事办会,千头万绪,是全乡最忙的人,我怎么能干得了。 晓阳说,有什么干不了,这党政办主任不属于县里管的干部,马书记和张乡长一商量就能拍板的事,我也估摸了,党政办这些个老人,基本上也没有想法,你在党政办起码干过一年,现在非你莫属。我替你表了态,说你一定能干好。 我一激动,说,不行晓阳,我还有处分没下来。 晓阳拍了拍我的肩膀,同志,戴罪立功懂不懂。 我的大脑似乎一下短了路,能够成为武装部的干事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这对象一下成为副乡长,马书记又喊我当党政办主任。我当时最大的想法就是这不是猪撞树上了,这是树撞猪上了。 说完,晓阳潇洒地拿着自己的手提包,我肩膀拉着两个编织袋,像打工的一样跟在后面,去乡大院门口等公共汽车。 晓阳经常坐公共汽车,自然时间卡得准,不一会,就远远看到了公共汽车的身影。 晓阳凑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小坏蛋,我走了,你别趁我不在犯错误。安平我朋友可不少,我会随时查你的岗。 正说着,公共汽车停在了我们身边,车门没有开,车玻璃先开了,好巧不巧,又是那天的胖大姐售票员,售票员上下打量了我俩一眼,说道,我们的车,不拉流氓,开车。 晓阳顿时一脸大大的感叹号,自言自语的说,我是流氓?李朝阳,我邓晓阳是流氓? 我忍不住憋笑,没办法,这是到城里的最后一班车,只有喊李部长去找张书记,动用那辆吉普212,这次倒很顺利、李部长自己开车车冲了出来,说,走晓阳,李叔送你,不耽误马书记下班,朝阳,搬东西,上车。 我把行李放到车上,晓阳坐在了后排,我坐在副驾,还没坐稳,车就冲了出去。 路上,又遇到了那辆公共汽车,晓阳专门喊道,李叔,开慢点,等到两车并行的时候,晓阳突然推开212后面的车玻璃,对着那辆公共汽车喊道,大姐,我不是流氓,前面的人是,他是,他叫李朝阳。 李部长一脚油门,我已经看到了公共汽车上,售票大姐那复杂的表情。这李部长笑着说,哎,我说你们年轻人,我老李活这么大,已经没有语言了。 等到返回乡大院,刚刚到下班时间。我们正好遇到了下班的马书记和张乡长、两位领导看到我下车,说,李朝阳,你布置一下,明天上午,召开全乡干部大会,宣布两个人事任命! 第5章 晓阳到党校参加培训 将晓阳送到了家,返回的时候,遇到了正要下班的马书记和张乡长,他们安排我准备明天的干部大会。 我们乡这俩一把手,那是过了命的兄弟,特殊年代的时候,这两兄弟一起在县城扫大街,俩人一喝酒,就开始算当年扫大街的时候,相互指责对方把垃圾扫到了自己的防区,吵着吵着就找个地方猫起来一起抽烟的往事。 马书记说,张乡长这个人有担当,一年冬天,寒风刺骨,天还没亮俩人就去扫大街,等到把活干得差不多了,马书记从裤兜里摸出来俩红薯,然后就找了一个破树根几块烂木头开始生火烤地瓜。两人一边搓着手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地瓜,不亦乐乎。却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检查人员,最后被一人一脚踢在屁股时才警觉。俩人吓得立刻站了起来,没等检查人员开口,张乡长就说火是自己点的、红薯自己拿的、木头自己捡的、是自己喊老马过来吃红薯,耽误了工作。 回忆起来,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后来,马书记和张乡长分别到了不同的乡镇担任领导,直到84年,俩人才到一个班子里共事,俩人在艰难岁月里早就建立了兄弟般的情谊,所以,我们书记乡长,大事小情都要商量,连县领导都知道,我们乡的班子是最团结的。 我简单收拾了会场,等到第二天,乡里开了干部大会,当天一共有两个任免,经过县里研究,县交通局的一位科长(实际上是股长,当时叫科长)孙友福在我们乡担任副乡长。经过乡里研究,决定任命我为乡党政办的副主任,暂时由我接替邓晓阳,负责党政办的工作。 回到办公室,乡武装部的李部长搓着手说,你小子,真的有两把刷子,说你吃软饭吧,你连公职都可以不要,说你不吃软饭,但是没有邓晓阳这个关系,没有邓副县长对你的认可,你这头小猪怎么能跳的出咱的这个小圈。 是啊,当党政办副主任,全程马军书记和庆合乡长都没有和我谈过话,只是晓阳说,她已经替我表了态,我一定能干好。现在回想起来,我的态度可能并不重要,马书记要的就是晓阳的态度。 晚上的时候,我又把李部长留了下来,这次没有叫书记乡长,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乡大集里的羊肉汤馆子里,我俩一人一碗羊肉汤,几个炒菜,二斤小坛子的高粱白酒,喝了一个酣畅淋漓,痛痛快快。这次,我把李部长喝的是烂醉如泥。我是发自内心感谢这位好领导、好师长,如果不是在我报到的时候他生出怜悯之心,让我先留在武装部帮忙,我的人生轨迹,估计将毫无波澜,和我的父辈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地伺候庄稼一辈子。 饭桌上,李部长打着嗝说道,朝阳,你小子好好干吧,常务副县,你未来的岳父,马上要转正当县长了。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既为晓阳高兴,也为邓副县长高兴,但是那种莫名的自卑又涌上心头,我和晓阳的差距,真的是越拉越大。大哥当时咽到嘴边的那句话,咱们这癞蛤蟆就别想着吃天鹅肉了,自己脑补起来,深深刺痛了我。我当时都无法想象,假如我和晓阳在一起,一个当副乡长老婆,一个当县长的岳父,就是和全村一起做白日梦,也不敢这样梦。我当时也在想,如果晓阳不是副县长的女儿,是个普通女孩该多好呀。 干部大会宣布的第二天,我也就搬进了晓阳之前的党政办主任办公室,这次,我没有坐晓阳的位置,而是坐在了之前自己的位置上。李部长说,我现在既然要走体制这条路,就要学会适应体制的规则,体制里应该说是有两套规则,一套是桌面上的,一套则是桌面下的。晓阳的位置,是党政办主任坐的,因为那个位置,背靠着墙,可以看到门口,这个位置是领导的位置。我现在只是党政办副主任,如果坐在了晓阳那个位置上,就是不成熟。如果真的下一步来了新的党政办主任,你让别人坐在哪里?我觉得,李部长说得很对,在这里细节就是成熟。 晓阳还有一些个人物品没有收拾,她当时走得仓促,办公桌有些凌乱,这些自然等她有时间才来收拾。但我既然坐了进来,就顺手帮晓阳收拾整理一下。晓阳的桌子上一块平面玻璃,下面都是晓阳的照片,当时彩色照片还不多见,最醒目的则是一张晓阳在看书的照片,精致的面容下蓝色的毛衣,专注的神情让人爱不释手。 我问自己,李朝阳,你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能遇到这样好的女孩。我们在一起时间不算长,晓阳从来没有送过我照片,我把晓阳桌子上玻璃下面的照片全部收了起来,珍藏了已经35年。如今照片已经褪色,但我当时小心翼翼取照片的情景如同昨日一般记忆犹新充满色彩。 我当党政办副主任还没有上手,县里就已经下发常务副县长邓牧为担任县长的文件,老县长升任隔壁县委一把手。这期间,因为当时交通不便,我和晓阳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但10月底的时候,我见到了已经成为县长的晓阳父亲,他陪同上级领导来我们乡调研。 当时,全乡老百姓用的都是自己打的水压井的水,县城早些年的时候,已经通了自来水,现在省水利厅在每个县都有两个示范项目,就是在每个县选择两个乡安装自来水。 当时,每个乡领导都分管一块业务,分管水务的是武装部长李部长。之所以由李部长分管,是因为当年全乡每年都需要派出劳力义务劳动来清淤挖河,全乡的老少爷们在农闲的时候自带干粮,每个村每户人都要出力。这么大的工程,换了几个分管领导总干不好,不同的村之间还发生过械斗,最后还是带过兵的李部长把挖河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乡里自然想争取到自来水示范乡这个名额,毕竟是上级财政补贴。但考察组是省厅的领导带队,书记乡长问老李怎么办,毕竟全县17个乡镇,除了城关镇,剩下的乡,都是穷得叮当响的难兄难弟,大家经济社会发展和自然水情情况都差不多,我们乡没什么优势。 李部长一边抽烟一边眯着眼,道,多大个事,你们按你们的步骤来,就说咱们这儿的地下水又苦又涩就行,我到时候给你们活动活动。 有了李部长这句话,这乡长书记自然也就放了心,毕竟李部长和邓县长是战友,是有活动的可能性。 等到那天,检查组来,那时候带队的车已经不是吉普212了,而是一辆桑塔纳,这是给县级领导刚配的新车,这也就意味着正县级领导在车上,车队一行四辆车,那个年代也算是浩浩荡荡了。 书记乡长和几位班子的干部早就等在了乡大院门口,为了迎接这次检查,乡里专门把乡中学的两个班上百个中学生拉来搞卫生,同学们干的热火朝天,两个小时的时间,乡大院变得干净整洁起来。学生们当然不是义务劳动,每人发一张学校食堂的饭票。 我作为党政办副主任,自然在迎接领导的队伍里忙前忙后,由于干过连队文书,在待人接物,迎来送往上并不吃力。领导们下了车,我一眼就认出了已经是县长的晓阳父亲,依然的意气风发,依然的气场强大。 领导们进入了握手环节,我马上跑到会议室,再做最后的检查。我一进门,就看到李部长手里拿着东西在往暖水瓶里面倒,见我进来,李部长吓得一哆嗦。 干啥呢李部长? 没事没事,我给他们加点盐,加点盐这水不就咸了吗。 我当时就惊呆了,加盐?你这个动作像投毒一样。 别瞎说,小子,你就跟着你李叔学吧。一会你倒水是不是,来,把剩下的盐装兜里,这一壶喝完了接着加,记住,胆子要大,心思要细,傻小子,别当着人放盐。不容我考虑,李部长就把半包盐塞到了我的手里,只留下李叔双手揣兜潇洒的背影。 领导们就座之后,书记乡长就开始了配合,什么吃水困难,什么又咸又涩难以入口,什么烧水壶里面的结水垢比壶皮都厚。我心里暗道:“烧水壶的水垢有没有壶皮厚还不一定,但是咱马书记张乡长的脸皮肯定是比壶皮厚了。 省厅带队的是一位处长,晓阳的父亲陪在左手边。右边则是副县长刘乾坤。领导们听着介绍并没有表态,我心里挺紧张的,毕竟乡里的水本来就有些涩,如今这水里加了盐,就不知道李叔到底加了多少。我咽了咽口水,心里想着,这水得是啥味啊。 邓县长听着汇报,还是第一个端起了杯子,茶水喝到嘴里,明显有异样痛苦的一丝表情泛过,这表情我懂,我李部长肯定把盐放多了。但是,他还是接着喝了第二口,这一口是喝给旁边的省厅处长看的。看,这水咸,但我都习惯了。 过了不久,省厅的处长还是端起了杯子,这一口,处长的表情十分复杂的看向了旁边的邓县长,邓县长笑着说,领导,喝的习惯不? 处长想吐,但还是咽了下去。因为旁边的邓县长又喝了一大口。这一口,还是给省厅的处长在打样。兄弟,基层就这样,这水,群众天天喝,咱也得喝! 乡长书记并不知道内情,还在口若悬河地作着汇报。事已至此,邓县长自然也只有跟着乡里往下演。 书记乡长汇报完,邓县要做补充汇报,说道,这亲不亲故乡人,甜不甜家乡水,你们乡的水,我印象深刻,一个字,咸。这水的问题,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领导的水杯都没有怎么动,但是不能凉了茶,我还是上前去给领导们添水, 算了算了,今天不渴,不要水了。 邓县长抬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意味深长!那意思我懂,你小子到底放了多少盐! 直到会议结束,省厅的领导也没有表态,食堂老朱拿出了看家本领,去羊肉汤馆子里端回来一大盆的羊肉汤,倒进食堂的锅里,继续熬制,美其名曰三代单传的正宗安平大院羊汤。不多会在会议室里已经闻到了飘香的肉汤。 吃饭的时候,领导们谈笑风生,昂首阔步,李部长跳了出来,说各位领导车马劳顿,马上吃饭了,还是洗洗手洗把脸。说着就拿出烧水壶开始倒水,这水倒出来,一层肉眼可见的白色水垢漂浮物,泥沙俱下,惨不忍睹。乡里的水是有水垢,但绝对没有那么大。 省厅领导手都伸出来了,又缩回去了,说谢了谢了,今天上车的时候洗过了,咱都是一家人,不讲究不讲究。 邓县长搓了搓手,也是没好意思把手伸进盆里! 我知道,这又是李部长搞的鬼。好在羊肉汤不咸,领导们以汤代酒,每个人都非常的海量,干了几碗羊汤。每个人都在称赞,这食堂大师傅的手艺,在一个乡食堂,真是屈才了。 老朱怀抱锅铲,笑的十分得意,那意思是这就是咱的手艺,谁敢不服。 事后我问李部长,咋把水搞得那么浑。 李部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找了一把螺丝刀,费了很大劲把几个办公室的烧水壶的水垢敲下来,砸碎了,拿出一些,放到壶里。 你就不怕露馅? 李部长一副胸有成竹道:不会,压水井也倒了盐和水垢,就算他们现压水,也是一样的。小子,学到没,这就叫胆大心细! 临行的时候,邓县长和几位省厅处长与乡里的一行人握手道别,我自然退到了领导们身后,因为我们几个部门助理还没有与县长握手的资格。但邓县长摆了摆手,让我们过去,给每个人都握手,辛苦、辛苦。到我的时候,故意隔了过去,直到最后的时候,邓县长也没有和我握手,只是微笑了一下,拍了拍我的胳膊。这一幕,自然被乡镇领导们看在眼里。 第二年开春,我们乡就被省厅确定为自来水建设示范乡,省里全额补贴。我记得马书记问过李部长,老李、找谁活动的,李部长说的是,找的老严,用螺丝刀活动的。马书记还说,老李,你就没个实话,肯定是私下找了邓县长。然后自言自语道,老严,那个领导姓严? 只有我知道,老李找的食堂老盐! 说了一件工作上的事,就再说说晓阳,到柳集乡没多久,县里就组织了干部培训班,主要是新提拔的副科级干部脱产培训,周日也不休息,这让我找晓阳反而更方便了一些。 周日一早,我从宿舍起了床,洗了头刮了脸,穿上了新衣服,去县城找晓阳。下了汽车,转了三轮,现在早已看不到那种三轮,师傅在后面蹬车,客人就坐在前面车斗里。 蹬三轮的大爷听说我去县党校,并没有对我流露出羡慕的表情,大爷说他蹬三轮,挣的钱不比我少,确实,那个时候,我一个月工资也才几十元。 县党校修建于60年代,这里位置有些偏,平时根本没人来,倒是院子里的冬青和松柏都长大郁郁葱葱,小花园里的菊花正争向绽放。但乡大院还有守门的王大爷,这里守门的都没有。 同时上课的有几个培训班,楼下的公示栏里,用方方正正的毛笔正楷字写着副科级干部培训班,领导干部轮训班和商品经济培训班。我在武装部当干事的时候,也在这里参加过培训,所以对县党校并不陌生。 闲来无事,我就走到了晓阳培训班的门口,透过缝隙,一眼就看到了晓阳,一件黑色的外套,扎着长长的马尾,认真的听着老师在讲课,不时还做着笔记。但让我心里很不舒服的是,她的身边坐了一个男干部。 那人,趁着老师不注意,中间还和晓阳说过几句话。我心里不舒服,也没有办法,越看越有些气,干脆就别不看了。 这里上课向来注重纪律,上次我们培训的开班仪式上,领导讲的,来到这里,无论县级也好,科级也罢,都是学员,千万不能摆什么臭架子,当年我们那一期,有个喝醉了的乡武装部长,在课堂上扰乱秩序,老师也没说什么,但是学校不干了,最后通知的乡里把人领回去了,据说回去不久,就被免职了。 我在校园里走着,直到看到晓阳所在的教室陆续有人出来,我本想到门口去找晓阳,但是自卑心作祟,我还是远远地看着教室门口。 我心里甚至在想,如果晓阳是和那个男干部有说有笑地一起出来,我就干脆扭头走了。 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了,果不其然那个男干部和晓阳一起出来的,只是晓阳步伐快些,那人紧紧跟着,晓阳看到我,老远地挥了挥手,那人竟也跟了上来。 晓阳也只有介绍,说这位是以前同事,现在是安平乡党政办主任,来给我送东西,这位是县委办的李科长。 李科长好,我还是保持了绅士的风度,伸出了手。 那李科长显然是不愿与我握手的。情不情愿一眼就看得出来。毕竟在县委科长眼里,我是不入流的股级,还是副的。 这李科长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晓阳说,李科长,我们还有事情,就不一起吃饭了。李科长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我一脸不悦地说,晓阳,我是送东西的,你应该和李科长一起吃饭。 晓阳一脸坏笑,说,咋了。小坏蛋还学会吃醋了。 见我不开腔,晓阳说李科长现在是县委办的科长,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县委办的领导。 我不屑地说道,不就是一个科长,看把他能的,你不还是如假包换的县长千金。 晓阳说,我的大猪蹄子还是吃醋了,这李科长可不简单,这次全县提了20个干部,只有2个留在县城,剩下的18个,全部是副乡长,而且李科长还留在了县委办,你说他后面的能比我爸小。我爸现在是县长,但是5年之后、10年之后那。我爸是退休老头,这培训班里的人才是未来,小笨蛋子懂了没? 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我内心还是十分地惶恐。这种惶恐,是来自对晓阳的在乎。 走,我们去食堂吃饭。 去食堂吃饭,食堂这会不都是人,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就是让他们知道,我属于我的小笨蛋。 晓阳回到寝室,拿了一个搪瓷缸,一双筷子,一把勺子,这个搪瓷缸是培训学员的标配,现在已不多见。 来,你用筷子,我用勺子。 我问晓阳,咱俩就用一个搪瓷缸呀? 你又不是天天来,我还花钱买两个,多浪费呀,反正我又不嫌弃我的大猪蹄子。 走进食堂,小食堂不大,也不精致,晓阳花钱买了饭票,打饭的时候,不时有人和晓阳打招呼,我们两个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两个人,一份菜,手里拿着馒头,虽然味道很一般,但却是我那些天吃过的最香的一次。 吃着吃着,分到我们乡的孙友福副乡长看到了我,专门走了过来打招呼。对于孙副乡长,李部长说,真是和晓阳没法比,晓阳是组织部的一把手送到柳集上任,孙副乡长是交通局的一个副局长陪着来的,组织部都没有出面,开会的时候,这副局长话都没讲。 孙副乡长只比我长两岁,是科班出身的大学生,见我和晓阳坐在一起,他倒没有惊愕,因为我和晓阳的事,乡里的干部全知道。 晓阳说,下午是经济形势课,喊我跟着一起去。我本不愿去,一是里面坐的全是如假包换的领导干部,二是我下午还约了去看下李部长。 晓阳看都没看我,故作生气地说道,你不去,你不去李科长肯定又坐我旁边。今天下午课算是大课,几个培训班的学生一起上,没人管。晚上的时候,班里组织看电影,你不陪我,李科长肯定又要坐我身边。再说,这些课真的不错,听了之后,思路一下开阔不少。 见晓阳这样说,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听课了。 在大教室里,有七八十人,我和晓阳坐在了一起,我感觉有很多双目光在盯着我们。 大家肯定在想,是哪家的子弟,可以坐在邓晓阳的身边。 第6章 邓县长发火了 其实,和晓阳接触久了,才慢慢感悟到自己的格局和眼光与晓阳比起来,差距着实不小。 晓阳被推荐为副乡长的事,她之前是丝毫没有给我提起过,直到组织部正式谈话发了文件,才告诉我。这不是不信任,这是从小在家庭里就养成的习惯,这是政治上的成熟。不到谜底揭晓,一切皆有变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是分寸。 县委办的李科长追求晓阳,晓阳明明不喜欢,但是依然要保持风度,在嘴上不去拒绝李科长抛来的橄榄枝。而是在党校食堂,和我用一个搪瓷缸吃饭,来证明自己心有所属。为了怕李科长看不到,还拉我一起去听课看电影。其实,晓阳作为县长的女儿,可以直接拒绝李科长,但就是因为晓阳的眼光已经看到了五年之后,甚至十年之后,这李科长不能得罪。而是以变通的方式来告诉李科长,自己已经心有所属,你李科长还是知难而退吧。 党校放了学,我和晓阳手牵着手,走在党校去往县城的马路上,党校很偏僻,路上行人不多。这次到电影院看红高粱,还是县委办的李科长出面协调,县电影院的负责人,骑着二八自行车,亲手把影票交到了李科长的手里。 晓阳说当时全班正在操场搞体能训练,这县电影院的负责人骑着二八自行车就冲到了县党校,车子没停稳就跑到了李科长跟前。县党校位置偏僻,这负责人骑自行车骑得气喘吁吁,满面笑容点头哈腰地把电影票双手递给李科长。 李科长话都没给他说两句,一脸不耐烦地就将这电影院的负责人打发走了。 说到这,我打断晓阳,在乡镇,别说县电影院的负责人,就是我们乡的电影放映员架子和排面都比我这党政办副主任大。当时,乡里的电影放映员是各个村排着队来请,笨重的电影机根本不用放映员动手,村里直接来几个大小伙子帮着扛回去,这放映员老孙还嫌弃别人碰他的机器。到了村里,肯定是有二斤酒六个菜,不仅村干部,甚至家族的老人都要出面陪吃陪喝。酒足饭饱之后,天黑了,这群众早就是马扎板凳的里三层外三层等着看电影,甚至隔壁村的人都要来,条件不允许,树上墙上大冬天爬的全是人,就是为了看电影。而这老孙,则慢条斯理地接线、调试,放的电影也是多年前的地道战、地雷战或者铁道游击队之类的老片,实际上,大家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但每次放映,还是有很多人观看。那时候,群众的娱乐生活太匮乏了。高高在上的县电影院负责人,在李科长面前竟然被呼来喝去。 如果哪个村招待得特别好,老孙会连续放两部电影。有时候,连乡领导都说,这放映员老孙才是乡里最滋润的人。 晓阳说,李科长的背景很深厚,他的爷爷姥爷都是当年响当当的人物,他的父亲在地区担任领导。他的大伯现在在省上,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自己之前就和这李科长认识,虽然有些高傲,但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我才是中专毕业,人家李科长是正儿八经的大专毕业生。他这个人,有骄傲的资本。 见晓阳这么说,我捏了捏晓阳的脸,说道,怎么,看不上你的小坏蛋了? 晓阳推开我的手,说道,讨厌,不和你说了。 从县党校到县电影院,中间有段路不好走,正是因为不好走,所以人就少,看到四下无人,晓阳说,这党校的位置太偏了,走不动了,你,李朝阳,过来背我。 我说道,邓乡长,放着自行车你不骑,非要走路,这下好了。没等我说完,晓阳飞快地往后退了十几步,一个冲刺,压着我的肩膀,顺势一跳,就爬到了我的后背上。 我自然一下就抓住了晓阳。往上背了背,就开始往前走,晓阳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 背的时间久了,晓阳自然就往下掉。其实晓阳不重,身材也好,只有不到100斤,我背着晓阳,开始小跑了起来。 不觉得,后面来了一个大爷骑了一辆自行车,大爷扭头看着我说,小伙子,可以,背个人比我骑洋车还快。 背着背着,晓阳就滑了下来。 晓阳又打了一下我的头,说,小坏蛋,注意你的手。 直到对面来了两辆自行车,晓阳才不情愿地跳了下来。 看电影之前,是李科长组织的聚餐,聚餐的地点,就选在了县招待所,当时,这里是县里最好的餐厅。五层楼的建筑,也是当时县里的地标之一。这里不仅是县里招待上级领导的地方,也对外营业,能在这里吃上一顿饭,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 我和晓阳说,要不,咱俩就在外面凑合吃吧。 晓阳瞥了我一眼,说道,别人请客,为啥不去,这李科长家底子厚,不用为他节约。走,咱们打土豪,分田地。 我说,晓阳,去也行,但我现在只是党政办副主任,还不是主任。在部队的时候,连长就是连长,副连长就是副连长,这是原则问题。 晓阳拍了我的头一下,笨蛋,在外面,你就说自己是主任,人,要自己抬举自己。一会,你别再叫这个副乡长、那个副乡长了,全都是乡长。你,也是主任,不是什么副主任。 我问晓阳,我们乡孙副乡长在不在。 晓阳白了我一眼,说,小笨蛋,还孙副乡长,要叫孙乡长,只有你没人的时候都叫他孙乡长,当着别人的面你才不会叫错。这样,你才是一个合适的党政办主任。 好好好,我们孙乡长在不在? 这还差不多。今天参加聚餐的,都是县里几个大院里长大的。从小不是一起玩就是一起上学的几个,孙乡长,应该不在。 到了饭店,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当时,这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虽然比不上现在的奔驰宝马,但相当于一个国产汽车并不夸张。 晓阳对招待所十分熟悉,穿过大厅,径直地走向了里面的包间,我跟在晓阳的后面,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乱哄哄说话的声音。 晓阳没有着急进去,而是侧在门口听了听。悄悄地给我说,该到的都到了,晓阳最后帮我整理了一下外套和衬衣,抚了抚我的头发,说,还是我的小坏蛋最帅气,晓阳说,我像高山下的花环里面的唐国强。 这件衬衣,算是那时候最流行的款式,是晓阳在百货商场给我买的,我平时舍不得穿,人靠衣裳马靠鞍,一点没错,穿上之后,人是显得十分精神。 晓阳说,我个子高,皮肤也将就,适合穿衬衣,所以,直到现在,无论春夏秋冬,我打底的永远是衬衣。 晓阳直接推开了门,本来热热闹闹的说话声变成了掌声,真的难以置信,这五六个人竟然都站了起来,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在等晓阳。当我跟着一起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刻,我告诉自己,就是刀山也得上,我如果面露惧色,扭扭捏捏,不仅会被这些人看不起,更会影响在晓阳心中的形象。多大个事,不就是吃饭,多大的李科长,还不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想一想边境的枪林弹雨,这吃顿饭,我李朝阳怕个啥。 见我进来,就有人跟着起哄,晓阳倒有些羞涩了,我直接牵住了晓阳的手,与大家微笑致意。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李科长,皮笑肉不笑。 晓阳也没有想到我会直接牵她的手,其实当时只有一个空位,看样子,他们只准备了晓阳的座位,晓阳向所有人介绍道,这是李朝阳,我以前的同事,现在是安平乡的党政办主任。 这时候,已经有人向我伸出了手,我自然而然握了上去,一人带头,其他人自然跟着握手。每握一个人,晓阳就给我介绍,这个是左营的张乡长,也是我的同学;那个是胡集的王乡长,也是我从小的邻居;这个是孙店的郭乡长,我的好闺蜜。四五人介绍完,就到了李科长,我注意到在我和其他人握手的时候,李科长悄悄地把双手插进了兜里。这明显是不想跟我握手。但,我当时也在想,这提拔了一共20个副科级,这五六个都是晓阳的熟人朋友。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圈子真的不是靠挤就能进来的。 这些自然逃不出晓阳的眼睛,晓阳说,最后,这位,不得了,咱们的县委领导,县委办机要科李科长。既然晓阳介绍了,还捧着李科长。我自然是把手伸了过去,但我没想到这李科长如此高傲,我的手僵在半空中,这李科长迟迟不出手。我看这种情况,这李科长自然是觉得我抢了晓阳。晓阳用脚抵了我一下,我马上把手收了回来。晓阳白了一眼李科长说,呦,怎么啦,李大科长,还不给我们李主任面子。 我没想到晓阳这么说,这句话,半开玩笑,似乎又半带威胁。都是正式干部中的年轻翘楚,自然听得懂这话的意思,你小李科长,也别给脸不知道兜。 李科长明显愣了一下,因为他没有想到晓阳会这么和他说话。 还是旁边有人懂得活跃气氛,说,刚我和剑峰一起上厕所,他没洗手,不好跟李主任握手。 李科长找到了台阶,马上补充道,李主任,别误会,我马上去洗个手,顺便加个凳子,催催菜,回来好生和你握握手。说着,就走出了包间。 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个李科长,叫李剑锋。 门开了,李科长没来,服务员先进来了,搬了一把凳子。我和晓阳早已经落座,这凳子自然是给门口的人坐。 顷刻,李科长也进来了,做着擦拭手的动作,说道,李主任,来握个手,咱们今天算是正式认识了。 我看了看晓阳,眼神里没有表情,我也就站起来,和李科长握了握手,他很用力,我三年部队生活,别的不说,就是手劲大。我心里想,哎哟,李科长可以,握手的时候还要和我较较劲。我猛地一用力,李科长哎哟一声,这表情,这动作是装不出来的,那是真疼。 晓阳看了,哈哈一笑,说道,你俩干啥呢,手粘一起了,还不愿意分开了。 由于几人都是从小便认识的人,所以聊起天来氛围不错,悄悄的晓阳告诉我,这些人的父辈,个个都不简单。 由于要看电影,所以大家并没有喝太多酒,晓阳趁人不注意,趴在耳边和我说,小坏蛋,你把李科长的手捏坏了,他一直在悄悄地揉手。晓阳不说,我还没有注意,晓阳这一说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李科长不时地在裤子上擦手。 饭吃得差不多,我们就去了县人民电影院,这李科长本身是将自己的位置与晓阳安排在了一起,但晓阳找其他人又换了票,等到了电影院,李科长才发现,身边早已经换了人。我们坐在了第八排,李科长他们坐在了第六排。而中间的第七排的人,我们并不认识。 看惯了地雷战地道战,红高粱的剧情让人耳目一新,当时电影院里除了党校培训的一二十人,还有很多的观影群众。大家跟着剧情,时而哄笑,时而安静。 我和晓阳相互依偎在一起,手握着手。 我悄悄地问晓阳,今天李科长不和我握手,你是不是生气了。 晓阳说,我不能让人欺负我的小坏蛋。他不给我面子,我自然不会给他面子,他李科长是有些背景,邓牧为后面也不是没有关系,他自己懂得掂量、我们不惹事,咱们也不怕事。后来我才知道,晓阳父亲兄弟三人邓牧为、邓牧君、邓牧野,邓牧为的官不是最大的。晓阳的两个哥哥,都在省城工作,晓阳的二哥晓旭,在人生中,成为了我的挚友。 当电影演到于占鳌与九二在高粱地里野合的时候,第七排的两个年轻人兴奋地哈哈大笑,隔着屏幕还说着一些污秽之言,不时还吹起了刺耳的流氓哨。就是一根手指头放在嘴里,通过技巧一吹,十分刺耳。 第六排的李科长突然发作,站了起来,对着这两个年轻人说道,看没看过电影,懂不懂规矩,不愿意看就滚出去。 这两个年轻人一看就是社会闲散人员,马上站了起来,说道,你再说一句。 李科长吼道,再说一句,再说两句也是这样,不愿看滚出去。李科长发了威,其他几个同行的年轻干部也站了起来。 这社会青年一看,李科长这边有四五个人,也觉得自己占不了便宜,便说道,行,你们几个有种,咱们走着瞧。说罢,两人起身便走了。 晓阳说,这俩人真没素质。我说,不是没素质的事,一会可能是拳头的事。之前在农村,因为看电影,没少发生类似的事,都是热血青年,相互看不顺眼,打架斗殴常有的事。 我和晓阳,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就算是真的打架,李科长也不虚,他们有四五个人。 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接近12点,我打算送晓阳回家之后,就找个旅社将就一夜。人群熙熙攘攘的,我们在位置上,并没有动,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我们再慢慢走。 人还走得差不多了,就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我和晓阳出门一看,那两个社会青年和七八个人将李科长他们四五个人围住拦住了。 几人争执着什么,我本不愿意掺和,当时内心的想法就是,反正有人帮忙收拾一下这傲娇的李科长,也是不错,但反过来又想,李朝阳,怎么能有落井下石的想法,格局低了。 倒是晓阳把我拉到一边,躲在了影院的柱子后面,说,朝阳,要不要去报警。 报警,大晚上的怎么报警,我对县城也不熟悉。先看一看吧。 这时候,观影群众走完了,电影院也关门了。只听到李科长在那里说,你们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这时候,一个在电影院被骂的社会青年忽然从背后抽出一根钢管,一下就打在了李科长的腿上,我管你是谁。李科长当场惨叫一声。 其他几人见那人动了手,顿时从袖子里或者背后抽出来钢管,七八个人对着李科长几人就是一顿打。这李科长几人都是从校门到单位门,写写说说还行,动起手来,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我捂住晓阳的嘴,让她别说话。这些人,下手其实挺狠的,李科长几人刚刚还还了几下,但紧接着就是被对方碾压。 晓阳说,朝阳,怎么办,李建峰挨揍我不心痛,但那几个同学人不错。 晚上已经有些冷了,晓阳戴着我送她的红围巾,我看了看说。晓阳,你把围巾给我。 晓阳不解,说,要我围巾干什么。 我一边解围巾一边将围巾缠在手上。说,晓阳,我们当时在部队,练的是对付敌人的真功夫,这拳头没准头,不缠点东西,容易伤人。 我缠好了围巾,让晓阳躲在柱子后面,就出去了,因为这些人下手实在太过狠毒,如果不制止,会出大事。 我先上前说道,几个兄弟,差不多了,别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毕竟,只要收了手,以李科长的本事,明天自然能通过正规渠道找到这些人。 几人也还是听劝,毕竟也是赌一口气,并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他们相互看了一眼,说道,今天就饶了你们几个,以后看你们还嚣不嚣张。我看地上的李科长几人,已经是无法站立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李主任,快,去帮我们喊人。 这一句李主任就让我彻底暴露了。我头皮一麻,心里想,糟了,这架不打不行了。 果然,那几人一看我们认识,其中一个骂骂咧咧拿钢管指着我,说,原来是一起的。打,但是他没想到,我一下抓住了他的钢管。 晓阳吓得尖叫,喊着不要打。 几人看到了晓阳,眼神中流露出色眯眯的表情。晓阳为我担心,竟然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说道,耶,这个妹妹长的不错。 另外一人直接朝我打了过来,我条件反射,直接用力一扯,夺过钢管。一下反击过去,打在那人腰间。那人哎哟一声顺势倒地。太不经打了。 几人就试图围攻我,我拿着钢管,也只有还击,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我担心如果不把他们打趴下,他们会对晓阳动手动脚,我可以挨揍,但我决不能看着我的晓阳被欺负。钢管噼里啪啦地响,我也顾不上那么多,看到能招呼的就招呼。我挨在身上的也不少,虽然痛,但还能忍。但对方只要被我打中的,基本就丧失了反抗能力。不一会,对方四五人就倒在了地上哀嚎。剩下的几人也有些胆怯,不再敢上前。 这个时候,我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几人,兄弟,差不多了,你们打不过我。 李科长应当是被打得最狠,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 警报声已经由远及近地传来,剩下的四五个社会青年听到了警报声,丢下地上的几人,自然就想跑,我心里想,公安来了,就不能让剩下的几人跑了,就拦住几人去路,慌不择路的几人又被我打趴下一个。两辆警用吉普停在门口,出警的下车的时候,我正按住一人。 出警的下了车,马上制止了我,一地的人里面,就我一个能站起来。不容分说,就被戴上了铐子。 地上的张乡长喊着,同志,别抓他,他是好人。 出警地说,我看你们都不是好人。 这时候,晓阳冲了出来,说,同志,抓错人了。这个是见义勇为的好人。 那人说了一句,小姑娘家家的不跟着学好,整天跟着流~氓混什么,再不走,把你也带走。 地上的张乡长说,我是那个乡的副乡长,我认识你们的所长,那人并不吃这一套,说道,你认识谁也没用,你是谁也不好使。 出警的问我,打人没有,我说打了。 打了就对了,拷走。不等解释,我就被按在警车里,其余几人,根本动弹不了,只能等医院的人来。 我被抓走的时候,晓阳还在理论,但说的什么,发动机一响,我已经听不清楚。 到了地方,我才发现自己浑身是血,我检查了一下,这血不是我的。混乱之中,我也想不起,都穿着衣服,这些血是谁的。就这样,就让我在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之中,静静地等待。我心里十分地焦虑,晓阳一个人在县剧院门口怎么办。 不知道等了多久,只听到外面响起了晓阳的声音,就听到有人慌乱地打开房门,解开铐子,晓阳上下摸了摸,说,紧张的说道没事吧你。 我其实那时有些疼痛,但在晓阳面前,自然表现出一副坚强的模样,说,我是侦察连的文书,这能有什么。 晓阳拍了我一下,说,能的你。然后悄悄地凑到我的耳边说,我爸来了。 我顿时紧张了起来,你爸来了,你爸咋来了。 正说着,邓县长迎面走了过来,全程面无表情,旁边还有几个人,有的人穿警服,有的人没穿。 邓县长上下打量了一眼,说。朝阳,你配合同志们把事情说清楚。 旁边忙有人说,说搞清楚了搞清楚了。朝阳同志见义勇为,帮我们控制了局面。 邓县长就与几人握了手,说道,同志们辛苦。 你们一定要依法依规,把事情处理好。 那辆桑塔纳轿车,已经停在了院门口。邓县长扭头也就走了。 晓阳拉了我一下,示意跟着走。 邓县长坐在了副驾的位置,平时他是坐在后排的,只是今天,我和晓阳坐在了后面。 朝阳,受伤没有。 爸,怎么没受伤,被那些人打了几下。 我说道,报告县长,没事没事,皮外伤。 晓阳顿时用手掐了我一下,那意思我懂,喊叔叔。但面对已经是一把手的邓牧为,叔叔两个字实在喊不出口。 开车的师傅问了一句,领导,我们去哪? 邓县长说:回家! 到了县委家属院,邓县长走在前面,我和晓阳走在后面,我心里想,回家,回家之后怎么办,我这一脸狼狈,关键是怎么着? 进了房门,阿姨也在等候,见我们进来,没等阿姨说话,邓县长开了腔,去把酒精和药水拿来。 阿姨应了一声,拿出了紫药水和一些棉花。 递给了晓阳。 阿姨问道,朝阳,晓阳说今天打架,你一个人打了八九个,真的假的。 晓阳抢答,怎么不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我说阿姨,只有四五个被放倒了! 阿姨点了点头笑着说,不错,颇具个人英雄主义,老邓,这个叫什么,英雄救美是不是。说着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我心里想,果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邓县长嘴上没说啥,但嘴角也泛过一丝微笑。 阿姨一笑。说,没看出来朝阳同志,你还是个高手。晓阳,你们去房间,帮朝阳擦点药水。 我应了一声,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 邓县长坐在沙发上,说,去吧,换身衣服。 我这才哎了一声,脑子里又懵了一下,什么,邓县长喊晓阳给我换衣服。到了晓阳的房间,褪去上衣,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虽然没有出血,但满是瘀青,条状的瘢痕肿得很高。 晓阳一看,啊的一声,大喊,爸爸妈妈,你们快来看。 邓县长和阿姨就走了进来,看到我满是伤痕,邓县长直接拍了旁边的桌子。说道,这些家伙,无法无天。 这是我见到邓县长几次,他第一次冒火,还是因为我。 阿姨说道,要不要送医院。 我自己摸了摸,活动了一下,说道,没事叔叔、阿姨,骨头没事,去了医院也是擦药水。 阿姨是发自内心的心痛,说,牧为,这些人下手怎么这么狠。 邓县长看了看我,说道,这孩子下手也不轻,公安的同志讲,那几人的骨头,都断了。 这时候,电话响了,凌晨3点,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是在作汇报。这边邓县长不时地频频回复着。什么,这么严重,一定要全力救治。 我心里疑惑,谁这么严重,是我打的人,还是他们打的李剑锋? 第7章 与晓阳同处一室 晓阳在县里参加新任领导干部培训,周日的时候,我去找晓阳,但是在县委办担任机要科科长的李剑峰也在追求晓阳。晓阳为了让李科长死心,主动带我去参加李科长组织的聚会和看电影。憋了一肚子火的李科长把气撒到了县城的无业青年身上,几名党校培训的干部被他们暴打一顿,我出手打伤了几个无业青年,自己也被打了一身伤。最后,晓阳回家让自己的父亲,县长邓牧为出面,把我带回了家。(以下内容为第七部分正文) 邓县长、阿姨和晓阳看着我一身红色的伤痕印记,就让晓阳赶紧为我擦药,这时候,一个电话在凌晨3点打了过来。 电话的铃声十分刺耳,邓县长稳步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躺在靠背上才拿起了电话。对方在汇报着什么,邓县长只是嗯嗯表示听到了,全程没有表态。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邓县长反问了一句,这么严重,一定要全力救治。 挂了电话,我和阿姨,晓阳都没有说话。阿姨和晓阳从来不过问邓县长电话的内容。只是这次,我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虽然已经退伍两年多,但我们在部队学的都是真功夫,并不是气功那些假把式。所以,这个电话,我和晓阳都是竖起耳朵听,生怕是被我打的几个人出意外。 邓县长来到晓阳的卧室,我赤着上身,浑身擦的都是药酒和药水。 邓县长看了看我,说,晓阳,县委办的建峰脑袋被这伙人打裂了,县医院看不了,已经送地区人民医院了。 晓阳一脸惊愕,说,不会吧,这么严重,看来,如果不是朝阳出手,估计这建峰当场就完了。 阿姨接话,说道,建峰,就是李学武家的那个孩子吗? 邓县长点了点头,双手接过晓阳手中的药水,要给我擦,我忙说,叔叔,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 阿姨说,朝阳,你别动,你邓叔叔也是部队下来的,这些皮外伤,他有经验。 就这样,一句别动我就如同听到了命令,就站在原地。邓县长弯腰给我擦着身上的伤痕,这一刻,平时看起来高高在上,气场强大的邓叔叔如同家长对待孩子一样给我擦拭着药水,那三七分的发型上也已经掺杂了白发。这一刻,我也感觉到了,这个一县之长也有普通人的一面。 阿姨拿了一身新的秋衣,说,家里没有多余的睡衣,这是你邓叔叔的,洗干净了,你穿着睡觉。 我本来想说,不喜欢穿衣服睡,话都嘴巴又咽了下去,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没有说这句大傻话。 阿姨说,朝阳,你就在晓阳的床上睡吧,晓阳,你去你爸的书房睡。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晓阳哦了一声,我说,晓阳睡床,我睡书房。 晓阳说,你就睡吧,沙发小,你睡不下。 其实,我内心想的是,能不能让我和晓阳挤着睡,毕竟,我这一身伤,伤的已经是坐怀不乱。 邓县长和阿姨先走了,晓阳也去了书房,我等身上的药水干了,也就穿上了邓叔叔的秋衣秋裤,还别说,真的挺合身。 躺在床上,我有感觉到身上有些痛,也正是有了这些痛感,才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李朝阳,你真的睡在了邓牧为的家里,邓牧为操劳到凌晨,还真的是全部为了你个傻小子。摸着身上的邓县长的秋衣,我觉得太不可思议。当时,我心里有些莫名的感动,邓叔叔和阿姨,从来没有提过我们家庭悬殊,更没有让我觉得自己身份卑微。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李剑锋,这个我只能仰视的情敌,就这样,被人打成了脑袋开裂。我对自己说,怎么回事,李朝阳,你怎么想笑,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情敌被无业游民打了。我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动作太猛,伤口都扯痛了,我给自己说,李朝阳,你的第一个情敌,就这样,难道没了!痛并快乐着吧。 盖着晓阳的被子,睡着晓阳的枕头,满满的都是淡淡的熟悉的味道。世界上,怎么会有晓阳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掉在了我李朝阳的身上。如果,你也遇到过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孩,你一定能回忆起我的这种爱到发甜的感觉。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是不困,而是太痛,我摸着自己的最疼的一个点,悄然一按,妈呦,肋骨应该是断了。仔细一按,疼痛难忍。但我并没有在意,当年在云南,这些都属于轻伤不下火线。我心里想,不知道晓阳在书房是怎么睡的,我想悄悄地去看一看,可是我怕出门,就遇到了邓县长。那就是耍流氓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门被打开了,晓阳穿着睡衣,来到了房间,悄悄地摸到床上。 晓阳推了推我,说道,小坏蛋 ,别装了,知道你没睡着,给我挪个地方。 我其实刚有了睡意,更没想到晓阳敢挤过来。 晓阳,你爸妈在隔壁,你干啥。 我干啥,笨蛋,我梦游不行啊。 不等我挪开,晓阳就到了床上。一下拉过我的胳膊,枕在头下面。 疼疼疼,晓阳,胳膊疼。 黑夜中,四目相对无言,我摸了摸自己的断了的肋骨,这不是做梦。 那股淡淡的香气愈发浓烈。 第二天,我和晓阳都睡过了头,毕竟昨天太累了。等我睁开眼,厚重的窗帘都已经挡不住刺眼的阳光,缝隙的光告诉我,这,至少8点了。 扭头一看,我猛然坐了起来,晓阳,晓阳,别睡了。 晓阳也猛地坐了起来,一拳打在了我的身上,喊什么喊,小点声。 真疼! 我悄悄地看了看晓阳送我的双狮手表,表针已经指向了11点。我又看了看,还是11点。 晓阳拉过我的手,看了看,11点,马上又躺下了,自由落体。 说罢,隔着秋衣,狠狠地掐了我。李朝阳,你个流氓,你为什么不喊我。 然后,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溜了出去,不到10秒钟,溜了回来。 我悄悄地说,有敌情? 晓阳一脸娇羞,那边被子都叠好了,这叫什么情,这叫翻脸无情? 我赶紧穿好了衣服。说,走走走,我送你上课。 晓阳拍了我的脑袋,傻呀你大笨蛋,昨天聚餐看电影不告诉你了,结束了。 你结束了,我还要上班,我得走了。 走哪去啊,伤这么重。 我俩整理好,就走出房门,晓阳每个房间都看了一眼。舒了一口气,说道,还好还好,都不在,要不得尴尬死! 说罢,就说让我去洗漱。 我说,晓阳,还洗啥呀,抓紧,走了。 晓阳一把勒住我的脖子,小坏蛋,我的一世英名没了,你还想走。 我说,晓阳,不是英明,是清白。 既然邓县长和阿姨都不在家,我俩也就放松了下来,晓阳走到厨房,餐厅里已经备摆好了饭菜。锅里红薯玉米面粥,一碗小咸菜,六个鸡蛋,我一摸馒头,还是温的。 我说,晓阳,这叔叔阿姨刚走没多久。这馒头都还是温的。晓阳,邓叔叔也吃这个?这个和乡镇老百姓没啥区别呀! 晓阳说,怎么,难道早上还要喝二两? 洗过脸吃过饭,我用电话给马书记请了假。马书记问我,朝阳,你在哪里,谁的电话。 那时候,整个县里,除了各个单位,很少有电话。 我犹豫了一下,看向了晓阳,晓阳指了指自己,我说,在晓阳这里,给她送东西,马书记也就没有多问。 晓阳一拍自己的脑袋,说,你个笨蛋,我让你说在县委,你说我干啥,说着就要来打我。 吃了饭,晓阳洗漱过后,我实在没有心思再待下去。都怪自己定力不够,如果遇到了邓县长和阿姨,还是十分的尴尬。 着出门的时候,阿姨回来了。我和晓阳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阿姨还是保持了领导干部家属的绅士风度,笑着说,你们年轻人,真能睡,我给你买了点骨头,中午吃骨头汤。 我和晓阳异口同声地说,不吃了不吃了,我们还要回乡镇上班,先走了。 晓阳,朝阳,等等,早上的时候打来电话,剑峰被打得很重,你爸和钟毅书记已经去了地区医院。 钟毅书记,县委书记?都亲自去看? 晓阳说这么严重啊,这剑峰也太不禁打了。 阿姨说道,你们同行的几个干部说了,幸亏朝阳出手,要不你们剩下的几个人,都得遭殃。剑峰他大伯学文已经从济南都赶过来了。剑锋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锋芒毕露了。你说都在县委办当科长了,还和小青年斗嘴打架,打架把又没打过。你说是吧朝阳。 我说,是是是,阿姨说的是。只是可惜李科长,受委屈了。 李学文,这个名字我想不起来是谁,但他绝对出现在过报纸上。 我和晓阳还是匆匆出了门。走到县委大院里,晓阳说,不用坐公共汽车了,家里现在有一辆吉普212,她开车送我回去,顺便也就去了柳集。 来到了车边,拉开车门,钥匙就在车上。临要上车,晓阳问我,朝阳,你会不会开车? 其实,对于吉普212,在部队的时候,我开过几次,能开走,但并不熟练。 我说,能开,不熟悉。 晓阳潇洒地将钥匙抛给我,说,走,去安平。 我坐到驾驶室,先舒缓了一口气,打火,离合刹车,起步,熄火。接着又是重复地操作,又是熄火。我看了一眼晓阳,晓阳不急不躁,一脸痴情地看着我在这里出洋相,我觉得晓阳最大的好就是善解人意。在爱的人眼里,你的错误都是那么可爱。 终于,熟练了油门和离合的配合。我把车子开出来县委大院的大门,当时的大院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办公区,一部分是住宿区。临出门前,我看了一眼这座五层高的办公大楼,我心里想,不知道李剑锋,还能不能再回到这里上班。 那时候,随着改革的深入,路上的车已经开始多了起来,但更多的还是二八大杠自行车。 在路上,晓阳告诉我,她已经帮我报了师专的夜大,给我报的中专,她报的大专,让我好好练车,到时候就开车去上夜大。这也是邓县长给我提的两个要求之一。一个是提升学历,二个是和晓阳不能在一起工作。我和晓阳虽然已经分开了,但我提升学历的事一直没落实。当年,我参加高考,升学无望,就去了部队参军。虽然在部队那时候高中属于高学历,我学到了很多知识,但是没有那本专科学历的文凭,下一步的进步,很难。晓阳说,他们这一批提拔的20名干部,高中生只有2个,中专生有8个,剩下的10个都是大专以上学历。 在路上,开着212,我当时心里就在想,靠着在乡镇这点几十元微薄的工资,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辆212,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娶晓阳回家。晓阳,真的能放弃家属院跟我回农村吗? 这个话题,我一直不敢提及。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我问晓阳,前不久战友来信,想在我们这边求购头发,他说现在外国人需要戴假发,量很大。问我愿不愿意帮他开发一下市场。 晓阳说,头发也能卖钱? 对,怎么卖的我并不知道,信上没有细说,但战友说如果我们愿意干,就派技术员过来指导。 晓阳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辫,头发也能卖钱?朝阳,那你就让你战友派技术员过来就是了,反正我们这别的没有,难道还差头发? 对了,战友说了,一根大辫子,他买成几元,卖到国外就是美元,几倍的利润和差价。 晓阳突然激动起来,一拍我的大腿,说道,李朝阳,你想不想挣钱,你要是想挣钱就给你同学写信,让他派人过来。这次我们上课,老师就讲了,现在很多人在做“倒爷”,就是利用信息差和交通差,把别的地方的东西贩卖过来。我看,你这个同学,也就是个倒爷。 我说,现在哪里用写信,乡里已经通了可以打上海的电话,我战友上次来留了名片,我直接给让打电话。 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我所在的安平乡。晓阳说不进去了,就在街边吧,遇到之前的同事,不太好。 我靠边熄火,看着一身夹克衬衣的晓阳,美得动人。 我痴痴地看着晓阳,晓阳说,小坏蛋,昨天没看够啊,走了,下车。 我一把拉住了晓阳,说,再看一眼。 这俩人正含情脉脉,一会儿就围了四五个小孩,扒着车玻璃,好奇地看着车里的人。 晓阳说,看你,把小孩都带坏了,一下又娇羞了起来,利索地开门下车,潇洒地上车,打火起步,一路朝柳集乡驶去。 我回到了办公室,这乡里的电话就在党政办,还没有拨通,李部长就来到了我的办公室,我自然放下了电话。 李部长一脸坏笑,好小子,昨天又去拱白菜了。 我一脸疑惑,诧异地说道,李部长,你咋知道。 李部长坏坏地笑着说,你给老马打电话,我就在他旁边说事情。一大早跑到老邓家里,你说,你是不是干坏事了。 我自然狡辩道,我的李部长,可不敢乱说,我在晓阳那里,是因为给晓阳送东西。 李部长说道,对对,是,是送东西。说罢,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有个报告,你帮叔写了,叔就不说了!说罢扭头慢悠悠的走了。这个李叔! 我一直忙到五点,突然,电话响了。 晓阳:朝阳,是你吗? 我说,怎么了晓阳,才分开又要想我了不是。 朝阳问道,旁边有没有人。 我说,没有啊,怎么了。 晓阳说的:朝阳,我说你听,不要问。李剑锋昏迷了,不知道能不能醒,建峰的爷爷不干了,他是资深的老资格,现在找了地区领导,地区已经成立了工作组,负责此次培训的领导已经被带走问话了,他们现在在拿培训喝酒、打架的事做文章、 我很疑惑,昨天下午培训不是已经结束了!‘ 晓阳说,文件上说的是周一返岗。朝阳,电话里不多说了,我爸在地区医院打来的电话,情况很复杂!让你抓紧到我家来,你等着,我去接你和李叔,具体细说。 我又没搞懂,接我,还要接李叔? 第8章 地区成立了工作组 县委机要科科长李剑锋被闲散人员打伤后,由县医院转到了地区医院,李剑锋的爷爷是资格老资历,曾经的地区专员,在地区医院现场就狠狠批评了地区领导。要地区领导严查彻办,地区成立了工作组,下午就将负责培训的干部带走问话。晓阳电话里告知我,电话里不方便说,晓阳的父亲县长邓牧为,让晓阳接我先回县城,一同前往的还有我的老领导,乡武装部李尚武部长。 我如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算着晓阳到的时间,回忆起这次冲突,到底是哪里没对,我和晓阳,完全可以直接当作没看到,脚底抹油溜了。但是晓阳担心其他同学的安危。当时,若不是晓阳在,我可能也不会管这些事。之所以出头,一是那些人下手确实过分,不制止会把事情闹大。二是晓阳在,我也想在晓阳面前露上一手。没想到,还惹上了麻烦。 刚看了李部长,并不在办公室。乡大院里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当时,干部们工资不高,上午的时候大家处理手上的事情,下午吃了午饭,有事的继续办事,没事的就回家继续到田里帮着家里干些农活,帮衬帮衬家里,乡镇工作忙起来,应当是90年代了。但李部长家是住在县城的,这个时候,不知道和谁猫着打牌那。 我看了看表,晓阳打电话已经半个小时,我去了李部长办公室,人还没来,正要掉头一辆昌河面包驶入了乡大院李部长的办公室门前,这车,我认识,是乡计生办去年自筹资金买的车。当时的计生办负责全乡的计生工作,主要就是计划外生育,需要缴纳一部分的社会抚养费,如果不交,会被强制引产。 李部长和计生办的老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俩人有说有笑,看样子,今天有收获。应该是收到了罚款。 作为从农村走出来的乡镇干部,那时候一周只休息一天周日,周日不去找晓阳就回老家,群众对计生办的几个人,有着天然的恐惧,提起来咬牙切齿,看到后则点头哈腰,毕竟,谁家都要生孩子不是。当着面,是万万不敢得罪计生办的几个人。 但计生办的人手不足,特别是到村里搞行动的时候,有时候需要各个办公室都出人出力,这块工作本不该李部长负责,但现在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民兵训练搞得不多了。李部长成了最清闲的人,之前我在乡武装部,现在我到了党政办,李部长属于光杆司令,有时候需要报告资料,老李就喊我写,今天下午才帮李部长整了一份报告。 马书记说了,只要计生办老肖需要,全乡都要支持,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要钱没有。李部长有事没事就被计生办老肖喊着去下乡入户。因为李部长人脸熟,嘴巴会说,再难缠的家庭李部长都没有出过意外。 当时乡里定的规矩,参与的干部,一次20元,发现金。那时候,能跟着计生办下乡,是不少大院工作人员抢着干的活,有时候一个面包车,要挤到十二三人。老肖在副驾驶上悠闲自得,后面的人挤得动弹不得。有时候,你看着计生办来了一辆面包车,但你永远猜不透,这里面能下来多少人。也正因为如此,计生办老肖成了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书记乡长也十分倚重。所以,老肖有时候架子比较大,新来的孙副乡长,别人都是喊孙乡长或者孙副乡长,老肖是直呼其名,孙友福。 老肖大方地抽出了一张票子给李部长,李部长没有客气直接装在了兜里。我看清了,那是一张50元面额的。 老肖知道我和晓阳的关系,自然也知道晓阳背后的邓县长,加上我和李部长关系好,算是李部长一手带出来的跟班,所以,老肖还是热情地跟我打了一个招呼。这个热情,算是乡领导待遇了,但孙副乡长还没有这个待遇。 李部长下了车,老肖自然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这辆面包车,轰的一声,走了。整个乡里,如果非要算公车,那么只有3辆,书记乡长一辆,派出所一辆,计生办一辆。但另外两辆都是各个部门淘汰的,只有计生办这辆,人家自己花钱买的。 李部长来了之后,还是那套老规矩,不等坐下,端起搪瓷杯,一口干了一杯凉茶水,喝完之后,吐了一口,全是茶叶。看来李部长是真渴了,以前李部长喝茶,都是喝到茶叶当场就吐,现在是憋了一口才吐。我熟练地又给李部长填上了水。李部长端着,又是大口喝了起来,至于之前杯子里的茶叶,大不了再吐一遍,反正自己也不嫌弃自己脏。 你说他不讲究卫生,他又十分讲究,从暖壶里倒了水到搪瓷盆里。开始疯狂地洗脸,之所以说是疯狂,因为李部长洗脸的动作太夸张了,嘴里扑哧扑哧,水花四溅,脸洗完了,小半盆水都洒到了地上,然后又用那个已经快成抹布的毛巾擦了一把脸。 朝阳,报告写完没有? 写完了,在办公室。 你帮我交到政府办,晚上,咱爷俩整点羊头,喝点,今天,老肖这断子绝孙的家伙罚了2户,多给了咱10元。 李叔,晓阳打电话,说让我们一起回县里,有事? 什么事? 我自然把李科长被打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李部长这才坐在了位置上,过了良久,才说道,朝阳,你和晓阳可能惹上麻烦了。 我自然不服气地说道,我们本可以不参与这些事的,我这好心难道还办了坏事。如果我不出手,这李科长可能受伤更严重。 李部长从兜里摸出了香烟,放到嘴里,我拿起火柴,给李部长点上了。 吐了几口烟,李叔淡淡地说道,朝阳,你看问题,不能从一个角度看问题,并不能只从面上看问题。李剑锋的爷爷,当年是响当当的人物,那是带着部队打鬼子的角色,为人也算正直,但现在已经退了下来,但退之前,人家是地区主要领导。李剑锋的大伯李学文,也是咱们这走出去的大人物,现在比地区领导平级,李剑锋的父亲李学武,之前是县里的二把手副书记,本来也有机会接替县长的,但因为晓阳的父亲老邓呼声更高,他算是败走麦城,去了地区当副局长。县里大家都知道,这李学文只有两个女儿,只有李剑锋算是老爷子的长孙,从小就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这孩子,有些惯坏了。 我只知道晓阳说过他背景强大,确实不知道是这一层关系。 李部长抽了几口烟,淡淡地说道,这也不是很重要,因为晓阳的后面,也不差。 我说道,我们属于见义勇为吧。我不出手。话还没说完。李部长挥了挥手,打断了我。 朝阳,我问一,培训文件周一返岗,你们为什么周日在一起喝酒。第二,李剑锋倒下了,你为什么站着,你这么能打,为什么不早点出手。第三,你既没签字,也没画押,就大摇大摆地坐车去了老邓家,这行吗。第四,你和老邓什么关系,你和邓晓阳什么关系,你们的关系,能拿到台面上说吗,这个问题是否可以上升到作风上面,既然作风有问题,晓阳和你,还怎么进步?几年前,乡广播站的播音员和对象在办公室独处,俩人都被开除了。 我又要搭话解释,李部长又挥了挥手,说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别人的目标,也不是晓阳,更不是你,而是—晓阳的父亲。 听着这,我才明白,原来,邓叔叔和李学武还有这么一处。 李部长说,其实,李家的几人,我都认识,都是胸怀坦荡之人,是可以沟通的,这个你不操心。 我缓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本来也不关我们的事。李叔,那照你这么说,这事不复杂呀,那晓阳担心什么,我被冤枉,被牵扯进来不说,大不了辞职回家种地,但如果真的给邓叔叔和晓阳带来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叔喝了一口水说,朝阳,你还是没看到事情的复杂,冤枉你的人,比你清楚你有多冤。再给你说个事,我和老邓这个关系,要进步应该不难吧。老邓当常务副县长的时候,让我去县城当办公室副主任,老邓当了县长,打算让我去当主任,但都没有干成。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李叔拉着我的手,指了指我手上戴的表,说道,这个叫什么。 叫表。 还叫什么,手表。 笨蛋,这玩意,还叫钟! 李叔,什么意思。 李叔又是一句,笨蛋,谁比老邓大。 比县长大的,自然是县—委钟毅—书—记! 明白没,这李剑锋为什么能留在县委机要科,本来,老邓和剑锋的父亲李学武关系要好,但是,不明不白地,就有些间隙。后来,有中间人又把俩人撮合在一起,俩人一对账情况不对,很多事情都有误会。现在,其实李剑锋家里与晓阳家里关系不错,现在还走动了。但这事一出,就要有人做文章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此复杂的人际关系。回想当兵的时候,全连、全营、全团那是多么的一心,当年炮战,我们都是把命交给战友。我心里想,怪不得晓阳虽然不喜欢李剑锋,但还是要上课与他坐在一起,还要参加李剑锋组织的聚餐,也要一起去看电影。明明可以直接拒绝李剑锋,但是却从来不张口伤人。晓阳说得伸手不打笑脸人,原来有着维系两家关系这么深的原因。这就是格局!那天吃饭,李剑锋不与我握手,晓阳那句怎么李大科长,看不起我们李主任,明显是对李剑锋的一种威胁。晓阳,为了我,宁愿冒着牺牲两家关系的风险,维护我的面子。只是这些原因,她都没有和我提起过。 正要说着什么,一辆吉普212驶入了乡大院。我听到车声,猜,应该是晓阳。 我慌忙准备跑过去。 李叔在后面喊着,小子,站住,事情越急,越要慢,你家晓阳没教你欲速则不达呀。 听到李叔这么说,我也就没出门,想着万一不是晓阳,那不让李叔笑话了。 没承想,晓阳在办公室没看到我,直接喊,李朝阳,你在哪,快出来。 我看了一眼李叔,他拍了一下桌子,说道,这个晓阳咋和你一样,沉不住气,你不用动,她会过来的。 说着,一边重新拿了杯子给晓阳掺水,一边唱起了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每次当你悄悄走进我身边,火光照亮了我,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还没唱完,晓阳就跑了过来,一身夹克衬衣,大大的眼睛,明亮又闪烁。 晓阳说,李叔,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冬天里的一把火。 李叔端着杯子,把水递给晓阳。说道,晓阳,多大个事,看把你俩急的,朝阳这小子笨得像猪一样,你这么聪明伶俐,咋也激动了。别怕,天塌不下来,有你李叔,你李叔,你爸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上战场还要喝一碗酒,来邓乡长,喝杯水,说着,还用袖口给晓阳擦了擦杯子。 李叔,你脏不脏,你看你那袖子,都起油了,我不喝。 李叔笑着说,这天冷了,我这大老爷们,哪用天天洗衣服。 事实上,那时候还是经济条件不发达,无论乡大院的干部,还是农村的群众,一到冬天,换洗的衣服真的不多。李叔,说实话,算是干净的人了。 那你到朝阳那里喝杯水,我收拾一下,我们就走。 晓阳说道,李叔,还收拾啥,走了。 李叔说,你看,还是猴急,你俩的火候,还得练啊。每临大事,必有静气! 我给李叔竖了一个大拇指,说,李叔,有文化。 李叔咧嘴一笑,说道,这是晓阳的爸爸说的! 我将晓阳带到办公室,这时候已经六点多,初冬的北方乡镇,天已经黑了,乡大院的办公室,也只有我和李叔的两间房子亮着灯。 我还是用自己的杯子给晓阳倒了水,晓阳看着自己曾经的办公室,如今成了我的办公室,晓阳手捧着杯子,在办公室转着看着。其实,晓阳走了。我什么也没有动。 晓阳忽然看到了桌子,想到了桌子上玻璃下面的照片。晓阳说道,李朝阳,你是不是藏我的照片了。 我说道,对呀,一周才见一次,我总得看得见你的人吧。 晓阳说,傻小子,那几张不好看,你还给我,到时候我拍了好看的照片,我拿给你。 不过,在我眼里,晓阳每一张照片,都好看。 见李叔还没来,我说道,晓阳,这件事,是不是别人要拿邓叔叔做文章。是不是那个钟。 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晓阳就捂住了我的嘴。 朝阳,没有原则的话,不能说。说着,眼睛瞟了一眼外面。那意思,我懂了,隔墙有耳! 李叔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说,你俩怎么这么磨叽,走了。 我和晓阳相互看了一眼,相互一笑,关灯关门上车。 那时候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天气已经接近零下,大街上没有什么人,吉普212蜡黄色的灯光照得不远,但李叔的速度很快,公共汽车一个小时的车程,不到半小时,我们就到了县委大院。在路上,晓阳又把昨天的事详细地给李叔说了一遍。 车停稳之后,李叔像回自己家一样,敲开了门。 阿姨开门之后,说,老李,你们来了。老邓等你们一会了。 我看了看表,六点半。 中午才走,下午又回来了。 阿姨关上门,说道,老邓,他们来了,先吃饭。 我心想,事情这么大,吃饭不重要吧,应该先说事吧! 邓县长从书房出来,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两位,我并不认识。 李叔见了两人,忙伸手去握手,说道,哎呀,领导领导,没想到呀,在这遇上了。说着就和两位夸张地握着手。 我看了晓阳一眼,晓阳双手下垂,拿着那款最新的手提包,规规矩矩地站着。 晓阳自然知道我很疑惑,悄悄在我耳边说道,左边那位是剑锋的父亲,以前的县委副书记,李学武。右边那位,是组织部部长,王满江。 我和晓阳,还在旁边站着,等到李叔与几人寒暄完。 邓县长指了指我和晓阳说。这晓阳我就不介绍了,这个是晓阳的同事,安平乡的党政办主任,朝阳同志。 我自然迎了上去,学着李叔的样子,喊道,两位领导好。 组织部的王部长伸出了手,说道,小子,不错,一表人才。 接着李学武也伸出了手,说道,多谢你了小伙子,要不剑锋情况可能更复杂。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一脸的懵。 邓县长说道,先吃饭,来吧。说罢,几人便落了座。几人坐好之后,我和晓阳,也跟着上了桌。阿姨说道,我们先吃,还有几个菜。 桌子上摆了酒,晓阳给了我一个眼神,我自然懂起。马上撕开包装,将酒倒在了分酒器里,给领导们一人一杯。 我放一个,晓阳起身,就把分酒器的酒倒在了小酒杯里。我和李叔,自然坐在了一起。 我犹豫自己要不要喝酒,李叔二话不说,就用脚踢我,踢我的时候,还和旁边的组织部长开玩笑,说满江部长,我这过了年,能不能进步进步。 我给自己倒了一壶,李叔的脚也就不再踢了。 当时,我在桌子上是坐立不安,第一,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第二,我的身份和地位,能和这些领导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大家把酒杯倒满之后,自然是身为主人的邓叔叔提杯。邓叔叔说,今天,剑锋这孩子有惊无险,必有后福,虽然还在医院,但省城来的专家已经说了,没有大碍。这第一杯,我们预福剑锋同志早日回归队伍。 过了一会,第二杯,邓叔叔说,学武,你作为地区领导,今天来到基层,你要做指示。剑锋的父亲提了杯,说道,那我表达三层意思。这第一层意思就是,孩子的事,让大家费心了。剑锋醒来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要感谢朝阳主任。今天,我这第一层意思,就是感谢老哥和朝阳主任。第二层意思,老爷子在地区一闹,又把事情搞复杂了,地区领导要调查,老爷子也是追悔莫及,但又不好再找领导说取消调查,第二层意思就是给大家赔个不是。第三层意思,现在,来者不善,我们一起面对。说罢,专门先给我碰杯。我自然站了起来。李学武并没有站,只是示意我坐下。大家喝了第二杯。 少顷,这邓叔叔说话,这帮孩子的进步,全部仰仗满江部长,这没承想,还倒给满江部长惹了麻烦,今天学武在这,我也在这,我们代表孩子们,接受满江部长的批评。第三杯酒,满江你来。 王满江笑道,这孩子们进步依赖的是自身的努力,是干出来的。接下来这个事,就像学武说的,我们按规矩办。说着,又是第三杯下肚。 三杯酒下去,浑身发烫,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李剑锋应该是问题不大,但李剑锋的爷爷提前找了领导。这喝酒打架的事领导就重视起来了。应该有人推波助澜,深入调查,但这酒局是李剑锋组织的,培训是满江部长组织的,既然是组织者,肯定有管理责任,晓阳又是邓叔叔的关系,往下,我不敢想。但回过头一想,这李剑锋,命这么大,这么快就醒了,太戏剧化了吧。 推杯换盏,二斤酒已经下了肚,我在乡镇,酒量早已经练了出来,虽然喝了不少,但是比平时还要清醒,这种清醒,是源于在几位领导强大气场下的冷静。我不能醉,更不敢醉。 几人喝得很是高兴,李学武还说,晓阳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当我的儿媳妇,看来现在只能把你当闺女了。 这句话说出,晓阳还没接。邓叔叔直接开了腔,对,以后,你再见到学武叔叔,你就喊干爸。 等酒差不多了,阿姨也端上了汤,我打眼一看,耶,骨头汤,上午买的,给我补的。中午没吃成,晚上又吃上了。几人喝了汤吃了馒头。又回到书房,这次,我和晓阳自然帮着阿姨收拾。收拾完,我和晓阳就在沙发上等待着他们,阿姨还在一边织毛衣,一边陪我们聊着天,一切都是云淡风轻。 书房门关着,几人说话,听不真切,我在想,李叔,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我又回想起前不久,邓叔叔陪同检查组来视察,李叔在暖水壶里加盐的情形。两个词语突然跳到了我的脑海里,胆大心细,足智多谋。 临近十二点,几人终于打开了房门,听口气应该谈得不错,先是送走了满江部长和李学武。邓叔叔就把阿姨叫回了书房,阿姨起身前说,朝阳,这个毛衣是给你织的。 李叔一脸坏笑地走过来,说,朝阳,晓阳,你俩明天去把证领了! 我和晓阳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什么,领证? 李叔,我还没准备。 晓阳也说道,李叔,我也没准备。 李叔坏笑着说,我也没准备。你俩明天就去准备。 我看了看晓阳,晓阳看了看我。我俩领证,你们商量这么久,就商量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这? 朝阳,你愿不愿意娶晓阳,我点了点头。 晓阳,你愿不愿意嫁,晓阳低着头,点了点。 那就这么定了。 走,朝阳,回去跟叔睡。 晓阳忙啊了一声,说道,李叔,我们家睡得开,就,就不打扰了。 李叔使劲拍了一下我的胳膊,竖了一个大拇指!潇洒地走了。 第9章 晓阳第一次去了李举人庄 临出门,乡武装部的李部长又唱了起来,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了我。说着猛地关上了门。 李叔关上了门,阿姨也就打开了书房门,阿姨说,这个老李,喝多还唱上了,感情他儿子娶媳妇一样。 我和晓阳站在原地,都不好意思看向阿姨。 阿姨说,你俩过来。 晓阳拉了一下我的袖子,就跟着阿姨一起进了叔叔的书房。 邓叔叔正抽着烟,见我们进来,主动拿了一支给我,我接过来,又放进了烟盒里。说,邓叔叔,我不会抽烟。 邓叔叔看着我,边说边掐烟,说,我平时也不抽,陪他们抽几支。说罢,挥挥手,让我和晓阳坐下了,阿姨又给邓叔叔掺了茶水,也坐到了旁边。 阿姨说道,老邓,你给孩子们说说吧。 邓叔叔并没有着急说什么,而是端起了他那个搪瓷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往靠背上一躺,说,这两天,着实有些累了。 这话一出,晓阳就站了起来,走了过去,给邓叔叔捏肩膀。 晓阳,上次你给我捏肩膀,还是让我给朝阳办理正式身份的时候,想想也是过去了一年六个月。你们两个认识,也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我和你阿姨,从知道你们到了解你们,从反对你们到支持你们,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你们两个孩子好。 晓阳这个孩子,小时候,没少跟着我们遭罪,那时候,我在四川,你阿姨带着晓阳还有晓阳的两个哥哥在济南,含辛茹苦把三个孩子带大,如今,两个哥哥都已经成家立业,现在,我们的家心事,也只有晓阳了。 晓阳这孩子,是我们唯一的闺女,那时候条件不好,但还是有些娇惯,性格也有些倔强,但晓阳很懂事,当年,特殊年代的时候,我们在省城,你阿姨的父亲,也就是晓阳的姥爷是学术界的专家。当时姥爷被打,晓阳和你阿姨义无反顾地扑在姥爷身上,紧紧地抱着姥爷,棍子打断了,晓阳都没有放手,那时候没有东西吃,晓阳才十二三岁,就和两个哥哥去讨百家饭,跟着你阿姨,两个哥哥,用手推车推了三天两夜,把姥爷送到了县城老家。 晓阳,是个好孩子,为了家庭,为了家人,连命都豁出去。 朝阳,你过来,我忙起身走了过去。邓叔叔说着也站了起来,牵着晓阳的手,又抓着我的手。将我和晓阳的手放在了一起。说道,朝阳,现在,我就把晓阳交给你了,你不要辜负我和你阿姨对你的信任,晓阳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对待她。 这时候,邓叔叔、阿姨眼里已经泛起泪花,晓阳,已经泪流满面!那一刻,我觉得,被人信任,被人托付,一辈子照顾好晓阳,是我最大的责任。 阿姨从兜里摸出了自己的手绢,递给了邓叔叔,邓叔叔擦了擦眼,又喝了一口水,就坐了下来,摆了摆手,让我和晓阳也坐了下来。 邓叔叔又摸了一支烟,我起身找到了火柴,点燃了。 邓叔叔抽了一口烟,慢慢地说道。我和你阿姨,教育孩子,从来不护短,打架喝酒的事,如果是你们的错,当罚则罚,我们绝不护短。如果你们没有错,我和你阿姨,会护你们周全。 但是,你们要知道,以后的路,是由你们自己走,我和你阿姨,护得了你们一次两次,但是护不了你们一生。人生的路上,我们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我们为人处世,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在面对被误解、被伤害、被诬陷甚至别人做的局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定力,要记住,每逢大事要有静气。这次,你俩表现的不错。朝阳,你上过战场,在战场上,沉不住气,最后打的一定是败仗。 阿姨插了句,这件事,你们别担心,你们本身没有错,只需要按照安排做就是了。 邓叔叔举起了未燃尽的香烟,说道,前辈教育我们,要辩证地看待问题,这支烟,你们不抽烟认为它烟雾缭绕难以入鼻,但喜欢的人则欲罢不能无法释怀,其实烟,还是这支烟,它从未改变,它一支就是这支烟。怎么看待这支烟,取决于你的经历、你的认知、你的站位,你是抽烟的人还是不抽烟的人。朝阳,晓阳,你们学会从不同角度看问题,我建议你们要多读读资本论,多学学辩证法,多看看王阳明的心学。所以,在打架这件事上,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坏事情,如果你们能认识到,坏事情可以转化为好事情,那你俩也就成熟了。 我和晓阳点了点头。其实,当时我属于高中毕业,邓叔叔说的话,我有些没有听懂,那时候,我就认识到,没有文化寸步难行。 晓阳,朝阳,这件事情,其实对你们两个孩子来讲,已经是好事情,你们领了证,就是合法夫妻,你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没有这回事,你们哪能这么快在一起。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晓阳脸色绯红,也点了点头。 你们吃饭的几个人,他们的家里,都在这个大院里有头有脸,地区的调查组一来,我和满江部长和学武局长和其他几位领导都被迫被你们撮合在了一起,这对我以后开展工作,对你们开展工作,都有很大帮助,这些人加在一起,是什么概念。 邓叔叔说完之后,又喝了一口茶,茶叶,没吐。 这件事,受益最大的,应当是剑锋那孩子,他自小就宠溺惯了,对有些比他年长的乡镇书记乡长都不尊重,这下被打,要不是学文厅长从省城带过来专家抢救,他也就废了, 这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学武,会教他做人,他也会重新认识社会,这样,他才会走得更远。 至于地区调查组的事情应对,问题不大,我也不教了,你们坚持实事求是就对了。记住,说话,一定要有分寸,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能说。 阿姨插话道,老邓,好了好了,天也晚了,以后机会还多,我这还有些事情交代,其实,让你们领证,也是尊重事实。明天你们领证。后天,要先办几桌酒席,你爸要请钟毅书记。 我和晓阳都不解了,请他? 邓叔叔起身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要以坦荡的胸怀看人情。 阿姨接着说,朝阳,你算算你们那边几桌,范围不扩大,告诉家里人,我们不要彩礼,也不收礼,他们人来,就是对你们最大的祝福,我们就高兴,等到忙完这件事,按照咱们老家的规矩,再给你们风风光光的补办。 邓叔叔喝着茶水说道,晓阳,你和朝阳领证,不是你们两个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朝阳家里那边,我们没有沟通,这一点,我们已经失礼了,明天一早,你和朝阳就回朝阳的老家,代表我和你妈,去赔个不是,把家里的工作做好。你们明天一早就去红星照相馆拍结婚照,他们会加急给你们洗出来。今晚就这样,其他的事情,李叔安排,说着起身走了。 阿姨刚起了身,晓阳说道,妈,我们收拾下书房,我在书房睡。 阿姨停住了,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晓阳,那意思,我懂,邓晓阳,昨天晚上你在哪里,今天还有铺两个床这个必要吗。然后,果断地转身,走了! 晓阳忽然掐住了我,流氓,11点才喊我,都怪你,我的一世英名。 我忍着痛说道,别掐别掐,是清白,清白! 我和晓阳就来到了她的房间,两床被子,早就放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我和晓阳天还没亮就起了床,晓阳说,爸妈,今天事情多,我们先回朝阳的去忙了。桌子上已经放好了晓阳的身份证和户口本。 一向时尚的晓阳既不擦脸,也不抹油。晓阳问我,这下够土了吧。 我摇了摇头,晓阳,你就是不涂那些胭脂水粉,也掩饰不住你这电影明星一般的气质。 大院门口有卖早餐的,晓阳说,别在这里吃,人来人往的,走,找个没人的胡同。 吃过早饭,我们到了红星照相馆,一进门,李叔啃着油条,喝着开水在等我们。 一见面,李叔就说道,你俩才来,怎么不知道着急,我都吃了4根油条了,说着随便拿起了柜台上的一张照片,说,你们看看,我早上拍的照,现在都洗出来了。 晓阳淡淡地指着照片说,李叔,你拍照还是要把衣服穿好。 李叔翻过照片一看,一个小孩光屁股的百日照。 李叔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说,老邓家就两间卧室,你小子,眼圈发黑。 我呵呵一笑,说,李叔,昨晚喝酒实在是喝太多了。 在照相馆拍了照,李叔说他在民政局等我们,临行前又把晓阳拉到一边交代了几句,让我们上午12点前务必赶到。民政局上午办结婚,下午办离婚,千万不可迟到。 我一路开着车,天已经下霜,路边的野草,似乎也披了一件西式婚纱。212的篷布遮不住刺骨的寒风,县城里的大街上人们已经把自己包裹了起来。此时,我还在回味着邓叔叔和阿姨昨天晚上说的话。 我问晓阳,阿姨昨天说,让我们结婚,也是尊重事实。尊重事实是什么意思。 晓阳直接拍了我的脑袋,说,你是流氓!这就是事实。 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有时候,领导的话真是深奥。 到了安平,大集刚刚开始。我说,晓阳,你是县长的千金,我是农民的儿子,你们全家都是商品粮户口,咱俩实际上地位差距太大,我父母可能还不太能接受。 晓阳给我母亲挑着衣服布料,头都没有抬,说,这简单,我有办法,你们家谁当家。 我摸了摸头,说道,明面上我爸当家,实际上我妈当家。 晓阳说,好,我来搞定,你不管。 我们买了些喜糖,瓜子。晓阳说,不能买多了,买多了更麻烦。 然后四周瞅了一眼,说你把东西放车上,我去药店买个东西,说着去了不远的诊所。 我开着车,心里倒有些紧张了。如果父母坚决不同意,不给户口本,怎么给晓阳交代、怎么给邓叔叔交代,怎么给阿姨交代。 安平集离李举人庄不远,只有二三公里,之所以我们村叫李举人庄。村碑上写,明万历年间,我们村出过一个举人,为了纪念他,这个村名一直延续到现在。看到我们的村名,晓阳笑得合不拢嘴,李举人庄,李举人,李朝阳,你个小坏蛋,你能不能把我举起来。 我说,晓阳,你还有心思笑,我妈虽然当家,但我爸这个人也是个老兵,倔强得很。说起我爸这个人,当年,也是参加过几场打仗,按照规定,我爸是正儿八经可以安置的,当时我爸说,自己没文化,顶炸药包行,但是当干部真不行,就这样回了老家,娶妻生子,养了我们五兄妹。 虽然我不抽烟,但我兜里装了两包烟,到了村子口,遇到人,就主动下车,发上一支,这不是我在炫耀自己开了212,直到现在,我回老家,只要进了村,遇人必须打招呼,必须发烟,和老邻居们聊聊天,吹吹牛。 我遇到人下车,晓阳自然也下车,我喊什么,晓阳也跟着喊什么。我介绍晓阳是我的同事,今天我们回家办事。几个老少爷们,对晓阳兴趣不大,倒是对那辆吉普212充满兴趣,不少婶子大娘的则对着晓阳笑。胆大的还和晓阳开几句玩笑。来了,这姑娘长的真俊。 晓阳从来不扭扭捏捏,大方地从车里拿出来瓜子和糖分给大家。这一分,邻居们自然知道了什么意思,不时地给我开着玩笑。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 我们到了家,车子的后面跟着不少的人。 等我们进了家门,晓阳大方地拿出一袋糖分了起来。 小孩子们围着212,趴在车玻璃上,晓阳说,不锁车,打开车门,让孩子们玩。 我打开车门,孩子们一下涌进了车里,玩起了方向盘,坐在了车厢里。 晓阳看着孩子们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倒是老家的邻居和长辈,喊着孩子们说,别玩了别玩了,给你三叔玩坏了。 大家吃了糖,有些人就散了。我和晓阳进了门,母亲正在喂鸡,父亲抽着旱烟在听广播。 这时候,属于农闲,庄稼地里没有活。 看我们进来,母亲说道,我说门口这么热闹,正打算喂了鸡就去看,是三儿回来了(我排行老三,家里人都喊我三儿)。 看到了身后的晓阳,我说这是我的同事,邓晓阳。 父母还以为我们办公家的事,只是路过到家里来看看。因为之前我也经常路过回家。 晓阳与我父母打了招呼,说,叔叔阿姨好,我是邓晓阳。我说要不进屋说罢。 母亲解了围裙,搭在了晒衣服的绳子上,父亲也忙站了起来,说道,走走,进屋喝水,外面冷。 走到屋里,昏暗的环境与晓阳家一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母亲找了两个粗瓷碗,倒了两碗热水,这碗,我看了,没洗干净,碗的外面,还有小小的东西。晓阳心思缜密,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通自来水,天气一冷,压水井就冻住了,对农村妇女来讲,冬天洗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晓阳二话没说,说,阿姨,还真的有点渴了,端起碗就喝了半碗。 喝了水,晓阳看向了我。 我摸了摸头,说道,爸妈,这晓阳是我的对象,我们处了两年多了,这晓阳也是第一次到家里来,没准备什么东西,就是来认认门。 我断然不敢说要今天领证明天结婚的事。只想循序渐进试试父母的反应。 父亲母亲没有太多的兴奋,父亲试探地问道,姑娘,你也是吃公粮的吧。 晓阳说,我在柳集乡政府,以前和晓阳是同事。晓阳,也没敢说自己是副乡长的事。 父亲嗯了一声,我们家,朝阳吃公粮,你也吃公粮,姑娘,你父母是做啥的。 我以前给父母说过,晓阳的父亲是副县长。 我忙说道,晓阳的父亲是县里的干部,母亲已经办理了退休。 父亲嗯了一声,说道,什么干部。 晓阳说道,叔叔,我爸爸是副县长邓牧为。 父亲嗯了一声说道,姑娘,你没说实话吧,这广播里说,邓牧为是县长,不是副县长。 晓阳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意思是,我爸不是个糊涂人。 晓阳说道,对,叔叔,我爸才刚刚是县长。 我爸看了一眼我妈,我妈又看着我爸。这意思我又看懂了,你去当坏人。 还是父亲开了腔,说道,姑娘,我们家朝阳他们五兄妹,老大向阳在村里代课,一个月几十元的工资,连自己都养不活。老二正阳还在济南上大专,也是只进不出。老三朝阳在乡镇,照顾着自己,还要拉着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两个妹妹,一个念高中,一个念初中。我们家别说县长,就是连个副乡长的亲戚都没有。 晓阳插了句,说,叔叔,咋没有,我就是柳集的副乡长。 这话,一下把父亲噎住了。我心里想,晓阳,你的聪明伶俐哪去了,这个时候说什么这个。 我忙说道,刚提的,还没转正。 父亲被晓阳打断,思路也断了,一下没有了语言。 沉默了一会,母亲说道,姑娘,你这个孩子很好,朝阳也给我们提起过,我们也很喜欢你,但是你俩差距太大了,别说你爸是县长,你是副乡长。朝阳的大哥向阳娶了王庄村长的闺女,我们都觉得高攀了。现在,向阳也不好过,老大家的总觉得自己娘家人多势众,父亲又是村长,经常欺负我们家向阳,让代课的向阳抬不起头,村里人都在笑话他。 姑娘,一个村长的闺女我们家都已经鸡犬不宁,你说说,你一个县长的闺女,自己还是啥乡长,我们怎么敢高攀。 大哥大嫂的事我知道,大哥为人比较忠厚,又比较喜欢讲台,但代课教师是全乡拿工资最低的一类人,大嫂让大哥辞职,大哥舍不得这份工作,所以有些矛盾,我也劝过大嫂几次,但大嫂的父亲是王庄的村长,算是王庄的大家族,大嫂在这种环境里长大,也是不好沟通。 晓阳说,阿姨,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父母都十分好相处,他们也都是从苦孩子里走出来的,过的也是苦日子,也不是多大个干部,副乡长也就是大头兵一个。 我父母拉下了脸,说,姑娘,你别说了,自古以来就是门当户对,我们是过来人,你们现在觉得好,到结了婚,时间一长,你会后悔的。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们住,这农村你也住不惯。到时候,如果你们万一分开,我们家三儿是个老爷们,没有啥,但是你是个大姑娘,怎么办。 晓阳自顾自地站了起来,看着家里的环境,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我的后边,边走边说,叔叔阿姨,这些不重要,我也不在乎。 父母也不再说话,更没有看晓阳,那意思就是反正我们不同意,对你置之不理,让你知难而退。晓阳从兜里摸出来一个东西,我仔细一看,是眼药水。趁父母都不注意,对着自己的眼睛快速的滴了几滴。 晓阳说,朝阳,你出去一下,把门关上,我有话给叔叔阿姨说。 我看了晓阳一眼,悄悄地在耳边说,你要干啥。 晓阳没说话,看了我一眼,那眼睛已经饱含泪花。 我知道晓阳鬼点子多,就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家里的土狗看到我跳得老高,高兴地跑来跑去。地上的几只母鸡看到我没有反应,吃着母亲撒的烂萝卜。那个时候,没有大棚,更没有丰富的蔬菜。冬天一到,人吃白菜萝卜,鸡就是烂萝卜烂白菜。 我摸着狗头,逗着狗,脚上踢着鸡。心里五味杂陈,想着晓阳能不能搞得定固执的父母。我看着表,分针转了已经五圈。忽然,门打开了,父亲搬着马扎就跑了出来,边跑边喊,李朝阳,你个流氓,今天打-断你的腿。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火冒三丈的父亲,晓阳赶了过来,说,叔叔,别打朝阳,我害怕,肚子痛。父亲恶狠狠地看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母亲则说不上来开心还是失望。说,你现在打他有啥用。 晓阳说,叔叔,朝阳,都进来,我们还没说完。 晓阳说,叔叔、阿姨,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办法拖了,今天上午我们就去领证,明天我们就去办酒席。这事,咱也张扬不得,先把事办了,然后等您二老看好了日子,有机会咱们再大办。 父亲低着头说,姑娘,怎么办,在哪里办。 晓阳说,我们小规模办,在县里的招待所。你们啥都不准备,就去些长辈和至亲见证,我们也不收大家的礼。 晓阳看了我一眼,说,朝阳,公共汽车是坐多少人,我粗略算了一下,说道二十多人。 晓阳说,那你们就准备二十多人。到时候,明天九点,我们租个公共汽车来接你们。朝阳就和我在那边等你们。 父亲低着头,点着头,似乎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母亲则去里屋,不一会出来了。 母亲说,姑娘,哎,叫晓阳是吧,这是1000块钱,这是朝阳的身份证,这1000块钱是家里全部的钱,我们农村家庭,也不知道你们城里兴什么规矩,算是彩礼,也算是酒席钱。 晓阳接过来身份证,看着厚厚的一叠钱,说这钱我们不要。 这钱,是父母攒了几年的钱。 父亲说,拿着吧,是我们对不住你,我们知道不够,但是你不拿,我们老两口心里过意不去。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养了一年的母鸡,一会给你杀几只带走。 晓阳也就没有再客气,直接拿了钱。说,拿了钱,我也得改口,那爸爸妈妈,鸡老二给我留着过年,这次还有事,我们就走了。 父母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脸。说,慢点走,慢点走。你看这事。 出门人群大部分已经散了,这吉普212里还全是孩子们,踩得到处都是泥。母亲看到,忙从家里拿出抹布,说道。下来了下来了,要走了要走了。 晓阳说道,孩子们,下车了,以后,你们有机会玩。 孩子们不情愿地下了车,母亲慌乱又小心地擦着里面的泥。对母亲来讲,这也是第一次接触汽车,她的小心,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忙接过抹布,说,妈,我来。 晓阳说,朝阳,不擦,11点20了,走。 我和母亲告了别,晓阳坐在了副驾,父亲始终没有出门。 晓阳笑着和我妈拉着手,依依不舍。又和邻居们挥了挥手,我慢慢开出了胡同。 到了大马路上,晓阳说。朝阳,你开快点,马上12点了,我们要去取照片,人家下了班,还要麻烦人。 我一边加速一边问晓阳,你到底说啥了,我父母咋同意了,为啥我爸火气这么大? 晓阳说,我说呀,我说李朝阳欺负我,我有了,是你的。 我猛地转头看向晓阳。 我又气又想笑,啥,晓阳,你咋说这种话。关键是,关键是十个月之后你怎么交代。 晓阳看着我,笨蛋,你有机会。 我看着晓阳,说,这日子能这么算?晓阳,我是跟着老肖他们搞过计划生育的,有的人几年都要不上。你这个他算不准,他不科学。 晓阳白了我一眼,说,笨蛋,你知道哪吒吗?他在娘胎里待了三十六个月,出来都会玩铁圈了,这科学吗? 晓阳,那是风火轮,什么铁圈! 朝阳,阿姨给的1000块钱,明天我拿给你,你到时候还给阿姨,我不拿,又要耽误时间。 晓阳看了看表,说,朝阳,估计来不及了,我们走了不到一半,已经11点40了。 我也抬手看了看表,说道,应该问题不大吧,毕竟李叔去了民政局 第10章 三哥明天要结婚 由于我是农村出身,和晓阳门不当户不对,我的父母本是坚决不同意我和晓阳的婚事,晓阳说了一个谎,说我欺负她,现在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把天捅了窟窿的大事。 父母同意了,给了我和晓阳证件,我们开着吉普212,已经过了11点40,但我们还没有走到一半的路程。我开得很快,但路上坑坑洼洼,不时还有骑自行车的人在马路上。那时候,汽车很少,乡镇道路马路中央是二八大杠自行车的天下。但一个新的现象,摩托车已经开始在街头出现。 晓阳看着表,说,朝阳,算了,赶不到了,我们慢慢开,李叔在,他有办法。 我放慢了车速,确实,越往县城方向走,人和自行车越多,以我的车技,开慢点,有好处。 我慢慢体会着,为什么身为县长的邓叔叔和武装部的李叔总是强调着慢,这个慢其实应该不是让我们速度慢,而是心态要慢,换句话说就是稳,只有心态稳了,才能处变不惊。 我不由的在想,自己还是不够稳重,就比如昨天李叔给我分析,为什么我和晓阳会惹上事的时候,我总想着打断李叔的话去解释。但和邓叔叔处了两天下来,电话刺耳也要坐在沙发上接电话,我和晓阳马上可能面临调查,马上要去结婚,也看不出他说话有着一丝的着急。邓叔叔和李叔,让你看到他的人,心里就觉得无比的踏实。所以,我想晓阳说李叔在民政局等我们,也是晓阳对李叔心里有着这种“有他在,我放心”的踏实感。 晓阳,我觉得,叔叔和阿姨让我们领证结婚,他们的话有着不同的考虑。 晓阳看着我说,什么不同的考虑。 邓叔叔让我们领证,更多的是从应对检查组调查我们作风的角度来出发的,是对我们工作和进步上的保护。而阿姨让我们结婚,更多的是基于咱俩已经同处一室尊重事实的这个角度出发,毕竟,你一个大姑娘,当着家人面,都往我床上挤。 晓阳掐了我一下,说道,还说,还说,你个坏蛋。晓阳又笑了笑,说,朝阳,你这么说,我才觉得你今天开始长脑子了,懂得思考了。那你再说一说,为什么这些事都是李叔操办。 我说,自然是李叔和你我都熟悉,然后又是邓叔叔的战友,又是资格的乡镇干部,认识人多, 晓阳说,朝阳,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我们家害怕办事不方便吗?李叔只是安平的武装部长,在乡镇算是一号人物,但李叔这个级别,在县城真的算不上什么。李叔来办这些事情,一是因为李叔和我爸是战友,他俩是过了命的兄弟,他俩的事我空了给你细说。二是李叔人脑子活,主意多,办事稳重,人也非常的正,在我爸面前从来没说过一个人的坏话。这第三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李叔和邓家没有血缘关系,很多事情,我们家里人要是出面很简单,就比如办结婚证,喊工作人员来家里办人家都会跑着过来,但是这样会授人以柄,李叔其实已经做好了来挡明枪暗箭的准备,也正因为如此,他也遭人嫉妒,一直上不来。我觉得我爸说的对,我们不能把事情看复杂,也不能只把事情看简单。 我点了点头,看着晓阳,这一刻,晓阳是一本正经,我感觉这一刻的晓阳,没有了女孩子的稚嫩,而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领导在给我分析。我有些不敢相信,李朝阳,晓阳这样的女孩,咋就看上了你这个笨蛋。 既然我们已经放平了心态,也就不再去刻意追赶时间,等到我们到了红星照相馆,已经12点10分。 晓阳下了车,慢条斯理地走向了照相馆,我原本以为她会小跑过去,看来,晓阳是真的放平了心态,我心里想,以后看人,要先看这个人走路稳不稳的住,如果慌里慌张一眼就被人看穿了,那还是修为不够。 晓阳取了照片,上了车。刚一坐稳,晓阳就看着照片开始傻笑,我说笑啥呢,让我也看看。 晓阳说,不是好笑,是我和我的小笨蛋终于有了第一张合影。那一刻,我心里想,幸福,大抵也就是晓阳傻笑这个模样。 我看着晓阳说,晓阳,遇到你,是我李朝阳这辈子最值得的事情,我要给你一辈子的幸福。如果爱有来生,我希望生生是你。 我绞尽脑汁想出了这句话,应该算是情话吧。 晓阳一脸吃惊的表情,说道,李朝阳,你个笨蛋,竟然还会说这么高端的情话。眼神之中,满是爱溺。 差不多了晓阳,李叔还等着我们。说出那句话,我突然脑补出一个画面,李叔一个人,穿着他那身军大衣,双手插在袖子里,冻得哆嗦,左顾右盼,焦急等待。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我们到了民政局,刚下车,还没进门,就听到民政局的对面有人喊我们。晓阳,朝阳,我们在这。 李叔,手里拿着一双筷子,满嘴流油,从对门的馆子里走出来,在门口向我们挥手。 我给晓阳说,看把我们李叔饿的,都吃脸上了,这李叔不知道又要怎么批评我们。 我和晓阳忙迎了过去。 李叔看到我们,并没有责备,更没有看出着急,李叔说,我就估计你俩快到了,来,火锅都已经点起了。来,先吃饭,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民政局管婚姻登记的副局长老袁。 我说道,李叔,是不是先把证办了再吃。 李叔说道,不急,老袁管办证,今天请咱吃饭,你就跟着叔吃吧。 晓阳说,走,饿了,李叔,可以啊,吃炭火锅。 我刚退伍回家的时候,老家刚刚实现白面馒头的自由。县城里还没有这么多的馆子,随着改革,群众也能吃上了白面馒头,一些馆子就开起来了。这炭火锅应当是县城里一大特色。 我和晓阳跟着李叔进了门,袁副局长见李叔带着我们进来,也起了身。李叔介绍的,晓阳,朝阳,这个人你们知道是谁吗,咱们县的副月老,大善人,全县婚姻登记都归他管,十个人里面,九个都说咱老袁好。民政局袁成,袁局长。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副~月老是个什么职务。 袁局长说,老李,十个人里面才九个人满意,剩下那个,谁不满意我。 晓阳说,谁不满意,当然是咱袁局长自己。对自己圆成的好事多还不满意。袁局长这名字起得真好,有缘自然成。 我看了晓阳一眼,心里想,晓阳,你这脑子和嘴反应也太快了吧。你这样会显得你旁边坐的一米八的大高个真的像个傻大个一样。你这话,我怎么接的住,你把马屁拍完了,我只有咧嘴笑了。 介绍完袁局长,李叔又介绍了我和晓阳,这是我侄子,朝阳,安平党政办主任,这是他女朋友晓阳,柳集乡的副乡长。你俩以茶代酒,敬一下你们袁叔。 袁局长对于我们这对副乡长与党政办的结合并不意外,只是因为李叔并没有介绍晓阳的另一个身份,邓县长的女儿。 因为在李叔的嘴中,我和晓阳只差了半级,似乎努努力,就可以追上,但事实上就是这半级,让乡镇的很多干部,一辈子都没有迈过去这半级。 袁局长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么年轻就是副乡长,小伙子,你也不错,你俩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李叔说道,老袁,孩子们的事,吃了饭就去办。 袁局长一脸为难地说道,老李,不是老哥不办,这办证很简单,填个表咱就盖章发证。只是,咱们这从49年之后,上午办结婚,下午办那个什么。还从来没有人下午从这里拿走过结婚证。 我和晓阳相互看了一眼,又看向了李叔。 李叔说,对,对,老袁说得对,49年之后都没破过的规矩,咱不能破,下午不办,下午办彩头不好。这样,老袁,咱不下午办,咱中午办,现在12点40,咱先去办证,办完证,明天你把证件给我送过来,我请你喝喜酒。 袁局长说道,老李,我,我们从来没有这样办过。 李叔放下筷子,直接拉着袁局长说,老袁,那是你认识兄弟晚了,兄弟我和佳艳结婚的时候就是中午办的证。你要早遇到我,你早就办了。 袁局长筷子都没放下,就被李叔拉走了。袁局长说,老李,真有你的,我把筷子放下。 李叔,放什么放,直接接过袁局的筷子,装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一会咱们还要回来接着吃。朝阳,你安排一下,别把咱们的摊子收了,咱一会还得回来吃,你们不知道老袁的速度,比212都快,办个证,几分钟。 我和晓阳在后面,直接给李叔竖起了大拇指。 到了民政局登记室,工作人员已经关了门。这时候正在午休。 老袁直接敲门。 里面喊,别敲了,离婚下午办,你们在外面在合计合计,大冬天的,多冷,别离了,回家。 老袁说道,离什么离,我是袁成。 袁局长?马上马上。 一会,一个胖胖的大姐开了门,袁局长,我不知道是您。啥事。 袁局说,你抓紧给他们办结婚证,抓紧点。 胖姐一脸为难地说,袁局,这结婚证是上午办。 袁局长说,以后,咱中午也办,特事特办。 既然袁局长都发了话,胖姐也是拿出了几张表格让我们填,并收了我和晓阳的证据资料核对。 看了我的资料,工作人员核对,父亲,李鲁河,母亲,吴秀芝,你叫李朝阳。 看了晓阳的资料,父亲邓牧为,母亲何思君。你叫邓晓阳。 工作人员看了看晓阳,说,你父亲邓牧为,这名字听起来很熟悉。 晓阳说,对对,熟悉熟悉,他就住在这不远,看大门的。 工作人员没说什么,让我们交了照片,用了鲜章,盖上钢印。就把证件递给了我们。 这一刻,我和晓阳,终于算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我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见我们领了证,李叔就打开看了一看,又看了看手表,不到1点。说道,老袁,这证件下午我不拿,这规矩咱得遵守,咱不能搞特殊不是。明天中午你给我送到县招待所,我明天请你喝喜酒。说着,把证件递给了老袁。 老袁看也没看,就揣在了兜里。说道,老李,你可以,把侄子的婚礼安排到显招待所,以后我儿子结婚,你得给我协调。 李叔说道,多大个事,你老李的儿子结婚怎么能在招待所,咱们得去县委大院食堂。 说着,几人又去火锅店。这李叔还专门开了一瓶酒,我和晓阳下午有事,没有再喝。袁局长的酒量和久经考验的李叔相比,还稍显逊色,被李叔灌得已经到了位。临近两点,李叔把老袁送到了办公室。 李叔坐上了车,说道,朝阳,开车,你送我去招待所,我去看下酒席。 晓阳说道,李叔。谢谢你了,你不出面,这个证今天我们是办不出来了。 李叔说道,多大个事,晓阳,你和朝阳结婚,我高兴,对了,你们上午顺利不。 晓阳点了点头,李叔,还得谢谢您,顺利。 李叔说,眼药水买了没,用上没有? 眼药水?我扭头看了看后面的李叔,又看了看晓阳。 我插嘴说道,怎么,李叔,晓阳滴眼药水,说我耍流氓的事也是你教晓阳的? 李叔说道,朝阳,我年龄大了,一喝酒就困,一困就听不清说的什么,到了招待所你叫我。 晓阳一边咧嘴笑一边说,李叔,还有个正事,你要想办法租个车,明天去安平接朝阳父母和老家里的人。 李叔,已经打起了鼾声如雷。 晓阳说,李叔,你不是吧,这也能睡着。说罢,打开自己的手提包,在笔记本写下要租车的事,纸条撕了,放到了李叔的大衣兜里,手刚伸进去,就从里面摸出了那双筷子。晓阳用手捏着筷子,直接丢到了车的外面。 晓阳一脸嫌弃,呀,脏的,说着,拿出手绢擦了又擦。 到了招待所,车一停,李叔就醒了。李叔说,既然来了,你俩也看看。 我和晓阳跟着李叔进了招待所。 晓阳和李叔说,李叔,租车的事,我给你写了条子,有人数和时间,别耽误了。 李叔才醒,又喝了酒,在大衣兜里摸了摸,摸出一张纸条,看完之后说道,好,记下了。晓阳,你用的啥纸呀,咋把叔的衣兜里都搞上了油。 晓阳说,李叔,是你吃火锅的时候,偷了人家一双筷子。 李叔说,不能吧,我没喝多呀,至于偷他一双筷子。 正说着,晓阳的母亲和几个人走了过来。 见到我们,我们自然看到了对方,阿姨忙挥手喊道,老李,正好,你们快过来。 晓阳忙跑过去,跑过去抓着了一个男士的胳膊,就开始摇。 我心里一下有些不舒服,这个英武帅气的人是谁。 李叔自然也注意到了,说,朝阳,那人你认识不。我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他是晓阳的二哥邓晓勇,gongan厅的,女的是二嫂,女的更厉害,秘书二处的。 虽然晓阳经常说自己的大哥二哥,从言语之间,我对他们都不陌生,晓阳说由于年龄差距小,二哥和他感情最好,我也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但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二哥二嫂,我还是有些胆怯了,这种胆怯,不仅仅是源于身份地位的差距,还有我把晓阳,他们视若掌上明珠的妹妹,突然,就给娶走了。 还是李叔懂我 ,说,走,跟我过去。 李叔老远就大声说,老二,老二家的,你们回来了,这么老远,咋来的。 晓阳的二哥见到李叔也非常高兴,晓阳的二嫂也打了招呼。晓勇忙从兜里掏出了烟,给李叔发了一支,拿出了煤油打火机,给李叔点了烟。但,并没有给我发烟。我抽不抽是我的事,你发不发就是你的事了! 阿姨说道,老李,事情办好了? 李叔说,嫂子,嫂子放心,明天老袁给我送过来。 阿姨说道,老李,咱不能搞特殊,老二回来了,实在不行明天让老二去拿。 李叔说道,没事,老袁,多少年的朋友了,明天我还要还他人情。 老二,这个,晓阳的对象,刚刚领了证。 朝阳。 我伸出手,说道,二哥好,我叫李朝阳。 二哥抽着烟,看了我一眼,并没有伸手。 李叔和阿姨都有些尴尬,晓阳直接把二哥的手拉了出来,说,咋啦,你欺负我。二嫂,你收拾他。 二嫂忙上前走来,扭着二哥的耳朵说,咋啦,咋啦,哪根筋不对。 二哥这才把手伸出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李朝阳是吧。 我点了点头,说,对,二哥,我叫李朝阳! 晓勇握着我的手,逐步开始用力,我这感觉不对,他想在他的手劲给我一个下马威。怎么又来这一套,如果被他捏住了,那就丢人了。 当时,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跟我比手劲,我们连队除了炊事班蒸馒头的副班长,菏泽的老田,比握力,我就没有输过。我想到了前几天李剑锋吃饭,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捏的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裤子上擦手。 二哥,那别怪我三年野战军的侦察兵了,我看了一眼晓阳,晓阳自然看出了端倪,但晓阳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他欺负我的小坏蛋,你,捏他。我也开始用力,我们的手,由红到白,由白到红。二哥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了。 晓阳慢悠悠地,拉住了我俩的胳膊,晃了晃,没晃动。晓阳说,咋啦,你俩的手也粘一起了。 点到为止,我马上松了手,见我松手,晓勇也马上松了手。晓勇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李朝阳,手劲可以。他拍我的时候,换了一只手。这个细节,我注意到了。 阿姨说道,朝阳,晓阳,我和你二嫂看了,就等你李叔来定,有些事你爸顾不上,我也不懂,听李叔安排。 李叔解开大衣的扣子,伸进去手在里面摸着什么,好一会才从衣服的里兜里掏出了一张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人的名字。我心里想,不是不扩大范围,怎么还这么多人。 李叔说,座位都安排了,到时候我和县府办的廖主任来现场安座,主座到时候晚上我去找老邓再过一遍。 阿姨说道,老李,这些我不懂,你和老邓、满江商量吧。所有的亲戚朋友,咱不能搞区别对待,更不能失了礼数。更不能像邓晓勇一样不懂规矩,没有礼数,说这话的时候,阿姨还白了一眼晓勇。你说是不是。 二哥还悄悄地在裤子上摩擦着手,说,没有,妈,我刚才在抽烟。 晓阳站在二哥身边,悄悄拿起二哥的手,开始搓,二哥,你的手,冷不冷。说这话的时候,晓阳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我懂了,干得漂亮。 男人,也是雄性动物,既然是动物,弱肉强食,恃强凌弱,就是本能。如果,一见面,你就好欺负,那以后你要么在沉默着爆发,也没在懊悔中灭亡,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灰飞烟灭! 阿姨补充道,明天给你们主婚的是李剑锋的爷爷,李老革命。一会咱们走一下流程,明天,你和晓阳到时候一起门口接待客人,晓勇,你和你那几个同学明天现场听你李叔指挥,手脚得麻利点,记住没有。 妈,放心吧,都是警校毕业的,别的不行,手脚麻利得很。到时候,需要站位补台的时候,李叔吩咐就是。 老李,让佳艳明天也过来,这很多规矩我不懂,让佳艳过来帮忙。 晓阳说道,对,让佳艳婶子请个假。 行,我给佳艳说,让她明天早点过来。 阿姨看了看说,朝阳,晓阳,你们既然领了证,也结了婚,就要有自己住的地方,我在县医院分的家属院就给你们住,今天我和晓勇,还有你们二嫂就去布置一下。你们还是再去准备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事情急,我们都考虑细一些。没事,我们就先过去。 说吧,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阿姨边说边解钥匙,说,钥匙给你们一套,你们晚上就去那边休息。 晓阳说,妈,我还是回家吧。 阿姨看了一眼,晃着钥匙说,这个以后才是你家。说着,和李叔告了别,就带着晓勇和二嫂走了。 李叔说,一会,我去联系运输公司,喊他们调一个公共汽车过去。 晓阳补充说道:李叔,钱你先垫上。 李叔挥了挥手,说,知道,按规矩来。 晓阳抓着我的手说,小坏蛋,你把手痛不痛。 我说,晓阳,你真的舍得让我捏你二哥呀。 晓阳说,为啥不舍得,谁也不能欺负,我的老—公。 老公,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在这个称号。一时间,如同触电,一时间,我感觉到了肩上的责任。一时间,我也想到了,这房子是晓阳妈的家属院,这车是晓阳爸的212。我感觉,怎么自己像个倒插门!那时候,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用自己的双手,给晓阳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辆属于自己的吉普212。 我们逛了百货商场,晓阳给我挑选了一件帅气的西装,晓阳选了一套红色的套装。买了几束戴在头上的假花,也是我们那个年代常见的装饰。 逛了许久,已经接近下午四点,大包小包,买了很多,除了衣服,还有床上用品。 晓阳说,妹妹在哪个高中,明天喊妹妹来参加婚礼。 我说,舒阳在县一中读高三,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但明天没时间,今晚要不我们去学校找舒阳,让她明天请个假。 晓阳说,舒阳多高。 165,舒阳长得高。 二妹那? 160,长得也高。 晓阳说,走,给两个妹妹,买衣服! 晓阳眼光不错,给两个妹妹一人买了一身衣服。在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不到过年,很少有人会买新衣服穿。晓阳仔细地给两个妹妹挑着衣服。付钱的时候,痛痛快快结了账。 晓阳,其实很会过日子,当时在食堂,她的搪瓷缸都已经褪了漆,但她依然不舍得换一个新的。 县城不大,县百货大楼和县一中只隔着2条街,幸亏开着212,否则我们大包小包不好拿。 舒阳算是我们家学习最好的,比二哥正阳考得都好,不出意外,舒阳也能考上大学。县一中,晓阳非常熟悉,她就是这里初中毕业考的中专。县一中,我也很熟悉 ,因为每次找晓阳,只要有时间,舒阳不放周末,我就去看她。一是让舒阳放松,思想上不要绷那么紧,二是给舒阳拿些生活费。 开车来到校门口,已经五点过,正班的领导和老师,已经下班回家。学生们正是放学吃饭的时候,但县一中是封闭式管理。那时候,保卫科的还是正式编制的工人,不是现在的外聘保安。 保卫科的干部直接拦住了车。 那时候车不多,保卫科的干部也很谨慎,客气地问道,你们是谁,到学校什么事。 晓阳说,今天是不是马校长值班? 保卫科的说,今天是孙副校长值班。 晓阳说,孙育文校长,我们找他。 保卫科的马上开了门。我开着车,进了学校。 晓阳,我们不是看舒阳,你找校长干什么? 晓阳说,笨蛋,我找他干什么,我不找他,我就是为了混进来。 我说,晓阳,万一保安那里露了馅,告诉了校长,不好吧。 晓阳说,他要是找到了我们,我们就和他聊聊。走,下车。 学生们正好放学吃饭,五点过的县城,已经寒意逼人。 我说,这么多人,去哪里找。 晓阳说,先去教室,教室没有去寝室,寝室没有就去食堂。走吧,带路。 县一中,是刚刚修建的3层的教学楼,舒阳的教室我来过,所以,轻车熟路。高三学习紧,教室在一楼,减少学生们上下楼的时间。高三七班,我们到了,我刚准备去教室,被晓阳拉住了。晓阳给了我一个眼神,就带我到窗户那里。我们隔着窗户看,教室里,零散坐着七八个学生,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搪瓷缸吃饭。 舒阳,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舒阳一手拿着馒头,一手翻着书,她穿着母亲做的棉袄,棉袄很大,并不合体,并不是母亲手艺不好,因为这件棉袄,做大一点,就算个子长高了,也可以穿几年。那时候,农村的孩子,都是这样。 晓阳看着专注的舒阳,她观察着,舒阳是只吃馒头,一个馒头吃下去,又是第二个馒头,没有菜,也没有汤,舒阳甚至没有喝一口热水,也没有抬过头。这个画面,过去了三十多年,我依然不能忘怀。当时,我也没想到,我给舒阳的生活费是足够的,为什么她还这么艰苦。 我看了看晓阳,她还在呆呆地看着,呆呆的张着嘴,一动不动,晓阳眼里,已经饱含热泪,这次,不是眼药水。我心里很不舒服,眼里也湿润了。我们两个在窗户边站了五六分钟,一直注视着舒阳。后边的同学自然注意到了我们的异样,起身拍了拍舒阳,在舒阳耳边耳语了几句。舒阳抬着头,眯着眼,看向了窗户。我和晓阳,忙擦了擦眼睛。 舒阳看到了我,忙小步跑了出来。 三哥,天都快黑了,你咋来了,一会你咋回去。 我满嘴酸楚不敢说话,因为一开口必是哭腔。 扭过身,用手抹了一把脸,才敢转过身。 我说,舒阳,你在干啥。 舒阳说,哥,我吃饭那,你吃了没。 我说,舒阳,哥吃过了,这个是三哥的同事,晓阳姐姐。 舒阳喊了句,姐姐。 晓阳摸着舒阳的头,问道,你吃的啥? 舒阳把手里啃了一半的馒头藏了藏,也许,她也不想让我的同事看到,自己只啃一个馒头。 我拉出了舒阳的手,冰凉,拿过那啃了一半的馒头,凉的。说道,舒阳,你咋只吃凉馒头那,大冬天,你怎么吃的下去,我记得给你的生活费应该够了,你还要长身体,让你不要节约。 舒阳说,三哥,你给的钱,我和妹妹都给大嫂了,上次回去,大嫂又在家里闹,王庄来人,把家里的锅、碗都摔了。我们把钱给她,让她不要欺负大哥,不要给爸妈闹气了。 我再也没有忍住,直接转过身,不再敢看舒阳。这件事,父母也从未和我提起过。 晓阳已经泪流满面,直接把舒阳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抚摸着舒阳的头。 晓阳说,舒阳,明天,你请个假,11点,在校门口等着,我喊人来接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舒阳看着我,我正忙着擦泪,我其实是一个坚强的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晓阳说,你不用管你三哥,他明天有事,他要结婚。 舒阳说,三哥要结婚,和谁结婚? 晓阳说,和姐姐结婚。 我转过身,看着舒阳,舒阳的眼睛瞪得很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说,舒阳,这个晓阳姐姐,也是你的三嫂,明天我们结婚,爸妈都要过来,你就听晓阳姐姐的安排,11点到学校门口。 晓阳忙打开手包,数也没数,掏出了一沓钱,有个大几十。说,舒阳,这些钱,你拿着,回家给小妹一人一半,这是姐姐给你们的生活费,不是三哥给的,你谁都不要给了,以后没钱我会给你。这不是三哥的钱,你们就不用给大嫂,知道了吗。以后好好学习,吃好一点,姐姐供你上学,我们以后上大学。 舒阳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她的眼睛,干净、有光。 我说,姐姐给你,拿着吧。以后你的生活费,谁都不要给了,家里的事情,你也别管了,安心念书。 说罢,晓阳忙把衣服鞋子给了舒阳,说,舒阳,衣服你拿着,我们忙完,再来看你。 舒阳双手接了过去,谢谢姐姐。 正说着话,一群老师模样的人赶过来了。 晓阳看到之后,马上整理了一下自己,换了一副笑脸。 孙叔叔,你在值班呀! 呦呦呦,我还以为谁找我,晓阳呀。 晓阳笑着说道,孙叔叔,我刚才没找到你,这不,我妹妹舒阳在这念书,我就先来看她了。 孙育文说道,晓阳,这个舒、舒阳是吧,这个孩子不错,品学兼优,学习刻苦,是个好苗子,我们也一直很关注这个孩子。 晓阳笑着说,孙叔叔,我来就是为了这孩子的事,明天我们家有个事,我爸想让这孩子参加一下,明天中午您看请个假行不行。 哎呀,晓阳,就这点事,还用你亲自说,你让孩子直接给班主任请假就行。 孙校长看着我问道,这个是? 晓阳说,哦,这个,我爸的秘书,今天帮我开车。 孙校长马上伸出了手,我自然也伸了过去,青年才俊,青年才俊。 孙校长,那就这样,你们还要上课,我们就不给您添麻烦了,孙叔叔留步了。回去我给我爸说,看把我孙叔累的,白头发都有了! 好好好,晓阳,你从小最懂事了,一定给你爸带好。 我和晓阳,开车出了校门。我说,大晚上的,我看孙校长满头黑发,你哪里看出来孙校长的白头发了。晓阳说,笨蛋,你跟着你老婆慢慢学吧。朝阳,舒阳妹妹,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痛。李朝阳,回去,你就去找老马,把你大嫂家的恶霸拿下来!这种人,怎么能当干部! 晓阳,王庄他们家是大家族,马书记也很难办。 晓阳说道,有多难办,你别管,我去办。你这大嫂,会害了你大哥一辈子。 我无奈的说道,总不能让大哥离婚吧。 晓阳说,为什么不离婚,离婚,对大哥是一种解脱。 我说道,晓阳,别说气话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晓阳说,朝阳,在难念的经,我和你一起念。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晓阳梳妆打扮,也没有现在的化妆师,就晓阳给我梳了头,打了发胶。我和晓阳就到了县招,比我们还早的是李叔。李叔说,今天的婚礼,有个突发情况。 第11章 握手的背后都是学问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晓阳梳妆打扮,也没有现在的化妆师,就晓阳给我梳了头,打了发胶。快到招待所,晓阳看到一个商店,说,朝阳,停车,我去买个东西,说吧,就下了车,不大会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铝制饭盒。 我问道,晓阳,事情这么多,你还专门买饭盒干什么。 晓阳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和晓阳就到了县招,比我们还早的是李叔。李叔说,今天的婚礼,有个突发情况。 我和晓阳都看向李叔。我的心里突然有些七上八下,晓阳则一脸淡定,那意思是咋地,我们的婚礼还干不成了? 李叔说道,刚刚你爸让人捎来话,地区调查组的组长,地区监~察~局的副~局~长牛道义要出席婚礼。说钟毅书~记和牛局长一起过来,让我们做好接待准备。 晓阳问李叔,这牛局长为什么要来,这么没规矩,婚事不请自来? 李叔说,那咋可能,是你爸早上专门邀请的,本来以为他会不来,但没想到他答应出席,这是好事,比预想的还要好,你们俩知道就是,李叔在,不是多大个事。 虽然李叔说了这句话,但是我心里还是没底,调查组来出席婚礼怎么会是好事?如果是县里的调查组,我相信李叔能够搞定,或者就不会存在什么调查组,如果是地区调查组,我不相信李叔能搞得定。那天参与打架的几人都已经被问了话,只有我和晓阳请了假,没有通知我们,算是已经给了邓叔叔面子。负责培训的组~织~部干部培训课的胡科长一直没出来。80年代,作风问题大于天,多少人栽在了作风问题上,早些年乡广播站的播音员和对象在办公室独处,就被开除了。而组织~部的管理责任,李剑锋组织喝酒的责任,我和晓阳不清不楚的关系,再加上背后有人推波助澜,那问题就复杂了。 晓阳看出我有心事,拨开了一块糖塞进了我的嘴里,说道,小笨蛋,你不要担心,李叔发了话,天就塌不下来,李叔和满江叔要做的,就是把坏事变好事,这次我大舅也要从省城赶过来,嘴巴会说算不上本事,把事情办好才是能力,今天,你开开眼,学习一下什么是人情事故,什么叫脑子。晚上,我要听你的理解汇报。看看我的小笨蛋能长几分脑子。 我说道,晓阳,什么汇报,革命同志,人人平等,你不能拿你副乡长的身份来压我,再说今天晚上,洞房花烛,就是天塌下来,也要让他们先顶着。 晓阳掐了我一下,笑骂道,你个小坏蛋,懂这么多。 这时,晓阳的二哥晓勇从门口出来,干咳了两声,嘀咕地说道,注意影响。 阿姨和二哥晓勇,二嫂到了现场,陪在她身边的还有李叔的老婆佳艳婶。这佳艳婶是住建局的工~会负责人,对于操持婚丧嫁娶很有一套。我去过几次李叔的家里,和佳艳婶子也算熟识。 我和晓阳都和李婶打了招呼,李婶拉着晓阳的手,说,晓阳,你真是便宜朝阳这小子了,朝阳,以后你要是欺负我们晓阳,婶子可不依你。 晓阳说,对,他要是欺负我,李婶你去收拾他 给我出气。 李婶上去就揪住了我的耳朵,说,晓阳,你说,先剪那一只。 晓阳笑着说,婶,先留着,等到不听话,我们俩一人给他剪一只。 10点左右,安平乡的马书记张乡长已经到了,他们是我和晓阳共同的老领导,见到我们,流露出亲切自然的笑容。马书记说,朝阳,晓阳,你们两个结婚,我和你张叔应该是最高兴的,你爸说了,这次你们办婚礼,不收礼,但是我和你张叔,给的不是礼,这是我们两个长辈对你俩的祝福,别人的礼你俩收不收我们不管,我们的你要是不收那就是把马叔张叔当外人。说罢,硬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红包,我实在推辞不过,就看向晓阳。 张叔说,小子,你还没办仪式就怕媳妇可不行,你要向你张叔我学习,到现在你婶子都是看我的眼神行事。 马书记讲,算了吧你老张,你那眼镜片子比酒瓶子的底子都厚,你那眼睛还有啥神。六神无主吗? 我和晓阳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我没想到一向严肃的马书记开起玩笑也是一本正经。 晓阳说,朝阳,还不快收下,咱俩是张叔马叔从公共汽车上拦下来的,我爸都说,他欠马叔张叔一个大人情,没有马叔张叔,那有咱俩的今天,张叔和马叔拿咱当孩子一样,这个礼咱咋能不要,等马叔张叔哪天进步了,咱在把礼双倍的还过去。两位领导有说有笑地这才进了招待所。 十点半的时候,一辆公共汽车驶入了县招待所的门口,这车开起来十分的眼熟。车门打开,父母率先下了车,大哥向阳和几个叔伯兄弟拿着大大小小的搪瓷盆和暖水壶这般的礼物,那个时候农村结婚标准的送礼方式,大嫂和家族里的几个至亲也跟着下了车。阿姨紧紧地握住我妈的手,说道,大姐,你看,天这么冷,你穿得少了,然后把我妈一行带到了里面。父亲和几个家里的长辈,被李叔安排到了一桌,下车的时候,父亲面色沉重。 我和晓阳在门口迎接着宾客,晓阳问我,朝阳,这公共汽车怎么看起来那么面熟。 晓阳说,废话,公共汽车都长这样。 我说,不是,这个汽车像是安平到县城的那一辆。 按说今天租车,是要管饭的,正说着,售票员下了车,这售票员,不就是一直喊我们流氓的那个胖姐? 售票员看到了我和晓阳,也是一脸惊愕,稍微思索了一下说,你俩不就是安平乡的那俩流~。 没等胖售票员说完,我和晓阳异口同声,挥着手说,不是不是!认错人了,马上都扭头往招待所里面走。 我说,晓阳,这个胖姐咋回事,过了这么久还记得我们。 晓阳说,你忘了,咱们下了车,李叔把5毛钱的车费给别人要过来了。 我恍然大悟,才想到,是有这么回事。 到了大厅,阿姨我和妈坐在一起,朝阳的二哥晓勇也热情地招呼着我爸和家族里的几位长辈。其实,我心里一直担心,两家亲戚差距太大,话聊不到一起去,或者家里人被怠慢。毕竟我们家的亲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晓阳家亲戚在县城算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就连县一中的孙副校长,都和晓阳很熟识。晓阳说,她在县一中读书报到的时候,这些领导就都认识她。而我在县三中读了三年书,学校的领导我都认不全。人的命运有时候是无法比较的,我们为之一生努力奋斗的高度,有时也达不到别人的起点。 我原本以为,这里会有些冷场,没想到我们还没走进大厅,就听到我家大嫂中气十足、绘声绘色地描绘着什么事。所有的宾客都在认真听,我和晓阳看大嫂说得高兴,也站在了桌子后面。 大嫂学的是女售票员。说的事,越听越耳熟,一个男流氓,一个女流氓,在公共汽车上,俩人搞对象的事。逗得阿姨和一众人哈哈大笑。大嫂这个人,真是自来熟。 马叔、张叔和李叔在那里听得认真,也乐呵呵地像听评书一样,不时交流着心得体会,看那个人是当时的自己。那胖姐售票员在大嫂的旁边,欲言又止。晓阳在旁边,咬牙切齿的抓着我的大腿。 等着到了接近11点,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稳步停在了县招待所门口。副驾的车门打开了,一个精干的小伙子利索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县~长邓牧为一袭黑色风衣,风衣里面是一身浅灰色西装,白色的衬衣上红色领带更加鲜艳,层次分明。丝毫不乱的头发,黑得发亮的皮鞋,邓叔叔哪像快50岁的人,说40都有人信。再反观我的父亲,也是55岁的年纪,但看起来已是满头白发,说65都有人信。 主驾驶后边的车门也打开了,下来了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那时候很多人都戴的是黑框眼镜,而他却是金丝眼镜。李叔走了过去,打了招呼,然后在邓叔叔耳边说了几句。 晓阳用胳膊碰了碰我,说道,下车开门的是秘书卢卫东,和邓叔叔一起下车的是府办的大管家,廖主任。 邓叔叔阔步走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快带我认识一下亲家。 我和晓阳忙跟着走了进去,父亲、大哥、二叔和家族里几个长辈忙起身。 我说,爸,这个是晓阳的父亲,邓叔叔。 邓叔叔一把抓住我爸的手,大幅度地握着,那感觉就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久别重逢。说道,亲家,失礼了失礼了,孩子们的事办得仓促,有些事没和你商量,我就自作主张了。 父亲作为一个农民,第一次被县长握手,在他的认知里,还满怀愧疚,昨天上午晓阳用眼药水当眼泪,在我家里哭诉,说我耍流氓欺负她。父亲下车的时候,心情还很沉重。 自己儿子耍流氓,欺负了县长的闺女,这县长还这么热情。父亲说道,您看,我们实在才是失礼,您这么忙,还操心孩子的事,您费心了才是。 邓叔叔拍着父亲的手,说道,既然咱们进了一家门,咱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晓阳以后就是您的孩子,晓阳你过来,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做得不对的您老哥该批评批评。 邓叔叔又与每一个人都握了手,热情、真诚、大气,让人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县长的架子。 我、晓阳、府办廖主任、李叔在门口迎接着来的宾客,邓叔叔和我父亲还有家族里的长辈聊着天,晓阳的二哥晓勇和几个同学来回穿梭帮忙招呼着客人。 11点40的样子,邓叔叔把父亲邀请了过来。两人也站在了门口,县民政局的副局长老袁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过来,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应该是看到了邓叔叔,马上来了一个急刹,差点没有失去平衡,心里想的是,这个老李,县长在这里迎接领导,还喊我来这里送证件。 李叔自然是看到了,喊着,老袁,过来,没错。袁局长走到门口,邓叔叔老远就伸出了手,袁局长忙小跑几步,说道,邓县,您在这搞什么活动。 李叔拍了一下袁局长,说道,老袁,今天咱邓县长大喜,专门请你来喝一杯。 邓县长握了手之后,介绍道,这是我亲家,鲁河。这是女婿朝阳,这是女儿晓阳。 袁局长望了一眼李叔,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昨天一起陪他吃饭的我和晓阳,说,见过见过,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说罢,忙从兜里掏出来我们的结婚证。晓阳双手接过证件,说道,谢谢袁叔,今天一定要多喝几杯。 接着,几大~班~子领导陆续到场。我粗略估算,已经有二十多人。在这些领导前面李叔就主动靠了后,廖主任热情地招呼着。 现在的门口,已经站满了领导,我认识得不多。他们围在邓叔叔周围,有说有笑。晓阳在我身边不断地介绍。特别是几个那天一起喝酒的几位干部的父辈,都在场。晓阳做了重点的介绍。 临近12点,一辆桑塔纳再次停在了招待所门口,车子停稳,又是一个精神小伙率先下车,行云流水般打开了后面车门。车门一开一位一身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下了车,邓叔叔主动向前,来人满面微笑,与邓叔叔紧紧地握着手。给人的感觉,亲密无间,同时下车的还有一人。邓叔叔与那人也握了手。 李叔走到我的旁边,说,这个中山装是钟毅书~记。另外一个就是地区调查组组长牛局长。 钟毅书~记全程面带微笑,在邓叔叔的介绍下,与父亲握了手。看到我和晓阳,也是满怀长辈对孩子的关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县~委~书~记,与我的想象完全不同,不是凶神恶煞,不是冷漠无情。而是为人和善,待人真诚。这怎么也不像有的人口说得那样。 邓叔叔说,这李老前辈马上要到了,我们就在门口等几分钟。晓阳的大舅亲自去接的,娘亲舅大,这孩子结婚,这思成专门从济南赶了过来,顺道也就到地区医院,把李老革命接过来。李老哥们年轻的时候打过鬼子,49年后在地区多个岗位担任领导,退休前干了两届地区主要领导。 钟毅说道,这思成厅~长我们也是多年不见了,上次还是我在曹河当县长,他带队来检查,如今一晃,已经过去了两三年了。就在门口等,天气好,在外面晒晒太阳,人啊,就是要见太阳,有事没事多晒晒。 地区调查组的牛局长在两人中间,大家有说有笑,钟毅没来的时候,大家围成一个圈,邓叔叔在中间。现在,大家自觉把门口的通道让了出来,邓叔叔后面站了一队人,钟毅的身后也有一队人。无形之间,大家自觉地选边站队。 我和晓阳站在侧边,被人群挡在后面,晓阳告诉我,邓叔叔的身后,是满江部长,以及其他几位参与打架的孩子的家长。而钟毅的背后,则是另外几位~领~导。 几人正说着,一辆皇冠车稳步停下,悬挂的是省城的牌照。 钟毅和邓叔叔忙走向前,副驾驶的车门率先打开了,又是一个精神小伙! 我用胳膊碰了碰晓阳,问道,这是谁。 晓阳悄悄地说,不认识,没见过。 没等小伙开门,邓叔叔就把车门打开了。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老人就缓步下了车。老人下车后,侧面的门也打开了,又是中山装。老人扫了一眼大家,先与邓叔叔握了手,又与钟毅握了手。 晓阳说,朝阳,这个是我大舅,这个应该是剑锋的爷爷。 这时候,廖主任来到我和晓阳身后,对我俩说,晓阳,你们往前站,准备去接一下老人家。 晓阳和我忙迎了上去,站在了邓叔叔的身后。 这老人,看起来应该接近70,精神矍铄,步履坚定,看不出来太多的表情。老人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气场不输任何一个人,这时候大舅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大舅走了过来,先是与钟毅握了握手,说道,钟书~记,您亲自出席晓阳的婚礼,我这个孩子大舅,脸上有光。 钟毅一脸微笑,说道,没想到思成厅~长亲自前来,老邓,这是你的不对,你要说厅~长来,咱应该到县界去迎接学成厅~长。 大舅说道,今天身份不同,下次我来提前报备,我是知道李老要来,推了几个省上的会,才从省城赶过来的。还好,紧赶慢赶,没有迟到。 邓叔叔说,李老,孩子的事您还挂念着,费心了。 李老说道,牧为,我们退下来,工作上的事不能管,但孩子的事必须管。 邓叔叔忙又介绍道,这位是地区监察局的任道义局长,就是为了孩子们的事来的。 李老慢慢地伸出手,道义局长忙伸出双手握住了李老的手。李老没有松手,说道,道义同志是吧,那天,我见到了地区主要领导,说了孩子们被打的事,让他要彻查严办,你们来落实,组织上没有忘了我,地区领导这么快落实,我很高兴。作为一个老同志,我还是要提几点建议,供道义局长参考,第一,方向不要偏,打人的要依法严办。第二,导向不能偏,救人的要大力表扬。第三,范围不扩大,就事论事,不能上纲上线扩大范围。第四,时间不能拖,全地区都在抓经济建设,不能把人力精力放在这个事情上,就这四点,,供你参考。 道义局长双手抱着李老的手说道,李老,您放心,我们一定落实好您的四点指示。 钟毅,牧为,我老头子说多了,你俩是主官,说得对不对,你俩表个态。这话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钟毅~书~记说道,李老,您放心,我们按照您的四条指示不偏不倚抓落实。 邓叔叔马上表态,李老,我和钟毅同志坚决落实好您的指示。 有人说,我们老家伙说话不管用了,没人听了,我看不是,地区领导,包括咱们钟毅同志、牧为同志,还有道义局长,都是好同志,还是听得进去老同志意见,这点很好。 廖主任忙给了晓阳一个眼神,晓阳马上笑着迎了上去,搀着李老的胳膊,说道,爷爷,我是晓阳,这一声爷爷喊得自然,喊得甜美,我小时候见过您,感谢您今天亲自前来见证我们的婚礼。这是我的对象,朝阳同志。 李老也是慈眉善目笑了起来,说道,你看你看,我们这老头子都快糊涂了,今天是和思成厅~长一起喝喜酒的。晓阳,祝福你们。你是朝阳同志,哎呀,我老头子听人说了,那天要不是你见义勇为,敢于出手,我老头子今天哪有心情在这里喝酒。牧为,你找了一个好女婿。钟毅,这个同志,你们要大力表扬。 钟毅书记满脸堆笑,说,好,我们马上发表扬信,号召全体年轻干部向朝阳同志学习。 李老抬了胳膊,自然就露出了手表,说道,12点10分,吉时,走,我们喝喜酒。 李老走到中间,上楼梯的时候,钟毅和邓叔叔忙一左一右搀扶着,上了楼梯,李老一手抓着邓叔叔的手,一手抓住钟毅的手,悄声说道,你看,你俩步调一致力量大,我这老头子都被你们抬上来了。你俩步调不一致,总有一个要摔跟头。我老头子摔了不怕,你们摔了,是要砸到人的。 说着把俩人的手往中间一放,晃了晃,邓叔叔主动伸出手,与钟毅书~记握在一起。 等着到了大厅,众人自觉起立鼓掌。婚礼进行得十分顺利。在大家的见证下,我和晓阳拜了天地,那时候,没有什么复杂的环节。 在敬酒的时候,我记得那天大家都喝得十分高兴,只有二哥晓勇在他同学那一桌喝多了,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被二嫂揪着耳朵揪了出去。 大舅率先送走了李老爷子,留下了很是丰厚的彩礼。大舅走了之后,钟毅~书~记也走了,临行的时候,钟毅~书~记再一次与邓叔叔握了手。这一次两人握着手,说了很多话,至于说的什么,我们并不知道,看状态,两人都到了位。 钟毅书记走了,其余的干部陆续也就走了,就剩下了我父母和老家的至亲。 邓叔叔和阿姨与我父母说着话聊着天。临行的时候,阿姨说道,咱老家的规矩,吃剩的酒席要给邻居们分一分,让大家也沾沾喜气。但咱们这酒席吃得也差不多了,就不收拾了,我们多备了两席,都是没有动的,亲家,你们别嫌少。 母亲正要推辞,大嫂说,那行,大娘,东西在那,我们去拿。 大嫂说了话,母亲也不好开腔再拒绝。阿姨倒也是真心实意地准备了两席,这也是最温暖我的,阿姨家里给了我及家人最大的尊重和体面。这种人相处,怎么能不开心,和一个人处着开心,这么多年我总结下来,不是自己情商高,而是对方会处事。 临行的时候,邓叔叔、阿姨、晓阳、我、舒阳把家人送上了公共汽车,晓阳单独把胖售票员拉到了一边,给了胖售票员10元钱,说,大姐,辛苦你跟着跑一趟。 大姐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不是流氓。 晓阳说,大姐,什么流氓不流氓,以后咱都不提这事。 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邓叔叔,廖主任走了,临行的时候,给阿姨说,自己晚上有事情,就不回家吃饭了。卢卫东早就等在了车边,见邓叔叔出来,打开了车门。那辆桑塔纳,也潇洒地走了。 阿姨舒了一口气,把我们几个叫过来,说,老李,佳艳,咋样,咱没失礼吧。 李叔说道,嫂子,到位,这事办得漂亮。 阿姨说道,还是多亏了你和佳艳,要不,我今天就乱了手脚了。工作人员开始收拾桌子,阿姨说道,佳艳,我看有的菜没有动,咱俩收拾一下,分一分,浪费可惜了。 我实在没想到,阿姨能这么节约。 李叔拉着我说,朝阳,你小子今天看懂没。 李叔,我今天真是长了见识了,这李老爷子也太敢说了吧。 李叔笑着说,我告你,你别告诉晓阳,我估计她晚上要考你? 我看了一眼李叔,心里想,李叔,怎么连这个也知道。忙摸出烟,给李叔点上了。 李叔说,小子,你看到没有,从李老爷子一下车,胜负已定。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看懂。 李叔说,这李老爷子一下车,先和你邓叔叔握手,这就表示,他支持的是你邓叔叔。也就意味着,邓家和李家联合了。 我说,他既然来当我们的证婚人,自然是支持邓叔叔。 李叔摆了摆手说,你看问题,还是从面上看,不够深入,来当证婚人,只能证明你们关系好,但并不能证明钟毅书~记与李老爷子关系不好。今年,他的二儿子县~委~副~书~记学武与常务副~县老邓竞争县~长,败走麦城,现在才是地区的一个副局长。外人看来,是不是应该李老爷子与老邓家关系不好。 外人看来,调查组这个事,应该是李家与邓家两败俱伤才对,毕竟,他李剑锋不省人事,你李朝阳啥事没有。如果李剑锋醒不过来,老邓你们就被动了。因为就算调查,他李剑锋都废了,还怕个啥。 好在李剑锋那小子醒了,李老爷子气也顺了,才会出席今天的证婚。你和晓阳的婚礼,老邓算是主人,钟毅算是客人,既然李老爷子是证婚人,那么他自然也算主人这边的,钟毅书~记与邓县~长同时出现的时候,李老爷子应该选择与钟毅握手,不仅仅是钟毅是书记,而是钟毅还是客人。就好比,晓阳的大舅,思成厅~长,他就是选择与钟毅先握手,哪有自家人先跟自家人握手的道理。小子,懂了没。 我点了点头,其实当时是似懂非懂。我觉得李叔是过度解读了,指导年龄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才理解,级别越高的领~导,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都不能只看表象,每一个细节背后,都有深意。 小子,我给你说,当时李老爷子让地区~领~导派出调查组,如果真的调查组继续下去,组织部的满~江,老邓,你和晓阳,都会受到影响。你不要小瞧了这里面,唯一解决的方案就是让调查组就事论事,不要扩大,让想借机生事的人知难而退,这个人谁最合适,只有李老爷子 ,如果李剑锋不醒,他肯定会不依不饶要求严查,李剑锋醒了,他自己也是调查的对象,毕竟酒局是他组织的。只是连我都没想到,这李老爷子说话这么直,真不愧是建国前就带队伍打鬼子的老革命,人家老爷子不仅有魄力,也有胸怀,还有格局,咱们这辈子,也到不了别人的高度喽。李老爷子四点意见就是给调查组划了线。打人的要罚,救人的要表扬,其他人不管,把打人的处理完赶紧回去复命。道义和钟书记都表了态,思成厅~长从济南来站台,包括晓勇和晓勇家的,算是作了见证。你不这样办,都不行。就是不尊重老革命! 李叔说道,按说,这老爷子本可以直接去找地区领导,撤回调查组,但是,是当初老爷子自己主张的要调查,这里面确实又有问题,不能稀里糊涂的撤了,不是自己打自己脸,老爷子和调查组的人直接沟通,在你和晓阳婚礼的时候,看似巧合,都是运作,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给所有人都留了台阶,让你和晓阳也避免了被别人说三道四。你邓大爷不回避问题,不升级矛盾,坏事已经成了好事,朝阳,看到没有,这就是你邓叔叔的阳谋和智慧,这就是为啥,你邓叔叔能当县~长。你小子,跟着你邓大爷慢慢学吧 经过李叔这么一说,我才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我当时觉得自己好笨,人家都把事办完了,不解读,自己都还看不懂。现在回忆,我想到了这句台词,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李叔抽了几口烟,问道,懂了没,笨蛋。 我说,这次,我是真懂了。 李叔说,那行,你说说为啥晓阳的大舅来了,二哥二嫂来了,但晓阳的二叔三叔和大哥都没有来。 我说,自然是工作忙,走不开,因为我看邓叔叔给人介绍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李叔吐了一口烟,说道,笨蛋,这是告诉大家,我老邓现在背后有人,我的未来,我的下一代也有人,他们是干啥的,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我的孩子不是只有一个小小的副乡长和一个不入流的党政办副主任,而且我的人还没拉出来完,我就是告诉大家,底子厚着那,底牌你摸不清。为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因为有实力。朝阳,老邓为了你们,真是用心良苦,这些,都需要你慢慢去体会和感悟,一贯稳重的老邓从来不抛头露面,什么事都是坚持原则,竟然亲自出面去捞你。如果晓阳当时找我,就还有缓冲的余地,他亲自出面,就是没有了退路,小子,你以后不要辜负了老邓,更不能辜负人家晓阳,否则,我老李也要收拾你。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晓阳过来 问道,李叔,你们说啥悄悄话。 李叔说没有没有,然后悄悄告诉我,晓阳要是考你,别说是我教你的,记住没。 我说,记住了记住了。 晓阳说道,走朝阳,我们去送舒阳,说着拿着一个铝制饭盒晃了晃,里面全是好吃的! 舒阳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看着门外。这是她第一次,到这么好的馆子吃饭。 晓阳拉着舒阳的手,上了车。 晓阳问道;舒阳,姐姐今天好不好看。 晓阳说:姐姐,你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姐姐。 晓阳抚摸了一下舒阳的头。说道,真会说话,比你三哥强多了,这个饭盒里全是好吃的,你拿着去学校。朝阳,我们先去百货大楼。 我看着后视镜,问道,去百货大楼? 对,反正顺路。 我心里想,不是已经买了衣服了,我估计晓阳又要给舒阳买东西。 到了百货大楼,晓阳说道,朝阳,你在车上,等着。 说着,牵着舒阳的手,就下了车。看着晓阳对舒阳这么好,我心里觉得很欣慰。 我在车上等着实在无聊,就慢慢地想着李叔说的话。想着我和晓阳仓促结婚,李老出面、晓阳的大舅从济南专程赶来的这些细节,难道都是计划好的。这些就是邓叔叔说的把坏事变成好事?如果真的调查组就这样走了,那真的就是我们在部队学习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了。这些事情,这些细节,这么短的时间,真的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有些事,有些人,不经历,我们永远无法想象别人能这样把事情干成。 大概1个小时,晓阳拉着舒阳的手出来了,两人有说有笑,看样子应该是混熟了。晓阳的嘴,搞定涉世不深的舒阳,那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 我问道,1个小时,你们买的啥? 舒阳低下头,没说话。 晓阳说,关你啥事,不该问的别问,要告诉你的不用你问。开好你的车,走。 送舒阳去了学校,路上,我问晓阳,你到底买什么。晓阳说,笨蛋,你没发现,舒阳已经长大了吗。晓阳自言自语又说道,糟了,应该给舒阳多一些饭票,否则又被你大嫂搜刮走了。 我实在没想到,晓阳能这么细心,这么用心。 我们回到阿姨家,刚进了门,阿姨就说,晓阳,朝阳,满江部长打来电话,说,调查组还是要找我们谈话。让我们明天上午就去监察说明情况。 第12章 问题要从跟上解决 婚礼的时候,晓阳专门让人把我在县一中读 书的妹妹叫了过来,一是见证一下我们的婚礼,二是趁着这个机会改善一下生活。婚礼结束,我们把舒阳送到了学校,又回到了阿姨家,刚刚下午4点。 阿姨见到我们,边收拾边说,刚刚,组织部满江部长打来电话,说让我和晓阳第二天早上8点到监察局说明情况。 晓阳哦了一声,说,妈,咋这么早,监察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去。 阿姨说道,早啥早,六点天亮,2个小时还不够你准备。 晓阳说道,8点30才上班,让我们8点到,多冷啊。 阿姨说,冷也要去,而且去了之后,就找调查组,哪里不要去,也不要到别人的办公室串门。 晓阳说,我知道,要避嫌,不给别人惹麻烦。 我心里想,也没敢问,避嫌,避什么嫌。 晓勇和二嫂已经回了省城,家里只有阿姨一人,餐桌上满是打包的菜。阿姨把每个菜开始分类。肉菜放在了一个盆里,素菜放在了一个盆里。那时候,经济条件都很一般,能坐一次席,也是解馋的最好机会。 我和晓阳也忙帮着收拾,阿姨说多了,吃不完,这个天还是要放冰箱,这几天你们不上班就到家里来吃饭,这些菜挺好的,咱不能浪费。朝阳,在你们老家还可以分分,但是在这里我还不好办,拿出去怕别人嫌弃,只有咱自己吃。 阿姨说,朝阳,你把这个放冰箱。 我答应了一声,马上端着菜往冰箱那里走。来到冰箱这里,找到了门,我不会开。虽然晓阳家的这个冰箱我见过几次,那也是我在县城唯一见过的冰箱,只知道他的作用,但从没有打开过,所以,对待冰箱还不知道怎么打开。 晓阳看我端着菜,一副狗拿刺猬无从下手的囧样,一脸坏笑地走了过来,悄声说,笨蛋,看准,下次遇到这种冰箱,不会开,把两只手同时放在两个门边上,同时用力,它这边不开,那边就开。 晓阳开了冰箱,看着堆成堆的剩菜,说,妈剩菜太多了放不下。 阿姨说,本来计划不扩大范围,但是你李叔和满江他们临时商量,你喊这个不喊那个得罪人,这事不好办,好在招待所这几天没接待,能安排,所以就把范围稍微扩大了一些。正好你俩都在,我把收的礼钱给你们。 我忙说道,阿姨,这个我们不能要,本来我们就没出钱,不能再往回拿钱。 晓阳说,朝阳,给钱哪有不要的。妈,拿来。 阿姨说,来,账单,你拿着,到时候你去还。 晓阳说,妈,我只要钱,不要账单。 阿姨笑着说,除了你大舅,其他人的不多,毕竟我们打了招呼,不收礼。这些礼单我给你爸过目,也要给你们一份,你们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以后你们的人情往来,要自己来。在我们家,特殊一点,不如朝阳老家亲戚单纯,钱不能衡量关系,有些钱不要不行,有些钱要了不行,你俩记住,不能拿的咱一分钱也不能拿,有些钱,你爸会处理。 晓阳接过了钱,说道,妈,你最好了。然后数也没数,就装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 晓阳说,妈,今天你看到没有,朝阳的大嫂,就是那个胖乎乎的,像讲评书的那个。 阿姨说,看到了,多开朗的一个人。这种人有什么不藏着掖着,没啥心眼。 晓阳说,我,我要帮朝阳整顿家风,他大嫂太过分了,仗着自己的父亲是村干部,人多势众,竟然让人把朝阳家的锅碗瓢盆全砸了。 阿姨看了一眼我,问道,有这种事,朝阳,坐下说说,什么情况? 阿姨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晓阳我俩坐在了一起,刚坐下,晓阳还往我这边挤了挤。我看了一眼晓阳。心里想,当着阿姨,就别坐这么近了吧。 她,满怀期待地准备大干一场要帮我父母出头了! 阿姨,我大哥是代课老师,您知道,现在代课老师工资低,还经常拖欠,这大嫂觉得大哥不挣钱,没出息,就和大哥闹别扭,上次,闹得过分了些,大嫂的娘家来了人,就把锅碗瓢盆摔了一些,也没晓阳说得那么严重。 晓阳说,还不严重,锅都砸了,朝阳的妹妹,就今天来的那个女孩,把生活费都给他大嫂了,一个小姑娘,大冬天的啃干馒头,你说,两分钱一壶的热水都舍不得喝,这不得收拾她。 阿姨思考了一下,说道,虽然我出生在省城,但在县城里也待了10多年,农村的家里事也是知道一些。 首先,晓阳,你的态度不对,思想也不对,解决家庭矛盾的方式也不对,我要先批评你。第一,你算是刚刚过门,朝阳的老家都没去过两次,连看门的狗都不认识你,怎么能说去收拾比你进门早的大嫂,这不让人笑话。第二,既然你进了李家的门,朝阳的大哥大嫂,也就是你的大哥大嫂,家有困难,有矛盾,你条件好一些,要想着伸伸手,拉一把,让他们把矛盾疙瘩解开,别说是对待家人,你俩都是干部,对待群众,也要这样。第三,仓鼎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朝阳也讲了,这是大哥代课老师工资低的问题,这是经济上的问题,根结在这里,你不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让朝阳大哥离婚再娶,这个矛盾还是存在,今天我看,朝阳大嫂和大哥感情还有基础,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晓阳,你们要从这个角度出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听了阿姨的话,突然明白了晓阳为什么能够这么优秀,如此有文化和水准的家长,怎么会教不出来好孩子,邓叔叔有阿姨这样的贤内助,又怎会不如日中天,步步高升。我又想到昨天办结婚证,阿姨的名字,何思君,一下感觉这个知识分子家庭长大的岳母的形象是如此的伟岸。 晓阳也被说得服气,说道,知道了,妈,那你说怎么办? 阿姨说,这个简单,这样办。先从根上解决问题,现在刚刚出的政策,我听说代课教师符合条件可以转成正式老师,朝阳,你回乡里落实一下,看文件到没有,让你大哥对比文件看是否符合条件。如果符合条件,该转就转,如果不符合条件,该补就补。不违反程序的前提下,我给府办廖主任说说,请他过问一下。第二,大嫂家的这个打砸东西的问题,此风不可长,晓阳,你去找李叔,他在安平,老李有办法,这个我不教你了。第三,家和万事兴,晓阳,你要放低姿态,到了朝阳老家别摆你大小姐的架子,处理不好家庭关系和妯娌关系,那是你没本事。家里有亲情在都搞不定,你怎么推动工作。 对了,你说的朝阳的妹妹,今天我见了,还聊了几句,很懂事的孩子,你们作为哥哥嫂子,要把下面的弟弟妹妹照顾好,如果你们有能力,哥哥姐姐有什么需要,能帮一把是一把,别你俩吃上了公粮,家里人还吃不饱穿不暖,如果对家里人都不管不顾,你们对待群众怎么会有感情。朝阳,你大嫂娘家有人不是坏事,我觉得攒钱攒物不如攒人攒情,就比如今天你大舅,匆匆来匆匆走,你二舅刚才还责备我,为什么办得如此仓促,没有提前通知。这人情就要走动,不走动父母都会生疏,我说的话,你们还小,可能理解不了,但是你们回去慢慢体会。 晓阳说,我知道了妈,舒阳那孩子,我们会照顾好。 阿姨又说道,朝阳,既然你们结了婚,就是一家人,别把你邓叔叔当什么干部,多大个干部呀,都是普通人,家里有事,你张口就是,我们不是顽固派,不违反原则的事,我们能帮上忙的,会帮忙的。 我当时心里一阵莫名地感动。我觉得自己是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遇到这样的好人家。娶妻要看丈母娘,阿姨这样,晓阳一辈子也错不了。 阿姨接着说,朝阳,你邓叔叔不在,我还是代表家里提几个要求,一是晓阳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你要多担当。二是咱们家,家庭算是特殊一些吧,你这孩子,心好,实诚,你们以后要多长个心眼,不贪不占,不骄不躁,踏踏实实过好你们的小日子,仕途上你和晓阳别强求,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第三个,就是家里的事情,家里解决,家里的好事坏事,都不要张扬,为人一定要低调,你俩知道了吗。 晓阳已经把胳膊立在了我的腿上,托着自己的下巴,频频点头。 阿姨说了掏心的话,就又让我们吃了晚饭。看了看表,已经七点,说道,今晚,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回去早点休息,记住,明天八点以前,一定到县监~察~局。 我和晓阳匆匆赶回了县医院家属院。 晓阳,阿姨真的是太有水准了。我第一次和阿姨说这么多话,感觉阿姨的水平不比邓叔叔差。 晓阳说,那是自然,我妈是正儿八经上过大学的,可惜50岁不到就在县医院申请了离休,离休的时候是县医院的办公室主任,本来可以继续干的,但是我爸工作太忙,你别看我妈说这个她不懂,那个她不懂,她其实啥都懂,我爸搞不懂的都要问我妈。 县医院家属楼,是县城第一代家属楼,和现在的小区相比,已经没有办法入眼,但那时候的家属楼在县城的地位,比现在的现代化小区高多了。告别了公共厕所,有着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这已经是无数人的梦想,可见,医院,在那个年代也是十分的红火。 家属院位于医院的东边,和医院隔着一条青年大街,守门的大爷早已经关上了大门,那个时候车少,敞开大门一年也开不了几次。昨天,我们在门口等了五分钟,大爷才慢悠悠地过来开门。这个大爷虽然也是大爷,但是和现在的看门大爷完全不同,他们隶属于医院保卫科,是有着正式编制的干部。和学校的大爷不同,这里是家属院,虽然汽车少,但也是经常有汽车出入,所以对待进门的汽车,大爷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大冬天的晚上,晾你几分钟,实属正常。 我刚停在门口,晓阳就问我,朝阳,今天办酒席的烟车上有没有,我说有,还有三条金鹿,两箱白酒,就在后座上。 晓阳翻身,撕开包装,拿了两盒。说等着,我给你办个人脸通行证。然后就下了车,进了保安室。不一会,两个保安大爷笑呵呵地陪着晓阳出来了,其中一人马上用钥匙打开了铁栅栏大门。 我在车里,只听见晓阳爽朗的笑声。晓阳边和大爷告别边上了车。 两个大爷像卫兵一样目送我们进了大门,我也推开玻璃,和大爷挥手。 我说,晓阳,你可以,连看门大爷都搞得定,是不是以后咱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晓阳说,怎么可能管那么久。你这一包烟,管一个月没问题。 我说道,那干脆给一条管一年。 晓阳拍了一下我的头,傻的你,细水长流人家才念你的好。你这一两个月给他一包,一年最多也不到一条,要是你一次给一条,他抽完了天天盼着你,你不给他就觉得你烦了,下次,就让你冻到半夜。 我说,那就一天发一支。 晓阳说,我的小笨蛋,你要是哪天搞忘带搞忘发,你就得罪人了。你怎么能让人摸到规律,就比如,有人给你送礼,就掐着中秋过年这几个节送,那你就基本白送了。 我说,晓阳,你咋这么说,大家不都是中秋过年的时候送。 晓阳说,笨蛋,中秋过年所有人都送,大家那二斤月饼,三斤水果有啥区别。谁能记得住你,你这叫送礼吗,你这叫赶鸭子上架,人家飞,你也跟着往树上爬。送礼看的从来不是节气,送礼看的是你的心意。 我说,晓阳,这不是过年中秋由头好,收礼的人不好拒绝嘛。 晓阳说,朝阳,别人想收你的礼,还管白天晚上,还要算良辰吉日啊。他心里不喜欢,你啥时候送都没用,他心里喜欢,你啥时候送都行。你,下次回老家,让咱妈把那几只母鸡给我抓了,我要送礼。 我说,晓阳,送谁。 晓阳说道,送给李叔,马叔,张叔。朝阳,其实不该跟你说迎来送往的这些东西,把我的小笨蛋都教坏了。但是,该咱俩干的恩情咱俩要做,如果不是马叔张叔和李叔把咱们从公共汽车上拦下来,我就跟你去上海投奔战友了。朝阳,你说咱俩要是真的在上海,如今咱俩干啥呢。是沦落街头还是已经成了万元户。 我看着晓阳,黑夜中朦胧的车灯下,如此机灵可爱。我现在一无所有,已经抱得美人归,我问晓阳,李剑锋那么好,全县的年轻帅小伙你可以选择,你为啥就看上了我。 晓阳说,选择你呀,选择你是因为你笨,你傻,你呆 。你看全县干部里那个比我的小笨蛋还笨。选择你呀,是因为两年前,你在安排背我去医院,说着晓阳就捏上了我的脸,你背我的时候手还不老实,老摸我屁股,你欺负我,自然要对我负责到底。 我那时候还不是怕你把脑子烧坏了,着急吗。 晓阳说,朝阳,我爸早就找李叔问了你情况,你是掩护战友立的三等功,又为了我愿意放弃正式身份,我爸认同的是你的品行和为人。我妈说,你这孩子实在,第一次去我家就扛半袋子玉米红薯,我妈说晓阳,你太机灵了,找个实诚的也好,免得俩人都猴精,要犯错误。所以,我爸妈才认可你。朝阳,我告诉你,追求我的不止李剑锋,李剑锋也不是条件最好的,我选你是因为你真心爱我,我们家选的是女婿,不是选干部。 如果你遇到了一个对的人,遇到一个会的人,你一定会和我有一样的感受。心里想着,干脆自己啥也别管了,人家咋说咱就咱干吧,咱的脑袋瓜子真的不够用。 晓阳看着我,说,小坏蛋,看够了没有。 我说,看不够,一辈子也看不够。 晓阳娇羞地说,小坏蛋,我看你,也不够。 阿姨属于县医院的中层干部,分的房子是一个小套二,晓阳说这房子分下来就收拾好了,除了大哥二哥从省城回来偶尔住一下,平时就没有住过人。 阿姨和二嫂布置得无可挑剔,大红色的床上用品,崭新的洗漱用品,做工精良的餐具,窗户贴了窗花,门口粘了喜字,就连床上都按照我们老家的规矩放了红枣和花生。昨天,我和晓阳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晚,但今晚意义不同。 一进门,晓阳就坐到了沙发上,拿出包开始数钱,这些钱厚厚的一叠,面额不一,晓阳越数越开心,越数声音越大。 我说,别出声,让外人听到了多不好。 数完之后,晓阳说,朝阳,猜一猜,多少? 我说,我猜不到。 晓阳说,说出来吓死你,2100元。 2100元,这个数字是个什么概念,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70多元,结个婚就挣了我3年的工资。 晓阳说朝阳,这些钱都是礼尚往来的钱,不该拿的钱父亲会处理。咱有了这些钱,舒阳上大学,就不用你家里出钱了。 我说,朝阳,你真的要把钱供舒阳上大学? 晓阳说,对呀,我喜欢舒阳,大不了,咱给她记账,等她毕了业,分配了工作,能挣钱了,就再还给咱们。 我说,舒阳要是耍赖不还了咋办。 晓阳看着我,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跟前,勒住我的脖子,一下跳到我的身上,说,舒阳不还,你现在听我指挥,去里屋,刚进门,砰的一声,晓阳一个勾脚把门关上了。 晓阳,别关门,我还烧了水,洗漱一下! 第二天一早,阳光已经洒在了窗台上,让人都觉得这温暖已经来了人间,处处是美好。躺在床上看着这一切,人世间的美好,应是如此。看了看表,6点30。 晓阳说,实在是不想起床,8点就到,真的太早了。 我说,要不继续睡吧,着实有些困。 晓阳说,行,那就睡。等着他们来敲门。 我看了一眼晓阳,说,敲门也不开,大不了给个处分。昨天的婚礼,通过李叔的解读,已经让我们有了稳操胜券的信心。 晓阳说,行,你说的,那咱俩谁起床谁是小坏蛋。 又过了几分钟,楼下已经传出了卖火烧(北方的一种现做的饼),热火烧的声音。 我问晓阳,饿没。 晓阳说,饿了。昨天事情多,真的饿了。 我猛地坐起来,说,我是坏蛋,我去给你买火烧。 卖火烧的大爷裹着厚厚的棉衣,送孩子的家长骑着二八自行车已经出发,上班的,买菜的,还有遛弯的,整个家属院里很热闹,满是生活的气息。 家里只有餐具厨具,没有什么吃的,我重新烧了一壶水,晓阳也起了床,开始梳妆打扮。 晓阳嘴里咬着一根皮筋,一手掐着自己的马尾,一只手拿着梳子在梳。我吃着火烧,静静地看着晓阳梳头的样子,婉约动人。在爱的人眼里,一切皆有爱意。 晓阳说,笨蛋,别看了,以后每天,你都要给我梳头。晓阳坐在凳子上,转过身,背对着我。一个结结实实的马尾,就这样扎好了。扎起了马尾的晓阳,精神,干练。 我们两个人,我只拿了一个碗,碗里只有开水。晓阳大口的吃着火烧,说道,朝阳,你以后要做饭,家里要备点吃的,我们从老家带点红薯和玉米面,不能只喝开水。 我说,可以,咱俩分工合作,我拿红薯玉米,你负责把他们加工一下搞成粥。 晓阳说道,李朝阳,可以,你长本事了,学会欺负领导了。 我说,晓阳,你是柳集乡的,我是安平乡的,你不算我的领导。 简单吃了,我和晓阳就去了监~察~局。晓阳说,这监~察~局是去年才成立的新部门,但里面的几个局长,她也认识。 我说,晓阳,怎么县里的领导感觉你都认识。 晓阳说,这县城的领导本来就这么多,这些人在这个局那个局轮着转,本来县城不大,你认识一个人,就认识了两个人,我在县城待了这么久,从小就在大院里长大,自然人就认识了。不止我,很多从大院长大的孩子都差不多。 到了监察大院,刚刚7点50,看着这几个字,我心里十分坦然,这种坦然就是源于对晓阳的信任,源于李叔的分析,从前天领了证件,晓阳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我们,已经合法了,调查组,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 晓阳找了一间靠大门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人,一个小伙正拿着抹布在擦桌子,他擦得认真,桌子凳子都在擦,擦完了一个又一个,晓阳不和他说话,他也不和晓阳说话。他现在的工作是擦桌子。看着他,应该是夏天新分来的大学生,那个时候的传统,就是新人负责打扫整个办公室的卫生,擦桌子板凳,烧水泡茶,直到办公室重新来了新人。这年轻人,就算熬出来了。 看已经收拾完,晓阳问道,同志,请问地区调查组的同志在哪里办公? 那人抬头看了看晓阳,说道,地区调查组昨天晚上连夜就回去了。 晓阳疑惑地问道:回去了?不会吧,是牛局长带队的调查组。 年轻干部说,就是牛局长带队的调查组,回去了,昨天晚上吃了饭就走了。 晓阳问道,那不调查了。 年轻干部说,当然要继续调查。对了,同志你也是抽来帮忙调查的吗。 第13章 管帽子的最重要 到了县监察局,别人还没有正式上班,院子里空落落的。晓阳看有一间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就敲门进去了。里面的年轻人应当是夏天新分配过来的大学生,戴个黑框眼镜,正在聚精会神的擦桌子,他擦了一张,又擦一张,连办公室的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等待那人忙完,晓阳问道,同志,调查组在哪里?年轻人说道,你是抽来帮忙调查的吗? 晓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也是来帮忙的吗?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糖,放在了桌子上。来,同志,我昨天参加婚礼,这糖不错,咱们这买不到。小同志,拿起了糖,看了看,说道,大白兔。确实不好买,你参加的这个婚礼家庭条件不错,能发得得起大白兔的糖,这糖在咱们县属于限量供应,只有招待所旁边的那家供销社才有。 晓阳说道,耶,看不出来,小同志是个行家。喜欢吃,姐还有,说着又打开手包,掏出了一把糖放到了小同志桌子上。你咋称呼。小同志说道,姐,我叫周卫华,你喊我小周就是。我不喜欢吃糖,但是我对象喜欢吃这个糖,大白兔糖确实不好买。我心里想,晓阳,刚才你俩还是同志,现在就已经是姐弟了,话里话外怎么感觉我们不是被调查的对象,也成了调查组的成员了。晓阳接着说,弟弟,以后你想吃糖就找我,我给你买。咱这调查组都是哪些人。 周卫华说,那些人,都是咱这样的苦命人。这地区调查组都搞不定的事,还让县里调查。你别看地区的牛局长牛哄哄的,这次是夹着尾巴走的。你知道调查谁吗。邓县长的女儿,以前县委副书记李~学~武的儿子,听说还有邓县长新过门的女婿,另外几个也都是在任县级领导的子女。牛局长要求县里调查,然后把调查报告交过去就行了。你说这牛局长拍拍屁股走了,喊县里调查,昨天我们局蒋局长和几个头头拉牛局长,拉都拉不住。 晓阳问道,那现在咋说的。周卫华说,咋说的,查呗,昨天晚上通知的公安、组织、纪检、还有我们监察搞一个联合调查组,这压力不能只给我们监察一个人不是。姐,你知道吗,那伙人,把李学武的儿子,县委机要科的李科长脑袋都打裂开了,说邓县长的女婿是退伍的,上过战场,把那几个闲散人员的肋骨打断了不少。那几个社会青年家里上下活动,都没有人敢接招。估计,这次知道秤砣他是铁打的了。对了姐,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是组织部的? 晓阳说,我们呀,我们算是有关部门吧。正说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干部夹着文件走了过来,没进门就喊道,卫华,你把会议室收拾好没有。周卫华忙打招呼道,蒋局,收拾好了,有关部门的负责同志已经到了。蒋局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晓阳。哎哟,大侄女,你咋现在就来了。卫华看着热情的蒋局长,知道来人应该是蒋局长的朋友,心里猜着应该是组织部的,忙开始倒水。晓阳说道,蒋叔,这不,通知的我八点。蒋局长说,走,去我办公室,昨天,你结婚,我这去地区开会,没赶上,你这还欠叔一杯喜酒。 晓阳说道,蒋叔,我妈昨天还说,就看到你蒋叔的礼到了,咋没看到你蒋叔来。但我和晓阳昨天一直在一起,心里实在想不起阿姨说过这句话。我们刚要出门,周卫华拉住了我的胳膊,说,同志,你们是哪个部门,我登个记,一会好开会喊人。我摸了摸头,说,你就按你姐说的记吧,有关部门,。周卫华说道,你和那个姐,一个部门的?我说,对对,算是一个部门。周卫华说,那你俩谁是负责人?我答道,负责人,哦、哦,你姐是你姐是,她是有关部门负责同志,你哥我是你姐的秘书。周卫华说,这个姐,是谁啊,这么年轻,还配秘书?我说,她呀,她,她是谁你一会儿就知道了!说着,我也快步跟着晓阳,上了二楼。 蒋局长已经倒好了两杯茶水。见我进来,马上伸出手,握了握。见我俩坐定。说,晓阳,地区调查组已经走了,昨天晚上连夜走的,是牛局长晚上才给地区主要领导电话汇报了李老革命的四点指示,地区领导说地区不查了,委托县里监察局调查,到时候把调查报告交过去备案就行,你看,他们通知的你,他们还走了。结合地区调查组和县里领导指示,我们局班子连夜也开了会,认真研究了地区调查组移交的材料。 现在事实清楚,情况清晰,证据确凿,这件事不关剑锋你们几个的事,你们都属于受害者,这个是朝阳同志是吧,属于见义勇为,县委办的李科长属于维护电影院观影秩序,也是好心被人报复。我们抽了公~安几个部门的人组成了调查组,你们两个也不再问话了,就写个当天的情况说明交给底下的小周,他会安排。到时候我们结合你们的情况说明、县公安局的案件调查情况和调查组移交的材料,形成一个结论性报告报给地区监察局、组织部满江部长,公安局少卿局长,建议该奖的奖大力褒奖,该法办的社会闲散人员依法法办。 我看了晓阳一眼,晓阳用手整理了耳边的头发,说道,蒋叔,您费心了,既然现在您是代表组织,我们听您安排,报告写完了,您还是把把关,我俩没啥经验。蒋局长说,那行,我就学习一下我大侄女的大作。那这样,你们就在我这里写,这里纸和笔都有,就在我桌子上,我八点半还要给县调查组的人开会,传达一下县里领导指示,把思想统一了。说着就起了身,留下我和晓阳。 见蒋局长关上了门,晓阳一下举起了双手,转了一个圈,笑着说,现在你去坐到蒋局长那里,开始写。我说,我写,晓阳,这个你来写,我不会写。晓阳说,笨蛋,哪有领导领导动笔的,朝阳,你钢笔字写得比我好,这个是要拿给蒋局看的,如果咱俩的字丑得没法看,那不是被人笑话。看晓阳这样,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写了。我坐好之后,调整了位置,看蒋局长的办公桌上已经有一叠监察局的红色空白信纸。一张平面玻璃下面有一张写着县党政机关单位通讯联系单,联系单上的第一个名字钟毅,第二个邓牧为,在上面我也看到了满江部长,乡镇的电话留的是党政办主任的名字。我们安平的电话,上面写的,党政办,邓晓阳。我指了指,给晓阳看,晓阳说,这个表统计的时候,她还在党政办,现在,她已经到了柳集。县里的人,调动频繁,不是上面那几个的调动,一般不得换联系单。 晓阳说,这样写,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写基本情况,就写看电影打架的事,喝酒的事不说了,重点突出李剑锋制止社会闲散人员扰乱电影院秩序,然后被报复被你遇到,你出手救人,写到这就行了,至于被带走的事不提。第二部分写我们对事件的认识和看法。重点写感谢地区和县里对我们的关心帮助。表扬李剑锋,感谢相关部门费心费力。第三点写下一步的打算,咱们在组织的关心下,不负组织部的关心,认真工作,回报社会。好,就这样写。 我先是写了大纲,打了草稿。晓阳又提了几点小的修改意见,就这样,我就开始一笔一画地开始写,晓阳坐在我的对面,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我,一动不动,我看晓阳一眼,她就对着我笑一下。这大抵就是爱的眼神吧。 直到10点钟,我们写完了,蒋局长还没有回来。晓阳说,等着,她去看一看。不一会,蒋局长就端着搪瓷杯走了过来。蒋局长喝了一口茶,我想观察一下他喝到茶叶怎么办,但人家蒋局,确实没喝到茶叶,人家喝的是枸杞。他放下搪瓷杯,并未落座,我忙双手把情况说明给了蒋局。蒋局拿到之后,说好漂亮的钢笔字,苍劲有力,赏心悦目。看着情况说明,蒋局频频点头,看完之后说,写得很好。条理清晰,逻辑清楚,既有深度,也有广度,是领会了组织意图的。晓阳,我没猜错,是你的思路朝阳同志执的笔吧。 晓阳说道,蒋叔,我们哪有这么高的高度和认识,都是您的指点和教诲,我们才能把这些情况说明写出来。蒋局长哈哈一笑,说道,晓阳,真会说话,这样,我已经安排给了小周,你们找他签字盖章,完事朝阳同志就等着被表彰。晓阳说,蒋叔,我们不仅欠您一杯喜酒,又欠您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太大了,我们小孩子还不了,我回家告诉我爸,让他还。蒋局说道,晓阳,还跟你蒋叔客气,这个调查结论出之前,我还要给牧为同志汇报。我和晓阳辞别了蒋局长。就来到了刚刚的办公室。 见我们进来,周卫华忙起了身,一脸复杂又害羞的表情。晓阳说,弟弟,蒋局长看完了,您再把个关。周卫华说,邓乡长,不敢不敢,您和李主任在下面签个字,我给您准备了印泥。晓阳说,好嘞,给您添麻烦了。说着,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邓晓阳。然后把笔给了我,我签下了李朝阳。按了指引,晓阳从我的兜里掏出了我的手绢,擦了擦手,又塞了回去。我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是晓阳,你倒是擦干净了,我的手还脏那。 晓阳自然领会了我的眼神,又给我把手绢掏出来,给我也擦了擦。那手绢,如同染上了斑斑血迹,预示着那天血淋淋的场面就此画了句号。晓阳说,弟弟,你女朋友喜欢吃奶糖,下次我给你送两斤过来。周卫华,是个好同志,姐姐记下了。 周卫华忙说道,邓乡长,别别,您太客气了。您给得已经够多了。上了车,晓阳又打开了手包,掏出了本子,写着什么。我说,晓阳,你写得啥,咱这事就算完了?晓阳说道,笨蛋,没完,还要表彰你。李朝阳,我都羡慕你,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娶了我这么聪明漂亮的媳妇不说,打个架还能得到表彰。我说,还不是幸亏邓叔叔和李叔他们。晓阳,我是真的觉得邓叔叔的手段太高了,一番运作,坏事真的变成了好事。晓阳说笨蛋,什么手段,那叫谋略,那叫阳谋,那叫智慧。我问晓阳,你看你几句话,就把周卫华的话套出来完了。还有,我不记得阿姨说过蒋局长没来的的事。 晓阳说,笨蛋,既然蒋叔主动提起我婚礼的事,那肯定是给了礼的。这点错不了。这个小周,人不错,办公室没人,他不仅把自己的桌子擦得认真,别人的桌子也擦得仔细,表里如一,为人真诚,笨笨的,呆呆的,和你差不多,这种同志才是好同志。你不是说我刚写什么吗。我写的是监察局周卫华三斤大白兔奶糖。监察局蒋叔,酒。我说,晓阳,你还真的给他奶糖,咱以后又不跟他打交道了?晓阳说,你当过兵,老放空炮能行。我告诉你,我不止记了周卫华,我给你翻一翻我的本子记了什么。 晓阳开始翻她的十分小巧可爱的红色笔记本,县一中孙育文副校长,加班白头,箭头我爸。这个就是说上次我们去一中看舒阳,说孙副校长加班熬白了头发,答应要给我爸说。这个事要给我爸提一嘴,这个后面有个对号,说明我已经给我爸提过了。等人家孙校长见了我爸,我爸就知道怎么说。这次人家监~察~局的蒋叔,人没来,礼到了,这次又帮我们一个人情,我们要记上,也给我爸说,他知道见了面怎么处理。 晓阳翻了页,又看了看,说,舒阳,一个箭头,内衣。这就是说舒阳长大了,要给她买几套内衣。后面有个对号,也已经办好了。还有一个小的,是你二妹,有个问号,是见了面看看身高再买。女孩子,不喜欢说,你要给她考虑周全。而且不能只给舒阳买,不给二妹买,这样二妹知道会多想,这些水,咱们能端平。下面的事,怀孕,眼药水,朝阳老家。这个没有对号,这说明我回你老家,还要假装怀孕。 我看了一眼晓阳,说不是吧,连这个你也记。朝阳看了我一眼,说道,细节决定成败,每天事情这么多,不记下来怎么行。还有,我给你翻翻,你大哥转正,让李叔收拾你大嫂的娘家,给李叔张叔马叔送母鸡。这些我都记下来了。朝阳,有些话咱们要么不说,咱说了一定要记得去办。如果不办,时间久了,自己的口碑也就完了。我说,晓阳,你的心思真是太细了。你记这么多,咋没有我的事。晓阳说,笨蛋,你在我心里,你的事,我不用拿笔就记得住。你呀,就跟着姐慢慢学吧。 愉快的时间总是稍纵即逝,我和晓阳的请的假很快就到了,半个月,我们又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补充了一些柴米油盐。这几天,虽然算是把家当购置齐了,但是我们一直没有开火,早上实在是起不来。二是中午和晚上就去阿姨家吃婚礼的剩菜。这些天,邓叔叔很忙,基本上没有在家里吃过饭。阿姨说,晚上我们下班回家,就不用做饭,她一个人无聊,我们来了,人多反而好做饭了。 周日的时候,我们在阿姨家吃饭,邓叔叔还是不在。晓阳说,妈,那些剩菜能不能不吃了。再吃我真的要吐了。阿姨说,真是可惜了,都是好东西,困难时期,就是过年,也吃不到这些东西。晓阳说,妈,这样,你和朝阳你俩吃剩的,你给我搞点新的。阿姨说,好好,你们都不吃剩的,我来处理。明天晚上你们回来,我们做新的。晓阳说,妈,明天我们第一天上班,晚上在安平请马叔、张叔、李叔他们吃饭,就不回县城了。 阿姨说道,那晚上住哪里?晓阳说就住安平,朝阳有宿舍,住得开。阿姨说,嗯,晚上喝酒开车不好,就住安平,被子不够你们就从家里拿,上次你们结婚,有几瓶就只喝了半瓶,这次你们带上。年轻的时候在基层辛苦几年,有好处。晓阳说,妈,我们什么时候调回县城。阿姨说,回县城?你们不在乡镇擦几年桌子,扫几年的院子,怎么能回县城。我听你爸说,剑锋那孩子已经申请回乡镇了,挨了一顿揍,他也成熟了,学武上次来家里还说,晓阳女孩子都可以去乡镇,他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能留在县城,现在正在考虑他的位置。你们柳集,是不是缺一个副乡长? 晓阳说对,老王在我们结婚前下来了,前些天乡里还一起请他吃饭,庆祝他退二线。阿姨说的,那就对了,我听你爸说要让剑峰去柳集,别的地方没位置了。我猛然看了阿姨一眼,晓阳看了我一眼,我们都没有说话,继续吃饭。在回县医院家属院的路上,我心里一直在想,李剑锋去柳集,这是谁的主意,难道阿姨和邓叔叔不知道晓阳在柳集,难道不知道李剑锋也喜欢晓阳。晓阳看着我有心事,说,朝阳,咋啦,你有心事,是不是听我妈说剑峰去柳集当副乡长的事,又吃醋了。 我说,晓阳,咋能这样安排。晓阳说,朝阳,干部任命和安排非常复杂,不是儿戏,组织有组织地考虑,这一点,咱俩都得正确认识,而且这一块是钟毅书记在抓,我爸做不了主,要是我爸说了能算,李叔早就去县府办公室当主任去了。 对于晓阳的解释,我自然是理解,但作为男人,让一个比自己优秀的情敌和自己的媳妇在一起工作,我真的无法释怀。晓阳说朝阳,你放心,无论是谁,我心里只有你,再说,咱俩都已经领了证,办了婚礼,你还怕李剑峰那小子呀。我挥了挥拳头,说,晓阳,如果李剑锋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就是不要公职,也要再把他送进医院。晓阳说,傻的你,他想是他的事,我不答应是我的事,你真要把他送进医院。那你也进去吃牢饭了,撕破了脸,对咱没好处。 第二天,我们先到安排,又到柳集,晓阳为我准备了几袋瓜子和喜糖,到了大院,我们从看门的王大爷,一直分到了做饭的李师傅,每个人都说着恭喜的话,但我想,他们心里的想法一定是和我大哥或者晓阳的二哥晓勇一样的想法,这癞蛤蟆真的吃上了天鹅肉,这鲜花真的插在了牛粪上。 晓阳刚到办公室坐好,李叔嗑着瓜子就走了进来,我刚刚发糖的时候,已经和李叔见了面。李叔进门,就把门关上了。慢悠悠地坐到了我对面,邓晓阳之前的位置上。说着,小子,看你这黑眼圈,都快赶上张乡长的玻璃片子了。李叔扭头看了看窗户,把脖子伸得老长,说,小子,给你说个事,这次,要动干部了。 我说,李叔,我也听说了,李剑锋要去柳集。是不是。李叔看了我一眼,说道,小子可以呀,看来咱老邓真没拿你当外人,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你说了,这不符合咱老邓的性格。那你说说,你说说还有谁。我说李叔,我就知道这一个,其他我也没关心。 李叔说道,我给你说,你千万别说,然后一脸坏笑地说道,你,李叔我,马上要升官了。我一脸惊愕,说,李叔,咋回事,你要走?李叔悄声说道,这次,你们打架的事,让满江部长和老邓关系更进一步,本来满江走的中庸之道,在书记和县长之间游走,换了两届领导,人家满江都拿着人事大权,谁见了满江,都得发支好烟。这次老钟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满江是被人逼着站了老邓身边,老邓在人事上的话语权更重了,这次几个人都要进步。府办的廖主任要去城关镇当一把手,拿下了第一大镇,老马要去府办当主任,老张接咱们安平乡书记,李叔拍了拍自己,说道,你李叔我,要当安平乡长了,咱属于破格提拔。那是一脸的自豪。 我忙站了起来,说,李叔你说得是真的。李叔说小子,沉住气,这事,只给亲儿子说。我说道,李叔,亲儿子才说,你给我说,你这不是占我便宜。李叔说,笨蛋,我没儿子,拿你当儿子了。见李叔这么说,我也没觉得生气,因为李叔确实只有两个女儿,这次我结婚,全部来了。而自从我留到乡大院,李叔是一路扶持,一路指点。也许,李叔初识我,是因为我们是一个军的战友,对我干过文书,写过豆腐块的文章有好感,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说,李叔确实把我当儿子来看待了。 我问,李叔,这谁来接你的位置。李叔揉了揉鼻子,我这光杆司令的位置,被计生办老肖看上了,他这几天往县城跑得勤快,天天去送礼请吃饭,估计板上钉钉了。还有人敢收礼?谁这么大胆子。不会是钟书记吧。李叔说,人家老钟这个人,这一块你没得说,和老邓一样,从来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别看他和老邓有些矛盾,在这些问题上,他俩都是说得起硬话的。就你们这次结婚,你邓大爷退钱都退了七八千。 七八千,我瞪着眼,我的天,加上留下的,我们结个婚就成了万元户,这么大的诱惑,邓叔叔都不为所动。我当时心里在想,换作是自己,能否经得住这个诱惑,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想起大哥大嫂,想起在省城读书的二哥,想起读高中的舒阳和读初中的恩阳,家里也只有我,算是有一份微薄的收入,如果有了这一万元,大哥大嫂也不再闹了,二哥也不用暑假为了节约车费而不舍得回来了,舒阳也不用啃凉馒头了,恩阳也不用为学习分心了,想想,穷真的太可怕了,它让夫妻吵架,它让孩子受苦,它让老人受累,但如果说穷唯一的好处,就是那个时候,大家都穷。农村人甚至县城的人,谁也别笑话谁。 我看了看窗户,压低声音,也把脖子伸得老长。说,李叔,你送礼没?李叔又看了看窗户,脖子伸得比我还长,说,我跟你说,你打死也别跟别人说,我送了,我给老邓送了大礼,他收了。我说,真的?不会吧,邓叔叔咋可能会收礼,再说,你俩这感情也送礼?李叔拍着我的脸,说,咋不送,要送,我给他送了一个大胖小子。我一下坐在凳子上,看着李叔。说,李大爷,你在这逗我玩那,怎么我结个婚请了几天假,事态发展这么快。 李叔说,这还快,人家深圳,三天盖一层楼,这你能信。咱都是井底之蛙,老邓常说的,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你慢慢体会,真有道理。现在钟毅和老邓算是开始合作了,以前办不成的事,现在能办成了。因为钟毅已经知道,老邓的根太深了,合则两利,斗下去输的不一定是你邓大爷。你邓大爷动干部是为了推进县里的改革,老钟动干部是为了守住阵地。我后来又分析,本来老钟以为自己靠调查组的事是要稳操胜券的,你还记不记得在门口他说的那句话,人呀,要多晒太阳,有事没事多晒晒,那意思就是,我反正没事,你老邓的女儿的作风,你老邓去捞人,经得住晒吗?没想到,你邓大爷,不仅不怕晒,连烤都不怕。打不赢就合作,这就是人家两个领导的胸怀,识时务者为俊杰。但钟毅不愧是老练,要把李剑锋弄到柳集,这意思什么意思你看懂没有。 我说,听阿姨和晓阳说了,不是只有安平有个位置。再说李叔,你也说了,邓叔叔和钟毅都合作了。李叔说,笨蛋,合作分为几种,我总结了,男女合作可以生孩子,女女合作可以生是非,男男合作可以升帽子,但是合作是有限度的,大家现在都是以退为进。十七八个乡镇哪里没有位置,剑锋那小子去柳集,这老钟这招至少一箭三雕。第一,你们老邓和老李两家既然好,那就让你们好上加好,李剑锋追求晓阳,也算是尽人皆知了,但是晓阳刚刚结婚,把李剑锋调去安平,朝阳,你的心里舒服吗,老邓心里舒服吗。第二,晓阳和剑锋,他俩同时提的副科,他俩以后要不要竞争,假如以后柳集空出了一把手的位置,怎么办,小李上还是小邓上。第三,这也是告诉所有人,在这里,你们看清清楚,到底谁说了算,帽子谁在管。我说,李叔,那晓阳咋不告诉我。李叔拍了拍我的脸,说,现在能看清这三层的,只有你邓大爷和我,晓阳,虽然聪明伶俐,嘴巴会说,但在这个方面,还得练。你俩结了婚,你的思想要跟上晓阳,你的进步也要跟,到时候,人家晓阳都乡长了,你总不能还在党政办擦桌子吧。要不然,你和李剑锋那小子一比,你就是傻大个。不过,你放心,有李树在,咱老李也给你传授点独门绝技,让你追上剑锋那小子。剑锋以前太狂了,县里谁见了我不得喊我一声李叔李哥,他小子直接喊我——小李。我让你追上他,以后你们生了儿子,必须认我这个爷爷,这也算咱老李,没白疼你。 我说,李叔,自然,没有你,就没有我和晓阳的今天,没有你,我就回李举人庄种地去了。哎,我听说,你大嫂家的老王他们一帮子人去李举人庄给你家里找麻烦去了。又打又砸的,是不是。我说,对,李叔,王庄的那一帮之人有些欺人太甚了。李叔说,你放心,下周,我去收拾他,让老王服服帖帖地去给你爸登门道歉。李叔,别动手,不好的,毕竟那是我大嫂的父亲,怎么说,也算是个亲戚。李叔拍了拍我的头,说,笨蛋,李叔啥时候动过手,李叔动的是脑子。 第14章 砸锅卖铁,也要把书读了 既然结了婚,李叔和马书记张乡长是必须感谢的人,晓阳说,专门请三位并不只是因为他们以前是我们的领导,更多的是如果没有李叔,朝阳你就不会留在武装部,我们就不会认识,人生说不定就成了平行线。马书记和张乡长对我们也是一直关爱有加,我和晓阳的恋情,刚开始,也只有这几位知道。 吃了午饭,我正在寝室午休,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今天下午我们回我的老家李举人庄。自从85年退伍留到了乡镇,我回去的就不多了,虽然李举人庄离安平大集乡政府驻地只有二三公里,只是大哥向阳结婚之后和父母并未分家,三间正房里已经住了父母和大哥大嫂两家人,父母的家已经成为了大哥大嫂的家,实在没有我的位置。我们家之所以会如此贫穷,主要是因为父母那时候觉得,要想有出息,就要读书,我和大哥是高中毕业,二哥正阳读了大专,算下来二哥已经大三,明年暑假就可以分配工作。读书的多了,参加地里劳动的就少了,读书是花钱,劳动是挣钱,这一进一出自然比不上其他邻居日子稍微富足一些。 我们那个时候,农村讲究的是人丁兴旺,谁家男丁多,谁说话就硬。父亲一直在李举人庄并不算是什么家族,爷爷是独苗,爷爷上面只有两个兄弟,父亲只有二叔一个兄弟,所以,虽然父亲也是老兵退伍,但是对谁都是客客气气,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前,干农活父母是干的挑粪拉犁的脏活累活,宁愿让拉犁的牛休息一下,都不会把烈日下的父母喊回来乘凉,但那时候,我们家的公分拿得最少,分的东西最差。父母憋了一口气,一下生了五个孩子。我和大哥二哥都是差一、二岁的年纪,生我的时候,母亲难产,我和母亲都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父母缓了几年,又接着生,就是舒阳和恩阳两个妹妹。两个妹妹出生后父母不敢生了,虽然是多双筷子多张嘴的事,父母觉得万一又是女孩,咋整。五个孩子应该够了。父亲当过兵,那时候就知道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我们比数量就是再生五个也不行,关键还是要有出息。所以,父母常说的就是,我就算把锅砸了卖铁,就是去要饭,你们也要把书念好。 当年初中升学考中专,大哥考砸了,16岁的大哥天没亮就扛着锄头下了地,午饭也不吃,直到晚上才回来。那时候考上中专就是铁饭碗,考上高中自己还要出三年学费。大哥说,不念了,没法念了,我种地,给老二老三挣学费。父亲只说了一句话,你是老大,你不带头您他俩咋念。两个妹妹从小就懂事,帮着母亲缠着做衣服的线头,昏暗的灯光下母亲做着鞋,头也没抬地说,念,卖猪。那头猪,半大,瘦得看得见肋骨,那头猪,是我们家过年一年的指望,不等长大,就卖了,给大哥凑高中学费。那时候,我们连几元钱的学费都已经拿不出来。大哥说,妈,猪现在卖了,第二年咋过,要不,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我去出家,父亲一巴掌打在大哥脸上,要出家也轮不到你,去念书。 大哥高考完,再次名落孙山,我们一家成了全村的笑柄,念个什么书,还不如种地,也免得一家人挤在三间房里。直到二哥考上了大专,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一家人才感觉扬眉吐气。大哥看着二哥的录取通知书,从自己的枕头下面也拿出了一张录取通知书,和二哥的比了比,说,还是老二的学校好。看着大哥已经翻到烂边的通知书,大哥给二哥说,老二,去年我也考上了,咱家只能供一个,但你学习更好,我要去上了大学,你就是考上也没用,学费咱爸也交不起。现在,我挣了一年的钱,够你的学费,你好好去读书,学费的事不用你操心。那一次,二哥从中午哭到了晚上。大哥的那封通知书,像被水泡了一样,我想,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哥留在上面的眼泪。 既然大哥没有选择上学,就面临结婚生子,去年的时候,大哥结婚,娶了王庄村长的闺女。大嫂家人多势众,亲兄弟就五个,堂兄弟多到数不清。父亲让大哥娶大嫂,一是大嫂的二叔是我们村小的校长,安排了大哥去代课。二是本想借助大嫂娘家的势力,给自己长长威风,毕竟我们李举人庄和王庄挨着,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王家本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家庭,但是大嫂一眼就看中了大哥。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就力排众议嫁给了大哥,只是现在还没有怀上孩子。 父亲失算了,实在没想到,王家一帮人根本不认他这个亲家,大嫂的这些个兄弟,时常到家里来耍酒疯,让父母不胜其烦,惹也惹不起,躲也躲不过。你没有实力,在亲戚眼里,似乎也是待宰的羔羊。也许就是大嫂家给父母带来的心理负担太过沉重,当我把和晓阳谈对象的事告诉父母的时候,父母怎么也不同意,毕竟,高攀了一个村主任就让家里鸡犬不宁,高攀了县长的闺女,这不是要了老两口的命。 想起晓阳,我真的觉得她是上天来拯救我们家的,我们一家人都是老实本分之人,但晓阳的出现,不仅改变了我的命运,我们家的命运也改变了。这个我们以后慢慢说。在办公室里,回想着往事,我打开抽屉,翻出了晓阳之前留在办公桌玻璃下的照片。慢慢地陷入了沉思。晓阳之前的办公桌是对着门口,我的办公桌是背对门口。因为这是李叔告诉我的,我还是党政办副主任,晓阳的位置是办公室主任坐的,我不能坐在那个位置,别人要说闲话。 没有晓阳,我不可这么快解决正式身份或者不可能解决身份。因为晓阳,我见识了县城上层的生活。因为晓阳,别人也对我有了一丝尊重,让我这个农村出生的穷小子有了那么一丝丝不敢张扬的虚荣。回想起大哥的往事,我眼里含着泪,看着晓阳的照片,思考着这两年的点点滴滴,已经入了神。 忽然,后面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吓得一激灵。转身一看,是晓阳,想得太深沉,根本没有注意晓阳已经来了。晓阳边说边给我擦泪,小坏蛋,才半天没见,你想媳妇就想哭了,你也太可爱了吧。我们今天约定的下午去我的老家李举人庄杀鸡,送给三位领导。晓阳说,她假装怀孕的事,今天必须解决,否则到时候就露馅了。 我们马上返回了我的老家,李举人庄。到了家,比上次还要轰动,邻居们实在想不到我和晓阳真的能办了婚礼,前些天来,大家还觉得我这癞蛤蟆吃不上这天鹅肉,能够佐证的是阿姨让出席婚礼的母亲带回了两席没有吃的酒席,让父母回家分一分。村里人说,那是这辈子吃得最好的酒席,比酒席还要让他们兴奋的是,他们见到了钟毅,见到了邓叔叔这两个广播里的人。 晓阳早就准备好了大袋的花生瓜子和喜糖,我们上午就发了柳集和安平两个大院的同事,为了这次,晓阳还专门打扮了一番。一个胡同,半个胡同都是人,连一向大方的晓阳都有些羞涩了。有人说,朝阳真有出息,娶的媳妇真好看。还有人说,这个媳妇,比前几天那个还漂亮,我说,前几天那个也是这一个。晓阳娇羞地喊着大娘大爷,爷爷奶奶,分糖已经分不过来,我就直接一把一把地撒了起来。回想起那个场面,我想,父亲应该是扬眉吐气了,他站在门口抽着烟,这次不是旱烟,是平时过年也舍不得抽的卷烟。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那意思我懂了,县长的闺女,还是个副乡长,你们有能耐,也去娶一个。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人群慢慢散了,我们回了家。晓阳长舒了一口气,妈呀,我比耍猴的猴都招人待见。父母慌忙地将晓阳迎了过去,倒了水,晓阳还是没有嫌弃,端起碗就干了半碗水。父母忙去里屋,拿出了平时舍不得吃的饼干。晓阳说,爸妈,别忙活了,我们中午都在食堂吃了饭,不饿。父母坐了下来,和晓阳说着话。晓阳从手包里拿出了父母上次给的钱,说,爸妈,这钱我们用不上,本来说上次婚礼就给你们的,人多眼杂,我就没拿出来。父母推辞说,晓阳,俺不要,这钱是我们老两口给你们的。咋可能在给我们。现在条件放宽了,我和你爸喂了猪,喂了鸡,还养了羊,加上地里的收入,这些钱我们拿得出来。 晓阳说,我们挣钱容易,你们挣钱不容易,上面还有二哥,下面还有两个妹妹都在念书,你们用钱的地方多。别跟我客气了,你们别节约,大胆花,不够了,我再给你们。今天人多,快收起来,让别人看到不好。我忙拿起钱,直接塞到了母亲怀里。母亲也没有再推辞,我想起了舒阳说的大嫂娘家人来家里闹的事,就问了句,大嫂家里人来闹什么。 父母相互看了一眼,父亲欲言又止,还是母亲开了腔。你大嫂家的堂哥,还不是亲哥,喝多了酒到学校找你大哥借钱,你大哥不借,他在学校就骂你大哥,你大嫂知道了,就不依他,拿着家伙就去打了他堂哥。他娘家人不乐意了,说你大嫂吃里扒外。就来家里闹,你大嫂和他们又打了一架,他们说再也不认你大嫂这个妹子了,以后大嫂有啥事也别去娘家喊人。砸了锅摔了碗,正好舒阳和恩阳在,就把自己的生活费拿给你大嫂,让你大嫂把人打发走了。 我和晓阳一脸惊愕,说,这么说不是大嫂带的头?母亲说,你大嫂这个人风风火火,虽然是个女的,但是和王庄她几个哥哥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会过日子,知道顾家,她可以欺负你大哥,但不让别人欺负,嫁过来两年在村里已经和邻居们打了几架了。男的对她不好下手,女的打不过她,这几架她还没输过,现在整个村里的狗见了你大嫂都躲着走,她放羊去了,看时间也快回来了。 晓阳笑着说道,大嫂这么厉害,那我以后要小心点,可不敢惹了大嫂。从晓阳的眼神中,我也看出来,晓阳对大嫂的态度,有变化。这时候我又想起了阿姨说的话,她说,那天看我大嫂和大哥,俩人还有感情基础。阿姨果然是识人无数独具慧眼。现在看来,说不定俩人好着呢。知道大哥真心过得好,我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晓阳听到了鸡叫,就看了我一眼,我懂,那是让我提出来杀鸡。我给父母说,要杀几只鸡带回去,感谢一下领导。晓阳说,算了吧,买点东西就行吧,没必要杀鸡,还要下蛋,是不是妈。我惊愕地看着晓阳,心里想,好人是真的都让你当完了。 晓阳的话都没说完,我爸就起了身去厨房拿刀杀鸡去了。我给母亲说,现在上级有政策,代课教师可以转正,大哥为了我们,放弃了读大学,如果可以在代课教师的岗位上转正,也是不错。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大嫂回来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门口的汽车,是不是朝阳回来了,听见了大门响和羊的叫声,一群羊有十多只跑进了院子。爹,你杀土鸡干啥,你杀了鸡怎么下蛋,没有蛋怎么卖钱。只听到我爹说,这不朝阳回来了,杀几只土鸡带回去。 大嫂说,对对,朝阳媳妇需要补一补。朝阳出来,羊进来了,你看着点,爹杀鸡。说着嫂子就大摇大摆地进了门,我和大嫂打了招呼,就去帮忙看羊杀鸡。我蹲在地上,看着放完血的鸡还在地上扑扑腾腾,满地的血洒了出来,没想到羊闻到鸡血,还在地上舔。我正看得入迷,忽然听到大嫂大声喊道,李朝阳,我要收拾你。我扭头一看,大嫂怒发冲冠地小跑过来,我还没有搞清楚什么情况,一脚就被大嫂踹翻在地。我爸也顾不上礼节,直接拉住了大嫂,说,老大家的咋啦,我爬了起来,看到母亲和晓阳一脸惊恐的表情。晓阳的嘴,那是我见过她张得最大的一次。 大嫂哭着说,朝阳,把朝阳家的孩子弄没了。我想怀怀不上,他给弄没了,说着自顾自地哭了起来。父亲起身,忙关了大门,说道,小点声,外面有人,别人笑话。晓阳忙看着我,看着我一身的鸡毛和半脸的鸡血,她的眼神之中,想笑,但她必须憋笑。母亲拿了抹布和毛巾,抽打掉了身上的鸡毛,晓阳拿出了手绢,本想给我擦脸,又蹲了下来给大嫂擦了擦眼泪。 晓阳说,大嫂,你别哭了,到时候,我联系医生,给你看一看。大嫂抬着头,两眼热泪地说道,看什么看,多丢人呀,我喂得母猪,小猪都下了两窝了,两年了,我,啥动静都没有。晓阳又安慰道,没事大嫂,现在的技术要孩子,不是太大问题。大嫂慢慢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说着,那行,到时候先给你大哥看,我没有问题。回去的路上,我问晓阳,你给他们说啥了,咋把大嫂整那么激动。晓阳说,一进门你大嫂就看我,说算日子两个月了。这不一下打乱了我的计划,眼看就要露馅,我能说啥,我只能说你不小心呗。我看了晓阳,说道,不是吧,这个锅你也喊我背。晓阳掐了我一下,小坏蛋,不找你背找谁背。再说,连个黑锅都不敢背,领导怎么信任你,怎么器重你,怎么给你压担子。 晚上的时候,我们带着鸡,李叔早就邀请了马叔和张叔,在一家羊头汤馆子里。看得出来,三个人是真心地高兴,晓阳劝酒的本事不用多介绍,这次,他们又一次上演了三英战吕布。但,晓阳总结说,这次是四喜临门呢。等着各位领导把位置坐正,千万别忘了拉我们家朝阳一把。马叔李叔他们在县城住习惯了,带着鸡返回了县城。 事实上,从晓阳来讲,根本不需要专门请三位叔叔吃饭,但是晓阳说,人最重要的是懂得感恩,这个感恩只关人品,不管身份。如果不懂感恩,别说她是邓叔叔的女儿,就是邓叔叔也走不到现在的位置。 从羊肉汤馆子到乡大院,大概有七八百米,北方小城的冬天寒风凛冽,但由于我和晓阳都喝了酒,加上羊汤,浑身倒还有些热,我们选择在乡镇走走,我们牵着手,我把大哥为了让我和二哥上大学的事告诉了晓阳,晓阳说虽然大哥没有上大学,但看得出来,从骨子里也是一个读书人。这应当是源于父母对我们从小就灌输的知识改变命运的缘故。 到了寝室天很黑,晓阳找不到我床上的拉绳开关,我们两个摸了进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晓阳拉着我的手。一直在说,朝阳,找到没有,我怕黑。小鸟依人,晓阳这个时候,也让我内心有了一丝丝的满足感和保护欲。拉绳一响,看到了我的床褥,晓阳马上一脸嫌弃,小鸟飞走了,依依不舍,李朝阳,亏你还当过兵,被子不叠就算了,衣服还乱放,胡乱拿起了我的枕头,晓阳用鼻子一闻,说,看,脏的。明天你把这些东西全部带走,到家里,咱洗干净再带回来。现在,再也找不到拉绳的开关,也难以见到那昏黄的白炽灯,回忆往事,如同昨天一般。一晃过了一周,李叔晃悠悠地来到了我的办公室,说,他已经准备好去收拾大嫂的娘家人。我想提醒点什么,但感觉自己的提醒又很多余。依李叔的情商,又有什么要我提醒的。 不一会,计生办的面包车停在了乡大院,老肖,容光焕发,来到了办公室,从兜里掏出了一盒金鹿,直接递给了李叔。李叔对于老肖并不客气,因为那时候老肖才是乡大院最阔气的人。这老肖架子大,除了马叔张叔和李叔,他是谁也不服气,谁也不给面子。新来的孙友福从来不和老肖一起出去,因为他俩同行,在那辆面包车上,老肖从来是坐在副驾驶,孙友福,只有和大头兵挤在后面动弹不得,时间久了,自然不乐意去,但分管的领域不去,张叔马叔又批评他,干工作不亲力亲为,全靠人家老肖一人顶起了这摊子的事情。让孙友福十分郁闷,同样是一起提拔起来的,晓阳在柳集则风生水起。看来,有时候,有了位置,能坐稳才是最关键的。 老肖招呼了八九个人,大家早已经掌握了挤进面包车的技巧,加上李叔和老肖,一共十一二人。李叔说,出发!上车的时候,老肖主动把副驾驶的门拉开,把李叔请上了车,这就是人家李叔的本事,不在那个位置,照样有影响力。面包车去了大嫂的娘家,我不知道李叔采取的什么措施,也不好问,因为大嫂的事是家事,这是公事,李叔怎么操作,我一插嘴,万一有个什么,落人口实。晓阳从柳集已经到了安平接我回县城,李叔还没有回来,在路上,我把这个事给晓阳说了。晓阳含情脉脉的说,李朝阳你个小笨蛋,终于学会用脑子了。晓阳说,今天不回阿姨家里吃饭,约了以前的同学一起吃饭。 第二天,晓阳送我的路上说道,李叔估计昨天又喝了酒,马叔和张叔回县城肯定没有等他,你去给李叔买点吃的,毕竟李叔在为我们办事,他要是吃过了,你就放在办公室,晚上我吃。我买了些油条,到了李叔寝室,还没进门,就听到李叔的鼾声如雷。把李叔喊了起来,两眼通红。李叔说,你大嫂家他爹太能喝了。昨天喝从6点喝到晚上11点,才把他放倒。今天我们还要去。我问李叔,你这天天去他家吃饭喝酒啥意思,这咋就收拾了。 李叔说,我们一个车十一二个人,那就是十一二张嘴,我告诉老王,我们在王庄搞重点督导,要搞半个月,在别人家吃饭我不放心,咱俩关系最铁,就在你老王家吃,你可不能撵我。我问你朝阳,这十一二人天天在你家吃饭你受得了吗,你不知道那场面,喊你收拾你要收拾两天,昨天我们走的时候,老王家的媳妇脸拉的老长。他老王还不能拒绝我。他老肖的几个人还得感激我带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他王庄的人还得恨老王家的。人家其他村都没事,就咱们王庄鸡犬不宁的,你这村长是咋当的。小子别急,他比我们急,不出三天,他会说话,到时候我再点点他,他就懂了。我看了看李叔,觉得,李叔这个衣冠不整的形象如此伟岸。 我还挂念着大哥转正的事,就去找负责文件的吴姐要文件,吴姐正在煤球炉子边上织毛衣。见我进来,忙把毛衣往桌子上一放,说,主任,你找啥文件。在之前,吴姐和我说哈,从来都是喊我小李,朝阳。但现在,吴姐都是喊我主任,连副字都不带。我说了文件名字,吴姐翻了翻柜子和台账,说,乡里没收到。我说,不可能吧,听说已经下来了。吴姐说,咱这一年了就收了这几十份文件,就没有带老师俩字的。我回到办公室,就给晓阳打电话,晓阳说,她也找了,确实没有,她给教育局的朋友打了电话,晚上一起吃饭,朋友说了,这事,不好办,具体见面细说。 第15章 你俩惹了大麻烦 李叔只吃了一根油条,说早上不能多吃了,今天中午去你大嫂的娘家吃土鸡,昨天下午他就给老王说了,红烧一下加点粉条,他家有十多只,不知道咱老李有多大的口福,可以吃几只鸡。李叔盘坐在床上,边吃边说,我一会到大集上让老肖再去找点香菇,买上几斤酒,老王媳妇昨天那意思是家里没酒了,你们明天换一家。今天咱也不空手去,也不能白吃白喝对不对。说着用牙撕了一口油条,那感觉就像在啃着鸡脖子一样。李叔说,这断子绝孙的老肖讲起话来没完没了,在王庄的大喇叭上从上午讲到下午,从下午讲到晚上吃饭,估计把村里的鸡生物钟都搞乱了。昨天走的时候,老肖说请大家认识到,这是好事大事,不要试图螳臂当车,一人结炸,全村光荣。 大嫂的娘家人到我家里摔碗砸锅,晓阳给自己的母亲说了,阿姨说此风不可长,会让在安平当武装部长的李叔为我家出头。我并不知道是晓阳、阿姨还是其他人给李叔说了此事,我万万没想到,李叔会带着他嘴里常喊的断子绝孙的老肖采取吃土豪的方式去大嫂的娘家为我出头。我虽然没有去,但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画面,李叔的左边坐着老肖,右边坐着大嫂的父亲,李叔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搂着王家大爷的肩膀,兄弟,在咱们安平乡,我看上的人没几个,你老王绝对是咱老李的亲兄弟,我为啥不去别人家吃喝,还不是你老王走到了咱老李的心坎里,来老肖,你去和咱老王兄弟再加深一个。那场面热闹非凡,杯盘狼藉。临行的时候还要抓住老王的手,老王别送,咱重点督导半个月,今天是第一天,咱俩的缘分长着那。 我和李叔到了办公室,李叔有个习惯,在办公室洗漱,作为乡武装部长,他现在是一个人独占一间办公室,因为本来给李叔打杂的我,已经调到了党政办公室。在其他很多地方都还是党务秘书,政务秘书的时候,我们那边作为乡镇改革的试点,组建了党政办,社事办等内设部门。每个办公室都有一个小煤球炉,煤球炉子上有一个烧水壶,煤球炉只要堵住下面的换气孔,一个煤球就可以烧一整晚,上面放一个烧水壶,第二天起床,烧水壶的水正好可以洗把脸。李叔在搪瓷盆里倒了水,洗了脸,李叔那烂得像破抹布一样的毛巾已经被我换了。晓阳上次来看到了李叔的毛巾,直接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专门从家里拿了两条新的毛巾。李叔说快去拿给李叔一条。晓阳提到李叔的毛巾,一脸嫌弃说,脏的,比抹布都脏。 李叔刚擦完脸,那辆昌河面包就一路飞奔到了乡大院,到了李叔办公室门口,一个急刹。计生办刚买这个车的时候十分爱惜,老肖给计生办的人还排了班,每天有人擦车,现在这车长期超载,已经没有了新车的模样。但这辆面包车在村里已经留下了赫赫威名,别说适龄的妇女,就是行动不便的大爷看到它都要小跑两步。 老肖打开车门,也是两眼通红,看来,大嫂的父亲,王庄的村长酒量不可估量,这两位在基层酒精考验的老人到11点才把他喝到位。肖主任见我在,一开腔,嗓子哑了。说,李大主任,你大哥的丈人太能喝了,昨天要不是我们人多,估计就被他们王庄的几个放倒了。 自从我和晓阳结婚后,没有人在喊我小李或者朝阳,都是李主任,而老肖则直接喊李大主任,以彰显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不能用李主任三个字来形容。 我们都是安平乡的,十里八乡的都能找到亲戚,这老肖自然知道我和王庄村长的关系。但我本以为是老李老肖带着的十多个人,看来王庄的村班子昨天是一起陪酒,对于其他人来讲,在老王家吃呗,反正不用自己出钱,也不用自己老婆收拾,那时候能和老李、老肖一起吃饭对村里人来讲也是一件面子上有光的事。这算下来要十五六人,这么多人,一张桌子都坐不下,一天两顿搞招待,确实,换谁谁也遭不住。关键是他们到了之后还要挨家挨户地去看,村里的广播上老肖宣讲着计生政策,后来我才听说,在我们村就听到了王庄的大喇叭响了三天,连我们村的狗看见人都变得十分的焦虑。 老李看到了老肖说,肖主任,老王支持咱们工作,又管吃又管喝,虽然人家是干部,但是还没有脱离农业生产,人家嘴上不提钱,但咱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一会在路上买点香菇粉条,整两箱酒,咱出这些,他老王出两只鸡,这样咱吃他的,他也喝了咱的,谁也不欠谁。 老肖说,李哥,这些东西还要咱带,你看他老王下面五个儿子,哪个不是还想要儿子。李哥,你这么支持兄弟工作,你跟着老弟还用操心这些,走,咱出发。说着老肖招呼着八九个人又去了王庄。上午的时候,马叔和张叔要找李叔商量事,我给两位领导汇报,这老肖请李叔跟着搞重点督导去了,李部长不去,肖主任一个人压不住。 马叔说,也难为老李了,昨天晚上都没回家,今天没见到人又到村里面去了,不容易。张数说道,老马,咱孙副乡长到了乡里还是没有融进来,你看他分管的部门一直是人家老李跟着操心,干部还是要与群众打成一片。 马叔说,朝阳,你去把孙副乡长喊过来,我俩给他谈话。我把孙副乡长请到了马书记的办公室,心里想,这李叔,这儿的不是一般人,通过这种蹲点的方式,不仅把大嫂娘家欺负人的事情办了,还让计生办的老肖觉得李叔大力支持自己工作,李叔也给马书记和张乡长留下了好印象。李叔这脑子,不服不行。 吴姐一会找到我,说主任,我刚给两位领导送文件,这老马和老张快把孙友福骂哭了,你要不去劝劝。我正要起身,马上又稳住了,这孙友福怎么说也算我的领导,马叔和张叔关起了来批评他,我去了算怎么回事。真的需要我,领导会让我留下。我觉得那一刻如果晓阳在,肯定会说我又长脑子了。我应了一声说道,吴姐,我这有个文件,上边催着要,我先把这个报了再说。 说起我们办公室的吴姐,父亲以前在乡镇,算是工人身份,吴姐父亲退休之后,吴姐就接班到了乡镇,是乡镇大院里为数不多的女同志。吴姐只有初中学历,她父亲和马书记张乡长都很熟识,马叔张叔就安排吴姐到了我们这干些端茶倒水,收发信件文件的活。平时吴姐的工作算不上繁重,但吴姐保持了大多数中年妇女的传统习惯,闲话多。晓阳专门给我交代过,对待吴姐一定嘴甜话少,否则我就是她嘴里议论的对象。 到了中午,我专门看了一眼孙副乡长,自己坐在办公室不去吃饭。我说孙乡长,走,我们去喝一碗羊汤。孙乡长看着我,还是调整了情绪说,行,但是我请你。乡大院的食堂办得并不好,冬天就是两样白菜炖豆腐和豆腐炖白菜,如果换个花样,那就是只有白菜,没有豆腐。并不是乡镇食堂不想给大家换个花样,而是一到冬天,整个北方就没有了蔬菜,除了白菜,就是萝卜。直到蔬菜大棚技术的应用,大家才在冬季吃上了换着花样的蔬菜。 到了羊肉汤馆子里,我们一人一碗羊汤,两个大饼两个小菜,简单热乎。我自然不敢提他被批评的事。但人心里有委屈,总要倾诉出来才舒服,老憋着会出问题。孙乡长说,自己当年考上大专,分到了交通局,到了交通局就是副科长(实际上是副股长),说是副科长,而科长已经成了甩手掌柜,什么事都不管不问,但是也是一个好领导,没到退休就主动找组织,说要让年轻人上,就把科长位置让了出来。当时交通局,一共分来两个,他不算交通专业,但稍微沾边,那时候交通局的人基本全是50岁以上的老人,在科长的位置上没日没夜地干了三年,县里推干部,交通局长多次给满江部长汇报,才让他有了机会到安平当副乡长。但是他没有什么基层经验,分管的又是计生这些差事,但始终和老肖搞不好关系,因为这事,耽误了工作,今天又被领导批评了。 我作为办公室的副主任,其实和孙副乡长还差了两个级别,自然不敢劝慰什么,只能做一个倾听者。孙副乡长说,李主任,我非常地羡慕你,虽然你现在级别不高,但是以后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因为你的岳父是,他没有说出邓叔叔的名字,而是用手指了指上面。 其实,我非常地佩服孙副乡长那时候能考上大专,我的二哥正阳当时也是复读几年才考上大专,那时候的大学录取率实在是太低了。大哥向阳、二哥正阳都是考了几次,只是大哥隐瞒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没办法,家里实在供不起两个大学生,大哥就放弃了。 本来二哥也是不愿意再复读,二哥说,自己睡着比别人长,站着比别人高,考得比别人差,自己实在不是读书的材料。父亲说,老二,现在老大是没有指望了,老三学习不行,你如果不去上学,不去复读,咱们这个家这辈子就翻不了身,你们就会走我的老路,一辈子被人欺负,一辈子伺候庄稼。所以孙副乡长前些年就能考上大专,对那时候的农村或者县城的孩子来讲,已经是跳出了农门,改变了命运。 我说孙乡长,你如果不介意,等李部长回来,咱们有空了一起坐坐,李部长这个人好处,主意多,到时候咱们一起跟他学习。你看行不行。 孙乡长眼睛里一下有了光,说道,真的?我其实一直想找李部长深入地交流一下,但是碍于自己这个副乡长的面子,不好开口,李主任,要是你来牵线自然最好,到时候我请客,咱们好好喝一顿。 下午的时候,晓阳来接我,穿了一件大花棉袄,这是那个时候农村的标配,不好看,但暖和,这是我母亲连夜赶出来做的,比较宽大,宽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晓阳还要长个头,而是预计着晓阳怀孕,做瘦了穿不下。晓阳说这是她长大之后第一次穿家人做的棉袄,因为阿姨写写画画还行,但做手工却是不行,织毛衣也是阿姨退休后才跟家属院的邻居慢慢学起来的,到了晓阳,别说织毛衣,连缝个扣子都费劲。 看着晓阳穿着土里土气的棉袄,与那精致的面容很不协调,像是城乡结合部的群众,脑袋是先富了起来,但衣着还没有脱贫。看着晓阳这个样子,我是打心底里想笑,这个造型,实属有些傻傻的可爱。我说:晓阳,这棉袄不是这样穿的,还要穿一件外套。晓阳揭开了一个扣子说,穿了,在里面。我说晓阳,傻的你,这外套在外面,棉袄在里面。不要动不动就解扣子,你这样我容易犯错误。 晓阳说,小坏蛋,遇到我你就错不了。咱妈赶出来的这件衣服,是计划我大着肚子穿的,我哪有那么大的外套,去把这大棉袄裹在里面。这件棉袄,啥毛病没有,就是重,但是穿着真的暖和。我说,能不暖和吗,咱妈怕你挨冻,给你按双份的量放的棉花。晓阳说羡慕了小笨蛋,你喊一声好听的,我满意了,回家我也给你做一件。 到了县城,要下车的时候,晓阳还是快速地换下了棉袄。我说暖和就穿着呗,何必再穿这件外套。晓阳瞥了我一眼说,笨蛋,人靠衣服马靠鞍,棉袄就在家里穿。小坏蛋,我警告你我这个同学长的漂亮,你要是多看一眼回家我收拾你。我问晓阳。你这个同学是什么级别。晓阳说,没有级别,就是教育局人事科(实际上是股,当时叫科)的大头兵,还没你级别高。 我这马上就自信了起来,原来是大头兵,晓阳,你这同学混得不咋地啊。晓阳白了我一眼,没见识,全县所有教师的调动,考核都归她们几个管,如果这次代课教师转正的事是真的,也归她们科室管,你算算,咱们这有多少学校,多少老师,多少校长。朝阳,这权力大小不能只看级别,还要看位置。我听说这次提年轻干部下乡镇,也有她,但人家给组织说,自己身体不好不去。你想想,他爸在供销社,她在人事科,她不想到下面受罪,留在县城又很难,人家干脆不提。晓阳从手包里拿出了一把小梳子,帮我梳了梳头发,又整理了衣服,满意地看着我,好像我就是她的作品一样。晓阳点了点头拍着我的脸,一脸坏笑的说,不错,我的小笨蛋拿的出手,走,下车。 这次又是炭火锅,这个季节吃上火锅在烟火气之下涮着肉,都晓阳来说也是不常见的吃法。但晓阳非常喜欢这种涮锅的感觉,什么时候吃都是暖暖的。但对于当年的农村来讲,这种吃法就太过奢侈了,那时候北方农村过年,和现在并不相同,二是围绕着面食做文章豆包、肉包、菜包,还有馒头、饺子、丸子,并不是大家不想吃肉,而是肉太过稀缺,朴实的人们只有在面食上变换花样。 我们到之前,晓阳的同学已经到了,我和晓阳参加饭局,只要不是有县上领导在,她基本最后到,参加这种饭局,晓阳从来是不紧不慢从不慌张,基本就是掐着点,不迟到也不早到,但之所以我们是最后到,晓阳说不是我们到的晚,而是别人到的早。 晓阳介绍,这是我同学,赵文静,现在不得了,教育局人事科的大美女,全县年轻男教师最想见到的人。赵文静打趣地说道,晓阳,你都结婚了还和我开这种玩笑,你要给我找男朋友也可以,就按照你老公这个样子给我找。 晓阳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我懂了,我邓晓阳的小笨蛋,还有人喜欢? 文静,咋,看上了我们家朝阳啦,我可不给你,我告诉你他还有个二哥,长的帅气,马上毕业,我的这个,你别想打坏主意了。 晓阳正式介绍道,我老公李朝阳,安平党政办主任。那时候县城陌生的青年男女见面断断不敢握手,我们相互点头致意。晓阳说,名正言顺地主任了。晓阳告诉我,人要自己抬举自己,用现在的话应该就是包装,在晓阳的介绍下,我的内心里,似乎我也认同了我是主任的这个不是事实的事实。有时候虚荣也会让人兴奋。 这赵文静长得漂亮,和晓阳比也不落下风,晓阳看起来是聪明俏皮又不失温柔贤惠,大方得体又充满朝气活力。这赵文静看起来则仪态方方又卓越多姿,如果当时有选美的比赛,晓阳和赵文静应当都会进入决赛。吃饭的时候不觉得就多看了两眼。 晓阳说,文静,你给我的那个奶糖太好吃了,我妈这个人不爱吃糖,都喜欢得不得了,还夸你心思细腻,会买东西,我妈爱吃,你必须给我再搞点,到时候,我给你介绍男朋友,咱俩算扯平。 文静说,你这么说我都感觉自己不懂事啦,不就是几斤糖,还劳阿姨挂念,还能换个男朋友,合算!明天我给你送到家里去。 晓阳说,那行,我妈都在家,你反正门也熟。这周空了我给你送只资格土鸡,你让我赵叔给你炖了,我给你说,那土鸡汤味道我包你喜欢。我看了一眼晓阳,听这话音,大嫂喂的土鸡又要少一只。 说了闲话,自然是正事,晓阳向文静那边搬了搬凳子,问道,文静,我一个亲戚是代课教师,他找到我了解转正的事,你知道你邓叔叔嘴严,这事我也不好直接问你邓叔,我只有先问问你,这代课教师转正的事到底咋说起的。 文静看了看四周,轻咳了两声,悄声说道,晓阳,这事复杂,上级有要求,各地可以根据情况稳步地开始转,但是这事涉及面广,咱们这方案已经出了,现在县里定了调,只做不说,具体方案我记不住,反正这是好事,只是人员多一下消化不了,要慢慢来。 晓阳介绍了大哥的情况,文静摇了摇头,说资历太浅,但学历够,这一批搞不成。晓阳说想想办法那,文静说那这办法你可千万不能给邓叔叔说,也不能给其他人说。晓阳看了我一眼,我自然懂了,那意思是笨蛋,还不快躲开。文静趴在了晓阳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我马上起身去了厕所,顺便把账给结了。等我回来,两人已经换了话题,晓阳选的地方很用心,就在供销社家属院门口,等结束的时候,两人开始争着去结账,我说,这账已经结过了。晓阳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小笨蛋,不错,又长脑子了。文静说着,我都打了招呼我来结账,晓阳,你老公真的太体贴了。 晓阳说,先去妈那里,然后在回家收拾人。我说收拾人,收拾谁呀,晓阳一下揪住我的耳朵,小坏蛋,你说收拾谁,你说,偷看了文静几眼,以为我没看到。 晓阳,我没有偷看,我是正大光明的看! 晓阳说,小坏蛋,你还说你还说,你的小心思我还不懂,回家有你好受。 打趣了一会,晓阳说,这文静会安排人明天送奶糖,我要给妈说一声。这奶糖是给周卫华的,这件事在我本子上记了半个月了,要落实了。 我说晓阳,你不是吧,还真的专门给他用只母鸡换奶糖。晓阳看了我一眼说道,笨蛋,你不拿东西换,人家谁会真心乐意给你东西,真心换真心,八两换半斤,记着没。 我说,那你给周卫华奶糖换什么。晓阳说,给他呀,奶糖事不大,也不值几个钱,人家也不稀罕,但是你要是给他,你就能换一颗心,我问你,一颗真心值多少斤奶糖,咱们要把目光放远一些,至少放到我爸退休之后,这样咱们自己以后才能走路,你呀就跟着老婆慢慢学吧。 我又问,晓阳,这大哥转正的事怎么办。晓阳说,这事文静会办,朝阳,给你说实话,这件事办得我不踏实,如果不是你的亲大哥,这事,我是不敢去办的。 我说,晓阳,咋办的。晓阳摸了一下头发说,按经济规律办,具体的不给你说了,免得把你教坏。 我说晓阳,这事咱不急,如果违反原则就算了,大哥代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以后能解决,晚几天我觉得也无所谓。晓阳叹了口气说,试试看吧,不行就算了,明天你回安平一趟,让大哥把自己的资料准备好,然后让咱爸杀两只土鸡,给文静一只,拿到我妈那里一只,明天咱们也吃鸡。晓阳的眼神里有些焦虑,那是我认识晓阳两年多,她第一次有了心事,为了我的家人。 第二天,晓阳把我送到安平,就又去柳集上班。我本打算去看下李叔,没想到李叔不在,问了看门的王大爷,王大爷说刚刚走,和计生办的肖主任进村去了。我心里想,这李叔这儿的扎实,这下又欠了李叔一个大大的人情。 中午,我趁着休息,借了一辆自行车,就回到了老家李举人庄。因为晓阳这边没拿准,我也不敢给大哥说什么,万一最后落空,让一家人白欢喜一场。我只是让大哥尽量详细地写清楚自己的基本情况。大嫂问我,朝阳,喊你大哥写这个是不是搞生孩子的体检,上次晓阳说要给你大哥检查。我摸了摸头,说,对对,就是她让写的,大嫂,这事咱不能往外说,别人知道了不好。大嫂说,小子,你以为你大嫂没脑子啊,大嫂头都比你大,脑子肯定比你多。 但听到大嫂这样说,我突然一愣,我那一愣突然觉得晓阳在笔记本上写下来答应别人什么事要记下来慢慢落实太重要了,这大哥大嫂体检的事,晓阳不过是顺口一提安慰情绪失控的大嫂,但大嫂真的就记在了心里。如果真的搞了落实,大嫂作为自家人自然不会计较什么,但是答应了外人而没有落实,长期下去真的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父亲下午开始杀鸡,大嫂眼神里依稀露出了一些心痛,我知道大嫂是敞亮人,心痛的不是钱,心疼的是自己喂了快一年的土鸡,这土鸡应当是和大嫂有了感情。但是晓阳早就考虑了用钱去弥补大嫂的精神损失,给了我100元,一是让大嫂去多买些鸡慢慢喂,二是也算弥补一下大嫂的精神损失。 我说大嫂,你喂的鸡真好,又大又肥,晓阳说吃了还想吃。晓阳留下100元,让你多养一点。大嫂说100元,拿来养鸡,全村的鸡苗加起来,也卖不到100元,晓阳打算让我喂多少鸡。我说,你看着喂吧大嫂,你想要养得过来,多少都行。母亲在旁边烧了一锅热水,准备给放完血的鸡褪毛,母亲说你大嫂看这鸡宝贝着那,也就是看你们想要,说杀就杀,换作别人给钱也不卖,咱农村常说再穷不卖看门狗,饿昏别杀下蛋鸡,上次杀了三只鸡,你大嫂心痛了几天。 大嫂说,妈,别说了,朝阳要吃我不舍得,晓阳、舒阳和恩阳,她们三个姑娘,啥时候想吃咱啥时候杀。大嫂说出这句话,我觉得100元,给少了。 这话说到一半,突然听到了王庄村的喇叭声响了起来,声音熟悉,是老肖。老肖哑着嗓子又开始了政策宣讲。我们和王庄紧挨着,所以两个村的喇叭响,对方的村里都能听得真切。我妈说,这王庄到底是超生了多少,这大喇叭都响了三天了。我听着老肖公鸭一般的嗓音,没有接话。因为只有我和李叔知道,为啥这王庄的喇叭,一直响。 临走的时候,我让父亲找了一个深色的编织袋,把鸡包了起来,让乡里几个领导看到,不给别人也不好,但是要给确实也不行了,因为大嫂的鸡就剩八九只了,晓阳说,她过年的时候,要预定二十只鸡。 等我回到安平乡大院,刚刚坐下,这老肖的面包车就回来了,我看了看时间,才三点多,难怪出师不利被人家赶了出来。 大院里的人下了车,这面包车又开始往外走。因为计生办并不和乡大院在一起,而是和乡卫生院在一起。既然李叔回来,我就去办公室去找李叔。李叔见我过来,说,小子,给叔倒水,叔洗把脸。说罢李叔端着搪瓷杯,就干了一杯水,最后又是吐了一口茶叶。看来,我李叔确实是真的渴了,这不渴的时候,李叔是喝到茶叶就吐,只有李叔渴了,才是把茶叶攒到嘴里一起吐。我给李叔的搪瓷盆里倒了水,李叔又是一副夸张的洗脸动作,水花四溅,地面半湿。 李叔擦了脸,就摸出了烟,我忙拿出火柴给李叔把烟点上,李叔猛吸了两口,舒了两口气,算是舒坦了。李叔说,小子,事给你办成了,他老王明天就去你家登门道歉。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周周一去吗,因为我也算不准老王能撑几天,一周七天,除去周日休息,还有六天,这事必须一鼓作气,连干六天,让他招架不住。今天下午,老肖他们进村入户的时候,老王拉着我就给我说了,到底哪里没对,得罪了哪路神仙,非得对着他们这样。我说,老王,可不敢这样说,你看不搞计生,这儿子多的欺负儿子少的,这不乱套了吗。 老王是个明白人,一下就听出了话的意思,也猜出了是因为你们家的事去的他家。老王给我交了底,之所以底下这几个孩子去你家闹,是因为他们当哥哥的觉得他们妹子在你家受了委屈。本来在老王家你大嫂也算是人家宝贝疙瘩,到了你家种地、喂猪、养羊,觉得你大哥不挣钱,一家人全部靠你大嫂,而且都成了家,还住在一个院里,现在老二还没结婚,下面还有两个妹妹,这苦日子没头,你大嫂的几个哥哥现在想趁着他们还没有孩子,让你大嫂尽快改嫁。 我把老王两口子批惨了,目光短浅,人家老李家的书读出来,你们才是高攀。你大嫂的妈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你大嫂胳膊肘往外拐,嫁了人就忘了娘,当时就拿了棍子出门找几个儿子算账去了。 李叔,其实,盖房子的事,晓阳已经在计划中了,给我说了几次,只是现在她刚过门,不好“大兴土木”,免得被人说闲话。只等大哥转正之后,再慢慢操作。现在,晓阳也在操作大哥转正的事。 李叔问道,你大哥转正,怎么操作的? 对李叔,是没有隐瞒的必要,我说具体咋操作不知道,我看了看门口和窗户,没有人,低声说道,晓阳找了同学,按经济规律办。 李叔听到之后,明显呆了一下,坐在凳子上说,抽了几口烟才说,朝阳,这次你俩算是惹了大麻烦了!弄不好,老邓也帮不了你们。 第16章 王李两家再无战事 晓阳每天都要从柳集到安平来接我然后一起回县城。李叔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抽着烟,算时间晓阳也差不多要到了。我只有站在墙边,也不敢给李叔解释什么。李叔说,小子,你们这事办得不对,出了问题,连老邓也帮不了你们。一会我敲打一下晓阳,免得以后你们走错路。 天黑,大院里的干部都已经回了家,那时候没有什么消遣娱乐的方式,电视也还没有普及,值班的也跑去找地方打牌。吉普212蜡黄色的灯光和现在的车灯没有办法比,当它照进了乡大院的时候,我觉得这两道光是多么的耀眼。 见车进来,我看了李叔一眼,我心里希望李叔能给我一个眼神,让我去接一下晓阳,告诉她我在这里。也好让她给她做些准备。我说,李叔,晓……,阳字还没有说完,李叔说,小子,猴急,沉住气站好,她比你聪明,她找得到。 几分钟之后,晓阳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还没进门就听到嘴里哼唱着欢快的小曲,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就进了门,一身红色土布棉袄的晓阳这形象完全颠覆了李叔对晓阳的认知。因为212的篷布遮不住寒风,我妈给晓阳做的这个棉袄开车的时候晓阳一直是裹在身上,但是有外人的时候从来不穿,今天估计是看我不在办公室,天也黑了,大院里也没有什么人,就穿着棉袄下了车。 晓阳满面微笑地进了门,就看到我站在墙边,李叔自顾自地抽烟,也不理晓阳,也没有起身为晓阳倒水,这氛围明显和晓阳的下班回娘家的曲风对不上。晓阳虽然比我还小一岁,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是炉火纯青,马上靠着墙,垂下手,耷拉着头,和我肩并肩地站在了一起,来接受李叔的批评。 李叔仍然没有说话,不紧不慢,抽完了最后一支烟,将烟头踩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了,那动作明显是给晓阳看的。 晓阳用手碰了碰我的手,那意思我懂了,是在悄悄问我,发生啥事了,你咋把咱李叔气成这样。 我也碰了碰手,那意思是,别问了,等着李叔训话吧。 晓阳又碰了碰我,应该是事不小,李叔连水都没给我倒。这就是我和晓阳的默契吧。有时候,两个人的交流不一定要用语言,肢体动作,眼神表情都可以交流,不知道你是否也遇到过如此默契的人。 我们的小把戏自然逃不过李叔的眼神,李叔说,晓阳,把门关上,我有话说。晓阳马上关上门,又和我肩并肩站着。站好之后,晓阳说,李叔,我们错了,你别怪朝阳,都是我的错。我们两个像犯了错的小学生,等待着家长的训话。 李叔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浓茶说,我还没说话,你就错了,态度还是端正,李叔说这办事分四种情况,有的事是又办又说,有的事是只办不说,有的事是只说不办,有的事是不办不说。这四种事情里,唯独这只办不说的事最为关键紧要,就像这提拔干部,不到最后一刻,亲儿子咱都不说。我心里想,李叔不是把自己要当安平乡长的事给我说了,那意思是李叔真的把我当亲儿子还亲。 这代课教师转正的事就是这种事,是只办不说的事。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群人实在太过特殊,如果公开操作,动静太大,人员太多,县里一时吃不消,只有按方案分批解决,成熟一批解决一批,这样最稳妥也最公平。为什么说到公平,是因为这代课教师的档案教育局的人事科都有,谁符合条件就通知谁办,避免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操作,那样就乱套了。 但是这个时候你俩说说最怕什么?没等我俩说话,李叔用手指头敲着桌子说,怕的就是内部管这个事的人出问题。这些事肯定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从校,乡,局,你们自己算算,这里面有多少个环节,要过多少道手。他们干这些事瞒得住吗。这件事我都知道,你觉得你爸和钟毅他们能不知道?到时候收网的时候,小心把你俩兜进去。你爸和钟毅都是革命年代走过来的,他们两个在原则面前是寸步不让,绝不会拿这些事情做人情的。东窗事发的时候你俩肯定会被人推到前面,到时候,别说钟毅,你爸都要挥泪斩马谡了。你俩的前途,朝阳大哥转正的希望,就全完了,你们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听李叔这么分析,我才感觉到后脊背发凉,我说,李叔,这事都怪我,不怪晓阳。李叔看了我一眼,说,朝阳,你没看到叔刚才都没搭理你。晓阳,事情办到哪一步了。 晓阳低着头,李叔,价钱谈好了,等着去交资料。 李叔说,晓阳,你说你俩丢不丢人,朝阳这孩子笨,你这么聪明,咋想着会走这条路,既然资料没有交,就还有救,这事,你们资料也别交了,把你同学那边处理好,咋处理叔就不教你了。至于朝阳大哥转正的事,李叔记心上了,这事你俩别管了,这事急不得,有机会我去办。你俩,还是多长点脑子,都结了婚了,能不能办点正事,这几天我跟着老肖搞计生,人家躲着藏着都要生,你俩也得计划计划,晓阳,你爸不急,我都急了,你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什么时候能让叔抱上胖娃娃。 晓阳说李叔,讨厌,咋说着正事又没正形了。耽误了时间,我们自然都没有回县城,就在乡镇的羊肉馆子里喝了一碗羊汤。晓阳给李叔说,李剑锋要出院了,在出院之前,他们一起党校培训的几个同学打算去看一看李剑锋。 对于李剑锋的事,李叔说,晓阳自然该去,抛开李家的关系不说,毕竟下一步你们要在一个乡镇共事,你去看一趟,有好处。这李剑锋挨打这一次,也算成熟了,主动申请回乡镇,这个我没想到。 李剑锋喜欢晓阳,对于晓阳去看望李剑锋,我心里不舒服,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晓阳去看望李剑锋还有着维系两个家族关系的考虑,我打内心也感激李剑锋的爷爷李老革命能够从地区专程赶到县城来给我们证婚。我吃着饭没有说话,一是觉得大哥的事确实给晓阳带来了麻烦,二是对于自己的媳妇要看望自己的情敌我心里还是十分的不舒服,李叔自然是看懂了我的心思,说明天我给朝阳请个假,晓阳,你带着朝阳去。李叔这么说,自然是让我在李剑锋的面前“宣示主权”。我想,当时作为气血方刚的汉子,没有哪一个人会对自己的媳妇看望自己的情敌无动于衷。 晚上的时候,李叔自顾自地先回了宿舍,乡镇的大街上相比于前两年我刚退伍的时候,已经有了悄然的变化,这个时候还有院子亮着灯,偶尔有那么一两户在乡镇做生意的,家里已经有了电视。 晓阳说吃撑了,走不动,你过来背我。 我说,邓乡长,你吃饱撑得去看李剑锋,要不喊他背你。 晓阳一下揪住了我的耳朵,说,咋啦,小坏蛋,今天我们喝的羊汤,你光顾着喝醋啦,酸味这么大。 晓阳,咱不去看他行不行,实在不行,你就让同学带个红包也行。 晓阳说,我的小笨蛋还是吃醋了,我去看他还有其他事,不是说大哥大嫂老没孩子,朋友帮我联系了医生,明天正好去地区医院探探路。咱不能带人看病,自己啥都不知道吧。朝阳,现在是我去看他一趟,等到那天我俩在一个乡大院上班的时候你咋整。要不我给我爸说,让你也调到柳集去看大门,天天守着媳妇行不行? 晓阳,不开玩笑了,我觉得李叔有句话特别有道理,咱俩也老大不小了,这计划生育是基本的国策,咱们还是要落实。 晓阳说讨厌,你咋也跟着李叔学坏了,反正,今天我的脚冷,今天你得先把我的脚捂热…… 第二天一大早,实在是难以起床,回忆起年轻的时候真是睡不醒,现在是睡不着。但是这毕竟不是在家,而是在乡大院的寝室,起床太晚,遇到了同事容易被笑话。 我和小阳洗漱完,就去街上吃了早饭。晓阳饭量不大,但早上胃口不错,晓阳说昨天累了,今天要多吃一点,这样身上暖和。去看李剑锋,肯定不能空手去,要不还是带只土鸡?我说晓阳,你带啥不带啥都可以,反正得带上我。我们赶早,还是回了家,现在李举人庄对待这辆吉普212已经不再那么稀奇,进了门,大嫂正在喂鸡,父亲又抽上了旱烟,母亲则在家里收拾着碗筷。 看到我们进了门,大嫂忙招呼我们,晓阳和父母打了招呼,直接跑到大嫂旁边,也学起了大嫂的样子,喂起了鸡。一边喂还一边说,大嫂,这一会要是就杀鸡,鸡吃进肚子里的粮食咋办。大嫂呆呆地看了一眼晓阳,说,晓阳,你咋和当年的鬼子一样,进门就想着俺的鸡。你才过门一个月,就吃了我五只鸡。晓阳搂着大嫂的胳膊,撒娇的说,大嫂,我给你说,李朝阳嘴巴馋得很,天天就想着吃你喂的鸡,我都给他说多少次了,大嫂喂鸡都喂出感情来了,然后就在大嫂耳边说起了耳语。不一会大嫂就不好意思地笑了,拍了晓阳一下,你是文化人咱可不行骗人,那我让你大哥也吃。说着大嫂就支起了铁锅,磨上了刀,准备杀鸡,晓阳高兴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帮着捡柴,生火。抓鸡的时候,晓阳穿着那身粗布棉袄,说谁也别帮忙,今天她要亲自抓鸡。 关上了门,看着晓阳在院子里追的鸡到处跑,兴奋地大喊大叫,哪还有什么副乡长的模样。大嫂拿着刀,父亲抽着烟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刻鸡犬不宁,这一刻一片家庭和睦。我妈收拾完,看着姐妹一般的大嫂和晓阳,对我悄声说道,朝阳,你说怪了,很多人都说你大嫂脾气大,你看人家晓阳,才见了几次面,就和你大嫂处这么好,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和父母说起了打算盖房的事情,我在县城有地方住,就不打算再盖我的房子,就给父母说,先把大哥的房子盖起来,把家分了,盖房子大哥自然是要出一些,父母添一些,我和晓阳来拿大头,这两年,我多少也攒了些钱 正抓着鸡说这话,突然听到门口怦怦地有人砸门,鲁河开门。我在想谁这么冲,直呼父亲的名字。 听了声音,大嫂明显一愣,听出了自己的爹,听声音门外人不少,这才想起是李叔到了王庄,在王庄的大嫂家里接连白吃三天,狠狠的批了王家大爷目光短浅,鼠目寸光。今天是大嫂的爹来上门赔罪的事。 父母听到声音,自然辨识出了是大嫂的爹,只是这两年没少被他们闹腾,都有些条件反射般的紧张了。父母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胆怯,我自然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大嫂的爹,我知道他们今天是来道歉的,就去开了门。透过门缝一看,就是大嫂的父亲和七八个亲哥和堂哥。见我看门,也没客气点了头七八人就呼呼地进了门。 大嫂说,晓阳,他们真是太欺负人了,真是太欺负人了,我今天和他们拼了。我看了一眼晓阳,心想晓阳没见过农村这种场面,别吓着她。晓阳知道大嫂和人打了几架,以为是邻居来闹事来了。 只见晓阳顺手也捡起来两根又粗又长的木棍,一根拿在了手里,一根递给了我。还没等大嫂开腔,晓阳就挡在了王家大爷的人前面,先开了火,想干啥,还打上了家门,光天化日的你们要是动我大嫂一下,我就和你们拼了。说着十分坚定的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我懂了,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姐在,你别怕。那也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晓阳拿着棍子要和别人动手。 其实,晓阳的加入,“敌我”实力对比,相差依然悬殊。看着一群比自己高半头的王家兄弟,但晓阳毫不犹豫挺在了一家人前面,面无惧色。从内心讲,我从未觉得晓阳副县长女儿的身份有什么,但当晓阳穿着粗布棉袄,从地上捡起棍子挡在大嫂前面要和他们拼的那一刻,讲真的,我差点哭了。我从未见过一向温柔乖巧的晓阳为了家人能够如此坚毅,我想起了邓叔叔那天将晓阳的手放到我手上说的话,晓阳这个孩子,为了家人,命都可以不要,常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反之我觉得也成立,男怕娶错媳,女怕窝里横。那一刻的晓阳,让我觉得我们这个家,有她在,怎么可能会过苦日子! 大嫂手里握着杀鸡的刀,我爸妈怕大嫂做出出格的事,忙拉住了大嫂。大嫂认为自己的父亲带着一家子哥哥又来闹事,实属有些过分了。直接就哭了起来,爹,你们到底想干啥,我和向阳,那点对不住你,你们咋就一直欺负我,一直欺负我们家向阳。逢年过节,上桌吃饭,你们吹胡子瞪眼,从来不给我们向阳好脸色,向阳那里不好,那里对不住你们,我们到底哪里不对了,哪有娘家人天天想着欺负自己闺女的。我们过穷日子,你们不帮一分也就算了,天天上门要钱,到家里欺负我,去学校欺负向阳,向阳的妹妹,才14岁,你们把人在学校买馒头的钱都拿走了,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说着哇哇地大哭了起来,那委屈已经无处诉说。 晓阳这才明白,来的人是大嫂的父亲和哥哥们,我也才知道,为了迫使大嫂和大哥离婚,王家的人做得实属有些过分。那一刻,我也觉得,必须混出个人样来,让王家的几人瞧瞧,我们几兄弟不是孬种。 大嫂的父亲看着自己的闺女这样,眼里也流了泪,几个哥哥也是眼含泪花,自顾自地抹着泪,他们也想着大嫂好,但是方式确实不对,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80年代的代课教师,那时候的代课教师真的太没地位。 王家大爷擦了擦眼,说秀霞(大嫂的名字),以前都是爹不好,是我老糊涂了,今天我是专程来给亲家鲁河道歉的,我今天把你几个哥哥都带来了,霞,你也别恨爹,只是爹觉得你的日子过得苦,向阳那孩子都好,哪都好。咱以后不再闹了,你们盖房子的事,我给你几个哥都说了,就算一人一天攒下一块砖,也给你们把房子盖起来。 说着,又握住我爸的手,说,鲁河兄弟,以前都怪我,我老糊涂不懂事,今天舍下老脸,带着几个孩子过来,你和嫂子愿意打就打,愿意骂就骂,该出气。 父母见王家大爷这样说,老实了一辈子的父亲自然也是就坡下驴,说大哥,你说的哪里话,咱都是操得孩子的心,都怪我没本事,让孩子都跟着受委屈。这盖房子的事你们不操心,我们商量好了,明年开春,就给老大起新房。 晓阳看呆了,从小生活在县城的晓阳从来没见过如此动容的情景,不知道她是触景生情,还是想起了在学校啃冷馒头的舒阳,还是听大嫂说14岁的恩阳的生活费都被他们拿走了,眼睛里也有泪。晓阳丢下了拿在手上的棍子,走到大嫂的身边,把大嫂搂在了怀里,拍着大嫂的后背,让大嫂靠在肩膀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最后,王家大爷掏出了一个粗布缝制的钱包,这钱包我认识,因为那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放粮票的小包,我当兵走的时候给了舒阳,舒阳应当是给了在乡中读书的恩阳,这包应当是被大嫂的那个哥哥抢走了。王家大爷把包递给了父亲,说,鲁河大哥,这包拿走,里面的东西原封没动,秀霞娘又添了些钱,你让向阳的妹妹好好上学。现在我也知道了,只有孩子上学,才有出息。咱们邻村,以后有事,你招呼一声,咱这些儿子,你随便安排。 王家的大爷带着几个儿子侄子走了,此后,王李两家再无战事。 晓阳实在没有心情在杀鸡,安抚了大嫂的情绪,算了时间,我们就赶到了地区医院。在路上,我问晓阳,当初拿棍子的时候她咋想的,难道真的要动手。晓阳说,那是自然,我决不允许有人欺负我的小笨蛋,也绝不允许有人欺负小笨蛋的家里人。我说,你忘了,每逢大事,要有静气。晓阳瞥了我一眼,说,这种小事,不需要太冷静。晓阳话说的随意,但我心里不由得骂了自己一句,李朝阳你咋这么笨,你看你媳妇,这个晓阳,有胆有识,有情有义,敢爱敢恨,敢作敢为! 到了医院,算着时间,晓阳说我们先去看不孕不育的医生那里,李剑锋反正躺在那里,早会晚会也跑不掉。赶到了晓阳朋友介绍的不孕不育的专家那里,这次来一个是认认门,二是了解一下这不孕不育检查需要做哪些准备,毕竟从当时的安平的李举人庄到地区医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提起了介绍人,医生很热情,说这种情况必须先做检查,根据检查结果再对症下药,医生拿了一些不孕不育的科普资料,说下次来,按资料上面做好准备。和医生聊得不多,一那并不是我们看病,二那我和晓阳还是都有些羞涩。 出了门,既然要看李剑锋,自然是不能空手去,我们买了香蕉鸡蛋,那时候,北方的冬天,香蕉还是稀罕物。进了病房,由于我们出门晚,又去了趟不孕不育专科,我们到的时候晓阳几个党校一起培训的同学和朋友早已经走了。 病房里只有李剑锋一个人,他正在看书,晓阳推门进去,李剑锋看来的是晓阳,两眼放光,这眼神懂得自然就都懂,看我跟在后面,李剑锋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确实比以前好很多,还是微笑了起来,不再有以前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应当是为了治疗剃了光头,戴了一顶不常见的时尚小帽。我想,他挨揍最大的损失,就是晓阳已经嫁给了我,从法律意义上讲,他已经失去了竞争的意义。他最大的收获,应当就是和晓阳可以在一个乡大院办公。 李剑锋已经好得差不多,留在医院是家里人的意思,再观察一下,千万别有什么后遗症。 李主任,上次多亏你出手,李剑锋主动伸出来了手,要和我握一握。我看了晓阳一眼,晓阳给了我一个明确的眼神,给他握,他不服气,你就捏他。 我随手就把不孕不育的宣传单丢在了李剑锋的病床上,李剑锋这次握手,十分礼貌。李主任,兄弟以前态度不好,您多见谅。握了手,李剑锋自然看到了床上不孕不育的资料,他拿起来看了看,不孕不育检查须知,那一脸惊愕的表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晓阳,表情复杂又一脸同情,那意思好像是李朝阳你,外强中干,徒有其表,那意思是邓晓阳“节哀顺变”,深表同情。 晓阳自然也察觉出了异样,但这种事情单凭晓阳能说会道也不好解释,怕是越描越黑。 晓阳和李剑锋聊着天,李剑锋说,晓阳,李主任,刚刚县委办的同事来看我,说县里马上要出两个重要文件,和咱三个都有关系。 第17章 要出两份任命文件 李剑锋说有重要文件关于我们三个的事,我的心里马上痒痒的,但晓阳表现得则十分淡定,既然文件没有出,说明事情还没有对外公布,既然没有公布,就说明就算是当事人也不应该知道文件的内容。 李剑锋说了这话,本以为我和晓阳都会表现出浓烈的兴趣,追着他问文件的具体内容,好让自己卖卖关子,博得晓阳的好感。在晓阳面前营造一个自己有本事,知道的多的神秘形象。 但李剑锋还是不了解晓阳。晓阳在家里,她和阿姨从来不过问邓叔叔的电话,从来不看邓叔叔的文件,从来不打听邓叔叔工作上的事,晓阳说,这是原则,如果打听不该打听的,邓叔叔会罚她的站。在这种氛围之下,晓阳早就养成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的习惯。我和晓阳恋爱的时候,晓阳提副乡长,组织都谈了话,这马上就去报到了,晓阳都没有告诉我。大哥身为代课教师转正的事,晓阳明明可以问一问身为县长的邓叔叔,但晓阳还是想走自己同学的路子去了解政策。这是原则,也是一个人的素养。所以,李剑锋越这样说,这晓阳肯定越觉得李剑锋不成熟。 李剑锋话音落地,看了看晓阳,看了看我。晓阳正在剥香蕉,我对这些也没兴趣,见我俩没有说话,李剑锋略显尴尬。 晓阳抬着头,看了李剑锋一眼说,咋啦,咋不说啦。 李剑锋用眼神看了看我,那意思我懂了,李朝阳在,不好说。 晓阳不客气地说,李大科长,咋啦,还把我们李主任当外人,是不是你住院没人告诉你,我俩结婚了。反正你爱说说不说算了。然后笑着说,朝阳,咱们李大科长这是拿咱当外人,这是不服气啊,你去捏他。 我也配合着晓阳,搓了搓手,说道,李大科长,手又痒痒了是不,来兄弟我给你挠挠。 人总是敬畏强者,上次打架,李剑锋几个人被八九个社会闲散人员打得遍体鳞伤,李剑锋自己也被人打得脑袋开裂。我三年侦察连的生活,虽然是文书,但能当文书也是因为文的武的都将就才能干文书。上次打架要不是我及时出手,李剑锋估计受伤还要严重,没承想他大伯从省城带来了专家,从鬼门关把李剑锋给抢了回来。 李剑锋心有不甘地说,咋不知道你们结婚,你结婚的事咱们培训的同学都传疯了,说说,算了不说了,我爷爷还亲自去给你们到县里证婚。 晓阳慢慢的剥开了香蕉,我原本以为晓阳要自己吃或者给李剑锋,但是晓阳直接把香蕉塞到了我的手里,含情脉脉地说,朝阳,来吃香蕉。我和李剑锋都没想到晓阳这么操作。这当着李剑锋还给我剥开了一根香蕉。 李剑锋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说,邓晓阳,你太过分了,你没来的时候,我头疼,你来了,我心窝子痛,哪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晓阳说咋啦,想吃香蕉啊,想吃你要啊,你不要我怎么知道你要吃? 李剑锋说:我要吃。晓阳直接拿了一根香蕉递了过去,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李剑锋假装生气地砸床说,邓晓阳,咱俩在一个大院里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重色轻友。 晓阳说,李大科长,咋啦,我给自己老公剥个香蕉你还上纲上线了。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真的看错你了李大科长——小肚鸡肠。 我看晓阳和李剑锋开着玩笑,我自然也只有赔笑,当时我也在想,其实晓阳和李剑锋,真的算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这李剑锋虽然剃了头,但还是有一股子英武帅气,也许只有那个纯真的年代,有开明的父母,晓阳才敢冲破束缚大胆地追求爱情,我们才会在一起。假如晓阳没有遇到我,那么她的另一半或许真的就是前地区主要领导的孙子,现地区交通局副局长的儿子李剑锋。有时候,缘分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但是当想到李剑锋要去柳集也担任副乡长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来自我和李剑锋家庭出身的差距,来自我俩职务差距的自卑,或者来自晓阳和李剑锋之间也有感情的基础。 李剑锋还是正襟危坐,说,晓阳,李主任,刚刚同事来,说县里出的两份文件,一个是马上对我和李主任通报表彰,号召全县青年干部向我们学习。这个文件我和晓阳都不意外,当时监察的蒋局长,早已经给我和晓阳说了。 晓阳则是一副夸张的表情,说真的?哎呀,李大科长,这要恭喜你了,你看你这顿揍没有白挨,这可不得了,全县年轻干部向你学习。向你学习?学什么,学挨揍吗?说着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李剑锋又是一顿生气地拍着床,邓晓阳,你够了,我真是看清楚你了,等我出了院,一定给李朝阳打上一架,让你看看,我的实力。 正说着门口来了两个护士,说道,李剑锋,你别激动,你的情绪会影响你的康复。另一个则悄悄说,别说了别说了,从住进来他还没有一次这么开心过。护士说完之后,李剑锋又端坐在病床上,倚靠在床头上,恢复了严肃的状态,说起了第二个文件的事。 李剑锋清了清嗓子,那意思是第一个文件你们应该是知道了,对你们没有吸引力。但是第二个文件你们绝对不知道。李剑锋说第二个是地区组织各个县去了沿海考察,回来要求每个县都拿出措施来搞经济建设,县里从城关镇和临近的松安,富临两个乡划出一片地,打算成立工业园区,这工业区的班子级别和乡镇一样,已经打算从各地抽人成立筹备组,这组长你们知道是谁吗? 李剑锋既然这样问,这人肯定我们认识甚至熟悉,我心里想,从乡镇抽人,难道是马书记?之前李叔告诉过我,马叔要离开乡镇,去府办当主任,我看了看晓阳,她依然云淡风轻,事不关己,不回答。晓阳不回答,我自然也不回答。问这种问题的人,你说与不说,到最后他总是要告诉你答案。 见我和晓阳都不搭话,李剑锋倒也没觉得尴尬,而是说,这人你俩熟识,是你们安平的武装部长李尚武。晓阳,李部长算是你的大熟人吧? 晓阳的表情里还是有一丝异样,因为之前我们听说的版本,这李叔是留在我们安平接替张叔出任安平乡长,张叔接替马叔出任安平乡书记,张书记则接替府办的廖主任。怎么李叔去接什么工业区的组长,那时候,工业区还是个新鲜词,这组长断然也没有乡长听起来好听。 看李剑锋说完,晓阳说,说完啦? 李剑锋看着晓阳,嗯了一声,说道,完了。 晓阳说,李大科长,你给我说了两个事,我还以为多大个事,这不就是正常的人事安排。 李剑锋则一脸的无奈,他应该能够想到,晓阳算是一个体制内成熟的人,成熟的人对于这些事情就算有再大的兴趣,也会表现的十分淡定。 晓阳说,剑锋,我给你说个正事,当天打架的人里面,有两个是其他大院的孩子,他们家长就托关系找到了我,问我们能不能手下留情,写一份谅解书,争取宽大处理,我说我作不了主,要和你商量。 提到这,李剑锋皱了一下眉。他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帽子,那帽子下面,是这次他被打的印记。李剑锋说道,晓阳,你知道,县城就这么大,县城的人其实通过各种关系找过来很正常,这件事他们不仅找了你,还找到了我们党校培训的其他几个参与打架的同学,你知道我爸以前在县里工作了很长时间,也有不少的同事朋友,他们也找到了我爸。我爸的意思也是原不原谅在我。晓阳,打架的不只是我,还有李主任,只是我受伤最重而已。我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我看了看晓阳,晓阳用手理了一下头发,稍作沉思说道,剑锋,我觉得这事,从四个方面看,第一,事发的原因实属偶然,这次打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血海深仇,从事发的性质来讲,就是因为几句口角引起的,实属偶然事件。 第二,造成的后果有得有失。这件事虽然你和朝阳都受了些伤,你伤得自然是严重些,但是对面几个人也是伤得不轻。你们两个被县里通报表扬,把你们树成榜样,在干部年轻化这个大背景下,这对你俩以后的进步有好处,也算是因祸得福。 第三,处罚的手段要宽严并济,这些人下手这么重,把我们李大科长打成这样,我觉得怎么处罚都是应该的。这次他们自然知道了秤砣是铁打的,违法乱纪的后果他们呢是承受不住的,但他们都是刚进社会的孩子,如果你能高抬贵手,给他们一次机会,写下谅解书,也算是让他们早日回报社会吧。 第四,为人的胸怀格局要打开。你和朝阳,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我这姑娘家的以后跟你们比不了,特别是你李大科长,咱们年轻干部的表率,你的胸怀和格局不应该在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时间,你应该早点出院。为咱们全县经济社会发展大局写指导方案,咱们这儿的开放和改革,咱们李大科长不能缺席。 李剑锋说,晓阳,要是现在有把刀,你说的我都想去上战场杀鬼子去了。我爸劝我都听不进去,你说得我倒有些心动了。李剑锋又看着我说,朝阳大哥你咋看。 这李剑锋第一次喊我朝阳大哥,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我咋看,李大科长,那几个的肋骨都被我打的,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同样是打架,咱们受表彰,人家吃牢饭。如果非得说态度,我和你大嫂晓阳的态度一样。 李剑锋说,什么晓阳就是大嫂了,你俩到我这里来是不是故意气我的。 我拍了拍李剑锋的肩膀,说道,你喊我朝阳大哥,朝阳大哥的媳妇是不是你大嫂。晓阳听了之后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直接给我竖了一个大拇指。 中午的时候,到了饭点,我们一行三人又到地区医院门口的饭店简单吃了饭。在饭桌上,李剑锋始终没有谈自己去柳集乡当副乡长的事。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住了一个院,晓阳,你咋就成我嫂子了。 临行的时候,李剑锋把我拉到一边悄声说道,朝阳大哥,你怎么去看那个病。我白了他一眼,说道,这个是医院门口捡的,专门拿给你,让你出院的时候检查一下,李剑锋拍了拍我的胳膊说,大哥,确实贴心。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路过了地区政府大院的门口,虽然也是修建于60年代,但门口的两块牌子就彰显出了庄重气派,肃穆雅静的气质。这个大院,比我们的县委大院气派不少。晓阳说长这么大,还没有进过这个大院。我看了一眼说,这个大院比我当兵时候的大院也不逊色。 我和晓阳都已经很久没来市区,下午时间充足,就去逛了逛。进入了腊月,数着日子也快过年了,大街上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晓阳说去给家里人买些衣服,我们到了地区人民商场、百货大楼,除了这两个地方,当时已经有了商品街,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来来往往的人群,晓阳很是开心,我的手里则提着晓阳买的大包小包,大街小巷都用录音机放着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那一天,晓阳为全家人都置办了一套过年的衣服,而舒阳和恩阳,则是每人两套。在给舒阳与恩阳买衣服的时候,晓阳是十分的用心,拿下来一套衣服,晓阳都要对着自己身上比上一比,摸一摸用料,看一看版型。看得出来,晓阳是一个合格的嫂子。 我说晓阳,你为啥专门给舒阳和恩阳买两套衣服,晓阳说这女孩子都爱美,小时候自家的条件刚开始也很一般,但最开心的就是过年的时候父母给自己买新衣服。但是新衣服买了还不舍得穿,要等到大年初一第一天穿才行,那心里痒痒得不得了。现在既然咱有这个条件,就给舒阳和恩阳买两套,让她们过年穿一套,现在穿一套,女孩子嘛,都有小小的虚荣心,打扮得漂亮一点,这样心里也就不再馋新衣服了。 那一天,我们也从百货大楼里抱回了一台家用电器,录音机。晓阳一下买了十多盘的磁带。 晓阳是个颇具音乐天赋的人,回去的路上,已经学会了邓丽君的那首《我只在乎你》,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个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唱到动情之处,晓阳抚摸着我的脸庞,一脸深情。 在路上,我又想起了李剑锋看到晓阳的那份深情,临别时那副依依不舍的眼神,看得出来,李剑锋的心里还装着晓阳,但是他在试着让自己去接受这个事实,他可以不认我这个大哥,但晓阳确实已经成为嫂子。 我说,晓阳,你看李剑锋,心里还是忘不下你。看到他的那个神情,那个动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是男人,我懂男人,那是看到心里喜欢的人才那个样子,那是装不出来的。 晓阳说,小笨蛋,那没办法,谁让你媳妇这么优秀。 晓阳,你俩如果真的在一个乡大院上班,不瞒你说,我不放心。 晓阳说,你看你看,又吃醋了不是,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他。 我摸了摸头,心里想,是啊,我是不放心谁哪。说不放心晓阳,那自然是多虑,说不放心李剑锋,也确实没有办法。 晓阳说好啦,小笨蛋,我的心眼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你一个人,如果我真的看上了李剑锋,我当初又为啥会选择你。 我又想起了到底是谁在让晓阳为参与打架的几个社会青年求情的事,晓阳说已经有几个人找过她,她都没有松口,因为这事的关键在李剑锋,而昨天晚上喝羊汤的时候,李叔提了几嘴,说县城就这么大,大家多多少少都能找到熟人来活动这个事情,李叔自然也知道这个事的关键是李剑锋,而让李剑锋松口的关键则在晓阳。晓阳说,自己给李剑锋提的四点看法,就是李叔的看法。我和晓阳,都有着对李叔由衷的敬佩。想起了李叔,我又问道为何突然让李叔去什么工业区当什么组长,不是说要留下来在安平当乡长,这组长完全不如乡长听起来实在。 晓阳说没见识,李叔去了工业园区当筹备组长,下一步就是名正言顺的工业园区的一把手,这是和乡书记平级的。这工业园区是新事物,是县里改革的一个大动作,李叔能去是最好的安排,因为李叔人点子多,主意大,胆大心细,这事,她还想不出比李叔更合适的人选。 我们先到了县委家属院,正好赶上吃饭,更为难得的是叔叔阿姨都在家,结婚后我到这里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也没有了当初的羞涩和紧张,只是邓叔叔在家,面对这个一县之长,我还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但晓阳告诉我,干啥事也不能扭扭捏捏,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见我们进了门,叔叔阿姨都放下了筷子。邓叔叔一脸微笑,阿姨则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邓叔叔说,思君,孩子回来了,再去炒个菜。 我说,叔叔,不用了,我们中午吃的多,晚上吃不了多少。 晓阳说,爸,你偏心,我回来咋不加菜。 邓叔叔说,爸不是偏心,今天我们炒两个菜,朝阳陪我喝点。说着,就去柜子里拿了酒。 晓阳说这酒就不喝了,一会还要回县医院家属院。说着就给叔叔拿出了新买的衣服比了比。合适。 邓叔叔说你们结了婚,回家这么多次,我都没时间,好不容易聚到一起,我们就少喝二两,行不行呀。 上了桌,自然是我来倒酒。邓叔叔说,晓阳,你去拿个搪瓷缸过来,把酒温一温,天冷酒凉。晓阳拿出来搪瓷缸,这个搪瓷缸,我太熟悉了,边上几个地方已经褪了漆,这就是晓阳在安平当党政办主任的时候那个搪瓷缸,上次去党校,我俩也是用这一个搪瓷缸吃的饭。 晓阳倒了暖水壶的热水到搪瓷缸里,邓叔叔说,朝阳,这个搪瓷缸,是晓阳上中专的时候我去买的,算下来,也有了些年头,这不,晓阳去柳集上任,觉得这个搪瓷缸实在太过陈旧,就留在了家里用。这些东西,我倒觉得,新的旧的只要还能发挥它的作用就还有用武之处。 我确实没想到,这个搪瓷缸晓阳已经用了六七年,邓叔叔竟然还把它保留下来。事实上别说邓叔叔是一县之长,就算是普通的农村家庭,这样陈旧的搪瓷缸,都不一定会在使用。 我和邓叔叔上了桌,邓叔叔说,先倒上喝着。这时候的邓叔叔,虽然头发整齐,气场强大,但多了一分长辈的慈爱。我忙拿了酒瓶,给邓叔叔斟了酒,我当过文书,又干了党政办副主任,自然知道酒要满、茶要浅的道理,这倒酒的本事也是练到了位,多一滴则溢,少一滴则浅。邓叔叔看我倒了酒,微笑了一下说,不错,这个功夫到位了。年轻人就是要这样,眼到心到手也能到。 几杯酒下肚,浑身有了暖意,我心里那份小小的胆怯也随着酒精的刺激而烟消云散,酒壮怂人胆,古人的话诚不欺人。 邓叔叔又拿这搪瓷缸举起了例子,这搪瓷缸到了一定的时间,漆也退了,边也烂了,就不好让它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就该让他挪挪位置在其他地方和领域发挥作用。这就好比我们这的改革,老的那批已经不适合在干改革的工作,这就给了你们年轻人上台的机会。 一批新的搪瓷缸出厂,你阿姨选中它它就在厨房里,我选中它他就在县委食堂里,如果乞丐选中了他,他就会跟着乞丐去讨饭。所以,有时候有些事没有选择。晓阳,朝阳,你们俩,不要想着做一个安于现状的搪瓷缸。 这次我们去了沿海,也算是开了眼了,那精神状态和精神面貌和我们真的不一样,那股子干劲和拼劲让我们很受刺激。在回来的路上,我和钟毅同志就达成了共识,不能在等在靠在要了,谁先干起来谁就先富起来,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有些要干事的人思想转不过来,跟不上节奏,那这批人就是那批老搪瓷缸,他们已经不适合在出现在食堂里了,就把他们拿到厨房来。不换思想就换人,这一点我和钟毅同志的看法是一致的。所以,你们李叔马上要去筹建县里的第一个工业园区。 正说着,阿姨已经炒了两个小菜,坐了下来。我忙给阿姨递了筷子。阿姨说,老邓,就听你这说话了,让孩子们也吃点。你们边吃边说。邓叔叔说,来来,人到齐了,我们一家人还没有好好坐下来说说话。阿姨和晓阳自是以茶代酒,但邓叔叔的话里话外,让我始终感觉话里有话。 邓叔叔喝了酒,吃了几口菜,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了下去。这搪瓷缸那跟着什么人也很重要,如果跟对了人,他就能用个六七年,如果跟不对人,用不两年就把他丢弃了。朝阳,你算是跟对了人,今天,我和钟毅同志找你李叔谈话,除了不给钱,他是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你李叔叔给我们要了三个人,钟毅同志和我全部答应了。 阿姨给我的碗里夹了一片肉,我正夹着菜准备入口,晓阳用脚在下面悄悄的踢了踢我。我忙放下了筷子,说道,邓叔叔,不会有我吧。 邓叔叔点了点头,你李叔点名要你,上过战场立过三等功,在乡武装部和党政办待了两年多,又在前不久的打架事件中见义勇为。你李叔说你文武双全,有胆有识,经验丰富。钟毅同志认为理由还算充分,同意了。但要等到安平找到合适的人替你在走。 阿姨说道,朝阳,你和晓阳能在那个位置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和你邓叔叔绝对不会为你们操办这些事情。我们觉得你俩在乡镇工作对你们的成长更有好处,你当过兵,知道将军起于卒伍,宰相出于州牧的道理,倒不是说希望你俩当个什么级别的领导,只是希望你们按规律办事,别坏了规矩。 晓阳说道,妈,这工业园区应该也算是基层,比不上县里的机关。 阿姨说,晓阳你妈是退下来的,不是掉下来的,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讲道理你讲不过我。晓阳说,妈,我知道了。我会提醒朝阳的,喊他戒骄戒躁,夹起尾巴做人。 邓叔叔说,朝阳,你李叔这个人是讲原则的,他不会为了顾忌我和你阿姨就把你带过去。我很赞同你阿姨的意见,办事要按规律来,你在安平还要干一段时间,这也是好事,不坏规矩。 晓阳问道,爸,你说的这三个人,这李叔带的另外两个人是谁? 邓叔叔提了杯,我马上双手端着杯子与邓叔叔碰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剩下的两个你俩都不陌生,你们说一说是谁,看懂不懂你李叔的心思。 第18章 格局要打开 邓叔叔提了杯,我马上双手端着杯子与邓叔叔碰了一下,说,这次安平抽三个人,除了朝阳,剩下的两个你俩应该都不陌生,你们猜一猜是谁,看懂不懂你李叔的心思。 我和晓阳相互看了一眼,晓阳的那个眼神我读懂了,你笨你先来。 我摸摸头,说道,邓叔,我和晓阳都不陌生的人,那应该是安平或者党校培训的几个人,安平的人太多了,每个人都和李叔关系好,社事办的霍援朝,财政所的董远印,计生办的肖仁,我觉得这几个人都有可能,但计生办的老肖应该不太可能,毕竟他有时候他不按规矩出牌。如果是党校培训的几个人,我抑制不住兴奋地说,叔叔、阿姨,不会是李剑锋吧。 邓叔叔乐呵呵地看着我,并没有着急表态,我从邓叔叔和阿姨的眼神里已经读了出来,这不是正确答案。邓叔叔又喝了一杯,看了看晓阳,那意思是该你了。 晓阳说李剑锋肯定不可能,这李剑锋去柳集的事是组织是有考虑的,而且李家和咱们家这个关系,李叔是清楚的,如果李叔说把朝阳和剑锋同时带到工业园区,这会让某些同志有顾虑,如果李叔当着钟书记这样提,估计自己这个组长也去不成,这个李剑锋李叔肯定不会提。所以朝阳分析得对,人是安平的人。 李叔过去是要干大事的,自然是要带能干事的人,如果说能力,计生办的老肖能力是首屈一指的,安平今年搞计生又是全县前三,我们柳集都要倒数了,这老肖虽然不按规矩出牌,但是李叔这个人,会用人也会管人,跟着李叔不会出什么问题。我猜其中有一个有计生办的老肖。这朝阳提的社事办的霍援朝,财政所董远印我觉得这俩人中规中矩,算不上干将,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副乡长孙友福,在党校培训的时候我有过接触,理论功底好,思路比较开阔,这个人为人实诚,又有学历,只要稍加磨炼,也是一把好手。 晓阳的话刚说完,我说不可能吧,这肖主任和孙副乡长不太对付,这老肖欺生,孙副乡长像个小脚媳妇一样。 邓叔叔说,朝阳,你给晓阳喝一杯,你俩有一个人答对了。晓阳马上朝我挤了挤眼睛,那意思是你呀,就跟着你老婆学吧。我自然是打错了,两个人,我就猜了一个李剑锋,还错了。 邓叔叔笑着说,美苏争霸,眼看着都要世界大战,这苏联老大哥的戈尔巴乔夫今年还访问了美国,你说为什么。 我和晓阳都摇了头。因为那时候我们都没有电视,这晓阳也不喜欢听新闻,所以你问她国际大事,她不是不清楚,而是没有兴趣去了解。 邓叔叔提起了杯子,说都,看来你俩的格局和眼界还要打开,身在一隅也当胸怀全局,如果你们只把目光只放在安平、放在柳集、放在咱们这个县城考虑问题,那你们考虑问题就很狭隘,你们的思路就不够开阔。多读书看报,对你们的未来有好处。这美苏和解就告诉我们,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何况是我们人与人之间工作中产生的小的隔阂,那又算什么。晓阳,朝阳,我要提醒你们,要胸怀坦荡地看待咱们自己的同志,既然是同志,我们就有自己共同的奋斗目标,共同的奋斗目标就是我们共同的利益,现在的目标是什么,就是咱们县改革发展、共同富裕的目标。你们作为基层干部,就是要围着这个目标,不要把中心搞错了,跟着其他人人云亦云,特别是关于钟毅同志的事,你们要想着维护县委团结,班子团结,这样,你们才是一名合格的干部,你俩明白没有。 邓叔叔的教诲确实深刻,直到现在我回忆起来都觉得这是一个长辈对子女最正确的引导。这邓叔叔说完,这阿姨又接上了话,老邓,你看,孩子在家吃个饭你就开始上课。不过,朝阳,晓阳,你爸说得有道理。这些话外人不会告诉你们,这些道理你们悟不出来会走弯路。我觉得你俩就是太顺了,人人都讲要一帆风顺,我看不是,当年特殊年代的时候,你姥爷和几个同事被批,如果说遭罪,大家都差不多,但是你姥爷是从基层上去的,就扛住了。 有那么两三个当时就看不开走了。你姥爷后来又到了位置上,你再看你大舅你二舅也算是身居高位。当初走了的几个,他们的子女我们也算从小认识,现在很少有如意的,逆境才能出人才,朝阳,我听你爸说,钟毅同志是原则同意你过去,到时候过去过不去,你都要放平心态。在家里,我们从来不讨论这些,但是今天情况特殊,就破了这一次例,老邓,咱们以后下不为例,孩子的路让他们自己走,摔打摔打没坏处。 邓叔叔微笑着端起了酒杯,思君同志批评得对,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今天是我带头犯的错误,来,我带头做检讨,一起喝一杯。 夜已深,话未完,看了时间,已经晚上11点,阿姨说今天天晚了,你们就别回去了,我们说的有点多,你们一时可能理解不了,今天晚上你俩就在这慢慢体会,明天从这里直接走。 我和晓阳自然不会让阿姨在“打扫战场”,我和晓阳收拾了桌子,扫了地,又一起洗了碗,邓叔叔在旁边端着自己的保温杯,慢慢地喝着茶,也不帮忙,也不插话,乐呵呵地笑着。这一刻,我觉得邓叔叔应当是看到了我和晓阳的和睦,看到了我俩的默契。我也看了,这次,邓叔叔喝到茶叶,也吐了。 躺在床上,晓阳还是蜷缩着身体,让我给她捂着脚,我说,晓阳,这次邓叔叔喝到茶叶,好像吐在了杯子里。 晓阳揪着我的耳朵说,咋啦,咋啦,你说我爸不讲卫生是不是,小笨蛋,你还不懂吗,这是已经不把你当外人了。那一刻,我觉得晓阳的脚很凉,但我的心里很暖很暖。暖到睡觉的时候,都要笑醒,一夜好梦。 第二天,天没亮,晓阳就把我喊了起来,说今天要先把两件事,一是去监察局把奶糖给周卫华,二是去找赵文静,把土鸡给她。我说,咱不是不办大哥转正的事了。晓阳说,笨蛋,这鸡的事是换的奶糖。我和晓阳一早就出门买了早餐,阿姨起床发现我俩把早餐都准备好了,倒觉得十分意外。阿姨说,邓晓阳,这是你长大之后,我第一次起这么早。不错,年轻人,不贪床就是好事情。吃了早饭,才七点半,邓叔叔喝了酒要睡个懒觉,我们也就没有等他。 晓阳拿了奶糖,就往监察局走,在路上,我问晓阳,这邓叔叔酒喝得不多啊,怎么还睡着了。 晓阳说,这县长也是普通人,我爸上班走过去就五分钟,他可以睡到八点。我们到了监察局,大院里人不多。我原本以为周卫华他们八点半上班,这个点自然还早。晓阳说这周卫华是个踏实的年轻人,八点差不多就要来擦桌子烧水,这是规矩。等我们到了,周卫华果然在这。见我们进来,周卫华一脸惊愕,竟一时反应不过来,忘记了我和晓阳叫什么。 周卫华说,同志,你俩不是那个那个那个………… 晓阳说,咋啦,这就把有关部门的负责人给忘啦。 周卫华拍了一下大腿,说,姐你是邓乡长,哥是安平的李主任,我想起来了。 晓阳说这还差不多,还幸亏姐还记着给你拿糖。说着就让我把两包大白兔奶糖给了周卫华。 周卫华一脸的不可置信,说,邓乡长,李主任,你们真的专门给我送二斤糖。 晓阳说,那是,你说这糖不好买,姐记住了,如果你吃姐就不给你送了,你不是说你女朋友爱吃吗,把糖给她。但姐这糖不白给,等你结婚的时候,要请姐吃喜糖。 周卫华忙收下了糖,说,姐,能认识你们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到时候我和我女朋友结婚,一定请姐和我大哥参加,到时候你们一定赏脸。 晓阳说,那是自然,上次我就说,咱们卫华是个好同志,你这个小弟弟我认下了,只是你们这县机关的领导,不许看不起我们乡下亲戚。 周卫华一脸羞涩地说,姐,您说的哪里话,您喊一句弟弟,我这脸上都觉得有光。姐你们这次找不找蒋局。 晓阳说,不找,专门给你送糖。 周卫华感动得更加不好意思了,说道,你们找蒋局,他也不在,他带队去教育那边收拾人去了。 晓阳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说,弟弟,姐什么也没问,你什么也没说。记住,下次见面别那个那个那个了,姐叫邓晓阳,记下没。 周卫华说,记下了记下了。说着,我和晓阳就上了车。我说晓阳,去找赵文静吗? 晓阳坐在车上,过了良久才说,朝阳,这赵文静可能已经找不到了,你没听小周说,蒋叔带队收拾人去了。 我说,咋,蒋叔去的是赵文静那里?那意思李叔给我们说的是真的,他们这个事办砸了? 晓阳满怀心事地说,李叔这脚急刹车踩得好,又把咱们都给救了,幸亏我当时没给文静说死,也劝了文静,好在文静在里面,不是什么核心的角色,问题应该不大。 我说,那今天小周要说你咋不让他继续说了依你的本事,这不几句话就打听清楚了? 晓阳说,笨蛋,周卫华给其他人说这事本来就是违反纪律,如果他说了咱俩听了也是违反纪律,这卫华还是太年轻了,嘴上藏不住话,下次如果还有机会见面,咱们要提醒她,免得她犯这种低级错误。你看我妈,在家里饭桌子上都在批评我爸。 我说,晓阳,那咱这鸡今天还送不送? 晓阳拍了一下我的头,笨蛋,你这哪是去送鸡,这是去送死。等到这事结束,咱请文静吃顿饭吧,给她压压惊,也给她好生说说,违反原则的事,千万别干了。 上午晓阳送我到安平,自己就去了柳集,晓阳说晚上下班回李举人庄,把买的衣服给大家,让舒阳和恩阳早点穿上新衣服。 到了办公室已经过了九点,但那时候考勤不严,大家有事耽误一下,马书记和张乡长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马书记和张乡长把我喊到了办公室,说有工作给我安排。 到了办公室 ,马叔就递给了我一个文件,说,朝阳,昨天下班收到的文件,通报表扬你和县委办的李剑锋科长,要求全县年轻干部向你们学习,这是好事,下周咱们组织开会,你给大家介绍经验。 我说,马书记,这文件收到就算了吧,您是清楚咋回事的,我这经验不好介绍。 张叔说,咋不好介绍,我们让老肖他们几个演流氓,到时候你表演打他们一顿,这不就介绍了。你这好整,我在想,这李科长的经验咋介绍那,让老肖他们耍流氓,打他一顿? 马书记笑着说,老张,你必须上去演个流氓,你把你那眼镜摘了不用演,就像流氓。两人斗了几句嘴后说,朝阳,不闹了,这个事你考虑下,咱必须落实好县里指示。马书记顿了顿说,朝阳,成立工业园区筹备组的事你知道了吧。 这事我昨天听说了,自然也没有瞒两位领导的必要。我说马叔张叔,昨天听说了。 马叔说,这件事的速度办得太快了,从筹划到实施也就是一周左右的时间,这老李搞了三天的计生,就要去搞工业园区去了,这真是特区速度了,可见县里对这件事非常重视。 张叔说,这老李刚打来电话,这工业园区抽人的事他还要去协调一下,因为各个乡镇都要抽人,组织上喊他参与去商定人员,上午就不过来了。老李说了,咱们乡他要带走两个人,明天下午钟书记和邓县长两位领导都要出席工业园区筹备组见面会。 马叔摸了口袋,掏出了自己包里的烟,我忙从兜里掏出了煤油打火机,这个打火机是晓阳送我的,说是别老拿着火柴给领导点烟了,我这不常抽烟的人,火柴还没划着,人家烟都冒火星了。兜里揣一个煤油打火机,方便。我心里想,两个人?怎么和我听到的版本不一样,不是说带走三个人,难道老肖和孙副乡长谁又被拿下了。 给马叔点上了烟,马叔抽了两口,慢慢地说,这老李一身本事,放在咱们安平当个光杆司令,确实屈才了,这次破格提拔去搞工业园区,也算是人尽其才。他是从咱们安平出去的,带几个人走,虽然咱们人手紧张了,但是走出去的干部能进步也是好事。这工业园区是县里的重点工程,也是大事,即好事,也是大事,咱就要把好事办好。朝阳,今天你们党政办安排一下,晚上咱们给老李饯行。老李说文件出好后中午他会带回来,到时候就知道他会带谁走了。 张叔拿下来那个玻璃瓶子一般厚的眼镜,用大拇指搓着镜片,觉得可能搓得不干净,就拿出了手绢,继续搓。边搓边说,朝阳,坐下吹吹牛。马书记的办公室有一个长条凳,这是有人给马书记汇报工作的时候坐的。见张乡长要吹牛聊天,我也没有客气,就直接坐了下来。 张乡长说,这老李说的要带走两个人,把我和你马叔的心里搞得痒痒的,你说是谁,有没有你? 我自然知道是谁,但是理智告诉我,不能说,因为干部调动这个事真的说不准,之前李叔把胸脯都拍红了说自己要干安平乡长,结果这直接去了工业园区筹备组当组长。 我说,马叔张叔,我只知道了李叔要去当筹备组长,昨天我和晓阳去看望李剑锋,李剑锋听县委办的人说了李叔这件事,至于这其他人,可能不在县里县委办统筹的范围内,虾兵蟹将的李叔自己定吧。而且这李叔的人,从昨天到现在我也没见过,我也想知道到底哪些人。 马叔说,朝阳,这个老李,电话里还保密,说还没协调好,我和你张叔猜了猜,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和老肖。我摸了摸头说道,马叔,我还不是很想去,我家就在安平,父母也在安平。 话还没说完,马叔说,没出息,你走了,家里就没人照顾了?你是没拿你马叔张叔当自己人。朝阳,我跟你说,这次机会难得,能去就去,家里的事,哪里还要你操心。 张叔看了马叔一眼,虽然那眼镜片子很厚,但我还是读懂了张叔的意思,你个老马,马上要去县府办走马上任了,你这把人都弄走了,下一步的工作合着我老张一个人干。 闲聊了一会,两位领导都在猜测除了我之外,另外一个人是谁,讨论到最后也没达成一致意见。就让我去安排晚上的饭局去了。乡里最好的就是一家羊肉汤馆,我和吴姐订了位置,今天给李叔饯行,由于李叔属于破格提拔,乡里打算好生庆祝一下,乡镇各机构的负责人,几个乡领导,乡大院的人,都要来参加。吴姐在路上也问我,李大主任,你说这次咱李部长走,要带走谁,是不是你。 我说吴姐,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我第一个给你报告。吴姐满意地说,对,我就知道咱们李大主任对我最好了。 直到下午,我也一直是坐立不安,整个乡大院都有些浮躁了,所有人都在串门聊天,我去送了几份文件,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只有孙副乡长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算是在正常办公,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听说了这事,只是孙副乡长当时应该在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和任何人都可能发生关系,只是和自己不会发生交集。 等到下午四点多,李叔终于来了,李叔顾不上和我打招呼,就去找马书记和张乡长去了。约莫过了有半个小时,马书记让我通知大家,五分钟后开大会。 我和吴姐马上到各个办公室通知人,因为大家都还等着晚上的聚餐,所以人都比较齐。计生办的老肖、财政老董、社事办的老霍等三四十人就到了会议室。大家有说有笑,老肖主动给每个人都发着烟。孙友福资历浅,自然来得比较早,这老肖把烟发了一圈,甚至把来看热闹的门卫王大爷都发了一支,就是不给孙友福发,但人家老孙,抽烟。 不一会,上面坐了马叔张叔李叔和孙副乡长等几位乡领导,马叔坐在了中间,李叔本应该坐在边上的,但马叔把李叔拉到了自己的身边。马叔主持会议,说同志们,今天我们紧急召集大家开会,是学习上级文件精神,传达县里成立工业园区筹备组的通知,宣布有关干部的任免,因为这个会议按说应当县里领导出席,但比较急,县里领导指示,委托咱们乡里开。下面是张乡长传达文件精神。文件很长,但最为关键的就是县上决定成立工业园区,工业园区成立筹备组,李尚武同志任筹备组组长,城关镇副镇长齐江海同志,安平乡副乡长孙友福同志为副组长,决定抽调肖仁等十八名同志为筹备小组成员,所有人员明天上午12点前到县三楼会议室报到,未尽事项另行通知。 当大家听到安平乡副乡长孙友福的时候,整个会场之中一阵喧闹。马书记瞪大了双眼,左边看右边看大家才安静下来,但孙副乡长的眼睛瞪得比马书记还要大,那一脸的不可置信。听到计生办老肖的时候,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孙副乡长的眼睛,比刚才又大了些。孙副乡长是副科级,筹备组副组长也是副科级,自然孙副乡长过去要担负副组长,至于老肖,则是以股级干部身份过去的,下一步,自然也是副组长热门人选。 吴姐拍了拍我,说道,李大主任,我咋没听到你的名字,我说吴姐,我本来就没说过有我。 其实,我当时也并不知道什么原因。李叔说还有人员要协调,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其他人的问题。文件中没有写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焦急,李叔的谢别发言我听得不真切,大概就是三层意思,一是感谢组织信任,自己感到压力大责任重。二是感谢马叔张叔的关心,感谢同志们的信任和支持,三是自己将在新的岗位上发扬在安平学习到的好的方法习惯,扛起工业强县的大旗。 孙副乡长也做了表态,一是坚决服从组织安排,二是坚决不会忘记安平的父老乡亲,三是在李组长带领下在新的岗位上坚决干出新成绩。 马叔做了总结发言,在全县冲刺经济建设的关键时刻,成立工业园区,筹备组中三名组长有两名来自安平,十八名成员中也有安平的干部,成绩斐然,倍感光荣。我讲三点意见,一是这是组织对安平班子的信任,这是安平全体干部的成绩;二是安平感谢李部长和孙副乡长、肖主任的辛勤付出,安平将全力支持县里和工业园区工作,永远是李部长,孙副乡长和肖主任的娘家和后盾。三是全体干部正视差距,查摆不足,对标工业园区标准开展工作,卯足干劲,力争上游,建设一个开放包容的新安平。 下班后,我还是给晓阳打了电话,说了今天的情况,晓阳说,既然这样,人多眼杂,自己今天不便出现在安平,等到哪天在县城给李叔单独地办上一桌。至于名单中没有出现我,晓阳说不要担心,应当是这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顶岗,一下走四个,乡镇工作不好开展。听了晓阳的话,我心里才稍微踏实些。我心里也在想,邓叔叔从来不讨论调动的事,昨天晚上既然主动提起,我的担心是那么的多余。 晚上的羊肉汤馆子里,气氛热烈,氛围祥和。李叔那天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孙副乡长已经接受了自己要去工业园区担任筹备组副组长的事实,频繁地主动出击去敬酒,而大家也意识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媳妇就这样熬出了头,直接土鸡变凤凰,和他喝酒都是一饮而尽。马叔和张叔非常高兴,肖主任更是把声音提高了八个调。肖主任和孙副乡长也都是成熟的人,喝到半场的时候,俩人就坐到了一起,相互搂着肩膀,那感觉是失散多年的兄弟见了面,说到动情处,孙副乡长还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他的眼泪有委屈,也有感激。那一刻,我也想起了邓叔叔说的话,美苏之间都可以和谈,工作上的隔阂又算的了什么。 孙副乡长专门找到我,说,兄弟,谢了,咱全乡我就处下你这一个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其实,我内心清楚,李叔选择孙副乡长,并不是我的原因,最根本的是李叔这个人肯定是发现了孙副乡长身上的某个闪光点,就比如邓叔叔所讲,李叔这个人讲原则,甚至不会顾忌他们的面子为我开后门。 临近结束,孙副乡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抱着李叔嚎啕大哭,李叔已经不省人事。 我把李叔送进了寝室,李叔是走一路吐一路。等到了寝室,李叔的酒也是差不多醒了,看着我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擦脸洗脚,李叔说,朝阳,坐下,叔给你说件事。今天在县里,咱又被上了一课,活动了一天,都没搞成,工业园区,你暂时去不了。 我说,李叔,什么情况。 第19章 不等不靠,杀出一条血路 李叔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又半醉地说,朝阳,别问了,这事叔没法说,你留下也有好处,说吧,就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不到一刻钟,鼾声如雷。我那时候心里就觉得,其实去不去工业园区我并不太在意,我更加在乎的是为什么李叔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这一天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钟毅书记与邓叔叔又产生了隔阂。我的第二个担心是李剑锋确实没有出现在工业园区筹备组的名单上,那也就意味着李剑锋还是要来乡镇,既然孙副乡长走了,李剑锋是不是就可以到安平来当副乡长。 见李叔安心睡下,我也就回了寝室,推开门进去准备去摸床头上的拉绳开关,忽然有人一下抱住了我,我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一般地大声叫了起来,那一抱,魂都吓掉一半,那一抱酒也吓醒了一半。 晓阳见吓到了我,忙哈哈大笑了起来,在乡大院,我们的寝室从来不锁门,就是锁了门晓阳也有我寝室里的钥匙。我忙找到拉绳开了灯,晓阳穿着浅白色的夹克,里面只套了一件浅蓝色的毛衣,还戴着一个红围巾,地上已经准备好了搪瓷盆,旁边还放着一壶热水。 晓阳,没你这样吓人的,你不是在柳集睡寝室,咋跑到安平来了。 晓阳说,不在柳集,脚冷,你不给我暖,我睡不着,顺便查你的岗。 我搓着晓阳的手,是非常的冷。晓阳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的毛病,持续了很久。后来,我总结就是穿得少,就让晓阳多穿点,就给她治好了。 我问晓阳,啥时候来的,你吃饭没。 晓阳一脸得意洋洋地说,下班就出发了。先去了李举人庄送衣服,见我回家,大嫂直接杀了一只鸡,我们吃的炒鸡,喝的鸡汤,不比你这羊汤差。吃了饭聊了一会我就回来了,小坏蛋,人家已经等了你两个小时。 我说,大嫂的土鸡差不多都被你吃完了。 晓阳说,对,上次我给大嫂说了,这吃鸡有好处,可以生儿子。我去李举人庄,不只是为了送衣服,下午的时候李婶给我打来电话,我们上次送她的土鸡她吃了不错,这不过年了,她是她们局里的工会主席,想着过年就给大家一人发一只鸡。她们局那是大局,人多,只要鸡好,可以让大嫂适当挣些钱,我给大嫂说了,大嫂说明天她就挨家挨户地去收土鸡。 我说,晓阳,李叔说我今天去工业园区的事情可能去不成了,具体原因我还不清楚,李叔喝多了,说得有一句没一句的。 晓阳说道,我知道啊,你以为我今天来就是让你暖脚的呀,这工业园区确实去不成了,具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不知道,不清楚是让你暂时不去还是以后也不去。我倒觉得反而是好事。 我说,晓阳,是不是那个钟毅在搞鬼。 晓阳用手直接捏住了我的嘴,说道,昨天的道理你白听了,没告诉你,不讲原则的话咱不说。朝阳,我觉得,去了工业园区是比乡镇抛头露面的机会多,但是你想过没有,工业园区都是抽的各乡镇骨干,连老肖这样的人过去都先是去打杂,你说那以后的竞争得有多大。你以为工业园区李叔一个人说了算啊,人家城关镇的齐江海去了也不是吃干饭的。再看现在你们安平缺了两个位置出来,李叔的位置和孙副乡长的位置,加上下一步马叔要去府办当主任,你看,空出来三个位置。 你再看看安平现在的年轻干部,除了你,没有几个符合干部年轻化的标准。这第二那,工业园区只是要搞工业示范区,这并不代表其他乡的乡镇企业不搞了,我看安平的几家乡镇企业虽然效益一般,但壳子还在,现在都在推动乡镇企业转型发展,我们都要往这个方面动动脑子,就比如县城的人想吃土鸡但买不到,我们可不可以搞一个土鸡养殖。边说着,晓阳让我坐在了床上,给我脱了鞋和袜子,就开始给我洗脚。 我说算了吧晓阳,你不是农村出来的,你不懂养殖,农村有句俗话,家有财产万贯,带毛的不算,就是说这搞养殖风险太高,一旦有个病啊灾啊的,会血本无归的。 晓阳说,那养殖搞不成,那可不可以思考下,你战友之前说的那个假发生意,现在的乡镇企业做什么的都有,但是做假发的咱还没有听说过。 我说晓阳,算了吧,我自己的头发还搞不清楚,战友说搞头发是可以挣钱,但这个钱不好挣,先不说这头发好不好剪,就单说这剪回来之后还要一根一根地分类,分完还要洗,而且这才是刚开始的程序,晓阳,复杂、复杂。 我摸了摸头说,那老肖的计生办主任还不知道谁接,要不咱俩研究研究这个计生工作,带头落实一下基本国…… 晓阳直接揪住了我的耳朵,说,小坏蛋,你说跟谁学的,天天没正行。 晓阳很会照顾人,看我喝了酒,早就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洗漱完就休息,刚刚躺下,晓阳就把脚放在了我的怀里,冰凉依旧。 晓阳用手抚摸着我的头说。朝阳,我发现你有问题,心里还是沉不住气,不就是没去成工业园区嘛,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啦,心里就想着计划生育那点事,我觉得这可不行。你看,这养殖简单你不搞,人发复杂你也不搞,我倒不是说你非得搞这些东西,而是你思考问题的方式就不对,先给自己找一堆困难,自己吓自己,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来说服自己,这事干不成。朝阳,这样,咱会变得没出息。 我说,晓阳,你是城里长大的,我们是农村长大的,有些事情我们输不起,就比如养殖,我们把明年盖房子的钱投进去,万一失败了咋整,大哥的房子还盖不盖。搞人发的话谁来搞,怎么搞,对不对。 晓阳说,朝阳,有什么输不起,你现在有什么? 我考虑了一下,说道,对呀,我有什么,晓阳,我除了有你,现在看下来我什么都没有。 晓阳说,这不对就对了,你就是输了,是不是还有媳妇,也没有啥损失呀,你就是输了,你还是我的小笨蛋,我也没什么损失呀。至于盖房子,有我在,你还怕给你大哥盖不上房子。朝阳,我爸常说,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莫道一官无用,一方全靠一官。咱这乡镇的小干部,算不上是个什么官,但是你如果不干正事,脑子里整天想的不是钻营人情世故,就是官场的尔虞我诈,那朝阳,我就看错了你。你想,当初咱们俩是可以放弃正式干部的身份去上海投奔你战友的,咋娶了媳妇,还不如媳妇。你这核桃大小的脑仁,以后别胡思乱想了。 晓阳,你说得对,我就是有了媳妇,才开始蹑手蹑脚地,咱俩地位差别这么大,我害怕我干不出人样来,你以后会嫌弃我,别人会看不起我,说我倒插门吃软饭,我输不起。 哎哟,小笨蛋,这还没有孩子那就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没出息,难道就李叔的工业园区就可以干出人样来,咱们这乡镇就不是人啦。笨蛋,我要是真的嫌弃你,也是嫌弃一个没有出息的李朝阳,而不是嫌弃一个倒在奋斗路上的李朝阳。说着,晓阳揪住了我的耳朵说,笨蛋,还倒插门吃软饭,你这是软饭硬吃知道不,他们有本事也去吃呀,你给你媳妇往前冲。 还有,咱们这根小葱,上不了县委食堂的桌子,别整天这个钟那个表的,胸怀坦荡地看待自己同志。你要沉住气,学学人家李学武,县长没当上这地区交通局的副局长一样干得风生水起。朝阳,明天不许再找李叔打听去工业园区的事,有些事情李叔也很为难,你的悲剧在别人看来那是喜剧,特别是和我爸我妈更不能再提,他们会观察你的反应。你要开开心心大大方方地和马叔一起去送李叔,让李叔放心地走马上任。明白没小笨蛋,不听话我要收拾你。 我说,晓阳,我从下午开完会,心里一直不舒服,现在你说完,我心里敞亮多了。 晓阳说,敞亮多了是不,我的脚也暖和多了,不懂得思考的人,越不愿意听别人的意见,我的小笨蛋是懂得思考的,来,我们研究一下,基本国策的落实………… 第二天周六,要继续上班,当时实行的还是单休日制度,我印象中我们实行双休应当是1995年左右。但我们真正落实下来还要晚些。早上的乡大院食堂并不开伙,我一早就去给买了早饭,就是几根油条,那时候的早餐摊还不够丰富。晓阳赖在床上不想起床,我就去找了李叔,李叔则已经醒了酒。见我进来,李叔说还真的饿了,然后用手干搓了两把脸。李叔说,咋回事,你昨天没怎么喝,怎么黑眼圈,比我的还重。 我说,李叔,没有吧,昨天我睡得挺早的。 李叔把脑袋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说道,一脸坏笑地说,晓阳来了是不? 我说,没有。 李叔说,还骗你李叔?昨天,进门半夜我去上厕所,那车我都看到了,你以为李叔喝醉了,告诉你,清醒着呢。说着李叔盘坐在床上,披着那身油哄哄的军大衣,开始啃起了油条,我拿暖水壶给李叔的搪瓷杯里倒了水,李叔一口油条一口热水,那滋味是真香。 朝阳,工业园区的事,叔去活动了,没成。这具体原因是………… 还没等李叔说完,我说李叔,不管具体原因了,我觉得没去成也是好事。 李叔嘴里含着一根油条,也不再吃了,呆呆地看着我,停顿了一会,冒出了一句,晓阳有本事。你们也给我上了一课,你没有心理负担,我就放心了,等有机会,叔还会努力。 回到寝室,晓阳正在起床,边起边说,李朝阳,你个笨蛋,咋不提前喊我,你看都几点了,这一会咋出门,遇到熟人,打不打招呼,丢不丢人。简单洗漱,就先让我打开门,伸头看了看没人,晓阳一手拿着手包,一手拿着油条,一溜烟地跑了。那感觉,好像地下党刚刚顺利交换了情报一样。 到了上午,各个办公室的人都聚集在大院里,马叔张叔带着李叔、孙副乡长和老肖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李叔面带微笑,老肖则是满脸堆笑,孙副乡长眼睛里带着泪花。上午,马叔和张叔要亲自将李叔一行送到县里,亲自交到组织部满江部长手里。 马书记的吉普车和计生办的面包车已经等在了乡大院,阳光正好,一群人围着马叔和李叔,就好像新媳妇过门,娘家人去送亲一样,乡里乡亲的都来看看热闹,说着暖心的话。马叔看了看表,十点钟,走上车,出发! 当马书记说出发那一刻,微笑着的李叔转了身捂着眼,没有再敢看大家,透过车窗,我们都看到,李叔眼圈通红已经落了泪。再看乡大院的干部们,不少人眼里也已经湿润,谁家出嫁闺女,一次出嫁三个,作为娘家人,心里都不舒服,就算是大家嘴里常说的计生办断子绝孙的老肖,多少也有了感情。眼里的泪水,是乡镇大院里的人,对这份乡土的热爱,李叔正式告别了他的乡镇生活。我后来经历了不少的单位,我始终觉得乡镇是人情味最足的地方。 一周之后,这一幕再次重演,组织部副部长姜艳红组织召开了全乡干部大会,根据程序,免去马军同志安平乡党委书记职务,免去张庆合同志安平乡党委副书记、乡长职务。任命马军同志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任命张庆合同志为安平乡党委书记。接连两周,安平乡四人调任县城,这是安平从公社到建乡以来从来没有过的。 同日,组织部的满江部长将李剑锋还是送到了柳集,一个副科级干部,由组织部部长亲自送的,我知道的他是第二个,第一个则是晓阳。满江部长在柳集吃了午饭,姜艳红副部长在安平吃了午饭,下午的时候,满江部长又到了安平与姜艳红副部长汇合,然后带着马叔,一起去县府办开干部大会,任命马叔为县府办的主任,下午的干部大会,邓叔叔亲自出席。 张叔成为安平的一把手,但是他的表情之中反倒是多了一丝落寞,朝夕相处的老马,老李,老肖,甚至那个不受待见的小孙的走,对他来说还是很不习惯。现在的安平缺了一个乡长,一个副乡长,一个武装部长,一个计生办主任,他这个班长的工作不好开展。过了大概半个月,我感觉这张叔才适应了一把手的节奏。这半个月,晓阳带着大哥大嫂去了地区医院,是大嫂的问题。这半个月,新闻简报里天天都有工业园区的消息,李尚武成了全县的大红人。这半个月,李剑锋已经开始跑遍了柳集的每一个村。 张叔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朝阳,坐下,咱爷俩吹吹牛,说着又摘下了眼镜,用手搓着那玻璃瓶底子一般厚的眼镜,朝阳,你这孩子,没拿你张叔当自己人,有话不直接给你张叔说,还让你们家晓阳来给转达一道,年轻人想进步,想干事业是好事,张叔支持你。 我内心实在想不出我有啥想法,晓阳最近一直在帮着大嫂和李婶联系鸡的事,这李婶作为建设局的工会主席,和其他各个局工会主席之间都是通的,他们发了鸡没多久,其他单位也知道了,就都通过李婶来联系,看能不能也找到农村养的鸡。这李婶自然和我家大嫂不熟悉,还是通过晓阳来联系。昨天晓阳说,大嫂已经把周边几个村的散养鸡全部买完了。 既然张叔这样说,肯定是晓阳在那里遇到张叔的时候说过什么,但是这晓阳说的什么我不知道,这话我不好接,但又不能否认。 我说,张叔,看您忙,就没好直接给您汇报。 张叔说你看叔忙,叔还不是在忙你们这些孩子的事,只要你们成长起来了,能给叔分担些工作,叔就轻松了。老马是个好大哥,他在的时候,我是什么事都不操心,现在老马走了,换咱们上,你们就要给我顶起来。晓阳说,你的战友现在是上海的大老板,也有意向在咱们这拓展业务,我和其他几位领导也通了气,商量了一下分工,计生工作是基本国策,咱要抓,老肖走了,就让企管站的站长老刘去抓计生工作,你刚被树为全县年轻干部的典型,把党政办副主任的副字去掉,直接当主任,合情合理,然后兼任咱们安平企业管理站的站长。本来企业管理也是我在分管,现在乡长没到位,你就直接向我汇报。咱们乡的这几家企业,你都了解,你要想办法把咱这乡镇企业搞得风生水起,知道没有。 我这才明白,晓阳是直接给张叔说了我战友的事,不给我通气,自然是想着借张叔的手赶鸭子上架,晓阳也是用心良苦。 张叔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说张叔,我是有个战友,现在生意做得大,他们之前也多次给我联系,希望咱们能拓展业务,但是他们只是希望在咱们这设点收购头发,只是我没有经验,更没有做过生意,所以一直没有和他们具体谈。 张叔说,朝阳,我也没有当过乡书记,现在不还是一样干,说着拿出了一份资料,说朝阳,这是县里昨天开会,咱钟书记和邓县长的讲话传达提纲,你拿回去好好学习一下,下一步,县里对各个乡镇的乡镇企业打表考核,连续倒数的乡镇,班子全部下来,这样下来,你张叔丢不起这个人,这事你要抓起来。什么经验不经验的,哪有什么经验,上边不是说了,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世界上啥经验都有,就是发财的经验靠不住,你管他有没有枣,你先打上三杆子,你连杆子都不敢拿,人家其他乡镇吃肉,咱汤都喝不上,小子,明白没有,你张叔这个位置能坐多久,全在你小子了。 以前马叔在的时候,张叔从来不表态,我确实没想到,这张叔当了乡书记,说话办事也是干净利索,不拖泥带水。看了张叔给的文件,先是邓叔叔的讲话标题是《不等不靠、敢于作为,杀出一条血路,把工业强县一定要搞上去》,接着是钟毅书记的讲话《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为工业强县建设提供坚强保障》。从标题看,都是为了搞工业,但仔细分析,两位领导的思路还是有些不同,邓叔叔的思路更大胆一些,这钟毅书记的思路要保守一些。但两人最终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搞工业。 回到办公室,我算是已经被晓阳架在了火上,对于乡镇企业,当时并没有思路,只有战友这一条路,我想着李剑锋到了柳集,心里其实有些烦躁,也有些乱。我脑海中浮现出来这样一个画面,晓阳和李剑锋在一个办公室里,这李剑锋有事没事就和晓阳说话,帮忙添茶倒水。我心里也明白,事实上晓阳和李剑锋根本没在一个办公室,晓阳和李剑锋之间,发生什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我相信晓阳是一个懂分寸的好姑娘。但就是心里还是不舒服。特别是我和晓阳还没有孩子,晓阳说我俩都还在读夜大,要等夜大毕业之后再说孩子的事。 我还是翻出了那张战友留下的名片,这两年我们通过两次电话,同学留下了自己大哥大的电话号码。电话拨通,很快就接了。喂,家林,我是朝阳。 朝阳,我现在见客户,你到四点钟给我打,说吧,就挂了电话。 我这才想起,上一次和战友打电话,已经是半年以前了,并不是不想联系,而是那时候纸短情长,一个电话,知道对方安好就行了。回忆起峥嵘岁月,我们当时是一个班的战友,84年在前线的时候,一起立的三等功。那时候我们,青涩懵懂,他作为城里兵,从小家庭条件就好,那时候津贴很少,也没少接济我,知道我们来部队,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就把出头出彩的机会让给我们。这战友在去年的时候,从上海来我们省城出差,转了几次车专程到我们县里来找我叙旧,希望我们能帮他拓展一下业务。 我不时地盯着晓阳送我的手表,期盼早点到4点,也害怕到了4点接通之后,战友知道我的意思之后把我拒绝,那份煎熬,堪比前段时间晓阳和李剑锋在党校一起培训,李剑锋厚着脸皮和晓阳在教室里说话,我只能在教室外面看。那份煎熬,漫长难熬。 4点到了,我准时拨通电话,对方无人应答。那一刻,我的心里一下就又凉了半截。难道已经忘记了我们这穷亲戚。我手里拿着那张名片,心里好像有一个人又在劝慰自己,别急别急,也许战友还在陪客户。 我看分针指到了30,又拨通了电话。响了两声,终于接了。 战友家林直接开了腔,朝阳,你不知道,刚才陪几个外国人,我这手忙脚乱的,把他们送走,我们公司又开会,这外国人的要求太多了。 我说,外国人,没啥吧,84年咱们还不是给他们交过手。 家林说,朝阳,不一样不一样,和外国人做生意真的不一样,里面门道多着呐。说吧,没事你不给兄弟打电话,是不是想通了要到上海来跟这兄弟捡钱。我告诉你朝阳,我们门口,一个开摩托拉客的一天就挣一百,你说你一个月多少钱? 我听到这个消息,非常的震惊,因为我的工资一个月也不到100。我说,家林,不是兄弟要去上海,是希望你能来到我们县,现在将先富带动后富,你是富裕了起来,但是你不能忘记你还有一个穷亲戚。 家林说,咋啦,缺钱了,要多少,我马上安排人给你转过去。 我说,家林,你转给我,我是富了,但是我老家还有一帮子穷亲戚。你给的钱,够我一个人的,但不够我们一帮子人的。 家林说道,不是吧你朝阳,都改革了你还想着打土豪分田地,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要不就让你的穷亲戚都来上海,就到工厂里给我弄头发。 我说,家林,我们这老家亲戚,都没出过远门,能不能把你的工厂在我们老家也弄一个。 家林停顿了一会,说道,朝阳,我听懂了,你是不是说让我们去你们老家那边投资搞工厂。 我说,家林,说得对,不愧是穿过一条裤子的战友。我们就想着你能在我们这设个厂,我们现在也在搞改革,要上工业项目,但是你知道,我们老家这边,轻工业蒸馒头,重工业是敲石头,那有什么基础,我现在在干这一块工作,这个忙你必须帮我。 家林思索了一会,说道,朝阳,不是兄弟不帮你,现在公司我爸当家,下面还有职业经理人在具体经营,我们是有拓展业务的需要,但是一个工厂下来几百万,我们投资必须考察,看能不能获得足够的原材料、还要看交通,朝阳,说实话,到我们公司来拜访的各级政府多了去了,你一个电话就让我过去投资,咱请兄弟我也不瞒你,这不现实。 我说家林,没问题,有必要我们也去一趟上海,咱们当面具体聊。 家林说,那行,你来上海,我招待你,但是这事你别抱期望,我估计悬,你们那地方太偏了。 刚挂了电话,突然,大嫂哭哭啼啼地进了门,说,朝阳,你快帮帮忙,我们往县城送鸡,连你大哥带鸡,被人给抓走了,还打了人。 我问大嫂:谁干的! 第20章 送到建设局的鸡被扣了 送到县城建设局的鸡被扣了?我问大嫂,谁干的。 大嫂哭哭啼啼地说,不知道谁干的,反正是你们公家人干的,你大哥向阳放寒假,我俩一起去县城送鸡,刚刚进县城,就说咱们的驴拉了粪,拉到了马路上,要罚款5元,我们一只鸡才挣1元。你大哥说我们捡了行不行,还不让我们捡,必须交5元,你大哥向阳气不过,就理论了几句。他们还嚷嚷着就动了手,我看他们打你大哥。我就我不依他们,我也就动了手,一动手他们还不禁打,我就把他们两个人都撂翻了,他们又来了几个人就把你大哥和一车鸡扣了,说要给他们拿医药费。 大嫂,这么说,不是你们被打,是你们把别人打了? 大嫂哭哭啼啼地点了点头,说,算是吧。 那你还哭啥? 大嫂委屈地说,他们扣了你大哥,还要钱,又不让我们去送鸡。我们身上确实没钱,就只要坐公共汽车先回来,车费都没给人家。我还跟他们说,我家亲戚是县长,他们说他们家亲戚也是。 我看了看时间,晓阳已经快到了,只是不知道大哥向阳是被哪里的人扣了。李叔现在在工业园区还没有固定的办公室,更没有固定的电话,如果能联系上李叔,自然是最好,李叔认识人多,一会儿也就解决了。 我给大嫂倒了水,大嫂坐在晓阳之前的办公桌椅子上,不断地问我,朝阳,你大哥不得被关进去吧,咱那50多只鸡舍了不打紧,他们别打你大哥。 听了大嫂的话,我心里又对大嫂多了一份敬意,这些鸡是大嫂从农户手里收来的散养鸡,五十多只,成本不低了,但大嫂看中的并不是这50多只鸡,而是大哥。大哥这辈子,也算值了。 门口已经飘起了雪,雪地里开车晓阳也是开得很慢,直到快6点晓阳才到安平。我一般就算着时间在乡大院门口等晓阳,只是这下了雪,我也只有和大嫂在办公室里等。 晓阳开了门,见到了眼圈通红的大嫂,问道,大嫂,咋啦这是? 大嫂看到晓阳,也像是看到了救星,一下又觉得委屈上来了开始哭哭啼啼,晓阳知道有事,也没问,走到大嫂跟前,把大嫂搂在怀里,拍了拍大嫂,那一刻,我觉得晓阳才是大嫂,这大嫂就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找到了家长倾诉。大嫂哭哭啼啼把进城卖鸡的事说了一遍。 晓阳听完,从怀里把大嫂推到眼前,说道,啥?大嫂,你一个把两个男同志打翻了? 大嫂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他们要先和你大哥动手,我没忍住。 晓阳说大嫂,你可别哭了,你这哭的我还以为你俩被人打倒了,别管人家罚款怎么说,这动了手就是咱不对。走,先去看看。 路上雪越下越大,车越开越慢,通过两边的行道树,才能辨别路。好在这条路我们天天走。 到了县城,大嫂只记得大概的方向,晓阳觉得,既然没有穿制服,那些人可能是要么就是监理站的(交警前身),要么就是城关镇的,我们去了监理站,看门大爷说没有的事,我们又调头去了城关镇大院。 到了大院门口,门虚关着没有上锁,说明里面有人。看门的大爷看有车进来,还是很负责,问道,你们找谁。 晓阳说,大爷,廖书记在不在。我这才想起了,县府办的廖主任已经到了城关镇当一把手,成了县政府党组成员,城关镇的书记。 大爷说同志,廖书记已经走了。 晓阳说大爷,里面是不是有个卖鸡的同志在里面。 大爷说,对,还把咱们的同志给打了,现在被扣在了大院。 晓阳说,大爷,我是来处理这个事的,麻烦您开个门。 大爷见晓阳认识廖书记,又是处理卖鸡打人的事,摸不清晓阳到底什么来历,就开了门。 车子开进城关镇大院,一座二层办公楼彰显了城关镇“雄厚”的经济基础,17个乡大院里面,也只有城关镇大院有一座二层的办公楼。 我们进了门,车灯照在雪地上,蜡黄色的灯光在雪的映衬下,把半个院子都照射得晶莹剔透,白里透黄。只看到一排屋檐下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影,不仔细辨别好似雪人,大哥向阳身上的积雪和地上几乎一样厚,大哥蹲在地上,双手插在怀里,一动没动,头发已白、眉毛已白,大哥的眼睛盯着这射过来的灯光,眼神中透出了无助和恐惧,又或有那么一丝丝的渴望,大哥起身站了站,又蹲了下来,也许只有这种姿势才暖和一些,大哥不知道大嫂回安平求援,有没有找到我,找到我这个在安平当党政办副主任的救兵。 那辆装鸡的驴车上也覆盖了白白的一层厚雪,那些鸡不知道冻僵还是冻死。车没停稳,晓阳就先下了车,大嫂和我慌忙下了车。不顾地上的积雪,晓阳一把拉起了雪人一般的大哥径直往唯一一间亮了灯的办公室走。大哥说,人家不让动,让罚站。晓阳停也没停就到了门口,一脚就踹开了门,这门反复弹了几次才稳住,里面三五个人正在围着煤球炉喝着小酒。这一踹离门口近的一人直接摔倒在地,剩余几人也是被晓阳一脚吓得不轻。 晓阳指着大哥身上的积雪,对着喝酒的几人吼道,你们还他妈是不是人,这要是你哥,你弟,你爹,你们也这样干?把人都要冻死了你们管都不管,还在这里喝酒,你们几个给我等着,人要是没事还好,人要是有事,我和你们没完。 大嫂忙打去大哥身上的雪,喝酒的几人见晓阳穿着打扮和口气,自知来人身份可能不一般,加上这事他们办得确实理亏,就都不再说话。晓阳说,这鸡和车你们要扣是吧,我们不要了。说着就拉着大哥往外走。 这喝酒的人看晓阳不好惹,忙拉住大哥向阳说道,同志、同志、同志,别走、别走、别走,有事好商量、好商量,我们几个确实搞忘了这大哥还在外面,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给大哥赔罪。这位女同志,别生气、别生气。 晓阳一脸怒气地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你们几个一般铁石心肠的人,今天廖书记走了,要是他没走,我非得去找他理论理论,让他看看,他管的人是个什么品行。 几人早就是乡大院里的老油条,一听晓阳这话音,知道确实是遇到了硬茬,都给陪着不是,其中年长的一人忙给另外一人挤了挤眼,说道,还不把咱大哥的牲口和鸡放了,让咱大哥抓紧时间回家。 几人忙出去,解了缰绳,帮忙把驴车往外赶。晓阳用手指点了几人说,人和鸡要是有事,我找你们廖书记赔。说着顾不上年长者点头哈腰地道歉,出了门。 大嫂眼里流着泪,说,向阳,咱走,咱回家,这鸡咱不卖了,这城以后咱也不来了。大哥全程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一个代课老师,何曾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的境地。大哥那一刻是否在想,如果当初不是为了照顾二弟读书,藏起了自己的入学通知书,又会是怎样的境遇。 走出了城关镇乡大院大门,雪越下越大,大哥牵着驴,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大嫂说向阳,你说话呀,你别不说话。良久,大哥才说,秀霞,我没本事,这鸡咱能不能不卖了,这咱回家吧。大嫂给大哥擦着脸说,向阳,咱不卖了、再也不卖了,咱走,咱现在就走。大雪有痕,这个自视为读书人的大哥的自尊在这一刻如同雪地里的车辙一般,被无情地撕裂蹂躏。 这个天,连识途的老马都会迷失方向,更何况这头和大哥一样没怎么进过县城的老驴,这牲口一天没吃没喝,无论如何也承载不了这五十只鸡两个人的重量在返回20公里外的李举人庄。 晓阳说,不能走了,县医院的家属院停不了驴车,倒是县委家属院修得早,有几间大家停自行车的车棚,晚上很多人下班回家,应该能找个位置。走,去县委大院。晚上,我们住在那里,让大哥他们住县医院家属院。这鸡咱继续卖,我给你们出气。 在晓阳的劝说下,大哥还是心疼这一车鸡,就同意了。这驴车我自然不会赶,只有大哥赶车,晓阳说大嫂,上车,就委屈大哥赶着车。大嫂说,晓阳,你和朝阳上车,我和你大哥赶车,这样有个照应。 从城关镇大院到县委大院不远,驴车走得不快,车自然也开得不快。家里那头驴,在风雪中迈着稳健的步伐,在大哥的手里,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们的车。晓阳透过车窗往后看,车上大嫂和大哥依偎在一起,晓阳说,大哥遇到大嫂,也是值了。 县委大院和县委家属院一个门,这县委大院的门卫自然认得晓阳,晓阳从车上拿了两盒金鹿香烟,在门外大爷的万般拒绝中还是塞给了他。请大爷务必想办法找点草料,喂一喂驴。 那个年代,驴车不稀奇,汽车才稀奇,但是门外大爷实在也想不到,县长的闺女会往大院里牵进来一辆驴车,还让他帮忙找一找草料。这冰天雪地里,县委大院怎么可能会有草料。别说是县长的闺女,可能就是邓叔叔亲自出面,人家也不一定答应。但看在金鹿的面子上,大爷说,要不就喂点粮食,顺便把车上的鸡也喂了。 回到家,阿姨开门,看到我们的出现,十分的意外,但阿姨的生活履历告诉她,孩子们有事了,否则不到万般无奈也不会下着这么大的雪把人往家里带。阿姨的记性也好,知道来人是我的大哥大嫂。忙笑着让我们进了门。进了门,阿姨喊道,老邓,快出来,晓阳他们大哥大嫂来了。 邓叔叔正在书房,看我们进来,忙披着军大衣就迎了出来,主动伸出来手,一脸笑呵呵的表情,比见到我还要亲切。大哥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些,忙双手握住邓叔叔的手,说道,邓县长,给您添麻烦了。 邓叔叔一脸微笑地说,在家不喊县长,你是朝阳的大哥,也喊叔叔,听着亲切。看这天冷得把孩子冻得,手冰凉。 大哥十分的拘束,大嫂反倒是很大方的和邓叔叔打招呼。邓叔叔说道,朝阳,快,倒水,暖和暖和。 晓阳说道,妈,还没有吃饭,家里有没有吃的。大嫂说,晓阳,不饿,别忙活了。 晓阳说,大嫂,能不饿,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饭。说着就把今天下午大哥大嫂的遭遇给叔叔阿姨讲,阿姨听到大哥在雪地里被罚站后,没说话,忙去了屋里,不一会就找了一套衣服。我说这孩子脸色这么难看,你看,衣服都湿了,这个天气,咋能行?向阳,你别嫌弃,这是你邓叔叔的衣服,我都洗干净了,你先去里屋把你湿的衣服换下来。 大哥忙说道,阿姨,不用了不用了,这屋里暖和,我一会儿就暖干了。 阿姨说,向阳,你别见外,你是晓阳的大哥,也是我们的孩子,到这里就是到自己家,你不见外阿姨才高兴,别拿我们当什么干部家庭,都是普通人,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你们这样过来的。朝阳,快,带着向阳换衣服。 一会找床破棉被,这鸡在外面不行,要给它们遮一遮。我把大哥带到里屋,大哥还是很不好意思地去里屋换了衣服。趁这个间隙,阿姨已经和大嫂抱着一床破棉被出了门。 邓叔叔见大哥换好了衣服,阿姨和大嫂也很快回来了,阿姨来了就进了厨房,大嫂也跟着进去帮忙。晓阳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清楚。邓叔叔从兜里摸出了烟,我忙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这是晓阳给我准备的,晓阳说党政办主任必须随时做好服务工作,以前我在兜里装了火柴,晓阳说火柴等你点,领导都抽上了,所以就给我买了一个煤油打火机。 我给邓叔叔点了烟,邓叔叔挥了挥手,让我们都往沙发上坐。我和晓阳还有大哥都坐了下来,邓叔叔自顾自地踱步,问道,朝阳,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说邓叔叔,这城关镇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完全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自己在屋里喝酒,让别人在外面站着,心里根本没有群众。 邓叔叔听完,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晓阳,那意思是又该你了。 晓阳说,爸,我觉得朝阳说得对,心里根本没有群众,这些人必须严惩重处。 邓叔叔听完之后,又点了点头,说的,向阳,你说说看,你怎么看待这个事。 大哥先是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晓阳,才说道,邓县长,我觉得这个事,也不能全怪别人,毕竟咱的驴是拉在了马路上,秀霞和他们打架,把他们打赢了,他们不服气,才让我罚站,你看,咱也没交罚款,也没赔他们钱。 邓叔叔听了我们三个的态度,才慢慢地说道。咱们的群众好啊!是真的好啊!到哪里去找咱们这样的群众,受了委屈,被欺负了,还替别人考虑。向阳,作为县长,我要向你道歉,你受委屈了,这里面我有责任。 邓叔叔这样说,大哥忙站了起来,说道,邓县长,不敢不敢。邓叔叔挥了挥手说道,向阳,在家喊叔叔,坐下说坐下说。 然后继续说道,朝阳,晓阳,刚才你俩说得都对,但不够全面。从这个事来看,我觉得至少有四点值得深思。第一,咱们的管理没有依法,法律上有说牲口不能在马路上拉粪吗,我看没有这一条,咱们的群众没有违法,为什么要罚,依据是什么?第二,咱们的管理太过随意。管这个事的人有没有这个权利,这个事如果该管到底是哪个部门管,该哪个部门的谁来管,5元的标准是怎么确定的,不能谁都可以上街罚款,更不能想罚多少罚多少。 第三,这是个别现象还是全面现象?这个要值得深思,朝阳的大哥不常来县城,就遇上了这事,你们呢可以到这里来给我说,但是又有多少群众受了这委屈还找不到地方说。第四,风气必须转变,现在全县都在搞工业强县,大力地招商引资,咱们当地群众都受委屈,外来的客商人生地不熟,这样一个风气环境之下,怎么可能会真金白银地来投资,如果不刹一刹歪风邪气,会影响全县经济社会发展大局。朝阳,我的这四点思考你记下来,给你一周的时间,帮我整理一个稿子,到时候交给我。至于这几个人的处理上,非常简单,但是怎么把乱罚款这件事杜绝,是个难题。 我看了晓阳一眼,那意思是写讲话,我没给县长写过讲话。只给马叔写过讲话。 晓阳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有我在,你怕啥,写! 我说道,好的邓叔叔,我回去就写! 少顷,这阿姨和大嫂就已经做好了饭,在厨房,俩人就有说有笑。阿姨说,老邓,你来尝尝,这晓阳大嫂秀霞的手艺,今天我是打得下手。 大嫂说,叔叔阿姨,我这从小就跟着我妈学做饭,可能说不上好吃,但也应该不难吃。 邓叔叔微笑着,吃了一口大嫂炒的溜白菜,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错,这个菜关键在酸味,晓阳大嫂,这个酸味你拿捏得不错,很好。 阿姨张罗着我们吃饭,邓叔叔又问大哥,向阳,你代课工资多少。 大哥说,邓县长,现在代课每个月26,基本上是一天一块钱,除去周日,就是26。 能不能正常发放? 大哥看了看我,我给大哥说,大哥,邓叔叔问,咱就实话实说。 大哥说,拖欠了三个月,说是年底发。 阿姨说,年底发,这离过年还有几天,再不发,就年后了。 邓叔叔说,这代课教师的工资,一直是一个大问题,各地财政现在都很紧张,都是挤钱过日子,今年发了,还有明年的问题,现在的关键还是要把工业企业搞上去,增加税收,才能反哺教育,不过向阳啊,别泄气,代课教师这个问题早晚会全部解决。 叔叔阿姨虽然吃了饭,但还是陪着我们又吃了一顿。吃了饭,阿姨说,秀霞,向阳,咱们都休息,让晓阳和朝阳去收拾。你们陪我们聊聊天,说说咱这村里的事。 于是我和晓阳去收拾,在厨房里,就已经听到了大嫂和阿姨、邓叔叔的笑声。我说晓阳,今天,你好像在城关镇骂人了,晓阳说没有吧,没觉得呀。你嫌弃我骂人? 我说晓阳,我不是嫌弃你骂人,我是觉得你踹门那一脚,真的是把我征服了。 晓阳说,如果廖叔今天在,我就找他去了,这廖叔和我爸关系不是一般的好,他呀,应该算是你和李叔的关系,不到四十,就去了城关镇当一把手,我爸算是他的授业恩师。 收拾完之后,阿姨专门把我和晓阳叫住,说道,晓阳,朝阳,你们有这样的大哥大嫂是你们的福气,秀霞心直口快,待人真诚,我很喜欢。秀霞、向阳,你俩这次算是认了门,秀霞,你以后要常来,你阿姨我在家无聊,你陪我说说话也好。 秀霞说,阿姨,明年开春我们盖新房,到时候就有了住的地方,你到我们老家,李举人庄去住一段时间,我给你找块菜地,你种菜多好。 阿姨一脸兴奋地抓住大嫂的手说,秀霞,那你把菜地给我留着,我这退休没事就想着种点菜,等你们盖好房,我带着你邓叔叔,一定要住上几天。 邓叔叔做了几个扩胸运动,说道,你别说,你一说种点菜地我还痒痒了,多少年没摸锄头了,秀霞是吧,这个事你一定要落实好,我和你阿姨不开玩笑,到明年开春,就给我俩留个二分地,周日的时候,我们就去种地。 阿姨说,那就这样说好了,你们折腾了一天,今天天晚了,就早点休息,书房可以睡,晓阳的房间也可以睡,都已经收拾好了,我就不安排了,你们自己商量。 大哥大嫂就睡了邓叔叔的书房,我和晓阳就睡在了晓阳的房间。 第二天,我一早就去买了早餐,邓叔叔还是有晚起的习惯,吃了饭,大嫂抱上来两只鸡和昨天遮风的被子,就去了建设局找李婶送鸡。我和晓阳把大哥大嫂送到了建设局,本来计划我们带着大嫂先回安平,大嫂说要和大哥一起慢慢回去。 路上,我就给晓阳说了和战友联系的事,我说,晓阳,看这个情况,家林只是想让我们做收购头发的业务,然后把收购的头发送到他们上海的工厂,并没有计划在咱们这投资建厂的打算,就算咱们去了上海,也不一定搞得成。 晓阳抚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说,笨蛋,人家没有拒绝就说明有希望,你继续和他约,咱胃口也别太大,看他能不能拆分出一些板块,放在咱这里。但是朝阳,这些事确实咱们不专业,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找李叔,请他以工业园区的名义出面洽谈,到时候看能不能谈下来。 我说,咋把李叔给忘了,这李叔去了工业园区咋就找不到人了,今天还搞忘问李婶了。等到下午回去,咱们登门去看看,问问李叔咋个办。 晓阳说,朝阳,这就对了,遇到事情想解决方法,行不行咱也试了,也没有遗憾对不对。 我说道,晓阳,我能有啥遗憾,你都直接给张叔说了,把牛皮都吹出去了,我还不是只有硬着头皮上。 晓阳拍了一下我的头,说道,头够硬的呀小坏蛋,那我再给你说个事,李剑锋昨天找到我,他给我说他已经在乡里睡了半个月,把每个村都跑遍了,现在不用每天住在柳集了,他也想每天上下班回家。 我说道,他回他的家,关你啥事? 晓阳说,他提出来,要坐我们的车一起上下班。 我说,晓阳,难道,你同意啦? 第21章 这个人我不喜欢 我问晓阳:李剑锋要坐你的车?难道你答应了? 晓阳说,我没答应,也没拒绝,先把话题岔开了,这没回应本身就是拒绝,但剑锋太赖皮了,这不又在问我,他直接说让我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同意,他就来到安平来给你说。 我说,晓阳,不是吧,李剑锋的脸皮咋这么厚,你都结了婚肯定不方便,如果没结婚,那更不方便。再说,现在每个乡镇到县城都有公共汽车,他李剑锋还坐不起?再者说,你们周书记、杜乡长还不是要回县城,为啥非得赖着你的车坐。 晓阳说,笨蛋,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周的车老杜都不能随便坐,他李剑锋也不敢触这个霉头,你不能让老杜天天开着摩托车搭着李剑锋吧,再说这公共汽车,上午十点半,下午3点30,一天就两趟,点不合适。 为啥老杜可以开摩托车,他李剑锋也可以买一个摩托车呀,对,晓阳,你就告诉他,让他买摩托车。 晓阳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早就说了,他说他头上的伤没完全好,不敢直接吹风。 我看了晓阳一眼,说道,晓阳,这李剑锋就是离开你的车就没法上班了,我不管,我不同意。 晓阳说道,朝阳,我也不想同意,但你知道李剑锋不是一般人,我和他相处,虽然只是同事关系,但是还有着比同事更复杂的考量。第一,我和李剑锋现在同在一个班子,这本来老周和老杜之间就闹得沸沸扬扬,如果我再和李剑锋搞不好关系,那我们这个班子就是名声在外了。第二,李剑锋的家里和我们家里,好不容易现在这个局面,从维护两个家族的关系层面考虑,这李剑锋也不好直接得罪。第三,咱们结婚的时候,李老革命亲自从地区赶过来给咱们证婚,这李剑锋又是李老革命的宝贝疙瘩,他亲自出面才让咱们把打架的坏事变成了好事,这一点上来讲,我对李家还是抱有感恩之心。 晓阳,既然都这样了,你还征求我的意见干啥,你俩就一起上班就行,我在安平有宿舍,我以后就住在宿舍里。 晓阳看着我说,咋啦,又生气了,看你那小样,嘴巴还撅起来呢。朝阳,我告诉你,咱呀,要大度,目光要长远一些,这下一步,李剑锋的前途不可限量,先不说他的家族背景,这小子挨打这一次,也算是长记性了,一口气在乡里住了半个月,又是正儿八经的大专生,他要是沉下心来干事情,我看也能搞出一些名堂。 听着晓阳说李剑锋的好话,我内心更是有一股压不住的火,我实在不能忍受自己的媳妇当着面夸李剑锋,要去和李剑锋坐一个车。因为从柳集到安平,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这也就意味着晓阳和李剑锋每天来回都要有一个小时在密闭的空间内独处。虽然李剑锋确实很优秀,我心里也清楚李剑锋和晓阳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但是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口都已经有些痛。我忽然回想起了大哥昨天雪中被人罚站的窘境,突然想起了我和晓阳谈恋爱,大哥说起的那句话,朝阳,晓阳这样的媳妇,就是娶回家,咱也过不住!忽然想起了李叔说的那句话,朝阳,把李剑锋调到柳集,你心里能舒服吗。我又想到了李剑锋见到晓阳的那种神态,那无法掩饰的发自内心的喜欢。或许是自尊,又或许是自卑。我开着车直接吼道,邓晓阳,我不同意!说罢,就靠边停了车。不走了。 晓阳明显是被我吓到了,从我们认识到我们结婚,我们两个别说争吵,连大声说话都未曾有过,因为晓阳,那个可爱乖巧的样子让你看到她从心里就会激发你的保护欲。既然结了婚,我觉得那一刻,除了保护欲,还有男人自私的占有欲。我想,在那个相对保守的年代,没有人,没有任何男人会选择同意,除非,除非根本不爱。而我 ,对晓阳,实在是太爱,爱,不能分享! 我怒目直视前方,拳头紧握,也不去看晓阳。我觉得,我对晓阳“主权”不可分割,不可分享,不容挑战。 晓阳看着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视着我,看着这个一贯阳光热情,谦虚大度的李朝阳,我想,那一刻的我一定让晓阳很陌生,我想,那一刻的晓阳,一定能读懂她在我心中的地位。良久之后,晓阳突然勒住了我的脖子,说道,小坏蛋,别生气了好不好,都是我不对 ,咱不让他坐,行不行! 晓阳答应了不让李剑锋坐车,我的气一下就顺了,我说晓阳,不是我发脾气,是我不能………… 晓阳直接捏住了我的嘴,说道,还说没发脾气,还说没发脾气,你知道你发了多大的脾气,你都吓到我了,你要是再发脾气,别怪我晚上回家收拾你………… 原则问题,不能退让,大不了,我回老家种地! 上午的时候,已经身为府办主任的马叔给晓阳打了电话,说邓叔叔已经交办了昨天晚上大哥向阳卖鸡被罚款罚站的事,城关镇的廖书记已经亲自过问。马叔说,邓叔叔还交办了另外一件事,就是安排朝阳写的稿子,府办要跟办,马叔的意思,我爸很重视这篇稿子。 马叔挂了电话,晓阳就给我打了电话,说道,朝阳,这事反过来慢慢想,咱办得有些不地道,相当于在我爸面前直接告了廖叔一状,廖叔秘书出身,心思十分细腻,可能会觉得咱俩不懂事,这样,今天晚上的时候约出来廖叔叔,一是赔个不是说明情况,二是这稿子的事估计咱俩没重视,这廖叔是县里的第一笔杆子,跟了我爸多年,我爸到底想要个什么东西,我心里没谱,咱们晚上向廖书记请教请教。还有一件事,我给李剑锋说了坐车的事,但李剑锋说他会来找你,亲自给你做工作。 面对李剑锋,我自然不虚,说他来了我也不同意。至于吃饭,自从和晓阳结婚以后,参加了不少的饭局,多数都是和县里的干部,晓阳本身就在大院长大,加上邓叔叔的原因,所以,一周总有那么一两次吃饭的安排。我给晓阳说,晓阳,你约就是,我到时候带个笔记本,把廖书记的话记下来。 晓阳说,笨蛋,廖叔别说现在,就是在以前当府办主任,也不是我们这种身份可以随便约的,现在廖叔也算是县领导了,咱们约不合适,我已经让马叔约了,喊了李叔作陪,晚上你机灵点,把你那煤油打火机的油灌满,别到时候成没油打火机了,丢人现眼。今天下午咱们要早走,提前等着。 挂了晓阳的电话,我又想起晓阳嘱咐的另外一件事,就是给战友约去上海见面的事。虽然我和战友有着过命的交情,但是让战友拿出上百万的真金白银到我们这个地方来投资,换作是我,也不会去。上午乡里开会,已经宣布了我正式担任党政办主任兼任企业管理站的站长,虽然是不入流的股级岗位,但这也算是破格提拔了,毕竟我任党政办副主任也才不到一年。但有全县通报表扬的文件做支撑,大家也并不羡慕,大家不羡慕我的原因,是因为有对比,这老刘去接了计生主任的职务,那才是“肥差”,在大家看来,我去接手乡镇那几个企业,还不如到妇联当个干部。企业管理站的老刘当天中午就安排计生办那辆昌河面包把自己的行囊全部拉到了计生办,从此之后这安平又多了一位响当当的人物,断子绝孙的老刘。 拿起电话,我又放下了,晓阳说得对,这去上海的事我们安平可能啃不下来,这件事我必须先和张书记做个汇报,万一战友愿意和我们初步对接,张叔不支持去上海那就成了夹生饭。又或者说这件事安平啃不下来,需要李叔以工业园区的名义出面,也要给张叔沟通报备,免得我被张叔说成胳膊肘子往外拐! 说起李叔,这工业园区筹备组已经成为工业园区管委会,这管委会在当时还是个新兴词语,李叔成为管委会书记兼任主任,李叔的特别还体现在县里发的文件上,各乡镇、县直各部门,工业园区管委会,各有关单位,这个单列十分醒目。李叔到了管委会,虽然我们见面少了,但是在新闻简报中看到的李叔的内容多了,钟毅书记、邓叔叔甚至地区领导都频繁视察,他们喊出了“一年打基础,二年有成效,三年出效益,四年现规模,五年亮成绩”的目标,这一点,两位主要领导都十分认可这个目标,钟毅书记说落实了稳中有进、稳扎稳打的思路,邓叔叔讲领会了不等不靠、敢于作为的精神。这就是李叔的本事,在任何岗位上都能把事给办得圆满。 到了张乡长办公室,没等张叔吩咐,我就坐了下来。 张叔,我给战友联系了,人家同意咱去上海谈一谈,但是现在人家那边企业很翘,各地都在搞招商,不少地方的招商部门已经走到了咱们前头,咱这边优势不大,战友也说,让我们别抱希望,毕竟现在是他爸当家,下面还有请的职业经理人。 透过张叔那玻璃瓶子一般厚的眼镜,我看到了张叔眼睛里那“贪婪”的光。张叔一拍桌子,说道,小子,让咱去就是给咱机会,如果人家真的不给机会,就不会让你去,你没看这《西游记》,老如来为啥让小唐去取经,这小唐为啥要去取经,这就是告诉了小唐,只要你来,咱就有经,你来都不来,咱还上赶着给你去送经。小子,我看能成。张叔看了看门口,又嘱咐道,小子,现在老李的工业园区,各个乡镇都在搞招商,你要有保密意识,老李,你们家晓阳都别说,省的他们惦记咱们这个大项目。 我说,张乡长,不是吧,八字还没有一撇,咱这都没有招商的经验,也不知道给啥政策,更没有什么优势,这去了上海,怎样谈咱都不知道,还有这事晓阳本来就知道,没法保密。 张叔摘下眼镜,用拇指搓了搓,又戴上了,这张叔摘下眼镜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这张叔给了我一个感觉,“深藏不露、老谋深算”。张叔说道,晓阳知道了没事,你别让老李知道了,虽然老李是咱这嫁出去的“闺女”,但是嫁出去闺女泼出去的水,现在就算再亲也是两家人了。小子,懂没! 以前马叔在的时候,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马叔身上,张叔虽然是乡长,但实际上算是安平的二把手,这张叔是处处的低调谨慎,既不表态也不张扬,时时刻刻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小媳妇”,这马叔到了府办,现在的张叔成了乡书记,行事果断,干脆利落,既有理论功底,也有实践经验,真是人不可貌相,为什么我们安平成了全县各项工作的典型,其实甘为幕后的张叔才是情商高。 既然有了张叔的话,我就又给战友打了电话,由于临近过年,年前我们就不再往上海去了,等到明年开春,战友说如果我们确实真心想来谈,还是拿出诚意,因为现在他们公司做的大,职业经理人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他们会直接给战友的父亲汇报,既然是投资,那就是谈利益,在利益面前,感情就不值钱了。 不到两点,晓阳就来接到了我,赶着时间回李举人庄又杀了三只鸡,大嫂喂的鸡,已经所剩无几了。大嫂说,晓阳,现在只要你一进门,家里的鸡都发抖。 我们到了县城,还不到四点。安排吃饭,晓阳从来不用我费心,或者说在整个酒局上,最让晓阳费心的就是我,在晓阳面前,用现在的话讲,我那时候就感觉自己是个吉祥物,多了不多,少了不少。 我问晓阳,这廖自文不是邓叔叔的秘书吗,又是提前又是送鸡的。 晓阳说,笨蛋,这廖叔和我爸的关系是他们的关系,你说和我们有关系,也有关系,但是你说和我们没关系也没关系,我们如果就靠着我爸这个关系,等我爸一下来,谁还认识你安平李朝阳是哪根葱。 晓阳安排了一个小包间,这在当时的县城,算是比较高档的场所。晓阳点菜十分用心,冷热搭配,荤素搭配,最让我佩服的是晓阳知道每个人的口味。 我问晓阳,这你都记得到。晓阳说,笨蛋,你以为我的小本子记什么,你当主任以后你也要记。 等到五点的时候,李叔率先到了,李叔说朝阳,晓阳,叔今天是个啥角色呀? 晓阳把昨天大哥的遭遇和李叔一说,李叔说晓阳,幸亏你反应快,以后要记住,这你爸既是你爸,也是县长,你给他说的事情,既是家事,也算公事,这廖叔不是外人,但是和廖叔搭班子的人你不是不知道,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李叔说人家会怎么想,县长的闺女和女婿,又踹门又随时在给县长打小报告,这样,对你俩影响可不好。在这这件事虽然是城关镇几个人的不是,但是你们介入,只能以家人的身份介入,你一个柳集的副乡长去踹人家城关镇的门,有理你也不占理。 晓阳说,李叔,我们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才把你和张叔请来,一起陪廖叔吃个饭。 李叔说,晓阳,你廖叔也不是外人,这事他也能处理好,倒也没必要这么客气,只是我发现你俩,还是沉不住气,每临大事,要有静气,你们记住,这动手的事,千万别干,上次李剑锋在电影院打架,你们还不清楚,这背后做了多少工作! 我和晓阳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又像犯了错的学生一样,诚恳地接受了李叔的批评。 五点半,已经身为府办主任的马军到了,几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热情,毕竟我们都是从安平乡大院走出来的干部。 马叔看着我说,朝阳,不错,升官了,我看到你们安平的备案报告了,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安平乡党政办主任,还兼任了企管站站长了。 李叔听到,说,小子,你兼任了企管站?这老张当了乡长,这老小子打的这是什么牌,看来他是有想法,小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独家资源了? 我本来想把战友的事情说上一说,但又想起了张叔说的话,不能给李叔说,现在的李叔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现在要各过各的日子了。我说,李叔,哪有什么独家资源,就是以前管企管站的老刘去了计生办接老肖,这企管站的苦差事没人干,张叔喊我先管着。 这晓阳听到我这样说,也是有些吃惊,然后又笑眯眯地看着我,那意思我懂了,我的小笨蛋,这次是真长脑子了,不该说的不能说。 晓阳看了看手表说5点40,咱们约的6点,廖叔马上到了,我和朝阳去门口等一等。说着就给我挥了挥手。张叔和李叔就在包间内继续喝茶。 到了门外,天色已经渐黑,晓阳穿得少,就挽着我的胳膊跺脚取暖。大概十分钟,一辆桑塔纳停在了门口。晓阳马上松开了我,说道,来了! 车刚停稳,一个精神小伙下车开门行云流水,这动作和邓叔叔的秘书卢卫东如出一辙。车门打开,廖叔叔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那标志性的金色眼镜闪着金光。同样是乡镇一把手,再看我们张叔,俩人一对比,简直是一个在闹土地革命,一个在搞工业革命。 虽然天色已晚,但廖叔看起来非常的精神,这个年龄,别说喊叔,就是喊哥人家也应得起。廖书记刚下车,这精神小伙就上了车,直接开走了。 廖叔看到我和晓阳,没有像李叔、马叔那样开怀大笑,但也是满面微笑,这笑斯文有礼,这笑绅士内敛,这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修养与内涵。晓阳之前就给我说过,这廖叔算是县里学历最高的一派人,那肚子里是有真本事的。 廖叔与我握了握手,温暖有力,看了看晓阳,说道,晓阳,穿这么少,冷不冷。说话不紧不慢,温润如玉,让人感到关怀备至。 到了包间,李叔和马叔早已在包间门口等候,虽然马叔现在已经是府办主任,大管家,但是廖叔以前是府办主任,现在的县府党组成员,城关镇的一把手,是名副其实的县领导,也是县城为数不多可以坐桑塔纳的人。 廖叔与两位打了招呼握了手,在晓阳的引导下,大家落了座。这服务员早就准备好了酒,今晚晓阳也是端了白酒杯子。 我们请客,自然是晓阳先说话。晓阳没有端杯,说马上过年了,今天把三位叔叔请过来吃饭,就是感谢一下三位叔叔对我和我们家小李的关心照顾,给各位叔叔提前拜年。今天廖叔是推了几场安排到我们这来,我们这第一杯酒,有请我们县领导做指示。 廖叔推辞道,晓阳,既然是你安排的,第一杯酒自然你讲话,咋能让你廖叔先讲。 晓阳说,廖叔,这话我已经替您讲了,这酒我可不敢替您指示,说着端着廖叔的杯子递到了廖叔的手上。 廖叔笑着说,那老马,老李,还有朝阳,我就不客气了。借咱晓阳的酒,我讲三层意思,这第一那是感恩,岁月不居,时光荏苒,87年已经要接近尾声,在座的各位都是收获满满,晓阳提了副科,又与朝阳大婚,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晓阳与朝阳收获最大。老马到了县府办,老李去了工业园,我也到了城关镇,咱们三个也都有收获,桃李春风一杯酒,我幸人生遇良时,这杯酒要感恩咱们的好政策,感恩咱们的好时代。 这第二层意思是感谢,我能有今天,晓阳与朝阳能有今天,老李与老张能有今天,我们要感谢我们的好领导、好同志。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这杯酒我们要敬领导,敬同志。 这第三层意思,是感动,临近春节,晓阳和朝阳还不忘我们三位长辈,把我们组织到一起,这个机会难得,你们有心了,廖叔叔相信,你马叔和李叔和我一样,非常感动。我持长瓢坐巴丘,酌饮四座以散愁。来,同志们,我们干了。 这廖叔说完,晓阳带头鼓起了掌,说道,廖叔,你这把压力一下就给了马叔和李叔。 马叔和李叔直接都挥了挥手,这马叔说道,老廖,你这调子起高了,我跟不上,这个要看老李了。李叔也挥了挥手,这才第一杯你廖书记就把调子起这么高,你这会显得我们很没有文化。 喝酒的气氛就这样起来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晓阳和我把三位领导喝得都要到了位。这马叔和李叔两人已经开始搂着肩膀在一起回忆起了安平往事。 晓阳和我则一左一右地围着廖叔喝酒。廖叔的兴致很高,说着说着自然就说到了我大哥雪中罚站的事。晓阳说,廖叔,实在对不住,昨天没有给你请示,就先回了家,这我爸一问,我就说了城关镇的事,等我说完,我们家朝阳悄悄一提醒,我才想起您到了城关镇。 廖叔抚了抚眼镜,说道,晓阳,我今天专门组织了作风整顿的会,已经安排草拟处理意见,叔是读书人,也知道了你家大哥也是代课老师,漠视群众疾苦,我不能容忍。 晓阳说道,叔,也不是多大个事,您看,把您都惊动了,我和朝阳都十分的愧疚,觉得给您添麻烦了。 廖叔说道,晓阳,这件事情,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他背后的根本原因是值得深思的。这个事出了,我也在考虑,如果不扭转局面,是会坏了大事的,这点,我相信咱县长会有考虑和安排,只是城关镇会成为这个典型,叔脸上虽然觉得没光,但我认为早暴露比晚暴露好,早重视比晚重视好,拔脓消肿,刮骨疗毒,才能有利于健康发展。 晓阳说道,叔,您不愧是最年轻的县领导,我爸就是说了四点,让我们整理成稿子,我和朝阳都没有思路,希望您能指点迷津。说罢,晓阳就把邓叔叔的四点考虑给廖叔做了汇报。 廖叔看了看右边的晓阳,又看了看我,说,朝阳你先说。 我心里想,为什么在我和晓阳同时回答问题,总是我先说。难道真的是我笨我先说? 我说,这邓叔叔的四点考虑站位很高,也很全面,基本上是把这件事情背后的原因、存在的危害都分析了一遍。我们要认真地领会,再好好提炼一下。形成稿子交给邓叔叔。 廖叔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右边的晓阳,晓阳说道,廖叔,我认可朝阳的观点,加上事件发生的背景,在这四点考虑的问题上进行提炼,形成稿子。 廖叔叔抚了抚那金丝眼镜,说道,晓阳,朝阳,你俩说得对,但不够全面。 我听着话音和感觉,怎么和邓叔叔一模一样。 事件发生的背景是清楚的,县长的四点考虑是成熟的,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县长请你们写稿子,到底是考你们什么,让你们去思考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让你们记笔记?你们要记住,张嘴能说,提笔能写是最基本的工作。 我和晓阳相互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廖叔叔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说道,这现在问题有了,问题的根源也找到了,但解决问题的方式有没有?怎么解决问题说没说?晓阳,你这么聪明,明白县长要考你们什么了吧。 廖叔叔看着晓阳,晓阳点了点头,那意思是明白了。廖叔叔又看了看我,我也点了点头,我的意思是晓阳明白了,我就明白了。 喝到最后,还是“身居高位”的廖叔叔被放倒了,马叔和李叔也到了位,我和晓阳把廖叔搀扶到了门口,精神小伙看到忙迎了过来,直接把廖书记接了过去,晓阳把鸡递了过去,车门一关,潇洒离去。 这马叔和李叔两人还搂着肩膀在说断子绝孙的老肖。我和晓阳把两位领导都送回了家,每人还送了一只鸡。 路上,晓阳说,这顿饭吃得太值了,这廖叔这里也说开了,稿子也有了思路。 我说晓阳,我没感觉廖叔有哪些不对,也没感觉这稿子到底是考我们什么。 晓阳直接打了我的头,说道,笨蛋,你只知道吃,这廖叔说了,把城关镇作为典型,他脸上没光,这句话就是咱们让廖叔丢人了,但人家廖叔不会往心里去了。这稿子的事,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说了,等你酒醒了,我再考你。 我说,晓阳,有话你就直说,别藏着掖着的,你以为我党政办主任是白给的? 晓阳说,真的?那我给你再说个事,这是李叔临出门给我说的,关于安平新任乡长的事,你要不要听? 我说,安平乡长?是谁,我认不认识? 晓阳说,这个人,你不喜欢! 第22章 这钱我不要 晓阳说:“朝阳,安平乡要新来一个乡长,但是这个人你不喜欢”。 我问晓阳:“怎么,我不喜欢,难道是李剑锋”?如果是真的李剑锋来,那我还喜欢得不得了,这样,他就不用想着蹭你的车了。 晓阳说,笨蛋,李剑锋提副科才多久,在机要科科长的位置上干了不到半年,在柳集副乡长的位置上还没待够一个月,怎么可能会提乡长。 这就让我非常疑惑,县城里乃至安平,我哪有什么不喜欢的人。我说:晓阳,不是李剑锋,换谁都一样,我哪有什么不喜欢的人? 晓阳摸着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说道,恩,这个人说不定你喜欢,是个大美女。 大美女?晓阳,你说的到底是谁,我没有印象那个是大美女。 晓阳说,那我告诉你,你看你喜不喜欢,县委办的副主任——吴香梅。 听晓阳说起这个名字,我是非常的耳熟,但是在安平的两年我从没有见过,只是在县委大院的时候,晓阳远远地看到了吴香梅,给我指了指,说,这个就是县委一枝花的吴香梅。虽然已经三十出头,但是保养得不错,打扮得也精致,算是当时那个县城里为数不多的懂得打扮的人。如果和晓阳相比,晓阳算是小家碧玉,吴香梅则多出了一份成熟大气。 晓阳,这个人来就来呗,反正现在安平没有乡长。但是这女乡长,还是很稀罕。 晓阳说,有啥稀罕的,现在提干部年轻化,同时要求干部队伍里必须有女干部,我告诉你,如果不是张叔在安平是资格的老乡长,说不定这吴香梅直接接乡书记都有可能。 我说,不是吧,这吴香梅底子这么厚? 晓阳说,吴香梅这个人,不是一个花瓶,人家还是有能力的,否则她不会到县委办副主任的位置上,更不会一干三年,但这个人做事的风格,有些张扬,我不喜欢。说着,晓阳双手忽然抓着了我的两只耳朵前后摇,故作怒气地说,李朝阳,你媳妇不喜欢,你也不能喜欢。 我说:晓阳,晓阳,疼,疼,我不喜欢,我不喜欢。 晓阳这才松开手说道:“朝阳,其实不讲原则的话不该说,但是李叔让我提醒你,这吴香梅和钟毅书记的关系不一般,这次调整,由于满江叔叔的鼎力支持,我爸在人事上的话语权重了,廖叔去了城关镇,李叔去了工业园区,马叔去了县府办,张叔有顺利接了安平。有些事咱不能讲,但咱们心里要明白。有些事情,需要的是平衡。你这个人太过实诚,现在李叔不在你跟前,你要多长个脑子,有事多跟张叔商量,别被人卖了。说着又拍着我的脸说,我就你这一个小笨蛋,人家把你卖了,我就找不到你这么笨的人了”。 我说晓阳,你可别说了,我这么笨,还不是娶了一个聪明媳妇。 晓阳揪着耳朵说,李朝阳,我发现你是越来越贫了。 回到家,我们再一次研究了基本国策的落实。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昨天走得早,煤球炉已经熄火,前天的雪今天已经有了消融的痕迹,下雪不冷化雪冷,天寒地冻。我拿着煤球钳去了吴姐的办公室,夹了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煤球放到了煤球炉里。这煤球炉放进去,把烧水壶放到了煤球炉上,其实,那个时候的煤球炉,根本取不了暖,更多的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最大的作用就是烧热水。水还没烧开,吴姐就来通知,说张书记喊我过去。来到张叔的办公室,计生办的老刘在。 我和张书记、老刘打了招呼,刚刚坐下。张书记就说道,朝阳,计生工作是重中之重,现在计生办开车的小何发烧开不了车,这老刘他们接到举报,李桥村有一个超生户,趁着过年回来了,这是个重点户,已经生了三个,一分钱也没有交,这个负面影响很坏,今天你就充当一下驾驶员,跟着也去学习一下开展群众工作。 说着,张叔又嘱咐道,老刘,李主任开车算技术人员,你把补贴给他加10元,我们不能亏待干工作的同志。 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计生办没人开车,这马叔去了县府办,就把安平乡大院之前的驾驶员带走了,现在的张叔也还没找到合适的驾驶员,以前的时候,计生办的驾驶员有事,就是马叔的师傅来开车,现在马叔把师傅带走了,这乡里连个替补的师傅也不在。那时候若不是我在部队的时候跟着学了开车,摸过几次212,也是不会开车的。 对于开展计生工作,我一般不愿意去,虽然每去一次直接发20元补贴,但是我爸妈觉得都是乡里乡亲的,不是亲戚,就是同学的,干这个工作并不光荣,好在这次张叔说了,我属于技术人员,可以不用下车。我到了之后,计生办的几个人已经摩拳擦掌了,看样子这次属于胸有成竹。 这面包车比212好开了不少,由于李桥村离我们老家不远,所以对于路我比较熟,这户人家是重点户,老刘来了不止一次,直接就停在了超生户的门口。 车一停,计生办的几人就冲了进去,这次已经到了腊月,过年还剩个八九天,在北方都算进入过年的准备阶段,家里人已经准备开始蒸各种包子馒头。这家人应当是大意了,觉得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再上门,所以被老刘堵在了家里。 里面十分的嘈杂,我怕有突发情况,就没敢熄火,随时准备拉着老刘一帮人撤退。这吵架的声音把周围的邻居引来了,大家看到了这辆面包车,自然知道是计生办的人正在公干。但快过年了又是农闲,人是越聚越多。不知不觉,大家已经把面包车给围在了中间。 里面妇女的哭声引来了大家的同情,我听着乡亲的议论,大概知道了这家人已经连生了三个女孩,现在也已经家徒四壁,根本没有钱来交。老刘这个时候应当知难而退了,我担心,这辆小小的面包车可能已经无法带着他们全身而退了。 我也慌忙下了车,门口计生办的人拦着,不让群众进去,这个操作说明,计生办的人还是老练。到了院里面,那时候家里穷,但是实在想不到这家人有这么穷,房间里除的棉被黑得发亮,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孩穿得破破烂烂,蓬头垢面,大的四五岁,小的三四岁。俩人在里屋抱着妈妈的大腿瑟瑟发抖。这妇女大着肚子坐在里屋的床上,怀里还抱着一个,不用说也是女孩。整个房间里空空荡荡,房间里的破桌子上放着几个碗,里面还有没有喝完的清汤寡水。 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里面有大白兔奶糖,晓阳有吃糖的习惯,总是在我的兜里放着糖。 我走进了里屋,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见我进了屋,两个孩子就开始往后退,但已经退无可退,我从兜里掏出了奶糖,递到她们的面前。孩子看了看我手里的糖,都不由自主主地咽了咽口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们的妈妈。这妈妈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说,拿着,叔叔给的。两个孩子还是抵挡不住糖的诱惑,犹犹豫豫地伸出来手,那手黑得发红,红得发紫。两个孩子一人只拿了一颗,也不剥开。 我伸着手说:都拿着。 两个孩子又看向妈妈,不再伸手。我把糖分了分,给两个孩子的兜里一人塞了几颗。 孩子妈妈说,政府,我们知道错了,孩子只见过糖,还没吃过糖,不会剥这种糖。您也看到了,我们家在李桥村也算是单家独户,你们到家里来,连个帮忙的叔伯大爷都没有,我们老了,这三个闺女娘家没人,咋整?不要肚子里的这个能行? 听到孩子妈妈这样说,我的眼圈一下就红了,我们那时候家里也穷,在两个妹妹舒阳和恩阳这么大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吃过糖,小时候,我的父母也是时常被欺负。 我摸了摸兜里,还有些零钱,看了看门口,没人注意,就都塞进了孩子的兜里,扭了脸就走。 男主人穿的也是露了棉花的烂棉袄,村干部从中在斡旋着,老刘则一脸的严肃,一副不交钱这事坚决不成的表情。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致,男主人翻遍了犄角旮旯,老刘他们又抬进了车里几袋粮食,就关上了车门。计生办的几人仿佛已经习惯,怎么在车内和粮食共处。人群自觉地给这辆面包车让开了一条路,没有任何的意外,这原因我想是几个孩子没有叔伯大爷,邻居不会为他们得罪这断子绝孙的老刘。大家来也是为了看看热闹。我慢慢地将车挪出了李桥的胡同。老刘在车上算着账,这些粮食加上交的罚款,600多元。到了计生办,看着老刘从兜里掏出了钱,这钱是零钱,一角、二角、一元、两元、最大的也不过十元,老刘的兜里还有不少的硬币,老刘大方地给我数了30元。厚厚的一小叠,看着这钱,我实在是不忍心拿。 我说,刘主任,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咱这计生办的工作,这次算是义务劳动了,这钱我不要。 刘主任还以为我客气,多次要塞给我。刘主任说道,李主任,你是不是嫌少? 我说,刘主任,这是哪里话,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你这30元都要赶上我大半个月工资了,只是我第一次跟你刘主任下乡,咱俩这个关系,咋能要钱。刘主任见我这样说,也就不再客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朝阳,跟着下乡搞计生不要钱的,你是第一个。 下午的时候,晓阳来接我。我把上午去计生办帮忙的事给晓阳说,晓阳也是沉思良久。说道,朝阳,下次,我给你的兜里多放些糖。 在车上,晓阳说我们既然结了婚,就是已经成了家,这次过年,有些领导和亲戚是要主动去走动的。说着掏出了本子,上面记着要去人情往来的名单。晓阳说,这城关镇的廖叔、县府办的马叔,还有李叔昨天刚吃了饭送了鸡,咱就不用再去了。但是满江部长、我们柳集的周书记和杜乡长,你们安平的张叔,这些咱们都是要走动的,剑锋的父亲李学武,钟书记那里我要回家问一下我爸看怎么安排。 我说,不是吧晓阳,钟毅哪里也要去? 晓阳说道,笨蛋,为啥不去,钟毅同志辛苦了一年,作为革命同志,作为晚辈,你就不能去看望一下,咱们要心怀坦荡地看待自己的同志。 我说,晓阳,邓叔叔不是最反感这一套。 晓阳说笨蛋,这反对的不是正常的人情往来。李剑锋今天晚上就要去我家,这是晚辈在给长辈拜年。我们今天先去李举人庄,我欠大嫂的鸡钱该给了! 到了家,天已经黑了,那年过年,村里在省城打拼的邻居已经带回了我们村的第一台电视机。西游记是86年开始播出的,但是我们村的村民是87年底才在14寸的黑白电视中知道了孙悟空和猪八戒的故事。 二哥也已经放假回家,家里已经睡不着,晚上的时候,他是到二叔家里借宿,我们回家的时候,一家人都在。母亲正好蒸了一锅菜包。 舒阳和恩阳早早地就换上了晓阳给她们买的新衣服,成为村里小孩羡慕的对象。一到家,大嫂就把晓阳拉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俩人没说一会,就看大嫂多少有了些不好意思,晓阳则笑得弯了腰。 二哥复读多年才考上大专,为了节约车费,只有寒假放假才回家,算是一年回家一次。见我们回来,忙回到屋里,说是给家里的每个人还带了礼物,也有我们的一份。大哥帮着母亲在做饭,舒阳和恩阳在做着那个年代女孩子做的游戏,见到我们回来,恩阳过来找了我,舒阳则去找了晓阳。 恩阳虽然读初三,但个头不低,搂着我的肩膀,悄悄在我耳边说,大嫂,已经怀上了小宝宝。 父亲眯着眼,抽着卷烟,那神态,自是一副知足的幸福模样。菜包出了锅,母亲又炒了两个菜,大哥收拾着桌子,恩阳数着人去找凳子,九个人,满满当当。 晚上到了家,晓阳说,朝阳,我爸交代的那篇稿子我思考了很久,这个事情咱俩必须重视,我考考你,你觉得我爸让我们写稿子到底在考我们什么,这廖叔指点的你昨天听懂没有。 晓阳,其实,今天下午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邓叔叔让我们写稿子的事,肯定不是让我们重复他说的话,通过昨天廖书记的提醒,我觉得应该是让我们写一写这事该怎么办。 晓阳听了之后,一副满意的表情说道:“不错,我的小笨蛋这次是动了脑子了,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才是根本,这有我们站在社会治理的角度去考虑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才是这篇稿子的重点”。 我说道,晓阳,正是,就是要些解决的措施。 晓阳说,那就动笔吧,今天先打个提纲,明天白天开始写,晚上我们去吃饭的时候就交稿。 我说,晓阳,邓叔叔不是给了一周的时间,咱为啥这么着急。 晓阳白了我一眼,说道,笨蛋,你不懂我爸的思路吗,不等不靠不拖,你能提前拿出来,在态度上就端正了。他肯定还要修改,来回几次,也就过年了。 我拿了纸笔,晓阳说了提纲。第一,写事情发生的背景和基本情况,第二,写事情引发的四点思考,第三,写工作建议。这前两点你都清楚,我就不教了,这第三点,朝阳,既然是让你写,我觉得你还是要思考,我想先听一听你想的建议。 晓阳,我觉得这第一点,既然是歪风邪气,邓叔叔也说了不刹一刹不行,我觉得肯定是要搞作风整顿。这第二点,邓叔叔说了,咱们可以找他去诉说,那很多群众还没有地方诉说,这第二点应该给群众找一个说理的地方。这第三点,应该是明确一下各部门的职责,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管。 话音说完,晓阳一下就抱住了我,说道:“朝阳,这真是你自己想的几点”? 我说:“是呀,本来还有一点,你这一抱我,我就忘了”。 晓阳拍了一下我的头,笑着说:傻样,喊你拿个本子记东西你又不记,不过这次我的小笨蛋是懂得深入思考了,你提的这几点都很对,既然你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也就不提我的建议了,免得干扰你,这次你就正儿八经地写个稿子,这廖书记把方向给我们点透了,这稿子就不会出大问题。 既然晓阳这样说,我也就开始写了起来,有时候有些事情没干的时候,总觉得干不成,但是一旦行动起来,反而觉得没那么难,特别是当背后有那么一个人支持你的时候,你会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她会让你没有后顾之忧,面对困难的时候不是退缩,而是想着去找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我觉得晓阳最大的好,就是从没有嫌弃我这个农村出身的大头兵不懂体制的规则,没有高的情商。晓阳总用她那颗温暖的心去小心呵护着我的那份来之不易的自尊,让我那建立在自卑与虚荣的自尊逐渐变成了自信。从不敢到敢,从觉得不可能到觉得别人能我也能,我的心态也在慢慢地发生变化。面对我的失误,我的窘境,我的贫穷,她总是不骄不躁,一脸宠溺,仿佛我的失败在她眼里也有爱意。 晓阳说李朝阳,你除了媳妇一无所有,输了媳妇也在,没啥损失。我也只有你李朝阳,输了你还是李朝阳,我邓晓阳也没啥损失,怕啥呀,给你媳妇往前冲。 那天的稿子写到很晚,本来晓阳让我写提纲,但我写完了第一遍的初稿,晓阳就这样裹着那身厚厚的粗土布棉袄,抱着我睡着了。她睡得很甜,很踏实,我写得很累,但我很快乐。 第二天周日,我们睡到了十点,实在是起不来,这也是结婚后晓阳第一次比我起得早,我睡在被窝里,晓阳看着我写的稿子,频频点头,说,朝阳,你写的字,我怎么也看不够,先不说内容如何,就这苍劲有力的钢笔字,就得加分。我们草草吃了午饭,下午的时候,结合晓阳的修改建议,我又写了一遍。 下午的时候,我们就到了叔叔阿姨家里。略有遗憾,邓叔叔去了地区,去看望李剑锋的爷爷李老革命,还要拜访几位老领导,不知道回来几点。 阿姨见我们来吃晚饭,自然是非常的高兴,忙要去厨房做饭,晓阳说,妈,今天你休息,我和朝阳来做饭,我爸上次吩咐朝阳写的稿子,朝阳昨天晚上写了一稿,今天又修改了一稿,你看看,给提点意见。 阿姨说,你俩也是,喊我一个退休老太太看,我哪里懂这些。 晓阳撒娇道,妈,你可别这么说,你这退休老太太,可是县长的参谋长。 阿姨说道,别瞎说,你们几个工作上的事我可从来都是不管不问。既然是朝阳写的,那阿姨这次破个例,也学习一下。 我说,阿姨,您这么说,我都不敢让您看了。 阿姨笑着说,拿来拿来,你这越不让看,我还想看了看。 晓阳从手包里拿出了夹在笔记本上的稿子,整整齐齐。阿姨从柜子里摸出了眼镜戴上了。 阿姨打开了信纸,说道,朝阳,你这孩子写字的不错,苍劲有力,颇有基础。 见阿姨开始再看,晓阳给我挥了挥手,指了指厨房,我俩就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晓阳说,朝阳,我妈看书看报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我俩在厨房里蹑手蹑脚,我的心里十分忐忑焦急,既希望得到阿姨的肯定,又怕阿姨挑出来一堆毛病。 大概过了一刻钟,我们刚把馒头放进锅里。阿姨就喊我们说:“看完了,你们出来吧”。 我和晓阳就又像两个小学生一样,等着听着阿姨的裁定。 阿姨摘下了眼镜笑着说:朝阳,阿姨实话实说,你这稿子写得不错,一看就动了脑筋,把握住了最关键的点,就是你邓叔叔是在让你去思考解决问题,从发现问题,到找到方法解决问题,这是这篇稿子的目的。但是你邓叔叔让你们整理稿子的关键是希望你们能站在更高的角度去学会考虑问题,从而提升自己的领导能力。 如果我是你邓叔叔,这篇稿子只能得七十分。为什么?我觉得这第一,没有上升到法的高度,虽然你们提了建议,但是建议的针对性不强,你们是就问题解决问题,没有用法治观念思考解决问题。西方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延续出来一种法律谚语“法无禁止即自由,法无授权不可为”,你和晓阳慢慢去体会和感悟。第二,没有站在改革的角度考虑。现在搞改革和开放,以前一些不好的习惯作风,已经不适合现在的经济社会发展需要,你不能只让别人改自己不改,所以要从自我改革的角度来谈一谈。我觉得这两点建议如果你们加进去,这篇稿子能得九十分。 听了阿姨说的话,我觉得阿姨的话对我当时太过深奥,我只听晓阳说阿姨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连邓叔叔搞不懂的问题都要问她。我那一刻认识到,没有文化,别人讲话你都听不懂。 阿姨笑着说,朝阳,晓阳,我说的话有些深奥,你们一时理解不了,但是我觉得没关系,我送你们两本书,你俩回去慢慢学。 我和晓阳又去厨房做饭,晓阳问我,朝阳,我妈说的那个什么斯鸠是个什么。我一脸惊恐地看着晓阳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等我俩做了饭,没看到阿姨,晓阳我俩一喊,阿姨说,在书房。我和晓阳就去了书房,一看阿姨正在写着什么东西,已经满满三页信纸。见我们进来,阿姨说,忘了你邓叔叔只给你们一周时间,我把我的一些建议给你们翻译成了大白话,你俩回去好好读,再变成你们自己的话,这样也是一种学习,一种提高。 看着阿姨写的字,字迹清秀,笔画圆润,这才能被称之为钢笔字。晓阳说,妈,你好偏心,你这疼女婿疼得也太过了吧,你这不是给李朝阳打小抄。 阿姨说道,这不是给朝阳打小抄,这是给你俩打小抄,说着背着手潇洒地走向了餐桌。 吃饭的时候,阿姨说,李剑锋这孩子有意思,昨天来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活跃得很。 晓阳说,妈,这李剑锋来了咱家,我是不是也要去他家。 阿姨说,不用,你大哥明天回来,路过地区的时候去一趟他家,你们就不用专门过去了。 晓阳说,大哥要回来,那太好了,我们结婚他都没回来。 阿姨说,你爸安排了,让你们去一趟钟书记家里,钟书记既是你们的领导,也是长辈,你们要发自内心的尊敬,心里的尊敬和嘴上的尊敬不一样,我们都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赶在年前,找你爸的秘书小卢,喊他给钟书记的秘书确定下时间,不要带重礼,你大嫂上次带的鸡不错,你们呢就拿只鸡拿些水果就挺好。 晓阳说好嘞,我跟卫东约。 阿姨说,这李剑锋昨天提出来一个要求,说要搭你的车上下班,你和朝阳都不同意。 我和晓阳相互看了一眼,又都看向了阿姨,晓阳说,妈,我都结婚了,咋能跟他一个车。 然后晓阳转身问我:你说对不对朝阳?这个时候,我肯定和晓阳保持一致,这是我的底线。 我说阿姨,就是,这样影响不好。 阿姨笑着说:“没看出来,你俩年纪轻轻的,还挺保守。结了婚有什么?我看也没啥影响。你们这样处理问题的方式,太过生硬。我觉得,改革开放,首先是要解放思想,不能以老的思想和观念看待新问题,就你俩这觉悟还改革开放那,我看差得远。你们年轻人交往要热情大方,胸怀大局,怎么能在这些事情上小肚鸡肠,我看,这事你们换个思路就解决了,来,我教你们,你们这样办”。 第23章 你笨你先来 阿姨说:”李剑锋要搭你们的车,这件事处理起来不复杂。当然,我觉得这世界上最没有用的就是别人讲的道理,自己没有亲身经历的切身地体会,那些所谓的名人名言和路边大爷说的话,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在处理剑锋搭车的这个问题上,我给你们举个例子,1+2=3是对的,但是2+1=3也没错,所以解决问题的方式不会只有一种,换个思路,也许结果也不错,人、其实最怕钻牛角尖。朝阳,晓阳,你们不让李剑锋搭车的那点小心思,妈是过来人,我懂你们担心什么,也理解朝阳你这孩子的想法。那你们考虑这样行不行,以后就朝阳开车,先送晓阳去柳集,朝阳你再回安平,等到走的时候朝阳先去柳集接晓阳和剑锋,再回县城,这柳集和安平本来就挨着,你们也没多走几步路。有时候不一定非得走直路,拐拐弯问题就解决了”。 阿姨的话倒是一下点醒了我,我最担心的就是不想让李剑锋和晓阳独处,阿姨的这个提议基本上就避免了晓阳与李剑锋独处的机会。我点了点头,说阿姨:您说得我懂了。晓阳也点了点头说道,妈,您还说自己不会讲道理,您讲的道理我一听就懂! 阿姨笑着说,知道我为啥给你们讲这个道理?你们知道对牛弹琴吧,你们说说,对牛弹琴什么意思。说着,阿姨就把目光看向了我。 那意思我懂了,朝阳,你这孩子笨,你先来。我说:“阿姨,这对牛弹琴的意思不就是说牛没有智商,不懂情调,听不懂音乐”。 阿姨又微笑着看了看晓阳,那意思自然是该你了。 晓阳挽着我的胳膊说:“妈,我觉得朝阳说得对,就是这个道理,书上也是这样写的”。 阿姨微笑着说:“你俩看问题还不够深入,既然牛听不懂音乐,你还弹什么琴呐。讲道理也要看对象。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俩啰唆这么多吧,因为你俩都是会思考的好孩子”。 这阿姨一说,我的思路又打开了一些,我说阿姨,就按您说的办,我们上下班就和李剑锋一路。阿姨微笑着说,这就对了,大大方方,坦坦荡荡,既要干好革命工作,也要处好同志关系。 我们吃了饭,邓叔叔还没有回来,也就准备回县医院家属院。刚出了门没走多远,晓阳就喊住了我:“朝阳,你过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说着,悄悄从手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仔细一看,这是一盒茶叶。我说晓阳不是吧,你又偷邓叔叔的东西! 晓阳说笨蛋,你见过闺女偷自己爹的东西的吗?咱上次拿了一只鸡,这次顺走我爸一盒茶叶,这叫礼尚往来,合情合理。说着,就又挽着我的胳膊,一脸坏笑地说,走,姐带你去再走个亲戚。 车上本来晓阳就备了些过年的糕点和糖果,到了地方,我才发现面熟,这是县供销社家属院。晓阳悄悄地说,文静从监察局回来了,咱们来看看她。 到了家,文静的阿姨看了门,一看是晓阳,自是十分欢喜,忙把我们迎了进去。说道,晓阳,你来了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文静从那边回来,不吃不喝已经两天了,现在还在闹脾气。晓阳说:“阿姨,咋回事啊,不是说那边已经说清楚了,不关文静的事。对了,这是我们家朝阳”。 朝阳,你还没见过,这是文静的妈,胡阿姨。我说道阿姨好!这胡阿姨打量了我一眼,笑着对晓阳说,晓阳,你可和你妈一样,会找,你给我们家文静,也要找一个朝阳是吧,对,找一个朝阳这样的。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晓阳说道,阿姨,这您放心,文静这么漂亮,不找一个和赵叔一样优秀的怎么能行。阿姨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你赵叔了,为了文静的事,你不知道最近遭了多少罪,本来文静和你一批就可以去乡镇任职的,现在好了,在教育这边摊上这些事,搞到最后,还是要下乡镇,你都任职半年了吧,你看,现在喊她去,她还给我们耍性子,真是把她惯坏了。 晓阳说道,怎么?文静也要下乡镇? 胡阿姨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教育那边是肯定待不下去了,整个科室的人全部换,他们科长和分管的副局长,估计出不来了。这次文静必须下乡镇了,还好,带职务下去! 晓阳悄声问道,阿姨,去哪个乡镇!胡阿姨说道,我们想让他留城关镇,或者去工业园区的管委会,但是都不行,你赵叔说,只有你爸和钟毅书记都点头才行,难度太大,只有去农村乡镇了,具体去哪里,要等安排了。正说着话,里屋传出了文静的声音,晓阳,是你吗? 阿姨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我和晓阳自行进去。晓阳对着阿姨点了点头,准备进去,我跟在晓阳后面,晓阳扭头看了看我,悄声说道,笨蛋,这是闺房、你在客厅陪阿姨聊天。 阿姨见状,也才反应过来,说道,朝阳是吧,快坐快坐,说着忙给我递了一瓶饮料,健力宝。着当时的健力宝,对于我们乡镇干部来讲,也属于稀罕物,就是晓阳,也不是想喝就能喝得到的,好在晓阳对这些饮料并不感兴趣,反而和邓叔叔一样,喜欢喝花茶。 听不清晓阳和文静在里面说的什么,但依稀听到文静在里面委屈的哭声。阿姨既担心文静,但晓阳在里面又十分的放心。胡阿姨也是一个懂得打扮的人,五十多岁看起来也就四十有半,毕竟那素未谋面的赵叔是供销社的负责人,从家里的陈设来看,文静的家里已经有了冰箱、电视,一点不比邓叔叔家里逊色。既然文静要下乡镇,胡阿姨自然关心乡镇生活,听我说起乡镇生活,胡阿姨说实在是艰苦了些,都怪我们,把这孩子惯坏了,受不得罪。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晓阳出来了,一同出来的,还有文静,看着装扮和上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以前仪态万方,现在则有了少许的憔悴和清瘦,但出来的文静,已经面露喜色。 文静看到我,喊了一声姐夫!对于姐夫这个称呼,我还是少得听到,晓阳说,朝阳,文静叫你,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是文静的姐夫。文静搀着晓阳的胳膊,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情同姐妹。又寒暄了几句,我和晓阳看时间差不多,就和胡阿姨告别,临行的时候,胡阿姨又从里屋拿出一袋奶糖。说道:晓阳,知道你要来,又爱吃糖,提前给你备下了。 晓阳说,就数胡阿姨最疼我了,既没客气,也没推辞,就接了这大袋的奶糖,我看上面包装,写的5kg。出门之后,晓阳就把糖给了我。我说,晓阳,这文静咋这么反感去乡镇,我觉得乡镇挺好的呀。 晓阳瞪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说,朝阳,你说,如果没有李叔,咱俩是不是就真的把文静给害了,不止文静,是不是大哥、你、我甚至我爸都要受到牵连。我说:“晓阳,应该是,那天李叔说得很明白,如果咱俩跟这事扯上关系,咱俩就成了这个事的挡箭牌,邓叔叔不会为了咱俩破坏原则的”。 晓阳说道:“朝阳,现在想想真的后怕,文静说这次进去的,只有她和另外一个人出来了,其他人还在里面。朝阳,我总觉得自己很聪明,什么事情都能搞得定,但现在看来,破坏了原则,真的是害人害己。朝阳,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咱俩到了哪一步,这违反原则的事情,坚决不能干”。 我说:“晓阳,你知道,我这个人本来应该回农村老家种地的,要不是你,要不是李叔,我现在应该和李举人庄的乡亲一样,接过父亲的锄头,在庄稼地里刨食。晓阳,我现在畏手畏脚,就是不想失去你。我怎么会去违反原则”。晓阳又给我分析,说道,这现在各个乡镇,如果说有空缺的岗位,其实不多,就是安平那个孙友福的位置空缺,不知道文静是不是到安平。 第二天,我在晓阳的软磨硬泡中艰难地起了床。晓阳之所以又如此的兴奋,是大嫂和晓阳约好,今天下午的时候在李举人庄杀猪,大嫂说这猪必须让晓阳捅一刀,让晓阳也过一过杀猪的瘾。当时的乡镇,临近过年,乡大院的干部们也有些稳不住神,那个时候,人们已经彻底解决了吃不饱的问题,以前的杂粮馒头已经由白面馒头全面替代。乡镇大街上开启了第一家音响店,卖的都是当时的磁带。 张书记也是农村出身,知道干部们这时候都是忙着过年,那时候过年,虽然物质不够丰富,但是年味浓,年味也足,朴实的乡亲早就开始预备过年。买春联、请年画、购新衣、购鞭炮、扫房屋、蒸馒头、炸丸子,仿佛一进入腊月,大家围绕的一个主题,就是过年。这过年自然少不了杀猪! 张叔知道大家的心思,临近年关乡镇的事情也不太多。张叔和其他几位领导就做了商量,大家忙了一年,也该大家放放假,这几天大家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每个办公室留上一个人,其余人就可以回家,帮衬着家里过年,但计生办的老刘一帮子人除外。 下午才刚吃完午饭没多久,晓阳就急不可耐地来到了安平,晓阳说他们柳集除了值班的,大家都放了假,当然也是除了计生办的几人。 我和晓阳就回了李举人庄,感觉此时的村子里已经比平常热闹了些,阳光不错,很多人在大街上胡同里晒着太阳,晓阳除了这次给我顺了一盒茶叶,前几天还顺了一条香烟。晓阳说,拿着,过年要用,省得咱自己买了。晓阳早早地给我准备了几支香烟,放在了自己的手包里,晓阳的手包里除了香烟,就是奶糖。进了村,只要有人,我们就热情地下车打招呼,晓阳也学着我的模样,喊着叔叔大爷,爷爷奶奶。这次的晓阳,又穿上了那肥大的土布红棉袄。用她的话说,回到李举人庄,穿这身衣服,属于入乡随俗,既不扎眼,又很温暖。 而大家见了晓阳,奶奶大婶们都说,朝阳家的,你家大嫂都怀上了,你啥时候怀,走了一路,一路都是这些问题,倒让晓阳十分地羞涩。乃至于晓阳悄悄地问我,朝阳,你说这些问题是不是咱妈让大家给咱们的暗示。 我说,绝对不是。这些问题是断子绝孙的老肖加上断子绝孙的老刘持续开展计划生育宣传教育的生动成果。 到了家,大嫂看不出来怀孕的迹象,但是大嫂怀孕的事实已经成为全村群众都知道的重磅消息,这鲁河家终于算是有了第三代。母亲正在洗刷着厨房的锅碗瓢盆,舒阳和恩阳在阳光下,各搬了一个大凳子当桌子,自己坐在小凳子上,晒着太阳写作业,这个时候的大哥二哥并未在家,他们自是和各自的伙伴些猫在不同的地方喝酒打牌,这也是大哥为数不多给自己放松的时刻。 见我们进了门,大嫂忙迎了过来,舒阳和恩阳也没有写作业。晓阳忙着打开手包,给了舒阳和恩阳一人一把奶糖。晓阳随手把手包丢在了凳子上,撸了撸自己的袖子,说,大嫂,你把刀磨好没有,走,咱去杀猪。 大嫂说晓阳,这喊你来不是让你杀猪,是让你看杀猪,就你这小身板,还没有猪壮,咋杀得了猪。 晓阳说,大嫂,你别小瞧我,你按着猪,我来杀,让大哥二哥和李朝阳也看看,咱俩能不能干。看晓阳这个模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俏皮可爱的姑娘,能和副乡长画上等号。 大嫂说,晓阳,那猪俺可按不住,那猪你也杀不了。走,大嫂带你开开眼,看看咱那猪! 猪圈没有在家里,而是在外面,晓阳挽着大嫂的胳膊,舒阳挽着晓阳的胳膊,恩阳在后面蹦蹦跳,四人如同姐妹就出了大门。在以前,这猪我们舍不得自己杀,而是卖给收猪的贩子,换些钱才好过年。晓阳说,大嫂今年卖鸡,还是赚了六七百元,相当于我大半年的工资。 我自是跟着她们出了门,猪圈离家里不远,看着晓阳能和家里人处这么好,我自是非常的高兴。晓阳虽说来家里也有了几次,但多数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并没有留意这乡村的平凡世界。 晓阳先我几步到了猪圈,就听到晓阳的一声惊叹,然后张开双臂比画着,这么大的黑猪,大嫂,我以为是这么大的猪,说着又比画了一个半大猪的形状。这猪,我确实是杀不了。然后转了身,指着我说,朝阳,你去! 大嫂说,村里有几个叔伯大爷专门杀猪,这条件就是把猪下水留给他们。本来上午就要来杀咱家的,但是知道你要来,就要下午来杀。大嫂说道,晓阳,等杀完猪,大嫂给你们每人做一个猪脚灯。 晓阳说:猪脚灯,什么是猪脚灯? 恩阳抢答道,我知道猪脚灯,就是用猪的蹄甲,里面灌上猪油,放上一根棉线,就可以点燃了。正说着,父亲带着几个叔伯大爷就来到了我家猪圈,我发了烟,和几个叔伯大爷打了招呼,晓阳自然是聪明,也学着我的样子打招呼。 父亲这个时候已经在村里扬眉吐气,他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儿媳妇是副乡长,儿媳妇的爹就是那个广播里常出现的名字邓牧为同志的现实。从我和晓阳结了婚,我觉得变化最大的,就是父亲的精气神,这就是父凭子贵吧! 对于叔伯大爷怎么杀猪,晓阳充满了好奇,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人的操作。几人拿着棍子,很是熟练地跳进了猪圈,刚才还懒洋洋的黑猪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开始在猪圈里兜起了圈。 只见一个叔叔举起了小手臂一般粗的洋槐木棍,晓阳看到自然知道了是用棍子把猪打晕,她走向了前,想看得真切,又担心太过残忍,就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慢慢的手指头给自己的眼睛留了一个缝。这举棍子的叔叔也知道在众人围观之下,这一棍下去如果不把猪打晕,实在有些丢了颜面。就迟迟没有动手,直等到合适的时机。 晓阳好奇又紧张地看着,叔叔一棍子下去,这猪发出了嚎叫,接着又是一棍,黑猪抽搐了一下就倒了地。在棍子落下的一刻,晓阳猛地闭上了眼,我说,咋啦,这黑哥难道是你家亲戚 ?心疼了? 晓阳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又一脸坏笑地说:“对,朝阳,这是我家亲戚,李举人庄的亲戚,老亲了”,我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叔伯大爷们用麻绳把猪的四脚两两捆了起来,就像西游记中抬猪八戒一样,抬走了。 大嫂带着晓阳、恩阳和舒阳就跟在屁股后面,我也很久没见过杀猪的场景,就跟着去了。这杀猪的地方在一片空地上,支起了一只大铁锅,树上已经挂了几只开膛破肚的猪。穿着那身土布红棉袄的晓阳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围着那口半人多深的大铁锅转了半圈,大嫂给晓阳介绍着杀猪的流程。父亲早已经准备好了接猪血的大盆。一个叔叔磨了磨刀,用水一冲洗,找准了位置,就捅了进去,这刀一拔,鲜红色的猪血喷涌而出,胡乱地流在了底下的盆里。看着我们家的黑猪被丢进锅里,几个叔伯大爷就开始用特制的刮刀开始给猪刮毛,这毛刮了干净就抬到案板上开膛破肚,这本抢着要杀猪的晓阳,早就转过了身,不敢看这一幕。 大嫂没有食言,用猪蹄甲做了七八个猪脚灯。晚上的时候,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饭。晓阳急不可耐地要试一试这猪脚灯!刚刚吃过饭,晓阳就拉着舒阳和恩阳,在院子里点起了猪脚灯,这灯不亮,微光。晓阳和两个妹妹拿着灯是又笑又跳,灯光映射在她们的脸上,眼睛里都透着光,那也是第一次晓阳在农村老家敞开玩,那一天,是晓阳笑得最天真烂漫的一天。 又过了二三天,马上过年,晓阳说,邓叔叔的秘书卢卫东已经打来电话,确定了钟毅书记的行程。钟毅并不是我们本地的干部,家在曹河,之前是曹河的县长,三年前才来到我们这当一把手。好在我们这离曹河算是两隔壁,中间又有国道相通,开车过去也是只有一个小时。这钟毅书记在县城有一处住所,就在县招待所,但晓阳说钟毅书记其实很顾家,平时并住在这里,只要有时间就会回曹河。 晓阳早就准备好了两只土鸡,一些糕点,这些东西,并不贵重,我们按着点就来到了曹河的县委大院。着当时的九县一区,县委大院的结构都十分相似,一边是办公区,一边是家属院,走进里面,似乎又来到了我们县城的县委大院。 晓阳说,邓叔叔已经给钟毅书记说了,这孩子会给他拜年。卢卫东早就联系好了地址,给晓阳说清楚了怎么走。晓阳对路线非常敏感,一会儿就找到了地方。宽敞大气、独门独院,这是县级领导在家属院的标配。看着这大门,晓阳深吸一口气,说,走,敲门。我提着土鸡和糕点,晓阳叩了门,不一会,里面便传出了脚步声。门一打开,一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开了门。 这人说道:你们是? 晓阳笑着说,我是邓晓阳,已经约好了,今天来给钟叔叔拜年。 那人没有太多的表情,说,我爸正好在,那进来吧!进了院门,我和晓阳就跟在后面,走在院子里,就听到了电视的声音。那人还是主动地帮我们拉开了门,一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台电视机,电视里播放的则是《便衣警察》。钟毅书记见到我们进来,也是起了身,他穿着一个围裙,正配合着阿姨在包饺子。钟毅书记放下了擀面杖,拍了拍手,空气中飘起了些许面尘。阿姨也起了身,忙把我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晓阳很是亲切地喊了一声钟叔叔,阿姨,我和朝阳来给您拜年。 钟毅书记一脸微笑,这微笑温暖亲切,这微笑包容大气,戴着围裙的钟毅书记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但又多了一份慈祥。这样的钟毅书记,怎么看也不像李叔口中的领导模样。钟毅书记说,秋雯,我给你介绍,这个是牧为同志的女儿,晓阳同志,这个是牧为同志的女婿, 晓阳帮抢答道,朝阳。钟毅书记说:“对朝阳同志。晓阳,朝阳,这位是你们黄阿姨”。黄阿姨忙说道,您看,快坐快坐,我去给你们倒杯水。这几天我们包饺子,有些乱,你们随便坐。 我和晓阳就坐在了沙发上,看着案板上的饺子和饺子皮,一个个大小一致,方向相同,就连着饺子皮,也是厚薄均匀。 晓阳说,钟叔叔,您真有福气,您看,这黄阿姨的饺子包得多好,这饺子皮擀得也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黄阿姨说道:“晓阳,这饺子皮可不是我擀的,这是你钟叔叔擀的皮,他擀的皮好,我的饺子才能包好”。你们钟叔叔工作非常忙,但很顾家,我觉得老钟这点做的对,连自己家都不顾的人,你还能指望他当干部顾别人的家。 晓阳说,钟叔叔,没看出来,以为您只擅长管理,没想到您还擅长家务。 黄阿姨说,晓阳,这点你没说错,这碗饺子看着不多,但是要是没有你钟叔叔的配合,我一个人,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钟叔叔说:“现在只会一样不行啊,工作多,任务重,计划生育、改革开放、工业强县,要成多面手才能应付过来。说到配合,这几年我和牧为同志配合得不错,县里起了工业园区,改革发展也是蹄疾步稳,你们两个都是基层干部,应该有所感受,这只要配合得好,效率就高,单打独斗,出不了成绩”。 黄阿姨说,老钟,天天听你在耳边说牧为同志的好,见到这俩孩子,我就知道了,牧为是个好同志,有他和你一起搭档,也省得你一个人在那边我担心你。晓阳,朝阳,你们都知道,咱们这样的家庭,最怕过年,一到过年,这基层的同志总要来拜年,人家拿着东西,你收违反纪律,不收人家心里多想,所以,我们就让我们家大壮守门,只要是送礼的一律就说我们不在家,不让进门。但是你钟叔叔专门给大壮交代,说今天晓阳要过来,不仅要让你们进门,你们送什么,我们都留下。 晓阳说道,黄阿姨,钟叔叔对我和朝阳一直很关心,我爸进了腊月就嘱咐我们,既然结了婚,我们也就是大人了,一定要登门拜访钟叔叔,感谢钟叔叔对我和朝阳的关心和照顾。 我们在钟毅书记家里聊了近一个小时,钟毅书记和黄阿姨都非常健谈,始终是面带微笑,临行的时候,钟毅书记专门提了两瓶酒,说,一定带给牧为同志,这酒是曹河酒厂产的,本地酒。晓阳没有推辞,这钟毅书记和黄阿姨直接把我们送到了门口。 上了车,我说,晓阳,这钟毅书记和黄阿姨人多好呀,对咱们这种级别的干部还这么热情大方,关怀备至。 晓阳说,那是自然,钟毅书记能成为县委一把手,胸怀和格局自然是有的。我妈没说吗,对待钟毅书记,咱们要从心里尊敬。 快要出曹河县委大院,迎面而来一辆轿车,我和晓阳同时注意到了来车。晓阳看着车牌号,说道,这车是咱们县的。我说,朝阳,这个号牌,不是那个、那个谁吗! 第24章 陪着县长走亲戚 我问晓阳:“安平的车?晓阳,你没看错吧,这全地区县级领导现在都坐这种新款的车”。晓阳说道,这车前两天你也见了,你知道这车里是谁吗?这车里是城关镇的廖叔叔,这车牌号我记得清清楚楚,廖叔叔老家就是咱们县城的,根本不是曹河的人。 我说,晓阳,你的意思是,廖叔叔的车在曹河县委大院,这是来给钟书记拜年的? 晓阳说,既然廖叔叔的车出现,那人肯定是在车上,这目的自然是给钟书记拜年。晓阳思索了一下又说道,咱们都来给钟书记拜年,这廖书记来咱也不意外,毕竟他现在只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还不是副县长,下一步的进步,如果得不到钟书记的支持,是不可能再走一步。而且,根据现在的新出的规定,下一步,如果我爸进步,也不可能在咱们县城了,只有到其他地方任职。 我说,晓阳,意思是邓叔叔在咱们县城只能做到县长,如果往上走就要去其他地方? 晓阳点了点头说:“对,这是规定,我们赶紧回家吃了午饭,我爸说要带咱们去走亲戚”。 邓叔叔带我们走亲戚,我心里想,难道这是邓叔叔带我们去那个领导家里拜年。但反过来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这不符合邓叔叔和阿姨的性格,叔叔阿姨的态度就是自己的路自己走。 那个时候过年放假的管理并不严格,没有现在必须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上班的严格规定,大家都在遵循约定俗成的规矩行事,办完手头的事,各单位基本允许大家准备过年。 到了家,阿姨已经准备了午饭,等到我们回来,邓叔叔笑呵呵地从书房里披着军大衣走了出来。听说钟毅书记在家包饺子,则微笑着说,这钟毅同志还有这一手?这我倒没想到,等到正月十五的时候,我看可以让钟毅同志到咱家一起来包饺子。 阿姨说:“老邓,算了吧你,都说人家老钟是个顾家的人,人家家在曹河,我听说他每天还是要下班回去,早上的时候还不迟到,这正月十五,年都没过完,还留人家包饺子,我看,还是等过完年找时间再说”。 邓叔叔端详着钟书记让带回来的“曹河大曲”,说道,这曹河酒厂是钟毅同志当县长时候的杰作,当年全县九县一区都想着办酒厂,但是这真正产生效益的酒厂属实不多,这曹河酒厂算一个,当年我们还去参观过。咱们县的酒厂这两年则不瘟不火,在咱们县城的销量还算将就,但是这出了咱们县城,销量一直没有打开。看这“曹河大曲”的包装,就比咱们县的酒看着有档次。 晓阳说,爸,虽然我不喝酒,但这酒我觉得就和人一样,咱不能只看包装,这最关键的是包装里面的酒好不好喝。这就和人一样,知人知面不知心。 邓叔叔手里还是没有放下酒,而是打开了包装,说道,晓阳,你这是话里有话呀,今天去钟毅同志那里是遇到了什么人吧。 晓阳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正打算开腔,阿姨端着一筐新蒸的菜包正好过来,这两人的谈话自然是被听到。还没等晓阳开腔,阿姨说,晓阳,朝阳,你们在钟毅书记那里遇到谁我们都不意外,你俩也不用说,我和你爸也不关心。这是多正常的事,钟毅同志是县委一把手,这县委、县政府、乡镇、各大局的领导去拜个年,这是人之常情。你看咱家这几天,还不是人来人往,但是咱要守住底线,东西都不能要。所以,你俩看到了也就当没看到,知道没有,咱们要理解同志们的心情。 邓叔叔拧开了瓶盖,闻了闻,说道,好酒好酒。晓阳,朝阳,你妈说得对,酒不醉人人自醉,我们要保持自己的清醒,要理解同志们的心情。这几天过年了,我把小曹和小卢都放了假,下午的时候,你俩陪我去走个亲戚,你妈蒸的这些馒头和菜包装上一些,然后到招待所门口的供销社,接上你们李叔。 叔叔阿姨说完这些道理,晓阳自然也没有再往下接城关镇廖书记的事。问道,爸,你这是走的什么亲戚,难道你也要人情往来?邓叔叔则说,去带你们见一位老友! 吃了饭,我把阿姨准备好的东西搬到了车上,满满当当的后备箱堆了不少,倒都是些过年新蒸的馒头、菜包和不少的糕点。到了供销社,李叔已经在门口等待,他的脚下堆了不少的鞭炮。我和晓阳下了车,帮忙把东西搬到车上。邓叔叔见了李叔:说道,老李,看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过去,别让大家都等着我们。 李叔说:他们今天要在那边帮忙收拾,还要帮着包饺子,中午要和大嫂一起吃午饭,现在我们过去,这时间正好。李叔说,朝阳,出发,去黄平集。我原本以为要去地区,没承想确实到黄平集。说到这黄平集,也算是县里最穷的几个乡之一了,因为这黄平集属于黄河滩区,在以前黄河没治理的时候,每隔几年十几年,只要黄河发大水,这黄平集就要被上涨的黄河水淹没。之所以叫黄平集,就是说这地方和黄河水一样平。正是由于经常被淹,所以这黄平集才一直过得穷,因为每淹上一次,当地的群众就损失惨重。有些地方的人已经投亲靠友的走了,但是这黄平集还是个几万人的大乡,安土重迁自然是刻在骨子里对乡土的执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大多数人自然是故土难离,世世代代在这黄河滩区里刨食。 路上,一向健谈的李叔话都不再多,他们似乎心里都有很重的心事。到了黄平集,正好赶上黄平集过年的最后一个大集,虽然已经两点多钟,但是乡镇大街上依然是人山人海,大家买得最多的还是过年的春联、年画,大人孩子新衣服,自然也少不了猪肉和各种平时冬天不常见的蔬菜。 李叔说每年都这样,往北走,绕过去。邓叔叔又说道:“朝阳,你是1985年退伍,当时你们团在前线待了多久”。我说:“待了三个月,就换下来了”。 邓叔叔又说,当时你们连回来了多少人。我介绍道,我们那时候,主要就是炮战,步兵没怎么冲,84年相对惨烈一些,但84年我们师还没上去。晓阳说,爸、李叔,咱们跑这么远,到底是看谁?你们的战友呀!邓叔叔说道,不是一个战友,是一群战友。 沿着乡间小路,进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村子,在李叔的指挥下,我们来到了一个院落门前,进村的时候,不时有人注视着这辆轿车。这个村子已经属于黄河滩区,和其他村子不一样,黄河滩区里的村子都是在高台之上,下面至少是比平地高一米多的夯土,这也是群众的智慧,只要不是特别大的涨水,庄稼地淹了,起码房子还在,房子在,家就在。 里面的人听到了汽车的声音,自然就出来了,这一出来不打紧,起码有十七八人,看这房子外观倒是不错,应是这几年新起的红砖院子。在那个年代,村里的院子主要就是三种,一种是这种用红砖盖的新院子,一种是六七十年代用厚重的青砖盖的老院子,还有一种是用泥土柴草掺杂着特殊混合物的矮土房子。那个时候,能起一座红砖院子是不得了的大事。 邓叔叔和李叔下了车,我和晓阳忙帮忙搬着东西。有几个年轻人也搭了一把手,这些人都穿着那个年代标准的蓝色和黑色的衣服,年龄大的和邓叔叔相仿,年龄小的则和我差不多,这些人身上,有着一股让我熟悉的气质,那就是军人的气质。 邓叔叔和李叔与众人握着手,这些七八个年龄大的看到邓叔叔自是十分地高兴,大家说话也是亲切。邓叔叔也是给众人介绍了我和晓阳。这是闺女,晓阳,这是女婿、朝阳。晓阳碰了碰我的胳膊,说道,这些人中,有几个面熟,其中一个还是黄平集的乡长樊从林。 众人围拥着邓叔叔走进了院子,这院子里面摆了两张桌子,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吃过饭。院子不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是农村少有的干净。院子里有个五六十岁的大娘自然是主人,这老大娘的膝下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脸蛋冻得红扑扑的。 邓叔叔上去握住了大娘的手说:“大嫂,我来看您来了,今天我把孩子也带来了”,说着,给我和晓阳招了招手。说道:“大嫂,闺女结婚了,这个是闺女晓阳,这个是女婿朝阳”。 大娘忙伸出了那槐树皮一般的手,抚摸着晓阳的脸,说道:“牧为,这是你闺女,都这么大了,长得俊”。说着,又看了看我,说道“这女婿也好”。 邓叔叔说道,朝阳也是从前线回来的,他比小何晚回来一年。 大娘听说我也是从前线回来的,伸出了手,拉着我的手,那手摸在手上,如同树皮在手上搓来搓去。说道:“也是上了前线的?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着指了指院子里的人又接着说道,他们也是上了前线的,你们命好,都回来了。这大娘一指,我才看清,这七八个同龄人应当也是上过前线!这大娘身后的小男孩,一双明亮亮的大眼睛说道:“奶奶,他们都回来了,为啥我爸爸还不回来,你不是说,等我好好上学他就回来了吗?” 老大娘抚摸着小孙子的头说,振华,你爸爸,你爸爸会回来的。邓叔叔说,快,晓阳,箱子里有玩具,有糖,拿出来,给振华。晓阳打开纸箱,里面装得满满当当,除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些吃的,晓阳拿出了糖果,给了振华。振华看到晓阳递过来的东西,并不敢接,反而是往后面缩了一缩。 晓阳说,小弟弟,来,拿着,奶奶让吃。邓叔叔和李叔也蹲了下来,邓叔叔从纸箱里拿出一把玩具枪,说道,振华,去年来你说想要一支枪,来,这个拿给你。小振华看了一眼奶奶,老大娘一脸宠溺地说道,拿着吧振华,他们都是咱家的亲戚。小振华接过玩具枪,也就自顾自地跑开玩了起来。李叔看了看表,说道,要不我们现在去? 这樊乡长也说,牧为,看时间差不多了,这大家回来,你们还要回县里,有几个离得也不近,二三十公里。邓叔叔看了看太阳,就安排我们把东西搬进了屋子里。走进屋里一看,这房间里堆满了各种礼品,除了常见的糕点,最多的还是各种馒头、菜包。这馒头和菜包一看就是很多家送来的,因为从颜色就可以区别。而比这些吃的更吸引人的,则是墙上的照片,这照片我太过熟悉。当年我们向前线之前,所有人都拍了穿军装的标准照,拍这个照片,连长专门嘱咐我们,谁也不能笑。我不由自主地被照片吸引了,除了标准照,还有几张连队的合影,这振华的爸爸,应当是一个干部,他穿的是四个兜的军装。还有一张连队的合影,这应当是所在部队连队的集体照,上面写的是某部机步一连全体官兵合影。 我正看的照片入迷,晓阳突然拉了拉我的胳膊,指向了另外的一面墙,我原本以为是孩子的奖状,走近一看,是革命烈士证明书,而且是两张,一张72年,一张84年。看到这,我心里一下就明白了。72年的这张是在执行任务,84年的这张是在战斗中牺牲。我和晓阳看到之后,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也应该是邓叔叔和李叔的战友,而这张84年的,应当是小振华的爸爸。 李叔见我们没有出来,就进了屋。看我和晓阳对着墙发呆,自然知道我们对一门两烈士有着浓厚的兴趣。李叔揉了揉鼻子说道,这何鲁军是我们的战友,牺牲的时候是团参谋长,72年执行任务进高原,遇到落石,连人带车都掉进了山沟,下面是江,你爸带着一个营的人捞了几天都没找着人,老樊我们七八个都是同年从咱们县走的。这第二张是振华的爸爸,牺牲的时候是副连长,当时为了夺一个阵地,他冲在了最前面,肠子都被炸了出来,他把肠子塞进去,又往上爬,阵地夺了回来,人就没回来,那七八个是他的战友。李叔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走,过年了,让他们也热闹热闹”。 我和晓阳就跟着李叔出了门,邓叔叔说,大嫂,我们到地里看一看,放放炮,这箱子里面有些零钱,你早点收起来。大娘说:“牧为,你们每年都给钱,这振华他爸牺牲,国家给的两千块钱都没有动,我们娘俩花不到钱”,说着就要进屋。 邓叔叔忙拉住了大娘,说道:“大嫂,这钱是给孩子的压岁钱,您别往外拿了”。说着,就让我们往外走!大娘说,牧为,尚武,老樊,你们等等,我有话说,今天你们能不能把小振华带上,让他爷爷、他爸爸看看,孩子没有爹妈,我也给他们拉扯大了!你告诉孩子他爸,等到孩子再大些,我就带着孩子去云南看他,如果我老了走不动,孩子以后也会去! 邓叔叔说,行,大嫂,一会我们再把振华送回来!邓叔叔说:“晓阳,朝阳,你们把孩子带着。李叔打开了后备箱,招呼众人抱着鞭炮和烟花,晓阳和我牵着小振华的手”。路上,李叔告诉我,孩子奶奶以前随军,爷爷没了后,就回到了老家,孩子爸爸前几年走了,孩子的妈受不了刺激,撇下孩子也走了,这一回我们去的地方,算是孩子爸爸和爷爷的衣冠冢。 走过村子,不时有人给樊乡长打着招呼,出了村不远,便是农田,前几天下的雪已经融化,地里一眼望去绿油油的全是小麦,这小麦才刚刚淹没脚底。走在软软的地里,看着不远处已经有两个孤零零的坟茔。他们仍像战士一样,俯瞰守卫着这片生育滋养他们的土地。 鞭炮李叔买了不少,来的路上就有人捡了两根长长的杆子,大家把这鞭炮挂了起来,年轻的小伙自然负责点火放炮举杆。年龄长些的则清理坟茔上的杂草。小振华捂着耳朵,静静地看着这鞭炮在空中噼里啪啦地响着。不止是谁,还燃了几炷清香。放完了鞭炮,樊乡长开始整队,邓叔叔李叔和十七八人站成了两排,我也算是退伍老兵,自然加入了队列。晓阳牵着孩子的手,在边上注视着我们。 立正,消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听着樊乡长浑厚的口令,在这空旷的原野上让人打起了精神。向英雄三鞠躬、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礼毕! 樊乡长又喊道,曹宝旺出列,为英雄唱歌!一个年轻些的人跑步出列,来到了队列前方,说道,英雄无泪,大地有情,今天我们为英雄,再唱一支歌,今年,我们唱血染的风采: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预备——起!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地期待?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也许我(你)长眠将不能醒来,你是否(我会)相信我(你)化作了山脉?这首87年军民联欢会上英雄徐良演唱的《血染的风采》,成为我们那个时代最动听的音乐。 春风吹在身上,泪水流在脸上,我们每个人都回忆起了自己的军旅往事。晓阳看着我们,看着眼圈泛红的邓叔叔,也是眼含热泪。歌曲唱完,小振华指着两个坟茔说,这个大的是我爸爸,那个小的是我爷爷,其实,他们早就死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了!我不敢告诉奶奶,奶奶要流泪,我小时候奶奶天天晚上流泪,我问奶奶,你现在咋不流泪了。奶奶说,她的眼泪已经在我小时候流完了!这话是给他自己说,是给晓阳说,也是给我们说! 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再也抑制不住眼里的泪水。除了小振华,我想,他的眼泪在小时候也已经流干了!邓叔叔用手绢擦了擦眼睛,走向前,抱起了小振华,说道。振华,你不是没人要的孩子,我们几个都是你的爷爷,他们几个都是你的爸爸。你的名字还是爷爷给你起的,你要好好上学,长大了,要报效咱国家。 小振华兴奋举着玩具枪说:“对,我知道,我上一年级了,俺老师还说我的名字起得好,振兴中华”!临行之际,邓叔叔与众人告别,专门嘱咐了樊乡长,一定要把英雄的孩子照顾好,英雄的血不能白流。 路上,邓叔叔和李叔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晓阳也是没有说话。直到半路,李叔才又跟邓叔叔聊起了工业园区的事。李叔说道:“咱这工业园区的牌子是挂起来了,但是园区里面还没有正儿八经的企业,能不能把县里的几家企业搬迁过去”。 邓叔叔说,老李,咱这建设工业园区不是为了挣个什么面子工程,最根本的还是要把企业引进来创造效益,这把县里的国有企业搬迁过去,这本身不仅不创造价值产生利润,反而是劳民伤财的瞎折腾。 李叔说道:牧为,我们也想了,这招商引资的事要动起来,我们这人手力量还有些薄弱,能不能再给我们来几个人。 邓叔叔说道:怎么,老李,你是想打晓阳的主意还是想打朝阳的主意?我看,这个想法不要有,这俩孩子还得在基层历练。老李,我建议,咱这里过年,很多在外地工作的人回来了,咱们近百万人的大县,你们可以摸排一下,那些人有人脉,要主动去上门拜访,希望他们牵线搭桥、建设家乡,如有必要,我可以出面。 李叔说道:牧为,我倒是知道几个,前期也做了工作,但是你看,我们工业园区新成立,你给我们批的经费,这桌椅板凳买下来就剩几个钢镚了,我这不能空手套白狼吧,再撇咱们县里酒厂的“假酒”我总要提上两瓶吧。如果合适,我羊肉汤总要请别人喝上一碗吧。 邓叔叔说道:老李,我要是有钱我还找你干什么,你要政策可以宽松、要人可以研究、要钱没得商量。你要想着,给你划了那么大一片地,怎么在这片土地上做加法,而不能想着把县里的企业搞移花接木的路子,土地就是最大的财富。 李说说道:牧为,我给你说,我还真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这还有三四天过年,县城里你发现没有,这汽车多起来了,这些车不少都是外地车牌,这些人其实多数都是咱老家的人,你刚才那句话点醒了,我就带着我们园区的人,到马路上拦车,拦到之后就问问人家在那里发财,能不能给咱老家做点贡献。 邓叔叔笑着说道,老李,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过程我不关心,我要看结果,你别忘了你是给县委政府立了军令状的。 李叔说,那行,过年前后,我们组织开个在外知名人士座谈会,牧为,到时候你别说自己没时间。 邓叔叔说,老李,你放心,这个座谈会只要开,我一定参加。送了李叔,又回了县委大院的家属院。邓叔叔洗了脸,刚刚坐下,晓阳就走了过去。说我们已经把之前安排的稿子写好了! 邓叔叔饶有兴致地说,不错,提前两天交稿。晓阳双手把稿子递了过去,邓叔叔接了过去,看到稿子,先点了点头,说道,朝阳,你的字写的不错,有些功底。晓阳,字如其人,这一点,你要向朝阳同志学习。 晓阳说:爸,你咋和妈一样,胳膊肘子往外拐!然后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我懂了,兄弟,干得漂亮! 邓叔叔翻阅认真,看了第一遍,没有说话,只是伸了手,晓阳忙从手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笔,又是双手递了过去。邓叔叔在稿子上认真地圈着画着。阿姨给邓叔叔端来了茶水,又自顾自地去忙!邓叔叔又圈阅了一遍。 把笔帽盖上说道:“这篇稿子,写得不错,抓住了解决问题的这个关键,一看你们是用了心,态度是端正的,这一点我很高兴”。邓叔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道:这稿子还存在三方面的问题,这第一,这稿子理论高度到位,但从具体解决问题的实践方面来讲,还有偏差,你就比如,说要依法办事,怎么依法,谁来办,怎样监督,这些都没有体现。第二个,我觉得还是要围绕解决营商环境的问题上思考,这向阳卖鸡也算是经商行为,我们应该怎么去构建一个好的营商环境,你们要多做思考。思君同志理论水平高,你俩这是得到了她的真传。最后补充一点,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具体修改意见都写上了,你俩慢慢去体会慢慢修改! 说吧,邓叔叔喝了一口茶,正襟危坐的看着我说,朝阳,我听说,你现在有些想法? 第25章 天下无难事 身为县长的岳父说道:“朝阳,我听说你现在有些想法?” 邓叔叔的这个问题这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我有什么想法?我当时最大的想法,就是帮大哥把房子盖起来,如果可以最好这大哥代课教师的身份能够转正。除此之外如果说再有什么想法,那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当时就是想着说通晓阳,能不能先要个孩子。但盖房子的事情,自不用邓叔叔操心。生孩子的事情,也全在晓阳。那就只有大哥转正的事我有些想法。 邓叔叔这样问,晓阳自然是看在眼里,见我还在思索没有搭话。晓阳说道:“爸,朝阳现在最大的想法就是去上海找战友,他战友家里现在有一个大企业,看人家能不能在咱们这搞些投资”。 邓叔叔说,今天上午老张来家里,他说起了朝阳的这个想法,我觉得年轻人有这个想法很好。咱们县里,在外面有些门路的人不算少,但是能够设身处地站在全县经济社会发展大局之中来考虑问题的人不多,朝阳,你现在兼任了企管站的站长,在其位谋其政,能够主动想着去上海招商,就说明你有大局观念和进取思想。这件事难度很大,但就是因为难度大所以干成了才会出成绩,这个成绩不仅仅是你个人的成绩,这是对你们安平、对咱们整个县都是实打实的好事,无论从家长还是从县长的角度我都支持你。 看着邓叔叔充满期待和赞许的眼神,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晓阳这是让我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我说道:“邓叔叔,您放心,虽然这招商我没什么经验,无论能不能成,这事我都尽力去干”! 邓叔叔说:“天下无难事,只要肯攀登。你当过兵知道不打无准备之仗的道理。老人家说得好呀,摸着石头过河,咱们摸人家也摸。在企业家面前,你不能只谈感情,做企业我们是外行,但是换位思考,企业家想的就是怎么样投资最少,回报最大,既然是大企业,那他们的眼光一定会看的长远。朝阳,晓阳,你们要想我们能给别人提供什么?人家为什么要来?我看,咱们这的优势,一个是土地优势、一个是人口优势,但这两个优势放在咱们这个地区优势并不明显,我们有的别人也有,你们就要站在人家的角度去挖掘咱们这个地方的优势,怎么样才能让企业家拿出真金白银来”。 邓叔叔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我和你阿姨最担心你们浮躁,马列主义讲,事物的运动和发展都会遵循规律,让你们在乡镇,就是遵循干部成长的规律。本来朝阳到工业园区的文件都出了,但我又让满江把你拿下来,现在看来,你没有受这件事情的影响,这个很好。朝阳,晓阳,你们记住,你们别把自己当领导子女,在基层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去上海的事,我看宜早不宜迟,你继续和战友对接,最好翻了年就去。我也给老张说了,这件事县里全力支持,你们安平的力量我看不够,县里临时成立一个工作专班,就以县里的名义出面对接。这个工作专班由县对外经济技术协作委员会、工业园区、安平三个部门组成,过年你定了时间,上班就落实人员。 阿姨说道,老邓,工作上的事过了年再说,让孩子也轻轻松松地过个年。这晓强和晓勇都要回来了,明天是大年三十,我看,就让这朝阳和晓阳回老家,按照老家的规矩,他们初二来走亲戚。 邓叔叔点了头说道,晓阳,这是你过门后的第一个年,这个年你们在老家过,我看这样,家里的这台电视机你们搬到朝阳的老家去,你大哥说他们买了一个大一些的要带过来。朝阳,你是企管站的站长,这你们乡的几家乡镇企业你明天回家的时候顺路去看一看,也给大家拜拜年。 阿姨说,这你俩既然结了婚成了年,该给孩子的压岁钱我替你们准备好了。这平时你们回家少,这父母孝敬的自然少,这个时候,你俩要多表示一下。另外一个就是向阳明年开春盖房,我给秀霞说了好,要给我们留上一间,这我们那间盖房的钱,我们自己出。说着就递过来一个信封。 我说,阿姨,我们有钱,这压岁钱我们自己准备,这盖房的钱也很宽裕。 晓阳也说,妈,这个钱肯定我们自己出。 阿姨说,拿着,这里面也有我和你爸的一片心意! 我看了晓阳一眼,晓阳则看了我一眼,阿姨看着我俩笑着说,咋,你俩现在的眼神都可以对话了吗?来,朝阳,这个给你,你拿着! 晓阳见我还是没好意思接,就自顾自地接了过来,说道,妈,这钱你给我,我们家我是会计,他是出纳。 邓叔叔笑着说道:“恩,还不错,朝阳同志比我地位高,在这你妈实行的是专政,她又是会计又是出纳,我是连知情权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已是大年三十,我们先回到了安平。乡镇的五家乡镇企业一家砖厂、一家小酒厂、一家磨面的厂、一家服装厂,压轴的则是地毯厂。这五家企业,年前我都跑了一遍,这砖在冬季属于淡季,所以刚一进入腊月就宣布放假,地毯厂、服装厂在冬季也算不上旺季,所以放假也有半个多月。反倒是这小酒厂和磨面厂越到冬季越忙。我们这几家乡镇企业,虽说是叫做工厂,但也就算是大些的作坊。这砖厂、面厂用的机械,都是其他地方淘汰的二手设备,时常性地出机械故障,这厂里虽说有些收益,但是如果换新设备,基本上是三年白干。 到了酒厂门口,看门大爷正在张贴春联,不少买酒的人在门口排着长队,说我们这儿的这家酒厂,也有了十几年的历史,公社时期的时候是社队企业,酒厂的厂长孙向东比我大不了多少,这造酒的技术也是人家几代的拿手活,这酒厂的前身就是孙家的祖业。孙向东并不在厂里,孙向东的媳妇高春梅算是厂里的财务,见我过来,忙迎了过来。 说道:“李站长,这该过年了你还不休息”。说着就拉着晓阳的手,说道,邓主任,不对,都邓乡长了,你去了柳集不如咱安平好吧。一会儿,你们带点酒回去,咱这酒啥都好,就是没有包装,看着不好看,但喝着还行,咱安平周边,都喝了很多年。 晓阳说道,拿酒可以,但我们给钱,你这不给钱,我们可不拿! 孙向东的媳妇高春梅说道,晓阳,咋啦,你这当了乡长就和我们这安平亲戚生分了,你别忘了,你还是我们安平的媳妇。晓阳之前在党政办,虽然不是在企管站,但和乡里的几家企业负责人都很熟悉,自然也开得了玩笑。 晓阳说道:“春梅,这酒算是公家的东西,你不收钱,我们可不能拿。” 高春梅说道:“行行行,都依你,知道你要求严,不止你不要,你们家朝阳也是给也不要,换做以前的老刘,过年的时候,那是骑着摩托一趟一趟地往家里拉酒”。 晓阳自然知道当时乡镇企业的这些不成文的规矩,那时候老刘作为企管站的站长,这些事只要不是过分,连以前的马书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晓阳说:“春梅,你给我看好李朝阳,他要是喝酒不给钱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春梅笑着说,幸亏你们来得早,要是再晚来一会,我们也放假了,我们是乡里放得最晚的一家!走的时候,春梅用桶换了10斤高粱酒,晓阳给了钱,我们就继续回李举人庄。这大年三十,到处已经零星地响起来了鞭炮的声音。 到了家,恩阳和舒阳见我们抱来了电视,高兴得手舞足蹈,忙着帮忙接天线,那时候的电视虽然已不是村里的第一台,但也是稀罕物,邻居们也都到了家里来看一看这从县长家搬来的电视到底有何不同。晓阳指挥着,我和二哥调试接收电视信号的天线,在舒阳和恩阳的期盼中,我们家终于第一次响出了电视的声音。 我们家的春联都是大哥二哥现场来写,抬了桌子,剪了红纸,备了毛笔和墨水,大哥的字稍显规矩,二哥的字则稍显豪放,两人风格迥异。 晓阳穿着那身土布棉袄,学着老家人的模样,把两只手伸进袖子里,一会看看二哥,一会看看大哥。这不时也有邻居过来,让大哥二哥来写春联。 母亲熬了一锅糨糊,在一个破烂的锅里,晓阳这是第一次在农村过年,看到什么都很新鲜,她拿着一把高粱穗做成的刷子,在门口两边的门框上肆意地刷着,我和恩阳则帮忙贴着春联。每贴完一幅,晓阳都要频频点头上下联的读上几遍,仿佛这春联是自己写的一般。 家里的房间不多,这春联一会儿就贴完了,晓阳看还有剪好的红纸。说道:“朝阳,还有一个门没有贴,这个我来写”。说着挽了挽袖子,拿起毛笔,在红纸上写了起来,晓阳边写边笑,上联写的是看家护院忠于职守真是一条好狗,下联写的是将军把门童叟无欺从来不咬好人。 大哥、二哥、舒阳看完早已经是哈哈大笑,晓阳一脸得意的眼神看向我。 我说,写得不错,就是还差一个横批。 晓阳用嘴咬了咬笔头,沾了沾墨水,写下了三个字,“保卫科”! 说着自己笑得也是前仰后合。写完之后就要去贴,这农村的土狗我觉得最懂人性,本来我们家这条狗算是非常爱叫,特别是看到陌生人,更是狂吠不止,说来也奇怪,从晓阳第一次进门,这狗就没有对着晓阳叫过。这晓阳去摸狗头,这狗还一脸的温顺。见晓阳在自己的狗窝上也贴了袖珍版本的春联,这狗也是趴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那眼神之中似乎也是一脸的嫌弃。 那个时候北方的年夜饭十分简单,就是一盘饺子,因为晓阳的到来,父母还是准备了几道硬菜。一家人满满当当围着桌子看着电视吃着豪华版的年夜饭,门外耳朵鞭炮响个不停,大哥二哥各自找自己的伙伴去喝酒。小时候的玩伴叫我,我还没说话,晓阳说李朝阳他不去喝酒,他今天晚上要陪媳妇看电视。我捂着她的嘴,说,邓晓阳,大过年的三分薄面,三分薄面。 前些年过年年,对普通人来讲,除了随大流的喜悦,更多的则是忧愁,孩子的衣服、过年的菜肴,父母的礼物,这些都需要钱,那时候的年被叫做年关,对穷人家来讲,年关难过。晚上,父母准备了很多的自己炒制的花生,买了一些瓜子和各种的糖。晓阳没有入门的时候,我们是不过这么“阔绰”的年。这也是大嫂没有的待遇。晓阳和大嫂坐在各自的马扎上聊着天,她俩似乎有着永远说不完的话。说到激动处,大嫂忽然一拍桌子说:“晓阳你说得对,大嫂我今年收鸡都挣了500多,那说好了,明年开春,大嫂我就养鸡!” 看大嫂那气势,这养鸡的活是非干不可了,她的眼神里,已经是建好了鸡舍。 父亲看了大嫂和晓阳一眼,刚想开口说话。母亲则给了父亲一个眼神,那意思我懂了,老头,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父母之间的眼神交流远没有我和晓阳的默契自然,被不擅长察言观色的大嫂都察觉了出来。大嫂指着父亲说,爹,妈,你们别管,我喂鸡养活你们。那感觉,十分豪横,颇具女侠气质! 零点的钟声即将敲响,晓阳早就准备了鞭炮和烟花,一家人兴奋地站在房门口,大哥二哥按照往年的习惯,是要通宵到四五点钟。父亲掏出了烟,我用煤油打火机给父亲点上了,大嫂轻轻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晓阳捂着自己的耳朵,舒阳已经懂事,她揽着恩阳依偎在晓阳身边,静悄悄地看着我这个出息的二哥,恩阳则高兴又期待地看着我和父亲点烟花和鞭炮,等着电视机里的主持人的整点报时,我用煤油打火机点燃了鞭炮和烟花,鞭炮响声震耳,烟火直冲云霄。那绚烂的色彩照亮了天空,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只是舒阳,她的眼睛里似乎泛着泪光。那年的春晚,一位备受尊敬的老人发表了直播电视的讲话,向全球中华儿女,海外的游子,值守而不能回家的人们,致以了新春的问候。 老家的习惯,天不亮还要去祠堂和长辈家里磕头拜年,晓阳对于这个习俗充满期待。看了春晚,舒阳和恩阳陪着大嫂去睡了,我和晓阳则睡在了舒阳和恩阳在偏房的床上。晓阳枕着我的胳膊,听着村里村外零星的鞭炮声,晓阳问我:“朝阳,你说幸福是什么。”我思考了一会说道:“幸福,幸福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时刻。” 晓阳说:朝阳,我觉得,幸福,是一种希望,昨天跟着爸爸去黄平集,大娘没了丈夫、没了儿子,但她还很坚强,因为小振华就是她的希望,你看咱爸妈,受苦受累半辈子,你再看你们兄妹五个,那个不是他们的希望。 那时候的年物质并不丰富,村子里的鞭炮响了一夜,年味十足,天刚蒙蒙亮,父亲也点燃了鞭炮,这是说已经下了饺子。 晓阳一直有赖床的习惯,但是听到霹雳啪啦的鞭炮声,就爬了起来。父母已经煮好了饺子,吃了饭。大哥把我们召集在一起,二哥搬了两个凳子。大哥说,爹,娘,你们坐好,我们给您磕头拜年。 父母说,不磕头不磕头,今年不磕头,大嫂自顾自地走过去,把父母一个个按在凳子上。说:“磕头,咋能不磕头”。父母见大嫂这样,也就只好“被迫”笑着接受我们五兄妹、大嫂、晓阳磕头拜年。 大哥带头,我们跟着下跪。这一跪,跪的是父母养育之恩,跪的是爹娘抚育之情,表达的是子女对父母最质朴的爱。我总觉得,我们是不擅长去表达爱的,我们对家人与爱人的付出,总是通过行动来表达。 磕了头,父母还是准备了压岁钱,不多,每人10元。晓阳也提前准备了压岁钱,说是邓叔叔和阿姨准备的,每人都有,大嫂、二哥、舒阳、恩阳,摸起来,有些分量。 虽然天还没亮,但大街上已经有了欢声笑语,本家的叔伯兄弟和大婶大娘开始集合,我给晓阳说,这次咱俩必须分开了,这和长辈磕头是男的和男的在一起,女的和女的在一起,再怎么说我也是一米八的大汉,混在你们女人队列里不像话。晓阳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地上这么凉,能不能不磕。大嫂听到了,说晓阳,大嫂告诉你,这磕头有技巧,人多天黑的,你就蹲在队伍后面。晓阳一脸不置可否地说:“这也能行”? 我们和本家的叔伯大爷二三十人就开始和村里的长辈们拜年,大嫂说得没错,跟在队伍的后面,蹲下也行。但是在长辈面前,我们这些男丁,磕得认真。围着村子转了几圈,穿了不少的胡同,算不清楚磕了多少头。等到天放亮,也来到了磕头拜年的最后一个环节,到祠堂里磕头。不知不觉,这父亲已经成为队伍的第一梯队,这在往年,父亲年龄虽大也只能在中间,这第一梯队是家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才行。看着父亲挺直的腰杆,在祠堂里领着行礼,我似乎从父亲的后背上读到了四个字,“德高望重”!回忆往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去年回老家过年,这鞭炮声稀稀拉拉,磕头的人已经寥寥无几!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年味,那时候的鞭炮齐鸣,那时候可以给父母、给叔伯大爷、给养育我的那片乡土磕上一个头,也是幸福! 初二的时候,我们又来到了县委家属院,晓阳的大哥二哥、大嫂二嫂都已经回来,这二哥二嫂我们结婚的时候已经见过面。我们备下了那个年代的重礼。我问晓阳,这大哥会不会和二哥一样,要给我比比手劲! 晓阳郑重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这大哥大嫂都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文弱得很,别用你那股傻劲捏我大哥。” 我们到了县委家属院,令我没想到的是,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早已经在大门口等候,只是二哥双手插进了兜里,眼睛不是地斜看天空,那意思还是晓阳这束鲜花插在我这个牛粪上,他作为亲哥,气不顺。 大哥穿着一身灰色风衣,大嫂穿着一袭红色风衣,大哥的气质和城关镇的廖书记颇为相像。刚走下车,大哥就主动伸出了手。那手温暖敦厚,那手传递出的是友善与问候。晓阳介绍道,这是大哥晓强,这是大嫂,二哥已经见过了。见二哥的手还是插在兜里,也不与我招呼,晓阳又去抱着二嫂撒娇,说道,二嫂,邓晓勇又欺负我,还是欠收拾。说罢,二嫂与晓阳对着二哥来了一场“女女混合双打”。 这二哥挨了“一顿揍”才说,你俩别闹了,我是跟朝阳开玩笑那!说着忙帮忙下了礼。阿姨早已经准备了一桌好饭,这桌子上还放了两瓶酒,我一眼,“曹河大曲”! 邓叔叔这个年,过得也不轻松,李叔通过各种人脉,找了一二十个在外地工作的“能人”,李叔拖着邓叔叔拜访了几个重点对象,又开了两场汇报家乡建设成就的专项座谈交流会,据晓阳说,干得不错,有几个合作的意向性项目。 转眼间,我和晓阳跟着走了几家亲戚又到了上班的时间。过了年上班第一天,李剑锋搭上了我们的车。我们住的县医院家属院和李剑锋住的县委家属院不远,这李剑锋的头发已经长了出来,自然也就摘掉了帽子。 李剑锋吹着口哨得意洋洋地上了车,那意思分明是在告诉我,李朝阳,咱李剑锋又回来了。我们按照阿姨的方法,先送李剑锋和晓阳回柳集,我再回安平。李剑锋到了车上,就掏出了一盒烟,说道,大哥,你看辛苦你开车了。看着李剑锋递过来的金鹿,我突然想到了晓阳给家属院保安的烟的方式,细水长流! 这第一天上班,本来应该开收心会,但张叔说县里通知下午要开干部大会,满江部长亲自出席,这会议自然是任命新乡长的,只是不知道赵文静会不会出现在这次大会现场。 张叔把我叫到办公室,说道:“朝阳,这去上海的事你马上联系,我年前给邓县长已经做了汇报,邓县长说,咱们要提高站位,要从全县工业布局的大局出发,以县里的名义去谈。这县里会成立工作专班,专门去对接这个事,咱们安平是成员单位。现在要做的是一个是马上和上海战友对接,敲定时间,第二是有时间就去检查乡镇企业复工情况。这去上海的花销大,乡镇企业都要支持乡里工作,喊他们抓紧复工,明白没有”。 我自然明白了张叔的意思,去上海的花销,根本没有经费,如果乡里的几家乡镇企业不支持,难以成行。 干部大会的事情有分管副乡长负责落实,我自然不用操心,就和战友虞家林打了电话,战友自然没想到我们能这么重视,新年开班第一天,就想着去上海招商。战友说这刚开年,人还没到齐,他们公司只有值班人员,但最终我们敲定了时间,正月十六,上海不见不散。 张叔把落实情况马上给县府办的马叔做了汇报,马叔说他会向邓县长汇报进度。 下午的时候,算着时间,张叔和几位乡领导早早地在大院里等候,对于新来的乡长人选,张叔自然心中有数,到了3点钟的时候,一辆轿车驶入了乡大院。张叔马上上前两步,打开了车门。满江部长作为县委组织部长,身份特殊,在干部选拔任用方面有着很高的话语权。这管帽子的领导,自然更受人尊重一些。 同时下车的,还有三人,这三位都是女将,一位是上次宣布马叔张叔任免的组织部副部长姜艳红,一个真的是赵文静,另外一个不用说是新来的乡长,吴香梅。 满江部长与每个人握手,在握手的时候,他熟练地喊着每一个人的名字,亲切自然,我不得不佩服满江部长的记忆力,按说全县的干部这么多,这个感觉就没有满江部长不认识的。 乡大院的干部们早已经在乡大院会议室里等候,在一众乡领导的陪同下,满江部长昂首阔步地走向了会议室,张书记主持会议。 同志们,新春工作首日,组织部满江部长,艳红副部长就莅临安平,这充分体现了组织对安平的重视和关心,下面,我们进行第一项议程,请姜艳红副部长宣读有关任免决定。 姜艳红副部长宣读了任命文件,根据工作安排和干部队伍工作实际,任命吴香梅同志为安平乡党委副书记、乡长,任命赵文静同志为安平乡副乡长。 张书记说道,下面进行第二项议程,请吴香梅、赵文静同志作表态发言。吴香梅和赵文静依次上台,发言没有什么特别的亮点,如果有,就是吴香梅和赵文静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待吴香梅和赵文静发言完毕,张书记说,请组织部满江部长作重要讲话。 满江部长看了看下面的干部们,说道:同志们,组织决定让吴香梅、赵文静两位同志到安平工作,是经过通盘考虑,慎重作出的决定。吴香梅同志长期在县委工作,大局意识强,工作站位高,理论经验丰富。赵文静同志长期在教育系统工作,在四个现代化的时代背景下,教育是基础核心要素。接着又讲了三点要求。第一,要带头讲团结,在改革开放力争上游的关键时刻,安平的领导队伍要带头讲团结聚合力。第二要带头讲学习,现在新事物层出不穷,要提升学习能力,强化应对能力。第三是带头谋发展,在全县上下推动工业强县的关键时刻,安平要交出高分答卷。 那天,干部大会的时间并不长,满江部长并没有留下吃晚饭。赵文静看到了我明显一愣,说道,姐夫,怎么你也在安平。我说,赵乡长,您是我领导,您有事吩咐。 赵文静腼腆地说道,“姐夫,你别跟我客气,我是新人,啥也不懂,你得帮我”。 临近下班的时候,张叔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县府办来了电话通知,招商专班正式成立,县府办指定了组长,由组长统筹工作安排,张叔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朝阳,你知道这组长是谁吗?” 我说:李叔? 张书记笑着摆了摆手说,不是老李这老小子,也是咱们的大熟人,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我摸了摸头说道:张叔,那是谁呀? 第26章 孙友福成了组长 安平乡党委书记老张端着他那个已经边上掉漆的搪瓷杯,喝了一大口浓茶,说道:“朝阳,老马打来电话,说这招商专班的组长是县对外经济技术协作委员会副主任、工业园区管委会副主任,咱们安平以前的副乡长孙友福,老马说这是邓县长亲自点的将”。 我说:“孙乡长?张叔、我实在没有想到这招商专班的组长会是孙友福,咋还又是对外经济技术协作委员会的副主任? 张叔说道:“我也问了老马,老马说这孙友福在工业园区干得有板有眼,过年的时候,老李带着他一起跟着你邓大爷拜访了不少的咱们老家在外地工作的能人,谈成了几个意向性项目,你邓大爷就把孙友福看上了,这是在重点培养,这对外经济技术协作委员会本来就是搞招商为工业服务的,上午就喊他兼了副主任,只是这文件还没到”。张叔叹了一口气说道,孙友福这“小媳妇”命真好,快赶上你小子了,对了,老马说去上海要报名单,咱们安平去两个人,你是肯定要去的,但还要去一个人,县里只有一个要求,去年轻人,你说谁去合适?” 我摸了摸头,说道,去谁合适?张叔,这个我还想不到去谁,年轻人,咱们这没有年轻人呀。 张叔用手拿下他那玻璃瓶子一般厚的眼镜,我已经知道张叔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含义,这时他开始思考了。张叔说咋没有年轻人,这不刚来了一个,这赵副乡长就是年轻人。她去如何! 我说,张叔,这不好吧,这赵副乡长刚刚上任,又是一个姑娘家的,跟着我们去上海,也不方便呀! 张叔又戴上了他那玻璃瓶子一般厚的眼镜,说道,朝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不懂,这招商的时候,有个女同志,有好处。还有,我发现你小子思想保守,观念陈旧,老人家说了,这改革开放,要先解放思想。你去请吴乡长过来,既然人家到了位,我还是和别人要商量一下。 吴香梅正在收拾办公室,这办公室是以前马书记的办公室,马书记到了县里当府办主任之后,张叔由乡长变为书记,张叔说办公室不搬了,就在这以前的办公室。吴姐喊师傅把牌子一换,这书记办公室就变成了乡长办公室,这乡长办公室就成了书记办公室。决定人地位的从来不是办公室,而是办公室的人,一把手就算去上厕所,他也是一把手。 吴香梅乡长正在收拾办公桌,见我进来,满脸微笑地说道,你是? 我自我介绍道,吴乡长,我是咱安平的党政办主任、企管站站长,我叫李朝阳! 吴乡长听到我的名字,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些,说道,李主任是吧,我知道你,全县通报表扬的先进典型,和剑锋一起打架的那个,不错不错,一表人才。李主任,我初来乍到,以后咱们合作的机会多,但是我这个人对工作要求高,刚开始,你们可能会不适应,不过不着急,我们慢慢磨合! 我说道:吴乡长,您放心,我一定落实好您的指示,如果做得不对的,您该批评批评就是。这张书记请您过去,有事商量。 吴乡长说道,那行,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张书记等了十多分钟,见人还没有到,看了看表,说道,朝阳,吴乡长那里,你说清楚没有? 我说,说清楚了,吴乡长说得马上过来。 张叔又习惯性地摘下了眼镜,一双大眼瞪着我说,咋,这是要给我立规矩? 正说着,吴乡长就慢悠悠地进来了,说道:“张书记,不好意思,刚刚东西有点杂乱,我找笔记本了,耽误了几分钟,不碍事吧?” 张叔说道,没事没事,这正好有个急事,给你商量一下,朝阳来做记录。这县府办通知,县里要抽人组成招商专班去上海,这个项目是朝阳同志对接的,这企业的老板是他以前的战友,所以县里说咱们乡去两个年轻人,一个人是朝阳,另一个我考虑是赵副乡长。 吴乡长听到赵文静的名字,明显地一愣,毫不客气地说道:老张,你这个程序没对,你是一把手,你应该先让我发言,如果你先发言,那不符合程序,你都先提了议,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人选,既然有了人选,我如果有不同意见,那是不讲团结,我如果都依了你,我这乡长还有什么作用。老张,我在县委待久了,刚下基层,还有些不适应,话说得有些直,你别见外! 我看了一眼张乡长,张乡长的眼神中毫无波澜,微笑着说,香梅同志提醒得对,以后咱们凡事要讲程序。 这吴乡长又接着说,这县府办也是经常不讲规矩,我以前在县委办没少和老廖、老马起争执,这打个电话说要人就要人,也没有和我们商量。我这是刚来,不好拒绝他们,要是以后再这样,我可不依他们! 张书记摘下了眼镜,搓了搓镜片子,说道:“香梅同志,你说得对,下次他们再这样,我就把他们抵回去,喊他们按程序来。这次,咱们就给他们一次机会,如何?” 吴乡长说道,张书记,您别介意,我一直在机关待着,最看不惯的就是不讲程序的事。既然是招商,这是钟毅书记重视的工作,我没有意见。 张书记和吴乡长又和文静谈了话,这文静初来乍到,自然不敢违背书记和乡长两个一把手的意见。按照张书记的指示,我们就给县府办报了名单,县府办说明天到县政府小会议室集合,领导要给我们谈话。 报了名单,文静到我办公室敲了门,这我的办公桌的位置也换了,之前是背对着门,现在我已经是党政办主任,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晓阳之前的位置上。李叔说,我不在那个位置就不能坐晓阳当主任时候的桌子,这是规矩,而在大院里,最讲的就是规矩,就比如吴乡长说的要讲程序。 文静也没有客气,拿了报纸拍了拍我之前的座位,就坐在了我之前的位置上。那张桌子的平面玻璃下面,还有我的照片没有收拾。文静看着玻璃下面的照片,说,姐夫,你看你们俩结婚时候拍的照片,真好看。然后又抬头看向我说,姐夫,一会下班,我要顺你的车。 对于文静,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倒不是因为她是副乡长,是因为文静和晓阳的关系情同姐妹,本来又都住在县城,李剑锋都搭了,搭上文静倒也无所谓,又或者说,实在不忍心拒绝文文静静、落落大方的漂亮女孩。 下午走的时候,文静很懂得坐车的规矩,知道副驾驶的位置她坐不合适。在路上,文静话不多,只是好奇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慢慢地去适应,去接受已经来到乡镇生活的事实。 到了柳集乡大院门口,晓阳和李剑锋已经在等候,晓阳应是刻意保持了与李剑锋的距离,见我过来,晓阳发自内心地笑着给我挥手,李剑锋双手插兜,有一番别样的帅气。还没停稳,文静就打开了车窗,给晓阳挥了挥手,兴奋地喊着晓阳的名字。 由于过年放假,晓阳没有去打听了解赵文静去哪个乡镇的消息,见到文静在车上,忙小跑到车窗跟前,抓着文静的手说,文静,你还是到安平了?太好了,以后咱们可以天天见面了。 上了车,晓阳和文静有着说不完的话,李剑锋坐在副驾上,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说我是李剑锋,以前在县委机要科,现在是柳集的副乡长。文静看着李剑锋,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说道:“李剑锋,我知道你,在教育局的时候,组织学习你和朝阳姐夫打架的先进事迹,他们说你的脑子被打坏了,成了一个憨憨,才会从县委机要科调到乡镇”。 我和晓阳听了之后哈哈大笑,李剑锋一脸怒气地说,这是谁,这又是谁在背后说我,把一个有志青年说成是脑子有问题。 文集也自知道说错了话,说道,李乡长,这话不是我说的,这是他们说的。 李剑锋看了一眼赵文静,意味深长!那意思是你这智商,怎么当的副乡长。 李剑锋说,耶,朝阳大哥,这去上海你们安平报的谁! 我说,不是吧李乡长,这你也知道,这不是府办单独打电话通知的我们安平! 李剑锋说,大哥,实不相瞒,小弟被府办点名,参加你们这次招商专班。 我说,不是吧,李乡长,这是我们安平和工业园区的事,和你们柳集,和你李乡长没关系吧。 李剑锋用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头,说道:没办法,这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咱李哥学习的是对外贸易,放眼全县,就咱一个。李主任,这事你肯定要去,这另外一个,不会是你们老张吧! 赵文静在后面,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老张,那一个——是我! 晓阳看着赵文静说,咋,文静,你也要去上海? 文静点了点头,一手抱着晓阳,说道:“晓阳,我能不能不去上海,我就想在咱们县城,我哪里也不想去”。 晓阳抱着赵文静说:“文静,你别得了便宜卖乖,我倒是想去,还去不成”! 第二天九点,晓阳把我送到县委家属院就独自去了柳集,本来一车四个人只有晓阳没有办法去上海,昨天晚上,晓阳对赵文静是一脸的羡慕。晓阳说这文静本来是和自己一批要提拔的,以前在教育局人事科不舍得下乡镇,现在刚一下来就有机会去上海见世面,真让人羡慕。我问晓阳,你怎么想着去上海呀。晓阳白了我一眼说道,我不是想去上海,而是因为你要去上海。昨天晚上,一直被晓阳揪耳朵,第二天,这耳朵还是红的。晓阳说,李朝阳,要是胡思乱想,这耳朵就是下场! 我看着眼前的五层高的县委政府大楼。这栋五层高的建筑,是县委政府的所在地,邓叔叔在里面有一间宽敞的办公室,但我从来没有进去过。邓叔叔说,家事是家事,公事是公事,家事自然在家里说,至于公事,我这个乡大院的党政办主任还没有资格进那间办公室给邓叔叔去汇报工作,别说我不行,晓阳也不行。 我到了县府小会议室,这个会议室装修在那个年代算是十分精致。到了会场,县政府办的工作人员让我们签了到,县对外经济技术协作委员会副主任、工业园区管委会副主任孙友福比我还早。见我进来,孙友福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一下抓住我的手说,朝阳,好兄弟,好久不见!这一句好久不见,真诚,热情。赵文静和李剑锋随后也到了,孙友福与每个人都打着招呼。 9点30,先一步进入会场的则是一个精神小伙,不用说这是领导的秘书,他端着搪瓷茶杯,拿着领导的笔记本,径直地放到了椭圆形会议桌的中间。 分管招商与工业的副县长刘乾坤在李叔和对外经济技术协作委员会主任的陪同下,进入了会场。这刘副县长我已经见过,在我们婚礼现场的时候,他站在邓叔叔的后面。到了会议室,三人坐在背靠墙的一面,这边则是孙友福、李剑锋、赵文静和其他相关单位的干部。我原本以为只有我们四人,没想到加起来有十多个人。李剑锋告诉我,县委综合科的副科长也来了,这人是代表的钟毅书记。 会议由对外经济技术协作委员会主任祝秀主持。祝主任看刘县长翻开了笔记本,就悄声请示道,刘县,那咱们现在开始?刘县长点了点头。 祝主任说道:同志们,今天我们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会,主要目的是成立赴上海的招商专班,今天,刘县长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会议,可见县委、县政府对咱们这次招商活动的重视,出席今天咱们会议的由县政府党组成员、副县长刘乾坤同志。刘县长也并未起身,只是和大家点头致意。县工业园区管委会书记、主任李尚武同志。还有我们专班成员,县委办、县政府办、工业园区、对外经委、计委、交通、工商、税务、安平乡、柳集乡的有关负责同志。下面请工业园区的李尚武同志,介绍一下工作专班筹备情况。 李叔清了清嗓子,介绍了这招商专班的构成,以工业园区和安平乡为主,工业园区副主任孙友福为组长,安平乡副乡长赵文静为副组长,这招商专班分为前进工作组和后方保障组,又介绍了前进工作组的人员构成和后方保障组的工作职责。祝主任看李叔说完又请了孙友福代表工作专班作表态发言! 孙友福打开笔记本,用醇厚纯净的嗓音汇报道:尊敬的刘县长,各位领导,同志们。组织让我担任招商专班的组长,我深感任务艰巨、使命光荣,我想在座的专班同志和我一样感同身受。下面我从三个方面做表态。第一,做好充分准备,认真研判形势,不打无准备之仗;第二,全面摸清底数,灵活运用政策,尽快形成招商方案;第三,坚持工作原则,恪守工作底线,坚决不负组织信任。 等到孙友福表态完,我才知道,什么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以前孙友福在安平的时候,虽然身为副乡长,但是常被断子绝孙的计生办的老肖拿捏,一直是大家口的“小媳妇”。这跟着李叔到了工业园区才几个月,完全给人脱胎换骨的感觉。真是平台决定了高度,环境影响了发挥。 这最后一点自然是刘副县长作总结发言。大家都拿起了笔准备开始记录。刘副县长笑呵呵地看着大家,说道:都把笔放下,我们随便聊一聊,看到你们这么年轻,真好啊,转眼之间,我和老李、老祝都已经是老人了。同志们,羡慕你们呀,朝气蓬勃、充满活力,老人家说得对,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这组织招商专班,对县里来讲,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县委、县政府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本来钟毅书记、牧为县长都要亲自出席这次会议,但是地区领导来访,两位领导陪同地区领导调研去了,就委托我跟大家见面,聊一聊。这次工作专班,原本是由我来挂帅,老刘老李是副组长,但是为什么改成了由孙友福同志担任组长,并不是我们不重视这次招商,而是钟毅书记、牧为县长商量之后认为,既然我们都没经验,就让脑子更活、思路更多的年轻同志上,给你们机会,让你们锻炼。 刘副县长喝了一口茶,说道。我们干什么呢,我们就给大家当后盾,搞保障。为什么我们要走出去招商,同志们也看到了,咱们这里穷啊,如果不来大企业投资,咱们的孩子就没有教室、咱们的爹娘就没有病床,咱们的干部就没有工资,咱们的群众就要继续受穷,这样行吗?说着刘副县长一拍桌子,绝对不行。这就要求咱们要去干,要去闯,这次招商,说实话,我们心里都没有底,有的同志说,这八字都没有一撇就敢去上海,这不是胡闹,去了能不能成,概率有多大,我告诉大家,不去绝对干不成,不去成功的概率是零。同志们,刚才友福同志的表态很好,我都赞同,你们就按照你们年轻人的思路来,我就不再做具体的指示。 孩子们,你们记住,我们这辈子人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你们这代人还不努力,你们的下一代,要继续受穷。咱们全县九十万群众,就是九十万双手,就是托也把你们托到上海!同志们,我告诉你们,咱们的决心有多大,钟毅书记、牧为县长说了,就是卖了县委大院,也支持你们搞招商。你们出发的时候,我们县委、县政府全体干部,给你们壮行!无论成功失败,你们四个都要平安给我回家。在热烈的掌声之中,我们欢送了刘副县长! 孙友福马上组织召开了政策碰头会,各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把从土地、贷款、税收、工商各个环节最大的底牌都亮了出来。我当时深感压力巨大,万一战友那边水了我,我是再也无法面对家乡父老。 几天时间,我们天在县委大院的小会议室里开会做方案,其间多易其稿,孙友福则代表专班,多次与刘副县长沟通汇报。刘县长还是做了指示,这招商谈判,我们要清楚自己的底牌,如果对方实在是打到咱们的底牌之下,就算招来这个商,县里也会脱层皮,这商不招也罢! 直到12号上午,县里签订了我们的招商方案。交通局联系了火车票,那时候的火车很慢,我们13日下午的火车,从省城出发,然后坐火车一路南下到上海,战友到时候亲自去火车站接我们。 这几天,大家也逐步都混熟了,赵文静看着我们身上的衣服,说道,咱们既然是到上海,还是要置办一身行头,别还没开始,就让人有一副穷酸样。孙友福说道,自己去了工业园就有了西装,这平时一是舍不得穿,二是在咱们这地方穿上之后太过招摇。我倒是结婚的时候,也有一套西装。李剑锋摸了摸头说道,那我下午去买。 由于这第二天我们就要去省城,晓阳下午的时候也专程请了假。说是上海的东西肯定贵,咱们就在家里买了带着。二是既然去看望战友,还是要带一些家乡的土特产,我们挑来挑去,还是觉得带两条家乡产的烟。晓阳搀着我的胳膊,十分不舍地我离开她,自从结婚之后,我们还没有分开过一天。晓阳说我走了她就不住县医院的家属院了,害怕! 我们正逛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我拍了拍晓阳,指给她看。县城不大,在百货大楼遇到熟人的概率太大了。但这人实在是太熟了,这人就是晓阳的好闺蜜,我们安平的副乡长,上午还在一起研究方案的赵文静。 赵文静并未注意到我们,晓阳悄悄跑到赵文静的身后,忽然捂住了赵文静的眼睛,这赵文静一脸娇羞地说道,李乡长,你别闹! 晓阳听到李乡长,马上松开了手。这赵文静扭头,才发现是晓阳。忙说道,晓阳,你咋在这里。晓阳一脸坏笑地说道,我在这,我在这呀找李乡长。正说着,李剑锋穿了一身西装走了出来,用现在的眼光看,很像电影院里的偶像派。 李剑锋看到我和晓阳,并不像赵文静那般的羞涩,说道:好巧好巧! 晓阳一脸坏笑地说道,你俩,这是要办事呀,这西服都穿上了。 赵文静说,晓阳,你讨厌,李乡长说他的衣服都是他妈买的,他没有西装,非得拉着我来商场帮他选衣服,我们这是为了工作,这是为了招商。然后就看着我问道:“你说是不是李主任”。 第二天上午,晓阳我们来到县委大院,根据安排,县里会派车把我们直接送到省城。李叔已经在县委大楼门口等待着我们,孙友福、赵文静、李剑锋已经到了,张叔也赶了过来。 李叔还在和张叔讨论着如果招商成功,这年终考评的时候,工业园区和安平镇怎么计算得分的问题。张叔提醒李叔说道,老李,你别忘了,安平是你的娘家,咱可不能当白眼狼。李叔则说,老张,你说得没错,安平是咱娘家,现在咱老李过得不好,娘家人是不是该搭把手。这县委大院里的人陆陆续续从办公楼、家属院走了出来,大家自觉地站成两列,一直从办公大楼排到了大门口,我看到了晓阳、阿姨和文静的妈站在一起,看到了大院里很多熟悉的面孔。 李叔看了看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让我们四人站好,刘县长的秘书先是走了下来,说领导们已经下来,喊我们做好准备。我们四个,像即将出征的战士,等待接受领导的接见,钟毅书记、邓叔叔两人并排,后面跟着一二十位领导,我看到了满江部长、看到了刘副县长,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钟毅书记与邓叔叔一起,与我们每一个人深情握手,说着辛苦、辛苦,邓叔叔给我握完了手,还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钟毅书记看着邓叔叔说道,牧为同志,你先讲,原本以为邓叔叔要有长篇大论,邓叔叔说道:钟书记,今天我不讲了,只说一句话,拜托! 钟毅书记说,牧为同志的一句拜托,胜过千言万语,今天我也不讲长篇大论。也只说一句话,保重! 我们没有想到领导们的讲话会精简到如此地步。孙友福说道:“请领导和同志们放心!” 李叔和张叔帮我们把东西装在了车上,我们摇下车窗,与送别的人群挥手道别!那一刻,晓阳饱含热泪,使劲地与我挥着手!汽车开得很慢,送别的人一直排到县委大院的门口!这个县城,太需要、太渴望,拔掉穷根了! 第27章 派出考察组 县政府的那辆小车把我们送到省城已经是下午,在那个欧式建筑风格的火车站前,我们留下了一张合影。拿着大包小包,被拥挤的人流挤着进了火车站。当时有句话,叫三六九往外走,我们出发的日子正好是正月十三,第一代农民工为了追求幸福生活,开始了背井离乡,踏上了远征北上广深的行程。 我扛着自己的包,李剑锋让孙友福拿着他的包,他拿着赵文静的包。去往上海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当时的火车票非常难买,如果不是交通局的人出面协调,我们连这4张火车票也无法搞定。 等到下午5点,我们终于坐上了南下的火车,从拥挤的车站到拥挤的车厢,一路上基本是被推着走。赵文静像是一个误入狼群的小羊,毫无招架之力,李剑锋的保护欲在这个时候被充分激发,他紧紧拉着赵文静的袖口,生怕一松手,赵文静就会被人流挤到其他地方。他还是保持了自己的绅士风度,并不是去拉赵文静的手,而是衣服的袖口。 终于到了车厢之上,好在我们都有一个位置可以坐,只是并不在一起,四个位置中,只有两个位置是挨着的。我觉得李剑锋和我们相比,最大的特点就是脸皮厚,看四张票不在一起,他没有犹豫,选择和赵文静坐在了一起。而赵文静显然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整个火车车厢里,嘈杂的声音之下也多是大老爷们的声音,女同志的数量非常少,漂亮的女同志就她一个,赵文静的眼神之中也流露出求保护的神情! 我和孙友福的位置虽然没有挨着,但是也算两对面,李剑锋和赵文静的位置,则在我们身后。坐在了位置上,总算可以松上一口气。等着火车开动,夕阳西下,夜幕即将笼罩这份热土,依稀还能辨识出风景的轮廓。孙友福看我们都已经坐定,就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吃的。毕竟那个点确实有些饿了,这是老家做的菜包。孙主任说,朝阳,吃,这个是昨天才包出来的,不是年前包的。说着就站了起来,走到李剑锋那里,拿了几个给李剑锋和赵文静。 等到深夜,车厢的说话声已经渐渐变淡了,但呼噜声是此起彼伏,没有晓阳的夜难以入眠,又在想到了上海,我们如何面对战友所讲的职业经理人!中途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到赵文静已经倚靠在李剑锋的肩膀上,看得出来她睡得很甜,李剑锋被压得很累。李剑锋看到我,倒有了一副羞愧的表情,这是我第一次见李剑锋有些不好意思,我给李剑锋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人的感情真的是一件奇怪的东西,只要对上了眼,感情可以急剧升温,如果自由发展,它会很快的沸腾。 李剑锋和赵文静应该是心情愉悦的,在这个处处提改革喊开放的时代背景下,男女交往已经不像我和晓阳三年前谈恋爱那样的保守。我和孙友福的心情都略显沉重,他是招商专班的工作组组长,我是主要的对接人,想着邓叔叔的拜托,想着钟毅书记说的保重,想着县委大院的干部和家属们给我们送别壮行,我又回忆起了当年似曾相识的画面,我们师奉命南下,驻地的老百姓在主干道一直把我们送到火车站,他们目光沉重,我们视死如归。不成功便成仁! 在火车上慢慢地煎熬,中途还换乘了一次车,终于在正月十五的下午到达了上海的火车站。和战友已经提前说好了时间,我们拿着大包小包出了车站。两天的车程,腰酸腿疼,两天的车程,颓废憔悴。 战友举着高高的牌子,上面用毛笔写着我的名字李朝阳!我快行几步,与战友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我们两个用力地拍打着对方,和这个一起在猫耳洞蹲了三个月的兄弟,我们没有过多的客套,战友比前两年更显富态,身体已经有些走了样。 我给战友介绍道,这位是我们这次招商的专班组长,外经委主任孙友福,这位是我们安平的赵乡长,这位是我们柳集的李乡长。晓阳说的,人在外面一定要自己抬举自己,什么正的副的,都是正的。战友依次与大家握了手。战友说,我们先去酒店把行李放下,然后到南京路逛一逛,吃了晚饭,晚上的时候,带你们去看黄浦江。 坐了两天的火车,实在是无比的倦怠,回头看了看上海站三个红色的大字,上面写着全国各族人民大团结万岁的标语十分醒目。两辆崭新的奔驰轿车,彰显了战友非同一般的实力,战友说出这一辆车的金额时,我们几个吃惊的表情我现在都记得。 车辆穿行在大街上,我们第一次看到了人流和车流,看到了遍地的高楼建筑,看到了排队上公交的人群,看到了外滩繁荣的景象,看到了苏州河。在酒店里,战友第一次让我们喝到了8元一瓶的茅台酒,吃上了红烧肉、白斩鸡、水晶虾仁和八宝虾。 战友的热情让我们几个似乎有些得意忘形,我们都以为战友开的车加起来都是天文数字,这些钱拿到我们当地,就已经可以开好几家乡镇企业了。战友又这么热情,这投资的事对我们来讲是天大的事,但对别人来讲,也就是九牛一毛。 晚上结束,酒足饭饱,战友说明天九点来接我们。这里离外滩不远,我们可以随处转转。我们告别了战友,剑锋和文静都说,朝阳,真有你的,咱这功立得也太简单了,这投资设厂,对你战友的实力来讲,应当是非常的轻松了。 我喝了酒,也有些飘了,说道,看样子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人家这么热情。 孙友福站在江边,吹着江风,看着得意忘形的我们几个,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你们几个都有些盲目地乐观。这家林虽然是对我们热情招待,好酒好菜好玩的带我们体验,但是他今天全程没有说一句投资的事,这吃喝住行是人家的待客之道,但是这投资的事,我看家林做不了主。为什么孙友福能够成为组长,邓叔叔没有看错人,他表现出了我们那个年代年轻人不应该有的成熟与稳重,冷静与淡定。 第二天,我们下了楼,孙友福问服务人员,这酒店一晚上多少钱,服务员说是7元一晚,我们4个房间,一天就是28元。28元住一晚,就连一向阔绰的李剑锋都十分吃惊。这次我们来,县里给我们批了500元的活动经费,马书记临行的时候给我塞了200元。还语重心长地嘱咐我,钱要先花县里的,毕竟县里财大气粗,县里的钱不够了再拿出来应急,这200元是乡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服务员自然是善于察言观色,说道,战友已经预支了2天的房费,不需要我们出钱。李剑锋说道:我们不是怕出钱,只是觉得一人住一间浪费了,这床这么大,完全可以两人住一间。 服务员说道:“先生,不是夫妻是不能住一间的。” 文静听到这,红着脸低着头走开了,李剑锋才意识到这话冒犯了女同志,忙追了出去向赵文静去解释去了。 等到了时间,门口又出现了昨天的那辆奔驰,我们就走了过去,原本以为是战友,没想到只有开车的师傅在。师傅很有礼貌,说家林副总临时有安排,今天就不陪我们了,直接带我们去公司。 我们一行上了车,这奔驰坐起来自然是十分的舒适,这车应该是往外走,看着城市的繁华,走得远了,也看到了城市落寞的一面,不少老旧的楼房,显得破败拥挤,看来,不是任何地方全部都是光鲜亮丽的一面,在我们不常见的角落里,也有人间疾苦。 走到了一家工厂,门口的金属大字十分耀眼,环美发业公司。保安开了门,一座气派的办公大楼出现在眼前,蓝色玻璃幕墙的办公楼显得十分高端。办公楼的背后则是一处处车间。驾驶员将车停到公司办公大楼门口,没有看到任何人迎接,没有看到任何人出来。我们四个西装革履,又像四个摸不着头脑的孤儿一般在这门口孤零零地站着,等了七八分钟,也看不出有什么人要来接待我们。孙友福悄悄地说,别看没人来,说不定玻璃后面全是眼睛在盯着我们,大家淡定,稳住,从昨天家林的招待来看,人家不是不懂礼数的人,咱们不要乱了阵脚,就在这等。 直到过了有半小时,办公楼里才传出来高跟鞋的声音,一位衣着靓丽,打扮时尚的美女过来和我们打了招呼。 请问哪位是李朝阳先生。李先生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总经理刚才接待重要客商,家林副总临时去外地出差让你们久等了,现在我们总经理说,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接待你们,说你们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就先回去吧。 李剑锋听到之后,直接反问道:“你说啥?先回去吧!同志,我们来了面还没见到,就让我们回去,我们回哪里去?”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邓叔叔说的,每逢大事,要有静气,我想到了假如是晓阳或者李叔,他们会怎么办,我快速回忆着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一切,战友为什么不提招商,既然说让我们回去,又为何派个车来接我们? 我忙拉了拉李剑锋,给他示意不要激动。我说道:同志,我们是和你们经理约好了的,现在忙没关系,我们就在这等,等他忙完了我们再去。 迎宾小姐看我们这样说,也没有说什么,转头也就走了。孙友福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拍了拍李剑锋的肩膀,说道,咱们千里迢迢地来了,如果连人都没有本事见到,那咱们四个,也不用回去了。 赵文静问我,姐夫,你真的约好了? 我果断地说:约好了,要不人家大老远地把我们接过来干什么?对,这事不能泄气,等一等算个啥,当年在前线,我们躲在猫耳洞里,白天连头也不敢露,晚上上个厕所都提心吊胆。那时候就天天等,天天盼,就想着咱们的国家,啥时候能强大起来,把飞机、大炮都给咱整过来,对着对面的山头来上几次的火力覆盖,那个等才难熬呦。 眼看着已经到了十一点,这礼宾小姐进去就没有出来,李剑锋问道,要不咱们到里面找一找? 孙友福思索了一下说:剑锋,我们找不到一个躲起来的人,没事,就在这等,上午不行还有下午,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县里批了咱500元,我媳妇临走给了我二百块钱,咱们这700元,就是啃馒头喝凉水也能撑上半年。 赵文静说,我这还有三百多,要留出几十给家里人捎点东西,其他的可以全买馒头。李剑锋也摸了摸口袋,说自己也有二三百。说完,他们都看向我,那意思是你这个县长女婿,不可能一分钱没有吧。我看他们的眼神,又好笑又好气,我说,咱都有一千多了,都可以在这开个馒头铺了。 李剑锋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说道:“李朝阳,老实交代,晓阳给了你多少钱”? 我笑着说道:“晓阳说了,跟着李剑锋,不用我们自己出钱。” 李剑锋这就要走上来,孙友福说道,别闹别闹,稳重一点,玻璃背后肯定有人看着。我也说道:“我身上有四百多,够咱们啃馒头的。 眼看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大楼里不时有人出来,但多数对我们都置之不理,偶尔有几个看我们一眼,也是一脸同情。站了一上午,实在是又渴又饿。李剑锋说道,等到现在,实在是有些饿了,咱们要不要出去找个地方,把饭吃了?” 孙友福说道:“不行,万一人家真的在忙,这会刚刚忙完,那咱们就错过机会了,我包里有菜包,大家分一分,找个没人的地方,轮流猫着吃了”! 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兜,孙友福打开小布兜,里面还剩四五个已经挤到变了形的菜包,说着拿出来一个,细看之下有的地方已经长了绿色的斑点。 赵文静一脸嫌弃,说道:“孙主任,咱吃这个?” 李剑锋也说道:“这玩意,狗都不吃,我宁愿饿着”。 孙友福说道:来的时候好好的,估计是在这里面捂着发了霉,你俩还别挑,这以前发了霉的东西,我们把皮揭了,一样地吃。孙友福此话不假,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自己背着一周的馒头,冬天的时候还好,夏天的时候,经常长霉菌,这东西偶尔吃上一两次,没有关系。 我拿了一个菜包,说道:“这可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是馒头长毛,现在是菜包长毛,你俩不吃还是不够饿”。 我和孙友福,一人拿了一个菜包子,背着人就揭了皮,三五两口就塞到了嘴里,孙友福又从包里摸出了自己的搪瓷缸,说道,我去里面接点水。不一会就出来了说道:里面几个办公室都没人,估计是下班吃饭去了,我在厕所接的凉水,我已经喝了,你们谁喝?说着把搪瓷缸子递了过来。李剑锋和赵文静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渴不饿。我说:“孙主任,别拿着你的缸子给我们客气了,我自己去里面喝”。到了厕所,打开自来水,洗了洗手,用双手接了水,胡乱喝了几口。 一会,那个迎宾小姐又出来了,说,董事长交代,我们还有两个人没有吃午饭?带我们去吃午饭! 我们几个相互看了一眼,都意味深长,看来,这孙友福猜得没错,玻璃幕墙的背后,有人时不时地在观察着我们。 到了公司的食堂,里面人头攒动,但大家都很安静,他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作服,看着满身西装的我们几个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我们被引进了包间,只见里面已经有一位我和父辈年龄不差的人,这人穿得干净,皮肤黝黑,和我们老家的农民并无差异,但眉宇之间和家林有些相像。 见我们进来,这人笑呵呵地说道,欢迎欢迎,你们那位是朝阳同志,我自然上前一步,说道,“您好叔叔、我叫李朝阳”。这人说道,“你喊我叔叔没错,我是虞家林的父亲,也是公司的老板,他们都喊我董事长”。我们实在都没有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长者就是这份美发业的掌舵者。 虞叔叔招呼我们坐下:笑着说道,怎么样,这发了霉的包子不好吃吧?今天呀不是故意冷落你们,这家企业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容易。当年别说发了霉的包子,就是生了虫子的馒头我也啃过。现在企业大了,我这人没有文化,既不会管也管不了,就委托给了专业团队,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嘛。现在这家企业我和家林都不插手具体的经营性业务,已经全权委托给职业经理了,这也是改革开放,我们学习的西方经验。你们来招商,我内心是持欢迎态度的,因为我们企业也有扩张的需要,但是这能不能成,你们要和总经理去谈,到时候他会评估选择哪个地方建设分厂对我们企业发展更有利,毕竟他要对我们全厂三千职工负责。 所以,你们也别对咱们吃了一顿饭,就能干成什么事抱有希望,我今天招待你们,是因为你们是家林的战友和朋友,和业务没有关系,这是两码事,我这人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你们几个孩子,也别见怪。这顿饭,全程没有聊业务,只是虞叔叔聊他的创业经历 ,他从走村入户的收头发,到偷偷摸摸地干家庭小作坊,到现在成为国内一流的发制品企业的艰辛历程。吃了午饭,虞叔叔说下午还有安排,就不再陪我们。 说着迎宾小姐就带我们参观企业,这美女应当是专门的迎宾人员,带着我们先是看了企业发展历程,又到车间参观,通过介绍,我们知道了家林的父亲在改革开放以前就在做收头发的生意,然后形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踩到了改革开放的发展红利期,企业规模成倍地扩张,现在已经拥有两千多名一线工人,数百人的经营团队和外贸团队,按照他们的布局,是要在全国设置五家加工厂,我们所在的省,也属于他们的市场空白。车间里面,已经形成了流水线的作业,李剑锋听了迎宾小姐的介绍,悄声给我们几个说道,这家企业,其实算是劳动密集型的企业,材料的来源是头发,那就是需要人,而这些头发,必须一根一根地理出来,没想到一根小小的头发,人家能做到年创收几千万,企业家太了不起啦。 参观完企业,礼宾小姐把我们带到了会议室,说请我们到会议室等待,有人进来给我们倒了水,就又是一个小时的等待,直到下午两点半,我们终于见到了家林和虞叔叔极为器重的职业经理人。 来人一身白色西装,白白净净,也不到四十岁,头发油光锃亮,皮鞋能照出人的影子,在他的背后,是七八个同样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这是我,也是我们第一次见到有男人穿着白色的西装。 白色西装并没有与我们打招呼,在进来的时候还有人给他汇报着什么,这个气场,比邓叔叔和钟毅书记也不差。但看孙友福则是起身站立,面带微笑。见这总经理并没有与我们握手的意思,这孙友福也是一脸的淡定微笑。这微笑中是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不气不馁,李叔临行前就交代我们,咱这招商不是要饭,谈的是利益交换,如果自觉矮人一等,放弃原则的招商,签订不平等条约,这个商我们就不能招。我知道商场如战场,大家既然谈判,地位肯定要平等,我们的热情大方并不是软弱无能。 人员坐定,对方的一位女士主持会议,自我介绍道自己是环美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武诗晴,环美公司出席会议的有总经理杜斌,副总经理崔立明,还有负责商务推广、市场合作、财务等七八个部门的负责人。 我们也早就做了分工,由端庄大气、仪态万方的赵文静代表我们作介绍,赵文静的父亲是我们县供销社的负责人,从小家境优越,这种骨子里的自信是写在脸上的。文静介绍道,我们出席今天会议的是县对外经济合作技术委员会主任、县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县招商领导小组组长孙友福,这位是我们柳集乡的乡长李剑锋、我是安平乡长赵文静,这位是我们县安平负责企业管理的负责人李朝阳,也是贵公司副总经理虞家林先生的革命战友。听着文静的介绍,我心里也是暗暗地服气,果然不愧是长期受到家庭熏陶的干部,在她沉稳大气的介绍下,哪有什么副主任、副乡长,全部都是来的一把手,就连我这个小小的企管站站长都成了负责企业管理的领导,我感觉我们四个就是县里四大班子的负责人,到环美来检查指导工作来了。 听完我们的介绍,武诗晴说道:“感谢各位领导到我们公司洽谈业务,我们公司的情况,相信刚刚已经有工作人员做了介绍,我们就不再做重复的工作,下面请领导介绍一下贵县的情况。” 赵文静说道,那就由我代表我们县委、县政府给大家介绍我们县的基本情况。文静早就熟悉了我们县里的各种数据,从人口、土地、交通、现有县属企业的情况、乡镇企业的情况,我们工业园区的思路与规划。在文静的描述下,我们县人力充沛,资源丰富、交通便利,热情好客,是一片投资的热土。 整个全程,这位杜总和崔副总都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有动下笔记录一下关键的数据,好似文静的汇报与他们无关一般。 文静介绍完之后,环美公司的总经理助理说武诗晴说道,听了贵地的情况介绍之后,我们对贵地的情况已经基本有了了解,但实不相瞒,来我们这边招商的各地政府与贵地情况大同小异,你们并没有让我们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们希望得到地方政府在土地、贷款、税收方面的支持,但是交通是我们考虑的硬指标,你们那里既没有铁路,也没有港口,确实不适合我们这种外贸型的企业,非常遗憾,我看今天的招商会议到此结束。说着,对方一行人就已经准备起身。 我说了一句,各位,等一等,你们担心的问题,我们都有考虑,不就是铁路和港口吗,不是多大个事,我们那里没有铁路,没有港口,但是我们还是在约定的时间提前赶到了上海。我当时也是条件反射地说出了这句话。 武诗晴听到我这样说,也就看了看杜总,杜总本已经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又坐下了,见杜总坐下,环美公司的人也就全部再次坐了下来。 孙友福说道,杜总,崔总,我觉得我们既然见了面,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谈,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能做到什么地步,你们听一听,如果合适我们就继续谈,如何确实不合适,我们也不强求。 对方的杜总和崔总还是没有表态,武诗晴继续说道,那请你们谈一谈怎么解决交通问题。 孙友福接过话说道:“刚刚我们朝阳同志说了,我们那里是没有火车、港口,但我们到上海也没有迟到,其实没有火车港口是全国大部分地区面临的现实困境。但我们当地有两家汽车运输公司,我们县在册的大货车就有200多台,这个数据还在以每年20%的速度增长,我们县离省城的火车站只有6个小时车程,离最远的沿海城市码头,也只有24小时的车程,这个数据比大多数地区已经都显出了优势。正是因为铁路和港口的缺陷,我们县公路运输比较成熟,我们可以把贵公司的产品作为优先运输项目,200台货车随时待命”。 武诗晴又说道,那请其他业务部门发言,企业拓展部的经理说道,我们如果新建厂房,需要土地500亩,这500亩土地贵地是否能无偿让我们使用。 孙友福说道,可以给贵公司无偿使用,直至贵公司投产后的第三年,我们再开始象征性收取租金两年,两年过后我们按照我们县属企业的标准收取资金,也就是我们自己人怎么收的,你们就怎么交,但是比我们县属企业待遇更好的是,相当于从建设到正式缴纳土地租金,有五至七年的免费试用期。 企业拓展部的又说道,这个年限可否延长至10年。孙友福说道,这个要看企业投资的规模,产生的社会效益,如果此消彼长,我觉得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财务部的又说,我们前期投入,企业压力很大,需要大额贷款,这个贵地可否协调银行,并且提供担保。 孙友福说道,我们相信贵公司是有实力的大公司,前期公司先行投入,做好造价和测算,我们愿意协助企业争取银行提供贷款。 财务部负责人又说,如果让贵地直接借款协助我们建设厂房,在我们盈利后再进行偿还,这样我们企业就不用承担贷款压力,保障资金链的充足。 孙友福说道,如果我们建设厂房,那就相当于我们建设厂房租给你们了,那就不是贵公司的产权,企业的经营不确定性会增大,这样不符合贵公司的利益。只要贵公司建设厂房,我们会全面性地提供交通道路、电力、水、燃煤等配套项目的建设,这个不用公司花一分钱。 我们在贵地没有资产,贵地能否为我们担保提供银行贷款,又以什么形式提供担保。 孙友福说道,临行前,我们书记和县长给我们做了指示,只要是能够为社会造福,为群众增收的优质企业,我们愿意拿我们当地的县委大楼做担保,给你们提供贷款。但是我们县有多家优质的县属企业,他们肯定会挡在我们县政府的前面,想方设法提供担保。 当天下午的谈判,持续到了下午五点,整个过程都在围绕贷款和土地租金进行,我们给出的条件并没有让对方满意,我们约定第二天下午继续再谈。那辆奔驰车将我们送到了门口。下了车,天已经黑了,这个酒店贵有贵的道理,每个房间都有电话。草草吃了几个生煎包,孙友福又组织我们开会,今天的谈判看不出结果,对方在利益面前是寸土不让,最为关键的税收问题还没有谈到,我们心里并没有底。最后,由孙友福代表我们直接向李叔作了汇报。李叔说道:“ 嫌货才是买货人,多大个事呀,我老李出了两个徒弟加上两个乡长还搞不定?以后只要不是他们不谈了,这点小事不要打电话,说罢,又补充道,记得自费给我买点本土特产——华子,也不枉我指点你们。” 李剑锋说:这个李尚武,咋啥也没说就要华子,我和孙友福相互看了一眼,笑着说,咋没指点,嫌货才是买货人就是最大的指点。这华子,该买。 孙友福说道:这谈判不知道要搞多久,这地方太贵了,咱们自己没必要住这么好的地方,一晚上把一个学生娃娃两个月的生活费都睡没了,不就是睡个觉,县里的经费咱要花在刀刃上,明天我们找个离此地不远的招待所。 赵文静说,咱们不在这个地方住,那去哪里住?人家要来接我们,就在这个,咱换了地方,人家咋找咱们,再说,这地方还可以洗澡洗头,多好呀,说着抚摸着自己的一头秀发。 孙友福说,这个好办,咱们找个不远的招待所,早上的时候咱还是到这个地方集合,晚上的时候还让他送到这里,至于文静,你是女同志,我们特殊照顾,你还是住在这里,咱们三个去外面住一个房间就对了。 李剑锋说道,你们说这地方住宿都这么贵,他们把厂房建在这个地方,用工成本其实比在我们老家高多了,在我们老家设个厂,用工节约的钱肯定比交通花的钱多得多。 接连三天,在李叔那句嫌货才是买货人思路指导下,我们又围绕土地租金、税收、贷款等涉及利益的内容上反复拉锯谈判,双方都已经摸到了对方的底线。这几天已经不是大规模地谈,而是与每一个部门进行谈,直到双方已经谈无可谈。 下午的时候,总经理助理武诗晴找到我们,这几天我们已经打了几次交道,人也混熟了,说话自然也不再那么官方。武助理说:“他们公司下午会开评估会,虞懂、杜总会听取公司各部门的汇报,公司决策层会现场评估投资意向,如果评估会通过,他们公司会派出现场考察组赴我们县现场考察,如果不通过,就只能给我们说报歉了”。 这次,我们没有在办公楼大门口等待,而是在专门的会客室,李剑锋一会站一会坐,我虽然内心忐忑但是时刻记住邓叔叔说的,每逢大事,要有静气,沉不住气,就干不成事。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厕所去了一趟又一趟。直到下午五点半,武助理亲自来通知我们,去会议室面谈。 我们四个起了身,相互看了几眼,打了打气。文静非常贴心,给我们每个人都整理了西装。孙友福长舒一口气说道:“走”! 我们四人还是保持了一致,不慌不忙,步伐稳健地走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面,除了战友的父亲虞董事长没有穿西装,其他人一律西装革履,我也见到了身为副总的家林。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但我相信那一刻,在气势上我们没有输。 这次一直没有说话的杜总开了腔,各位远道而来的领导,非常感谢你们对环美的认可,不远千里来到环美公司洽谈业务,在前期我们也进行了大量的工作,说实话,对于你们几个我很佩服,年纪轻轻就敢到上海来,让我们拿出几千万的真金白银去投资。我年轻的时候在国外留学工作,对于内地的年轻人的想法知道不多。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干部,家庭条件在当地都十分优越,着我们去与不去投资对你们影响不大,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这么拼。 我们显然没想到对方会问这种问题,我们几个相互看了一眼,我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了我与家林当兵时的岁月。 我说,虞董、杜总,这个问题在85年的时候,有人就曾经问过我,当年,我们在前线,躲在猫耳洞里,炮弹就从我们的头上每天飞来飞去,就像在你耳朵边打雷一样,蚊子、老鼠和蛇各种毒虫遍地都是,身上就没有一块好地方。我们啃着压缩粮、喝着泥汤水,防着对面打来的黑枪。当年战友在猫耳洞里就问,你说全中国这么多人,为什么单单我们在这遭罪,我们说,你不上我不上,那咱还算啥男人。后来我们退伍回家,为什么我们老家的人那么努力,咋就还这么穷。慢慢地我们发现,我们需要企业,需要工业,我们的群众才能拔掉穷根。您说得对,我们几个都是干部,我们可以不受穷,但是我们如果不走出来,我们的老乡还是穷,那我们还算啥干部。家林听着我说的话,频频地点着头。 杜总说道:“明白了,你们几个都是好样的,但还是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们,你们那里不符合公司的发展定位,我们虽然很同情你们,也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我们搞企业不是搞慈善,我们考虑就算投资入驻,你们那个地方还不够开放观念过于保守,我们收不来头发”。 文静看了我们一眼,问道,是不是只担心这个。 杜总点头,说,是的,没有头发,我们就没有办法生产。 杜总说完,文静就走出了门,我们不知道文静去干什么。几分钟后,文静走了进来,手里握了一把剪刀。文静走到李剑锋跟前,把剪刀递给了李剑锋。斩钉截铁地说道:“剪”! 李剑锋站了起来,孙友福站了起来,我也站了起来。李剑锋颤抖着拿起剪刀,久久地不敢动手,对面的虞董、杜总和家林十多人也呆呆地看着。 文静看李剑锋迟迟没有动手,又说道,“剑锋,剪!” 李剑锋用手理了文静的头发,颤抖着手举起了剪刀,会议室掷地有声,只有剪刀与秀发交叉的声音,文静的头发肆意地落下,那一刻我和孙友福没有抑制不住泪水,李剑锋剪完了头发,双眼也已经模糊。文静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头发,摸了摸自己的头。笑着说:虞董、杜总,请您相信,我们不能拿枪,但我们拿得起剪刀。 孙友福颤颤巍巍地说道:“文静,对不起,县委、县政府、家乡父老都对不住你”。 杜总还要说着什么,虞董事长直接一拍桌子,说道:“派考察组”! 第28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环美发业的总经理杜总还想要说着什么,虞董事长直接一拍桌子,说道:“派出考察组”!我还没有见过一个地方的年轻干部能够如此的执着,家林、诗晴,发了霉的包子你们俩吃不吃,啊,我看不吃,但这几个孩子吃,来的这么多招商的,他们几个级别是最低的,但是人家事办得是最踏实的。老人家说了,要先富带动后富,咱们不能忘了一个战壕里扛过枪的兄弟还在喝厕所的凉水吃发霉的包子,杜总,这个事我看就这样定了,你安排筹备,我来带队去现场考察,出了问题我负责。 虞董事长说完,就起身走到我们跟前,与我们一一握手,一边握手一边说,孩子们,你们受苦了,你们的家乡,有你们这样的干部,他就不可能穷下去。家林你晚上安排给他们饯行,代表我、代表老杜、代表咱们全厂三千职工,向他们致敬。 晚上的时候,家林又安排了我们在上海一家豪华酒店见了世面。吃了饭,家林说让我们在上海好好玩几天,我们谢绝了战友的好意。因为一是我们等着回去复命,准备迎接考察组;二是我们和家里人已经分别多日,都着急回家。家林和我们敲定了去现场考察的时间,安排人给我们买了车票,准备了上海的一些特产,就和我们告了别。 春风拂面,我们四个坐在外滩的台阶上,看着那个时代独有的霓虹,文静已经抽时间简单修理头发,她轻轻地依偎在李剑锋的肩膀上。我们四个人,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看着这花花世界,每个人的里面都泛着泪光。回忆起临别时钟毅书记、邓叔叔、阿姨、晓阳那期盼的眼神,回忆起舒阳在教室里一口一口地啃着馒头,回忆起大哥大嫂风雪卖鸡路,回忆起家乡的蝉鸣鸟蹄叫,那个魂牵梦绕的家乡,是该蜕变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孙友福说,走,准备回家。我们起身,孙友福看着我们说道,来一起加个油鼓个劲,回去继续干。说着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见状,我马上把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剑锋的手、文静的手,四只手叠在一起。我们用家乡话一起喊了一句,——加油!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孙友福专程给刘副县长打了电话做了汇报。刘县长说,你们几个娃,咋去了上海,电话都给不家里挂一个,我们还以为你们被当地收编了。干得不错,我给两位领导汇报,县里派车到车站接你们。晚上的火车,上午我们也是到上海的街头逛了逛,大家买了一些上海的特产,毕竟来上海一趟不容易。 站在上海火车站的门口,看着飘逸的上海站三个字,我们踏上了返程的火车,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稍微宽松一些,火车上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人,我们的心情轻松很多,李剑锋和赵文静的恋情进展迅速,热恋中的情人总是那么娇溺,让一向正派的孙友福都说,李剑锋这小子,此行收获最大。算下来,从正月初七到现在,俩人认识也不过十三天,但是这朝夕相处的十三天,相比以前的相亲认识的人来讲时间不短。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没有微信 ,从相识到相恋,从相恋到结婚,有些人可能见了还没有十三面。 又是那欧式建筑的火车站,此次来接的人已经不是小车班的驾驶员,而是工业园区管委会书记、主任李尚武亲自来接。李叔见到我们,像极了老师父见到自己可以顶起一片天的小徒弟。拍着我们的肩膀说道,不错不错,比咱老李能干。见李剑锋手里扛着一个女包,又看到赵文静和李剑锋之间的眼神,一脸坏笑地说道,这次看样还有意外收获。 在车上,李叔说,你们的事迹县里已经传开了,文静断发、朝阳忆苦、友福舌战群儒,剑锋忙着娶媳妇。文静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李剑锋说道,啥,李书记,李大爷,你可不敢乱说,咱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我在此次招商行动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李叔哈哈一笑说道,给你们开玩笑,这次人家答应来,就是你们的本事了,来了考察谈不成,就不关你们的事了,你们几个的功算是立下了。钟毅同志、牧为同志亲自在县委大院等你们,这在咱县里,除了地区主要领导有这个待遇,你们算是第一次。 过了县界,就看到了熟悉的村落,这充满希望的田野上一派繁忙景象,庄稼地里的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拔草、浇水、追肥,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无怨无悔地侍奉着庄稼。虽然他们相信天道酬勤,但是这土地只能解决他们的温饱,让他们延续生命,如果想致富,就要在粮食之外想办法。 到了熟悉的县城、进了熟悉的县委大院,人群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我朝思夜想的晓阳,她看到车进了大院,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挥舞着双手笑着跳着,阿姨看到晓阳,瞥了一眼,马上离她二米多远,眼神之中一脸嫌弃,这是谁家的闺女,咋这么没有规矩。 我们下了车,两天的火车颠簸,又是几个小时的汽车,可能我的形象并不伟岸,并没有晓阳想象的那样容光焕发、精神饱满,晓阳看到我之后眼神之中充满了心疼。我们四个,50多个小时的车程,腿都要站不直了,一个比一个憔悴、一个比一个邋遢。但我们笑得灿烂、笑得真诚。 钟书记与邓叔叔我们紧紧地握着手,说着辛苦了、辛苦了,你们都是好样的。邓叔叔握住我的手,面带微笑,眼睛里满是赞许。孙友福说道:“感谢组织信任,感谢组织栽培,对了,县里给的500元钱,还剩235,我们坐的硬座,没舍得买卧铺”。 听到这话,钟毅书记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钟书记强忍着泪水笑着说道:“你们都是好同志、好干部、好孩子!你们的仗打得漂亮,鼓舞士气、振奋人心”,说着看了邓叔叔一眼。接着说道:“牧为同志,接下来就看咱们的了。同志们,我们建议,给孙友福、赵文静、李剑锋、李朝阳四位同志鼓掌”。人群之中,大家用力地鼓着掌。邓叔叔接着问道,“同志们,接下来的工作,大家有没有信心”! 大家都挥舞着手,喊着,有、有、有。钟毅书记与邓叔叔又主动握了握手,两人的手,握得紧紧的!钟毅同志说,今天给四位同志放假,牧为同志,明天上午再安排工作怎么样? 邓叔叔说道:“你们四个还不赶紧谢谢钟书记”! 人员解散,晓阳一溜烟地冲了过来,完全没有顾及文静和李剑锋,我相信那一刻如果没有人,晓阳会更加的奔放。李剑锋在旁边看到,摇了摇头说道,邓晓阳,你重色轻友。 晓阳顾不上李剑锋的调侃,只是说了一句,李乡长,听说这次你有意外收获?然后对着李剑锋和文静一阵坏笑。 李剑锋指着我,说道:“李朝阳,你也重色轻友,你俩真的是两口子”。 晓阳摸了摸文静的头发,说道,李剑锋,你小子剪头发的手艺可以,你干脆就在上海开个理发铺子算了。旁边的文静的脸色早已经一片绯红,说道,晓阳,你们好讨厌,再也不理你们了!几人说了几句玩笑,也就准备各自回家了。 小小的晓阳抢着帮我扛大大的包,一下,没扛动。我扛起包,阿姨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我。我说,阿姨,走回家,我给你邓叔叔都带了礼物。 阿姨笑着说:“朝阳,家里乱没收拾,你们也先回自己家收拾收拾,等收拾好再过来”。说着笑着扭头就走了! 我说晓阳,咋回事,阿姨咋不让我们回家! 晓阳低着头娇羞地说:“笨蛋,真傻假傻,那是因为你要落实基本国策”! 第二天、赖在床上,实在是不想起床,折腾了几天,实在是太累了,晓阳比我还懒,只要我不起,她一般不起。对于李剑锋和赵文静,我俩是比他俩还高兴。 第三天,我们是真正的容光焕发。九点钟副县长刘乾坤组织召开迎接考察筹备会,九点整,副县长刘乾坤、外经委祝主任、工业园管委会李叔、财政局长、地税局局长、交通局长、工商局局长、计委主任、安平的张书记和吴乡长,相关银行的一把手全部出席,加上县委办、县政府办等十多个招商专班保障组的人员,近三十人参加会议,这一次与众不同的是我的名字第一次有了座牌。在长长的参会人员名单中,我的名字后面写的是招商专班特别联络员。而招商专班的副组长,加了一个李剑锋。 还是祝主任主持会议,各位领导,同志们,我们开会,在县委、县政府的统筹安排下,县赴上海招商专班取得了重大阶段性进展,发制品领军企业环美公司将来县现场考察,这期间,招商专班前置工作组的孙友福、赵文静、李剑锋、李朝阳四位同志付出了巨大心血、作出了巨大努力,特别是赵文静同志主动断发彰显了我们诚信招商的勇气和决心,在此,我提议,我们向不辱使命、勇于拼搏的四位同志致以最为忠心的感谢。 同志们,下面请外经委副主任、工业园区管委会副主任、招商专班负责人介绍前期工作开展情况。 孙友福汇报了我们此次招商艰难的谈判历程,重点汇报了各项关键指标的初步对接情况,土地租金的缴纳、银行贷款的担保、税收的缴纳与返还、对方考察的选址要求、交通运输保障存在的问题等十分详细细致。最后,孙友福分别罗列了我们在招商行动中的表现情况,除了他自己全部都表扬了一遍,特别是文静断发让虞董当即拍板的事。 祝主任说,刚刚孙友福同志详细介绍了前期的准备工作,提出了急需各部门解决的问题,招商考察组明天就要到咱们县,各部门今天必须拿出解决方案。由于前期对接得比较充分,大部分问题都在我们招商方案的红线之上,所以,让我们担心的问题并不多,只是税收方面的问题,大家要再研究。下面请税务局发言。 会议将一些细节问题进行了研讨,一直讨论到中午接近12点,大家达成了初步的意见。 祝主任说,下面进行第四项议程。请刘县长作指示。刘乾坤副县长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同志们:“刚刚友福同志介绍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可以看到,招商专班前置工作组做了大量的工作,解决了大部分问题,取得了巨大的成效,为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刚刚大家已经初步形成了意见,下面我再强调几点”。 第一,各部门思想认识必须到位,这是咱们县工业园区第一家实打实的来访企业,各部门必须站在县委、县政府的高度认识到企业投资对全县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巨大意义,全面服从服务招商工作。 第二,各部门工作配合必须到位,招商小组牵头,分成商务谈判和后勤服务两个小组,根据今天的会议内容形成方案报县领导,发各部门,有关单位必须无条件配合相关工作的落实。 第三,各部门行动落实必须到位,这是钟毅书记、牧为县长共同关心的工作,是事关全县90万乡亲父老的大事,落实不力,行动推诿的一律严惩。 我本以为,上次的刘副县长说话大大咧咧,没想到此次严肃起来也是一板一眼。吃了午饭,各部门的工作人员又转战小会议室,从接待、考察路线、人员陪同、谈判地点和人员等一一做了落实。战友回话,他们一行六人,乘坐两辆奔驰车从上海已经出发,此趟行程,他们在华东区会选择三个点位做重点考察,我们县算是最后一个点位,到达的时间还难以确定。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的心情又变得无比沉重,毕竟我们县优势不大,如果再加上两个竞争对手,那算是基本没有了优势。 晚上的时候,李叔说,要给我们提前庆功。孙友福、我、剑锋、文静和晓阳。在一家羊肉汤馆子里,李叔嘴里吃的羊油大饼满嘴流油。晓阳搀着我的胳膊,李剑锋搀着文静的胳膊,孙友福抱着自己的胳膊,我们看着李叔满嘴流油。大家已经知道了对方要考察三家的事,现在动静搞这么大,已经有人在说,折腾了这么久,如果搞不成,丢人现眼的还不如不搞。 李叔塞了两张羊油饼,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又喝了几口羊汤,看着我们一个个霜打的茄子一样。说道,看看,你们一个个,大大小小都是一个领导干部,怎么遇到点事全部都挂在脸上,朝阳,你上过战场,这事要命吗? 给你们说了多少遍,不能让人一眼就把你们看透了,咋人家一个电话你们就蔫了,这我们老家伙的担子怎么给你们压,你们就这样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怎么能行? 晓阳说道:李叔,这大道理咱都懂,就是这事不是赶在身上了。你还是安慰他们几句。 李叔说道,晓阳,我看你也被朝阳这小子带糊涂了,你们是正月十五到的上海,在那里谈判了四天,你们算算一家政府谈三天,三家政府需要几天。你们再回忆一下在他们厂又看到了几家招商的团队,现在你们从上海回来才几天,你们觉得他们的厂再火爆又有多大的可能性华东有三个地方去和他们洽谈合作,咱老李不敢保证没有,但是敢保证不会有三家。说着李叔得意地看着我们每一个人。 听到李叔这么说,我的脑海里闪出了几个词,什么叫豁然开朗,什么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理性地判断,这三个地方考察是杜总的一种谈判手段的可能性极大。既然想通了,我们也就不再有所担心。李叔说,你们作为领导干部,要记住这领导的修为有三个层次,第一层也是最基本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现在看来你们几个第一层都还差点意思。这第二层是每逢大事要有静气,现在看来,你们还是稳不住。这第三层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这个别说你们,咱老李也不行。你们记住,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要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这个基础就是冷静!怎么样,懂了没! 我们几个满嘴的羊汤羊油,都点着头说道,懂了懂了。谢谢李叔,谢谢李叔! 李叔看着我们笑着说,懂了?我看是饿了,来来来,吃吃吃! 就这样过了两天,两辆奔驰高级轿车驶入了县委大院,钟毅书记、牧为县长和在家的县级领导全部在办公大楼前等候,虞董事长,杜总、崔副总、家林副总、诗晴助理和两个其他部门经理陆续下车。 孙友福在中间忙着介绍双方人员,大家见了面握了手,简单寒暄。根据安排,今天的行程是先去现场考察场地,再来会议室召开座谈会,晚上的时候是招待会,如果顺利第二天就签订合作协议,如果不顺利家林一行就打道回府。 县里非常重视此次招商活动,警笛开路,处处有岗,一行八辆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直接开往了工业园区,县里还是将两家要升级改造的县属企业搬到了工业园区,让这片萧条俄土地上有了那么一丝的生机。在工业园区,一身西装的李叔介绍着工业园区的规划和配套,钟毅书记和邓县长在左右时常做着补充,从对方人员的眼神之中无法看出是否满意,这也许就是李叔说的这些人虽然不是领导干部,但是久经商场,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中午,在县招待所进行了午餐,招待所的厨师使出了看家的本领,黄河鲤鱼、九转回肠、地道烧鸡、四喜丸子等等。在吃饭的时候,双方的谈话倒是非常愉快。 下午,环美公司一行在招待所里休息,按照约定的安排,我们派出了刘副县长作为全权谈判代表,各相关局一把手参加,我们招商专班,除了孙友福,全部没有参加的资格。而对方的虞董事长并没有参加谈判,而是和钟毅书记、牧为县长在会客室闲聊。 我、剑锋和文静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就在会议室的走廊的长条凳上坐着等待,这几个长条凳,平时我们也是没有机会坐的,这是县领导开会,需要单独事项汇报的各局、各乡镇单位一把手候场的时候坐的,他们没有资格参加全部的会议议题,就只能等待着到了自己相关的事项,就进去汇报,汇报完就走。不知道是房间隔音,还是里面的声音小,我想努力听到些什么,但就是听不到。 直到下午四点钟,李叔突然从会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水壶,在门口看到我之后,就挥了挥手,让我过去,我以为李叔喊我接水,在门口的时候,李叔悄声说道,你去刘副县长耳边说句话,就三个字,“答应他们,去县一中”!说着就把水壶递了过来。我一时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想问一句什么意思,只见李叔拧了我一下,快去。 我的脑子那一刻高速运转,知道这句话在谈判中的重要性,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拿着水壶就走到了刘县长身边,趁着给刘县长倒水的间隙,瞅准机会,在刘县长耳边悄声说道,“答应他,去县一中”! 此话说话。刘县长桌子一拍,说道,杜总,我答应你,咱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所有人都看向了刘县长,我淡定地又给隔壁的外经委的祝主任倒了水。 杜总也是一拍桌子,用他那轻言轻语的上海话说的,刘县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贵县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我们一定落户贵县。刘县长示意,咱们休息20分钟,请书记县长和董事长来作指示。话音说完,双方起身,刘县长与杜总相互走近,相互握手。 县府办的工作人员马上进来调整了位置,钟毅、邓牧为、虔敬尧三个座牌十分醒目。我悄身走到李叔身边,问道,李叔,啥情况。李叔笑着说,你小子又立一个大功。 我说,什么意思李叔。李叔说,这人多空了给你解释。休会的时候,双方自是找了各自领导汇报谈判情况。李剑锋问我,李大主任,刚才干啥去了。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倒水立功”! 李剑锋说道,拉倒吧,倒个水人家就给咱谈成了,倒水就倒水,倒水你还想着立功,那我看刚才那个服务员是一等功,你最多是个三等功。 不到一会,钟毅书记、邓叔叔和虞董事长移步走来,虞叔叔看到我之后,本要进会议室的他突然把我喊了过去。我小跑几步,走过去说道,虞叔叔,欢迎您来到我的家乡。虞叔叔用力拍着我的肩膀,给各位领导说道,这小子不错,是条汉子,我很喜欢,虽然官不大,但我们的合作要感谢他。 刘副县长搭话,这小子,是个人才。钟毅书记和邓叔叔都笑着,也随着虞叔叔一样,使劲拍了拍我的肩膀。刘副县长说,你小子进来,参会! 李剑锋在旁边看着我,那是一脸的羡慕,悄声给我说道,早知道,我也去倒水了! 钟毅同志说道,虞董事长不远千里来到我们这里投资兴业,对我们开展工业强县具有极大的示范效应和促进作用。我代表全县九十万父老乡亲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今天,我们谈得成功,聊得愉快,希望我们尽快举行签约,把各项工作推向新高度。 虞董事长介绍道,老人家讲了先富带动后富,我们是先富起来了,能够拉一把我们的父老乡亲我们也感到光荣。来到贵县投资,也是互惠互利的好事,特别是贵县答应为我们提供5吨头发解决燃眉之急,让我们看到了贵县的诚意。我们已经备好了现金,绝对不会亏待妇女同志。 邓叔叔说道:这次双方合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成合作意向,得益于咱们割舍不断的战友情、同志情,得益于环美公司主动扛起了社会责任,得益于双方谈判团队的无私奉献。作为我们县委、县政府,将全力支持你们企业落地落户,全力保障企业做大做强,把老人家讲的先富带动后富行动起来,落实下去。 这次招商,就这样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刘副县长则安排府办下了紧急通知,各乡镇、各单位分管妇女工作的同志,各中小学校长,明日上午十点在县一中操场开大会。 晚上的招待晚宴,氛围热烈,一派祥和。我们招商专班的几个同志有幸参加陪酒。这饭局上,家林我们喝了很多杯,在久经考验的基层干部面前,环美公司的工作人员包括司机在内被全部放倒。李叔悄悄在我耳边说,他套出了话,虞董此行,华东区就直到咱们县。邓叔叔见我和李叔说得热闹,主动走了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朝阳,不错,又立一功。然后看着李叔说道,你这老小子,带的队伍不错。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第二天我们招商专班全体人员提前来到了县一中大操场,帮忙布置会场,县一中作为我们县当时最大的高中,有四五千人。学校的组织能力非常强,以班为队列,整齐划一,专门划出了大片区域,给各乡镇、各单位,整个会场算下来有五千多人。 简易的主席台上,只有一张桌子,一个话筒,四面八方的有几个铝制的喇叭。 9点55,刘副县长在教育局、李叔、祝主任和县一中领导班子的陪同下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路过学生们的时候,突然驻足,看着学生们穿着蓝色黑色的粗布衣裳,微笑的脸上由晴转阴、愁容满面、心情沉重。 没有主持人,没有多余的客套,刘副县长直接走上了那个用黄土红砖夯成的主席台。刘副县长一把拿起话筒,说道,同志们、同学们,我是咱们县政府副县长刘乾坤,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大家一定非常的奇怪,这是开的什么会,怎么让学生娃娃和同志们一起开这个会。同志们,同学们,这个会很重要,这个会其实是一个不光彩的会,是一个丢脸的会,咱们的县委书记钟毅同志、咱们的县长邓牧为同志都要来开这个会,但被我拒绝了,我说这丢脸的事不能让咱领导来,我这个副县长在外面丢脸就够了。 为什么说是一次丢脸的会,同志们,同学们,咱们建国都要40年了,咱们改革开放都要10年了,咱们的学生娃娃还在没有玻璃的教室里上课,咱们的代课老师每天只拿一天的工资,咱们的孩子们,都十六七岁了,还有一半多穿着打补丁的烂衣服。同志们,同学们,你们说丢不丢人,丢不丢人。有的同学说不丢人,咱同学的衣服都有补丁。但是作为县政府的副县长,作为领导干部,作为一个孩子的父亲,我觉得丢人。为什么咱们这么穷,难道咱们县的群众不勤快,没干活吗。说着一拍桌子,喇叭震天一响,绝对不是,咱们的群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为什么还穷,就是因为没有工业,没有产业,靠在黄土地里刨食,只能解决温饱问题,不能解决咱们的致富问题。 问题找到了,咱们县派人去了上海招商,到了上海,人家企业家说了,咱们这地方思想保守、观念陈旧,不敢到咱们这来投资。咱们的一位女干部、一位女乡长,当场找了一把剪刀,就把头发剪了。咱们跟着去的几位男干部,当场就哭了,他们为什么哭,同志们,他们觉得丢人啦,他们觉得自己没本事,要拿咱们女干部的头发去换取企业家的信任。 如今,人家企业家来了,愿意到咱们这来投资,人家说了,先富带动后富,但是人家提了一个要求,人家做假发的,现在刚过完年,有一批国外的订单急需交货,但是现在刚过完年,收不上来头发。人家企业家支持我们搞建设来投资,人家也希望我们能支持一下他们。如果咱们答应,上千万的现代工厂明天就可以落户。同志们,同学们,有了这上千万的投资了,我们就可以给学生娃娃们换身新衣服、给教室装几个新灯泡,给你们的老师们多发一点工资,给咱们县多修几条马路,给你们的爸爸妈妈一年增加一点收入,我们不想再让大家穷下去了。 我们县委、县政府只有借咱们女同志、女学生的头发去帮助企业家解了这燃眉之急。他们按市场价来收购,一手交钱,一手交头发。同学们,我老刘没经过你们同意,替你们答应了,你们要怪就怪我一个,别怪咱们的干部们。刘县长停顿了一会,慢慢地问道:“孩子们,我借你们的头发你们愿意吗?” 主席台下良久都是鸦雀无声! 忽然之间,不知道谁带了头,孩子们全体起立,高喊起了口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回报家乡、振兴中华;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回报家乡、振兴中华;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回报家乡、振兴中华; 这声音经久不息,这声音振聋发聩,这声音如同向贫穷发起了冲锋!稚嫩的脸庞喊出了最质朴的口号,表达着孩子们对滋养我们的这片热土最诚挚的爱。刘县长流泪了,李见风流泪了、赵文静流泪了、百百千千的学生流泪了,各乡镇各单位的干部们也流泪了。 刘县长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那孩子们答应了,我就布置任务了,全县各单位,先从女干部开始、女干部不够咱们妇女上,妇女不够咱们高中学生上,咱们高中不够初中上,初中还不够咱们小学再上! 在雷鸣般的掌声之中,刘副县长向大家鞠躬致谢。 第29章 土鸡变凤凰 县政府副县长刘乾坤在县一中组织召开了剪发动员大会之后,全县各大小理发店就排起了长龙,从没有看到一个小小的县城理发店的生意会如此火爆。 晚上的时候,我和晓阳专程邀请家林吃饭,对于我们采取的到学校让学生剪发的事家林感动不已。两天时间,就收购了足额的头发,环美公司没有食言,按照市场价足额支付收头发的收购费用。各单位在根据重量和名册发放到位。钟毅书记专门交代,这件事关乎组织信誉,必须落实好。那年、晓阳、舒阳、大嫂都剪了发,恩阳由于还在读初中,并没有剪发。剪发了的晓阳,多了一份简约和干练。 我呆呆地看着换了发型的晓阳。晓阳瞥了我一眼,摸着我的头说,咋啦,笨蛋,媳妇剪了头发就不认识了? 我说,晓阳,以前总觉得你长头发很好看,没想到剪了短发比长发还好看。 晓阳笑着说:“真的呀?你不许骗我,你要是觉得好看,那我以后就不留长头发了”说着就枕在了我的怀里。“朝阳,我觉得这次招商,你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现在我们柳集的老杜和老周都知道了这邓县长的女婿是这次招商的大功臣,他们还问我,这县里抽了李剑锋,李剑锋也算柳集的,这次招商年底能不能给我们柳集也算点分”。 我说:“这件事能干成,晓阳,如果不是你在张书记面前说我有想法,不是张叔又给邓叔叔汇报我有招商的渠道,说实话,这件事,我根本不敢想,我这也算是被逼上梁山吧。晓阳,没有你,就不会有这件事,没有你我真的不敢往这边去想,晓阳,你咋就知道这件事能成。” 晓阳从我怀里起来,郑重地看着我说,朝阳,实话说我也不知道能成,我对你的战友不了解、我对你家战友的企业更不了解,但是我觉得既然人家是大企业,咱有这条线,我逼着你去试一试,就算不成,咱也没啥损失,我还是我们家大笨蛋的媳妇,要是成了那,要是成了也算咱为县里办了一件实事吧。朝阳,既然这件事干成了,很多人都羡慕咱,你觉得下一步咱该咋办? 我说,晓阳,成了就好吧,下一步我还是尽快回到安平,这给张叔也带了礼物。 晓阳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朝阳,你愿不愿意留在工业园区? 我也看着一本正经的晓阳:说道,咋,邓叔叔让我留下? 晓阳说,不是我爸,是昨天的时候,李叔说他想趁着这次机会把你要过来,这次十拿九稳,刘副县长也有这个意思。现在招商专班里的人,只要李叔想要,都没有问题,他先征求了我的意见,好和我爸去说。我也想了,现在的安平,只剩一个武装部部长的位置,短期看,安平的班子刚刚调整,再调整的可能性不大了,现在形势变了,你到工业园区,更有利于发展。 我看着干练精神的晓阳,听着晓阳给我分析的形势,在春节之前,其实我内心也想着能到工业园,但是不知道怎么了,从上海回来之后,我心里反而没有那个期待了,我反而觉得在安平也是不错的选择,安平有五家乡镇企业,虽然效益不温不火,但是底子都还在。我说:晓阳,这次去上海你知道给我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就是虞叔叔十多年的时间,从一个走乡入户收头发的小商贩,成为一个大企业的董事长,虞叔叔说,当年他做生意,那简直像做贼一样,风餐露宿,风尘仆仆、四处奔波。他靠着一辆自行车两个麻袋白手起家,成就了现在的环美公司。你说咱现在穷,但咱现在的条件是不是比他当年好多了,你说安平有五家乡镇企业,底子都还将就,咱要是认真做,不说全部做成大企业,但把一家企业搞上去,你说有没有可能?我觉得还是有可能。 晓阳猛地转头看了看我,然后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朝阳,你真是这样想的? 我点了点头,说道;晓阳,咱啥时候说过假话。 晓阳一脸宠溺地说道:朝阳,你是真的长大了,看来媳妇以后不用操你的心了。走,咱去研究基本国策。 第二天是签约仪式,虞董事长也换上了一身西装,全县各局、委、办,乡镇的一把手全部出席。邓叔叔主持签约仪式,钟毅书记和虞董事长致辞,杜总代表环美公司、刘副县长代表我们县在签约仪式上正式签字。签字结束后,紧接着举行了项目奠基仪式,在那片希望的田野上,一块奠基的纪念石碑稳稳扎根在工业园区。仪式结束后,环美公司的崔副总和两名部门经理留在了我们县,成立了环美公司派驻工业园区华东工厂建设指挥部,后续又有多人到位,地区县城范围内,第一座现代化工厂即将拔地而起。 下午的时候,县里召开了招商引资动员表彰大会。县委常委、副县长刘乾坤主持会议,工业园区李叔、外经委祝主任、招商专班的孙友福组长做了经验介绍,财政局、税务局、工商局和城关镇做了表态发言。李叔、祝主任、孙友福、赵文静、李剑锋、李朝阳十六名先进个人,县委办、县府办、县工业园区、外经委、税务、交通、工商、安平乡、柳集乡等十二个部门被通报表彰。 在表彰过后,刘副县长说道:“下面请县委副书记、县长邓牧为同志讲话”。只见邓叔叔,今天也是西装革履,西装下面是一条鲜红的领带,在那个场所,穿西装打领带就是一种信号,就是与改革接轨。这次最大的亮点,就是钟毅书记也一改往日中山装的服装搭配,和邓叔叔一样,两人像是商量好一般,也穿起了西装,打上了领带。 邓叔叔说道:钟毅书记、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全县招商动员和表彰大会,今天上午,我们县第一家外地投资的企业正式落户,标志着我们县工业强县之路已经走上正轨。环美公司的招商经验值得总结,应该推广。工业园区、对外经委和孙友福同志的经验介绍非常到位,整个春节期间,我和工业园区的李尚武同志、孙友福同志,对外经委的祝秀同志一起,拜访了咱们县在外地工作的能人贤士,他们有的在外地担任领导干部,有的在外地经商办企业,有的在大学教书。 同志们,咱们招商怎么招,我看第一步就从这些老乡入手,咱们向他们汇报了家乡发展的思路,大家都非常关心家乡的建设,愿意为家乡的建设添砖加瓦。现在,他们在外地有人脉有资源。但是家乡的孩子还在危房里念书、家乡的父老还在土地里刨食、家乡的老师一天才只拿一元的工资,家乡的兄弟姐妹还在过苦日子。县里已经梳理了名单,留下了联系方式,下来之后,县府办牵头,县领导带队将全面开展招商活动,让咱们一起努力,拔掉这穷根子。 在一片掌声之中,刘副县长说道,下面请县委书记钟毅同志讲话。钟毅同志喝了一口茶水,又慢慢地放下茶杯,同志们,刚才牧为同志的讲话,我完全赞同,县委和县政府在这个工作上的看法是完全一致的。同志们,你们知道,当刘副县长给我和钟毅同志汇报,咱们的女干部,一个刚刚提拔起来的女娃娃,在企业家的面前,拿着剪刀剪断自己头发的时候,我和牧为同志心里的感受吗,我给大家说,牧为同志听了之后就把他的搪瓷缸子端了起来,他是喝水吗?不是,他是想用这搪瓷缸子挡一挡,不想我和老刘看着他的眼泪。 当环美的虞董事长告诉我,咱们出去招商的四个孩子,在那里把发了霉的包子揭皮吃,说咱们的同志勤俭节约的时候,同志们,我们两个作为书记县长、我们觉得心痛啊,咱这哪是去招商,咱这是去要饭啊同志们。我们县里给没给经费,我告诉大家,特批了500元,他们4个孩子,给我们带回来235元啊。这几个同志,县里下一步全部要重用,这就是功臣。前两天,在县一中开剪头发的动员会,我和老邓都争着去,咱们刘副县长说,两位老哥别争了,这坏人还是他来当。牧为同志讲,他是拿过枪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会用妇女同志的头发来做交易。你们记住,咱这家企业,是咱们女娃娃用头发给咱换来的。 现在,不少的家庭过年都舍不得吃上一顿肉,一年都换不了一件新衣服,这家里通了电不舍得开灯晚上还要摸黑点蜡烛。因为代课教师的事,我前几天晚上去了一趟城关镇中学,孩子们正在上晚自习,我看那个孩子们头上的灯瓦数小的,都和蜡烛差不多了,校长说没办法,亮的灯泡度数太高,这电费学校拿不出来。同志们再这样穷下去,能行吗。说着钟毅书记拍着自己的脸,又指了指主席台上的干部们说道,同志们,你们说说,这官咱还能当吗?咱们这么穷,责任不在大家,责任在我和牧为同志,责任在县委政府。 同志们,现在这么好的政策,这么好的环境,再不努力,咱这个位置坐不住呀,群众会戳咱的脊梁骨。现在,我们多想给孩子们盖几间宽敞的教室,换上几个亮点的灯泡,给县里多挖几条水沟,多修几条路,多建几座桥。但是,咱们没钱啊,没有钱,这些事都办不成。现在,政策好了,机会来了,咱们这代人把工业强县搞起来,咱们县的群众以后过年过节,就能吃上一碗肥肉,咱们的孩子们就能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咱们的上千名代课教师就可以全部转正。同志们,我警告大家,错过发展机遇,咱们就是全县的罪人,县委政府不会答应,群众不会答应,历史也不会答应。同志们,为了拔掉穷根,咱们团结起来,加油干吧,把县委政府的决策落实下去,让工业强县的大旗飘起来!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之中,大会顺利闭幕! 晚上的时候,我和晓阳回到了县委家属院,阿姨做好了饭,邓叔叔在书房里,已经换上了更为实用的军大衣。我和晓阳进了门,阿姨说,来得正好,吃饭。 邓叔叔说,思君,我跟孩子有话说,先等一等!阿姨看了看我们,说道,那没事,我在炒两个菜! 我说,阿姨,不用了,这就够了。晓阳说,炒两个炒两个,最爱吃妈做的土豆丝了。说完又对我说道:“你不来,我还没有加菜的待遇”。 阿姨说道:“净胡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亏待你了”。 晓阳说道:“你们就是偏心”。说罢就拉着我进了书房。到书房门口,晓阳还是帮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和晓阳进去,邓叔叔正在看报纸。见我们进来,邓叔叔乐呵呵地放下了报纸,叫我们坐下。说道:朝阳,干得不错,这次你算是大功两件,去上海不辱使命,在县城在关键时刻,也给刘副县长做了关键的提醒,刘县长在我耳边夸你多次,耳根子都要被他说软了,老刘这个人,不轻易夸人,能得到他的认可,不容易。 我看了看晓阳,说道,邓叔叔,其实在县城谈判的时候,去县一中的主意,不是我想的,我当时在外面,是李叔把这个点子告诉我,让我瞅准机会给刘副县长做了提醒。 邓叔叔听到之后,笑了笑说道,朝阳,我没有看错,你很诚实,昨天老李和我说事情,我还无意见过他,是不是他的主意,他老李还不承认,说自己没有那个脑瓜子,全是你的主意。说着,喝了一口水,说道,你们李叔这个人,有大才,早就该起来了,只是之前一些特殊的原因,被耽误了些时日,不过现在在工业园区也不错,过了一个年,现在他手上有价值的招商渠道,就有七八个。你们李叔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愿意不遗余力地提携年轻人,当年在部队如此,现在到了地方也是如此,他是把你和孙友福,都当亲儿子看的,我是希望他多带几个人,钟毅书记在大会上也讲了,你们四个都要重用,我想听一听,你有什么想法。 我有什么想法?我知道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候,我扭头看向了晓阳,那意思是晓阳,我笨,这事你来说。 晓阳我俩的眼神交流已经无比的默契,晓阳刚要开口,邓叔叔说,晓阳,朝阳先说。 晓阳又看着我,那眼神我读懂了,你笨你先来,媳妇来补台。 邓叔叔端着搪瓷杯,慢慢地喝着浓茶,我说:邓叔叔,我明白您的意思,这次我有机会正大光明地来县城,但是,这次去上海,给我的触动非常大,虞叔叔从一个收头发的小贩,用一根小小的头发,就坐到了全国的第一梯队,这说明只要想干事,只要找准方法,在哪里都有机会,我们安平有五家乡镇企业,他们虽然效益一般,但是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做起来。 邓叔叔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看来去一趟上海,收获不小。《孙子兵法》讲,胜,不妄喜;败,不惶馁;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朝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只是你这企管站站长的位置可能不够,下次开会,邓叔叔出于公心,投你一票。邓叔叔说完,又看了看晓阳,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晓阳笑着说,爸,你啥时候也投我一票。 邓叔叔笑着说:“出于公心,你这一票还不能投”。走,吃饭,今天我们再喝二两,钟毅同志的“曹河大曲”不错,我喊他又送了我一箱,今天咱们喝钟毅同志的“曹河大曲”。 阿姨戴着围裙,已经做好了土豆丝,桌子上的搪瓷缸里,温好了酒。 回到安平,张书记正在批评计生办的老刘,几个月下来,老刘的工作完全不如断子绝孙的老肖开展顺利,这乡里的财政更加困难。而这招商的事好似与安平并无太多的关系,对于这个农业乡镇来讲,改革的春风似乎还是弱了一些,大家按部就班的生活,改革与开放,那是报纸与广播里的不再新鲜的时髦词语,至于怎么改革,如何开放,大家都是处于随大流的心态。 我们的车上已经坐了四个人,李剑锋、晓阳、文静和我,李剑锋一脸笑意,说道,李主任,这车你开最合适,你看,我们三个副乡长,你一个办公室主任、企管站站长,就适合给我们开车。 晓阳说道,呦,李大乡长,我们朝阳就适合给你开车?那看来我就是适合给你开门,一脚把你踹下去。 文静笑着说道:对,晓阳,他在胡说八道,咱们开门把他踹下去。 李剑锋扭过脸,看着赵文静说道,文静,你是我女朋友,咋能胳膊肘子往外拐,你应该帮着我说话,就是打起来,咱们也是二对二。 晓阳说道:“我们文静才不和你一样重色轻友”。 李剑锋说,李主任、文静我还是给你们说个正事,昨天和县委办的几个同事聚餐,你们知道吗,孙友福要被破格提拔了。晓阳的规矩,不该说的从来不说,不该听的从来不听,我自然和晓阳保持了一致,这人事任免的事属于不能说的事,但倒还不是不能听的事。见我们都没有反应,李剑锋环顾一周说道,算了你们都没有反应,那我就不说了。李剑锋不说话,见我们也没有说话,又看了我们一圈,说道,不是吧,你们不会真的对孙友福不感兴趣吧,朝阳,咋说人家也是咱一起去上海招商的领导,文静一个姑娘不关心就算了,你一个大老爷们难道也不关心?我说,剑锋,我在开车,我开我的,你说你的,你别管我。 李剑锋说道,那我可说了,你们可别意外,孙友福直接破格提正科,任外经委的书记兼任主任、去负责招商工作。老祝县里也没亏待他,去城关镇当镇长,说是要把城关镇的招商工作抓起来。这老祝和孙友福是双赢。 剑锋看着晓阳,问道,怎么样,晓阳,这个消息是不是很劲爆,咱们同一批提拔的,名不见经传的孙友福,竟然直接破格提拔正科。 晓阳说,什么,你说什么,我耳朵刚才进虫子。 李剑锋一脸惊讶地看着晓阳:“说道,不是吧邓晓阳,这车里哪有什么虫子,你这装听不见的本事也太差劲了吧,文静,你看看你的好闺蜜邓晓阳,太差劲了吧。” 文静慢条斯理地说:“剑锋,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李剑锋指了指文静和晓阳,说道,你俩,你俩真是“狼狈为奸”。 文静和晓阳,马上一人揪住了一只李剑锋的耳朵,说道:“狼狈为奸,叫你狼狈为奸”。这李剑锋求饶,说错了错了错了。 事实证明,李剑锋说得一点也没错,第二天,我们就收到了任免文件,任命孙友福同志为县对外经济技术合作委员会党委书记、主任,免去孙友福同志工业园区副主任职务。任命祝秀同志为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职务,免去县对外经济技术合作委员会党委书记、主任职务。 张叔看着文件,前后看了几遍,说道,这孙友福,真是土鸡变成金凤凰了,我老张用了二十多年才到的位置,他孙友福用了不到两年。朝阳,你说,他孙友福在咱安平的时候就是个“小媳妇”,咱怎么也没看出来他能到这一步,你说老李咋就看出来孙友福不是池中之物了那。吴乡长看了任免文件,也是一脸的惊讶,嘴里念着说道,这,这不符合程序呀? 其实,我倒是有些想明白了,有时候人需要的是平台,婆婆总嫌弃儿媳妇这也没对那也没对,殊不知自己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假如嫁过来没有就没有婆婆,苦是苦点,还不是一样当家过日子。 我向张书记和吴乡长汇报了自己想推一推乡镇企业的想法,两位领导都十分赞同,张书记讲要快马加鞭,把上海学回来的先进经验都用上。吴乡长讲要稳扎稳打,按程序推动企业升级。这两位领导的话听着都十分的耳熟。 下午快下班,电话响了,晓阳说,朝阳,身边有没有人,我说,没有怎么了? 晓阳说县监察的已经来到了柳集,蒋局亲自带队,周卫华专门悄悄找到她,说是为了剪头发的事。 我说道:晓阳,什么情况? 第30章 我有一个秘密 晓阳说县监察局的已经来到了柳集,蒋局亲自带队,周卫华专门悄悄找到她,说是为了剪头发的事。 我说道:晓阳,什么情况? 晓阳低声说道,下午的时候,县监察局的蒋局长亲自带队到了柳集,到了之后就把老杜和老周分开来问话。周卫华知道我在柳集,抽空找了我,说我们柳集这次把事情搞复杂了,钟毅书记气得要打人,我爸知道了,说无论是谁必须严惩。说是钟书记和我爸下午有会,他们开完了就要一起赶过来,非得好生收拾一下老杜和老周。 我说:“晓阳,你说这么多,到底啥事啊,怎么又和头发扯上关系,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晓阳说:电话里不好说,你下班就过来,咱们见面说。说罢,晓阳就挂了电话,我心里非常地纳闷,这剪头发能出什么事?咋就让泰山崩于前都不为所动的书记县长冒这么大火,晓阳作为柳集的副乡长,会不会受到牵连,为什么晓阳在电话里不说。晓阳的这个电话,让我心烦意乱,我觉得这每逢大事要有静气,要说到容易,做到太难了。我慢慢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又想着李叔说的话,无论何事,一定要让自己静下来。我慢慢地在回忆,晓阳在电话中说,既然周卫华可以主动给她说这个事,说明这件事可能并不牵扯到晓阳,如果和晓阳有关,我相信周卫华是不敢来通风报信的。 终于熬到了五点钟,在文静一声甜美的“姐夫”声中,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这是该去柳集接晓阳与剑锋了。在文静面前,我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慌乱,简单收拾了一下,把那煤球炉子闷上了气,又接了一壶水放在了上面,就和文静一起去了柳集。在路上的时候,我自然知道,文静虽然关系好,但是这监察局到了柳集的事,属于不该说的事,我自然也没有再提。到了柳集乡大院,往日晓阳和剑锋算着时间都会在门口等待,但今天并没有。文静看到空荡荡的大门说道,咋回事,晓阳和剑锋怎么都不在? 我直接将车开进了柳集乡大院,整个大院里,空空荡荡,各个办公室的灯都亮着,晓阳和剑锋都是副乡长,俩人都有着独立的办公室。文静说怪不得没看到人,这是在开会。我们下了车,是各人找各人的对象。我心里有事,就快步走到了晓阳的办公室,也没有敲门,直接就进去了。晓阳见我进来,慌忙起身,给了我一个眼神。我马上关上了门。 我说:“晓阳,到底啥情况,这么神秘”。 晓阳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又拉上了那粗布窗帘,说道:“县里收了头发,环美公司现场结算了费用,当时头发不够,柳集乡中人多就顶上去了的,加上各村收来的头发,这笔费用不小,人家现场结算了,但不知道咋回事,我们这儿的钱没有往下发,就被人直接告到了县里,这钟书记和我爸非常生气,说是钟书记都要打人,马上安排蒋局长带队来调查,看时间,这钟书记说不定也要到了。” 我听了之后也非常诧异,问道,咋回事,为啥不发呀?这钱怕不敢有人往自己兜里揣吧,晓阳,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晓阳说道:你说没关系吧也没关系,毕竟我负责的是党政办,不是财务这块。你说有关系吧也有关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一个班子出了问题,这事情就说不过去。也不知道蒋叔他们问清楚没有,反正给了我们通知,这钟毅书记来之前,大家先别走,等着钟毅书记的指示。正说着话,李剑锋和文静也过来了。文静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我这才想起了,文静是领教过蒋叔他们做事的风格的。 剑锋说道:“怎么办,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晓阳看着剑锋和文静,说道,你俩呀都别急,这事情还没有整清楚,我估计里面是有误会,这么出格的事,这老杜和老周都是有觉悟的 老同志,虽然他们个人之见有些分歧,但我觉得让他们干这种事,不太可能,他们干不出来。 这正说着话,有人敲门,来人正是柳集乡的杜书记,杜书记一脸憔悴,这杜书记和周乡长,因为晓阳的关系,我们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对我十分的熟悉。剑锋忙介绍道,这是赵文静,到上海招商的同事,现在安平的副乡长。见我们在一起,杜书记也不意外,说了句,钟毅书记和邓县马上要到了,没有外人,就出来一起接一接。 我们相互看了看,晓阳和剑锋就跟着杜书记到了乡大院,这杜书记五十多岁,脑门上的头发都已经掉了,脑门锃亮。到了大院里,周乡长和蒋局长等其他领导都已经在等待,我和文静知道,这事我们出去不合适,并没有跟着出去,只是拉开了窗帘,静静地看着。和以往迎接领导轻松愉悦的氛围不同,看得出来,这次他们表情都十分地凝重。 过了有五分钟,一辆轿车驶入了乡大院,这轿车的灯比吉普212的灯光透亮不少,照得半个院子都亮了起来,灯光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车辆停稳,这前后车门同时打开,同时,没等秘书开门,钟毅书记就自己下了车,同时下车的还有邓叔叔。杜书记和周乡长迎上前,两位领导看着迎过来的老杜和老周,眼神之中满是恨铁不成钢,钟毅书记指着二人说道,看看你俩干的好事,你们怎么能够忍心,在战争年代,我直接把你俩毙了。 杜书记说道,钟书记、邓县长,你们听我们解释,我们解释完了,您在枪毙。邓叔叔说道,钟书记,就听他们解释,解释不通,蒋局长,你把他俩绑走!钟书记扫了众人一眼,说道,丢人现眼,全部去会议室! 到了会议室,钟书记与邓叔叔坐在了一起,我和文静不是本乡镇的干部,毕竟这属于柳集的“家丑”,我们去实在不合适。见众人都进了会议室,我和文静孤男寡女的就不好再待在一间办公室里,我俩开了门,就走到了院子里,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抬头就看到漫天繁星。乡大院非常安静,虽然我们没有在会议室,但会议室并不隔音,里面发生的一切,如同身临其境。钟书记拍了桌子,还喝什么水倒什么水,先汇报! 杜书记开始说话:两位领导,先别生气,这事我们错了,但我们确实没办法了,这乡中学的校长从过了年天天堵着我们,答应过年给的工资,到现在已经拖了五个月,这老师裤子上的补丁比学生都大,这老师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这孩子们咋相信知识改变命运,乡中的电也已经断了,孩子们晚上上课,都是点煤油灯,一个教室里烟熏火燎。钟书记,您开会的时候讲,这城关镇中学的灯泡和蜡烛差不多,但是咱们这乡中,晚上的时候就是在点煤油灯上课。 年前的时候,我去慰问几个老教师,我问人家有啥困难,咱们的老师有觉悟啊,说自己的工资不打紧,咱这乡中学的食堂里,吃了一年的萝卜白菜了,能不能往这白菜里丢几块猪油,放几块骨头,让咱们乡里的孩子也解解馋。这不,娃娃们和妇女同志卖了头发,各村的钱我们都发了下去,这乡中孩子的钱,我们实在发不下去,这孩子们找到校长,说这钱他们不要,让学校给老师发工资。 学校给我们报告,我们同意了,但是这钱还是发不下去,这老师们也不拿这个钱,说这钱是用学生娃娃的头发换的,就是饿死在讲台上这钱也不能拿,老师们说,特别是咱初三的孩子,还有一个学期都要到县城读高中,到地区读中专了,不能穿着露腚的裤子去上学吧。有了这几个零钱,孩子们起码还能买一身新衣服。 就这样,发了两天这钱都发不下去,最后学校给我们报告,干脆用这个钱,给学生们把电通了,剩下的钱,就买玻璃,现在乡中的玻璃还都是些破报纸破袋子。如果还剩钱,就给孩子们买上一头肥猪,杀了,让学生们也吃上一顿猪肉炖白菜。这事,就我和老周知道,我们知道,这个事犯纪律,就没跟班子通气,也没往县里报告。现在电费已经准备好,明天就交,这买玻璃的钱已经给了,这猪杀了还在乡中的食堂里。钟书记、邓县长,我们汇报完了,这事和学校领导没关系,跟班子里的其他人没关系,要杀要剐,我和老周都认。 会议室沉默良久,李剑锋说道:钟书记、邓县长、这事我知道,我也有责任,要绑就绑我。晓阳也站了起来、说道:“钟书记,这事是我们班子集体研究的,要绑我们几个跟着一起去”。周乡长生气地说道:“你俩跟着凑啥热闹,都坐下”。 我和文静看不清里面的画面,只看到两个站起的身影。 邓叔叔问,蒋局长,找乡中核实没有。蒋局长回答,正在核实,工作人员还没回来。 钟毅书记说道,走,去乡中。就这样会议室门打开了,乡中离乡大院很近,杜书记带路、钟书记和邓叔叔和乡里的班子、县里来的干部一行就往柳集乡中走。我和文静看情况,也在后面跟了过去。 到了乡中,门卫看是杜书记,忙开了大铁栅栏门,一行人就到了乡中。在一排排的教室里,都透着光,这光和灯光不一样,透出来的光一闪一闪,从小在农村长的我知道,这不是灯光,这是小小的煤油灯发出的光。 一行人来到一个教室前,穿着粗布衣服的学生们正在上着自习,每一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个煤油灯,每一个学生都在微弱的光下读着记着写着,火苗舞动,他们学得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窗外的人是这个县的书记和县长。透过窗户,这教室里的女学生全是短发,无一例外,教室的房梁之上,有一层黑色的烟尘,这烟是教室里长年累月的煤油熏的。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这窗户根本没有玻璃,又换了一间教室,也是如此。又换了一间,亦是如此。校长已经来到跟前,杜书记将钟毅书记和邓县长做了介绍。 校长说道,钟书记、邓县长,县里的人正在找老师问话,所有学生都在上自习。我给你们去问一问,你们就知道了。说着校长从教室的前门进了教室,上来了讲台。钟毅书记、邓叔叔一行则从后门进去站在了学生后面。说道:同学们,大家停一停,我们说个事情。咱们这女同学卖头发的钱现在出了问题,有人说咱乡里、学校不给大家发钱,有人把这钱给贪污了,这县里很重视,连夜就赶来了,后面站的就是咱县里的领导。这同学们卖头发的钱咱为什么不发,今天我不说,你们说说好不好。整个教室里满满当当的学生,齐刷刷地看着后面的钟毅书记和邓叔叔,那眼神之中,是如此的清澈。蒋局长说道,同学们,你们大胆说,不要怕,咱县里会给你们做主。 大家沉默良久,没有一个学生说话。校长看着大家,说道:“孩子们,你们要说话呀,你们咋不说话呀,你们要是不说话,咱乡里的干部就要被县里带走了。班长,班长起来,你说”。 一个女孩子站了起来,那身粗布衣服的胳膊肘子上,两块大大的补丁是如此的刺眼。班长在位置上站着不动,也不说话。校长说,覃美萍,你说说,你平时这么爱说,你们今天咋啦,都不说话。 覃美萍扭头看了看身后,挪动了脚步,慢慢走上讲台,拿起了讲台上的半支粉笔,在黑板上慢慢地开始写,我的头发不够长,不够给我的李老师买半身衣裳,说完之后凝视着后面的钟毅书记和邓叔叔,凝视着后面的领导干部,那眼睛已经有些湿润。校长愣在原地,颤抖着说,下一个,第一排的女生又走向了讲台,拿起粉笔,写下了我留了五年的头发,还还不上张老师一周的工资。校长看着,钟毅书记看着、邓叔叔看着,杜乡长看着,晓阳看着、剑锋看着,一个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孩子用她们最干净的手写了满满一黑板,李老师的衣服、张老师的工资、孙老师的孩子,这群孩子用最为质朴的感恩之心来回馈老师的教育之恩。 煤油灯的微弱的光下,钟毅书记、邓叔叔、杜书记、周乡长、蒋局长、晓阳、李剑锋,门外的我和文静,无不泪目。钟毅书记、邓叔叔一起缓步走上讲台,两人不约而同地从口袋中摸出手绢,擦了擦眼睛。钟书记说道:“孩子们,我是咱们县的县委书记钟毅,这是咱们县的县长邓牧为,孩子们你们受苦了,让你们的老师受委屈了。今天,你们给我,跟咱们县的县长上了一课,都是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好。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回去之后,我们就是把干部的工资停了,也把你们老师的工资发了,就是把县委大院的灯掐了,也要让教室的灯亮起来,这卖头发的钱,你们都拿着,答应爷爷,好不好”。没有掌声,没有笑声,只有一片抽泣之声。 临行之际,校园里已经传开了要给教师发工资的消息,学校里的孩子们都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大家默默地跟在钟毅书记和邓叔叔身后,钟毅书记和邓叔叔也不说话,在前面默默地带头走,那一刻,我在后面,没有看清他们的表情,但是那一刻,我相信,孩子们的眼神触动了所有人的心灵。孩子们一直将钟毅书记和邓叔叔送到乡大院,那清澈的眼神之中透着感恩的心。 不久之后,县里勒紧了裤腰带,把所有教师工资全部补齐,代课教师的转正,也在加快,大哥向阳的眼神之中,也满怀希望。这些天,我也是泡在了乡镇的五家企业里,这五家乡镇企业,我一直在思考,哪里可以找到能够突破的点,虽然去了上海倍受鼓舞,但是干劲有了,这路子还没找到。 春天到了,周日的时候,晓阳和大嫂约好了去李举人庄放羊。这晓阳在县城长大,虽然那时候的县城算不上城市,南北只有五条大街,东西只有三条干道,但是晓阳的童年与我们的童年有着完全不同的轨迹。在县城长大的晓阳对田野和沟渠,对土狗与山羊有着执着的爱。 怀孕三月的大嫂肚子已经隆起,放羊的活本已经有父亲承担,晓阳回家主动申请放羊,看着晓阳那激动的眼神,大嫂说,晓阳,你这个眼神,不是要吃羊吧,这杀羊不同于杀鸡,拔毛放血,手起刀落,这杀羊,大嫂可不回。 晓阳挽着大嫂的胳膊说道,大嫂,小山羊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杀小山羊。 我看着晓阳说道:“拉倒吧你,这羊汤你喝得比谁都香”。 晓阳瞥了我一眼,说道,笨蛋,在外面你要处处维护领导权威,不能给领导拆台。说着我们就一起赶着一群山羊,到村里的河沟边去放羊,舒阳高三没有回家,恩阳则忙着牵狗。父亲和大哥都没有在家,家里盖房,他们忙着张罗,这大嫂从娘家又借了些钱,同时建的还有一个鸡棚。 在去往村南的路上,大嫂缓步走着,晓阳陪着大嫂慢慢地走,我和恩阳在前面赶着羊,大嫂说,咱这房子盖好了,正房就有四间,偏房还有三间,已经给你们留好了房间。晓阳,你说房子盖好之后,这邓叔叔和阿姨真的会来住吗? 晓阳说道,那是自然,上次我回家,你阿姨还专门问秀霞的房子啥时候盖,有没有给她们留一间。你阿姨还说了,到时候她要给秀霞送一套新被子。 我不记得阿姨说过这个话,但我知道晓阳肯定会送大嫂被子,因为晓阳在这方面,从来不放空炮。 大嫂说,现在自己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鸡今年还喂不喂,毕竟现在怀着孩子,这时间和精力,不允许自己再喂鸡了。 晓阳说这鸡和孩子肯定比不了,到时候和爸妈再商量一下,看他们有没有时间照顾,如果没时间,咱今年就不喂了,等到小宝宝长大了再去喂。 大嫂说,晓阳,你说我怀的是男孩女孩,我和你大哥都喜欢男孩,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女孩都可惜了。要是我是男孩,这家里的房子,早就盖起来了。 晓阳说道:“大嫂,要是生个女孩,你送给我养几天好不好,我喜欢女孩。” 大嫂看着晓阳说,送给你?那可不行,想要,你自己去生去。 晓阳说道:“大嫂,不行,我还小,我生了孩子咋来放羊,说着,就嗷嗷叫地赶上了我们,说道,放羊去喽”。晓阳与恩阳,牵着手,蹦蹦跳跳,一路撒欢,连擅长野地奔跑的土狗都跟不上了,看着晓阳这放飞自我的背景,我那一刻在想,这野地里的小姑娘能是美貌与智慧并存,才华与气质兼备的晓阳副乡长,她到底是成熟,还是不成熟。 今年的春天来得早,小河里水清澈见底,里面有不少的蝌蚪和小鱼,换作以前,这个季节还不是青蛙产卵的时候,晓阳蹲在河边,手里拿了一截柳枝,看小蝌蚪游来游去十分痴迷,我看着小河里的蝌蚪,问晓阳,你这是看什么哪。 晓阳抬头,双手托腮,微笑地说道,我在看小蝌蚪找妈妈。 我说,晓阳,你不是吧,你咋说也是一个副乡长,你这么大人了,你在看小蝌蚪找妈妈? 晓阳说咋啦,我小时候没看过,就不去看看啊,再说,这小河沟边上哪有人,你也坐下。 我说,不坐不坐,我一个一米八的大汉,坐在这里陪你看小蝌蚪找妈妈,一会邻居看见了,那不得说咱俩。晓阳猛地起来,开始抓我,抱着我试图把我按倒在地。 这正闹着,恩阳在上面喊,三哥三嫂,你俩别出洋相了,大嫂说,羊吃麦子了! 晓阳看着恩阳说,小恩阳,你说啥,你说三嫂出洋相?三嫂是白疼你了。说着拿着树枝赶羊去了!这也许是晓阳别样的放松方式吧。 晚上吃了饭,我们又返回县城,疯玩了一天的晓阳在车上就睡着了,看着晓阳那温婉可人的面容,我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是满满的幸福。直到现在,晓阳依然喜欢李举人庄那条通往河沟的乡村小路,她总喜欢到那里走一走,喜欢用脚步去丈量那生养我们的土地、这是晓阳在弥补缺失的童年纯真,在感受乡土带来的那份回忆与踏实。时光冉冉、岁月易逝,不变的是家乡那通往麦田的小路,那小路现在承载着我们对故土的眷恋,只要有它在,家也就在。 工业园区的进展十分迅速,县里的决策是对的,邓叔叔和几位县领导频繁外出招商,工业园区奠基的企业已经有了四五家。而环美公司已经开始动工。李叔和我们见面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少,别说我们,李婶说他经常也是一周一周地见不到人。孙友福去了外经委之后,这断子绝孙的老肖被提拔成了工业园区管委会副主任。 吴乡长这些天日子很不好过,这计生办的老刘工作开展不力,吴乡长说要跟着去找原因,一向讲究程序的吴乡长被村民们不讲程序的套路已经整不会了。 那天正在办公室看乡镇企业提升的先进方案,李叔打来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我和晓阳、剑锋、文静到了之后,孙友福和李叔两人已经到了。对于李叔这个人,这桀骜不驯的李剑锋也是服服帖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李剑锋多次提到,人家李叔一句嫌货才是买货人就是给了孙友福在上海谈判是最大的底气和信心,而李叔也如邓叔叔所言,只要是他认可了你,他会拿你当亲儿子一般。 知道我想在乡镇企业上做文章,李叔说道:“朝阳,你说搞企业最关键的是啥,最关键的是把货卖出去,这怎么样才能把货卖出去,那就是你的货得拿得出手,就比如你们安平的那家小酒作坊,你们说说为啥能干这么多年?”说着,李叔扫了我们大家一眼。看着我们五个,像五只等着喂食的小鸟一般。李树说,你看你们几个笨的,说着拿起这个杯子,说道,那还是因为这个酒本身质量过硬,如果不好喝,早就被淘汰了。 我说李叔,不是都是那酒很一般。 李叔说道:“笨蛋,你看是和谁比,你要是和茅台比很一般,如果它和县级酒厂的酒比起来,那他就是茅台,我告诉你小子,你那个作坊,你把他搞个酒厂,绝对红火”。 搞成酒厂,李叔我看这《乡镇企业参照书》中,没有这样干的呀? 李叔端着杯子和大家碰了一杯,豪横地干了一杯说道,朝阳,我觉得这世界上啥都可以看书,就是这发财的书不能看,要是那玩意管用,咱还天天去跑招商干啥,你听叔的,等过几天,你就开始整你那酒厂! 晓阳问道:李叔,为啥非得过几天,这明天不行吗? 李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晓阳一眼,说道:“邓晓阳,你们几个真的假的呀?你们几个不会这点事都不知道吧,今天为啥喊你们喝酒?不就是因为你们四个马上要喝喜酒,咱老李提前给你们庆祝吗?” 李剑锋问道:李大爷,我们又没结婚,喝的啥喜酒? 李叔,看着晓阳挽着我的胳膊。李剑锋挽着文静的胳膊,一脸的嫌弃! 第31章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工业园区管委会书记、主任李尚武说道:现在县里要发展,正是用人之际,这老钟和你们邓大爷都是求贤若渴,去招商的几个人一定被重用,钟毅同志在大会上不会放空炮。你们几个年轻人看待问题,一定要把思路打开了,不能以老眼光看问题了,打破常规,突破想象的事会越来越多,干部年轻化,不是一句口号。友福可以破格提拔为正科级的外经委主任,难道朝阳就不能破格提拔副科级吗?你们几个算是赶上了好时候了。 李叔说到这,已经算是把话说明了,剑锋文静和友福忙端起杯子给我祝贺,晓阳说,这酒我们一起敬李叔。 李叔倒也没有客气,和我们干了一杯!李叔又一脸坏笑地看着李剑锋和文静,说道,剑锋,你这小子去上海表现中规中矩,但是前几天你们柳集闹得那档子事,你和晓阳能够主动站起来承担责任,这事干得不错,我告诉你们。这老钟和老邓两个人,最看不起的就是软蛋,你和晓阳那一站,讲大局,敢担当,这两位主要领导对你们颇为赞许,今天没有外人,咱工业园区一正三副还缺一个副主任,友福的外经委也缺一个副主任,没经过你们同意,我们两个都去找了领导,几位领导都已经点了头,你们就等着走程序吧。 听完李叔这样说,李剑锋和文静的嘴巴都张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文静说道,李书记,不可能吧,我到乡镇才几个月,咋可能会到县城,这不合规矩吧。 李叔剥开了一个花生,潇洒地吃了两颗花生米,然后拍了拍孙友福说道,他小子和晓阳、剑锋一批提拔的,现在和我平起平坐,符合规矩吗?文静,你是我从县里抢来的,这次你去上海剪头发,现在把你看起的不止咱工业园区,还有妇联、教育局、说县委办对你也很感兴趣,幸亏咱老李下手早,直接去找了钟书记,这钟书记都点了头。至于剑锋,你是县里为数不多学外贸的,你在柳集老杜那个地方,还不如安平,连个造酒的小作坊都没有,还搞什么外贸。 李剑锋一脸苦笑地说道:李大爷,我年前才去找的满江部长,这才申请去的乡镇就要回来了,这满江部长那里我怎么交代? 李叔没有说话,意味深长地喝了一杯酒,满江部长这个人,你们还是…… 李叔话还没有说完,晓阳马上端起来杯子,递到了李叔面前 ,说道,李叔,我给你端一杯酒,你必须喝,为了我们家朝阳,你是把心都操碎了。 李叔马上也把话收了回去,然后看了看晓阳,看了看文静、看了看剑锋,说道,李叔今天高兴,喝太多了,你们就听李叔的,然后指了指剑锋和文静,说道,李叔是对你们好,那句话似乎是话里有话。 晚上回到家,我喝得多,晓阳喝得少,躺在床上,我问晓阳:“咋今天李叔说话,被你堵了回去”。 晓阳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李叔今天说的话,其实多了。 我说咋,今天这几个,哪个不服气李叔,这招商的事能成,我们还不是靠李叔。 晓阳说道:朝阳,你难道忘了,在曹河县委大院看到的那辆车了吗,这廖叔和我爸之间的关系,难道比你和李叔差吗?虽然爸妈让咱们理解同志们的心情,但是爸妈这两个人是处处维护钟毅同志的,这谁去钟毅同志那里他们都坦坦荡荡,但是假如李叔的话接着往下说,你知道会是什么局面吗,朝阳,我告诉你,以后有可能无法收场。李叔什么都好,就是喝了酒容易掏心掏肺。朝阳,咱们得记住,不讲原则的话,咱们不能说,甚至不该听的事,都不能听。 我看着今天这个头头是道的晓阳,说道:“这满江部长到底咋啦?” 晓阳一本正经,欲言又止地说道:“朝阳,你说教育那边一个科室几乎全军覆没,文静竟然能到乡镇来,这符合程序吗”? 我说,晓阳,这李叔的话你算是白听了,这不现在都不讲程序了? 晓阳说道,朝阳,你错了,这程序讲不讲,看的是公心还是私心,我告诉你,老肖的那个副主任,不是李叔办的。 我说:“什么,老肖这么大的能量,晓阳,那李叔用剑锋和文静,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 晓阳摸着耳朵,轻轻地说,这老肖的事复杂,但是文静和剑锋的事,李叔既有公心,也有私心。这公心就是工业园的班子需要文静这样的女干部,剑锋学的贸易,也适合去外经委,这次招商和柳集的事,李叔把这两个人都看中了。如果说这私心,这私心就是不想这两个人把路走偏了,李叔要拉他们一把。 我疑惑地看着晓阳,说道:“把什么路走偏了”。 晓阳说道:“再说就不讲原则了,他俩只要回来,跟着李叔就没事了”。 既然晓阳不想说,我也就不再问了,因为我还记得,邓叔叔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只是说了一些工作上的安排,就被阿姨批评,这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能说,这是原则,规矩可以突破,原则不能触碰。 晓阳说道,今天,该复习基本国策了。 我看着枕头说,今天不复习了,今天喝酒了,困。晓阳一脸坏笑地说道,这是原则问题,原则不容挑战。 第二天,实在是太困了,但昨天李叔说的话点醒了我,这发家致富是不能套搬书本的经验,那最多只是一个参考,南街村和华西村的经验那么好,县里也组织了去学习,但学习之后没有产生第三个第四个,这说明这学习是一方面,这根据自己的实际去搞创新也是一个方面,这也就是老人家讲的实事求是吧。 到了柳集、回了安平,我就去安平高粱红去找孙向东和高春梅。这安平高粱红酒厂,本就是孙家的祖业,父亲说他小时候这孙家的酒作坊就在,算来了已经传了几代。之前搞改造,公社让孙家的人不再插手酒厂,这换了人,产出的东西根本没法喝,要不辣的入不了喉,要不就是没有酒味,这本来都已经打算停了这酒作坊,但是群众不乐意了,十里八村的群众困了乏了就指望着高粱酒解乏,你这给他停了,这样解馋,没办法就又把孙家的人请了回来。和其他地方的高粱酒不同,这孙家做的高粱酒虽然烈,但口感好,最关键的是喝醉了之后第二天也不上头。 到了酒厂,孙向东正安排着十多个工人搞生产,虽然现在是高粱酒厂,但是这酒厂的规模不大,算下来七七八八的房间也就是四五十间,这酒厂也就五六个农家院这么大。 见我进来,孙向东忙迎了过来,说道:“李大站长,今天来检查啥工作。” 我说孙厂长,今天不是搞检查,也不是给乡里拿酒,是想给你聊一聊。 孙向东的媳妇高春梅已经搬来了两个马扎,这酒厂虽然有一间办公室,但是里面堆了不少的杂物,也就孙向东的媳妇高春梅在里面记记账。 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景,我说,向东,粮食这么多,咱这酒为啥是高粱酒。 孙向东说,李大站长,这以前的时候,人都吃不饱,咋会拿这救命的粮食来造酒,算下来,咱们也是从改革开放后才慢慢吃上了白面馒头。这高粱米,是人没有办法的时候吃的,产量大,好管理,人也可以吃,牲口也可以吃,吃不完了,就酿酒,慢慢地一辈辈地传下来,李主任,咱这酒厂到现在不容易。 向东说这个话我倒是理解,小的时候,白面馒头那是过年才能吃上的美食,那个时候,说不清楚的原因,大家辛苦劳作,就是不见产粮食,一个生产队累死累活地干上一年,每家每户才分一两百斤的粮食,这没有东西吃怎么办,好在当时推广了红薯的种植,每家每户把红薯切片晾干,就是吃这红薯干。红薯干淀粉少,吃了之后不到下一顿吃饭的时间,就又饿得眼冒金星。向东这样说,我反倒觉得自己这问题实在有些傻,就好比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我说,向东大哥,以后你别喊什么李大站长了,这听起来生分,我比你小,以后你就叫我朝阳,我就喊你大哥,这样听着多亲切。 孙向东咧嘴一笑,说道,那可不成,你是管理这酒厂的父母官,我虽然长你几岁,但是这规矩不能乱了。 听到孙向东说着规矩这个词,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阿姨说的一句话,你们这年纪轻轻,还挺保守,这改革开放,关键在解放思想。我们从小就已经被禁锢在这规矩之中,我们生长的环境也是处处有着规矩。阿姨说得真的太对了,没有思想上的突破,怎么会有怎么敢有行动上的落实,看来这向东和从前的我一样,思想可能有些保守。 我试探着问道,向东,有没有考虑过,把咱这酒厂做大,搞成一个大酒厂。 向东摸了摸头,坐在马扎上,用脚在地上胡乱地画着。说道,李大站长,我从出生就泡在这高粱坛子里,从小喝这高粱酒就和喝水一样,这高粱酒厂从我小时候到现在三十多年了吧,就是这个模样,你说把它搞成酒厂,咋搞?咱现在的产量就这么大,一年也就是卖这么多酒,咱该交给乡上的一分不少,咱该发的工资一分不欠,咱这样多好呀,搞大酒厂,我可不会。 听着向东说到规矩这个词,我就知道这孙向东不会轻易地点这个头,换位思考,我如果是孙向东,也不会答应,现在确实挺好,守着这个小作坊,当着这个小厂长,自己的媳妇还管着厂里的账,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谁家有个婚丧嫁娶,都离不了这高粱酒。这酒厂确实也很特殊,离了人家孙家的人,确实就搞不出来酒。别说我这个小小的企管站站长,除了这分管的副乡长和张叔,这孙向东完全可以不顾及我们这些人的情面。 我说,向东,没事,不懂咱们可以学习,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学。 孙向东说道:李大主任,我一个初中毕业,认识的字还没有认识的高粱多,你这喊我学什么,难道我不学习就造不出高粱酒,我劝你也别瞎折腾,几代人都这个样子,咱们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多好,你要是想要酒,我送你个几百斤都不是问题,你喊我看书学习。说着孙向东从马扎上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说道,李大主任,干脆你来当这个厂长。 高春梅就在旁边,忙上去拍了一下孙向东,说道:“你个老孙,咋和领导说话那,你不知道,我和晓阳情同姐妹?” 也许是高春梅的这句晓阳,提醒了孙向东,我这个小小的企管站站长还是县长的女婿。又挤出了一张笑脸说道,李大站长,不是我不配合,是咱要钱没钱,要地没地,咋就能把这小酒厂变成大酒厂,要不,你找张书记,把隔壁的地也划给咱,再给咱个几十万盖车间,这小酒厂不就变成大酒厂了。 我说那这样,咱们都再考虑考虑,我回去也和张书记汇报汇报。 碰了一鼻子灰,晚上到了家自然给晓阳说起了今天去酒厂的事,晓阳端了一盆热水,帮我脱了鞋,脱了袜子,说道:“跑了一天,快坐下洗一洗”。(算了,实事求是地写)事实上,我端了一盆热水,给晓阳脱了鞋和袜子,晓阳一脸满足地泡着脚,我坐在马扎上,给晓阳洗着脚。晓阳说道:“朝阳,这事你有两点办错了,要不要媳妇给你讲一讲”。 我说:“这脚都给你洗上了,态度还不够诚恳吗?” 晓阳说:朝阳你去酒厂这事,值得鼓励,说明你有干事业的心思,这酒厂的事孙向东说得没错,要扩建酒厂,需要资金和土地,这两样是前提。但是我觉得你也要认识到,大酒厂不是把酒厂的规模搞大这样简单,而是怎么把一个小小的酒作坊生产出来的酒有个玻璃瓶子,有个商标,有个带盒子的包装。朝阳,你自己思路要清晰,酒厂要怎么建,这点上,你要先下功夫。只有你思路清晰了,你才能说服别人。说到说服别人,就是问题了。第一,你现在分量不够,企管站的站长既管不了人,也管不了钱,人家喊你一声站长是给你面子了。第二,这酒厂的领导你都没找对,孙向东脑子里只有酒,这酒厂的管理全部在他媳妇春梅,就像李叔说要不要把你要到工业园区,人家李叔就知道找我,人家李叔就知道,在家里我是你领导,这办事要找领导。 我说,咋,我找他媳妇,晓阳,你乐意呀。 晓阳抬起一脚,就把我掀翻在地。笑着说道,笨蛋,让你没正行。 我起了身,又去给晓阳按起了脚,我问晓阳,我现在分量不够,先放一放? 晓阳说,也不用吧,这下周分量就应该够了。 第三天,刚到安平,张书记就把我喊到了办公室,同时被喊过去的还有文静。 我看张叔早上烧的热水已经沸腾,就拿了起来,给张叔把水倒进了暖水壶里。张叔看我把水倒完,给我摆了摆手,说道,朝阳,坐下坐下,吹吹牛,然后郑重地看着我俩,说道,文静、朝阳,你说我现在是不是不行了,这脑子已经跟浆糊一样不好使了,这大早上的组织部的姜艳红副部长就打来电话说给乡里通气征集意见。说了两个事,第一个事是通知乡里,说你赵文静马上要调进县城工业园区管委会任职。第二个事是关于朝阳的。组织打算破格提拔你担任副乡长,这两件事征集我和吴乡长意见,下午找我和吴乡长谈话,如果我们没意见,明天县里就要上会研究。吴乡长今天上午在县城开会,中午我还要去找她。你们也知道,现在的规矩,人员的提拔和调动,县里必须征集所在单位一把手的意见,这我们不同意,你们按程序还走不了,当然这是好事,我和吴乡长都支持。 张叔喝了一口热水,说道:“文静,你给咱老张说说,你到我们安平唱的是哪出,我从78年到现在,在乡镇干了十年,我还没有见到过一个干部待了不到三个月就要回去的事,上次见了你爸,你爸还说你要在安平踏踏实实地干”。然后指了指我说道:“这里没外人,难道就是为了给朝阳腾位置,那按说你不下来就对了,这出口转内销,你也应该去教育局,你咋就会去了工业园区管委会那?” 文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张书记,这个是不是还得感激你,应该是我去上海剪头发的事,是不是县里领导觉得我适合在工业园区,就计划把我调过去,给李书记打下手? 张书记从手里拿下了眼镜,放在手里搓了搓,这是张书记的标志性动作,只要一搓他那玻璃瓶底子一般厚的眼镜片子,就是开始了思考。张叔边搓边说道,文静,你说得对,绝对是老李那家伙干的。这老李不地道啊,他一个人走,咱安平搭出去两个干部,这计生办的工作到现在都快倒数了,这孙友福,多好的苗子,也被他挖走了,这还不够,我这刚来三月的副乡长,我这还没捂热,他又给我挖走了。 说着,张叔戴上了眼镜,拍了一下桌子,说道,这断子绝孙的老李,忒不地道,人家是打土豪分田地,他是老挖娘家的墙根,下次见面,朝阳,他不请咱乡大院里的人都吃上一顿,咱俩都别搭理他。 张叔又喝了几口水,想着通过喝水来发泄对李叔的不满。文静站了起来,拿起了暖水壶,慢条斯理地说,张书记,这都是我的猜测,算不得数。 张书记说道:“文静,你去吧,咱老张开玩笑那,这工业园区是好地方,能去那边,抛头露面的机会多,老李那边,确实缺少一个女同志。这老肖成天跟个土匪一样,工业园区是咱们县的门面,你过去有好处。到了好好干,帮老李多分担一些。如果可以,你们那边看不上的企业,你就送给咱安平,记住,你在安平,还有我们这帮子穷亲戚。今天,你就别工作了,女同志东西多,收拾收拾,明天,朝阳你安排一下,给文静践行。文静,你就是在安平待一天,你也算是安平的闺女”。 听到张书记这样说,文静倒有了些伤感,说道,一定不会忘记,是张书记给的平台和机会,一定不会忘了,这平安的父老乡亲。 我又给张书记汇报了乡镇企业改革的思路,张书记一直在用手搓他那厚厚的玻璃片子,我都在想,这眼镜的度数到底还准不准,整天这样错下去,早晚把眼镜片子搓成平面镜。 张书记听完我的思路汇报,说道:“朝阳,思路很好,问题很多,但咱不怕,你张叔我干过三年的铁道兵,虽然不像你一样上过战场,但我们铁道兵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这个事算个啥事,你放心地干,孙向东这个同志,酿酒行,搞企业管理不行,他如果想不通,咱就把他换了,离了他孙屠夫,咱还吃带毛的猪啊,不换思想就换人”。 我说,张书记,恐怕不行,这酒厂实属特殊,咱换了他,咱这酒厂更开不起来。 张叔慢慢地戴上眼镜,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小子,你喊他媳妇当厂长,不还是一样。说罢就让我安排明晚聚餐的事。 聚餐自然又是羊肉汤馆子,吴姐具体负责后勤,我只有喊着吴姐一起去安排订餐。吴姐说李大主任,这赵文静才来了几天就又被抽走了,咱这安平现在不仅出男干部,这还出了女干部,你说这漂亮的年轻的是不是领导都喜欢?说着吴姐摸了摸自己的脸。接着说,你吴姐我这个人就喜欢自己的长头发,上次县里喊剪头发,我说啥也不剪,这老张还专门把我叫过去,说我剪短头发好看,我这才把留了几年的辫子剪了,朝阳,不瞒你说,吴姐自己觉得长得还行,就是年龄大了些…… 下午快下班,晓阳打来电话,我对这个点的晓阳电话,已经有了阴影。电话接通,晓阳问我,身边有没有人? 我说,没有,不会又是坏消息吧。晓阳说道:朝阳,我说,你听,别问,今天下午艳红副部长找安平和柳集谈话,老杜和老周同意让剑锋外经委。你们安平的吴乡长,坚决反对文静去工业园,把你提拔副乡长,满江部长和她沟通都没有沟通下来,刚刚老杜给剑锋打了电话,说这事情又复杂了,我刚给我爸打了电话,他说,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不好出面,只有一个人能办。 第32章 干部任命总是充满变数 到了下班,我和文静从安平乡大院就去了柳集乡大院,在路上副乡长文静的情绪十分低落,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县工业园区管委会书记、主任李叔是当着我们的面打了包票,因为我们招商有功,县委书记钟毅都已经点头让文静去县工业园区管委会担任副主任,这剑锋去县对外经济技术合作委员会任副主任,由我接替文静的位置担任安平乡的副乡长。实在没想到,在组织谈话的第一步,我们乡的乡长吴香梅就反对这样操作,理由是文静刚刚提拔,到乡镇才三个月就去县城,李朝阳一个退伍兵,解决身份才两年多就提拔,这不符合程序。 当时,在车上我也在想,为什么昨天晚上回到家,晓阳会说这李叔喝酒的时候,话说多了,看来干部任命这个事,不到最后一步开会宣布任命之前都是充满变数,事情没成之前,守口如瓶,秘而不宣不是没有道理的。 其实,我是经历过一次这种事情的,去年的时候,工业园区成立,老领导李叔要去那边担任筹备组组长,本来都说好了让我去工业园区工作,但是开完会才发现文件根本没有我的名字。当时的我也和现在的文静一样,心情低落,情绪悲观。在送别李叔的那天晚上,晓阳找到了我,也温暖了我,让我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人的一辈子很短,在人生的旅途中如果遇到了善解人意的伴侣,当你身陷孤独与黑暗之中,她就像是一束光,不仅给你指明一条路,还能温暖你的心。我知道,对于文静而言,她现在需要的是剑锋的肩膀。 到了柳集乡大院,远远地就看到剑锋和晓阳两人讨论着什么。到了车上,李剑锋的气还没有消,说道:“吴香梅,真是老样子,自以为仗着县委某人的关系,就在安平胡作非为,你们是不知道,以前我在县委机要科,这县府办有个小姑娘文件程序没走对,她直接冲到廖主任那里,当着人家廖主任的面把小姑娘批得眼泪直流”。听到剑锋这么说,我心里也有一种感觉,同样是安慰人,剑锋和文静相比,真是差别不小,这剑锋还是嫩了些。 晓阳看到文静的表情,自知文静是又被这事伤了心,吴香梅和文静算是同一个班子的同事,吴香梅又是乡长,文静是副乡长,一个乡长在组织面前反对副乡长的调动,文静的心思很细腻,不像剑锋大大咧咧,自然是挂在了心上。 晓阳说:文静,这事你别担心,这是钟毅书记点了头的,这钟毅书记去地区开会,满江部长找不到人汇报,吴乡长长期在县委机关,凡事讲规矩,只要钟毅书记明天上午回来就还有转机。 文静叹了口气,对晓阳说:晓阳,我是和吴乡长一起到乡镇报到的,我俩在一个车上,当时组织部的艳红部长还说,给一个乡班子一次送两个女干部,也是罕见,希望我们工作上相互扶持,生活上相互照顾,没想到她当着领导面会这样。 到了县城,剑锋陪文静一起下了车,说是到护城河边上散散心。两人下了车,我问晓阳:“这事是不是只有钟书记才能搞定”。 晓阳说道:朝阳,你别想不通,这事算不上什么,这吴香梅就是靠着钟书记的赏识才到这儿的,满江部长和她亲自去谈她都不松口,这事只有钟毅书记出面,以组织的名义和她谈才行。 我说:“晓阳,剑锋的爸爸李学武以前不是咱们县的县委副书记,这现在在地区交通局当副局长,他爷爷李老革命还是以前的地委主要领导,他爸他爷爷出个面这事不也就解决了”。 晓阳说,刚想夸你能沉住气,你就又冒傻气,这文静和剑锋现在什么关系?顶多也就是个男女朋友,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李学武怎么好去出这个头。再说,这李老革命哪能出来干这种事。如果真的要动用关系,你这个县长女婿还用请地区领导出面?爸爸不也能搞定?这人家吴香梅在意的是程序,你就要用程序说服她,这事只有钟书记解决,我爸说了,满江部长会给钟毅书记汇报。一会到了县委家属院,你可别再冒傻气,我可告诉你,爸妈都会看你对这事的反应,你少说话,这事得我说。 其实,经过上次工业园区的事,我内心对吴乡长在组织部反对我和文静的这个事情说不上太过计较。又或者说我心里十分的自信,这件事他一定能干成,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在这个县城里,什么事都可以急,但就是这升职的事不能急。 到了县委家属院,刚一进门,就问道:“妈,爸爸还没回来?” 阿姨正在择菜,看到我和晓阳进了门,就站了起来,说道:“中午说了,晚上要回家里吃饭,估计临时有事,你们都到了,估计算时间也快回来了”。 邓叔叔不在家,阿姨忙着做饭,我和晓阳自然帮着打起了下手,以前阿姨是不让我进厨房的,现在也不再那么讲究,每次我和晓阳回家,都是帮着洗菜做饭。阿姨比叔叔大两岁,不满五十就主动从县医院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专心照顾邓叔叔的生活。 做好了饭,邓叔叔还没好,晓阳和阿姨坐在一起,挽着阿姨的胳膊,说起了我大嫂盖房和鸡舍的事。阿姨说:你们大嫂不简单,怀着孩子还要去养鸡,先别说今年能不能养成,秀霞能有这个主见和心思,就很不错。现在很多人做事情总是瞻前顾后,前又怕狼后又怕虎,想得多干的少,这样是成不了事的。 晓阳说道,妈,你别说干事了,这朝阳提副乡长的事,这次说不定又黄了,这工作还咋干? 阿姨注视着晓阳,说道:晓阳,不是副乡长就不干革命工作了?这是个什么道理,晓阳,你要搞清楚,是干了工作才能当领导干部,不是当了领导干部才干工作,朝阳,你说是不是? 我自然点了点头,说道,阿姨,我懂了,我也没有太在意这个,我现在把精力都放在了我们那几家乡镇企业上。 阿姨说道:这就对了,我们干工作如果是奔着当领导去的,到最后,我告诉你俩,工作也干不好,这领导也当不成,路都走错了,能长远吗?晓阳,你说说吧,咋回事? 我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想着,这回终于不是你笨你先说了。 晓阳自然是把来龙去脉和阿姨说了一遍。阿姨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看,有这个吴乡长我知道,我在医院的时候,她就是县委办的一般干部,钟毅同志来了之后,她进步了吗,这人长得漂亮,做事讲原则。我看你们安平有吴乡长在,也是个好事情。 晓阳回了一句说道:“妈,这咋能算好事情,这样的人就是一根筋,咋推动工作”。 阿姨说:没规矩,以后注意,别人话没说完,不能打断。我说到哪里了?对了,为什么说这也是好事情,我看起码能起到监督作用,班子里有这样的干部,你们谁也别想犯错误。晓阳,朝阳,阿姨不懂大道理,但是我觉得你们看人看事,不要非黑即白,在处理这种事情上,大事要讲原则,小事要讲风格,既然提拔文静和朝阳是组织的决定,我也觉得这吴乡长有些轴了,这样下去,她会吃亏的。 晓阳说道:“对,让她吃亏,下午我就给我爸打了电话,说了这个事”。 阿姨看着晓阳,语气有些重地说道:“晓阳,你怎么能这样处理事情,这人家吴乡长不是背后告状,是以乡长的身份给组织反映问题,就算不妥也是组织出面处理。你给你爸打电话是啥意思,这是教你爸做事情还是让你爸犯错误”? 见阿姨有些生了气,我说道:“阿姨,这事不怪晓阳,晓阳只是着急,说明天下午要开会研究这个事”。 阿姨说,朝阳,晓阳,这件事,请你们相信组织,不要学有些人,遇到点事就到处托关系走后门,我看这个风气很不好,咱们家如果这样搞,这下面不得全乱了套,一会你爸回来,你俩不要再提这个事情,知道没有? 我和晓阳都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阿姨又说:朝阳,你别多心,阿姨话说得重了些,但对你们以后有好处,眼光一定要放长远,我记得岳麓书院有一副对联写得特别好,其中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这意思就是:做事情的对错按照自己奉行的标准来判断,至于事情做了之后被赞扬或者诋毁那随别人去说,得失成败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这句话我年轻的时候就体会了,我觉得很受用,送给你俩,慢慢去悟吧。 正说着,邓叔叔就进了门,说道:“思君,又给孩子们传授什么好经验”。 阿姨笑着说道:“老邓,你又笑话我不是,我一个退休老太太还能有什么经验,是这朝阳给我说他去搞乡镇企业改革的事,我那,在这听稀罕那”。说着,就帮邓叔叔脱了风衣,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 邓叔叔说道:“好事情,一会给我也讲讲,今天的饭菜丰盛,洗手吃饭”。邓叔叔洗了手,用毛巾擦了擦,走到了餐桌。 邓叔叔说道:“朝阳,说说,乡镇企业,什么思路”? 我把安平乡五家乡镇企业的情况给邓叔叔做了介绍,又把这两天去高粱酒厂的事也给邓叔叔说了。 邓叔叔边吃边说:“这酒厂的事,老张什么态度”? 我说:这张书记说了,不换思想就换人。 邓叔叔手里夹了菜,不着急吃,问道:“这酒厂的关键在厂长,酿酒的方子在他手里,这厂长换了,你们连作坊都没了,还怎么做大做强”? 我说道:张书记说了,换这厂长的老婆上,这厂长的老婆,是这厂里的会计高春梅,这家里厂里其实都是高春梅当家,这高春梅高中毕业,脑子也比较活。 邓叔叔把筷子放下,笑着说道:思君、看看,这就是咱基层的干部,不仅能干,而且会干,朝阳,我觉得有老张支持,你们这事能干成。老张不错,有魄力,不换思想就换人,说得好。 阿姨说道:“你说以前咋没看出来,这老张咋和老李差不多”。 邓叔叔说道:“朝阳,下午的事,刚刚解决了”。 晓阳问道:“爸,真的?咋解决的。” 邓叔叔又放下了筷子,说道:“这个老李,拖着刘县长和满江一起,直接到了地区找钟书记,说香梅同志这样搞是耽误工业园区和县里招商大局,钟书记直接给香梅同志打了电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啊,这香梅同志还要坚持,这钟书记说的话和老张一样,不换思想就换人”。 我们都看着邓叔叔,邓叔叔笑着说了一句,学武家的孩子是不是和那个老赵家的小静在谈朋友? 晓阳看了一眼我说道:“爸,你还知道这个”? 邓叔叔说道:学武说剑锋打电话给他闹,说有人欺负他女朋友,喊他必须出面给钟毅同志打电话,这学武先打给了我,问我情况。 阿姨说道:“这都什么事呀,咋剑锋挨揍一顿不长记性,还跟个孩子一样”。 邓叔叔又夹了一口菜,停顿了一下,说道:“这剑锋学武还要教育,但这香梅同志的做事风格,要吃大亏。朝阳,她是女同志,以后你们在一个班子里共事,你要多担待”。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晓阳说,没想到这李剑锋,为了文静,真的会给他爸打电话。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还好,煤球没有熄灭。掏了掏炉子里的煤灰,吴姐就来找我,说道:“李大主任,老张叫你过去”。 我到了张书记办公室,张书记摆了摆手,让我坐下。说道:“朝阳,咋整,你张叔我得罪人了”。 我说:“张叔,不会吧,你这到处维护人,你还会得罪人。” 张叔说道:“昨天在县委大院,和吴乡长吵了一架,她不同意你和文静的事,我这左劝也不听,右劝也不行,最后满江部长来劝,还是不听,气得我当着满江部长、艳红部长的面,给她拍了桌子。” 说完之后,张叔就开始搓他那眼镜片子,朝阳,说是昨天满江部长、刘县长和老李去了地区,直接找了钟书记,钟书记把吴乡长狠狠地批了一顿,这吴乡长才点头。现在搞成这个局面,你去把今晚的聚餐取消了,现在羊汤不好卖,别人家杀了羊咱又不去。这聚餐这事等文静到了工业园区,咱去把她送到老李手上,到时候咱一起去吃老李。 我和吴姐一起到了羊肉汤馆,羊肉汤馆子里的老板正准备杀羊,见我们这样说也只有少杀一只。吴姐看着那头羊,咽了咽口水,说道,这羊多活一天,还得感谢咱乡党委政府。李大主任,你说这赵文静是不是走不成了,我就说吧,女人光靠漂亮还不行,还得有那个命,你看你吴姐,年轻的时候不也漂亮,现在不还是在党政办给老张他们烧热水,这赵文静估计和我一样,命苦。 下午的时候,县里的会议已经通过了动议和调整方案,接下来就是走程序,我也到了组织部,艳红副部长给我们谈了话,同期提拔的还有几名干部。这些天,我一直去试着和高粱红酒厂的孙向东拉近距离,但事实上效果很差,虽然我的背后有晓阳,晓阳的背后有县长,但县官不如现管,大家知道,这个事情县长是不会管的,企管站站长是管不了的。 程序走到差不多,终于接到了好消息,我们的任职文件已经出了,组织部领导会亲自到柳集和安平宣布任免,比这个消息更令人振奋的是,县委钟毅书记要带队到安平和柳集调研乡镇企业,并“顺便”出席我们的干部大会。这在49年之后,是第一次。 张书记亲自做了安排部署,乡中出动了数百名学生参加义务劳动,给乡镇大街、乡大院,五家乡镇企业的卫生全部进行了大扫除。张书记和吴乡长对几家乡镇企业也是进行了多次的检查和摸底。 第二天的上午,张书记、吴乡长、文静和乡里的干部们早早地等在了大院里,张书记和吴乡长愉快地交谈着,这张书记和吴乡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消除了隔阂。9点刚过,一行两辆黑色轿车进入了乡大院。张书记和吴乡长上前一步,分别打开了轿车后排的门,钟毅书记一身西装,只是没有打领带,一起来的还有满江部长、刘副县长、县委的崔秘书长、艳红副部长。 钟书记与大家一一握了手,说道:“今天主要是调研乡镇企业改革发展还存在哪些方面的问题,大家今天把重点放在典型问题的挖掘上,乡里不汇报,重点选两家企业的看看”。 乡里也做了准备路线怎么走,顺序怎么排都有计划,我们乡最具特色的就是地毯厂和高粱红酒厂,既然钟书记要选两家,自然是看这两家。这乡大院到两家厂还有些距离,乡里已经把计生办的车调了过来,加上张书记的车,一行四辆车就去了地毯厂。 说起这地毯厂,我也来了几次,这织地毯本身不是我们这儿的传统技术,而是安平的一位老乡,早年在外地当兵,娶了外地的媳妇,从外地带回来的技术。这织地毯的机器,就是几根半尺宽的圆木,搭成架子,中间布上密密的白线,手巧的女工们用各色的细线,按照图纸在这白线上织起厚厚的毛毯。地毯厂不大,只有二十多间房子,真正的织地毯的机子,有十台,算下来应当是有四十多名女工。 钟毅书记看得仔细,听得认真,频频地点着头,只是偶尔才反问几句。厂长老杨介绍,这一块地毯要半年才能织好,这地毯在本地不好卖,省城有专门的公司在收,我们卖给专门的公司,这公司在对外销售。 地毯厂看完,又去了高粱红酒厂,十几名工人都围拢了过来。钟毅书记与每一个人都亲切地握手。看到酒缸里清澈的高粱酒,钟毅书记说,拿几个杯子,我们尝一尝。 这孙向东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领导,这没说让准备杯子呀,不知道您这还要喝上一杯”。 钟毅书记听了哈哈一笑,说道,这厂长还是怕我们喝了酒不给钱。 刘县长说道:“不讲究,把你们吃饭的碗,洗一洗,拿过来”。 孙向东还是一脸的难为情,高春梅说道:“好嘞,马上去拿”。高春梅利索地走进了厨房,见状我也忙跟了上去,灶台上的碗不少,大小各异,颜色不一。 我说:“梅姐,咋这么杂,没有几个差不多的吗”? 高春梅说道:“李站长,这些都是咱工人吃饭的碗,大家从各家拿的,为了好区分,所以才五花八门,这碗虽然杂,但是都洗得干净”。 我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拿过去。说着,我俩抱了十多只瓷碗走了过去。 钟书记说道:“这么大的碗,同志们,这喝了酒不给钱也不行喽”。 有人已经抬了桌子,把碗支开,高春梅从酒缸里现场舀出来高粱酒,倒在了碗里,清澈的酒如同甘泉,让人看了就想端起一碗来解解渴。 钟书记说道:“咱家乡人就是实在,一碗比一碗地满,这接下来还有工作,这喝多了说酒话可不行”。 钟书记端了第一碗,众人也就把碗端了起来,钟书记把酒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说道,这酒度数不低,说着慢慢地品了一小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慢慢地喝了几口说道:“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这酒怎么样,乾坤,满江,你们都说说。 满江部长说道:“劝君更尽一杯酒,安平小坊迎贵人”,这酒入口烈,回味甜,钟书记,您这一品,我看这酒要打出名号,走出安平了。 刘副县长说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钟书记,作为分管工业经济的副县长,我还不知道安平的这家酒厂能产出如此好酒,真是惭愧了,我觉得这酒,是安平的财富,是咱县里的财富。 这张书记见诸位领导都是吟诗一首,也是张嘴就来,今日听君话一席,暂凭杯酒长精神,给各位领导汇报,我们安平,就是想拿这酒大做文章,把酒厂作为乡镇企业改革的试点。 这张书记的一席话加上古诗,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那玻璃瓶子一般厚的眼镜下面,真是有知识和指挥。看来,这领导之所以成为领导,真才实学是基本功。 钟毅书记说道:安平的底子很好,思路也对,我看安平在改革发展中“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我们现在提工业强县,目标定得高,事实上要先大后强,怎么做大?不是工业园区和城关镇的一家独大,遍地开花才是工业大县,争奇斗艳才是工业强县。老张,香梅,你们肩上的责任重啊,这么好的资源做不起来,我要拿你们是问。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吴乡长背了故事也说道,钟书记,您给我们指明了方向,我们就有了目标。请县委放心,我们安平一定落实好钟书记的指示,“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 这吴乡长的一番话,更是让我想起了晓阳说的那句话,“这吴香梅在县委办三年,颇得钟毅书记器重,她不是花瓶,是有真本事的”。 钟书记说,这乡长表态了,书记支不支持呀? 张书记说道:钟书记,吴乡长的表态就是我们班子的表态,请您放心,我们一定落实好您的“九字”方针。 钟毅书记微笑着说:这就对了,你们两个就是要一个鼻子孔出气,这也是我们今天调研的目的之一,咱全县十七个乡镇,在这个时候,都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县委政府就是你们的表率。 说罢,就去了会议室召开全乡干部大会,这次会议除了乡大院的干部,各村的干部也参加了会议。满江部长亲自主持会议:第一项议程,宣布有关任免。根据工作安排,免去赵文静同志安排副乡长职务,任免赵文静同志为县工业园区管委会副主任,任免李朝阳同志为安平乡副乡长。第二项议程,县委钟毅书记作重要讲话。 钟毅书记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同志们,今天我到乡镇参加干部大会,是第一次,很多同志讲,怎么副乡长干部的任免,县委书记都要参加哪?这不符合规矩。同志们,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还是要提到招商,县里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一穷二白,没有工业,大家辛辛苦苦一年,勉强才能填饱了肚子,这一到过年,孩子想吃碗肥肉,咱这做爹当娘的都拿不出来,心里能好受吗。如果不改变,这能行吗。为了拔掉这穷根,咱们县组织了到上海的招商专班,咱们县的几个年轻娃娃,背着干粮,像要饭的叫花子一样就去了上海。 说实话,他们出发的时候,我们心里都没有底。但是这几个孩子,靠着他们的真诚、智慧、勇气和决心,硬是招来了一家企业。咱这穷乡僻壤的人家为啥来那,同志们可能也听说了,咱们的一个女干部,为了表示咱们县招商的诚心和决心,大庭广众之下,让咱们的男干部,当着企业家的面,流着泪把头发都给剪了。人家企业答应了,但是又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让咱们提供5吨头发以解燃眉之急,同志们,5吨头发就是斤,我们当时刘县长根本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又是咱们的年轻干部出的主意,2天时间给他们企业凑了斤的头发。 就是这样,咱们县的第一家大企业在咱们工业园区落户了。你们说这些年轻娃娃,年轻干部,该不该提拔重用。今天念到名字的赵文静同志,就是主动断发的女干部,今天提拔的李朝阳同志,就是出主意的同志,同志们,你们说说,这样的干部该不该破格提拔,该不该得到重用,我这个县委书记该不该给他们到现场鼓鼓掌,加加油。 同志们,改革开放一定要解放思想,咱们有些干部还认为咱们基础差,优势少,做事循规蹈矩,办事墨守成规,这种思想是很危险的,这种思想不转变,是要耽误全县经济社会发展大局的,我们是不会答应的。 同志们,我上午调研了咱们安平的两家企业,我看咱们安平有底子、有条件,咱们乡党委政府也有思路、有措施,咱们的干部群众也有智慧,有担当。我给你们提了要求,在工业强县的“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你们有没有信心呀。 大家齐声说道,有! 钟毅书记笑着说道,现在已经12点30了,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本来朝阳同志应该作表态发言,这个态不表了,等到年底,你们拿成绩说话。 在一片掌声之中,干部大会结束,我正式被任命为安平乡副乡长。 在食堂简单吃了午饭,临行之际,钟毅书记又把张书记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说完,还拍了拍张书记的肩膀。在我们的目送之下,两辆车离开安平。车队走了,人群散了,张书记把我叫到耳边,说道,朝阳,钟书记单独给你交办了一项重要工作。 第33章 思路决定出路 送走了县委书记钟毅,安平乡党委书记老张把我叫到身边,说道,朝阳,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领导干部了,钟书记临行前专门交代了一件事,由你牵头落实,那就是必须打开思路,主动作为,把咱们安平高粱红的品牌打出去,钟书记说,给你一年期限,到时候看你有没有真本事。说着张书记也学着钟书记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退伍三年,娶了县长的女儿,又成为副乡长。我还记得晓阳第一次上门,父亲说的那句话,我们家别说要娶县长的闺女,就是我们全村都没有当副乡长的亲戚,三年多的时间,我从武装部的临时工,成为正式干部,又成了党政办的副主任、主任,到如今的副乡长。我感觉这一切顺利得不够真实,回想起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晓阳,晓阳从未嫌弃我出身卑微,从未嫌弃我有些木讷笨拙,在晓阳善良的眼神里,我的错误在她眼里都是值得欣赏,晓阳对我的家人也给了最大的体面和尊重。但是,晓阳的身份太过特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说,这李朝阳就是倒插门,靠着媳妇和老丈人才能成为副乡长,能招来商又怎么样,还不是妇女和学生拿头发换来的。 慢慢地反而有了些烦躁,焦躁与不安之中,我又想起了阿姨昨天晚上说的话,“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阿姨给我们解释,做事情的对错按照自己奉行的标准来判断,至于事情做了之后被赞扬或者诋毁自是有外人评价,得失成败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回想到阿姨,我是打心底里佩服,睿智、豁达、真诚、正直、开明,别说晓阳,就是身为一县之长邓叔叔对阿姨也算是言听计从,我不由得嘴角一笑,看来和我一样,邓叔叔在家里的地位,也不高呀!脑子里突然又出现了一个画面,父亲在刘举人庄的大街上,抽着烟卷,一脸傲娇地走着,吃软饭怎么了,县长家的软饭,有本事你们也去端上一碗。 下午的时候,张书记通知乡班子开会,吴乡长还是保持着那种高傲的姿态走进了张书记的办公室,今天钟书记临行前,在和张书记交代完工作之后,最后又与吴乡长握了手,这是李叔教我的,领导的每一个动作都不是多余的,这个动作多多少少有些扎场子的意味在里面。毕竟吴乡长当了三年的县委办副主任,是钟毅书记看中的干部,不可能让吴乡长在安平站不住脚跟。更为重要的是,蓄势待发的安平需要一个团结协作敢于担当的班子、 又是在张书记的办公室里,大家搬了几张凳子,这办公室马上就成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马叔在就留下的习惯,小会就在办公室开。张书记说,今天钟毅书记到咱们这调研乡镇企业,出席干部大会。这充分说明县委和钟毅书记对咱们安平充满信任和期待。同时,钟毅书记也提了希望和要求,作为咱们乡班子,必须坚决落实好钟毅书记“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的这个指示,咱们必须围绕着这个目标来干工作。今天,咱们召开党政班子会,主要就是研究两个事,一个是朝阳同志文静同志的工作调整之后,乡里的工作也要做重新安排。第二个事是咱们这工作指示怎么落实的问题。 下面讨论第一个事,调整分工和党政办主任,企管站站长的人选问题。之前文静负责教育和党政办,现在朝阳同志成为了副乡长,我看我们先讨论党政办主任、企管站站长的人选…… 张书记话没说完,吴乡长突然干咳了几声。张书记看了看对面坐的吴乡长,把话就咽了回去,慢慢地摘下了他的眼镜,低着头又开始搓着眼镜片子。然后头也不抬地说道,那就请大家先发表意见。 吴乡长接过了话说道:张书记,我看这样,我们就按顺序来,朝阳同志是新进的班子成员,我们就从朝阳同志开始,我们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我正拿着笔在做笔记,吴乡长这样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了我,在大家的眼神之中,我也是看懂了,这乡长和书记之间态度不明朗,你先来给大家打个样。在这之前,我也参加过党政班子会,但那个时候,我是以党政办主任的身份列席会议,就是在张书记办公室的门面,搬个马扎做记录,虽然我对这党政班子会并不陌生,但是还从来没有发过言。晓阳说过,不要试图以示弱博取别人的同情,而是以示强赢得别人的尊重,人千万不能扭扭捏捏,大大方方大家才会尊重你。 我学着领导们的模样,想着一定要沉住气,盘算着我到底想干什么,该干什么。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领导,今天钟毅书记的讲话振聋发聩,催人奋进。让我感觉到,县委对咱们安平的乡镇企业充满了期待,我之前作为企管站站长,又是刚刚担任副乡长,我觉得在“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这个指示中,我自然应当冲在前面,主动承担起乡镇企业改革的责任,为咱们乡的乡镇企业改革多做贡献,我想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乡镇企业上,党政办主任的位置,我建议由其他同志负责。 大家听我说完,其他几位领导都表示无意见,毕竟现在的乡镇企业是张书记亲自在抓,这党政办是文静的事,文静走了到底谁来分管,就看张书记和吴乡长的意见。 吴乡长见大家都不表态,就说道:“那张书记,我先说说?” 张书记的手在桌子底下玩弄着他的眼镜,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吴乡长说道:首先,对于朝阳同志成为领导干部,加入我们的班子我表示祝贺和欢迎,对于朝阳同志的提议我个人也持赞成态度。但我也有自己的几点考虑。这第一,钟毅书记在工业强县的布局中,给我们安平划了坐标,那就是除了工业园区和城关镇,咱们安平在农村乡镇中要当第一,朝阳同志熟悉五家乡镇企业的情况,现在一时也抽不出人负责企管站的工作,我提议朝阳同志继续兼任企管站的站长。这第二,文静同志走了之后,党政办的工作总要有人抓,党政办上传下达,协调左右,这朝阳同志当主任的时候,干得很好。假如朝阳同志继续兼任企管站站长,这党政办的主任我提议可以由其他同志来接任,由朝阳同志分管党政办。这第三,既然钟书记这么重视工业强县工作,我这个乡长也不忍心把责任都压在朝阳同志身上,我提议我主抓全面的同时,联系企管站。 说到这里,我看到张书记明显地皱了一下眉头。吴乡长的话说完了,张书记靠在凳子上,头望着办公室的房顶,慢慢地从桌子底下掏出来眼镜戴上。我确实很担心,张叔的眼镜,这样下去天天搓,还能撑得上几天。戴上眼镜,张书记还是微笑着说:同志们都说完了?我看很好,大家都充分发表了意见,香梅同志提议很好,以后咱们再讨论工作,就按照这个顺序来。刚才大家的发言,我都认真听了,大家说得都很好,特别是吴乡长的三点意见,我基本赞成。这第一,关于企管站站长的问题,就由朝阳同志兼任,党政办主任的人选,我看下一次会议,咱们再研究,吴乡长,你看怎么样? 吴乡长说:“张书记说得对,这党政办主任的人选一时也商量不出来,咱们这安平党政办这几个,我看着是一个比一个来气,我同意充分准备后下次再研究。” 张书记微笑着说,香梅同志是县里下来的,要把咱们这党政办抓上去。这第二,关于朝阳同志的分工,我同意香梅同志的意见,朝阳同志分管党政办、乡镇企业管理和工业发展。这第三点,也算是我们接下来的议题,这钟毅同志讲让咱们安平“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我们要拿出实实在在的举措,香梅同志讲,不能把责任压在朝阳一个人的身上,我非常认同,这不是朝阳同志一个人的事,也不是香梅同志他们两个人的事,大家要有集体意识,这是咱们整个平安的大事,我提议,咱们成立乡镇企业改革发展领导小组,我任组长,香梅同志任常务副组长,其他班子成员都是成员,这发展小组再成立一个办公室,就挂在咱企管站,朝阳同志兼任主任,这样就调动了全乡的力量抓乡镇企业改革。说罢,张叔又摘下了眼镜,往凳子上一靠,说道,有更好措施的同志请发表意见。 办公室里大家都没有人说话,张书记说道,那大家没人表态,就这样定了! 临下班的时候,张书记又把我喊到了办公室,说道:“已经给老李、老马约好了,今晚咱们安平的老人给你和文静祝贺祝贺,你喊上你们家晓阳参加。”说了时间地点之后,张书记就直接先去了县城。 下了班,我就和文静一起,去了柳集接剑锋和晓阳。这次,文静心情不错,我俩单独在车上,从来不多说话,文静用手托着下巴,在后排注视着满是绿色的乡村。接了剑锋和晓阳,我们又直冲县城。 李剑锋一脸得意地说,哎呀,没想到啊,咱还想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一下就又回来了县城,晓阳,我这过年还厚着脸皮去你们家,专门提出来让你们搭我一程,你看,这也是不虚此行,这女朋友还到手了! 晓阳看着剑锋:“说道,李剑锋,我们家文静还在考察你,你不好好表现,我们文静到时候就一脚把你踢开,我可告诉你,工业园区里,那年轻的男干部可不少”。 李剑锋说道:“我对文静可是一片真心,我告诉你们,我对我妈都没有这么好过,为了文静,我可是把电话都打到了我爸那里,我都想好了,如果我爸不同意,我就把电话打给我大伯,晓阳,你知道,我大伯是最疼我了”。 晓阳说道:“剑锋,你可别这么胡闹,组织上的事有组织解决的方式,你可不能动不动就搬出来你爸你大伯。” 剑锋说道:“你还说我,昨天下班的时候你还不是打电话,这李大爷那个电话,还不是你打的?”。 晓阳生气地说道:“剑锋,又在胡说,我可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说罢,给了文静一个眼神,说道:“文静,剑锋胡说八道,扭他耳朵”。说着晓阳和文静就从后排起来,两人一左一右地又扭起了李剑锋的耳朵。这次,看得出来,晓阳噘着嘴用着力,是真的在扭,剑锋是真的嗷嗷叫! 我这才想起了,邓叔叔昨天回家说,这李叔拖着刘副县长和满江部长直接去了地委,找钟书记说吴香梅这是在影响工业园区建设和工业强县的大局。但晓阳给李叔打电话这事,根本没有和我提起过。在晓阳看来,这件事是只能做不能说的,之所以李剑锋知道,怕是晓阳在柳集打电话的时候,被李剑锋撞上了,连我都不说,晓阳自然不会给李剑锋说。这靠媳妇进步,算是坐实了,我从后视镜看了看晓阳,真是用心良苦。 到了县城,马叔、李叔、张叔和孙友福已经到了,我和晓阳、文静和剑锋已经迟到,在一片祝福声中,剑锋得了一个新称呼——安平女婿。 回到家,已是深夜,好在第二天并不上班,我的酒量不错,陪几位安平叔叔喝到了底,李剑锋是第一个被抬出去的,毕竟安平女婿这个称呼实在尊贵。第二个是马叔,作为县府办的主任,他喝得不比安平女婿少。孙友福喝多了,感恩涕零,不能自已。晓阳和文静照顾着每一个人,直到最后,饭桌子上就剩下了李叔,张叔,晓阳和我。 李叔和张叔在讨论着吴香梅的处事风格,俩人都摇了摇头。李叔拍着张叔的肩膀说道:老张,你搞的那个小组确实有水平,如果你不这样搞,这朝阳的副乡长和没有提一样,还是个企管站站长一样的小媳妇。 回到家,已是深夜,躺在床上,我问晓阳:“你说,我的命咋就这么好,处处遇贵人”。 晓阳说道:傻瓜,一个人,是不是你的贵人,我觉得看你是处于什么心态看这个人,别人在你眼里是贵人,你在别人的眼里一定也是贵人。就比如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县长的闺女,咱俩结婚了,我是你的贵人。但是在我的眼里,我的小笨蛋才是我的贵人,我遇到了一个帅气、善良、懂得感恩,知道上进,又愿意为我付出的男人,难道你不是我的贵人吗?贵人从来不只是仕途上的提携,贵人是情感上的相互扶持。就比如李叔,他帮你和孙友福,是因为拿你们当自己孩子,看着你们的成长对他来讲就是最大的回报。 回味着晓阳说的话,有些深奥,想到深奥,我又给晓阳说起了钟毅书记,刘副县长和满江部长在高粱红酒厂谈话和张书记主持开今天党政联席会的事,不比不知道,这当领导别的不说,必须先有文化和水平。这县里几个领导就算了,但是这张叔和吴乡长,也都是出口成章,让人刮目相看。 我说晓阳,假如今天你要接话,要先背一首带酒的诗,你能接得住吗? 晓阳说道:咋接不住,这带酒的诗还不简单。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酒浓春入梦,窗破月寻人…… 听着晓阳一首又一首,这晓阳每背一首,我都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李朝阳,你除了会喝酒,你还会干啥? 我说,晓阳,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在这里背古诗,你的枕边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显得我很多余。 晓阳抚摸着我的耳朵说,对对对,不背了不背了,这在背天都亮了,咱们换个话题,你不多余不多余,咱们讨论一下基本国策在基层的落实。 第二天,幸亏不上班,睡到了十一点。起了床,晓阳说道:“昨天钟书记拿柳集和安平比,同样是两个乡镇,咋柳集和安平的差距会那么大,虽然都穷,但是柳集穷得彻底,安平还有仨瓜俩枣五家乡镇企业。钟书记走了,这杜书记就组织我们也开了会,要求我们每个班子成员,年底前必须搞一家小乡镇企业,朝阳,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把安平的地毯技术推广到我们柳集”。 我思考了一下说道:“你说这办酒厂不可能,毕竟有配酒的方子在,那是人家孙家压箱底的活,但是这织地毯,我觉得不复杂,也好上手,只要解决了场地问题,就好办了,毕竟这织地毯无非是熟能生巧的事”。 晓阳说道:“那你说怎么织这地毯,又怎么卖这地毯”。 我说,“这怎么织简单,你只要派几个人到我们安平去学习,学好了之后就到你们柳集去织地毯,我觉得地毯没什么技术含量吧”。 晓阳一边刷着牙,一边说,“吃了饭,就去你们安平地毯厂”。 什么?晓阳,这今天星期天,咱今天好不容易放松一天,还要去地毯厂? 晓阳刷着牙,没有理我,漱了漱口说道:“咋,昨天晚上你放松得不够呀,这星期天就不干革命啦?” 下午,我们就到了地毯厂,对于这辆省城牌照的吉普212,地毯厂的老杨已经十分熟悉了,这车是晓阳的二舅淘汰下来的车,晓阳的二舅算是改革开放第一批先富起来的人,生意做得不大不小,这辆车用不到就给了晓阳的二哥,晓阳的二哥开了半年,就开回了县城老家。晓阳就给截了和,这二哥和晓阳只差一两岁,感情最深,也最疼晓阳,就把这省城牌照的车留了下来。 知道晓阳是来学技术,老杨也没有保留,带着晓阳参观了一圈。晓阳说,自己想去试一试,就上了机,在熟练工的带领下,拿着一把小刀,学习着辨认线的色号,晓阳在机器上坐了一个小时,硬是没学会。 老杨说:“邓乡长,你这没摸过针织女红,自然是学得慢一些,正常情况下,这地毯学习一天,就能上手,但是要想成为熟练工不容易,至少要半年。” 晓阳说道:“如果我们柳集要想建个地毯厂,杨厂长,到时候你一定要支持”。 老杨说:“邓乡长您放心,这朝阳乡长这么支持咱老杨的工作,别说这是公家的事,就是凭我和朝阳乡长的私人感情,这忙我也帮定了”。 晓阳说:“那就先谢谢杨厂长了,哎,对了,杨厂长,这地毯厂没啥大的技术含量,为啥咱安平不扩建。” 杨厂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朝阳乡长,邓乡长,我说实话,你们别生气,咱这厂属于乡镇管的集体企业,这企业咋个管咱这地区我知道的都五花八门。这要进厂当工人可不容易,招用工人,必须在指标之内,咱这乡里做不了主,还要给县里报备,参加招工考试,这想来的人多了去了,但是都来不到。假如不是这个限制,咱们地毯厂早就可以扩大规模了,盖上几间房子,就能上七八台机器,但是政策卡在那里,没有办法。你们柳集要搞,邓乡长,说实话,不是打击你的积极性,很难搞起来,毕竟是有政策的”。 晓阳说:“这政策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杨厂长,你们就没有想过什么办法吗?” 杨厂长说道:“办法是想过,但是干不成,你说现在很多个体户也可以办企业,如果这地毯厂,变成私人的,他就可以不受限制,想扩张就扩张,想招多少人就招多人,但是,咱这是乡镇管的集体企业,就没有了办法,现在也好,每年给乡里交个一两万,这乡里靠咱这笔钱,能办不少事,这乡里的代课教师,就指望着咱这几家乡镇企业,要不娃娃们还上啥课”。 听完了地毯厂老杨的介绍,晓阳就没有了那份热情和冲动,确实,当时乡镇企业管理我们那里还没有完全地放开,用工问题是我和晓阳都没有考虑到的,这工人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虽然不是国有企业,但对待集体企业上,地区还是过于保守了。 辞别了老杨,晓阳说既然时间还早,就去老家找大嫂去放羊。 我说:“这事没办成,咱还去放羊”? 晓阳一脸深情地看着我说:“你是羊,我也是羊,这羊不放咋成?这事,咱不急,朝阳,再难的事都有解决的方法,这难与不难不都是咱们的主观判断。就比如考试,在艰难的题也有的学生做得对,对做对的人来讲这题就不难。那反过来看,简单的题也有学生不会,这对他们来讲,这题就难”。然后笑着说道:“我看这事比你李朝阳娶媳妇简单多了,这三条腿的蛤蟆是不好找,这四条腿的李朝阳我还是认识一个。” 到了李举人庄,家里并没有人。问了邻居大婶,说是都去了大嫂的鸡舍忙鸡的事,我们大嫂买了上千只鸡。 我和晓阳听了,都一脸的惊愕,上千只鸡,大嫂怀孕,大哥教书,这鸡父母能喂得了? 到了鸡舍,路上不断地有人打招呼,对于这个县长家的闺女,大家再看已经不再像看猴子那样稀罕,毕竟这个县长家的闺女,在田地里放羊的场景实属夸张,晓阳那放羊的劲头,别说县长家的闺女,就是村长家的闺女都干不出来,就比如大嫂。我知道,晓阳放的不是羊,她放的是自己,羊不过是她野地里撒欢的道具。 到了鸡舍,大嫂拿着一根棍子,正指挥着王家几个哥哥和大哥向阳帮她整理鸡苗,晓阳看到鸡舍里满是小小的鸡苗,又想放飞自我,来上一场老鹰抓小鸡,只是碍于王家的几个大哥在,还是保持了一个基层干部的基本休养。 与王家几个哥哥打了招呼,他们自然应当知道我也成了安平的副乡长,毕竟王家大爷作为王庄的村长,干部大会那天是来开了会,还专门与我打了招呼,几个哥哥对我倒也是热情了不少。晓阳还是忍不住,抓了一只小鸡在手里把玩,走到了大嫂的身边,抚摸着大嫂的肚子,给未出生的宝宝说着话。空聊了一会,晓阳问大嫂:“这么多鸡,这肚子里的龙宝宝今年秋天也要出生了,这鸡咱咋喂呀?” 大嫂看着晓阳说:“这鸡我不喂,放咱们这分好,就送到别人家里去,这鸡咱让别人喂。” 晓阳疑惑地看着大嫂:“说道,别人喂?谁来喂?” 大嫂得意地看着晓阳说:“咋啦,不懂了吧,我把这鸡免费给愿意养鸡的群众,他们帮咱养,这鸡下的蛋归他们,这鸡到过年的时候,他们在给咱,咱卖了鸡,在给他钱”。 晓阳些许担心地说道:“这不行吧,人家买来自己喂自己卖不行吗?” 大嫂笑着说:“又笨了不是,咱不要钱给他鸡苗,这到时候咱按市场价收鸡。这鸡苗子咱也没花钱,我上周去了城建局,那李婶还愁我今年买不到鸡,我把这个想法给她一说,她高兴坏了,说这是咱帮他们养的鸡,直接把鸡苗的钱就给了。她又联系了十几家单位,让人把钱捎来,说现在她都不敢收钱了,怕累着我。” 晓阳说,大嫂,这人家要是不给咱偷偷地卖了,到时候李婶喊你赔鸡。 大嫂用手拿起棍子,指了指地上分机苗的几个王家大哥说道:“他们几个,到时候都归我差遣,我为啥喊娘家人来分机苗送鸡苗,这不就是防着万一,再说了都是乡里乡亲,别的不说,这点诚信都还是有的,这叫啥晓阳,这就是你大哥说的,这叫三赢”。 晓阳呆呆地看着大嫂,又好像思索着什么,这一手空手套白狼,实在是经典的操作。此刻的大嫂大着肚子,拿着棍子,面对这一群鸡苗和蹲在地上分鸡的哥哥们,那一刻大嫂的形象,有勇有谋,勇冠三军。 晓阳忽然大笑开怀,这笑声高昂激动,说着搂着大嫂的脖子,直接亲了一口,大嫂看着晓阳,一脸惊愕地说:晓阳,你这文化人咋和你大哥一样,逮着就亲俺的脸。 我看向大哥向阳,还有王家的几个大哥,他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晓阳和大嫂,满脸惊愕。这,这俩丢人现眼的活宝这都是干的啥事呀! 晓阳笑着说:“大嫂,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帮了朝阳一个大忙,你帮了咱乡里群众一个大忙,你知道你这个思路,能干成啥吗?” 第34章 爱枝也想进步 作为柳集乡的副乡长,晓阳负责的是党政办和社事办这块的服务保障工作,从来没有分管过工业经济和乡镇企业。当晓阳看到大嫂把鸡苗分发给农户,等到年底的时候在回收过来的方式,激动地直接亲了大嫂一口,一头雾水的大嫂被晓阳亲懵了,这种表达爱的方式,在当时的农村,就算夫妻之间也是背着人干的。 晓阳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依依不舍地放下小鸡就要回县城。 大嫂说:“晓阳,要不今晚吃了饭再走?” 晓阳说大嫂:“算了,这小鸡太小,不好吃吧?” 大嫂说:“这小鸡苗,不能吃吧。” 在路上,晓阳说道:“朝阳,你知道吗,大嫂的这个做法,一下把我的思路打开了,咱们办乡镇企业确实太难了,但是咱们可不可以换个思路,挂个地毯厂的牌子,把这织地毯的活分包给农户,让他们在自己家织地毯,等到织好之后,再卖给乡里的地毯厂,这乡里的地毯厂统一收购之后,再进行外销”。 我思考着晓阳提出的这种操作思路,说道,晓阳,怕是不行吧,这乡镇企业属于集体经济,和大嫂喂鸡的事不一样,大嫂最多算个个体户,这鸡爱让谁养就让谁养。但是,你这地毯厂属于乡镇企业,集体经济,你这样搞,这企业算是谁的,这农户算不算企业的职工,要不要走招工的流程,他们办不办执照和手续。 晓阳说道:“所以,我们抓紧回家问问爸爸,这样干能不能行,如果这样干,朝阳,你知道有个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那就是咱们都不用投资,就做个牌子,你说我们搞个小地毯厂,这还要到处找房子,如果这样搞,那是不是就不用找地方了,解决了厂房、土地、人员的限制,到时候这地毯一买,乡里合理的抽成,不就是你大哥说的三赢吗?” 我说,“农户是赚了钱,政府也有了抽成,这才双赢呀?” 晓阳拍了一下我的头:“兴奋地说道,笨蛋,这主意大嫂给的提示,你媳妇想出来的,你说不赢能行?” 到了家,晓阳没进门就开始喊,爸爸,爸爸,爸爸在不在家。 阿姨说:“咋啦这是,狗撵的一样,以前进门找妈,现在咋还找爸了”。 邓叔叔从书房里出来,天气已经回暖,书房正好是一帘阳光,洒下来整个房间都暖暖的。看到我和晓阳这般的高兴,邓叔叔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好事呀,看把你俩高兴地。” 邓叔叔的手里拿着报纸,阿姨的手里拿着毛线正在织毛衣。晓阳上去拉着邓叔叔和阿姨就坐在了沙发上,说道,两位领导,小李和小邓有重大发现汇报。 阿姨听着晓阳这样说:老花眼镜挂在鼻子上,从眼镜的上方看着晓阳,说道:“有啦”? 晓阳娇羞地说道:“妈,你想啥呢,是工作上的事”。 阿姨一脸嫌弃地一拍大腿,说道:“害我白高兴了,你看,我这小毛衣都织好了”,说着就要起身。晓阳又把阿姨拉着坐了下来:“说道,这真是大事,关系全县群众致富的大事,你俩都必须听,给拿个主意,我们拿不准。” 阿姨看着邓叔叔,说道:“那,我也听听?” 邓叔叔微笑着说:“听听,听听,看看什么重大发现,能把俩孩子激动成这样。” 晓阳就把大嫂怀了孕,然后找李婶谈养鸡的合作,由李婶出钱,大嫂买鸡,然后免费给各个有意向的农户来养,年底的时候,再把鸡收回来,实现了“三赢”,晓阳又把自己按照这种模式搞地毯厂的想法全盘托出。话音说完,邓叔叔和阿姨还沉浸在晓阳对未来的描绘之中。 沉默了片刻,邓叔叔说道:“思君,看到没有,这就是咱群众的智慧,这就是劳动人民的办法呀,这些思路,坐着大院的办公室里,是把笔头咬断也想不出来的。” 阿姨说道:“这秀霞真的不简单,一个识字不多的农村妇女,竟然有这样的思路和方法,还颇有一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 晓阳问道:“但是我和朝阳都有担心,这乡镇企业能不能这样干?” 阿姨和邓叔叔相互看了一眼,阿姨给了邓叔叔一个眼神,那意思,我懂了,你笨你先说,领导最后发言。 邓叔叔微笑着说:“这个方法,你们可以先行先试,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看群众认不认可,满不满意,这土地承包联产责任制,不就是十几个农民搞出来的。老人家说得好呀,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至于政策方面,我看可以先放一放,等到有了效果,再推动政策的松绑,这样,更有说服力”。说完之后,邓叔叔看向了阿姨说道:“思君同志,你认为那?” 阿姨摘下了自己的老视眼镜,把手里的毛线毛衣也放到了一边,说道:我认同爸爸的观点,还有,以后遇到什么事,不要乱了方寸,慌了阵脚。这无论好事还是坏事,你俩都得稳住才行。得意不要忘形,失意不要失态,记住没有。至于这件事,我看你俩要把站位提高,这为什么发展乡镇企业,这事说起来很复杂,但简单点讲,也是上面摸着石头过河的一种探索,算是无心插柳。 但从根本上看,我觉得乡镇企业最应该承担的责任就是安置农村富余劳动力,这随着科学技术在农业生产中的应用,以前群众靠天吃饭,现在有了化肥、有了农药、有了灌溉,这群众从土地里解放了出来。这富余的劳动力怎么办,如果能通过乡镇企业或者你们说的这种方式创造财富,增加收入,这就说明路是走对了。至于这条路好不好走,能不能通,那就要看你们试行的本事。这一点,我看你爸爸的思路是对的,没有成果,不好过多地从政策上干预。也只有你们在试行的过程中,才能发现到底是什么层级的什么政策阻碍了发展,到时候该建议建议,该调整调整,你俩记住,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出于公心,不是多大个问题。 听了邓叔叔和阿姨的建议,我和晓阳都点了点头。 邓叔叔说道:“朝阳,听说钟毅同志去调研,还专门给你压了担子?” 我点了点头,说道:“钟毅同志在干部大会结束后,专门给张书记交代的,要我把我们安平的高粱红酒厂搞出来,一年之后见成效”。 邓叔叔问道:“那你把精力放在地毯厂上面,不是耽误了时间?” 我摸了摸头说道:“不管黑耗子白耗子,能抓住就是好猫”。 邓叔叔和阿姨都笑了出来:“邓叔叔说,这就对了,钟毅同志对你们几个寄予厚望,这不仅代表的是组织,还是他的个人,钟毅书记去参加你们的干部大会,用心良苦。主要还是从安平领导班子团结协作的大局在考虑,你一定要处理好和香梅同志的关系,维护你们班子的团结,只要你们团结了,这工作他就出不了乱子”。 邓叔叔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要搞酒厂,我给你推荐个师父。” 晓阳站起来忙问道:“咋,爸,你还认识做酒的”? 邓叔叔说道:“钟毅书记在曹河当县长的时候,一手把打造了曹河酒厂,这曹河大曲成了地区最拿的出手的一款酒,放着现成的师父你们不去取经”? 我说道:“邓叔叔,这不合适吧,毕竟钟书记我还没有汇报的资格。” 邓叔叔笑着说,你是不好直接去,但是这老张和香梅同志,可以带你去。你们地毯厂那个事,要回去和班子里的领导做好沟通,要相信,组织的力量! 第二天周一,这以前车上的四个人,已经只剩了两个人,又恢复了我和晓阳的二人世界。春季,是吉普212的季节,春风满面,杨柳飘飘,一抹花草香。晓阳哼唱着最流行的闽南语歌曲《爱拼才会赢》,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好运,歹运,总嘛要照起工来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晓阳学歌很快,唱歌也好听,唱到兴奋处,满眼都是情。我们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先到安平,晓阳再开车到柳集。 到了办公室,还没坐下,吴姐悄悄地进了门。一脸堆笑地说道:“李大乡长,水我都给你烧好了,这以后天气热了,你这煤球炉子就别烧了,这水我每天都给你烧好。” 看吴姐这样热情,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安平的副乡长,算是个正儿八经的领导干部了。 吴姐又伸着头,看了看门外没人,就关上了门,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我办公室的长条凳上。在这乡镇大院,每一个副乡长都有一个长条凳,这是为了方便各村和乡大院干部们汇报工作时坐的。 吴姐坐下来,抚了抚自己的头发,说道:“李大乡长,你知道,你刚到咱党政办,就数着吴姐最疼你,咱俩这关系也是最好的,当是吴姐就看好你,早晚得是这领导干部。现在,你也知道,我们家那口子就在乡小当代课老师,一个月才26块钱,这每年还要欠两个月。吴姐这日子,过得苦”。 我一看,吴姐这是话里有话,有事找我。我说:吴姐,你也算我的老领导,如今有啥,就只说,是不是想着让姐夫到乡镇企业去? 吴爱枝说:“我倒是想让他去,但你姐夫教书教傻了,还不愿意去。李大乡长,是这样,你看我在咱们党政办,任劳任怨的也十多年了,烧水端茶,扫地抹桌,忙前忙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社事办的孙姐,才小学毕业,比我还大两岁,过年就去了农技站当副站长,虽然没有什么用,但起码说出去面子好听。咱这当党政,也比不上计生办财政所,伺候人的差事,吴姐不图利,就想着当个党政办的副主任,也好让你姐夫在村子里把头抬起来。朝阳,现在你是副乡长,这事,你得帮帮你姐和你姐夫。” 其实,吴姐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吴姐的对象和我大哥一样,也是一个代课教师,到现在还没有转正。吴姐还算是初中毕业,但是吴姐是工人身份,想当党政办主任有些难,但是副主任并不鲜见,其实就算论资排辈,吴姐也有上位的可能。我虽然和张书记关系好,但是这种事情,我不敢点头,因为确实没有把握。 我说:吴姐,您是知道的,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这刚刚提拔,对这人事安排根本没有发言权,这事得张书记和吴乡长点头才行。我这块您放心,我一定支持您。 吴姐笑了笑说道:“只要李大乡长支持吴姐,吴姐就有信心,吴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吴乡长那里,女人最懂女人,问题不大。至于老张那里,吴姐微微一笑说,也能搞定,只要朝阳你这分管领导支持咱,咱就没啥问题,说着就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对于张书记,我觉得吴姐还真的搞得定,毕竟吴姐的父亲和张书记关系不错,俩人现在还能一起喝酒。但我还真不知道,吴姐咋能搞定吴乡长。 吴姐走了,我马上又去了地毯厂,听了我和晓阳对地毯厂扩张的这个思路,老杨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烟,说道自顾自地点上了。 老杨说:这路子怎么感觉有点野,不像咱正规军干的,这地毯的需求是比较大,但是这句把这织地毯的线给了这农家户,那他和咱地毯厂属于啥关系,这总要有个说法吧,这线和图纸是咱花钱买的,万一他把这些东西丢了,这损失不都是咱的。还有,李乡长,这人的水平不一样,万一有人把图纸拿反了,织出来的地毯那可就是不合格产品,咱到时候卖都卖不掉,这一张地毯的价格可是几百元,这个费用,咱哥俩认不认。 杨厂长提的这些都是现实的问题,看来我和晓阳确实又想简单了,这织地毯确实和养鸡不同,这养鸡虽然也有风险,但是咱这农家户是世世代代的多多少少都养过几只鸡,而且养鸡可以分散鸡瘟带来的风险,就算死上几只,也影响不大,因为大嫂收的李婶是鸡苗的钱。但是织地毯可不一样,这农村妇女,先要找个专门的地方,然后架起来机器,这些都是先期的投资,而一旦一张地毯不合格,那就是几个妇女半年的血汗白流。 我们在乡镇企业上忙得焦头烂额,而李叔带着文静,友福和剑锋在工业园区和招商工作中干得热火朝天,工业园区动土的企业已经有七八家,县里的新闻简报中,落落大方的文静十分扎眼,李叔、孙友福、老肖和剑锋一帮人,都成了绿叶,连晓阳都羡慕,文静的命是真的好。 经过了几天的摸底调研,我和晓阳在地毯中推广中遇到的问题,始终没有很好的思路去解决。这些天我和晓阳不断地翻书找报,不断地寻找着关于乡镇企业的信息,但是各地有各地的情况,如果搬过来,都有些许的不足。 又到周末,我们两个都没有给班子提这个思路。晓阳说,咱们只抛出问题,不提解决的方案,这说明咱们思考还不够成熟,只有把问题解决了,才算是一套完整的方案。如果不成熟,我们乡的吴乡长很有可能会直接否定掉我们这个思路,这个事情我们去请教李叔。 和以往不同,李婶说李婶昨天睡在了工业园区,今天李叔加班。我和晓阳在路边摊子上草草吃了早饭,晓阳交代,打包一份给李叔带过去。就到了工业园区,说是草草,因为已经过了10点,昨天研究工作实在是有些晚了。 去了工业园区管委会,主干道上是一副扑面而来的巨幅双立柱的广告牌,上面是文静的巨幅照片,广告牌上写着两行字,“做大工业园区,争创工业强县,投资热土欢迎八方来客”一头短发的文静漂亮大气,精神干练,有着比肩电影明星一般的气质。 我正看着这广告牌,不知不觉有些入了迷,入迷倒不是因为文静漂亮,而是觉得在这个漂亮的姑娘,曾经在和我一起上下班三个月,怎么感觉如此的不真实。正想着晓阳一个耳光打在了我的头上:“咋,想文静了,一会我见到她,让你俩好好聊聊呀?” 我不意思地说道:晓阳,你可别乱说了,我只是觉得文静这变化也太大了,年前还是教育局的普通干部,当时要下乡镇,文静的妈还在说想留在城关镇或者工业园区,但是根本留不下,这如今才过了多久,就被李叔要过来,到了工业园区担任副主任,你说这是不是有些戏剧。 晓阳说道,还是妈说的那句话对,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只要做好自己,一切随遇而安吧。 到了工业园区,一座崭新的三层办公楼矗立在前,这是县里以特区速度修建的办公楼,应当是除了县委大院最阔气的地方,比城关镇的乡大院也是高上一个档次。招商引资,办公楼是门面。 进了管委会的办公大楼,迎面而来的是一头银色的金属牛,下面的基础上写着“坚韧不拔,不屈不挠,勇往直前,永不放弃”。安平和柳集作为农村乡镇,一周七天,周日是可以休息的,乡大院里除了看门的王大爷,就没有了人。而这管委会的办公室,不少门都是开着的。 和以往的领导办公室不同,李叔的办公室就在一楼。还没有到门口,就看到有两人排队。我们正打算进去,就被一个精神小伙拦住了,说道,“同志,你们找谁?” 晓阳说:“我们找尚武书记”。 精神小伙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晓阳说道:“我叫邓晓阳,他叫李朝阳”。 精神小伙翻了翻本子,说道:“这会客单子上没有你们的名字呀?” 晓阳指着我说:“这是李书记的儿子,我是儿媳妇,弟弟,我们是来送早饭的,哪有见给自己的爹送饭还报名号的”。 这精神小伙马上合上了本子,说道:“对对对,都姓李,你看这事闹得,李书记正在和赵主任谈工作。赵主任出来,我让你们插个队。” 晓阳说:“不用不用,我们就在门口等”。 精神小伙说道:“姐,您说笑了,哪有给自己的爹送饭还排队的。” 正说着,文静出来了,看到我们,文静脸上泛过一丝惊愕,马上笑着小跑了过来,晓阳,你们咋来了? 晓阳马上把我拉过来,说道:“文静,这不我们家朝阳说想你了,非得来看看”。 精神小伙一脸吃惊的表情看着晓阳和我。 文静马上说道:晓阳,你又乱说,都把小同志带坏了。 晓阳笑着说:“小弟弟,你是李书记的秘书吗?” 精神小伙摸了摸头说道:“算是吧”。 晓阳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精神小伙说道:“我叫向建民”。 晓阳说道:“建民是吧,嫂子记住你了,以后你们李书记喝了酒,你要记得给他买早饭,否则他不吃早饭。这早饭的钱,你找赵主任半年给你结一次。” 这正说着话,李叔在里面喊,建民,外面还有没有人,没人我们去一趟企业。 向建民马上小跑过去,说着,有有,你儿子和儿媳妇来给你送早饭来了。 办公室的门开了,李叔伸出一个脑袋,说,来啦?饭那? 文静扭着晓阳的腰说道:“这次我还有事,下次再乱说我扭你耳朵”。 向建民看着我和晓阳进了李叔的办公室,那眼神十分复杂,好像在说,李书记那里冒出来的儿子和儿媳妇,这儿媳妇脑子好像不大灵光。 进了李叔的办公室,李叔在搪瓷盆里洗了把脸,用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这毛巾我熟,是去年晓阳让我拿给李叔的。 李叔洗了脸,瘫坐在凳子上说道:“昨天晚上陪省城来的客商吃饭,一直喝到十二点,这就睡着了办公室,一早上事情没断,洗把脸,清醒一下。一边吃着油条一边说,咋啦,遇到事了?” 晓阳说道:“李叔,你这样搞身体怎么受得住,你这喝了酒一定要吃早饭,革命工作比命长。” 李叔说道:昨天那个客户我得陪,人家从省城来的,投资的意向还不确定,咱不舍命喝,人家不知道把钱投哪里去了。 晓阳看着李叔,眼神之中满是心疼:“看李叔吃得香,晓阳就把大嫂秀霞卖鸡,我们受到的启发,打算把地毯厂的技术推广给李叔说了。” 李叔掏出来手绢,擦了擦嘴,说道:我还以为多大个事,这事我看不复杂。第一,思想上的问题,你们争取老张和老杜的支持。现在搞乡镇企业改革都憋慌了,这样的好事,我听了都心动,你们汇报的时候悠着点,他俩心脏都不好,别一激动背过气去,咱老李还要随份子。老张和老杜都是明白人,他们会鼎力支持的,他俩都支持了,谁不支持那就是他俩的事。第二,技术上的问题,你们让地毯厂抽出来七八个熟练工人,分片包干组成技术团队,到各村各户轮流指导,谁教会一个奖10元,这随时轮流盯着就能保证产品不会出问题。第三,这集体企业的问题,你这个更简单,到时候厂里就和个人签订个承包合同,织好之后卖到厂里就行了。这土地是集体的都可以承包,你说你们一个毯子算个啥。第四,至于机械的问题,不就是几根木头吗,咱广阔的农村啥都缺,就是不缺这个东西。 说罢,李叔看了看我俩,说道:“朝阳,你明白没有”? 我点了点头说道:“李叔,明白了”! 李叔说道:“你明白了,晓阳就明白了,朝阳,你这大嫂不简单啊,这是一员虎将呀,这一空手套白狼啊。朝阳,你这大嫂什么学历,有没有想法到咱这工业园区的广阔天地里施展拳脚?” 第35章 损失惨重 我和晓阳相互看了一眼,一起说道:“我家大嫂来工业园区?李叔你是开玩笑吧?” 李叔端起他那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压了压说道:李叔不开玩笑,你们现在看到了,这工业园区的工作那是千头万绪,我这手底下人也不少,全县学历最高的一批人都在咱们这,这帮娃娃有知识,有文化,但是就是缺少和群众打交道的经验。在群众方面,除了老肖,其余人干得都很吃力,我这边除了文静,大部分都是老爷们,有时候干工作反而不方便了,你问问你们大嫂,只要是初中以上学历,就可以过来,来了之后有一年试用期。到时候先是工人身份,干得好,有机会参加考试可以当干部。说完,李叔走到门口,看了看没人,就把门关上了。笑着说道,告诉你俩,可别往外说,咱这工业园区拿的是县里1.5倍的工资,刚进来的年轻人,一个月都是上百的收入,晓阳,比你爸都少不了多少。 我和晓阳有些目瞪口呆,说道:100多的工资,天哪,我干了三年多,工资算下来才80多,大哥代课这么多年,一个月26的工资从来就没涨过。 晓阳说道:“李叔,大嫂好像就是初中毕业,考中专没考上,当时王家大爷觉得女娃娃上高中没用,就不让大嫂读了。” 李叔说道:那就对了,你们回去悄悄地问问,我这手里还有两个名额,如果真的是个人才,李叔不含糊,朝阳,这样你大哥就可以先代着课,家里的条件就会慢慢好起来。 晓阳说道:“李叔,这样能不能行,大嫂才初中毕业,咱别违反了原则,到时候给你添麻烦”。 李叔摆了摆手,说道:“违反原则的事,咱从来不干,老肖还找了一个小学毕业的,工作干得出色,咱还不是一样拿过用,咱是出于工作的目的,怕什么?” 我说道:“李叔,这大嫂还怀着孕,怕是不方便吧。” 李叔指了指门后说道:“有啥不方便,咱工业园区每人都有单身寝室,你李婶都要生了,前一天还跟着下乡,直接生在了乡卫生院里,现在咱们这干革命工作,可以快点、急点,甚至可以错一点,但是不能等、不能托,咱们这等不起了”。 辞别了李叔,下午的时候,我和晓阳哪里也没有去,我们在家里的写字台上,晓阳写她的柳集乡地毯厂筹建和技术推广方案,我写安平乡地毯厂改革和技术推广方案。不时之中,我们又交流着细节,晓阳写得快,但字没有我写得好。我写得慢,字迹工整一些。晓阳写完之后,就坐在凳子上,又是标志性的双手托腮,看着我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地写字。晓阳说:“我的小笨蛋,认真做事的样子,真的很帅”。 我抬头看了一眼晓阳,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那晚上我们研究基本国策的落实?” 晓阳一脸羞涩,低着头说,讨厌,干正事又没有了正行。 第二天的时候,我们说好,这下午就回李举人庄,给大嫂商量一下去工业园区的事,征求一下大嫂的意见。 到了安平,晓阳就自己开车去了柳集,这条路过了年已经进行了翻修,比往日好开了不少,以前要四十分钟,现在不到半个小时,就可以到柳集了。 到了办公室,我就去敲了张书记的门,经过李叔的指点,从理论上看,这套方案算是比较成熟了。但交到李叔手上的时候,我还是表现出了淡定,因为阿姨提醒得对,得意不要忘形,失意不要失态。 方案很长,有七八页,张书记看得认真,我坐在凳子上看着张叔,等待着张书记的反映,李叔交代了,这张叔心脏不好,汇报的时候慢着点,别把他老人家送走了。 最后一页,张书记一口气看完了。看完之后咧嘴一笑,猛地一拍桌子,对着我说:小子,你真他嘛的是个人才呀,这事要是干成了,我告诉你,想不致富都难,你文章中写得好呀,实现了农户、地毯厂和咱乡里的三赢,我看不够,这个要是落实的好,你一定会让钟毅同志和牧为同志都高看一眼。说着,张叔的眼镜耷拉在鼻子上面,从眼镜的上方露出了自己的眼睛,问道:“晓阳想出来的?” 我摇了摇头说道:“是晓阳,也不全是,是我大嫂最先想出来的。”就把大嫂买鸡卖鸡的操作给张叔详细说了。 张叔摘下了自己的眼镜,又开始搓了起来,嘴里说道:“你大嫂?就是你们结婚的时候在招待所里讲评书,说你和晓阳在公共汽车上耍流氓那个?” 我不好意思地笑着点了点头。 张书记往凳子上一靠说道:“没看出来,你这大嫂,是个人物呀!”张书记喝了水,吃了点茶叶,说道:“朝阳,这样,你先去和吴乡长通个气,通气之前别说给我汇报了,就说先给她汇报的,然后下午的时候咱们召开乡镇企业改革发展领导小组会,除了咱们班子,你把五家乡镇企业负责人全部通知过来。” 我又到了吴乡长的办公室,吴乡长见我进来,也是一脸的热情,毕竟在县委办待过三年,待人接物自是小事一桩。 我把方案双手递了过去,介绍了自己的想法,和我们都用搪瓷缸子喝水不同,在那个年代,吴乡长用的是精致的陶瓷杯,杯子的上沿是金色的边,杯子的杯身上还写着两个红色的毛体字,北京。 吴乡长拿着方案,扫了一眼,问道:“李副乡长,这个方案你拿给张书记看没有。” 我想起张书记的交代,说道:“还没有,先请吴乡长过目,您看完我再拿给张书记。” 吴乡长放下了方案,说道:不错,这次知道顺序了,值得表扬。但是,朝阳同志,我还是要批评你,这钟书记给你交办的任务是发展酒厂,你这在地毯厂上面写了这么厚的方案,是不是方向走偏了?我告诉你,方向没对,路走得越远错得越多,领导的意图都领会不清楚,你这以后还怎么干工作。我看这个方案,先放一放,我会看的,你还是把精力放在酒厂上面,钟书记来安平调研都多久了,咱这酒厂动静都没有,怎么交代?说着,自顾自地喝起了水。我自然懂得端茶送客的道理,就马上告退了出来。 本想着直接去找张书记,但又觉得不妥,这事一说,两位领导容易产生误会。事实上,这吴乡长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高粱红酒厂是钟毅书记现场调研提出来的问题,只是安平的高粱红酒厂如果要改变投资过大,晓阳也告诉我要先易后难。既然邓叔叔说了,钟毅书记在酒厂改革发展上有着丰富的经验,等到忙完地毯厂的事,再去搞酒厂,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趋地走。只是不知道,这吴乡长什么时候能看这地毯厂的改革和推广方案。 在办公室里,我正翻阅着《乡镇企业参考》杂志,看一看能否从其他地方找到更好的经验。临近中午吃饭,吴乡长忽然来到了我的办公室,手里还拿着我那篇稿子。 吴乡长进来,我自然要起身相迎,吴乡长没有客气,自顾自地坐在了我的位置上。挥了挥手,让我坐下。见状,我也只有坐在门口的长条凳上。 吴乡长笑着说,朝阳,我们这地毯厂改革推广的方案我拿给张书记看了,他很认同,要求咱们下午的时候召开乡镇企业改革发展领导小组会,并且通知五家乡镇企业的负责人全部都来参加。朝阳,这方案我又修改了一些,下午的时候,就你来解读这个方案,至于其他工作,我和张书记来安排。 送走了吴乡长,我摸了摸脑袋,心里想。这吴乡长不简单,这方案一下就变成我们两个的集体成果了,如果不是先一步拿给张书记看,这还不好去解释。反过来一想,又给自己说,李朝阳,格局低了,这事要是能成,受益的还不是咱安平的父老乡亲,怎么能去在乎这些。 下午的时候,在乡会议室里,乡镇领导,五家乡镇企业的负责人参加会议。凑着开会前的十几分钟,就地毯厂的方案我已经和地毯厂厂长老杨做了初步的沟通,老杨认为,这事应该行得通,只是这地毯原料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还没说完,就到了开会的时间。 会议室里,张书记、吴乡长和副书记、副乡长在一列,其他人员在一列。看我们这一列,年近五十的张叔都已经算是年轻干部,我和吴乡长则显得有些稚嫩。会议由张书记亲自主持。张书记说道: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安平乡乡镇企业改革发展领导小组会第一次会议,主要目的是统一思想,凝聚共识,坚决贯彻落实县委、县政府关于安平在工业强县建设中“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的工作安排,经过前期的大量摸底调研,咱们吴香梅乡长和李朝阳副乡长牵头,梳理了咱们乡镇企业的情况,经过研究,咱们计划第一步以安平地毯厂为试点,具体的工作方案,由朝阳副乡长给大家解读。 我学着领导的样子,端起了晓阳给我新买的搪瓷茶杯,慢慢地放下了。晓阳告诉我,发言的时候,声音要大,语速要慢,别整得跟狗撵的一样气都喘不均匀。我拿起了方案,一字一句地读着,比较绕口的地方,又给大家举例说明。这种方式的最大好处就是乡里不用大规模投资,在土地征收、厂房建设上乡里没有任何压力。既能大量地安置农村的妇女劳动力,又能为乡财政提供可观的收入。由地毯厂抽人组成技术组,分派包干,工资照发,确保地毯的质量。经过测算,如果按照上马100台织地毯的机子计算,每年就能为全乡增收接近10万元,为财政增收近2万元,对农户、地毯厂和安平乡来讲,这是实打实的三赢。 我解读完工作方案:吴乡长又算了一笔经济账,总之还是三赢的局面,按照乡里的部署,全乡五十多个村,每个村至少要上台两部机器,算下来就是一下铺开100多台机器,织地毯的都与乡地毯厂签订回收合同。吴乡长布置完,就由大家讨论。 这其他人自然没有太多的想法,毕竟这地毯厂的改革和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老杨说道:张书记,咱这地毯厂全力支持,这样的话咱的产能算是提高了10倍,也就提高了咱们地毯厂的议价能力。只是这机器自然由村民自己负责,但是这个100多台机器,前期购置毛线和图纸的钱,要一万多元,这笔钱我们地毯厂一家确实拿不出,这个问题乡里要解决。 吴乡长这时候看着张书记,张书记看了看左右的班子,见大家都大眼瞪小眼。张书记抚了抚自己的眼镜说道:“老杨,乡里要是能拿出来一万多,我还把你们五个土财主请过来干啥。咱们乡五家乡镇企业,每家出二千,剩下的咱乡里兜底,要是那个觉悟高的,能替咱兜了底,咱也不会亏待你,别跟我说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都这么大个厂长,说出来人家笑话,有没有意见”。 五家乡镇企业的负责人左右看着,有的摸头,有的搓脸,就是没人说没钱。 张书记笑着说:“我就知道咱们安平的厂长觉悟高,等到这地毯一卖,钱不就回来了吗?这样,咱们乡里也不亏待你们,等到年底结账的时候,你们再扣下这两千块钱,这钱算是乡里借你们的,地毯厂效益好,咱还给你们算利息!” 张书记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同志们,大家把眼光放远,胆子放大,思路放宽,这地毯厂可以这样干,那老贾咱那服装厂可不可以也这样干。咱们可不可以通过乡里再成立一批乡镇企业也走这个路子,用乡镇企业辐射带动,化整为零,以农村包围乡镇,这条路我看能走通,能走远,你们五个以后就等着当大厂长吧。张书记话说完,几位厂长的脸色马上多云转晴,摩拳擦掌,真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好似马上就是正规大厂的老板了。 这张书记话说完,高粱红酒厂的孙向东举了手,说道:“张书记,我们酒厂确实没钱,这钱都买成高粱了”。 张书记说:“谁不知道你孙厂长没钱,谁不知道你媳妇高春梅有钱,你回去找你媳妇去,你说老张说的,喊她挤两千块钱出来,你放心,人家高会计她有办法。” 张书记说完,会议室里的人全部都笑了出来。 吴乡长插嘴说道:“一万多块钱的货,全发下去,我看还是需要担保,这家庭联产承包都还需要交公粮,我看农户拿走线和图纸的时候,也要交个十元八元的。” 吴乡长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这并不在方案内。涉及钱,底下没人说话。张书记说道:吴乡长这个提议,我看暂时缓一缓,这家庭联产承包也是先种地,种了地收了庄稼之后,才交公粮。咱这也属于新兴事物,群众是在土地、机器上有了投入的,我看要相信咱群众,没必要再收钱了,如果收钱,难度太大。 吴乡长还想说什么,张书记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具体说的什么没听清楚。最后张书记布置任务,第二天召开全乡乡村干部大会,给每个村两台机器试点的名额。 下午的时候,晓阳来接了我,我们一同到了李举人庄,路上,晓阳说杜书记非常支持方案,明天他们就去走程序挂牌成立地毯厂,到时候柳集还需要安平的支持。 到了家,大嫂自己还是留了几十只鸡。大嫂说,这分给每户鸡都是定了量,万一有个病啊灾啊的,到时候数量就不够了,这手里还有几十只可以随时顶上。 晓阳见大嫂最亲,挽着大嫂的胳膊,摸着大嫂的肚子,对大嫂这未雨绸缪的做法,晓阳频频点头。晓阳说等到这地毯一卖,钱不就回来了吗;“大嫂,假如让你去乡里当个干部你去不去。” 大嫂摸了摸晓阳头发说道:“晓阳,你看你的头发没有大嫂的长得快,你看你和朝阳操心操的。自己现在是喂着鸡、喂着羊,守着大哥,伺候着爹娘,家里又起了新房子。自己没有那个命,也操不了那个心,别说乡大院了,就是李婶那建设局的大院,也不想去,自己挣得这钱踏实,坐在办公室里就能挣钱,不踏实”。 晓阳说:“大嫂,不跟你开玩笑,你知道李婶的对象,他现在就在工业园区,她想你过去帮忙,每个月的工资一百多,这样,咱就不用受穷了”。 大嫂说:“晓阳,那就更不敢去了,干啥活呀,一百多一个月,再说,老大教书,老二念书,老三和你在乡里,下面舒阳和恩阳还在念书,晓阳,我走了,这个家咋办。” 晓阳说:“大嫂,你别急,咱回家跟大哥商量下,兴许他同意,让你去那。” 大嫂说:“晓阳,你是不了解你大哥,他呀,最见不得咱们占便宜,再说,家里我当家,晓阳,我说不去,咱就不去。” 晓阳见大嫂坚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看到这鸡比上次来,已经长了不少,晓阳学着大嫂的样子,开始喂起了鸡。在家吃了晚饭,这次我们没有回县城,大哥的新房已经盖好,这也有了睡的地方,晚上的时候,晓阳拉着大嫂聊了很久很久,大嫂也算是松了口,等到娃娃出生了再做考虑。 晓阳说:大嫂去地区看了,医生说大嫂这辈子可能就会怀一个,这胎必须好好养。由于一直在忙地毯推广的事,那次回去之后,我和晓阳都没有顾上再回去! 不久之后,整个柳集和安平都在搞地毯技术的推广,由于是免费提供材料,又签订了包收购的合同,所以大家的积极性很高,群众主动在家里找了场地,卧室里,客厅里,厨房里,由地毯厂指导,自制了木头的机器。吴乡长决定,等到地毯的线和图纸到了之后,就在乡中的操场上组织召开“开工大会”。 由于地毯厂要的原材料纺线太多,四月初的时候,汽车运输公司的两辆卡车,才从省城拉着满满当当的两大车货才到了乡中的操场。下了货,地毯厂的几十名女工从乡中教室里借了上百张的桌子,将每个村的地毯分好,两包的线配一套图纸。乡里发了通知,各签订地毯织造合同的群众下午都到乡中集合。 开会前,我的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发慌,我去找了张书记。说道:“张叔,这个会您还是要亲自出席,你不出席我这样一直心慌那。” 张书记说道:“你陪着吴乡长去,再把老杨叫上,别耽误太久,这群众从村里面过来,还要赶回去,你看这天,感觉要变,这线和图纸都碰不了水。”见张书记坚持,我也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的时候,群众陆陆续续地都到了,既有十七八岁的姑娘,也有三四十岁的妇女,还有五六十的大婶大娘。乡长要出席,乡中还是很重视,专门从学生那里借了凳子,让来的人都能有个位置坐,乡长还搞了一个主席台,主席台前面是三四行的桌子,上面全是成包的地毯线和图纸。 吴乡长意气风发,志在必得走向了主席台,我和老杨跟在后面,坐定之后,老杨主持,吴乡长讲话。吴乡长讲得好,从工业强县到工作指示,从妇女也顶半边天到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底下的群众听着、看着、说着、笑着。最后,吴乡长突然讲到,这货给大家拉了过来,这货值一万多元,反正大家地方也找了,机器也装了,每个机器领一包材料,向咱乡地毯厂交10元押金。 我忽然看向了老杨和吴乡长,之前没有说这押金的事,怎么又提起了押金。吴乡长则一脸得意,看了看我和老杨,那意思反正机器都装了,10块钱也不多,大家不可能为了10块钱,不要这几百块的利润吧。 群众则一下就炸了锅,大家先都是小声议论,接着声音是越来越大,胆子大的则说,不是说免费的吗,咋到这个时候喊交钱。吴乡长话筒一关,给我和老杨说道:“别急,他们会交钱的,咱有了这1000多块钱,咱们乡镇垫的那部分钱,就可以先回来了。你俩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一分钱,咱乡里都挤不出来。” 看着底下的群众,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人来领材料。我说:“吴乡长,这样下去不行啊,我刚刚看到这有人已经走了,这一会万一都走了,咱抱着这线和图纸咋整,能不能钱先不交了,这张书记没说交钱的事啊。” 吴乡长说:“朝阳,这张乡长只管花钱不管挣钱,他那花钱的方式不符合程序,我得先把窟窿填上,要不这心里发慌。现在当一把手,压力大啊,咱们再等等,我相信群众是有觉悟的。” 吴乡长干脆起了身,到了前面开始面对面和群众做工作,我站在前面,看群众的脸色,这个情况,不乐观。 四月的天已经不像冬天,也是说变就变,上午还晴空万里,中午的时候就没了太阳,这会儿已经有些乌云。 老杨看着天,说道,“李乡长,可不敢再等了,现在看不出来,但是一会落了雨,这不得了”。见状,我们又去找了吴乡长,吴乡长已经被“热情”的群众围住,我和杨厂长好不容易挤进去。我和老杨悄悄提醒,吴乡长,要变天,能不能就算了,喊大家领了东西快走。 吴乡长受了一肚子气,正愁无处释放,见我俩这样说,直接白了我俩一眼,那意思是你俩试试?从人群中我俩又挤出来,天色越来越暗。群众越走越多,两个小时,一根线都没有发下去。我跟杨厂长一商量,赶紧让他派人去喊张书记。 忽然之间,远方开始响起了滚滚惊雷。老杨大喊一声,不好、不好,完了、完了、完了。快快、快、快,线和图纸,淋不得雨。听到雷声,人群大部分都已经散去,地毯厂的女工下午也就回去了。哪还有人听老张无奈地呼喊。 我忽然看到了大嫂和我们村的几个嫂子在一起,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大嫂也看到了我就起了身走了过来,大嫂怀孕已有五个月,缓慢地起了身,走到我跟前,拿出了10元钱。说道:“老三,家里现在有房子,我们置了机器,刚才大家都不拿,我们几个想帮你一把,把钱交了又怕别人骂,说着递给我10元钱”。 几个嫂子的自行车还没推过来,雨就开始下了,这雨先还是小雨,一声雷声过后又是中雨,一声雷声之后变成倾盆大雨。我手里拿着20块钱,看着满桌子的线和图纸,不知道先搬哪一个。想找几个学生帮忙,今天又是周日,老师们也都回了家。我们村里的几个嫂子,就让大嫂躲进了教室里。几个嫂子见状,也没说话,淋着雨,把一包一包的线和图纸往教室里转移。吴乡长待在原地,任凭雨水拍打脸庞。 一辆吉普车水花四溅冲到了操场,孙书记和其他几人慌忙下了车,看着桌子上堆着的线和图纸,看着几个妇女帮忙抢着转移,一下就呆住了。 老杨见到张书记,一下瘫坐在地上,大哭着说,全完了,全完了,一万多的货,全完了。 张书记一把从地上抓起老杨,怒吼道: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吴香梅那,李朝阳那,你们在干什么呀? 雨水下得急,也顾不上张书记的怒吼,我抱着一包线,线里已经流出了水,图纸早已湿透。忽然,几位嫂子大声地喊道,秀霞,秀霞,你咋出来了。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嫂从教室里出来,抱着一包线,滑倒了。我大声喊了一声——大嫂,丢下香包,就冲了过去。大嫂捂着肚子,浑身湿透。张书记也跑了过来,喊道,快,车,救人。 到了乡卫生院,医生说见红了,麻烦,乡里先打一针,必须送县医院。爹来了,娘来了,大哥来了,王家的大爷大娘来了,王家的五个哥哥嫂子都来了,王家的哥哥手里,都有一根木棍,事情的原委全乡都知道了。王家几个嫂子说了,这事咱没完,王家大娘和我母亲在走廊里拦着。晓阳哭着来了,直接冲进了病房里。 县里医院的车到了,几个医生护士把大嫂抬了出来。晓阳跟在后面,走廊里晓阳捡起了王家大爷丢下的棍子。大嫂看到了,在担架上挥了挥手,担架停下。 大嫂虚弱地看着每一个人说:晓阳,你把棍子放下,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你们都来了,真好。以前我嫁过来,和人打架的时候,就向阳一个帮手,那时候我委屈呀,我就想要是我的五个哥哥就算来一个帮帮我也好呀,今天你们都来了,我打心里高兴,但今天这架咱不能打,以后咱也不能打,都多大了,还跟小孩一样。今天这事,谁也不怨,就怨下雨。爹,你发句话,要不,我不走。 王家大爷抹了抹脸,说道:“放心吧,霞”。大嫂伸出手,拉着晓阳:“晓阳,你跟我走,我怕”。 晓阳丢下了棍子,眼里流着泪,点着头说:“大嫂,咱不怕哈,有我在!” 第36章 安平绝对不同意 张书记巍然不动,作为乡书记,面对这残局,面对吴香梅的任性,他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此刻悲痛的心情,雨水泪水已经无法分清。杨厂长蹲在地上,雨水漫过脚底,淋湿衣裳,难掩悲痛心情。吴姐说道:“老杨,先别哭了,把张书记拖到屋里去”。 地毯厂的杨厂长用袖子擦了擦脸,就和吴姐冒雨把张书记送进了教室。看着一地乱糟糟的线包和残缺不全的图纸,乡镇的干部们和我们李举人庄的几个大嫂,全部沉默不言。 张书记上前,用手摸了摸线团,轻轻一挤就能流出了水。张书记慢慢的摘掉自己的眼镜,泪水啪啪地往下掉。 吴乡长默默地走向前,轻声说道:“张书记,我有责任,都是我的错。” 张书记双眼一闭,头向上一抬,说道:“吴香梅,这一万多的货,是咱这缝纫机厂的工人一脚一脚地踩出来的,是咱这高粱红酒厂的吴香梅从一粒一粒高粱米中扣出来的,是咱全乡的代课老师一分一厘地省出来的,这笔账不能算在企业头上,也不能算在咱群众头上。三个小时,为了10块钱,三四百的群众在底下等着,你有责任,我也有责任,这经济账咱俩可以还,这失了信寒了心,香梅,咱们怎么还。这万一朝阳大嫂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咱们怎么办?” 听着张书记这样说,乡大院赶来支援的干部们个个眼圈通红。 吴香梅流着泪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张书记,这事我有责任。” 张书记说道:“你的对不起去跟钟毅同志、牧为同志讲吧”。说着,张书记擦了擦眼泪,调整了情绪,说道:同志们咱们善后吧。第一,老杨,你负责清点受损物资,请县里的纺织公司来指导,看过了水的线能否再用。第二,老王(乡副书记),你代表班子,起草情况说明,将今天的情况报县委办、县政府办。第三,吴姐,你代表乡里马上先去乡卫生院,礼备得重一些,看朝阳的大嫂状况如何。第四,通知大家明天开会,明天研究这地毯推广还搞不搞。张书记又抹了一把泪,说道:“至于香梅同志,教训太深刻了,我建议你要好好反省。” 大嫂这边的情况很不乐观,晓阳和王家大娘、我母亲一车,我开车跟在后面。父亲,王家大爷,王家大哥和我的大哥。到了县医院,阿姨已经在等候,落了地,阿姨慌忙招呼了几个医生护士,大家七手八脚的就把大嫂推进了检查室。晓阳想要跟着进去,但是被挡在了门外,晓阳眼里的泪水啪啪的直掉,看到我,晓阳走了过来,顾不上大家都在,晓阳一边抓着我的胳膊一边哭着问我:“李朝阳,你们安平到底在干什么?几个小时你们在那里一根线都发不下去,哪有你们这样办事的,你们还有良心吗?你上过战场死都不怕,那个时候,你怎么能怕吴香梅,天都要下雨了,你们能等吗?李朝阳,大嫂出了事,我跟你没完,我跟吴香梅没完。 阿姨看到情绪失控的晓阳,走了过来,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许哭,工作上的事,下来再说,现在先救秀霞保孩子,我以前有个同事现在在地区医院,今天休息,她已经带着地区医院的专家赶过来了”。 检查室的门开了,焦急的喊道:“何主任,病人情况特殊,咱们这等不了啦,您快想想办法,拿个主意”。 阿姨说道:“到底什么意思?说明白!” 医生说道:“就是要当机立断,否则大人会有危险”。 大哥向阳听到,直接情绪崩溃,喊着大嫂的名字就要往里冲。王家大爷一把老泪就出来,一群人里面全部是无助的眼神。阿姨说道,干什么呢?慌什么慌,你俩,把向阳给我拉一边去。我和王家大哥把向阳拉到了一边,按在了长条椅子上。 阿姨一抬手看了看手表说:“我知道老覃的担心,你进去告诉覃主任,让他务必再坚持五分钟,五分钟过后”。阿姨看了我们一眼,眼圈一红:“五分钟后地区医院的专家不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一刻,阿姨的形象在我的心里再次的伟岸,一个退休的人,或者完全可以不用出现在这个场合,但是阿姨不仅来了,不仅联系了专家,在两难选择的时候,在一家人全部手足无措的时候,她背负着本不应该承担的风险,临危不乱、有条不紊、斩钉截铁的处理着一切,这个时候不能商量、不用商量、也不敢去商量。那一刻的阿姨,就是主心骨,她的话,就是命令。 这护士进去没一分钟,马上探头出来,说道:“那个是晓阳,病人要见晓阳”。 晓阳站起来:“说道,我是”。 护士说,快给我进来。 晓阳刚要进去,被阿姨一把拉住,阿姨用手擦了擦晓阳脸上的泪:“说道,只许笑,不许哭,秀霞能不能过这一关,看你了”。晓阳就跟着进去了。 阿姨看着我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泪眼婆娑的堵在门口:“说道,都别堵门,把门让开。” 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那一刻,我们用尽所有的誓言,给大嫂祈福,给这大嫂下半生唯一的希望祈福。 不知道几分钟,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也顾不上和阿姨打招呼,就冲进了检查室,不一会检查室里医生护士进进出出。 李叔和李婶,文静、剑锋、孙友福、老肖和安平的张书记、吴姐也赶了过来。大家都在外面坐立不安,焦急等待。李叔看了我一眼,眼神之中,满是恨铁不成钢。我也悔恨,当时为什么不抢过话筒,当机立断,把这线包和图纸发了。 直到晚上11点,里面的人才走了过来。阿姨忙过去问道“覃主任怎么样?” 覃主任摘下了口罩,说道,病人很坚强,地区医院的专家很专业,现在问题不大了,已经稳住了,但是要在医院休养半个月。 阿姨松了一口气,大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地区医院的专家随后出来,阿姨双手抓住了葛主任的手说道:“谢谢您了,专程跑一趟,您是秀霞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大恩人,您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另一个人说道:“思君,这是我们地区医院妇产科的主任,葛主任。” 葛主任说道:“救死扶伤,我们的本职,不算什么,这病人情况特殊,摔了跤又淋了雨,必须加强护理,现在大小都平安,但是不能掉以轻心。” 阿姨说:“已经11点了,今晚就住在县城,老李,你和朝阳去把葛主任安排好”。 我忙起了身,和李叔一起,把葛主任送到了县招待所,我付了房费,就和李叔匆匆地返回医院。路上的时候,我又把情况给李叔说了。李叔叹了口气说道:这事,你和老张也有不对,你们都不够果断,这种事情,这个时候,怎么能任凭她吴香梅胡闹,你作为负责乡镇企业的副乡长,只要是对的就应该坚持,她一个眼神就把你吓到了,你以前还要带着晓阳去上海,现在那股子劲哪去了?这损失点货还好说,但是以后你们这地毯厂还怎么搞,大家还能不能信任你们。李叔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是换位思考,也不怪你,这吴香梅是老钟看重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老钟如此器重她,但是朝阳你记住,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里面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也许老钟也很为难。 到了医院,孙友福、老张、老肖和父亲、王家大爷几人都被阿姨安排休息去了。大嫂已经由检查室转入到了病房,我母亲、王家大娘、阿姨、李婶、晓阳和大哥都在里面,大嫂枕在晓阳的怀里睡着了。 见我们进来,阿姨挥了挥手,就和李婶一起出来了。 阿姨说问题不大了,还好是有惊无险。老李,今天就都回去休息,朝阳,你把秀霞妈和你妈安排到你们家休息,你和晓阳陪你大哥就是。医院有电话,有事随时打电话就行。说罢,李叔就先送阿姨回县委家属院,就让我回到了病房。我母亲和王家大娘坚持不走,就这样。大嫂在晓阳的怀里睡得又香又踏实。母亲和王家大娘都是一夜没有合眼,大哥双手抱着头,看着熟睡的秀霞。中途的时候,大嫂醒了,看着一家人都在,又看着已经熟睡的晓阳,大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有说话,踏实地又睡了。 看大嫂没事,我就坐在了门口的长条凳上。这个时候的医院,走廊里空无一人,走廊里的灯昏昏暗暗,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又想到了如此大的损失,我问自己,这地毯厂还能搞下去吗?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不知道几点钟,晓阳过来坐到了我的身边,麻利地躺在长条凳上,一头就钻到了我的怀里。四月份的凌晨,天还是很冷,我慢慢地脱下外套,披在了晓阳的身上。晓阳困了,也累了,睡得很香,还打起了淡淡的鼾声,在以前,晓阳从来没有鼾声。我又帮晓阳盖了盖衣服,拢了拢腿,也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就感觉有人过来,实在太困也没有睁眼。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朝阳,你这样不冷?睁开眼睛,就看到邓叔叔手里左手提了一包的油条,右手拿了一个暖水壶,阿姨的手里则拿了一个搪瓷盆和一兜子鸡蛋。 我忙喊了一声叔叔、阿姨,接着晃了晃晓阳,晓阳还没有睡足,又往我的怀里钻。我把晓阳拖起来,晓阳顾不上捡地上的衣服。说道:“爸,你咋来了”。 邓叔叔微笑着说:“怎么我还不能来走亲戚,晚上没事吧?” 我说:叔叔,没事没事,都好都好。说着忙把早饭接了过来。 阿姨说道:“这盆子和热水离不开,医院门口的东西稍贵一些,这些东西家里都有没有必要再买。” 听着说话,大哥向阳从病房里走出来,看到叔叔和阿姨,大哥也是一脸的吃惊,说道:邓邓、邓叔叔,您看,又给您和阿姨添麻烦了。 邓叔叔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怎么样,情况还好吧”? 大哥说道:“多亏了阿姨,还好,晚上的时候医生来了几次,还比较稳定,叔叔阿姨,咱们屋里说”。 阿姨说:没事就好,就先进了门,到了门口,先看了一眼里面,又给邓叔叔点了点头,那意思是,你可以进来。 邓叔叔从地上帮我捡起来衣服,披在我的身上,就进了门。阿姨的两只手,一手握着王家大娘,一手握着我妈。说着安慰鼓励的话,大嫂醒了,见到叔叔阿姨,要起床,又被阿姨劝住了。邓叔叔微笑着,招呼大家吃饭。在病房里待了一会,阿姨说道:“老邓,你先去上班吧,不用再挂心孩子们啦,我在这比你熟。”然后又转身对我妈和王家大娘说道:“这老邓听说之后,一夜都没睡好,天没亮就自己去买了早饭,说医院忙,没时间买早饭。” 邓叔叔笑着说道:“那行,我去上班,上午还有个会,朝阳,晓阳,你们把大嫂和家里人照顾好。”说着就出了门,我和晓阳自然要去送一送。到了楼梯口,邓叔叔说道:“朝阳,晓阳,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要坚定信心。”邓叔叔看着我俩说道:“昨天半夜,钟毅同志就从曹河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现在,县委政府的看法是一致的,要团结一致向前看,县里会派刘副县长帮助你们处理此事”。说罢,拍了拍我的肩膀,卢卫东就站在下面,看邓叔叔下了楼,忙迎了上来。 到了病房,阿姨已经把大家逗笑了。见我们进来,说道:“你俩一会洗把脸,也去上班,这里有我们四个照顾一个,放心就是了,晓阳,你出来,帮我个忙。” 医院里已经热闹了起来,我看着窗户外面匆匆忙忙的人群,大家都颇有心事,那个年代的很多人,得了病就扛,扛不住就去乡村的赤脚医生那里,能在这县医院里决定生死,也是一种奢侈。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就出门去找晓阳,准备出发去安平,毕竟那一地的线和图纸,还需要尽快想办法。 走廊里没有看到人,正打算去楼下,楼梯口的拐角处,就听到了阿姨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有些严厉,虽然隔了拐角,但也听得真切。 阿姨说,情况已经清楚了,你怎么能当众抱怨朝阳,还敢拿棍子,朝阳到这一步和你到这一步能一样吗?他当兵的时候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以身许国除了父母了无牵挂。现在他有了你,他有了你们这个小家,你的生长环境决定了可以任性一些,但是朝阳能和上级当众翻脸吗?一万多的货加上秀霞肚子里的孩子,你说你心痛,谁不心痛,你爸昨天痛得眼圈都红了。心痛就能失去理智,心痛就能当众痛哭流涕,心痛就不分青红皂白了,朝阳不比我们心痛,你要安慰他,鼓励他。多大个事,不掉脑袋不要命的,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知道了没有?这次住院我估算花费不少,秀霞刚盖了房,手头不宽裕,这是200块钱,你想办法给秀霞,你们住得近,把家里人后勤搞好。 听到这里,我抹了一把脸,实在不想让阿姨看到,就去了厕所。 晓阳和阿姨回来,我们告了别,就和晓阳去了安平。这几年变化大,以前摩托车算是个稀罕物,但是现在大街上越来越多,马路上的自行车也越来越新。 路上的时候,晓阳看着我说:“朝阳,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都是我不好,昨天那么多人,还当着面骂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看了看晓阳,一脸的真诚。我也郑重地说道:“晓阳,换作我是你,也会一样,这么多的线包,这么多的图纸糟蹋了,心痛呀。” 晓阳给我整理了头发:“说道,朝阳,你看你,这胡子拉碴的,回去之后,好好洗洗再上班,既然刘副县长来处理,问题不大,刘副县长管的是工业经济,又不管监察,看来是给你们善后的。”晓阳笑了笑又说道:我看这事也不全是坏事,起码你让媳妇知道了,这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劳民伤财,我回去给杜书记说,让他给老张送个奖状,上面就写什么那?上面就写干啥啥不行,求雨第一名。 我一脸惊愕,她笑得天真无邪。 等到了安平,我已经迟到,吴姐见我进门,说道:“李大乡长,张书记说你要来了先去找他”。 到了办公室,我喊了声张叔,就坐到了长条凳子上。张叔起身关上了门,就坐在了我旁边的长条凳上。张叔没有戴眼镜,我看张叔的眼镜在桌子上,就起身给张叔拿了眼镜,我知道,这个时候拿的张叔,手里需要搓他的眼镜片子。 张叔拿着眼镜,一脸疑惑地问我,你咋知道我要找眼镜?我想了想说道,张叔,我说怕你离了眼镜看不清楚。 张叔沉默了一会,搓着眼镜片子说:这有的人,不戴眼镜也看得清,有的人戴了眼镜也看不清,你说我这还没给县里汇报,县委办的崔主任,县府办的老马,一大早就都打来电话,崔主任说事情必须在安平解决,老马说团结一致向前看,刘副县长下午听我们解决问题的思路汇报。张叔戴上了眼镜,语重心长地说道,朝阳,你张叔年龄大了,看不懂了,你们呀,要尽快成长起来,这担子太重了,我们老骨头快扛不动了。十点钟,咱们在这开碰头会,你想想,这事该咋办。 昨夜的雨地上还没有干,映衬出天空之上的朵朵白云,这大院的柳树不知道是哪一年栽种,嫩绿的柳叶铺满枝头。窗外的电线杆上站了一排排家燕,屋檐下的燕子窝里勤劳的燕子已开始重铺春泥。难道刘副县长能给我们带来一万多块钱,让我们重新购置原料,想了想有可能,毕竟一万多对乡里是大钱,对县里来讲算是小钱,但是又不太可能,县里没有义务为乡里买这个单。 十点钟的时候,王副书记和其他几位乡领导都早早到了,我搬着自己的凳子也来到了张书记的办公室。吴乡长端着自己那写着北京二字的陶瓷杯进来了,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张书记看了看大家说:“今天这个会,我们不讨论责任和问题,就说怎么善后,这地毯推广还搞不搞,大家发表意见。”张书记说完,大家把目光全部看向了我,毕竟上次开会定的规矩,从我开始。 我想起了邓叔叔和阿姨早上说的话,看了看张书记,合上了笔记本,说道:“我觉得咱这地毯推广,不仅要继续搞,而且要搞大搞好。这第一,事实已经证明,咱们搞地毯技术的推广路是对的,群众是支持的,认可的,三赢的局面是能够实现的,昨天的事情,只不过是一场意外。这第二,群众的热情很高,都找了场地,上了机器,咱这不搞了,群众会怎么想,咱们怎么交代。这第三,线包和图纸的问题,我们能不能想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先把条件成熟的村搞起来,增加咱们群众的信心。”。 大家听完之后,也算认可了我的说法,昨天的事情实属意外,张书记说道:“既然大家统一了思想,那就是怎么干的问题了。那老杨,你先介绍下损失情况。” 杨厂长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次咱们损失惨重,116份图纸全部浸水报废,这线包除了下小雨的时候抢进教室的40多包可以再用,其他也已经全部泡水,总体损失在7000块钱左右。我们已经邀请了县纺织公司的专家,到了之后就到乡中,看这线包是否有办法再用”。 杨厂长介绍完,张书记看大家都没有说话,就说道:“我看做两手准备,一是线包可以再继续使用,这样损失最小,再买图纸费用不高,我看就由乡里出钱。二是如果线包全部报废,这就相当于损失了7000多。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乡里拿不出来,我看这个大头就要计生办顶起来,剩下的我们去粮所解决一部分,解决不完,吴乡长,你想办法,让财政顶上。 吴乡长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计生办和粮所能解决个五千多,财政挤一挤还是有办法。” 临近中午,县纺织公司的两位专家来到了乡中,乡里的张书记、吴乡长、老杨和我陪着去了现场,乡中已经开学,学生们围着这些水淋淋湿漉漉的线包,学校的校长见张书记来了,也陪着。校长把学生们赶进了教室。 专家一大一小,两人都戴着眼镜,只见年龄稍大的专家用手摸了摸,又拿起了地上的线闻了闻味道。这年龄小的专家则取出了一把小剪刀,剪了一段。年龄大的专家从兜里摸出了打火机,两人用火机点了,又是闻了闻味道,这线燃烧过后,专家又用手将这灰搓了搓。 我们几人看得着急,谁也不敢打断,又不敢问什么。等两位专家把煤油打火机收了起来,两人起身,年龄稍大的专家说,这线没有褪色,串色,这流出来的水也没有染色,说明这线的染织技术不错。我们看了,这线没问题,你们送到我们纺织厂,我们重新固色,把打结的理顺,就可以继续使用。” 吴乡长一下舒了一口气,说道,太好了,那这样就算只损失了图纸,那费用就不高了。 张书记看了看吴乡长,又看了看专家,有些无奈地说道:“两位专家,你们这套工艺下来要多少钱。” 年龄稍小的专家说道:你们这么大的量,少说也要一千块钱。 张书记看着喘了一口气的吴乡长:“说道,香梅同志,这个费用,你来想办法解决”。 中午,在羊肉汤馆子里,杨书记我们一同陪县纺织公司的专家吃了饭,下午的时候,又安排车将专家们送了回去,杨厂长联系了县运输公司,两辆卡车又将这线包运回了县纺织公司做处理。 下午三点,刘副县长即将到达安平,张书记和吴乡长有说有笑地在大院里等待,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和上次钟毅书记来出动了几百人搞卫生不一样,这次刘副县长来,大家只是自己收拾了大院里的卫生,这次打扫卫生的主力只有两个人,吴姐指挥,门卫王大爷负责落实。 一辆黑色轿车开进了乡大院,这次连精神小伙都没有,陪同前来的只有李叔。我没想到李叔会和刘副县长一起出现。李叔这次算是“荣归故里”,走的时候在安平当了多年的武装部长,现在已经是县里炙手可热的工业园区管委会书记、主任。 刘副县长与张书记、吴乡长、王副书记握了手,我自然是最后一个,刘副县长拍了拍我的胳膊,说道,老张,你看,你把咱招上的功臣给累的,精神小伙都胡子拉碴了。我也觉得那个时候自己的火力比较旺盛,这胡子一天不刮,就冒了出来。 到了会议室,刘副县长和李叔坐在了一边,我们乡班子自然在另一边。领导们坐定,吴姐就来给大家倒了水。 刘副县长看了看左右,说道:“情况不用介绍,大家都清楚了,下午的时候我去工业园区调研,就把老李给大家拉过来了,张书记,我想学一学,你们这地毯推广到底怎么搞”。 张书记说道:“刘县长,这地毯推广的技术是咱招商的大功臣,我们朝阳副乡长想出来的,他最了解情况,就请朝阳副乡长给您汇报”。 我没想到,这张书记把汇报的机会给了我,好在整个方案确实是受我家大嫂启发,晓阳策划,我在安平实施。我稳住心态和语气,也没用看方案和稿子,从大嫂分散养鸡,到我和晓阳受到的启发,又到安平和柳集打算试点这些思路和措施向刘副县长做了详细的汇报,把昨天因大雨意外受损的线包和图纸要和弥补措施也做了说明。刘副县长在本子上详细地记着,这李叔在是频频点头,对我的汇报十分地认可。 见我汇报完,刘副县长还在本子上记录着,等过了几分钟,才停了笔,盖上笔帽。笑着说道:“你这大嫂,不简单,是个人才呀。这样的同志,我看必须吸收到咱们的队伍里来,该破格破格,该重用就重用。老张,这个人才,你们要重视。” 李叔说:刘县长,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这秀霞同志与我们工业园区已经进行了对接,秀霞同志已经同意到我们工业园区来工作。 说吧,刘副县长拍了拍李叔笑着说道:“我才发现的人才,你啥时候对接的?” 李叔说道:“报告刘县,我昨天就发现了,昨天就对接了,就差签合同了”。 刘副县长笑着说道,老李,非常符合你办事的套路,那我来强调几点,同志们,什么叫摸着石头过河,我看这就是,这个思路我认为非常好,值得总结,应该推广。下面我讲三点意见,第一,这安平的班子善于创新,勇于探索,思路值得肯定。很多人都说咱基础弱,底子薄,上级不支持咱们也没办法。这里又说得冠冕堂皇,底气十足。但是,安平这地毯推广的路子是上级给的吗?不还是从群众的智慧中汲取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咱们的干部没有脱离群众,没有坐在办公室里想措施,敢于去探索和尝试,我敢肯定,这地毯推广的思路是对的,你们要坚持走下。 第二,这安平的班子积极作为,勇于担当,成绩值得表扬。这从一个想法变成一个措施,这不是一个人的成绩,这是咱整个安平干部群众积极作为敢于担当的结果,钟毅同志和牧为同志都讲,十七个乡镇百家争鸣才是工业大县,工业园区一家独大也不算工业强县,工业大县是工业强县的基础,安平的地毯推广技术就是把这工业大县的基础越打越牢,能在几天之内上架100多台机器这种成绩值得表扬。 第三,这安平的班子齐心协力、攻坚克难,精神值得鼓励。事物的发展总是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进,在从农业乡到工业乡转变的过程中,一点挫折,一点困难,一点损失怎么可能打倒我们的干部。你们能够主动联系县纺织公司,主动对接省地毯厂我很欣慰,纺织公司的那一千块钱,要什么要,都是革命同志,算是县里支持乡里搞推广。咱老刘和老李来了还是帮大家解决实际困难,不能只放空炮。告诉大家,钟毅同志、牧为同志对你们十分关注,满怀期待,你们一定要团结一致往前看,落实好“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的工作指示。同志们,我的话讲完了,书记乡长表个态吧。 张书记看了看吴乡长,吴乡长说:那我就先表个态,最后以我们张书记说的为准,感谢刘县长和李书记来到安平,为我们加油鼓劲,昨天的事情我有责任,剩下的损失我个人来承担,请组织放心,我们一定不辜负县里的期望。 张书记看了看吴乡长,又看了看刘县长,说道:刘县长,对于县里的支持,领导的重托我们深感责任重大,任务艰巨但使命光荣,请县委政府放心,我们一定把地毯推广的技术走到底,落到地,见成效,在工业强县工作中“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只是,我作为安平的班长,还是对组织提个建议,有件事我们安平坚决不能同意! 第37章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刘副县长合上了笔记本,说道:“老张,有啥说啥”! 张书记说道:这次,我们安平乡在地毯厂推广中出现了意外,整个过程责任全部在我和香梅同志,责任全部在我们安平,现在全县都在搞工业强县,谁家的底子都不厚,咱们县纺织公司已经给我们派了专家来现场解决问题,咱们刘县长又到了安平来给我们加油鼓劲,如果县里帮我们出钱,纺织厂帮我们出力,香梅同志个人再自掏腰包,那我看,我这个书记也别当了。安平虽穷,但是这一千多块钱的志气还是有的,请县委政府放心,这点困难打不垮我们安平五万干部群众“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的决心和信心。 刘县长听完汇报,桌子一拍,说道:老张,你能这样想就对了,这钟毅同志和牧为同志还担心,这事会影响咱们安平的班子和团结,我看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你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县委政府对安平完全可以放心了,你们放心去闯,大胆去干,县委政府永远是你们的坚强后盾,我还不信了,咱安平的干部群众能临阵脱逃?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你们有这个勇气、有这个担当、有这个决心、咱何愁拔不掉这穷根子。 张书记看着笑容满面的刘县长说道:“刘县,我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刘县长笑着说道:“咋,老张,给一个枣还要打咱一个耳光?” 张书记说道:不敢不敢,刘县,这李尚武同志,是从咱安平走出去的干部,按说李尚武是咱安平倒插门给工业园区的,这李尚武对安平提什么要求都不过分,咱安平的干部群众就是当了裤子支持老李都没话说,这是这老李这家伙,已经从安平带走了副乡长孙友福和赵文静,把我们的计生办主任肖仁也给挖走了,现在,这老李招呼都不打一个,挖人都挖到我们农村的普通妇女同志了,老李这种做法太不地道,刘县长,您要主持公道。 刘县长笑着起了身说道:“哎,老李,我看人家老张说得在理,你这倒插门的干部咋能这样干,这工业园区和安平算是友军,这安平又是你的娘家,你这每次来都要挖墙脚,这次我看你不表示一下,是走不了喽。” 李叔笑着说道:刘县,老张,我今天来,不就是来送礼来了。这安平是咱老李的根,咋能空手见咱老张这个丈人。大家一下哄笑。李叔接着说道:这些天的时候,我们在对接一家沿海企业,这家企业怪得很,是做什么的哪?说出来你们都不相信,说是专门做羽绒的,这羽绒是什么,这羽绒就是鸭鹅身上的毛,这玩意说是可以出口到国外做棉袄,你说那个玩意能比咱身上的棉花暖和,反正具体现在咱也没搞太懂,现在孙主任的外经委和我们工业园的赵主任在负责对接,人家这家企业有外资背景,到县里已经来考察了几次。 人家说是自己也要建一个配套的大型养鸭场,大家都知道,咱工业园区咋能让他们养鸭子,但是不让他们养鸭子他们就不来投资,这不这个项目我们开会研究,打算和安平联手搞,安平养鸭子吃肉,我们工业园区负责拔毛。说完,李叔得意地看了张叔一眼,怎么样,娘家爹,有没有兴趣搞一搞? 张书记看了看左右,咧嘴一笑,说道:“他们都说咱老李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水,说咱老李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就说嘛,咱堂堂县工业园区管委会李大主任咋会忘了咱安平这五万穷亲戚。香梅同志,老王、朝阳,这事你们有没有信心。” 听到李叔这样介绍,我们早就听得把耳朵都竖了起来,生怕这没仔细听,就把这养鸭子的机会给溜走了。 张书记看着我们的表情,指着我们几个说道:“老李,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娘家人都跟三天没吃饭一样,都饿成啥样了”。 李叔笑着说道:“还说别人,老张,你那眼瞪得大的,眼镜片子都快兜不住了”。转身给旁边的刘副县长说道:“刘县,你是不知道,这以前老张遇到点事,就用手搓他那眼镜片子,这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这送他一个鸭子养殖场还不如这送几幅老花眼。” 刘县长说:这是好事,互帮互助相互扶持,我看这事细节多,下来之后你们具体商量对接,现在大家招商经验已经十分丰富,把这个企业一定要谈好。 晚上的时候,刘副县长和老李留在了安平吃晚饭,我给晓阳说了情况,晓阳说自己放心不下大嫂,今晚就不陪晓阳了。后来,我也问过晓阳,这大嫂和晓阳说亲自然亲,说不亲也是面上亲,为何对我家大嫂这样好。晓阳说她自小就没有姐姐,能遇到大嫂就算是姐姐吧,大嫂这人其实骨子里和晓阳十分相似,直爽、孝顺、上进、懂得疼人,虽然和晓阳有着文化和生活上的差异,但两人投缘,我妈都说,娶了这俩儿媳妇,这辈子都值了。 晚上的时候,张书记和吴乡长相互配合打主攻,我们其他几个打配合,但刘副县长是“千杯不醉”,李叔半场就被抬下了桌。我端着杯子,看着张书记和吴乡长,好得跟一个人一样,那一刻,我有些恍惚,这领导的格局与胸怀,真不是我们这帮人可比的。 刘副县长还是连夜赶回了家,李叔已经不省人事回不了家,李叔在安平的宿舍已经被收了回去,只有我和李叔挤在了一张床上,睡到半夜,床小鼾声大,梦醒梦不醒,想着温柔娇小的晓阳,对比鼾声如雷的李叔,睡不下去了,只有去大院里走一走,顺便醒醒酒。 走在乡大院,柳风习习,昨夜的雨现在还有不少的水洼,看着地上的明一处暗一处的水洼,想起了高中老师说的明是水暗是泥的谚语,看着皎洁的月光铺满大地,风吹云动水不动、斗转星移人未移,一日不见晓阳,尽是晓阳。 坐在办公室的凳子上,翻出了柜子里的军大衣,裹在身上往长条椅上一躺,一觉天亮,不用担心起不来,晓阳一定来。 第二天,料事如神,晓阳手里拿着一兜子包子,就来了办公室,看我睡在长条椅上,心疼地说:“笨蛋,那里找不到一张床,在这睡。”我朦胧着双眼,意犹未尽地看着晓阳,看着晓阳在暖水壶里开始倒水,看着晓阳去给我洗我的搪瓷缸子。晓阳说:“起来,走,去给李叔送包子。”出门的时候,看着吴姐也拿着一兜子包子,在敲张书记的门。吴姐看到我和晓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意思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我来送饭有点慌。 晓阳说:“看看人家吴姐,这也是一种进步”。李叔人已经醒了,见我们进来,说道:“我算时间,晓阳的早饭也快到了”。 李叔盘着腿伸手就要,晓阳一脸嫌弃地说:“脏的,去洗手洗脸。”晓阳倒了水,李叔下了床,洗了洗脸,漱了漱口,就开始坐在我的床边吃包子。李叔吃东西胃口好,一口下去包子就下去一半。 李叔看着我俩说道:“朝阳,你跟着你张叔好好干吧,老张这人,不简单,昨天那番表态,连我都震惊了,有骨气、有担当、讲大局,这吴香梅还想着在领导面前表现表现,把这图纸的钱自己出了,还想出出风头,但是你看,人家老张几句话,把事全办了。这一千多确实不多,黄河滩区的乡都能挤出来。但是县里如果支持了,你们安平会欠多大个人情,最关键的是什么知道吗?最关键的有两点,这第一就是保住了你和晓阳的成绩啊,这以后地毯技术要是成了,老张可以拍着桌子说这事是安平群众自己独立自主干成的,这事是你李朝阳想出来的。这是一没要资金,二没靠政策,三没靠扶持干成的。 这第二,就是给钟毅同志、牧为同志表态,在困难面前,安平的班子是团结一致,奋发向上的,是打不垮的。”说着张叔点着头看着我俩,说道:“我现在才理解,为啥牧为非得让你俩在乡镇历练,有好处有好处,看得远呀!” 上午的时候,赵文静和孙友福又来到了安平,就养鸭场的事与安平进行初步对接。又是那间会议室,这边坐的是张书记、吴乡长和我,对面坐的是李叔、孙友福和文静。李叔说这事本来我们去工业园区和外经委,但是大家都是安平出去的干部,怀着感恩的心来到安平,经过协商,我们初步达成了联合招商的方案,因为企业有外资背景,这次由学习外贸的李剑锋任招商组组长,我和文静任副组长,因为企业还处于考察阶段,尚未进入实质性的谈判,张书记说,这地毯厂和酒厂的事还等着办,朝阳暂时还不能到位,我们安平先派一名其他干部过去参加招商团队。中午的时候,在食堂里吃了午饭,这李叔一行就返回了县城。 下午的时候,张书记把我叫到办公室,说道朝阳,你说咱安平把谁送过去合适? 经验已经告诉我,领导这样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是我不知道,张叔心目中的人选到底是谁,提了副乡长这些天,我还一直兼任着企管站的站长,虽然说要找一个人来接党政办,但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这就是那个时候乡镇最现实的情况,青黄不接,或许不是那个时候,我的进步也不会那么顺利。这次去招商,按说应该派分管副乡长或者企管站站长最为合适,只是我现在实在走不开。 我说:张书记,咱这手底下,确实没人了,你说这企管站,就两个人,一个是初中毕业的临时工,一个是五十七八岁老大爷,咋看都不算太合适。 张叔说道:“这事不能拖,上午文静也说了,柳集、城关镇都对养殖场有兴趣,好在老李他们挂念着咱安平,否则这事咱们没得搞。你说搞酒厂,孙向东脑子轴我们打算换高春梅上,你有没有考虑过,让孙向东位置不动,让他媳妇当企管站站长,喊高春梅督促孙向东支持改革那?” 我看了看张书记,这次张书记没有搓眼镜,手里搓着他那支钢笔。我又回想起来早上的时候,李叔一口包子一口油地说张叔实在是不简单,领会了领导意图,几句话就能把事情办得明明白白。听到张叔说让高春梅去企管站当站长,我的思路一下也就打开了,只要高春梅支持酒厂改革,这孙向东哪有哪敢哪能不支持搞改革,对,让她去督促孙向东接受酒厂改革,还能为我分担工作上的压力。 我说,“张书记这个方案可比让孙向东不担任厂长还要稳妥,再怎么说,这孙向东干得好好的,换他媳妇上,他愿意,他媳妇还不一定愿意。这高春梅有学历,有胆识,你别说,还真的适合干企管站站长。” 张书记笑着说:“地毯厂的老杨这次表现也不错,我考虑让老杨和高春梅同时任副站长,老杨协助你负责地毯推广,这高春梅负责协助你搞酒厂改革,你先把精力放在地毯厂,地毯厂成熟了就推酒厂,这养殖场时机成熟了,我看你还是要去招商专班那边,这块骨头硬,但就是把牙崩了,咱们也要啃下来,不能辜负老李的一片真情”。 张书记喝了水,又说道:“事情多,头绪杂,还有两个事,柳集的老杜说他们的地毯厂要通过咱们这边走货,老杜他们够狠,乡里一台机子都没有,就挂了一个牌子就敢干,他们没有门路,线和图纸都是通过老杨联系的,老杜说他们要和我们合作往外走货。这事是好事,我答应了,他们喊晓阳来对接,到时候你去和晓阳谈,我就不出面了,毕竟我这长辈为了十块八块的拉不下脸,你不一样,你年轻,到时候你小子站位要准,立场要坚定,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你和晓阳两口子也不行,一张地毯抽他们二十五块钱,我看合情合理。”张叔摘下了眼镜,在手里搓了起来,然后笑着站起来,坐到我旁边的长条凳上,说道:“你先给晓阳喊五十起步,我估计你要遭点罪,没事,挨了揍也算工伤,如果他们量大,看在晓阳的面子上,我看也可以便宜他们五块。” 看着张叔那一笑,颇为得意。 张叔说完之后,往这椅子靠背上一靠,说道:“朝阳,你觉得吴姐怎么样?” 我心里一听,自然知道张书记是在考虑把吴姐提拔为党政办副主任的事。吴姐最近又送包子又倒水的,看来是搞定了张书记,吴姐这个人,具有普通群众的朴实特点,嘴里爱说但人确实不错,再看这党政办,如同吴姐一般积极的确实也找不出二人。 我说道:“吴姐这个人不错,心里坦荡,做事积极,又是党政办的老人,为人处世也是大大方方的,和大家都能处得来。” 张叔戴上了眼镜问我:“那缺点哪?” 说完,张叔看着我,期待着我的答案,这事实上每个人都有缺点,但是晓阳告诉我,我们应该看到别人的长处。我摸了摸头说道:“不会喝酒算不算?” 张叔的眼睛瞪大了说:“这个,这个应该不算!你去把吴乡长喊过来,我给她商量一下,就把老杨和高春梅提拔为企管站副站长,让吴姐当党政办的副主任”。 我说:“好,我去通知吴乡长”。 刚要起身,张叔说道:“算了,我过去一趟”。 下午的时候,晓阳来接我,晓阳问我,你知不知道这张叔为什么不让你去通知吴乡长。 我说:这次张叔提的三个名额,自然是要得到吴乡长的支持,这主动过去,自然是有利于沟通。 晓阳说:“笨蛋,你去喊吴香梅,去了之后张叔就和吴香梅谈人事安排,这吴香梅的心思细腻,自然会猜测是不是张书记和你俩先沟通了,那这是对她的不尊重,懂了没”。 我点了点头:“说道,懂了懂了,对了晓阳,不是说老杜和张叔打打电话,沟通地毯厂走货的事,说这事你给我对接。” 晓阳说道:“对呀,我和你谈,张叔真贼,还要收我们的手续费,说你在负责,收多少?” 我摸了摸头说道:“你看我们安平又费心又费力的,从你们柳集,还要拉到我们安平,从安平去县城,从县城还要去省城,这运费加劳务费,咱们两口子各为其主,不好意思了晓阳,五十块钱”。 话音刚落,晓阳的大耳刮子就过来了,一边打一边说:“五十、五十、五十、我让你五十,干脆让老张带着你们这帮子安平流氓去抢算了”! 别打,别打,好商量好商量! 晓阳扭着我的耳朵说:原来张叔不要县里的支持,合着算了账,这是要拿我们柳集的地毯来填窟窿,我们最多出二十五,多一分你以后不要研究基本国策了”。 我说:“多少,二十五?太狠了吧,你这样我们安平要亏钱!” 晓阳大耳刮子又上来了,一边打一边说:“你咋和张叔一样,亏、亏、亏,我让你亏,见利忘义、利令智昏、利欲熏心、唯利是图、财迷心窍、见钱眼开、重色轻友、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一个成语一掌打在后背! 到了县城,我们就先去了医院,进了病房,大嫂已经可以下地,我妈和王家大娘都已经被阿姨打发回了家。阿姨说这家里都离不开人,反倒是自己最清闲,这邓叔叔可以在食堂吃饭。现在是白天阿姨一个人在照顾大嫂,大哥累了就在我们家休息,晚上的时候,大哥向阳来,我们把阿姨送回家。 见我们进来,阿姨说:“朝阳,这耳朵咋还冻了”。 晓阳说道:“妈,你不知道朝阳能的,我给他说了,冷冷,他还不关窗户”。 大嫂伸着头看了看窗外说道:“哎,三月也下过桃花雪,可怜我的鸡苗了。” 阿姨又说:“晓阳,你的耳朵咋没红”。 晓阳说:“啊、妈,朝阳开车,我就用手捂着耳朵了”。 阿姨意味深长地看了晓阳一眼说道:“我看你这手抖的不是自己耳朵”。 不久,乡里开了工作会,经过研究,研究决定任命杨亮红、高春梅为企管站副站长、吴爱枝任党政办副主任。接着乡里组织召开了全乡乡镇企业改革发展领导小组会议,在会上,副书记王为民宣布了关于吴爱枝、杨亮红、高春梅三位同志的任职通知。当见到高春梅的时候,底下的干部们一下就炸了锅,大家一脸的疑问,头伸得老长,这酒厂的厂长孙向东,简直要站了起来。那一脸茫然的眼神之中好像在问“那个高春梅”? 张叔说道:今天,咱们各村、各部门的干部都到了,今天任命的三位同志,都是经过咱们组织长期考察,仔细研究,慎重考虑做出的安排。吴爱枝同志长期在党政办,从后勤服务到工作流转,任劳任怨,踏踏实实,是咱们干部队伍里艰苦奋斗的老黄牛;杨亮红同志任地毯厂厂长,主动积极推动地毯厂改革和技术推广,艰苦奋斗,吃苦耐劳,老杨就代表咱们干部队伍里创新发展的拓荒牛;这个高春梅同志有的同志可能不熟悉,这是咱们乡里高粱红酒厂的会计,高春梅属于破格提拔,很多同志讲,咱们为什么提拔重用高春梅同志,因为她在担任高粱红酒厂会计期间,靠一把小小的高粱,服务了咱们安平和周边几个乡镇的群众,深受咱们群众的喜欢,这就是为民服务孺子牛。 而且高春梅同志有想法,有活力,有思路,全力支持咱们的乡镇企业改革。这三位同志,大家要向他们学习。今天,我们在安排两项工作,咱们县纺织厂已经把地毯厂的线包全部送来了,这图纸也已经到了位。各村就把咱这线包和地图领回去,发到位,不能再出差错,谁出了差错,谁就去地毯厂去织地毯去。第二,地毯厂的技术团队要下到各村,分片包干的教学指导,绝对不能出现不合格产品。 张书记讲话,既能登上大雅之堂,也能和群众打成一片,由于张书记亲自布置,各村的地毯线包当天就全部领回了各村,地毯厂抽出了10名技术骨干,一人负责几个村,红红火火的地毯推广正式迈入了正轨。 孙向东散会之后第一时间来找我说道:“李大乡长,你们咋把春梅提拔了那?她走了,我们几个连账都算不清楚”。 我忙给孙向东倒了水,说道:“向东大哥,这你不都听到了,咱张书记说了,春梅同志是为民服务的孺子牛”! 孙向东看了看门口,说道:“这我也服务了,这酒是我酿造的呀。”然后悄声说道:“朝阳,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春梅本来主意就大,这以前,我起码是厂长,她是会计,这里里外外她勉强还让我三分,这你们把她提拔了,这一下她成我领导了,朝阳,你说,我这在家里咋还抬得起头,你们要提拔,也应该问问家属的意见不是?” 我朝孙向东挪了挪凳子,说道:“大哥,咱俩在家里,地位都一样,你说,就算征集你意见,你敢说个不字吗”? 孙向东抬头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深表同情,感同身受,摇了摇头说:“不敢”! 我说:“那不就得了,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去找个地方晒高粱,咱的意见不重要,以后听媳妇的没错,媳妇不还是跟咱近,你媳妇当企管站站长,你当厂长,这里里外外不都是你最受益,对咱来讲,面子,不重要”! 回到县城,大嫂出院的日子不远了,到了县医院,就看到剑锋坐在了医院门口,似乎有心事。我说,李大主任,来了怎么不进去? 李剑锋说道:“不能进去,文静在代表工业园区给大嫂做思想工作”! 晓阳问道:“谈得怎么样”! 剑锋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大嫂说什么也不愿去”。 晓阳问道:“为啥,我妈不在?” 剑锋说:何阿姨走了,说是回家收拾东西,明天大嫂出院,何阿姨说她要去农村看看,喂喂鸡,种种地,走的时候何阿姨说了,这秀霞的路自己选,她没有意见! 晓阳推门就进去了! 我说李大主任:“你这羽绒和养殖场的项目进展如何了,我们这专班的人都选好了”! 剑锋说道:“朝阳,去年我住院,你是不是拿了一张那样的检查单”? 我一头雾水,说道:“什么检查单”? 剑锋一脸坏笑地说道:“我现在才回国未来,你们那张单子,不是给我的,你和晓阳结婚都多久了?还没动静?” 我说:“李大组长,这个和招商引资没关系”! 剑锋一边搓脸一边说道:“咋没关系,这招商我和文静去不了啦”,那眼神十分复杂,复杂的眼神之中,有难言之隐,有对我的同情! 第38章 未婚先孕 看着县外经委副主任李剑锋那复杂的眼神,我问道:“兄弟,你是不是遇到事了”! 李剑锋拍了拍旁边的长条凳,然后靠边上挪了一挪,意思是你坐下慢慢说! 看到李剑锋如此,看来是真的有事。剑锋皱了一下眉头,双手在一起漫无目地搓着,低下了头说道:“前些天,文静值班,晚上我去给她送吃的,她说她害怕,我就,我就没走”! “未婚同居?李剑锋,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虽说是你情我愿的事,但这事要是盖不住,我告诉你,麻烦大了,你和文静,都要受影响”。 李剑锋摸了摸头说道:“大哥,听说你对这事有经验,你和晓阳结婚当时也是这种情况,而且还是在晓阳的家里?” 我眼睛一瞪说道:“别瞎说,这事谁都没经验,而且咱们情况不一样,我那是领了证,国家承认,父母支持,群众认可的合法夫妻。”我看了一眼李剑锋:“说道,你这不会怀了吧”! 剑锋白了我一眼,说道:“大哥,兄弟刚才还有点同情你,怀不上。现在挺羡慕你的,怀不上多好”! 算了吧你,谁说我们怀不上,我们是按照国家政策来的,计划生育、计划生育,你得先计划好再生,哪像你,没有计划乱来,我告诉你,这要是在以前的安平,计生办断子绝孙的老肖知道了,你们插翅难逃! 剑锋皱着眉头说道:“我说找个地方做个手术,但是文静不同意,她说宁肯什么都不要,也要孩子。这怀了孕,她家里人好办,毕竟关乎人家文静的名声,但是你是不知道我爸我妈,这种违反原则的事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我说你爸你妈不同意啊!这事我倒还有个主意,要不要当大哥的给你指点一下。 剑锋满怀期待地说:“要是你帮咱这个忙,咱以后对你唯命是从!” 我傲娇地笑着,挺直了腰板说道:“这事,你让文静去问晓阳,我告诉你,晓阳经验丰富。”说着我摸了摸自己的腰,又说道:“到时候你躲远点,要是挨了揍,不算工伤”! 李剑锋点了点头:“对对,问晓阳,问晓阳,只要不打头,挨揍都是小事”。我们就径直走向了病房,文静和晓阳都在劝着大嫂,毕竟当时别说去工业园区,就算去乡镇,也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事。大嫂说:不去了不去了,你看你们那个女乡长,又敢干又能说,自己是既不能写,也不会说,实在干不了你们这公家的事。大嫂笑着说:“你们喂不了鸡,咱也当不了干部,以后我就求着我喂鸡的时候,你们公家人别找我麻烦,我就心满意足了”。见大嫂坚持,晓阳就和文静说,这事也不急,等到这大嫂出了院再说。 晓阳自然要去送一送剑锋和文静,我知道剑锋和晓阳要说起文静意外怀孕的事,就没有跟着下去。大哥见几人走了,和大嫂都坐在了这病床上。大哥说道:“老三,你当兵的时候,咱爷爷就是在这家医院走的,但不是在这病房里,而是在医院的走廊里。那个时候,我们把嗓子都喊哑了,别说乡长,就是村子里的村长都没来。爹、二叔和我,我们三个把爷爷从这推回了老家。 如今,你大嫂住个院,你看看这床底下送的吃的喝的都已经塞不下了。老三,我和你大嫂都知道,这是沾了你的光,常言说得好,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但是去这工业园区的事情,上次晓阳给你大嫂说了之后,爹妈我们都商量了,这事说啥咱也不能干,这是啥,说句不好听的,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到这个地步不容易,家里不能给你帮忙,但也不给你添乱,邓叔叔和阿姨这么好,这个麻烦咱不能填”。 我说:“大哥大嫂,你们想多了,这真的是大嫂喂鸡的事被李婶的对象看中了,今天开会,这刘副县长还说大嫂是个人才,该重用重用,该破格破格”。 大嫂慢慢地靠在了病床上,看着我说道:“老三,你大哥说得在理,家里人不能给你们帮忙,但家里人也不给你们添乱。不是咱的咱不要,我们能干啥我们自己清楚。你就拿这床底下的东西来说,都是好东西,好多我都没见过,有些贵重的何阿姨当场就退了。明天走的时候,这些东西咱都不要,来的人我都问了何阿姨名字,有咱安平的,还有柳集的,还有工业园的,还有城关镇的,你说,老三,这些人咱一个不认识,能是看我和你大哥的吗?这些人白天来,晚上的时候都让你大哥记了下来列了单子,什么东西什么人。老三,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不能因为我们耽误了你和晓阳的前程,不能给邓叔和何阿姨添了麻烦。去当工人,当干部,老三,你说谁不喜欢,但是我要是去了,咱们呢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这事咱能干吗?” 从临时工到副乡长、从去上海招商谈判到搞地毯推广,那个时候的我已经被成功有些冲昏了头脑,大哥大嫂的话犹如给我浇了一盆冷水,我又想起了那晚送地区医院的葛主任,李叔对我说的那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在问自己,难道李叔也是冲着晓阳和邓叔叔的关系,才会想方设法提携我的大嫂,难道刘副县长也是因为这个因素在今天的会议室里说该提拔提拔,该破格破格。大哥的话很扎心,大嫂的话很现实,我觉得有些羞愧,不自觉地就低下了头。 大哥大嫂,我的父母,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让我的内心之中又有了些少许的自卑,又多了份冷静的思考。我们家和晓阳家,两种不同的轨迹,按说一辈子都不会往来。就因为我和晓阳产生了交集,但是我感谢两个家庭都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给予了彼此最大的尊重和呵护,这也许就是邓叔叔和阿姨对我们一家如此认同的解释。 晓阳回来,带来了晚饭,就说起来明天回家的事,大嫂说这床下的东西不能带回去,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晓阳看了看下面,随手翻了翻,都是些成包装的糖,饮料和糕点。晓阳说道这些东西在农村算是贵重,但在县城都是礼尚往来的东西,算不上什么,既然妈在这里,贵重的东西她不会收。大哥拿出了单子,晓阳扫了一眼就装进了自己的手包里。 吃了晚饭,又陪大嫂聊了天,大嫂说这何阿姨不是开玩笑,要正儿八经地去李举人庄住几天,那兴奋得还不得了,念了好几句诗,阿姨说这邓叔叔到了星期天也会过去。 大哥放下了手中的馒头念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大嫂说:“对对,何阿姨就是背的这首诗!” 大哥问道:“晓阳,下午我去算账,钱已经结了,是不是你结的”? 晓阳说:“不是我结的”,晓阳马上给了我一个眼神,问道:“朝阳,是不是你去结的”! 我自然懂晓阳的意思,马上说道:“大哥,我结的”! 大哥低着头吃着饭哦了一声说,人家医生说的是个姑娘结的账。 大嫂说:“晓阳,这笔钱我们要给你,不能让你们又出钱又出力,这你俩现在也有家了,老三你俩已经把正阳、舒阳、恩阳三个人的学费、生活费都交了,我和你大哥咋说也不能让你俩再交我们这个钱,大嫂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晓阳说:“大嫂,你还拿不拿我当妹妹,我看你今天咋这么见外了,咋啦,嫌弃我了?” 大嫂笑着说:“晓阳,大嫂咋会嫌弃你,大嫂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晚上回家,月上枝头,从县医院到我们住的县家属院只隔了一条马路,这家属院是当年阿姨在医院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分的福利房,从分下来除了晓阳的大哥二哥偶尔来住,基本上没有人住过。 昏黄的路灯下,过了马路就到了家属院。院里已经没有了人,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屋里看电视。88年的时候,电视在农村实属稀罕物,但是在这县医院的家属院,抬头就能看见满是伸出来的电视天线杆子。电视里播出最多的就是《西游记》和《红楼梦》。 还没到家,晓阳说走不动了,不想走了,背背。我说这不好吧,这院子里有熟人,万一看到了,影响不好。晓阳说傻的你,人家猪八戒是正儿八经的天庭干部,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还知道背媳妇,你李朝阳黑灯瞎火的还怕啥呀,没等我答应,晓阳一阵小跑就爬到了我的身上,把头埋在了我的肩膀上,满脸的知足,那股熟悉的清香又慢慢袭来,沁人心脾。大院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传出来电视的声音,连个狗叫也没有。我把晓阳往上拖了拖,晓阳不重,背得轻松。我说晓阳,说你像个小姑娘一样你又啥道理都懂,说你像个大人一样你这现在又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晓阳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轻声细语地说道,坏蛋,把你的手放在该放的地方去?晚上不让你落实基本国策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去接了阿姨,邓叔叔一脸羡慕地说自己也想着去住两天了。阿姨说这秀霞身体虚,我担心他们都忙,又都不会照顾,你就安心地在家待两天,星期天的时候朝阳把你送过去,让你也过过瘾,我不在你不能喝酒,别让我两边担心。 邓叔叔和阿姨相濡以沫几十年,看着邓叔叔不舍的表情,是对阿姨都已经形成了依赖。有时候我都偷偷在想,如果没有阿姨,邓叔叔还能不能这么快当县长。 到了医院,大嫂头上包了一个黄色的方布头巾,大哥和我把大家送的东西放进了车里,满满当当,整个212的后备箱都已经要放不下,阿姨说把包装都拆了,就放下了。阿姨和晓阳搀扶着大嫂,坐进了车里。大嫂说要不就别让朝阳和晓阳去送了,咱们就坐这医院的车回去,该给钱咱们给钱。阿姨说那可不行,这不怕医院的车接,就怕医院的车送,他俩送到地方就走,耽误不了事。大哥大嫂坚持着要把李叔他们送的东西放到我们那里,阿姨看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说,没事,该退的已经退了,这些东西她都记了单子,回来让晓阳和我慢慢去还这个人情。 大嫂说:阿姨,你带的行李这么少,是不是不打算多住? 阿姨笑着说这包袱背得多了,反而出不了门,咱们农村,只要自己动手,就会丰衣足食。阿姨说这农村她不陌生,在特殊年代的时候,她也是在农村劳动过的,当时就在黄河滩区,住的都是老乡的房子,那时候虽然清贫,但是那个时候还是非常的充实,早上队长敲了铃铛,社员们就到庄稼地里开始干活。阿姨又笑了声说道:但那个时候看来确实不行,看着地里全是人,但出工不出力的也有不少。还是现在的政策好呀,你要是糊弄地,这地也就糊弄你,但是呀,你糊弄不了别人喽。 通往李举人庄的行道树枝繁叶茂,节气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是大自然对人类最好的眷顾,我们的先辈们窥探了这天机,根据节气的变化春播秋收,一眼望去农田里绿浪滚滚,阳光之下麦苗长势喜人。大哥大嫂和阿姨的眼神之中都有些许的激动,大哥已经离开讲台半月有余,大哥挂念的是他教的四五十个孩子,大嫂每天都会念叨她的几十只鸡,十几只羊。 进了村到了胡同,远远地就看到我家门口全是人,和以往不同,这些人都是小孩。阿姨说怎么这么多孩子,晓阳说兜里的糖不够。孩子们看到车进了胡同,他们打跑着喊着就朝着车冲了过来,不一会孩子们就来到了跟前,看数量有四五十个。大嫂说,向阳,这些不都是你教的学生娃娃。大哥抚了抚自己的眼镜,说道,老三,停车快停车。大哥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孩子们围着大哥跳着叫着,嘴里喊着李老师、李老师,孩子们的手里都把自己的手举得高高的,那高高的小手里托着大大的袋子,从车里望去,五颜六色的袋子里看得出都是红糖、鸡蛋。这群不到十岁的孩子,清澈明亮的眼睛中透露出稚嫩的纯真和无邪,表达着他们对老师最朴实的爱。大哥摸着他们的头,孩子们一个个地往前挤。阿姨看到此情此景,说道:“李举人庄,尊师重教、诗书传家,向阳这孩子不错,不错。秀霞,你别下来,朝阳,晓阳,咱们下车”。 孩子们围着,让大哥动弹不得,一个个小手都往大哥手里塞东西。大哥说东西都拿回去,李老师家里都有,明天一早我就去学校上课好不好?我母亲和王家大娘都赶了过来,见到阿姨,忙去说话。大嫂这个时候也下了车。母亲说这些孩子都是向阳带的学生,才三年级,每天都到家里来问,这不昨天我们回来,说向阳今天就回家了,这孩子们天擦亮就在这等,看时间都等了三个小时。大哥送走了孩子们,阿姨就催促我们抓紧时间上班。 在路上自然说起了文静怀孕的事,晓阳说这文静这事还不好办,这我家和剑锋的还不一样,剑锋的父亲李学武其实非常坚持原则,你看李剑锋有些纨绔子弟的样子,那是因为剑锋母亲的原因。当年李学武在县里就是以严厉着称,所以在和邓叔叔竞争的时候才会处于下风。这事肯定要先给李家说,才能给文静的家里通气,否则文静的父母万一同意了,剑锋的父母万一不同意,这文静该怎么办。 到了安平,我就去了地毯厂,这车被晓阳开走了,我只有坐着老杨的摩托车,其实,那个年代,能够骑上摩托车,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因为晓阳的原因,我从自行车直接过渡到了汽车,没有经历过摩托车。坐在摩托车上,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到了七八个村子去转了转,各个村的地毯技术推广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除了个别的村机器没有调试好之外,大部分村进展都比较顺利。 到了乡大院,我和老杨就去找吴乡长和张书记都分别做了汇报,两位领导都颇为满意,吴乡长指示,下午的时候,去高粱红酒厂,先去把动员会开了。 临近中午,我们在张书记的办公室里,汇报着各村的进展,张书记听得认真,不时把几个机器有问题的村还专门记了下来。张书记说道:“看来这地毯推广应该算是步入正轨了,老杨,这戏能不能演好,你的技术指导非常关键,一定要让这些熟练工去盯着点,哪个村织不成我找村长,但是哪个村织不好我就找你,别给咱老张往下推是这个指导的那个指导的,人是你选的,咱老张只认你,懂了没!” 杨厂长说道:“放心吧张书记,织得不好我负责,这次116台机子全部上架,我们计算,一年下来要增收3万多。” 张书记说道:这第一年,大家辛辛苦苦不容易,农户的费用少抽一点,让大家得到实惠,下一步咱们才好全面推广,包括这柳集的,每一个抽15块钱就行了,这老杜他们穷的,都要穿开裆裤了,抽多了下次见面不好打交道。 我说:“不对啊张书记,你喊我给晓阳谈的,抽25,底线20,我这25都谈好了!” 张书记瞪着眼一脸好奇:“谈好了?晓阳答应了?你咋谈的?” 我摸了摸耳朵说:“立场坚定,据理力争,把她说服了,张叔,咋回事,你不是说底线20?” 张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怕晓阳杀价太狠,这20是你这总经理的底线,这15算是我董事长的底线。万一你俩谈不拢,你说晓阳这来找我,我这当叔叔的要是一毛不拔,不退让个三块五块的,这说出去,这不丢人嘛”! 我摸着自己的耳朵,心里想我的张叔,你倒是面子里子都有了,我这挨了几十个大耳刮子不说,还差点冻掉一只耳朵。 张叔笑着说:朝阳,你还是很有谈判天赋,看这样美女难过英雄关啊,咱还是那句话,不能咱们吃肉让柳集那帮子穷亲戚喝西北风,还是给他们汤喝,毕竟都是革命同志,叔给你个机会,你找机会再找晓阳送10块钱的人情给她,让她记住,她也是咱安平嫁出去的闺女,咱娘家人不会亏待她,下午的时候,你和吴乡长,高春梅一起,好好理一理酒厂的事,下周我们一起去找钟书记做专题汇报。 好嘞张叔,对了,邓叔叔星期天要到李举人庄不是公干,是到我们家走亲戚,今天何阿姨已经到了我们村,要住上一段时间,我还是给张叔报备一下。 张书记听后,慢慢地摘下了眼镜,说道:“笨蛋,你邓叔叔哪有私事,来到安平,到了你们村,他还是县长。这样吧,你去通知电影员,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在你们村放电影,还是把咱群众的娱乐活动丰富起来,思君来了,我下午去你们家看看。说完,看着杨厂长说道,老杨,你下午带两个熟练的技术工和我一起去,咱们去李举人庄看看地毯推广,顺便看看朝阳的岳母。” 下午的时候,我和吴乡长就到了高粱红地毯厂,高春梅和孙向东在门口已经等候,酒厂就在乡镇不远,我们走着路就到了。到了地方之后,我们陪着吴乡长,在这高粱红酒厂里里外外地看了几遍。孙向东有些轴,但是说起酿酒的事来头头是道。我不懂,我相信吴乡长也不懂。 孙向东和高春梅已经收拾出了一张桌子,算是会议桌,两边各有两把凳子。情况又熟悉了一遍,自然是要开会,开会自然是要说服孙向东,拿着秘方积极配合地毯厂的改革。我和吴乡长坐在一边,孙向东和高春梅坐在对面。吴乡长从包里掏出了本子,往桌子上一放,说道:“春梅,你现在是企管站的副站长,自然要坐到这边来”。这口气,不容置疑! 孙向东和高春梅相互看了一眼,吴乡长也没有看他们,只是自顾自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在孙向东眼巴巴的眼神之下,高春梅把凳子搬到了我们这边。二比二的谈判态势马上变成了碾压性的三比一态势。这位置一变化,我就知道,孙向东已经输了。 吴乡长说:“今天代表乡班子集体给你谈话,孙厂长,你也知道,这高粱红酒厂是咱县委钟毅书记亲自确定的乡镇企业改革试点项目,这是一定要干,必须干好的大事,现在乡里派出朝阳副乡长和春梅副站长重点就抓这个工作,你先表个态,愿不愿意干。” 离开了高春梅的孙向东看着吴香长气势如虹,如此的咄咄逼人,不容置疑,这手都有些哆嗦了,说愿意干愿意干。 吴乡长说既然愿意干,那就要服从乡里的安排,你实事求是地讲,咱这酒厂要改革成现代的小酒厂,应该做哪些工作。 孙向东摸了摸头说道:“这高粱红的商标要注册一个,这灌装的设备要上一套,咱这厂房要扩建扩大产能,咱这标签和瓶盖也要定制。”孙向东酿酒,也懂酒,把这要成为现代小酒厂的工作给吴乡长汇报着。吴乡长听得仔细,写得认真。不时还与孙向东交流着。吴香梅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懂得打扮的人,面如桃花,眉如远山,三十有五,有一股成熟的气质,这种气质比文静还要成熟,晓阳和吴香梅比则显得稚嫩了些。这吴香梅若不是在机关待得久,没有基层经验,在乡镇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把好手。 在吴香梅我们三人的强大气场之下,孙向东彻底算是扭转了自己的想法。吴乡长要求,我和高春梅下周一拿出改革的初步方案,周二经她审核后报张书记,张书记审定后去找钟毅书记争取支持,条理清晰,程序严格!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孙向东、高春梅天天研究方案,稿子改了一遍又是一遍。我们村的电影演了一场又一场,而且是一晚上放两部。 周日一早,我和晓阳就去了县委家属院,叔叔早已经换上了休闲些的外套,看着一身轻松的邓叔叔。邓叔叔说,这去走亲戚,是不是要买点东西? 晓阳说:“那房子有你们一间,你这回自己家带什么东西。” 邓叔叔笑着说道:“这些东西也要你们出钱,你妈这账管得好啊,我这身上是一分钱也没有。” 晓阳挽着邓叔叔的胳膊上了车。 邓叔叔说,自己已经十多年没有摸过锄头,这次要好好地放松放松,这次自己不是县长,就是个老头。 这次邓叔叔没有穿正装,但别有一番气质,这种气质和日常之中养成的习惯,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很有气场。张叔说得对,就是到了我们李举人庄仅仅是看闺女,他也是县长。 路上的时候,邓叔叔听着我和晓阳说着各自乡镇地毯推广的事情频频点头,说着话,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李举人庄。到了村口,我们村和县里大部分村并无太大的差异,邓叔叔看着家家户户,饶有兴致,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何,这村里大街上没看到人。 到了胡同口,就看到有人,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是整个胡同的人。父亲、母亲和阿姨就在胡同口,邓叔叔看着说,朝阳,你家人多哦,咱老邓亲戚多,说着就下了车。邓叔叔下了车,我自然也跟着下了车,只是这兜里的烟不够。邓叔叔一下车,人群顿时沸腾了,我看到我的叔伯大爷们,婶子大嫂们都围了上来,还有的应该是隔壁村的陌生面孔。 邓叔叔笑呵呵地与大家挥着手,气定神闲,泰然自若,那气场一个人对一个村的人,不落下风。邓叔叔与大家握着手慢条斯理面带微笑地说道:“好、好、好,来少了、来少了,让大家挂念了”,从胡同口到我们家,不过是一两百米,就是这一两百米的路程,邓叔叔走了一个小时。 到了家门口,邓叔叔说:“乡亲们,今天我到这里来看看大家,看看大家日子过得好不好,地里的庄稼高不高,看来,我来少了,也来晚了,大家放心,这次我认了门,认下了咱们村的亲戚,以后我常来,不知道大家欢不欢迎呀!” 人群之中,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喊着欢迎欢迎。 我们村里的村长,隔壁不远的大爷喊道:“这大家县长也见了,手也握了,咱这县长也说了,以后会常来,鲁河的家里,也没这么大的地方,我看,大家就先散了吧”。慢慢地人群才散了。 阿姨和晓阳,在旁边看着笑着,与大家挥着手。村里的几个干部,家族的几个长辈,在我们家院子里围坐在一起,又陪邓叔叔聊了很久,母亲和阿姨在厨房里忙活着,中午的时候,就在家里摆了两桌。下午吃了饭,送走了叔伯长辈。 父亲说道:“邓大哥,知道你来,你看,咱这村里的乡亲都忍不住要来看看。” 邓叔叔笑着说:“老哥,大家热情,这都是你人缘好呀,以后我会常来,你老哥不能嫌麻烦”。 说着,阿姨给邓叔叔拿了工具,说道,老邓,鲁河大哥都给你准备好了,走,咱们下地干活。 父亲望着邓叔叔和阿姨,说道:“大哥,嫂子,你们真去种地呀?” 邓叔叔说:“对,就是种地,思君早就买好了菜种,你老哥就忙你的,不管我们,让孩子们带着我们去就行,省得你老哥笑话我俩。” 父亲笑着说:“那行,那行,都准备好了”! 大哥向阳也带了工具,说道:“邓叔叔,这都准备好了,走”! 我和晓阳,大哥和大嫂,邓叔叔和阿姨一行就到了我家不远的菜地里,阳光明媚,气候宜人,路上见到了人,叔叔阿姨都主动打招呼。阿姨说,她在我们村已经认识了几个人,这老张还顺便带着她去看了织地毯,现在这地毯织得是有模有样。我大嫂家里也有一台机器,几个嫂子也在织。只是这大嫂不能久坐,就不能上机。 到了地里,邓叔叔和阿姨负责锄地,挖坑,大嫂负责撒种,大哥负责填土。我和晓阳去不远的水井里打来了水。几人都干得认真,不得不说,都还是有板有眼,不像是从来没有摸过农具的人。阿姨干活很细,每一拢的菜地坑都整整齐齐,阿姨种了些辣椒和黄瓜的种子。这次种得不多,只有一分多地。但邓叔叔和阿姨都出了汗。俩人拄着农具,看着田里半膝高的小麦,吹着带有麦菜和泥土气息的微风。说道,这感觉,真好呀。 我们几人围在旁边,也看着远方的田野。阿姨说:来来来,你们几个孩子都过来,我呀今天再给你们说说我这几天在农村的体会,你们几个看,这地里有麦苗,也有我们种的菜苗,你说他们谁的作用大,我看离了谁都不行。但是如果把麦苗放到菜地里,它活不下去,如果把菜苗种在麦田里,它也长不成。只有让它在合适的土壤里长大,他才能茁壮成长开花结果。你们也一样,在合适的地方才能发挥作用。我看呀,向阳,这教书这条路你要坚持,秀霞呀,就在农村好好发展,这晓阳和朝阳,我看你俩才是刚刚播下去的种子,以后能开什么花,结什么果,要看你们自己的生命力,我们可以给你们浇浇水,施施肥,除除草。 邓叔叔笑呵呵地说道:“思君同志,你这道理讲得好呀”说着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说道:“我也有个体会,我是多希望这些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但是绝不能拔苗助长,要遵循他的生长规律,这个时间是漫长的,我觉得我们的喜悦不应该只是瓜熟蒂落的那一刻,我们呀应该享受这植物生长的过程”。 阿姨笑着点着头说,老邓,你这句话是说给我的吧,不错不错,十分恰当,我们当长辈的,就是要这样,看着你们长大,我们就高兴。 正说着,一辆黑色轿车逐渐映入了眼帘。邓叔叔看着远方驶来的车,整理了衣服,说道,思君同志,看样,这今天的地是重不成喽。 那轿车由远及近,停在了我们家的地头上,我和晓阳看了看,这车是地区的号牌。 只见李叔从副驾打开车门匆匆地下了车,老远就说道:“我的大县长,你咋没事跑到这里挖地,你让咱老李一顿好找”。 这李叔的话没说完,汽车又下了几人,剑锋、文静和李学武。 晓阳说道:“李剑锋,这个天,咋还戴个帽子”? 第39章 咱们一起去提亲 看着李剑锋奇怪的装束,晓阳说,这李剑锋咋这个天气戴个什么帽子? 我心里想,这李剑锋不会又挨打了吧,我结婚之前,在邓叔叔的家里见过一次剑锋的父亲李学武,作为我们老家县城曾经的县委副书记,李学武不苟言笑,但说话既有层次,也有水平,李剑锋的爷爷退休前又是地区主要负责人。 邓叔叔见几人下了车,双手搓了搓泥,阿姨忙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绢,邓叔叔擦了擦,直接装进了自己的兜里。 见几人都找到了我们的农村老家,邓叔叔自然是知道有事,邓叔叔顾不上黄胶鞋上满是泥巴,裤腿上也有少许的黄土浮尘就和阿姨一起迎了过去。李学武几人也迎了过来,土地非常的松软,踩下去就是一个脚印,但是明显的李学武的脚印要深一些。 邓叔叔与李学武握了握手,阿姨看着心事重重的几人。说道:“咋啦这是,一个个心事重重的”! 李学武恶狠狠地瞪了李剑锋一眼,李剑锋再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桀骜不驯,仿佛是犯了错的初中生一样,露出了胆怯的眼神。 邓叔叔和阿姨阅人无数,看文静又在,自然猜出了是文静和剑锋的事。我本来也想去打个招呼,晓阳拉住我说,形势不明,先等大人们说正事。 我们离得不远,几人声音小,但也是听得清楚。 李学武说道:“嫂子,大哥,这李剑锋浑小子真是,真是……”李学武没有说出口。 李叔指着剑锋和文静说道:“你俩去帮晓阳种地去”! 俩人低着头,就来到了菜地里。大嫂和大哥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是俩人遇到事了,也没有多问,自顾自地种起了自己的菜。我和晓阳自然也知趣,也走得远了一些。我问李剑锋,咋回事,不是让你躲远点? 李剑锋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他那算是突袭“! 文静看着剑锋,既有心疼,又有担心。 几人商量了许久,应是商量出了结果,我们远远地看着,三个人都在听阿姨在讲,几人多是频频点头。最后应是商量了差不多,就招呼我们过去,说是一起回县城! 邓叔叔和李尚武、李叔一行就先走了。阿姨回家简单收拾,与我父母匆匆告别,说是忙完了手头上的事,还要回来种地。 回去的路上,我开着车,阿姨坐在了副驾驶,剑锋、文静和晓阳坐在后面。剑锋一脸委屈地说道:“何阿姨,你看我爸把我给打的,我妈也不拉一把,我话还没说完,他的杯子就飞我头上了”。说着就摘下了帽子,让阿姨看,阿姨看我忍不住也看了一眼,看得不真切,但是头上有一块应该是把头发剪掉了,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我心里暗暗地想,这李剑锋也不容易,去年被打了头,在医院住了三个月。这次又被打了头,一天院都没有住上,李剑锋第一次挨打,我的心里还有些暗自庆幸,心里想让你惦记我媳妇。这次李剑锋又挨打,媳妇还没到手,就搞成了血染的风采,颇为壮烈,值得同情。 文静坐在了中间,低着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阿姨说:“这个学武,下手怎么还是这么没轻没重,文静,别哭了,对身体不好,你们别担心,这事大人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文静听了,更加伤心,委屈地说道,阿姨,剑锋的头,去年才受了伤,这李叔叔下手也太狠了吧,这可是亲儿子,万一打出了问题,咋整。 阿姨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俩也别埋怨学武,你们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们几个,说普通也普通,但说特殊也十分特殊,一是朝阳你们几个是县里刚刚通报表扬的先进典型,全部都得到了提拔重用,成为领导干部。二是你们这些家庭在县城十分特殊。现在搞改革开放,我们这些人那多多少少都还受了些教育,思想还不算保守,这件事放在沿海可能也算不上什么,但是放在咱们县城,咱们这样的家庭如果出了这样的事情,闹大了你们两个的个人前途受到影响不说,而且咱们是没办法向组织交代的”。 剑锋说道:“阿姨,我们是属于自由恋爱,这文静的爸爸妈妈也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只是我们进展得比较快”。 阿姨说:“朝阳,咱们直接去文静的家,你邓叔叔他们在等咱们”。路上杨柳依依,车开不快不慢。县城虽然不大,但县供销社家属院在县城算是中心位置,如今的供销社,随着统购统销制度的取消,已经不如前些年红火,县城里、乡镇里甚至农村都出现了个人经营的商店和代销点,这对供销社的业务形成了很大的冲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县城第一批要盖楼房的家属院指标,供销社被迫拱手相让给了县医院。但那时候的供销社信誉地位还是高,文静的父亲作为县供销社的主任,在那个时候的县城,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到了供销社门口,邓叔叔李尚武和李叔三人就坐在门口的车里。阿姨推开了窗户,问道,你们三个咋在门口,到院里去等呀! 只看李叔搓了搓脸说道:“嫂子,东西都买好了,这事肯定你打头阵。”李学武探出脑袋说:“大嫂,人家宝辉两口子说啥咱都听,人家提啥咱都应,实在不行,咱把那浑小子当众再打一顿也行”。李剑锋和文静看着车窗外的父亲,眼神之中满是恐惧。 阿姨看着车上的三个人,一个地区交通局的副局长、一个县长、一个工业园区管委会的主任,眼神之中稍微有了些许轻蔑。 因为没有盖上楼房,这供销社的家属院还是一个个的小院,和农村小院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整齐划一,从外观上并不好区分。车直接停到了门口,阿姨下车前交代道:“朝阳,晓阳,要是说得不好,你俩机灵点,一人护一个,特别是你晓阳,护好文静”! 阿姨敲了门,胡阿姨在家,看到阿姨和邓叔叔,又看到我们一群人拿着大包小包,胡阿姨是聪明人,自然是猜到了阿姨此行是为了孩子们的事。按说当时的李剑锋,绝对算得上县城乃至地区的青年才俊,最为优质的单身男青年,先不说家里的条件,就是剑锋当时自己的身份和工作,年轻有为,有志青年,也是让丈母娘喜欢的类型。而文静虽然是县工业园区的副主任,但是让胡阿姨打着灯笼选,选到剑锋这样的条件胡阿姨想必也是心满意足了。 我们一行进了门,赵叔也迎了上来。这赵叔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肉胖胖乎乎,看起来十分的富态。看着这大包小包的,自然也是明白为了儿女之事,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来提亲说媒的是邓叔叔和何阿姨,阿姨给胡阿姨介绍着,赵叔说嫂子,别介绍了,那个不是熟人。 胡阿姨指着我说,这个你不认识,这是思君家的女婿,晓阳的对象,叫朝阳。 赵叔叔笑着伸出了手,说道久闻大名久闻大名,文静经常提起你,到上海一起招商的大功臣。赵叔叔的手,温暖厚实。 胡阿姨和赵叔叔忙让大家落了座,大家先是说着客套的话,从昨天的月亮到今天的太阳,文静则被晓阳拉进了闺房,我从没有参加过相亲,但还是知道文静在场多少会有些尴尬,而这胡阿姨主动介绍了我,自然也是怕赵叔认错了女婿。 阿姨说道:“宝辉、爱民,今天我和学武、老李和老邓来,是为了孩子们的事来的,你们也知道,这现在是自由恋爱,不是咱们以前那老一套了,这俩孩子处了有一段时间,俩人脾气也对,性格也好,我们这当长辈的,看着是打心里高兴。这学武一家也见了文静,这剑锋的爷爷李老革命,这学武和学武家的也是高兴得不得了,说着阿姨给了李学武一个眼神”。李学武马上接话:“对对,文静这孩子知书识礼,待人真诚,这孩子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得不得了!”邓叔叔和李叔则在一旁赔笑说道:“这俩孩子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工作上也是配合默契,珠联璧合”。 阿姨接着说道:“剑锋这孩子,也是我和老邓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有志气有能力,为人也踏实,咱就会几句俄语,剑锋这孩子不一样,剑锋人家会说英语,这孩子在工作上也很上进,年纪轻轻就是咱外经委的副主任,这县里工业园区的几个项目,都是剑锋这孩子主导谈成的”。 李叔补充道:“对对,这县里马上要对接一个外资背景的项目,这县里成立了工作专班,这剑锋要担任前置招商组的组长”。 邓叔叔说:“对,这还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这是钟毅同志我们两个商量了之后,都一致认可剑锋这孩子去当组长”。 阿姨说道:“老赵,爱民,你们觉得剑锋这孩子怎么样”。说罢,几人都看着赵叔和胡阿姨。 赵叔笑眯眯的,一脸和蔼,那意见自是不用再说,胡阿姨上下打量着李剑锋,有些欣赏,有些疑惑,欣赏的是这剑锋无论是相貌、家庭、还是工作,别说百里挑一,就说是万里挑一也不过分。疑惑的自然是,这没事戴个帽子干什么,难不成有什么身体或者生理上的缺陷? 胡阿姨笑着说道:“剑锋这孩子是个好孩子,说实话我和老赵都很满意,这孩子的事我们也尊重孩子的意见,只要她俩没有意见,我们是支持这俩孩子在一起的”。 阿姨说道:“爱民,这俩孩子好的跟一个人一样,这也是为啥今天我们几个为啥一起过来,这学武说了,虽说现在讲究的是自由恋爱,但是老家的传统我们还是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天我和老李、老邓就来保下这个媒,是吃定了你们家的喜糖了。” 胡阿姨笑着说道:“既然思君你都说了话保了媒,我和老赵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阿姨说道:“现在我们这代人,是干也干不动,跑也跑不快了。但是这孩子们不一样,他们壮志凌云、干劲十足,年纪轻轻在单位都是领导。但是俗话说得好,先成家再立业,这孩子们不成家,总给人的感觉像没长大一样,这组织上也是不放心。所以,这学武就想,孩子们能不能尽快把婚结了,好安安心心地干革命工作。” 赵叔和胡阿姨相互看了一眼,那眼神交流也是十分的默契,但默契的眼神之中,赵叔叔的意思十分明显,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胡阿姨说:“思君,你说得在理,只是不知道学武大哥想把这事定在什么时候”。 李学武想张嘴,但是这嘴没有张开。李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说道,我这工业园区从下个月开始,就要去沿海招商,这剑锋的外经委和我们打配合,这一出去时间就没准了。我提个建议,干脆就在下周看个日子,咱就把婚结了。 赵宝辉正端着杯子喝茶,听着李叔说完,一口茶水就要喷了出来,但在邓叔叔和李学武面前,还是觉得有些失态,硬是克服了生理极限,保持了一个领导干部最为基本的形象,把这水咽了下去,呛的是差点背过气,还好是猛地咳嗽了几声。 这李叔一边拍着赵叔叔一边说道,老赵,你这激动个啥,我又没说今天。 赵叔说道:“老李,我是知道你说话没正行,但你这玩笑开大了,这今天星期天,明天就是下周一,你就算下周日结婚,也才不过七八天,这哪里来得及,我看剑锋要出去就出去,出去又不是不回来,咱们至少等到年底吧!” 胡阿姨说道:“我看老赵说得在理,这下周结婚,那太赶了,咱这亲戚朋友也来不及通知,家具嫁妆也来不及准备”。 李叔说道:“现在都是特区速度,哪有那么多规矩,你看晓阳和朝阳,三天我就把婚礼给他们办了,老赵你不是还去喝了喜酒。咱呀别讲那么多规矩了,儿女情长的耽误我这工业园区的发展,咱这等着干工作那”! 胡阿姨说道:“不行不行,这太快了太快了,思君,我们家四个孩子就这一个闺女,这说嫁就嫁,太突然了我们一下有些接受不了”。 阿姨看了大家一圈,说道:“其实这么急呀,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情况”。阿姨此话一说,邓叔叔、李学武我们几人都愣了一下,毕竟怀孕这事,这么多人,这个场合肯定是不能说的。 阿姨又清咳了两声说道:“这剑锋的爷爷,李老革命,下周那过73岁的生日,这李老革命是干了一辈子的革命,到了这个年纪那反而是有些讲究了,就希望这喜上加喜,老赵,爱民,我看你们要和我们一样,不在这些繁文缛节上浪费时间,就让孩子们领了证结了婚,安安心心地干工作,至于嫁妆的事,你不操心,有我和老李家的一天就给你置办齐”! 胡阿姨看了眼赵叔,颇有一些求援的味道,那意思是该你上了。 赵叔叔还想说什么,李叔直接说,那行,那咱就这样定了,学武,咱这老爷子周几过生日来着,周日是吧? 李学武说:“啊,周几,对、对周日”。 胡阿姨还想说着什么,这李叔说:“学武,我看你明天把剑锋的妈带过来,你们亲家还是要见见面说说话”。然后一拍旁边的赵叔,说道:“老赵,明天中午你们亲家吃饭你们喊不喊我们这几个媒人”! 赵叔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胡阿姨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啥,就这样定了吗?”好似又在问自己,这我没答应啊,我和我们家老赵没答应呀! 李叔说道:“定了定了,就定在明天县招待所,还是咱宝辉兄弟和爱民嫂子好呀,吃香的喝辣的不忘咱老李”! 邓叔叔和胡阿姨笑着说道:“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喝你们的喜酒”!又聊了一会,我们辞别,几人就拿的东西又撕扯了一会,在胡阿姨的坚持之下,我们还是带回了两样糕点,这胡阿姨说哪有全部留下的道理。晓阳和文静也从里屋出来。文静满脸娇羞,低着头,不敢看众人! 到了院门口,李学武也是舒展了笑容,握着邓叔叔的手说:“嫂子,谢谢你和大哥,谢谢老李了,这你们要是不出面,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咋办了,这虽然咱没说实话,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这话我这老脸实在说不出口,你们放心,这文静过了门,我们李家绝对不会亏待人家”。 邓叔叔说道:“这几天事情多,有什么事我们都能帮忙”。几人又说了明天和周日婚礼的安排,临行,这剑锋和邓叔叔都住在县委大院,李学武亲自去送。我和晓阳就送李叔去建设局家属院。 晓阳说道:“生米煮成了熟饭,这事自然好谈吧!” 李叔说道:“这是生米煮成了夹生饭!好在咱们几个又给他们加了把火。这事搞不好是要出问题的,闹出去不是他俩能够收拾的,县里的面子到时候都没处放,他俩这事有了劳动成果,比你俩结婚还急,只是这民政局的老袁,又要破费请咱老李吃饭喽”。 送李叔到了家,李叔把我喊下了车,语重心长地说你这结婚都多久了,该研究研究基本国策,早造计划了! 回到家,我传达了李叔的重要指示,切实响应了李叔的号召。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吴乡长就让吴姐来催促,等着看我和高春梅、孙向东的酒厂改革方案。吴香梅确实会打扮,穿了一个修身的黑色外套,外套里面一件乳白色的薄毛衣,唇红齿白,气质出众。 见我们进来,吴乡长没有太多的客套,直接拿过了方案,也不招呼我们坐下,我见状也只有把自己当成半个主人,让高春梅和孙向东都坐了下来。吴乡长看得十分专注,不时拿笔在上面记录着。这个时候,可以正大光明地看着美女乡长,不用背负心里的负罪感,而孙向东则是双腿夹手,都不敢抬头看上一眼,在这个气质女乡长面前,显得十分拘束。 这方案是我们参考了不少的乡镇企业改革的方案,不断地总结提炼修改过的,不能说有多么的完美,但是我们还是用了心思,从现在高粱红酒厂的基本情况、面临的困难,下一步的打算三个方面进行了重点的描述。 过了十七八分钟,吴乡长总算看完了。这时间有些久,不知不觉看得还有些入了神。 吴乡长脸色一红,轻咳了声说道:“开会开会,这方案我仔细看了,总体思路我是认可的,咱们去找张书记做个汇报,形成统一意见后,我们请县里支持,朝阳,你上次那个提议很好,钟毅书记在曹河把曹河的酒厂搞成了地区第一,咱们很有必要去学习借鉴”。说着我们就起身去了张书记的办公室。张书记办公室和吴乡长的办公室现在并不挨着,而是分别坐落在这个乡大院第一排东西两边的中间位置,中间有一条路隔开,这叫平分秋色。 吴乡长端着她那陶瓷杯,四平八稳地走在前面,脚底下的高跟皮鞋与水泥地面有节奏地敲击,塔塔塔的声音让门卫老王都忍不住多瞟了几眼。这女士穿高跟鞋在那个时代还算不上常见,我们结婚的时候,晓阳穿过一次, 结婚之后就把那双高跟鞋不知道丢在了什么地方,从此再也不穿。吴乡长仿佛已经习惯了在别人的注视之中走路,并不在乎外人的眼光,这傲娇的步伐和高贵的气质,如同鹤立鸡群。 张书记见我们进来,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挥手示意让我们坐下,地毯改革推广步入正轨之后,这酒厂的事自然是乡里的头等大事。吴乡长坐在了张书记对面的办公椅子上,我和高春梅,孙向东则挤在了长条凳子上。张书快速翻了方案说道:“香梅同志把了关,我不细看了,你们做了调研,自然比我清楚情况。我讲几个原则,这之所以推进高粱红酒厂的改革,是因为这个酒好,无论怎么改,要新瓶装老酒,不能改着改着把这酒改变了味,那咱这酒厂办不长远; 这第二,要打开思路,灌装线我看不一定马上就上,县里没钱,我们也没钱,上太多的设备压力太大,但可以考虑借壳下蛋的方式去搞生产;这第三,要引进人才,最近我和工业园区的老李在交流,现在很多企业都是职业经理负责经营。我看酒香也怕巷子深,咱们要试着引进几个有学历的人才,充实到咱们乡镇企业去,这马上大中专毕业生要毕业,我们想办法弄几个过来”。 吴乡长说道:“张书记,您提的意见很好,只是咱们这眼下第一步,我觉得可以先去外面看一看,朝阳同志说得对,这钟书记在曹河搞的曹河酒厂在地区算是首屈一指了,咱们可以去参观学习一下,您如果没意见,我就给钟毅书记打个电话,请求他的支持。” “打电话?”张书记反问了一句,这吴香梅给钟毅书记从工作的角度上讲,打电话是有不妥,毕竟如果真的要打,这个电话也应该是张书记来打,但张叔这记反问也说明,自己还没有给钟毅书记随时随意打电话的资格。 张书记说:“那行,香梅同志你来联系,联系好之后,咱们就去曹河酒厂,学习一下先进的经验。” 吴香梅应诺了下来就去打电话去了,高春梅两口子也就去做了准备。张书记起了身关上了门,悄声说道:“朝阳,你说这吴香梅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听说你邓大爷对她也是礼让三分那,上次在乡中的操场那事,县委办的崔主任,县府办的老马都是一大早就打来了电话,这给钟书记打电话,这是能说打就打的吗?但你看人家,那是说打就打!” 下午的时候,吴乡长说,这钟毅书记已经帮忙联系好了,第二天一早,我们直接去曹河酒厂! 晚上下班,晓阳来接我,晓阳有些兴奋,说是着急知道这李剑锋和赵文静今天中午不知道谈得如何了!毕竟在那个时候,结婚的流程还算繁琐,这男女要先去对方家里几次,让父母对这双方都有个大致的了解,然后才是双方父母见面,商定结婚的细节。 回去的路上我自然给晓阳说起了吴香梅打电话的事。晓阳说这张叔这么聪明的人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太复杂了。这吴香梅人家是拉着虎皮做大旗,自己抬高自己,这电话不一定是打给钟毅书记的。晓阳说道:这第一吴香梅最讲程序,她是不好越过张书记直接打这个电话。这第二,电话有可能是打给崔主任,毕竟以前吴香梅在崔主任手底下工作多年,俩人还算是熟络,这钟书记也不太可能直接联系酒厂,安排崔主任打这个电话或者直接给个方式吴香梅自己联系的都有可能,这事实如何,你们明天去了曹河酒厂差不多就知道了! 到了邓叔叔家里,只有阿姨在,邓叔叔晚上还有安排,不回家里吃饭。我们自然帮着在厨房做饭,阿姨说道:“这李老革命今天中午高兴,酒喝得不少,这婚礼也定了,明天他们两个就去领证,星期天的时候办酒席。” 晓阳说道:“妈,看把你高兴的,我不是去年就结了婚”! 阿姨叹了口气说道:“结婚啊,结婚不是目的,结婚要结出成果,你们看我现在,手脚麻利,时间充足,整天在家里就是闲着没事,帮你们带带孩子多好。现在你爸在县城,万一以后有个调动,你说我是照顾大的还是照顾小的?” 晓阳说道:“咋,以后我爸还要走不成?” 阿姨说道:“这人世间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明天的不确定,这事说不清楚,现在这个时间空隙,我看正合适”! 晓阳说道:“妈,我和朝阳这夜大,还有一年才毕业,不能我们上着学就要个孩子吧”! 阿姨说:“我自然是知道学习的重要,我想你们要孩子,自然也不是为了别人当姥姥,我就要当姥姥,而是从长远看,现在这个时候,无论是时间长,还是精力上,还是机遇上,现在最合适。” 晓阳撒娇地说:“妈,你就别操心了,咱们顺其自然吧,再说我还有婆婆不是”! 阿姨白了晓阳一眼:“说道,你婆婆,朝阳他妈?秀霞马上要生,秀霞生完之后朝阳的二哥也就毕了业,老二不得马上接着娶媳妇生孩子,你呀就让你婆婆省省心喘口气吧”! 吃了饭之后,阿姨又围绕着生孩子的话题给我们做着工作,对于孩子,我也是充满期待,只是现在的晓阳,自己都还像个孩子,并不想太早地要,晓阳不点头,我也不好表态。说着话,邓叔叔也回了家,看到我们都在,也十分高兴,脱了外套,洗了洗手,就参与了进来。 邓叔叔听着阿姨在聊孩子,也是一脸羡慕,频繁点头,但并不发表意见。见阿姨说得差不多了。 邓叔叔笑着说道:“朝阳,晓阳,这事我赞同思君的观点,你俩要重视起来,革命也是为了下一代嘛!只是这李剑锋,头部伤口不小,要耽误工作了,这次外资公司要来投羽绒和养殖场,这对外招商前置组组长本来定的是剑锋,剑锋去不了应该外经委孙友福去,但孙友福去参加地区党校的学习,一时回不来,只有老李任组长,你和文静任副组长,这家公司现在和地区几个县都有对接,但我们县希望比较大,你们要抓紧办”。说着,邓叔叔走进了书房,拿出了上次我们写的关于大哥大嫂卖鸡被城关镇罚款罚站那事的稿子。邓叔叔说,这稿子,你们再去修改,我把修改提纲写好了,晓阳,你也参与进来,这稿子,我有大用! 第40章 不要小瞧了文章的力量 县长邓牧为说道:“你们千万不要小瞧了文章的力量,动手能干、张嘴能说、提笔能写是三个基本功,基本功不扎实想进步难啊。有的同志总在抱怨,说组织上亏待了自己,自己的辛苦组织上没有看到,全县这么多的干部,大家都在干,你不说组织怎么听到,你不写组织怎么看到,在关键的时候怎么能把你想起来。但是让你们写不是让你们闭门造车,让你们写也不是为了让你们走个什么进步的捷径,让你们写是为了培养锻炼你们的总结能力和思考能力,把你们搞地毯推广的心得和经验好好提炼,前几天见了省报的记者,这方面的文章他们很匮乏,他们要树立这方面的典型,文章你们好好打磨,写的时候要往前想原因,往后看结果,往上看领导,往下看群众,这样看待问题,才会全面”。(本为为连载内容) 阿姨端着邓叔叔的陶瓷茶杯递了过来。说道:“老邓,今天话这么多,这是又喝了多少?我看工作上的道理少说,让孩子慢慢去感悟,我常说,这最没用的就是别人口中的道理,自己没有感悟,听起来是没有体会的。朝阳,晓阳,也不是我们不愿意说,现在事物发展变化太快,我们的观念其实都有些陈旧了,你就拿这供销社来说,这前几年多红火,现在统购统销的政策一变,人人都可以开商店了,前几天我去你们老家,朝阳,你二叔二婶就打算干代销点,这几年前文静他爸宝辉,组织上让他从供销社副主任当乡书记他都不去,这下好了,想走走不成。所以说,老人的话也只是你们的参考,不能成为你们的束缚,因为我们这个年龄是在靠经验办事,你们这个年龄是在靠能力和知识办事,总靠经验办事,是要吃亏的。 邓叔叔端着杯子慢慢地喝,静静地听,频频点头,见阿姨说完:“邓叔叔说道,思君说得在理,上面的政策好,推进干部年轻化,如果你们练好基本功,加上好的机遇,我看你们都能有所作为”。 阿姨又说:“这个基本功的前提,我看就是学,你看看咱基层的干部,老张、老李、老马,包括你们说的那个吴香梅,你们俩都要学习,这学习要虚心,不能觉得自己有个什么背景什么关系,你不虚心,不给人家擦几年的桌子烧几年的开水人家为啥要教你?” 晓阳挽着阿姨的胳膊,阿姨一边说这话,一边做着孩子的小鞋,阿姨做得认真,一针一线地都是十分用心,晓阳看着阿姨穿针引线,说道:“这吴香梅还要学习,我看算了吧,为了十块钱,损失了几千块钱。” 阿姨透过老视镜,看了一眼晓阳,又继续做鞋,阿姨说道:“咋心里还在计较,这秀霞不是没事吗,不能老想着这些事,我告诉你们,这所有的事啊本身都不是多大个事,只是你们心里觉得它大得不得了,我告诉你们,这事件本身能占个10%,剩下的90%都是你们的情绪和胡思乱想。你们想想,人的心,就是握起来的拳头那么大,天天被自己的情绪牵着鼻子走还哪有心情干工作。吴香梅这个人咋不学习?吴香梅的动机现在来看没有问题,只是在机关待久了,缺少一些基层的经验,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吴香梅是乡长,管的是钱袋子,全乡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都找她,每天一睁眼到处都要花钱,就说你们食堂吃的白菜,不也是花钱买的?你还拿着棍子要去找别人,我告诉你,学习不仅要学成功的经验,更要学习失败的教训!” 晓阳说道:“好了好了妈,我和朝阳都会慢慢学的”。说着,就拿着小鞋,放在了自己的手上,比了比”。 邓叔叔笑着说:“你妈为了学习这个做鞋的技术,你看这手上,扎了多少针”! 晓阳拿着阿姨的手,看了看,说道:“妈,你看你,干脆就别做了,我们现在都没有孩子呐,这万一不合适,多可惜呀”! 阿姨一脸微笑:“我不做,你也不做,等到孩子出生了哪来的来得及,这鞋你放心,他就是长得再大,也得从小鞋开始穿。” 晚上回到家,这个天气,晓阳不再烫脚,我的工作少了不少,晓阳依偎在我的怀里,可劲地往我的怀里钻,试图找到一个最佳的姿势去看电视,看着电视上演的红楼梦,晓阳有着颇多的感触,眼看他起高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阿姨说得对,这人世间,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明天的不确定性,看得晓阳是眼冒泪花,本来计划研究落实基本国策的,晓阳一直看到12点,直接在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我们先行到了安平,我们虽然成家,但并没有开火,这早饭就是医院门口的早餐铺子上解决,晚饭就是在阿姨家里、李举人庄又或者晚上有什么安排,这午饭就在各自乡大院的食堂里。那个时候的乡大院食堂,永远不变的是白菜和豆腐,想着换个什么花样,那就是萝卜和冬瓜,大院里的伙夫都说,咱这乡大院,这锅天天生锈,根本没有油水。 一早到了安平,今天我们是去曹河酒厂,张书记,吴乡长和高春梅、孙向东,我们五个人就没有喊驾驶员开车,我就充当了驾驶员的角色,去曹河的路我并不陌生,过年的时候,我和晓阳专程去了曹河,给钟毅书记拜年。 到了曹河地界,和我们老家并无太大的区别,如果非得说是有所区别,这曹河经济上还是要发达一些,我们都没有去过曹河酒厂,只能一边走一边问,好在曹河酒厂的知名度不低,没有费太大的周折,我们就到了曹河酒厂。 在曹河酒厂的门口,保卫科的同志并不让进,我们只有把车先停在一边,吴乡长联系的自让她去沟通,张叔我们几人也饶有兴致地下了车。这酒厂的大门非常阔气,一进一出的设计,上面高高的匾额上曹河酒厂四个大字浑厚有力,题名的人物,家喻户晓。两侧还有一副水泥镌刻的对联,上联:萃五谷精华,蒸古馏今成百姓好酒,下联:凭千古曹河,勾风兑月为大众解忧。看着时而进进出出的货车蓝色货车上,装的都是成箱成箱的曹河大曲。孙向东张大了嘴巴说,这么多酒,这得多大的产能。现在天热了,这还是白酒的淡季, 看吴乡长协调了许久,保卫科的就是不放人,我走了过去,看能不能帮上几句。按说是钟毅只要钟毅书记出面,不可能保卫科都搞不定吧。吴乡长说道:“同志,我们是安城的,这钟毅书记以前在这当县长,我们来是给钟书记汇报了的”。 保卫科的人不好说话,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什么这个那个的,除了我们厂领导,谁也不让进”! 吴乡长有些气愤,更有些尴尬,但是外来人员禁止入内,没有协调好,保卫科的同志也是按章行事。特别是90年代大企业的保卫科,手中的权力不小,平时也是蛮横惯了,我们外地过来的,别人自然可以置之不理。 张书记见吴乡长败下阵来,也知道这沟通联络上可能出了问题。吴乡长恶狠狠地说道,这两个家伙,要是在咱们县,我要给他们颜色。 张书记问道:“香梅,怎么回事,不是昨天请钟毅书记沟通好了吗”。 吴香梅理直气壮地说道,这钟书记昨天忙,就喊崔主任发了一个电话,昨天我已经打了电话,这保卫科的要对接的公函,但电话里昨天没说公函的事。 张书记摘下了眼镜,又开始搓了起来,也不看吴香梅,只是淡淡地说道:“香梅,那这个意思是你昨天没有给钟书记打电话?” 吴乡长说:“打了,咋没打,只是钟书记不在。” 张书记说,“那这样,你现在去跟钟书记打一个,请咱钟书记协调一下,毕竟这么远白跑一趟过来,连门都进不去,回去怎么办,丢人现眼啊。” 吴乡长一脸的为难,说道,张书记,这里没电话。 你跟门卫咋说的? 吴乡长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气焰,我就说的是咱们是邻县的,今天来参观学习,昨天已经打了电话,人家就要公函,我提了钟书记都不管用。 张书记搓着眼镜片子说道:这样不行,参观学习蹭吃蹭喝,人家还得派人陪咱们,咱们这邻县的乡政府,又和人家没有利益往来,这县官不如现管,这钟书记在这不好使,我给你们说,现在你们都不是安平的了,你们现在都是安平酒厂的老板了,我是供销社的主任了。说罢,张书记背起了双手,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门卫室跟前,说道:“小同志,咋回事,咋不要我们进去?” 保卫科的人见张书记的模样,听口气也知道是个领导。 保卫科的小同志说,不行,没接到通知,你们不能进。 张书记说道,那你现在通知你们厂销售科长,就说临县供销社的赵主任来了,请他出来对接一下! 那保卫科的看了一眼。张书记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烟,说道,同志,快打电话,我们赵主任一会还有事! 说吧,就背着手在门口开始转悠。不到五分钟,就看到几个人快步走了过来,看这打扮,大概是个干部。 来人到了跟前,问道,赵主任在哪里? 张书记马上笑着伸出了手,说道,哎呀,科长是不是,我姓张,是赵宝辉主任的革命战友,赵主任说了,到了一定联系你。 吴香梅马上补充道:“这是我们张书记”! 科长马上笑道:“张书记好张书记好,我姓程,是咱们销售科的科长,我和赵主任,也是多年的朋友,到了我们曹河酒厂,就相当于到了自己家。” 说着张书记和吴乡长就直接进了厂区,剩余两三人陪着吴乡长和高春梅孙向东说这话,我开上车,也跟在了后面,对张叔也是一脸的服气。 这曹河酒厂属实是已经上了规模,进了院门先是一个大大的迎门墙,上面用红色的大漆写着团结务实,拼搏进取,迎门墙前面是师傅们的一双巧手用红砖搭建的小花园,这个季节正是花团锦簇。绕过了迎门墙,就看到了厂区,厂区很大,几座水塔矗立显示出这家酒厂的规模不容小觑,几个高高的铸铁大罐给人巨大的压迫感,远处两个高高的烟筒分不清是属于这家酒厂还是别的什么厂,厂房上随处写着禁止火种的标语。红瓦之下的墙体上全部刷上了黄色的漆。 下了车,张书记自是已经介绍清楚了今天的目的,但程科长并没有半分的为难,在程科长看来,曹河酒厂已经超越了地区所有的酒厂,别说是我们一个安平的白酒作坊,就是把整个地区的作坊加起来,也撼动不了曹河酒厂的地位。 在现实面前,赵宝辉这个供销社主任的面子竟然比前县长钟毅还要好使。程科长没有客气,带着我们开始参观从粮食的入库、搅和、加水、冷却、撒曲一个个的流程全部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我们这些人,孙向东自然懂得门道,看得仔细,但却是愁容满面,而高春梅和孙向东两人则是不断地交流着。看来,这曹河的酒厂是给了孙向东震撼和压力。说实话,对于我们一个农业乡来讲,要实现这样的产能和规模,难比登天! 这厂里应该是有标准化的参观流程,到了每一个车间,都有一个师傅负责讲解,从讲解的熟练程度来看,根本不像是临时拉来的,参观的最后,是一个品酒的环节,程科长没有客气,让我们每人都品尝了一杯,这酒口感清冽而柔和,度数不高,口有回甜,中午的时候,程科长留我们在酒厂吃了客餐,全程都是充满了热情,临行的时候,还送了我们八瓶装的曹河大曲。 吃了饭,出了厂大门,我们把这酒厂的改革发展的路径已经摸了清楚,心里基本已经有了思路。 张书记问道:“怎么样,孙厂长,有没有信心搞成这样的酒厂”! 孙向东看着媳妇高春梅,说道,张书记,吴乡长,实不相瞒,这曹河酒厂的酒有问题? 张叔听了之后,马上扭过头去,说道:“咋,这么大的酒厂能有什么问题”! 孙向东说道:“今天他们这个工艺,不可能产出今天我们喝的这个酒”! 张书记说道:“朝阳,靠边,孙向东,你说清楚”! 孙向东说,别的我不懂,但是说酒我比你们都懂,从小我就喝酒,从小我这舌头就和酒打交道。今天我们喝的酒,它就不可能是粮食造的酒,那个甜味,根本不是粮食的味道。还有,这么大的酒厂,酒糟的味道还没有我们小作坊的酒糟味道大,这根本不正常。 高春梅说道:这粮食也没对,我嫁过来就和高粱打交道,这那一年产的高粱,我用手一摸就知道,按说他们这么大的粮,不应该用陈高粱,张书记,他们的高粱,至少是前年的? 吴乡长瞪大了眼,说道:“不可能吧,这么大的酒厂,还能造假?是不是你俩没喝过好酒。” 孙向东说道:“吴乡长,我粮食我不敢断定,这酒是不是粮食,别说喝,我闻都能闻个七八分,小时候我听我爹说过,应当是60年代,那时候粮食不宽裕,人都吃不饱,拿啥造酒那。就研究了食用酒精,允许用食用酒精加上食用香精勾兑,是可以造出低度酒的,这酒不能说是假酒,只能说不是粮食造的酒,这酒普通人喝起来好喝,也喝不出有什么不对。” 吴乡长说:“那就对了呀,人家能造咱也能造,只要不是假酒,咱们就学着人家干呗”! 孙向东说道:“吴乡长,造这个酒,我可不会,就算会,我也不造,大不了,你们把我这酒厂厂长免了,这酒坑人!” 张书记一脸凝重地说:“朝阳,把程科长送的酒拿过来”。 我下了车,开了尾箱,取出了一瓶酒,拿给了张书记。张书记看着包装,四面的内容全部详详细细地读了一遍,说道:“写得清清楚楚,纯粮酿造”!说罢就撕开了包装,拿酒盖当酒杯,到了半盖,慢慢地品了起来,一边品一边说,喝不出来,喝不出来。说着,又倒了半盖,给孙向东,孙向东也是慢慢地品,细细地品。喝了之后说道:“张书记,这酒要是粮食做的,你把我头拧下来。” 张书记把酒递给了孙向东,说道:“回家”! 到了安平,已经三点,张书记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张书记说道:“朝阳,什么感想”! 我说道,张书记,这事不好说吧,毕竟孙向东的嘴不是仪器,再说,人家的酒就算不是粮食酒,也和咱们没关系。 张叔笑着说:没关系,我告诉你小子,咱的机会来了,我敢肯定,他们的酒确实不是粮食酒。今天程科长说了这么多的数据,但是最关键的数据他没有说,那就是粮食的数据,这也印证了高春梅的判断,他们那里的粮食,全部是道具。咱们这个地方是县县都有酒,拿得出手的只有曹河大曲。但是他们这帮人目光短浅啊,放弃了这条粮食的路子,这是什么,这是饮鸩止渴,这是急功近利,他们这样干,早晚要出问题。咱们这个地区,这么多人,你说曹河大曲要倒了,谁来填这个市场,我告诉你小子,那就是咱们的高粱红,只要咱们敢干,这事情他就能干成,就算他们不倒,一个纯粮食酒,一个纯勾兑酒,你说时间久了,群众选择谁! 我有些不太相信,说道:“张书记,不太可能吧,这么大的酒厂,效益这么好,何必在这个方面动手脚。” 张书记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踱着步,慢慢地说道:你算算,这粮食的采购成本、酿造的时间成本,马克思曾经说过,“当利润达到10%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00%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 对于这句话,我突然有些激动,因为这句话是我和晓阳前不久一起在家读书的时候,还在讨论的内容。现在我和晓阳约定,除了周末,平时回到家,有时间至少要读一个小时的书,我觉得读书最大的作用还不是获取知识,而是让我能听懂别人在说什么,让我能够准确地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一个人在社会里最大的无奈,就是需要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总是词不达意,言不由衷,这也就是邓叔叔说的张嘴能说的重要性。从那一刻起,我就在劝慰自己,知识改变命运,读书多了出路! 我说道:张叔,您这是引用《资本论》“利润率趋向下降的规律”,说的是资本规律,揭露的其实是人性。 张叔戴上了眼镜片子,仔细端详了我一下,说道:“晓阳真的是一个好媳妇,连你都读《资本论》了?小子,我告诉你,现在咱老张最担心的就是以后你的学历不够,看到你能如此上进,咱老张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正说着,电话响了,李叔打来的,第二天喊我去县政府小会议室报到,先行对接外资羽绒和养殖场项目的会。 晚上的时候:“我问晓阳,为什么李叔和张叔都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就是因为我是邓叔叔的女婿”。晓阳躺在我的怀里,一脸宠溺地看着我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人,为什么县长的闺女会选择你个笨蛋当女婿”! 我说:“晓阳,你到底看上我哪里了?” 我低着头注视着晓阳,晓阳瞪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说道:如果说我看上你,这第一眼自然是不讨厌,接触下来,我觉得你最大的特点就是真诚,不图回报的真诚,没心没肺的真诚,朝阳,其实我非常的害怕,害怕他们是有意在接触我,有意会利用我,但你不一样,我看你傻得没有那个心眼,我选择你是因为我踏实,我想张叔和李叔也是一样,他们…… 李朝阳,你的口水!你个坏蛋,都躺你怀里了你流什么口水,咿、咿,恶不恶心! 哎,又挨了一顿揍,不知道膈的晓阳的手痛不痛,毕竟力是相互的,我的头疼,想必她的手也应该疼! 第三天,到了县政府小会议室,到了之后,领导还没有到。文静则已经到了,见我进来,文静老远地挥着手和我打招呼,姐夫,在这。 文静这一声姐夫,把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集中在了我俩身上,文静也是意识到说错了话,脸色一抹红晕,低下了头。我自然也意识到了,但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好答应,只是微笑一下,而因为我们都是领导干部,所以就在会议桌客座的中间位置。会议桌上放着桌牌,我的名字和文静的名字挨在了一起,旁边还有外经委,财政、税务、工商、畜牧等十几块牌子。我和文静属于前置招商组,负责到外地和企业对接,其他部门属于后方协调保障,来的都是具体的经办人员,刘副县长开会有个特点,不喜欢层层传达,谁办这个事,谁来开会,不一定是单位的领导。 文静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夫,我忘了,这是会议室”! 我说文静,你不周日都要结婚了,咋还来开会,再说,你还有特殊情况。 文静说道:“姐夫,没办法,这剑锋头受了伤,戴着帽子,出去招商是对人家的不尊重,所以,剑锋就在家忙婚礼的事,而且我们是小规模办,事情办得简单,昨天上午领了证,下午就拍了结婚照,现在家里的事情用不到我。工业园这边,这个项目一直是我在对接,这次人家企业就在地区,我们不用出远门,如果我俩都请假,这李叔的工作不好开展,这次县里对这个项目很重视,友福在地区党校培训,都专程赶了回来。” 九点二十五,和上次的规矩一样,又是一个精神小伙走进了会议室,拿的自然是刘副县长的水杯和笔记本。精神小伙看了看位置,数了数人数,扭头上去了。九点半,在李叔和友福陪着,刘乾坤龙行虎步地走进了会议室,几人进了门,会议室就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友福看到我,满面春风一脸笑意地给我打了招呼 友福主持会议,想起第一次见到友福的场景,还是交通局的一个副局长陪同友福到安平报道上任副乡长,友福在安平被计生办的老肖时常欺负,但是两年多的光景,友福已经是全县最为年轻的正科级干部,局委办的一把手。友福的这个机遇来自李叔,来自自己能说会写又能干。自己行,有人说你行,说你行的人还行,这种干部怎么会不进步。 友福的讲话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从此次招商的背景到成功之后的意义,从面临的困难到我们的优势,分析得头头是道,阐述得明明白白,刘副县长和李叔都是频频点头表示认可。听到友福的讲话,我才明白什么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什么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友福讲完,李叔没有做太多的补充,仿佛这友福已久的讲话已经全面到位,不需要做过多地补充,这也是对友福的一种认可!李叔讲完,友福说道:“同志们,下面我们请刘副县长作指示”! 刘副县长清了清嗓子说道:刚才工业园区尚武主任,外经委友福主任对此次招商工作都做了很好地安排,他们的安排细致全面,我都赞同。下面我再讲三点意见。第一,敢为人扩大开放,此次招商的对象,外资占比51%,是我们县对接的第一家外资背景的企业,改革开放快10年了,咱们县的工业园区去年才刚刚起步,但今年已经初具雏形,七家企业拔地而起,建设场面如火如荼,但是这些企业都是咱们国内的企业,据我了解,咱们地区的各个县,还没有一家外资背景的企业,如果我们能成功招商,这将是第一家外资企业。我们在意的倒不是这个第一,而是这表明咱们打通了通往国外的市场,实现了真正的对外开放。 第二,示范带动未来可期。同志们,现在我们很多县属企业、乡镇企业的管理水平参差不齐,质效不一,不懂管理,不会营销,不适应市场经济是普遍现象,引入外资企业,相当于请来了洋老师,为我们学习外方现代化企业管理的宝贵经验将提供宝贵机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示范带动作用。 第三,迎接挑战锤炼队伍。对于招商引资,我们有一些很好的经验和做法,但是对于外资企业,我们还是两眼一抹黑,但是同志们不要怕,我们摸黑兄弟县区也摸黑,谁也别笑话谁,只要我们迈出了这第一步,咱们就会积累经验,我们的队伍就会得到锤炼,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没什么大不了的,请同志们放心,钟毅书记和牧为同志讲了,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定挺在我们的前面。好,就讲这三点,具体任务由李主任和孙主任统筹安排,大家抓好落实! 大家鼓了掌,刘副县长起身,对我说道:“朝阳同志,你跟我过来一下”! 第41章 要带上本子和笔 作为安平乡负责工业经济和乡镇企业的副乡长,我在县政府三楼的小会议室里参加了刘乾坤副县长组织召开的外资企业招商工作会,散会之后,刘乾坤副县长说让我跟着上去一趟。 听到刘副县长喊我的名字,我有些疑惑,毕竟这刘副县长是县委常委、副县长,虽然我们见过几面,但是都是工作上的交集,我和晓阳结婚的时候,刘副县长也是出面参加。又有什么事,让刘副县长不方便在会议室说。 我刚起身,县工业园区的管委会书记、主任李尚武在我的对面,看着我指了指自己的笔记本,我才意识到要带本子和笔,马上转了身,去拿了本子,顺便悄悄地给李叔竖了一个大拇指,在众人的注视下,我缓步跟上了刘县。 看刘副县长在前面走,一只手拿着自己的本子,一只手拿着自己的杯子,我小跑了几步跟上去。说道:“刘县,我来”! 刘县看着我,微笑了一下,倒十分自然地把杯子给了我。上了四楼,刘县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坐到了办公椅子上。这办公室的格局和我们的办公室相差不大,在窗子的下面有一张办公桌,桌子上陈列的除了一部电话,一个笔筒,就是整整齐齐的文件。只是在这窗台上放了一盆牡丹花,朵大色艳、花香四溢,为这办公室平添了些许生机与情调。阿姨喜欢花,晓阳也喜欢,我们家里的小阳台上,晓阳买了几盆牡丹,算是那个时代少有的小资情调,没想到刘副县长,也喜欢这牡丹花。 刘副县长坐在办公椅子上,伸手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取出一支,就把盒子丢了过来。说了句抽,我从兜里摸出了煤油打火机,熟练地打火,给刘县长把烟点燃。看了看桌子上,没有烟灰缸,我扫了一眼,在长条凳子前面的茶几上,没等吩咐,就把茶几上的烟灰缸拿到了刘副县长面前。里面散落着七七八八的烟头,应该是李叔和友福刚刚在长条凳上和刘副县长吞云吐雾。我平时并不抽烟,但此刻我还是拿起了桌子上的金鹿取了一支,这个时候的烟已经是拉近距离的工具。 见我忙完,刘县挥了挥手,让我坐在了对面的凳子上。一边慢慢地抽烟一边说道:“怎么样,地毯推广步入正轨没有”! 报告刘县,已经进入正轨,各村的地毯都已经上架开机,地毯厂的技术指导非常到位,什么问题都是现场解决! 以前地毯厂织一个地毯要多久? 半年! 那你预计咱这农户织一个地毯要多久? 我们预计,这农户都是生手,比不上这熟练工,预计9个月下架第一排地毯。 刘副长抽了烟,笑了笑说道:“朝阳同志,我敢打赌,农户的地毯比这地毯厂的速度只会快,不会慢”! 我果断说道:“刘县,这不可能,这地毯厂的工人都是织了七八年的熟练工,这农户都是要慢慢学习的”。 刘县长说道:以前家庭联产承包之前,一亩地的粮食才多少,一两百斤,现在多少六七百斤,同样的人,同样的地,当然种地的技术上有所提升,但是产出的效益翻了三四倍,你思考过为什么没有? 我摇了摇头,对于种地这个问题,因为我参与得确实不多,上学的时候,我们这些人基本没有参加过田间劳动,只有暑假的时候,全村到处去捡羊粪球。那时候七七八八的玩伴,就那个破袋子,到河沟边小路上去捡羊粪,然后交到生产队换工分。高中毕业后我又直接去当兵,当了兵回来就留在了乡里,虽然周日的时候可以回家帮一把,但多是蜻蜓点水,对于这个粮食增产的深层次原因,没有太多的思考。 刘县说道:“这干的多得到的多,这农户的时间比工人自由多了,他们什么时候也舍不得休息一把,那是睁开眼就干,可以一直干到闭上眼睡觉,地毯厂的工人织地毯拿的是工资,农户织地毯拿的是血汗钱,这织地毯本身和织毛衣性质差不多,虽然我没有织过,但是我相信织地毯的技术难度不大,农户的积极性不是工人可比的,我们这些人其实简单讲就好比是管理,管理最大的学问是什么,管理最大的学问就是人性。” 经过刘县这么一分析,我更觉得这领导之所以是领导,不仅仅是学历和阅历积累之后的佼佼者,他们对人的把握,对事物的总结,对事件背后原因的思考是超越了常人的,领导之所以是领导,在芸芸众生之中一定会有成为领导的特长所在,哪怕就是关系与背景,也属于特长。 刘县长又抽了一口烟说道:“朝阳同志,今天把你找来,有三个工作交办,这第一你们安平的地毯推广技术要抓紧总结,如果成效好,县里会在这里面大做文章。这第二安平高粱红酒厂的事你们要抓紧突破,这个事是钟书记亲自安排的,现在还没有看到你们有什么动静,虽然是欲速则不达,但是这行动就是态度。这第三,就是眼下这个招商的事,这次招商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养殖场项目, 第二个是羽绒厂的项目,这两个项目既是一个整体,又是两个个体,外资会先做养殖场,后做羽绒厂,养殖场能否取得成功,关于后期的羽绒厂。养殖场县里第一考虑放在你们安平,因为外经委的剑锋副主任请了假,这友福主任在地区党校学习,不能耽误久了,尚武主任在地区还有几个项目要对接走不开,这先期的养殖场又在你们安平。刚刚会前,尚武主任和友福主任都建议你来担任这次招商组的组长,文静同志任副组长,现在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让我担任组长?第一次对接的又是外资,这个担子对我来讲很重,如果接下来压力其实很大,能不能干成完全是未知数。如果不接,将来在刘县长眼里,那就是我多少有点扶不起的阿斗的意思。我心里想起了阿姨说过的话,所有的事情本身都不算多大个事,之所以觉得困难,无非是我们自己的情绪和认知导致的。我思考着,刘县长眯着眼抽着烟,他在等我的回答,其实刘县长这样问,就是犹豫了,估计他也在担心,这个县长邓牧为的女婿,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我说道:谢谢刘县给我机会,我一定竭尽所能把工作干好,不辜负县委政府重托,不辜负刘县的信任。 刘县站了起来,把烟一下掐灭在烟灰缸里,伸出了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好,有志气,有担当,咱县委政府的一贯政策就是招商让年轻人去锻炼,放心,这事干成了,组织不会亏待你们,你现在去继续开会,老李会安排!” 我在烟灰缸里灭了烟头,起身出门,一手拿了本子,一手拿着烟灰缸。打开门,就遇到了刘县长的秘书。这精神小伙看我拿着烟缸,就顺手接了过去,精神小伙的背后则是城关镇的廖书记和祝镇长,这两人我都算是熟识。两人在此自然也是等着给刘县汇报工作。廖书记一身深色西装,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那金色的眼镜架在鼻梁上,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让人眼前一亮,廖书记本来是邓叔叔的秘书,在县府办一直坐到了主任,现在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城关镇的书记。见我从里面出来,廖书记眼神之中稍微一愣,马上微笑地点了点头。祝镇长本来是外经委的主任,后来孙友福去了主管招商的对外经济技术合作委员会,这祝秀就去了城关镇任镇长,上次招商也已经很熟络,祝镇长笑着伸出了手,主动给我握了握。精神小伙通报了一声,廖书记和祝镇长就进去了! 对于这些秘书,他们身份敏感,消息灵通,更为关键的是在未来的职业生涯中,他们的前景远比乡大院的干部们长远得多,远点不说,廖书记、吴乡长其实都算是秘书。对于这些人晓阳都十分的客气,甚至都有些尊敬,包括邓叔叔的秘书卢卫东。这刘副县长的秘书已经见了两次,要是晓阳,早就认了弟弟。见这精神小伙出来,我放慢了脚步,说道:“同志,我是安平的李朝阳,您怎么称呼?” 小同志手端着烟灰缸,笑眯眯地说道:“李乡长,我叫展志齐,是咱刘县长的联络员,有事情您多指示”! 我忙从兜里摸出了烟,发了一支,展志齐满面微笑地接过烟,我掏出煤油打火机,展志齐说李乡长,我一会再抽,先把领导的烟缸洗了,要马上放进去! 刘县的办公室里,廖书记和祝镇长向刘县长争取,希望将这养殖场的项目和羽绒厂的项目至少有一个落户城关镇。这两年,县里成立工业园区后,分走了城关镇的不少资源,大的项目放在了工业园区,小的项目又分到了下面的乡,这城关镇反倒是卖鸡蛋的舍了称——两头空!而城关镇自身的乡镇企业做大的被县里收编,做的小的不够塞牙缝,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拿不出手的小企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每月一期的工业强县红黑榜,这城关镇自然是没少被点名批评。 到了会议室,李叔正在主持各部门开招商的交底会,就是财政、土地、税务、工商等各个部门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划定我们县的招商底线,这也是我们谈判的底牌。但我们前置招商组不会谈这么细致,具体的谈判是由县领导出席,各部门负责人参加的后期商务谈判。相当于我们前置招商组只是去推销,之所以县里领导不去前期的招商,这也是县里提前做的考虑,不能一出手就把领导这张牌打了出来,反而不利于后期的谈判,别人做生意,并不在意你来的是谁,而是看你给的条件能不能让别人心动,买卖成不成关键在后期的谈判! 李叔现在也是烟不离手,见我进来,我俩相互点了点头,李叔一手夹着烟,一手听着各部门的工作汇报,李叔就已明白我担任招商前置组组长。其实对于招商,县里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方案,税收、土地租金等都定了标准,只是这次的企业有外资背景,所以才会再次召开各部门共同参与的招商会议。 文静见我进来,莞尔一笑道:“姐夫,这次你成我领导了,一定要多多关照!” 我看着文静一脸的顽皮又真诚的样子,那一刻,和晓阳倒有二分相似,怪不得二人的关系能如此好,由于前不久县里为了支持战友的环美公司,开展了集体剪发,这文静和晓阳现在头发都还不能披肩,现在晓阳倒也干脆,每天就是扎一个小小的马尾,而文静则把这短发挽了起来,这发绺之间还扎了一根簪子,现在对比,晓阳则像小家碧玉,这文静则像是大家闺秀了。 会议进行得顺利,根据前期的对接,我们招商前置组一行四人会于第二天到达地区名花酒店。这四人是友福、文静、我和李叔的秘书向建民。友福只能参加上午的谈判,下午必须返回地区党校参加学习。而外资公司韩羽集团现在正在地区的名花酒店,前期已经非正式地对接了地区的几个县。 下午,我们前置组又开了会,孙友福说道,这个韩羽集团的做法现在并不鲜见,就是企业到了一个地方,会同时对接几个县,并且有意放出风去,让大家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大家现在都有招商的意愿,为了留住企业,各地之间会不断地降低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土地不要租金,税后全部返还这样的操作都已经出来。李叔抽着烟,乐呵呵地听我们讲着,再看我们这四个人,似乎都是李叔一手提携。这次李叔坚持让我们带上向建民,也是有意栽培。 李叔听我们说得差不多了,说道:“对于不按套路的做法,一定不能按正常的套路来,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来,来了之后能不能成,这就看我们后方的本事了”! 晚上的时候,我和晓阳请大家吃了晚饭,剑锋正式发出了婚礼的邀请,李叔的兴致不错,又喝了不少,除了文静有孕在身,我们都喝了不少,安平女婿剑锋第一个被放倒! 这次增加了新成员,就是李叔的秘书向建民,说是秘书也算不上专职的秘书,因为李叔的级别还不够配备秘书的资格,不说李叔,就是刘副县长的秘书展志齐也不叫秘书,而是叫联络员。李叔频频端杯,让我们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小向。上次见向建民,还是去工业园区请教地毯技术推广的事,晓阳逗向建民,我们是李叔的儿子和儿媳妇,还专门交代只要李叔喝了酒,一定给他带早餐,这向建民是第二个被放倒!那个时候喝酒放不倒入就觉得没有尽兴,因为第二天还要去地区招商,向建民喝倒之后,我们就没有再喝! 回到家里,也才九点多,喝了酒,晓阳很会照顾人,烧了热水,泡了红糖,就端了过来,自然女士优先,她喝完我喝剩下的,她剩多少,我喝多少。喝了酒也就有了偷懒的理由,晓阳自然会给我去倒第二杯,但是第二杯没有红糖,晓阳说糖喝多了不好,那个时候我觉得很有道理,现在回想起来,感觉有一种被骗的感觉,那第一杯的红糖水,我也没喝到呀! 躺在沙发上,晓阳又在追剧,对于晓阳追剧,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些许的阴影,电视有了雪花我要挨揍,电视里上演渣男出轨我要挨揍,电视里有了渣女,她也要揍我,就连电视剧里插广告,她兴奋了也要揍我。所以,她看电视我也要看,一看情形不对,我就去厕所“暂避风头”,这就导致了只要一放广告,晓阳就说,笨蛋,你快去上厕所! 自从上次晓阳钻进我的怀里我流了口水,晓阳的头就不再钻进我的怀里,现在是晓阳把脚伸进我的怀里,我又增加了一项工作,给晓阳捏脚。晓阳说自己的脚从来没有味道,对此,我颇为认同(不这样写,晓阳看到,又要揍我)。其实,给晓阳捏脚挺好的,活动筋骨,锻炼手劲。晓阳说我这个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没出息,以前拿着媳妇的照片想媳妇想地哭,现在媳妇躺在怀里竟然还流口水! 第二天,晓阳早早地为我准备了西装,工业园区派了一辆轿车分别接了我、文静和友福,向建民已在车上,我们又熟悉着招商方案。安平张书记带着吴乡长,一边在找着合适的地方准备迎接企业考察,一边思索着这酒厂的改革第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我们讨论着招商方案,又有了在上海招商熟悉的感觉。一个多小时,我们到了名花酒店,这名花酒店现在是地区的门面,为了适应经济改革需要,招待八方来客于今年刚刚落成的名花酒店高九层,在那个年代算是地区最高的建筑,蓝色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十分的耀眼。这名花酒店也是国企,由地区接待办直接管理,和地区招待所相比,算是各有千秋,一个现代潮流,一个底蕴厚重! 我们四个西装革履,最为引人注意的,不是儒雅风度的友福,也不是我的英武帅气,更不是向建民的朝气蓬勃,而是文静的英姿飒爽,黑色西装、白色衬衫,一瞥一笑流露出的都是迷人自信。李叔,果然是会选人,古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到了约定的酒店大厅,并未见到韩羽公司的人,友福马上问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悄悄地走到我们身边,说道:“曹河县的人刚刚上去,韩羽公司的人在和曹河的人在搞招商会”! 第42章 文静端了酒杯 孙友福说道:“给我们开一间会议室,按会务标准进行布置,把茶要上好”!孙友福看了我们几人又道:“既然气势上不输,我们就反客为主,不去他韩羽租的会议室,一会他们和曹河谈完肯定要有人下来。文静一会你辛苦一下,在这里等,建民你陪文静,朝阳咱们两个就去会议室等他们”! 我们看着友福,这还是那个在上海揭皮吃发霉包子的落魄汉子,这简直就是县城里的土财主。 文静说道:“五十?他们有会议室,还有没有必要?” 友福的眼神十分坚定:“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韩羽公司在地区待了半个月,去了四五个地方,又在这里搞恶意竞价,这也说明他们投资的意愿是强烈的,他们搞这一套也是想以小见大,不怕,这次县里给了500经费,花不完”! 在友福的安排下,我们几人按照分工,我和友福喝着茶在上面的会议室里等,文静和向建民端着茶在下面等,在会议桌上放了我们的推介材料,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这酒店的格局会议室在一层楼,虽说是才修的酒店,不知道是酒店的隔音不好,还是对面音响的效果太好,我们在隔壁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对方的谈话。大致听了,和我们的底线差不多,但反过来想,我们和曹河相比,也没有什么优势,这样主动权全部在韩羽公司。 他们谈得很慢,直到11点,才结束,但这会议室也让我们得到了最为关键的信息,曹河和他们没有敲定,这说明我们还有机会,但也有可能是这韩羽公司要和我们谈完之后待价而沽。听到隔壁结束的声音,我问友福,万一他们不来咋整? 友福说道:“相信文静,这事没问题,这次我们就坐主位,让他们坐客位,不让着他们”! 约莫过了10分钟,就听到了人群说话的声音,向建民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我和友福看众人进来,慢慢起身,缓步迎了过去。文静一直在和他们对接,陪同对方参加了一次非正式的考察,见我们走过来。双方握手致意,友福一个个地说着欢迎、欢迎!对方实在没想到,我们在隔壁竟然也搞了一间会议室,本应坐在主位的他们,坐在了客位!我瞅了瞅来人,没看到外国人!这外资企业确实都十分年轻,看起来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出头。 我们这边自然是文静介绍,文静说道欢迎各位来到我们地区投资兴业,对于今天的对接,我们县委政府高度重视,今天出席会议的这位是我们县外经委主任孙友福,安平乡的李乡长,工业园区办公室主任向建民,我是工业园区管委会副主任赵文静。文静地介绍,依然是沉稳大气,气定神闲,虽然对方有七八人,但对方在气势上也没有占到便宜!对方出席的是韩羽副总经理,外籍的金先生,还有金先生的外国助理,剩余五六人都是国内的人,这牵头谈判的是大区副总朱华康。之前我们对这家公司已经进行了细致的了解,他们作为首批中外合作的企业,在国内也成立了公司,建了工厂,但是近年来在沿海建厂成本太高,想计划将二批次的厂房延伸到内地,在华南和华东各建一个厂。毕竟养殖场占地大,土地租金和税收是不小的投入。 因为这养殖场初步选在我们安平,自然由我介绍安平的情况,从土地政策、税收政策、自然环境、交通环境都做了介绍,我们安平最大的优势,就是有一家直接管理的砖厂,只要对方投资,我们可以提供大量红砖,保障对方的建设进度。我一边介绍,一边观察对方的反应,这旁边一人应该是翻译,频频地向金先生进行耳语。而朱华康的眼睛时不时地瞟向了文静。对方的谈判团队中也有两位女士,对比之下更显得文静端庄大气,沉鱼落雁! 我介绍完,对方的人开始交流,准备提问,进入谈判环节。这金先生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懂,文静笑着说,服务员,给中间这位先生来一杯咖啡! 服务员说道马上就来,没想到这金先生要喝咖啡,我更没想到文静竟然听懂了,当年我上中学,也就是因为英语太差没有考上大学,这些年当兵参加工作,学的几个单词早就还给老师了! 文静微笑用英语开始与金先生对话,文静的英语说得不仅好,而且非常的动听,虽然我听不懂,但是对面的金先生脸色却舒展了起来。服务员上了咖啡,文静说道,麻烦给我也来一杯,这就是她和金先生一上午的交流中说的唯一一句中文。友福坐在我们中间,我低声问道,听得懂不,友福满面微笑地说道,听得懂听得懂,她点了两杯咖啡!我和友福一脸懵,我看对方团队的几人也是有几人和我们一样,保持了不懂装懂的微笑,特别是那个朱华康,不仅笑,还频频地看着文静点头。等到两人说完,也到了12点30!金先生起身,对方团队也就起了身! 我们把对方送到了门口,我和友福问文静,什么情况?你们怎么说上了英语,你的英语咋这么好。文静说到这还不小菜一碟,我这大专就是学的英语教育,在县一中教了一年书才去的教育局人事科,对方的金总会说韩语、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四种语言,就是不会中文,现在是休会,他要和他的团队去开小会,约好了下午三点继续再谈。这金总杀价很厉害,土地的租金已经达到我们的原则以下了!比我们的底线低了20%! 友福说,这看起来比曹河顺利,毕竟下午还要谈,要谈就有机会。走去吃饭,边吃边说,走了不远有一家拉面馆子,友福说这个实惠,吃了之后我们再做具体的商量,这养殖场的土地是安平的事,这事要请示张书记。简单明了,我就给张书记打了电话,张书记说道20%,没问题,一分钱一分货,这王庄后面还有一处大水洼,80%都可以,兔子来了,咱再说鹰的事!张书记这样说,我才想起,这王庄后面有一处大水洼,地势很低,一年到头都有积水,算下来有个一两千亩,由于整治难度太大,所以就荒废了,这些年也耽误了王庄的发展。张书记这样说,我们都恍然大悟,我们做的方案,这个土地价格是按照农田价格来做的预算,要考虑到农民的失地赔偿,但是要是这水洼地和盐碱地,那价格就有商量! 下午的时候,友福先去请了假,就又到了酒店,三点钟,对方准时出现,文静早就给对面的金总安排了咖啡,估计当时全地区也只有这名花酒店有咖啡这个稀罕玩意。我们已经知道,这金总才是谈判的关键。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四个全部换上了咖啡,文静还交代,这咖啡的喝法,其实就是让我们忍住,第一次喝不惯,别当着别人的面吐了。 三点的时候,金总一行出现在了会议室里,看到我们提前准备好了咖啡,金总直接竖起了大拇指,看到我们也喝的咖啡,金总又说了句英语。文静说道:“这金总是在赞扬我们的细节和诚意”!这次金总不再说话,而是朱华康发言,朱华康一来,先说了其他问题,这些问题基本在我们的底线附近,双方都是为了争取利益的最大化。直到下午五点,朱总就谈起了土地租金的问题。朱总喝了一口茶,眼睛里盯着桌子,看得出来,这是要谈核心问题了。朱总清咳了两声说道:“800亩土地租金必须10年全免”! 我们几人都抬头看向了金总,又看向了朱总,这和上午金总说的完全不再一样,一个是给80%,一个是10年一块钱不给!地是安平的地,友福和文静自然也看向了我,那眼神之中已经泄了气,这已经没办法谈了。 我稳定了情绪,我知道这应当是朱总的想法,想着在土地政策上让我们多让步,我理了理思路,清了清嗓子,说道:“金总、朱总,土地租金的问题是整个招商工作的利益核心,我们招商肯定要实现企业、乡镇和社会的三赢,如果减免十年租金,一分钱不收,对于我们乡镇来讲,那属于赔本赚吆喝。贵公司在安平搞养殖,也不会雇佣太多的工人,对于安平的群众来讲,也没有太多的工作机会,社会群体也没有得到好处。这个要求,不说我们县,就是放在全地区,我相信没有人会答应如此苛刻的条件。但是,咱金总从国外大老远地来了,为了表达我们安平的诚意,我们可以答应。但我们是有条件的,除了免费提供十年土地,配套的电力、交通、厂房建设由贵公司负责!” 朱华康瞪大了眼睛,说道,土地租金的事此话当真! 我说道:我代表安平五万乡亲,可以提供! 翻译在金总的耳边不时交流着,听我们这样说,金总也是瞪大了双眼,直接用英语说了话。翻译人员直接进行了翻译,明天去安平考察,今晚韩羽公司请客吃饭! 散了会,孙友福和文静都望着我说道:“朝阳,你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过大胆,这已经违反了县里的政策”! 我说道:“你们是不知道王庄水洼那片地,我们拿着也荒废了,只要他们看到上,要进行整治,投资不会小,配套的交通、电力我们王庄的群众也能收益”! 孙友福忧心忡忡地说道:“就是不知道县里能否同意,如果不同意,就是夹生饭!” 晚上的时候,韩羽公司在名花酒店订了一个包间!金总和韩国助理并未出席,朱华康笑眯眯地看着文静说道:“咱们这个地方酒风彪悍,金总这几天天天喝,伤了身体,明天又要去贵县考察,今晚实在是不敢再喝酒了,就委托我代表韩羽招待大家”! 朱总说完,文静把我拉到一边,悄声说道,姐夫,那个朱总,我有点怕,我不能喝酒,我和你坐一起!友福自然也看出了文静的心思,落座的时候,顾不上朱总的一再安排,我和友福一左一右,就把文静夹在了中间。 朱总看着说道:“怎么,赵主任,英语说得这么好看起来有点保守呀!这保守可不行呀,这和开放的大趋势可是违背的!” 友福说道:“朱总,你要怎么开放,兄弟今天陪你,但是赵主任最近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能喝酒,等到您到了我们县,我们再好好地招待你”! 文静没有了在谈判桌上的风采,此刻倒像一只小羊落入狼群,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嘴上还是保持了微笑。 朱总亲自过来倒酒,我起身说道:“这样朱总,文静的酒我来替她喝,等有机会再让赵主任陪你”! 朱总看我们的态度,说道,那行,必须她端着你喝。 我看着朱总不依不饶,说道,朱总,我这有手有脚的,咋还能让赵主任一直端酒! 朱总则放下了瓶子说道:“李乡长,你要是这样,这酒就没办法喝了”! 文静扯了扯我的衣角,说道:“不就是端酒吗,我不喝酒,端酒还是可以的”。 朱总见文静已经答应了条件,也喜笑颜开地说,这就对了,为企业服务就要看态度,什么是态度,听话才是态度。 这才开始推杯置盏!对方人多,喝得很猛,我看了看友福和向建民,他俩做事可以,但喝酒不行,我们这边的主力自然只有我一个, 一直喝到了八点多,向建民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又过了半个小时,友福不知道去哪里吐酒去了,对方也有几人到了位,不再行动。但是朱总的兴致很高,不知道和我碰了多少杯! 朱总从座位上起来,一只手拿着几个酒杯走了过来,一屁股就坐在了友福的位置上,笑着看着文静说道:“赵主任,我给你倒三杯酒,咱俩喝三杯酒,今天结束”。说着就拿出了三个杯子倒了酒! 文静晃了晃我,我起了身,要和文静换位置。 朱总拿着瓶子说道:“小李,赵主任喝不下这三杯,我打包票,明天你们那里我们不去了,我老朱说话算话”! 文静看着我,也是一脸的无奈,我说道:“朱总,我们文静确实有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人家老外怀了都还喝!反正她不喝这三杯,这事咱就黄了! 我看着桌子上的三杯酒,马上起身,说道朱总…… 话没说完,文静站了起来,拉着我的胳膊,示意我冷静! 文静树道:“一杯行不行?” 我说,文静,一杯也不喝! 朱总也站了起来,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抓起桌上的酒杯,说道,这样,我替文静喝三十个! 朱总说道:“三百个也不行”! 我拿起了凳子上的外套,看了朱华康一眼,准备告辞。 文静拉住了我说:“姐夫,我喝”! 我说不喝,走! 文静扭过身,看着朱华康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拉了文静的胳膊,文静推开了我的手。说着端着桌子上的酒杯,与朱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朱总倒了酒,两人又是一杯,接着三杯下肚! 朱华康大笑着,说道,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我愣在原地双眼含泪,手中的酒杯砰的一声,碎了! 众人散了场,临行的时候,朱华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们都是好样的,咱们的合作一定很愉快”! 众人走了,文静坐在凳子上,我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文静的身上,文静抬头,两行热泪流在脸颊,委屈地说道,“姐夫,肚子痛!” 第43章 组织需要你的胃 谈判进行得比较顺利,韩羽公司安排了晚餐,县工业园区副主任赵文静刚刚怀孕,自然是不能喝酒的,但是外资企业韩羽集团的大区副总朱华康以投资的去留相劝和文静喝了三杯酒,三杯酒后,酒局也就散了。 我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文静的身上,文静为了招商孕期饮酒,想到此我发自内心的愧疚,为了拔掉穷根,文静为我们家乡父老付出了太多,也让我这一同前来的七尺男儿觉得无比的屈辱! 众人散了,工业园区的办公室副主任向建民已经喝得不省人事,外经委的主任孙友福酒量一直乏善可陈,不知道去了哪里吐酒。文静喝了酒,也是一脸的委屈,双眼流着泪,看着我说道:“姐夫,我的肚子有点痛”。 听到这句话,我犹如五雷轰顶,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我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想着邓叔叔说的每逢大事,要有静气。想着大嫂前段时间怀孕摔打的事,我一边安慰文静,一边喊睡得如小猪一般的向建民,喊不答应,没有办法,直接一把把向建民拉了起来,吼道,别睡了,醒醒! 向建民醒了,看着我一脸的焦急,努力地笑着说,李乡长,小向不能再喝了,胃里难受!看着自顾不暇的向建民,又看着满面委屈的文静,我安慰文静,稍坐一会,我去打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地区医院,第二个电话打给了李叔,李叔作为工业园区的一把手,在家里是装了电话的。李叔安慰道,先送医院,他联系上次给我大嫂抢救的地区医院的覃主任,他马上就到!那一刻,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万一文静有个三长两短,我是无法向剑锋、向晓阳、向全县八十万父老交代的! 到了包间,文静捂着肚子,向建民斜躺在凳子上,地上吐得一塌糊涂。孙友福踉踉跄跄地也走了过来。见到孙友福,我气不打一处来,又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心里也有些许的委屈,我怒喊道,你去哪里了?文静的肚子痛,小向喝成这样。 孙友福看着我说,去安排明天考察的事,你的手咋啦,咋一直在流血? 看着杯盘狼藉、乱七八糟的场面,我抬了抬手,才发现手被捏碎的酒杯扎了一个大口子,血滴滴答答一直在流!竟然还不觉得痛。正在这时,服务员也发现了不对,几个人追了过来。看到我们这个局面,服务员也是吓得不轻。孙友福解释了清楚,说道,该多少钱我们会赔,让服务员拿了条干净的围巾,先将我的手包裹了起来! 地区医院的车迟迟等了半个小时才过来,工业园区的车下午已经返回了县城,说是明天一早来接我们,陪同韩羽公司一同去安平。算着时间,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等,文静说肚子疼得厉害!我也顾不上礼节和规矩,用手搀着文静的胳膊慢慢地往大厅走,孙友福拖着向建民跟在身后,那一刻我们四个实在是狼狈至极! 到了大厅,安顿了文静和向建民,我跑到了酒店门口,焦急地等待着。那个时候,地区医院的医疗救护资源十分紧张,算着时间,从县城都可以到地区医院了。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地区医院的救护车,面包车上闪着蓝色的顶灯,来了医生护士,问了文静情况,在救护车上先做了简单的检查,护士说道,让我们赶紧,已经见红了! 听到这,我和友福拖着向建民一路小跑,丢在了救护车上。路上文静抓着护士的手不敢松开,眼睛之中满是泪水! 到了医院,李叔、李婶、剑锋和晓阳已经在等我们,打开车门,覃主任亲自在等,担架已经准备好,看着文静被抬出来,看着向建民被拖出来,看着友福和我一脸的狼狈。李叔的眼圈当时就红了。来不上过多的解释,文静就被抬着去了检查室,向建民被拖着去洗了胃。 李剑锋戴着帽子,怒气冲冲地质问我和友福,知不知道文静怀了孕,才一个月,你俩怎么能让她喝酒,你俩在干啥。要不是李婶和晓阳拉着,这剑锋恨不得要冲上来打我们一顿,李叔坐在长条凳上,低着头。等到剑锋稳定了情绪,李叔也是眼圈通红地指着我俩说道:“你俩咋回事,两个大男人,小的小的护不住,女的女的护不住”。 晓阳看着我的手,看着白毛巾被血染成了红色,也是满眼的心痛和委屈,但是那个时候,晓阳也不敢跟我多说话。 我和友福站在墙角,内心无比的愧疚,正等待着剑锋的父亲李学武和母亲都赶了过来。李剑锋看着他父母过来,也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豆大的泪花一颗颗地往下掉。 李学武梳着背头,一身灰色中山装显得身材挺拔、英姿勃勃。看到李剑锋在那里哭哭啼啼,李学武眼神之中倒也有了些伤感,看着我们几人,也是表情一脸的严肃,毕竟文静怀的是他的孙子!李叔与李学武打了招呼,李婶与剑锋的妈也说了几句话,剑锋的妈是地区师专的一位教师,戴着一副红色边框的眼镜,红色格子西装看起来显得年轻,着装打扮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几人心里都有事,都不再说话,静静地在外面等待着! 时间不久,覃主任就出来了,见覃主任出来,我们都围了上去,覃主任的表情十分复杂,看我们人多,只是说道谁是家属? 剑锋说道,我是病人对象,这是我妈,这是我爸。 覃主任看着我们,说道,几个妇女同志跟我过来吧! 剑锋的妈、晓阳、李婶就跟着去了楼梯口,覃主任在那里给大家说着,说的什么我们看得不真切,但是看情况不太乐观,看起来覃主任像是在普及知识一般,做着什么解释! 覃主任走了,几人就过来了,几人的眼神多多少少都有些许的复杂,看到我们,也没有说什么,剑锋的母亲把李学武拉到一边,耳语了起来,李学武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现在倒是越来越难看! 剑锋的母亲说完,李学武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伸出了手,想要打李剑锋的头,被剑锋的母亲拉住了,李学武抬腿就是一脚,说道,你自己去给你爷爷交代,然后扭头就走了!我们几人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剑锋的母亲把李叔和李婶喊了过去,又是嘀嘀咕咕的一阵! 晓阳拉着我,就往外走,说是陪她出去一趟,直到出了医院大门,我问晓阳,到底咋啦? 晓阳扭过头,抓住我的手说道:“文静,文静其实没有怀,覃主任检查了,文静还是个姑娘,所谓的怀孕,是因为紧张导致的假孕,我们现在就是给文静买卫生用品。”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觉一下触碰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假孕?紧张?婚礼?李剑锋?文静还是个姑娘?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疑问,还有这种事? 到了医院,晓阳进去了检查室,文静出来,红着脸,低着头,也觉得自己很不好意思,倒是剑锋的妈走上去,安慰着文静什么,毕竟文静是自己领了证的儿媳妇。我看着李剑锋,一脸的同情! 向建民也醒了酒,现在正在输液,大家一起看了向建民,李叔一脸心痛地说,你们这是喝了啥假酒,看我这四员大将,真是一言难尽了! 向建民说道:“啥假酒,咱地区名酒,曹河大曲”! 李叔摇了摇头说道:“这曹河大曲,这是越喝越不行了”! 既然文静没事,向建民就让我们休息,明天韩羽集团还要去安平考察。对于韩羽集团的考察,县里专门安排了两辆轿车来接,李叔就是陪同人员,大家一商量,干脆就住在这医院旁边,友福明天上课,任务最轻,就由友福来照顾向建民。剑锋的母亲说既然文静和剑锋到了这里,自然是回家去住,我们约好了明天的时间,剑锋的母亲带着剑锋和文静就先走了! 文静走了,晓阳又拉着我在医院做了包扎,在车上我给李叔和晓阳,就说了今天招商的详细经过。李叔抽着烟说道,这伤我爱徒,损我大将,明天必须让那个朱华康“付出代价”! 晚上,我问晓阳,咋还会有假孕?晓阳说估计是文静那段时间太过紧张了,把身体搞乱了,大家都没有经验,所以就当做了怀了!覃主任说了,这事她们常见,不稀罕!剑锋的妈也说了,这事不重要,她们喜欢的是文静,劝文静不要有压力,婚礼照常进行! 第二天八点半,我们就到了名花酒店,比我们还早的是县里的两辆接待车已经到了,李叔和我、文静、向建民在下面等着,晓阳、剑锋和李婶就先行回去了! 九点钟,金总准时出现在了楼下,只是陪同的人少了二三人,朱总说道,昨天喝酒太过兴奋,你们这儿的酒我们多少还有点喝不惯,有两三个人实在是下不了床。看着我们几个,朱总竖了大拇指,几位都是海量! 金总与李叔握了手,文静恢复了昨天的状态,英姿飒爽、落落大方,主动在旁边给李叔做着翻译!大家打了招呼握了手,闲聊了几句,就出发直接去了安平。 我们安平相对于其他乡镇,之所以基础要好一些,最为重要的就是安平处于县城通往地区的主干道上,这乡大院的驻地不远就是主干道,虽然这主干道也不宽敞,但是地理区位优势比其他乡镇要稍好一些。从地区到安平比到县城还要近上一些,到了乡大院。就看到刘副县长、张书记和吴乡长,还有在安平曾经响当当的人物,以前的安平计生办主任,现在工业园区副主任,断子绝孙的老肖。 下了车,一袭西装的刘副县长主动伸出了手,刘副县长打招呼用的也是英语。张书记今天也是西装领带,乍一看也像那么回事,只是不知道怎么地看着张书记这身打扮,我总想起他斜躺在凳子上搓眼镜片子的那份喜感。 李叔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道,今天他要派出老肖,让老肖会一会那个金总。老肖最大的战绩,就是在我大嫂的父亲,王家大爷家里,连喝三天,放倒了一众好汉,喝完之后还不影响人家干工作,在村里的大喇叭上连着吆唤了三天,让周边几个村子里的鸡生物钟都错乱了。老肖去了工业园,他们说安平的母鸡都松了一口气! 现场考察的场地有两个,一个是王庄后面的大水洼,这个季节还不是汛期,野草都已经半人高,以前种上庄稼夏天只要一下雨就全部泡了,连高粱也种不成。整治的难度太大,周边几个村都说这地不是自己的,因为算在自己头上,就要按定量交公粮。这地已经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里面倒是有不少的野鸡野鸭! 刘副县长亲自陪着,一行四辆轿车就去了这王家后洼,但是汽车开不到水洼,离水洼还有一公里,一行人就下了车,那时候的麦苗已经过了膝,在长就要开始冒麦穗。金总和朱总看着如此偏僻的地方,脸上似乎有些不悦的表情,这表情感觉是上了当受了骗一样。 这一公里的路程不长,十几分钟,也就走到了这水洼,我们走得都十分轻巧,倒是这吴乡长,穿着高跟鞋,在这黄泥巴路上实在是不好发挥,慢慢地就要掉了队。看着党政办副主任吴姐是双平底鞋,就问了吴姐鞋码,一对比差不多,趁人不注意就和吴姐换了鞋。吴姐哪穿得了高跟,干脆光着脚提着吴乡长的鞋就反身去了车上等待。 这边上有一个垒台,应当是冬季的时候村里怕枯草着火观察用的。这垒台就是一个黄土堆,约有一米五高,不算高但是稍微有些陡,站在这垒台之上可以俯瞰整个水洼。一眼望去,这水洼越往中间越低,最低处怕是比这平面低了有两三米,只是我们这里雨水不是特别大,要是雨水充足,这水洼简直可以成为一个不小的湖泊。 金总和朱总一个助跑,就跑到了这垒台上,见二人上去,张叔和李叔也上去了,两人上去一个左右手就把刘县拉了上去。看着这水洼地,韩羽集团的金总和朱总两人也不时地交流着,两人的交流并不避人,因为他们用的既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应当是韩语。擂台不大,这能站五六人,金总、朱总、刘县长、张书记和李叔,文静当翻译,又被拉了上去。 换了鞋的吴乡长姗姗来迟,看着这垒台,并没有台阶,男士们一个小跑就可以冲上去。而文静是被张书记和李叔拉上去的,这吴乡长看着台上的几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又看了看台下的几人“自甘堕落,没有前途”! 吴乡长问副书记老王,这文静咋上去的! 副书记老王已经五十七八,看着跃跃欲试的吴乡长,说道,要想往上走,只有慢慢爬。这吴乡长看了看,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绕到了几人背后开始爬,这一米五的坡不高,但吴乡长鞋不合适,不好着力,我们几人也不好脱。这张书记看到后面的异样,就拍了拍老李,意图拉上一把。李叔说道:“往上爬,没人拉怎么爬得上来”!说着就和张书记准备去拉吴乡长!俩人一用力,吴乡长就被拉了上去。刘副县长笑着说道:“香梅同志,上面位置窄了一些,你这上来,容易把人挤下去呀!” 几人在上面看了二十多分钟,便又下来了,上去难,下来就容易了,地上都是软土,大家一跳也就下来了,文静和吴乡长则被接了下来! 韩羽公司的人要先开会,自然是研究王家后洼这块地免费送十年,有没有投资建设养殖场的必要。 我们这边也算是碰了头,刘县长参加,张书记主持。张书记说道:“王家后洼这块地,荒废多年,村里不要,乡里拿着也头痛,如果整治,要投入巨量的土方和人工,乡里暂时没有这个计划,如果韩羽公司看上了这块地,这地的整治相当于就由韩羽公司来买单,相当于别人花钱请我们的人来整治,看着我们损失了十年的租金,但是从长远的税收、就业来看,我们安平不亏。 张书记主动又站了起来,为在座的刘县长、李主任都发了一支烟,点了火,一脸得意地笑着说,其实我们安平亏我们也认了,我们安平是站在全县经济社会发展的角度,站在落实钟毅书记“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的指示,用自我牺牲的态度,留下这养殖场,用安平的土地留下养殖场,给工业园区留下二期的羽绒厂,这是什么,这是宁愿我们娘家人挨揍,也要让工业园的老李和文静吃肉,谁让咱老李是咱安平嫁倒插门出去的姑爷,这次刘县要给安平记功,老李要给咱安平点补偿”! 李叔呛了一口烟,说道:“老张,以前咱老李咱就没看出来,你这老家伙真是嘴巴上挂油瓶——油嘴滑舌,这项目怎么说也是在咱刘县的关心下,咱老李主动给你送过来的,这项目干成了咋咱老李倒还欠你一个人情,我说咱这娘家自从你当了家,咋和咱这姑爷都不亲热了,我看你这丈人也是个倒插门,对咱这屋里的亲戚,没感情”! 刘县夹在中间,一边抽烟一边微笑,插嘴说道,这八字刚刚有了一撇,你俩就开始算账分家,是不是早了呦! 李叔说道:“刘县,我给你打包票,您亲自出马,老张这个人胆子肥了,这买卖指定能成!” 刘县长笑着说道:“能成就好,能成县里给你们记功,招商的几个人全部重用”! 直到中午吃饭,韩羽公司的团队还在谈,直到一点半,他们才结束会议。因为下午要进行商务谈判,中午在外面馆子端了菜到乡大院食堂,午饭过后,已经三点,就在乡大院的会议室进行了谈判。 双方上午见了面,没有再做太多的介绍,金总并未直接参与,而是一脸凝重地听着,对方是朱总代表韩羽公司,我们这边则是张书记代表乡里,我代表招商小组。关于税收、交通建设的议题,这些都在县里的招商方案上,我作为招商组长,又进行了解释说明和拉锯的谈判。韩羽公司对接了多个县,这牌已经打成了名牌,他们也知道,这个方面在讨论的意见不大了,基本达成了共识。 这些内容一个个敲定之后,金总给朱总用韩语又交流了几句。我明白这是要谈核心问题了!这朱总说,我们找的地方王家水洼太过偏僻,后期土地整治、交通配套、电力建设都要不小的成本,朱总例数王家水洼土地的不足,围绕这个话题,说了有二十分钟。 李叔在我旁边坐着,在本子上写着,写了一会直接把本子给了我,上面有句话标了横线,安平赢了!只看李叔的表情,仍然十分的凝重! 等朱总说完,张书记微笑着说道,王家水洼那块地,是有一些可以弥补的缺陷,但它有它的优点,它的缺点和它的优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那就是它免费提供十年!我们也是看金总这么远的来,才做出如此重大的让步,这个让步放眼整个地区,找不到第二家。 朱总说道:“那地是要免费,但是我们后期的投入不小,这个贵地要考虑我们的实际情况,希望免费期再延长五年”! 张书记说道:“正是从企业的角度出发,我们才做出免租金十年的让步,朱总贵公司搞过养殖,我问您,那个地方,不投资能不能养鸭子,我看能,您也看了,那个地方的野鸡野鸭到处飞,您说,贵公司不投资,我们自己养能不能养的活,我看问题也不大”! 说罢,张书记喝了一口茶,这次我看张书记喝了茶叶,没有再吐进杯子里,直接吃了! 几句话下来,韩羽公司在土地租金上这个核心点上已经没有再谈判的余地,张书记的话说得明白,那个地方,就适合养鸭子,你们不养,我们也能养。 金总见朱总聊不过张书记,直接说了英语,说完之后,直接看向了文静,那意思是请文静来翻译,文静看着金总,又看了看我们在座的刘县长和李叔,翻译道,能否将土地的免费期延长两年,总共十二年的免费期,可以就签署意向性合同,他们,他们计划,他们计划下一步把羽绒厂也放到安平! 文静的话音说完,我们都没有想到金总会抛出这个解决问题的方案,但从事实上考虑,那片地足够他们建设两个厂,两个厂建设在一起,确实对韩羽公司来讲方便建设和后期的管理,也节约了运营成本! 但这和县里最初的设想不同,县里本来计划这个项目全部放在工业园区,但是这养殖场的项目工业园区觉得属于农业项目,放在工业园区不够规格,影响整体规划,就想放到安平来,没想到这金总直接将两个厂直接放在安平,这事张书记做不了主,大家全部看向了刘县长。 刘县长看了左右一眼,微笑着说道,同意!刘县长话说出口,李叔在我的大腿上使劲抓了一把,真疼! 金总起了身,主动走了过来,刘县长见状,也是起身迎了过去,两人用英语也直接进行了交流。两人交流完,刘县长笑着给大家说道,已经给金总说好,明天,准备签订意向性合同! 出了门,李叔就一脸苦笑地说道,咱老李这是第一次做了赔本的买卖,张书记说道,你这老李,格局低了,你这补贴娘家咋叫亏,你这叫知恩必报! 晚上的时候,在羊肉汤馆子里,高春梅送来了十坛子高粱酒,老肖给大家发了大碗,这场酒局,在安平流传了十年! 第44章 一定要把远方来的客人照顾好 韩羽公司计划将羽绒和养殖厂两个项目全部放在安平,县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李尚武心里有些不爽,在会场就抓了我的大腿,但好在这安平是他成长的地方,算是他的“娘家”,也没有计较什么,只是说他这倒插门的干部是给我们安平送了大礼。散了会,李主任又给县委常委、副县长刘乾坤作了汇报,昨天在地区名花酒店韩羽公司办的招待中,他们依仗人多欺负人少,把正在备孕的文静、涉世不深的向建民都喝进了医院,刘县听了,停下了脚步,看着李主任和安平乡书记张庆合说道:“一定要把远方来的客人照顾好,让他们也感受到咱们安平的热情与特色”! 安平最出名的就是一家羊肉汤馆子,条件虽然简陋,但是味道绝对一流,乡里也就把这羊肉汤馆子当做了定点接待的地方,这羊肉汤馆子的老板老王也有些经济头脑,专门又新起了几间房,学着城里馆子的模样,搞起了大包间和小包间,大包间可以坐两桌客人,我们乡里加上韩羽公司的人,两张桌子满满当当。 一行人落了座,刘县自然是坐在了主桌的主位,这张书记自然成了副陪,来自韩国的金总和大区副总朱华康则是主宾和副宾的位置,分别坐在了刘县的左右两边,主桌上还有吴乡长、李叔、我和老肖和金总的助理兼翻译,我在主桌上扫了一眼,都是基层酒精考验的勇士,满满的都是杀伤力。这边还空了一个位置,张书记说这个人是咱安平特色。我一时没猜出是谁! 副桌上则是韩羽公司的中层,我们陪客的则是副书记老王、文静其他几位副乡长,实力也是不容小觑。高粱红酒厂的高春梅和孙向东搬来了酒,这酒搬了一坛又一坛,每搬一坛,金总和朱华康的表情都掠过一丝的紧张,我数了数,一共十坛,一坛就是五斤,这十坛就是五十斤。两人搬着酒,党政办副主任吴姐和老肖我们就开始发碗,一人一个粗瓷大碗。 张书记起身,拍了拍我,我跟着出了包间的门,门口挂着两只已经剥了皮的山羊。高春梅正在和孙向东两人蹲在地上说着什么,我和张书记走了过去。见我们过来,高春梅说道,书记,向东他不敢去坐你们主桌,说是又有外国人又有县长的,都是大干部。 张书记说道:“你怕个啥,刚开始你就吃,喊你上的时候你就上,他们把我们一个姑娘,一个小孩都喝进了医院,今天咱们安平要是不把他们送进去,那就是冷落了别人”! 孙向东说道:“张书记,李乡长,我这不会说话,又不会说外语,万一说错了话”! 张书记眼睛一瞪说道:“你不说话能说错啥话,他们不喝你就掰开嘴往里灌,现在乡里需要你的胃支持经济建设,你不去年底我扣你的钱”! 孙向东一下站了起来,说道:“张书记,那我可就去了”! 这孙向东喝酒属于“核弹级别”,从小就在高粱红酒厂的酒坛子里泡大的,我们喝酒,顶多算是谁比谁能撑,孙向东喝酒那属于谁比谁能撒了!老肖自诩能喝二斤,在孙向东面前不过算是小学生,孙向东起身的那一刻,我知道,今晚胜负已定! 我们几人落了座,大家看到了孙向东,都是一副同情的眼神,这眼神是给向了金总和朱华康的,而高春梅也坐在了副桌之上,高春梅来了,文静笑了。 刘县自己用中英双语介绍了在座的人,我没想到,刘县的英语这么好,这个分管工业经济和乡镇企业的副县长,今年不过四十四五岁,比邓叔叔小上两三岁。从上次环美公司的商务谈判,到县一中开剪发动员会,到这次又来组织与韩羽公司的商务谈判,刘县刚柔并济、有张有弛,待人真诚又学识渊博,无论在理论还是在实践,都是一位值得尊敬和学习的领导。 刘县说道:韩羽作为中外合资的企业,今天金总、朱总一行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来到我们县,来到我们安平考察洽谈、投资兴业,共谋发展,这在49年之后还是第一次。首先,我代表我们县八十万父老,代表县委政府,对金总、朱总的到来表示最为诚挚的欢迎,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这第一碗酒,我们干了! 金总微笑着听着刘县说的话,并没有听懂,这翻译的话说完,金总端着杯子,看着满满的一碗酒,刘县见他端了碗,主动碰了一下,没等金总反应过来,刘县抬头,一饮而尽,干净利索,喝完之后,还把碗竖起来,给金总看了看,那意思是干干净净,一滴不剩那个,金总这酒要这样喝!我原本以为刘县的酒应当是三次喝掉这一碗,没想到刘县是一次喝一碗,这头三杯酒,岂不是要干三碗?我感觉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金总作为中外合资企业的副总,自然懂得规矩,见大家都张口就干,这金总也只有仰头干了,金总干了,这朱总自然也是一口就闷了! 喝了第一碗,我和老肖起身就倒了第二碗,这高粱酒虽说是纯粮酿造,但是度数应当也不低,看着又是满满的一大碗,金总的眼神之中已经有了些许复杂,这样按碗开干,实属有点考验人,这碗不大,但一碗少说也有一两多。倒是这环美的朱华康表情上是一脸的轻松。 这第二碗,刘县又说了话,今天金总,朱总到我们安平,就是我们的朋友,朋友来了有好酒,我们这安平的高粱红酒,属于纯粮食酒,美酒从来迎贵客,玉液应是赠英雄,这第二碗酒,金总我们干了!那翻译看着刘县,一脸的为难,这翻译看来也是两把刷子,这几句不懂了。刘县微笑着,说了几句英语,拍了拍金总的肩膀,说着,第二碗俩人又干了! 宰相肚里能撑船,倒酒不用服务员,这第三碗我和老肖又给大家倒上了,这吴乡长看着我倒酒眼神之中已经有了些许的乞求,到了吴乡长这里,我一弯腰,吴乡长轻声说道,给姐少倒一点。 刘县始终保持着轻轻松松的微笑,刘县说道:这次合作意义重大,影响深远,这标志着韩羽公司的业务已经延伸到了我们内地,也标志着我们的开放已经走出了国门,激气已能驱粉黛,举杯便可吞吴越,只要大家一心,黄土能变黄金,这第三碗酒,我代表县委政府,预祝我们的合作圆满成功!说着又在这金总耳边说起了英语,说完之后主动帮金总端了碗,金总看着热情的刘县长,也只有接了碗干了! 三碗酒下肚,没有吃多少东西,李叔在我耳边悄声说道,这今晚不到位怕是走不了,你要多吃点,我一会喝醉了,你还要照顾我。 我悄声问李叔,我们晚上睡宿舍,这韩羽的人今晚住哪里? 李叔微笑着悄声道:“老张在乡卫生院,留了10张床,应该是够了”! 这刘县长主持完大局,张书记又说了话,我们安平,金总大老远地到了我们安平投资,咱们互惠互利,以后互帮互助,今天我代表我们安平的父老乡亲,对金总、朱总的到来表示欢迎,请金总放心,咱安平一定拿出最大的诚意,在后期的合作中全力配合好金总和朱总搞好项目建设,说着大家又干了这第四碗! 张书记说完,金总就插了话,说的自然是英语,刘县长笑着给大家翻译,意思是已经领教了我们的高粱酒,味道不粗,自己酒量实在有限,现在到了位,就委托朱总代表韩羽公司与大家喝酒。说完还扣上了自己的碗,颇懂规矩。 刘县长微笑着说,这金总既然做了指示,咱们还是要尊重,把金总的碗撤掉,拿个小杯子过来,我负责照顾好金总,你们几个把朱总照顾好。说道,又大声喊了一句,对面桌的,一定要把咱们的贵客照顾好! 吴姐没有喝酒,时刻观察着我们这桌的进度,见刘县发了话,也是马上就取了酒杯,金总看到是小酒杯,倒也笑着接纳了! 李叔和张叔自然知道昨天的情况,是这朱总昨天在名花酒店,逼迫文静喝的酒,文静曾经是安平的副乡长,虽然只待了短短的几个月,但是也是张书记口中安平出去的宝贝闺女,是容不得别人欺负的。这李叔把文静带到了工业园区,也是关爱有加,算是重点培养,朱总昨日让文静喝酒的事,两位大叔都是十分不满,或多或少都有点要把朱总喝到位的感觉。 既然形势明朗,大家都朝着朱总照顾,是你一碗我一碗,但是不得不说朱总的酒量深不见底,我们几人轮番上阵,朱总也只是有五分醉意,硬是扛了下来。刘县和金总都换了小杯,两人像是局外人一般看着我们和朱总喝酒。 这酒局越进行,氛围越热烈,大家也有策略,必须把韩羽公司的每一个人照顾到位。老肖和张叔见李叔在和朱华康对杯,就抽了两把凳子去了副桌,只听见老肖给韩羽公司的人普及起了计划生育的重要意义,这老肖讲计划生育自是比计划经济讲得好,一桌子人都是不时地哄堂大笑,氛围热烈。这张书记和老肖一碗又一碗,韩羽公司的人倒下去是一个又一个,这桌子上的外国女翻译也被文静和吴姐拉着学起了安平土话! 副桌解决了战斗,这十坛的酒已经下了四五坛,二十多人,算下来已经是每人三斤多,这个量换作以前已经可以收场了,韩羽公司的人只剩下金总和朱总。孙向东还在大口的吃肉。老肖转过身直接又与朱华康干了三大碗,但人家朱华康,虽然有了七分的醉意,倒依然是云淡风轻! 张书记和朱华康又干了几碗,斜靠在凳子上,双手搓着眼镜片子,看着还在喝汤的孙向东,张书记拍了拍,说道,老孙,安平荣辱系于你一身,完成任务,过年的时候咱给你发个地毯! 孙向东看了一眼张书记,抹了一把嘴,起身,没有过多的话,走到旁边提起了两坛高粱红,对着朱总说道:“那个谁,我陪你喝一个”! 朱华康也是海量,说道,拿碗倒酒! 孙向东打了一个饱嗝说道:“那个太慢了,咱俩一人干一坛,敢不敢”? 刘副县长笑着看,又给旁边的金总做了翻译。金总说了几句,刘副县长大笑说道:“刚刚金总说了,这朱总喝酒从来没有醉过,孙厂长,你要超常发挥才行!” 这朱华康没有醉过,并不代表没有喝撑过,几次三番下来,大家都喝得到了位,我这肚子实在是喝不下了!但金总发了话,孙向东又是一句敢不敢。朱华康没有办法,只有接招,他笃定,这孙向东干不过他,两人拿起坛子一碰,举起酒坛子就开始干了起来,众人越拢越多,酒坛越举越高,每个人都十分的激动,每个人都十分的揪心,如果孙向东输了,那安平的面子、张书记的面子、刘县的面子多少有点挂不住!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朱华康的身体晃了晃,好似要倾倒,但人未倒,坛先掉,一声清脆,朱华康的酒坛子摔在地上,没有一处完整的瓷片,众人忙将朱华康扶在凳子上,朱华康大笑着吞吞吐吐地说,输了输了,心服口服,说着就开始吐了起来,吐完之后,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孙向东端着酒坛子,还在喝,高春梅一掌打在头上,夺了酒坛子,孙向东打了一个嗝,旁边的张书记一脸猥琐地看着旁边的金总。 金总其实和刘县也是小杯快跑的节奏,俩人也是频频地举杯,金总看着身边围了一圈人,“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也是站了起来,撸了撸袖子,端着碗,说了句蹩脚汉语“我干了,大家随意”!说着咕嘟咕嘟的就是一碗!喊完之后,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一下也趴在了桌子上。 刘县长点头微笑着说道:“不错,不错,咱安平的干部能战斗”! 张书记桌子一拍说道:文静,安平的娘家人,给你出气了!说着就倒了满满的一碗酒又道,今天咱们安平的干部,都把碗举起来,这养殖场和羽绒厂来得不容易,是咱们县委政府和刘县照顾咱们安平,是咱老李挂念着咱们安平,是咱们文静以柔弱之身换回来的,是咱们朝阳满手流血给咱们拉回来的。这一碗酒,咱们安平的干部,代表咱们安平五万父老乡亲,敬咱们刘县,敬咱老李、敬咱文静、敬咱朝阳,你们是咱安平父老的恩人,是咱安平一辈子不能忘的恩人。有了这养殖场和羽绒厂,咱们就可以给学生盖学校,给老师发工资,给咱们安平的困难群众发上一袋子面,给咱们安平群众架桥修路。同志们,这一碗,咱们都干了! 张书记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喝完这一碗,李叔和张叔抱着紧紧抱在一起使劲拍着对方的后背。李叔流着泪说,以后谁也不能说咱文静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谁也不能说咱老李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吴乡长看大家情绪都到了位,说道:那最后咱们请刘县做指示! 刘县始终保持着微笑,看到此情此景也是眼泛泪花,刘县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太不容易,刘县把玩了一下小酒杯说道,给我换大碗。吴乡长忙走了过去,倒了半碗酒,刘县看着说道:“香梅同志,这半碗酒可表达不了对同志们的感情,倒满!”吴乡长又倒了酒,刘县举起酒杯说道:同志们,致富的路上不会一帆风顺,前进的途中总是充满荆棘挑战,但是大家在咱县委政府的领导下,牢记“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的工作指示,齐心协力、同舟共济,以百折不屈的精神和舍我其谁的勇气攻坚克难,乘风而上,环美公司、韩羽公司、地毯改革都取得成效,经验值得总结、成绩值得肯定。同志们,我代表县委政府向你们祝贺,为你们加油。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任务仍然艰巨,挑战与机遇并存,接下来,大家有没有信心! 大家齐声说道:“有、有、有”! 干杯!干杯! 干完之后,急速噼里啪啦地摔碗的声音,孙向东看着大家都摔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摔了。摔完之后,可怜巴巴地说道,多好的碗!话音刚落,孙向东就被媳妇高春梅揪着耳朵就给扔了出去!众人看着也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逗笑了!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刘县带着李叔送呼呼大睡的金总去了县招待所,文静和老肖、吴乡长坐着工业园的车回了县城,明天直接到县里参加签字仪式,韩羽公司的剩余人员大部分被乡卫生院的面包车拉去输液。企管站副站长老杨和党政办副主任吴姐负责照顾。众人也是各自散了! 我自然没有回去,直接到了寝室,喝得实在是太多,半路上也是边走边吐,到了乡大院胃里才稍微舒服了些,只是实在有些狼狈,想到昨天和今天,手里虽然觉得痛,但心里也觉得值了。 晃晃悠悠地到了寝室,推开门,就看到晓阳正在看书,这个点已经凌晨十二点多。晓阳看到我这个样子,忙一脸担心地走了过来。晓阳心痛地说,手上有伤口还喝那么多,快把西服脱了喝点水,看西服都搞得皱巴巴的。说着拿着那个暖水壶,就开始倒水。因为我手上伤口不小,就不敢碰水,晓阳先是帮我洗了脸,又帮我刷了牙,最后帮我烫了脚。那是我为数不多享受过的晓阳全程的贴心服务! 在我喝酒之后,晓阳总是那么会照顾人,而晓阳最大的好就是不埋怨我,让我感受到了温暖和体贴。晓阳说酒那么难喝,我都喝了这么多,如果再去埋怨我,不是让我寒了心,谁还不是为了工作喝酒。 收拾完,躺在床上,我一笑痴笑地看着晓阳,晓阳反而被我看的有了些许不好意思,虽然结婚时间不长不短,但我看晓阳从来是看着舒服,我想这个不仅仅是因为晓阳长得漂亮,更多的还有晓阳的温柔和体贴,温暖了我潮湿的心窝。 我问晓阳,这为啥剑锋和文静在一起,这文静咋还是个姑娘,是不是他们没有学习基本国策。 晓阳看着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问题复杂,咱们就别讨论了。 我说:“去年李剑锋住院,拿给他的不孕不育的材料,他应该好好学习一下”! 第二天一早,晓阳早早地起了床,晓阳一直有赖床的习惯,但是在乡大院的寝室里,从来都是天一亮就起床,晓阳趁着还早,先是买了早饭,就在乡大院的自来水管子上帮我洗了床单。乡里是在十七个乡镇中,第二个通的自来水,第一个通自来水的是城关镇。这自来水说起来,还有故事,当年省厅为了搞试点,到我们乡调研,当时的李叔为了让水咸上一些,在会议室的暖壶里加了不少的盐,这才确定我们乡为试点乡镇。 洗完床单之后,晓阳就帮我晾了起来。忙完这些晓阳又在门卫王大爷那里烧了一壶的热水。晓阳说昨天喝酒把西装搞得皱巴巴的,必须熨烫一下。我们来到办公室,在办公桌的平面玻璃上,晓阳把衣服铺平,在我的搪瓷缸里倒满了热水,然后利用搪瓷缸的底子当熨斗,把我的西装简单烫了! 烫完了衣服,晓阳又帮我穿上了,前后整理了一下,晓阳十分地满意,得意地看着我说:“不错、英武帅气、拿的出手”。晓阳抱了抱我,就满意地去柳集上班去了。 上午的时候,我们要去县里搞签约仪式,张叔和我去了乡卫生院,韩羽公司的朱总在吴姐的照顾下,也已经恢复了状态。 朱总说道:“十多年没有喝多过,这次栽了,但是你们那高粱酒确实不错,喝完之后头不痛,走的时候,必须送咱几坛”! 张书记笑着说:“朱总以后会常来,这高粱酒管够”! 我们一行就出发去了县政府会议室,张书记和朱总先行去了这刘县长的办公室等待。韩羽公司的中层与我们县招商后置小组在开意向性合同的审查会,剑锋代表外经委参加审核,因为是意向性合同,约束的就是大致框架,因为之前沟通的都比较彻底,所以这审核起来比较快,所谓的审核,更多的时候是走个形势,和环美公司不同,韩羽公司资金充足,不需要贷款,这让我们轻松不少。 这签约仪式不仅有我们参加,还有后置招商组的各个单位的一把手,大家都说这次招商太过轻松,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我和文静、剑锋没有资格坐在前排,坐在后面我们随意地聊天吹牛,等待着领导们出席,看着剑锋依然的意气风发和文静讨论着明天婚礼的细节,我的内心里始终有一丝的同情,这以后真是苦了文静了。 十点钟,钟毅书记、邓叔叔、金总、刘副县长、朱副总、李叔、张叔缓步进入会议室。张叔和朱副总代表安平和韩羽公司签了字,刘县长主持了仪式,邓叔叔、金总都致了辞,钟毅书记最后做了讲话。仪式在大家的掌声中完成,结束的时候有个合影的环节,刘副县长专程把我和文静喊到了主席台,参加了合影。 合影完毕,这钟书记和邓叔叔要与我们握手,到我的时候,我伸出了右手,满手的纱布包裹,钟书记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组织不会忘记你们。邓叔叔看着我的手,微笑着没有说话,拍了拍我的肩膀,最后还捏了一下。韩羽公司已经敲定,下周就会派出工作团队到安平,成立筹建指挥部! 剑锋和文静的婚礼在县招待所举办,李婶和阿姨这几天一直在帮忙操持婚礼。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要去招待所,晓阳想起了我们的婚礼,就又想起了舒阳。说道必须带上舒阳去吃好吃的,说着还在厨房找出了铝制饭盒,要让舒阳打包一份带回学校改善生活! 到了学校,周日的上午高三也在休息,只是只休息这一个半天,所以舒阳并不回家。到了教室,学生并不多,难得休息的日子,离得近的学生回了家,离得远的也去操场和县城逛一逛。但舒阳学习努力,这半天一般也是在学习,我们到了教室,舒阳正在写着什么,晓阳没打招呼,径直地走进去,看着舒阳正在写英语。 见我们进来,舒阳非常高兴,站起来喊着三哥三嫂,看前后没人,从课桌里摸呀摸,摸出了几块奶糖,剥了皮递给了我们。 晓阳说道:“还没吃完呀”! 舒阳说:“三嫂,我不喜欢吃糖,你喜欢,我给你留着”! 晓阳说着:“咋不喜欢,我拿给你就是给你吃的,你还留着给我。” 舒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晓阳说:“走,三嫂带参加婚礼,咱去吃好吃的”! 舒阳还是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在那个年代,婚礼上的好吃的太有诱惑力。舒阳还是说道:“三嫂,不去了,快考试了”! 晓阳拉着舒阳的手就往外走,说道:“就算考啥咱也吃饱再考”! 到了招待所,很是热闹,剑锋看到我们,也是老远地打着招呼,我和晓阳安顿了舒阳,就去帮忙,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说这剑锋的场面可不小。 晓阳在我耳边悄声说道:“这李学武在那边只是个过渡,马上要当一把手了”! 我问晓阳:哪个单位一把手? 第45章 爸爸去哪儿? 李剑峰、赵文静与我和晓阳之间,既算同事,也是好朋友,我们不好在门口帮忙,就在招待所里面跟着阿姨照顾客人,看着熙熙攘攘的来客,我问晓阳,不是说这婚礼小范围举办,怎么还是这么多人。 晓阳悄声说到这剑锋的爷爷是以前地区主要领导,父亲现在是地区交通局的副局长,这副局长也只是一个过渡,这听说剑锋的父亲马上要去当一把手了? 我问道,当一把手,去哪个单位? 晓阳看了看周边,并没有人,说到这剑锋的父亲李学武以前就是咱们这儿的县委副书记,去交通局当副局长算是个过渡,听说最近要去地区行署办公室当主任,是地区办公室的管家了,这个位置和钟毅书记和我爸算是一个级别了! 我说,咋,晓阳,这个不是不能说吗? 晓阳白了我一眼说道:“笨蛋,我给你说你还给别人说啊,再说这件事我都知道了已经不是秘密了。” 我问晓阳:“不会是邓叔叔说的吧”。 晓阳说道:“爸爸咋会说这些,这是前两天剑锋说的”! 我点了点头,这李剑锋是有这个毛病,嘴巴不严! 晓阳又悄声说道:“刘副县长马上也要进步了”! 我疑惑地看着晓阳说道:“县长?” 晓阳一掌打在我的屁股上:“说道县你个头,爸爸去哪?”晓阳又一次确认了旁边没人说道:“副书记!” 李叔看我俩在旁边打闹,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交代道,“注意影响,一会地区行署副专员要来出席婚礼,说是李剑锋的大伯李学文、晓阳的大舅何思成都要来!,这婚礼也算是创了县城的纪录。钟毅书记、邓叔叔早早地也就到了,只是和组织部的满江部长、刘县一起在陪着李剑锋的爷爷聊着天。李剑锋的爷爷也是从我们县走出去的,连我的父亲提起来李剑锋的爷爷,都是竖起大拇指! 我的妹妹舒阳是被晓阳从学校里拉出来的,晓阳说要给舒阳改善一下生活,还专门从家里拿了铝制的饭盒,这个饭盒是晓阳专门在百货大楼里买的,晓阳心思,只要在外面吃饭,有好吃的,晓阳总是要留上一些去送给舒阳,舒阳吃完后就把饭盒洗干净周日的时候,舒阳在给晓阳送过来。晓阳不时地拿着喜糖和花生往舒阳的兜里塞,两个兜里都已经鼓鼓囊囊!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舒阳学习抓得紧,大堂里虽然热闹,但是舒阳在角落的凳子里自顾自地看书! 阿姨看到舒阳在边上看书,就用一个红色小手绢包了满满的吃的,对舒阳进行了投喂。晓阳带着舒阳回了几次家,让阿姨做好吃的改善伙食,舒阳不仅和阿姨熟,还经常给邓叔叔分享学校里的生活趣事! 阿姨给了舒阳一个手绢,就走了过来,看着我的手还缠着纱布,阿姨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手上的伤口经常活动,不容易长口子,一定要少了酒,这不时地也有人来给我们打招呼。 十一点半的时候,李老革命在众人簇拥下走了出来,只见李老革命精神矍铄、步伐稳健、慈眉善目、宝刀不老,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十分合体,气质气场都是拿捏得十分到位,钟毅书记和邓叔叔一左一右,这喜公公李学武也是排在后面,刘县、满江部长、城关镇的廖书记全部跟在后面。 我和晓阳站在门口不远帮忙,李老革命应当是看到了我俩,停下了脚步,在邓叔叔耳边耳语了几句。邓叔叔笑着喊道,朝阳,晓阳,快过来,李老要给你俩做指示! 我和晓阳放下手中要摆放的糖果,忙快步走了过去,李老笑呵呵地看着我和晓阳说道,上次到这里我老头子还是给你们证婚,这眼看就要一年了,我这年龄大了,看到孩子们就高兴! 钟毅书记笑着说道:这朝阳同志和晓阳同志和剑锋文静一样,都是年轻有为,都是咱县里招商的功臣,年轻同志的表率! 李老革命转过身笑道,这些呀功劳都在你和牧为同志,是你们两个队伍带得好呀,年轻人,你和牧为要放心给他们压担子,要大胆使用!说罢又看着我和晓阳说道,我老头子可都听到了,你们一定要认认真真地干革命工作,一定不要辜负了组织,不要辜负了钟毅同志对你们的信任。 晓阳微笑着说道:“爷爷放心,我们一定落实好您和钟书记的指示,踏踏实实地干工作”。 说罢,一行人笑呵呵地就去了门口,应当是等着贵宾去了! 晓阳拍了拍我,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看向了剑锋,剑锋的头发变长了,没有了受伤的痕迹。晓阳说道:“看到没有,剑锋戴的就是假发”! 看着剑锋的假发,晓阳倒是十分的担心,晓阳问我,这东西咋固定的,拜堂的时候不会掉下来吧? 这阿姨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这李老革命真有意思,真有意思!” 和我们结婚的时候,邓叔叔和钟毅书记各站一边不同,这次大家全部围着李老革命,有说有笑,气氛一片祥和!过了有十多分钟,一辆黑色的皇冠轿车停在了招待所门口,我和晓阳在门口看着热闹,李学武忙上前几步打开车门,来人我们并不认识,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十分年轻,看起来比李叔还要小些,应当是四十四五的样子,留一个三七分头,温文儒雅、相貌堂堂,白衬衣黑西裤配了一双很显高档的黑皮鞋。晓阳猜测应当是地区行署的副专员。来人看到了李老革命,也是忙上前两步,李老革命也是迎了上去。李老革命笑着说道,感谢地区领导挂念,感谢岳峰同志专程从地区赶来参加孩子的婚礼! 这岳峰双手紧握着李老革命的手说道:“老领导,您这样说我可担不起,您孙子结婚,我能参加是我的荣幸”,然后给大家挥了挥手,说道:“我呀,今天是两个身份来的,一个是受咱地委周书记、齐专员委托表示祝贺,第二个是代表我们全家给李老送祝福”! 李老革命说着感谢的话,岳副专员又与钟毅书记、邓叔叔等人握了手。看了看时间,岳专员说道,天气刚好,我们就在外面等两位厅长! 又过了十多分钟,又是一辆黑色轿车驶入了县招待所的门前,没等李学武看门,后面的两扇门同时开了,一人是晓阳的大舅何思成,一人则是剑锋的大伯李学文,两人现在都是副厅长。两人下了车,都是先与岳副专员握了手。晓阳的大舅思成厅长我们结婚的我已见过,这李学文我倒是第一次见,和李学武相比,真是文如其人,李学武和李学文眉宇之间十分相像,但李学武有一股英武之气,李学文则显得十分儒雅,戴着一副的银丝眼镜,看来几人还是很熟识。 李学文与岳副专员先握了手,晓阳的大舅则与李老革命先握了手,贵宾到齐,自然是婚礼的开始。这次张罗的除了李叔和马叔,县委办的崔主任也是帮着安茶安座! 我和晓阳把舒阳夹在了中间,我们那桌子就是友福、老肖和安平、柳集的几个同事,因为文静在安平待了一段时间,则剑锋在柳集待了一段时间。都是熟人,晓阳给大家介绍了舒阳。正说着话,一人拍了我的肩膀,说道给挤个位置。我和晓阳抬头一看,是晓阳的二哥晓勇。 晓阳一下就跳了起来,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说道,二哥,你咋来了! 晓勇说道:“咋,随了份子还不让吃饭?” 我也忙站了起来,晓勇看见了舒阳,喊道:“快喊二哥”! 舒阳笑着说:“二哥,你来啦!二嫂那?” 晓勇笑着说道:“二哥这次是给大舅开车来到,二嫂在家没来,说好了要去省城读大学的,快考试了吧?”说着就坐在了我的位置上。 晓阳问道:“二哥,你咋会认识舒阳?” 小勇说道:“你忘了,你们结婚我去县一中接的舒阳,这丫头不错,比我厉害,可以用英语和你二嫂交流”! 我搬了凳子坐在了旁边,晓勇掏出了烟,给在座的都发了一支,到我的时候,直接把盒子都给了我,我给大家做了介绍,大家看是晓阳的二哥,自然也都是十分热情地握了手。晓勇说这大舅和学文厅长都不抽烟,在车上憋了一路! 我要给晓勇点烟,晓勇把打火机拿了过去,自己点上了,看着我的煤油打火机,又从兜里摸出了自己身上的火柴,对比了一下,就把我打火机装在了自己兜里,把自己的火柴给了我!婚礼开始,文静换上了婚纱,在那个年代实属罕见,这文静美得动人,剑锋一头假发也是帅得掉渣!文静哭了、文静的爸也哭了,哭得稀里哗啦,比文静的爸哭得还稀里哗啦的是李剑锋! 到了敬酒的环节,我的手上有伤,晓阳不准我喝,晓勇下午还要开车返回省城,自然也不能喝,老肖和友福见了安平的同事,又是在县城,俩人倒是没少喝酒。婚宴持续到两点多,大舅和李学文还要返回省城,在众人的相送下,就出了门,晓勇匆匆擦了嘴,给舒阳说道:“好好念,二哥二嫂在省城等着你!”就要起身告退。晓勇起身,我和晓阳舒阳自然是要送一送。临出门,晓阳趁人不注意,一下掏了晓勇的口袋,说道:“半包烟就要换我们一个煤油打火机,美得你!” 晓勇看着晓阳说道:“你变了,你变了,二哥白疼你了!” 舒阳说道:“二哥,等我去了省城,我给你买打火机!” 晓勇说道:“看到没有邓晓阳,以后不疼你了,以后疼舒阳!” 大舅看到了我和晓阳,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就和李学文一起上了车!紧接着这岳专员也走了!大家又吃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李老革命发话让邓叔叔和钟毅书记等一众县上的领导也休息去了!就这样大家都散了!我和晓阳把舒阳送回了学校,那个铝制的饭盒装得满满当当,压都压不下!晚上的时候,我和晓阳、友福还有晓阳以前培训的同学,一起又去闹了洞房。剑锋倒没有来得及保护文静,文静则保护了剑锋,毕竟头上有伤的剑锋颇为虚弱。 有些时候,不靠谱的消息反而准确,不久之后,李学武就去了地区办公室当主任,这刘县成了县副书记。刘县高升县里自然是空缺了一个副县长的位置,城关镇的廖叔自然成了副县热门的人选,而小道消息同样热门的还有李叔! 韩羽公司在安平的建设指挥部挂牌成立,地毯技术的改革也是比预想的顺利,刘县预测得不错,这地毯推广是极大调动了农户的积极性,就是靠着农闲,农户们织地毯的速度都已经超越了乡里的地毯厂!晓阳在柳集主推的地毯推广技术也是大获成功,因为柳集没有其他产业,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了这地毯推广上面,我们安平每个村才上了两台机器,这柳集每个村是上了八九台机器!为了支持柳集的地毯推广,安平地毯厂抽了七八个人组成技术团队,去搞推广,只是抽的这个七八人的工资自然是由柳集来负责! 张书记又让吴姐把我通知到办公室,张书记坐在这凳子上,拿着笔一直在计算着什么,这还是很少见。 我说:“张叔,咋,你是遇到啥事了,还写上了?” 张书记没有放下笔,边写边说道:“这一把手是要少动手多动脑,你以后当了一把手,也得注意,自己把思路想清楚了,才好去安排工作,自己脑子都是浆糊,还去安排别人,那不是添乱吧。我看啊,当这个一把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说着张书记放下了笔,看着我说道:“朝阳,我当了一把手,我有几点体会,这一把手还是分三类。 这第一类有思路会安排的这是第一类。就比如钟毅书记和你邓大爷,从来不插手具体工作,上上下下都轻松。这第二类那是没本事也不安排的,这无为而治也不会出乱子。这第三类最可怕,没本事又乱安排的,净是给下面添乱!你以后当了一把手,脑子必须清楚,要达成的目的是什么这是目标,要干成的思路是什么这是措施,下面有困难要怎么协调解决这是统筹,你不能我只要结果,那是扯淡。就比如说,我让你把高粱红给我搞成现代化的酒厂,搞不成我就收拾你,那肯定不行。所以,你说我在写什么,我在写这高粱红酒厂我们要贷款多少才能把它盘活”! 我笑着说道:“我的张叔,怎么盘活我们可以想办法,但是怎么当一把手你可别教我了,我这当个副乡长,已经算是心满意足了”! 李叔一低头,眼镜一耷拉,眼镜透过眼镜的上方看着我说道:“没出息,你看友福,以前跟个小媳妇一样,现在不一样是一把手,咱俩吹吹牛,这高粱红酒厂我觉得再不动,咱们会错过机会,我告诉你,我这几天天天喝酒,一天曹河大曲,一天咱们的高粱红,这曹河大曲喝多了头痛欲裂,这高粱红喝多了第二天啥事没有,我敢断定,曹河大曲迟早要完犊子,这就是咱们的机会。我告诉你,这养殖厂和羽绒厂大钱是被企业挣走了,这地毯推广大钱是被农户挣走了,乡里的钱还是得指望这酒厂,你看咱们乡那些个学校,包括你们村的学校,再不重新翻建,要出问题”。 我说道:“张叔,您说得对,那学校都二十多年了,冬天的时候防不住风,夏天的时候兜不住雨,都成了危房了,我大哥他们上课都提心吊胆,张书记这酒厂您打算怎么干?” 张书记沉思了一会说道:“三步走,第一步盖厂房扩产能,第二步招人才搞推广,第三步上设备搞升级”! 张书记慢慢地起了身,在办公室背着手踱着步自顾自地说道:“我考虑了,现在上设备压力太大,我们必须一步一步来。这第一步先盖厂房,红砖问题不大,我们有砖厂,把厂房盖起来,把这产能至少要提高10倍”! 我也站起来说道:“10倍,张叔,能够消化?” 张叔说道:“这一点胆子放大一点,曹河大曲倒了,我们随时要准备顶上去,现在高粱红才卖几个乡镇,我们必须准备抢几个县的市场,这就到了我说的第二步,孙向东格局太低,不懂销售,这批分来额度大中专生必须全部去企业锻炼,去发挥他们的知识搞销售,搞商标注册”! 我说道:“张叔,恐怕大家不愿意吧,读了那么多年书,去乡镇企业当工人,和初中生一样了。”说到这里,我也有一丝丝的私心,因为二哥复读多年才考上大专,万一回到原籍,分到了乡镇企业,那还是有些憋屈! 张书记踱着步说道:“这些人身份挂在乡里,人到企业上班,去了企业后都挂个副厂长的名,每个厂两个副厂长,工资可以算高点,对新毕业的学生来讲,也算是重用。留在乡里的,就在大院扫院子看大门烧热水。年轻人都有股子倔劲,说不定大家还抢着干。朝阳,没有知识,没有人才,咱这企业的高度永远上不去,从长远看,人才才是决定企业未来最关键的因素。这灌装设备可以先不上,也要把人上了,我们到时候采取人工灌装的方式装酒,等着效益好了,再慢慢地上灌装设备,怎么样,有没有压力?” 我说道:“张叔,目标清晰,措施清楚,有困难,但我们克服”! 张书记笑着说道:“坐坐,吹吹牛,吹吹牛。你说这副县长的人选可能是谁?” 对于这个话题,不好回答,阿姨和晓阳一再提醒我,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能说,违反原则的话绝对不能讲。张书记是和我好,但张书记和别人关系也不差。我相信就算说了,张书记也不会说我说了什么,但是就如阿姨说的,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虽然这副县人选最近传出了不少的版本,主要就是集中在廖叔和李叔二人身上,如果对于这个问题我不回答,这明显是让张叔觉得我没拿他当自己人! 我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看着张叔:“说道,张叔,我咋听说,你要去当这副县!” 张叔听了一愣桌子一拍道:“净扯犊子!” 我说道:“张叔,你看,从这地毯推广、到这羽绒厂好养殖厂,再到这酒厂改革,哪一样成绩拿出来不是沉甸甸的”! 张叔听了,一脸坏笑地看着我说:“你小子,我咋听着意思这是你要去补缺,我再给你加上一点,上海招商有功,干脆我去跟你邓大爷说,推荐你去干算了。” 又说了会闲话,下午的时候,召开了乡企业改革第三次的会议,会议达成了酒厂改革的三步走方案,乡里成立了三个小组,第一个是酒厂扩建和产能提升组,我任组长,第二个是人才筹备组,副书记老王任组长,第三个是设备升级组,吴乡长亲自任组长。 晚上回到了县城,阿姨已经做好了饭,邓叔叔提议要喝上一杯,这次我们没有喝曹河大曲,而是换上了高粱红。酒桌子上,阿姨说道:“朝阳的手伤口还没好,还是不要喝了?” 邓叔叔说道:“这点小伤不碍事,这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要祝贺朝阳”! 晓阳说道:“爸,看把你高兴的,又有啥好事,难道朝阳又要进步”! 我说道:“邓叔叔,是为了养殖场和羽绒厂的事吧!” 邓叔叔笑着说道:“昨天在婚宴上,这岳副专员听说咱们乡镇都能招来外资背景的企业,很是诧异,这钟毅同志就把这招商的来龙去脉给岳副专员作了汇报,这岳副专员当场作了两个安排,这第一个是他要去现场看一看,这第二个是此次招商的有功人员,应当提拔重用,今天呀,组织上研究了,朝阳和文静的工作都会有调整”。 阿姨说道:“好了,老邓,你怎么又带头破坏规矩,罚酒”! 晓阳撒娇道:“妈,你就让爸说完嘛?” 阿姨说道:“不行,老邓,我要说你两句,你再疼朝阳,也不能这样干啊,你现在在家,不是县长,你只是家长,这家长就要说家里的事,不能说县里的事”。 邓叔叔喝了一杯酒说道:“批评得对,批评得对”! 阿姨说道:“朝阳,晓阳,组织上的事由组织安排考虑,咱们不打听不过问,你们只要把工作干好了,组织会有安排”。 晓阳说道:“妈,这不是我着急吗?” 阿姨说道:“这进步的事呀,是天底下最不能急的事,你们不要看谁走得快,而是要看谁走的稳走得远。朝阳、晓阳,你们说咱干这个图什么,我看你们要提前想一想,我呀,以前想不通,现在退了下来才想明白,这《红楼梦》你们看了没有,里面说得好呀,王侯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这级别和位置我看都是戏,位置和级别不应成为你们的束缚,最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办几件实事,退了下来也能心安理得说一句我对得起咱们的良心,那就足够了。” 邓叔叔瞪大了眼说道:“嗯、嗯,这是把咱们三个一起教育了,深刻,深刻呀,来朝阳,喝一杯,稳住心神,好好干工作”! 阿姨笑着看着邓叔叔说道:“老邓,你在以前也就是个七品县令,你说说,这上下五千年,你掰着手指头算一算,你叫得上名字的县令能有几个?所以,我看你们三个以后都还要低调一点,咱呀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好张扬的,如果干得不好,那还不如普通人。” 晚上回到家,我说最近天天走村入户,十分辛苦,来洗洗脚。晓阳倒了热水,非常主动地躺在了沙发上,我看着十分主动的晓阳,也只有被动地给晓阳洗起了脚。晓阳在沙发上躺着算着账,柳集现在有400台地毯机子,每台每年织两张地毯,一年就是800张,这一个地毯交给安平25,晓阳大喝一声,一脚把我掀翻在地,气愤地说道一年就要给你们安平2万块钱,你们干脆让老张带着你们安平的流氓们去抢算了。 我站了起来,非常气愤又挨了一脚,一把拿起凳子,就放到了旁边,这样晓阳不好发力,免得又挨一脚。 我说道:“咱俩这关系,只要你态度诚恳,咱还是可以再做些让步的!” 晓阳一下坐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领口,说道:“真的?” 我看着晓阳的手说道:“双方交战、不斩来使,美苏都成了朋友了,咱两口子都好商量”。 晓阳马上起身,一把把我按在沙发上:“来来来,洗脚,买卖不成情义在,何况咱俩这关系,我也给你捏捏”。 这地毯抽成的事,张书记早有安排,只要一个运输的成本价,毕竟柳集的一帮子人穷得都要当裤子了。每个地毯收15,剩下的让我做了晓阳的人情。 我舒服地躺在沙发上说道:“晓阳,好商量,我给你捏舒服了,一只脚五元,两只脚十元,一个地毯收你们15元,怎么样?” 晓阳说:“真的,能做得了主?” 我说道:“咱们大老爷们什么时候放过空炮。” 晓阳用力地给我捏着脚,温柔地说道,“要是这样,那我提前结束闭关学习计划,让你痛痛快快地落实基本国策!” 我一脸满意地说道:“我对这个没兴趣,我对下一步去哪里比较感兴趣,现在空一个副县长,晓阳,你说不会是给我委以重任吧”! 话没说好,晓阳发了力,哎哎哎、别掐别掐,疼疼! 第46章 你到县里来一趟 我们安平的高粱红酒厂,是一个延续了几代的酒作坊,虽然酒厂不大,但是生产的高粱酒物美价廉、质量过关,在周边几个乡镇算是享有盛名。我们那个地方基本上县县都有白酒,但是真正能够拿得出手上的台面的就是曹河县产的曹河大曲。在当时那个时代,很多白酒要么是塑料桶,要么就是光玻璃瓶,但这曹河大曲包装精美、酒盒高档,无论是送礼还是自用都很有档次,一下就打开了市场。我们曾经到曹河酒厂参观学习,我们高粱红酒厂的厂长孙向东参观完之后发现,这曹河大曲属于勾兑酒,算不上正儿八经的纯粮食酒。 为此,我们乡张书记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巨大商机,打算抢占市场,乡里制定了高粱红酒厂改革三步走的策略。这第一步就是扩建厂房,扩大产能。我作为负责工业经济和乡镇企业的副乡长,是具体执行这第一步的牵头人。 我与企管站的副站长老杨和高春梅到了这高粱红酒厂,与厂长孙向东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面盘算着,如果按照张书记产能扩大10倍来计算,这要多少房多少钱。 高春梅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地响,一个原木色的算盘都已经被打得包了浆,高春梅数学好,算盘也好,一个手拿着本子看,一个手打着算盘,嘴里叙说着各种的费用,从土地平整、到沙子水泥、到红砖红瓦、再到人工工资。孙向东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反正现在自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手握酿酒秘方,当着乡镇企业的厂长,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十里八乡的一号人物。这酒厂做得再大,他拿的还是死工资,产量增加十倍,这工资肯定长不了十倍,这升级改造远不如现在当小厂子来得舒坦。 高春梅打完了算盘,上下一晃,算盘珠子整整齐齐。高春梅说道,这高粱红酒厂第一步扩建,产能提升十倍,至少要再建设三十间大约五百平的厂房,这算下来少说要二十万元。 老杨抽着烟眯着眼,他盘算着这些钱乡里根本拿不出来,张书记也算了账,如果是贷款,压力太大,不是怕换不上,而是这酒厂的改革扩产能只是第一步,花钱的事还在后头,那就是采购高粱、购置玻璃瓶,最后一步上现代化的灌装设备。 孙向东看了我俩一眼,淡淡地说道,这老张年龄大了,老糊涂了,咱这一年才产个三四万斤左右的酒,他要产四十多万斤,你们说这不是老糊涂了是什么? 我和老杨看着孙向东,这高春梅算盘往桌子上一丢,拿着本子就照着孙向东打了起来,边打边说:“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 我和老杨,都没人去拉高春梅,看得出来这高春梅不是真打,也是手下留了情! 老杨给我和孙向东发了烟,我从兜里摸出了晓阳送我的煤油打火机,给老杨把烟点了,刚把火递到孙向东的嘴边,高春梅一巴掌就又打在了孙向东的头上,大声怒斥,咋给你说的,要给领导点烟,你这是干啥,让领导给你点烟。 孙向东看着高春梅,倔强的眼神之中有着一丝的恐惧,我看着孙向东,十分的理解,十分的同情,十分的感同身受。孙向东,算是娶到了好老婆,有多好看,谁娶谁知道。这孙向东应该和我的地位差不多,但我俩也有不同,在外面晓阳十分尊重我,至少面子上看起来我的地位还是很高,或者至少说和晓阳看起来是平等的。 我抽着烟说道:“这万事开头难,只要咱们把这厂房建起来,收高粱、买酒瓶的事就简单了,张书记是有眼光的,这曹河大曲早晚是要被咱群众淘汰的,咱们要随时做好替补的准备”! 孙向东自顾自地说道,这曹河大曲倒了是早晚的事,这凭啥是咱高粱红顶上去? 高春梅一拍桌子说道:“你去给我烧锅炉去”! 下午的时候,我和高春梅、杨亮红又去找了张书记,这思路是清晰的,这困难也是具体的,这近二十万,是怎么挤也挤不出来的。 张书记看我们来得早,就把吴乡长和副书记老王、财政所的董远印一起请到了办公室。高春梅汇报着落实酒厂改革“三步走”第一步方案,产能提高十倍,达到四十万斤左右的白酒产量,这至少需要二十万元盖厂房。 听完这个数字,吴乡长一脸的愁相,老王倒看起来轻松不少,虽然是副书记,但老王的资历比张书记还老,加上年龄又是五十七八,平时基本上不管事,这次来开会,也是张书记出于对三把手的尊重。 张书记听完高春梅的汇报,背靠在凳子上,眼睛看着房顶,手在桌子上的玻璃慢慢地敲。老王抽着烟,看气氛有些紧张,也努力做出了感同身受、一脸惆怅的表情。这财政所的董远印低着头,生怕与张书记与自己对视,看这个氛围,很像上学的时候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看这个氛围,张书记看一眼,少说要拿十万,财神爷解决一半不过分! 张书记没有抬头,问道:“吴乡长,你管钱,你说说咋整”? 听到这,我看着财政的董远印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紧握的双拳一下就打开了,腰板也挺了挺,一脸同情地看着吴乡长! 吴乡长端着她那金色描边的陶瓷杯正喝着水,听到张书记这样问,也是慢慢地放下了杯子,慢慢地扭头,看坐在长条凳上的董远印。眼神对视,这董远印自然觉得糟了,高兴得早了! 吴乡长说道:“董所,说说吧,财政能挤出来多少”? 董远印一脸苦相地说道:“张书记、吴乡长,咱乡里这个情况你俩是清楚的,这代课老师上个月的工资都还没有发,我这兜比这脸还干净!” 吴乡长说道:“张书记,咱这财政确实挤不出来,要是挤出来也是仨瓜俩枣的,杯水车薪,您看这样行不行,咋把产量定得低一点,产量翻个两倍,投个两三万块钱您看行不行”? 张书记稍微坐得周正了一些,拿起了桌子上的笔把玩了起来。一边摸着钢笔一边说:“十倍的产能才四十万斤,多吗?咱县八九十万人,两个人才分一斤酒,全地区七八百万人,二三十人才喝得上一瓶。同志们,这个时候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错过这个机会,安平就会错失发展良机,别说他曹河大曲不倒,就是同样这两款酒,放到市面上刺刀见红,我相信高粱红也能把曹河大曲打趴下,这四十万斤听着吓人,你们换算成吨也才二百吨,这大卡车去拉也才装个二十车,这才多少,不过是曹河大曲一个月的产量。” 吴乡长说道:“张书记,咱这不是没钱吗,这没钱这事咱干不成呀”! 张叔摘下了眼镜,开始搓了起来,我知道,只要张叔一搓眼镜,这八成是有了主意,张叔说道:“你们知道草船借箭吗?你们说这曹操为什么会下令放箭,那是因为他算了账,这外面有大雾,派兵出去敌情不明,放箭是最好的,最多也就是损失点箭,这老本不受损失”! 吴乡长一脸严肃地说道:“张书记,你不是打算让咱全乡群众募捐吧,这上面可有要求,现在不准搞这个”! 张书记说道:“咱要是惦记咱安平群众兜里那俩钢镚,那还是草船借箭吗,这不是火烧连营吗!这钱的事,我看这样干,高站长刚才算的账我听了,这红砖的钱要占一半,乡里给砖厂打个条子,欠下这10万的砖瓦钱,年底的时候还清。剩下的十万,县里下周要在安平和柳集开地毯技术全县推广现场会,到时候他们都要在咱们这进货拿线拿图纸,乾坤同志定的标准,每个乡至少上两百台织地毯机,全县17个乡镇保守下来就是三千套,咱们也不能帮他们白操心,线包每个挣他们10块,咱们要派熟练工去指导,每个地毯再给咱们交20块的学费,学费不行,不够大气,就叫技术服务费,你们算算这是多少钱?” 高春梅答道:“9万块”! 张书记答道:“我打包票,至少十万块,到时候多的钱你们省着点用”! 吴乡长心里盘算着说道:“张书记,你这样怕是不符合程序吧?” 张书记看着吴乡长说道:“吴乡长,你把这个事处理好,一定要让它符合程序,这钱的事我都解决了,怎么花钱不用我教了吧。大家记住,这钱都是咱借的,来之不易,一定要把它花在刀刃上,我老张丑话说在前头,这钱要是对不上账,可别怪老张翻脸”!最棘手的费用问题,张书记搓着眼镜片子,就给解决了! 散了会,张书记把我留了下来,看众人都走了,张书记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朝阳,咱老张是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你的身上,收这穷亲戚们三十块钱,我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这一次要是干不成,咱老张是没有办法向安平五万父老交代的”! 我看着张叔也是一脸的憔悴,我说道张叔,这事现在看下来,也才走了第一步,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这万一酒卖不出去,咱不就成历史罪人了! 张叔郑重地看着我说道:“小子,这万一真的干不成,这事只能让我一个人去背这个锅,你还年轻,不能搭上你。但你也要记住,以后当了一把手,要有背锅的勇气,你都不去背锅,下面的人怎么能背得起来,如果你小子没有这个勇气,你就不要去当一把手。” 我从未见过如此郑重的张叔,我说道:“咱都是当过兵的,老山的猫耳洞爬出来的,咱啥时候丢下过战友,抛弃过兄弟,就算倒下,也有个做伴的”! 张叔说道:“不错,有股子英雄气,你和晓阳那个地毯抽成的事怎么样了?” 我说道:“张叔、这个事已经落实了,按您的意思,每个抽他们十五,晓阳激动得不得了,说一定会好好感谢张叔”。又想着吴乡长今天的表现,我问道,张叔,吴乡长今天这样,您是不是生气了! 张叔笑着说道:咋,你看着张叔像生气的样子吗?咱当这个如果连几句不同意见都听不进去,那干脆回家哄孩子去算了。我看所有的成功啊我看都是选人用人的成功,你要记住咱们的事业上的绊脚石,从来不是咱们自己的同志。你张叔眼睛不好,但这次我是看准了的,这高粱红酒厂是咱们出人头地的机会。朝阳,你现在手头工作多,但不要乱,都要抓紧点。这酒厂的事你要盯紧点,这韩羽集团羽绒厂和养殖场的事,你也要盯紧一点。这晚上的时候,老杜带着晓阳要过来,说是要感谢咱们安平,顺便说地毯技术推广现场会的事,这柳集的穷亲戚不容易啊,不靠主干道,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穷得都快赶上黄河滩区了,这晓阳咋说也在安平干了好几年,也是咱安平闺女,支持一下拉上一把,对你俩都有好处。算着时间,已经要接近五点,我和张叔就在办公室聊着天吹着牛等着晓阳和柳集的书记老杜。 约莫摸到了五点半,晓阳带着老杜就到了安平乡大院,没有停留,我们直接去了羊肉汤馆子,吴姐已经做了安排,这个季节的羊肉有些燥了,好在羊肉汤馆子里的炒菜也是地道的农家小炒,这次张书记专程把地毯厂老杨喊了过来。 杜书记说道,老张,还是你兄弟好啊,咱柳集的兄弟们今年算是争了口气,一下上了四百多台的地毯机,你一个机子给咱们省了10块钱,一年两茬就给咱柳集的群众节约了8000块钱。他们都说咱安平的老张财大气粗,是个财主,今天我听晓阳乡长一说算是见识了! 张书记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朝阳同志,咱定价定的25一条地毯你收的是多少钱? 见张书记这样说,老杜和晓阳都看着我? 我还没有搭话,地毯厂老杨说道,张书记,您忘了,咱这地毯一张要收30才保本,你说了杜书记是您的革命战友,晓阳是咱安平嫁出去的闺女,就打个折,收25! 我看着杨厂长,又看了其他人,说道:“张书记,您看,您这嘴边常说杜书记你俩关系好,我这我也觉得杜书记他们也不容易,都是为了群众,就又,就又减了10元”! 张书记一下青筋暴起,说道:“李朝阳,你好大的胆子,怎么这么没有原则,这班子规定的30元你咋就改成了15元。我看你这不是为了老杜我俩的感情吧,是为了你和晓阳你们两口子的感情吧”! 晓阳不知道张叔是在演戏,也是一脸的尴尬,说道:张叔,你咋还生气了,这羽绒和养殖场这么大的项目都被你拿下了,他们都说你张叔都成了暴发户了,这十块八块的在你眼里还算个钱呀,你别怪罪朝阳了,朝阳说咱张叔最疼安平出去的干部他才自作主张的,看来我这嫁出去的闺女真成了泼出去的水了,咱张叔是成了铁公鸡了! 杜书记也帮腔道:“老张老张,你看你这觉悟,自己发了财就忘了你这农村的老表,你还整急眼了,我看这事是人家晓阳和朝阳两口子的事,两口子的事两口子解决,你跟着瞎掺和啥,这样咱喝咱的酒,这事咱都不知道,内部矛盾他们内部消化,不要上交组织。” 张叔的脸色阴转多云说道:“晓阳,得亏是你和老杜,这事现在我和老杜都不知道,你和朝阳要处理好,这事可得做好保密工作,下周开现场会,我们一个地毯收三十,要是大家知道两口子可以打五折,咱老张就算了,但这朝阳这么帅的小伙,这全乡的年轻女干部不得都争着抢着去做朝阳的媳妇。晓阳,以后可得对我们朝阳好一点”。 晓阳笑着说道:“张叔,看您说的,这朝阳在您手下工作,被人看上也是正常,只是要看上也得先看上咱张叔,成熟稳重、事业有成,是咱全县女同志的偶像”。 老杜说道:“那喝酒喝酒,咱们一起为偶像老张干杯”!那天晓阳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端杯,那天商讨了地毯技术推广会的方案,我作为安平的主汇报人,晓阳作为柳集的主汇报人,老张和老杜都说,这年轻人,必须给抛头露面的机会。 四个人喝得烂醉泥,我勉强支撑着送走了大家,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一点,第二天张叔和老杜要去找刘县汇报地毯推广的方案。我和晓阳就没有回去,直接去了寝室。 在路上我已经有些烂醉,走路都已经晃晃悠悠,我说晓阳,不行了,休息一会。晓阳看着我憔悴的模样,说道:“回到寝室好好休息”! 走不动了走不动了,喝得太多了! 来,我背你!我看着一脸认真的晓阳,看着晓阳那娇小的模样,大大的眼睛里流露的全是真诚与心疼。 我笑着说,你背不动我! 晓阳一脸认真地说,我的男人,我就是拖也要把你拖回去! 看晓阳这样说,我心里一暖,一把把晓阳揽入怀中。晓阳,你咋这么好,你为啥对我这么好! 晓阳抬着头,看着我说,你是我的,我当然要对你好。 我摸着晓阳的头说道,来,上来,哥哥就是喝多了,也能背着自己的媳妇走! 晓阳一脸欢喜地说道,那行,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媳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说着一下趴在我的背上,我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晓阳没有下来。 我说,你也不怕,我把你摔了? 晓阳说不怕,大不了就一起摔,摔了再爬起来! 就这样,晓阳把头埋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一路背着晓阳到了寝室,到了门口,一脚把门踹开,门弹回来,被晓阳用手抵住,进了房间,把晓阳放在了桌子上,晓阳一脸的满足与骄傲! 我问晓阳,今天这个场合咋不喝酒? 晓阳说笨的你,你忘了昨天晚上你干的啥呀!躺在床上,看着晓阳,看不够,看不够! 我和高春梅去了砖厂,敲定了这红砖供应的事,这次砖厂的几个人十分地支持,毕竟养殖场和羽绒厂的事情,已经让他们提前完成了明年的销售任务。 下午的时候,张叔到了乡大院,一般这个时候,张叔是不回来的,毕竟回到乡里待得不久就要下班,这个时候回来说明事情不小,张叔到了办公室,副书记老王就跟着被吴姐喊了过去! 张叔看老王端了茶杯,主动帮老王添了水。老王算是安平的老人,以前是安平公社的时候就在安平工作,从普通干部一直到现在的位置,现在五十七八,也没有了多少想法,在乡大院里,属于那种有了不多,没了不少的角色。但正是这种角色,也是这个院子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位! 张叔笑着说道,老王,我以为你会在咱安平干到退休,但是你老哥是大器晚成了,今天上午我去开会,满江部长找到了我,专门给我交代,说让组织考虑让你去县里工作,兄弟我羡慕啊。 本来老王也有机会到其他地方任职,但是随着政策的转变,年轻人逐步走向了舞台,老王就失去了机会,心态也早已放平,毕竟船到码头车到站,哪能想到枯木迎来了第二春,这老王的家也在县城,能够到县城是老王夙愿,但毕竟要离开多年工作的地方,老王也是十分的不舍。 老王喝了一口水,有着那个年龄应有的沉着与淡定,老王说道:“老张,说实话,以前我做梦都想着回去,那时候这孩子没人管,老人没人照顾,您知道,我老娘卧床了三年,是媳妇提前退了下来照顾老人。现在这孩子们也都大了,老人也送走了,我都这个年龄在咱这个大院也都习惯了,反而还不想回去了!” 老张说道:“老哥,咱这不是征求意见,咱这是受满江部长的委托来通知你,这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老王,你咋不问问去哪里?” 老张叹了口气说道:“去哪里?去哪里不都一样,二线养老呗!” 张叔露出了一口黄牙,说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呀,老王,说出来我都不信,满江部长说了,明天你去找他报到,是去化肥厂当!” 老王一脸疑惑,去化肥厂,我这个年龄去化肥厂干啥,当副厂长? 张叔一脸羡慕地说道:“什么副厂长,是书记!” 老王的搪瓷缸子差点都没掉在地上,说道:“啥,县化肥厂?书记?” 那个时候县化肥厂算是效益最好的厂,随着农业生产科学技术的普及,广大群众已经认识到,农家肥增产的效果太差,这化肥才是农业增产的关键,县里的化肥厂成立不久,这生产的肥料已经供不应求,我们这是农业为主,每到追肥的季节,这化肥厂里都排起了长龙,不用等工人师傅下货,这肥料就被大家从车间里“抢走了”! 老王说道:“老张,咱都这个年龄了,血压都不稳定,你别跟老哥开玩笑,老哥当了真,去不成会影响生命的”! 张叔说道:“老王,咱咋会那么开玩笑,你走了,这年轻人就要顶上来了!” 老王平复了激动的心情,说道:“你说的是朝阳这孩子?” 老张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王说道:“该,这孩子该,踏实肯干、待人真诚,咱这地毯推广和你老张的养殖场,都是人家的功劳呀,再说又有人家邓大爷照应,我觉得我这个位置都不够,应该把她那个位置给朝阳”!说着指了指吴香梅的办公室! 张叔看了看自己的办公室,说道,老哥,你这么说,我都觉得我这个办公室都该给他! 老王也看了看这间办公室,说道:“早晚给他”! 因为此事尚未宣布,所以晚上的时候只是小范围给老王做了庆祝。老王喝了酒,哭得稀里哗啦,晓阳说道:“张叔,这安平这两年简直是令人羡慕,从县府办的马叔、到外经委的孙友福、到工业园的李叔、老肖和文静,又到这王叔,简直是眼花缭乱。” 张叔笑着说道:“那你还是少算了人,你和朝阳不也是咱安平进步的干部”! 那晚,张叔喝得开心,王叔喝得开心流泪。 不久之后,我们就收到了通知,老王成为县化肥厂的书记,这让其他乡镇羡慕不已,称之为安平奇迹! 老王到任不久,县里的地毯技术推广会如期举行,一百多人到了安平和柳集考察地毯技术推广,我和晓阳分别代表安平和柳集做了经验汇报,张叔则重点介绍了每张地毯30元的成本构成,老杜在会议室流着泪说一条地毯收30元老张都亏了,柳集的兄弟感动得抑制不住内心的泪水。那也是老张被骂得最惨的一天,那天安平流氓的称号被牢牢地扣在了张叔的头上,老杜,老杜被骂作伪君。 地毯技术推广会的第二天,艳红部长在会议室,又与张叔和吴乡长进行了谈话,这次谈话又是关于我的事! 中午的时候,张叔给我打来电话,说道,朝阳你马上出发,现在到县里来一趟! 我说张叔,咋啦,这么着急! 张叔说道:“见面细说” ! 第47章 不会是又黄了吧 安平乡书记张庆合打来电话,让我马上去县里开会。这让我十分的纠结,因为今天上午组织部的领导要和我们乡书记和乡长谈话,主要内容就是关于我的下一步任免的问题,张书记已经告诉了我,副书记老王去了化肥厂当书记,我会接老王的位置并兼任副乡长。只是我不知道在组织谈话的时候,这吴乡长会不会再次提出反对的意见!张书记打电话喊我过去,是不是又出了岔子!看时间要下午两点,坐公共汽车已经来不及,就给晓阳打了电话,晓阳请了假,就来接了我。 在等待晓阳的时候,我看着窗外的柳树,这树不知道栽于哪一年,栽于谁之手,栽它的目的自不是为了卖几个钱,而是为了作为景观树,我想这大院的第一位负责人也应该是一个文化人,一个有品位的人,在那个吃穿都成问题的年代,他还想着去栽上柳树来点缀这乡大院。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人生宦途几沉浮,归来看柳柳是柳,又何必在意这职位那,这大院里出了不少的干部,现在回头看,用在美的诗赞誉柳树,它依旧还是柳树,都是凡身肉体,何必计较虚名!阿姨说得对,能够做几件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图一个心安理得不是更好?人一但想通,似乎就一下就通透了,人生啊哪有什么烦恼,不过是自寻烦恼! 晓阳接到了我,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不会是你们那宝贝香梅又给你搞黄了吧”! 我微笑着看着晓阳说道:“晓阳,这地毯技术推广会开完,你知道我心里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晓阳,我告诉你,是踏实,一张地毯就能赚七八百元,咱群众一年织两张就是一千五百多,三个人织下来,那每个人每年就能分五百多,晓阳,一个妇女靠着农闲就能挣五百多块钱,这是什么概念,这一户人的一年的开销能解决大半,再加上地里的收入,孩子们不会为了学费发愁,老人也可以看病了,晓阳,我觉得这就够了。能够天天地看到你,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我一个农村的退伍兵,到这个地步,我还有啥不满足!” 晓阳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她的眼神中有陌生、有赞许、又有了一丝丝的崇拜。晓阳说道,“朝阳,我以后不喊你笨蛋了,你的思想和觉悟已经不在我之下了”! 我说不行,我的思想和觉悟必须在你之下,谁让你是我的领导! 晓阳说道:“恩,不错,你的思想还是清醒的,还是能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我是你领导,这点不错,晚上回家奖励你。我估计呀,这次你被重用的事,我看这吴香梅是不敢再阻挠的,她脑子在轴,上次钟书记说了,不换思想就换人,这句话是很严厉的,她懂得分寸,只是不知道这次喊你开啥会。” 到了小会议室,正好一点四十,跟着晓阳回了一趟家,邓叔叔和阿姨都在,阿姨没有午休的习惯,邓叔叔刚好午休醒了,看我们进来,邓叔叔笑呵呵地说道:“思君,这文件都出了,可以跟孩子们说了吧”! 阿姨笑着说道,“我看你疼朝阳都有点没有原则了!” 邓叔叔笑着说道:“孩子们有出息,还不都是你领导有方,我猜呀他们也都知道了,上午满江亲自和这老张同志、香梅同志谈了话,上午就按程序出了文件,这次朝阳任安平副书记的事敲定了,文件已经给了老张了。” 晓阳说道:“爸,看把你高兴的,这不还是级别没变,我还以为是接吴乡长的岗”! 邓叔叔笑着说道:“看看,还有同志觉得进步小了!” 阿姨说道:朝阳的进步自然是理所应当,我和你爸都高兴。但是这件事咱们都要低调处理,我这个人啊从来不怕失败,就是怕这成功。我们呀都要想明白自己的追求的目标到底是个啥,是当官还是干事呀?如果是干事那没问题,只要我们努力了,成功和失败都不重要。如果你们三个把目标定成当官,那就要出问题栽跟头了! 晓阳问道:“妈,那你的目标是啥呀?” 阿姨白了一眼说道:“上次我去看秀霞,她喂了半年的鸡都下蛋了,你说我的目标是啥”? 晓阳不好意思地说道:“妈,哪有你这样讽刺人的,我们不是把目标定成学习了吗”! 阿姨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邓叔叔笑着说道:“走,朝阳,咱们去上班”!我忙给邓叔叔开了门,邓叔叔就住在这县委大院的家属院,家属院和办公楼算是紧挨着,邓叔叔走过去不到五分钟。 出了门,这里的大院和乡大院不是一个档次,最为明显的这个大院里遍地铺了青砖,这有的地方都踩得滑溜溜,明晃晃的,这大院里的胡同里,都有一个袖珍的小花园,这个季节花团锦簇,花香四溢。 路上的时候,邓叔叔说道,身在一隅当胸怀全局,如今这地毯全县上了几千套,靠安平很难把这个生意做好,县里对地毯有些考虑,到时候副书记乾坤同志会作安排。到了办公楼,我去了三楼,邓叔叔去了五楼,路上的时候,不时有人给邓叔叔打招呼! 到了会议室,张书记和吴乡长已经在等待,除了张书记和吴乡长,还有城关镇的祝秀。见我进来,张书记和吴乡长并未太多的表情,俩人貌似都有心思!我和祝镇长打了招呼,就到了位置上坐了下来。 两点钟,刘乾坤的秘书展志齐就进来了,手里拿着水杯和笔记本,清点了人数,就和我们都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问吴乡长,这是啥会,吴乡长一脸惆怅地说道,打土豪分家产的会。张书记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我,然后对着信封敲了敲,示意我看一看,我没看就已经猜出了是我的任命文件。但还是装出了一副好奇的样子,看到文件之后,我马上笑着对张叔和吴乡长说道,谢谢两位领导栽培。 吴乡长一脸凝重地看着我说道:“咋还笑得出来”! 张书记说道:“香梅同志,要淡定”! 我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知道是啥事又让吴乡长不高兴,我看对面的祝镇长,脸上的笑容十分的自然。 两点刚过,廖书记陪着刘县就进了会议室,到了之后廖书记就坐到了祝镇的旁边,刘县则坐到了中间位置。没有客套,没有多余的问候。 同志们,咱们现在开会,自从全县地毯技术推广现场会召开之后,从现在反映的情况来看,效果很好,成效显现,县里上机的量已经超过了三千台,群众的致富意愿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但也暴露出不少的问题,比如技术指导不到位,安平地毯厂消化能力有限,安平的区位局限性明显,还无法起到在全县地毯技术推广中的示范带动作用,经过县里研究,注销安平地毯厂,决定以安平地毯厂为班底,成立县地毯总公司,地点设置在城关镇,属于城关镇代管的县属企业。下一步县里要做大做强地毯产业,县地毯总公司统一负责全县地毯的技术指导、生产服务、产品销售和回购。 刘县从兜里摸出了烟,会议室里大家离得不远,一人给大家丢了一支,听到刘县说要把安平地毯厂注销,我的脑子一下就好似炸了,回想起地毯推广的朝朝暮暮,如同心中的肉被挖走了一般,好不容易找到的这地毯推广的路子,就这样一下从安平就到了城关镇。 我本想去给刘县点烟,但看这么多人,我如果过去,稍微显得做作了些。刘县抽了几口烟,继续说道:“午饭的时候,已经给各位都交了底,现在我们谈实施。县里不亏待安平,由城关镇出资十万,交给安平,算是经济补偿,之前安平收的每张地毯的30元技术服务费留在安平。老张,香梅,朝阳,你们三个有没有意见”。 刘县说道:“安平,表个态”! 会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张书记看了看大家说道:刘县,这安平的地毯推广,一没要钱,二没要人,三没有政策,是我们安平的干部群众摸着石头过河自己蹚出来的路子,是我们朝阳同志挖掘出的路子,县里一句话就把我们的地毯厂给了城关镇,这县里从大局出发,作为安平党委和政府,我们坚决支持。 刘县微笑着说道:“这就是咱安平班子的觉悟”! 可是我们安平的经济损失太大了,我们算过账,这补贴10万加上我们收的几万,这才二十万,我们作为安平的领导干部,那就是安平人,我老张都快五十的人,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了,但是香梅同志、朝阳同志还年轻,他们还要和安平的父老乡亲打交道,我们三个二十万就把安平的摇钱树卖了,这以后我们就是安平的罪人,我们班子实在没有办法向群众交代!刘县您中午讲,让我们讲大局,站在全县的角度看,搬到城关镇是大局,但从安平来讲,我们几个的大局就是五万安平群众,所以刘县,将地毯厂搬走,我们全力支持,但是补贴方案我们有不同看法! 祝镇长说道:“老张,这外资韩羽集团都已经落户你们安平了,你们把一个小小的地毯厂落到我们城关镇来,我们还要补贴你们十万块钱,你这还有什么计较的,兄弟,做人要大肚,不能老被人说安平的干部都是流氓”! 张书记说道:“老祝,这地毯厂要是我个人的,我免费送给你都行,但这地毯厂是乡镇企业,是我们安平五万群众的,你这十万块钱,我们安平五万群众,每人才分这两块钱,安平穷时穷了点,但安平群众两块钱的志气还是有的”! 刘县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啊,老张说得在理,说说,说说你们的方案”! 张叔说道:“安平的要求不过分,这第一企业注销之前,这城关镇先给我们三十万,我总要给安全的大老爷们发盒烟,给安平的妇女买条头巾再去做群众工作吧,反正都知道咱这廖书记是财大气粗的。这第二以后每年地毯厂拿出利润的30%给我们安平,回馈安平的父老群众”! 祝镇听到直接瞪大了双眼:“老张,先给三十万,又要每年30%的利润,老张,我直接给你三把菜刀,你和香梅、朝阳去抢去算了,刘县、老廖,这老张这哪是谈判的态度”! 张书记一脸平静地说道:“刘县,您算算,这全县三千台地毯机器,每年要出六千条地毯,我一个地毯前后挣个五十块钱不多吧,这一年就是三十万,三十万利润的20%才多少钱,才六万块钱,这安平地毯厂两年就可以为我们挣六十万,老廖,老祝,你俩都是明白人,从长远看,你们觉得是你们赚还是我们赚。别的不说,要是工业园区的老李,抱着我的大腿还得给我加十万。刘县算下来,我们安平这次亏大了!” 刘县看着廖书记和祝镇,说道:“老廖,这个项目本来计划是落户工业园区的,上午碰头的时候你们表态要落户城关镇,这是你们城关镇主动争取的,我看老张说得不无道理啊,怎么样,条件接不接受!” 廖书记拿着本子在写着什么,听见刘县问话,说道:“刘县,我们接受”!声音不大,但是斩钉截铁,勇毅果断! 祝秀看了看旁边的廖叔,然后站了起来,指着张叔说道:“流氓、流氓、安平流氓”! 吴乡长说道:“老祝,信不信我喊一嗓子,说你老祝耍流氓”! 祝秀看着吴香梅,瞪大了眼睛,用手指头指着,笑着说道:“别别别,当着咱刘县,可不敢乱说话,我老祝可是一世英名”! 刘县说道:“我今天啊算是做个见证,具体工作你们下来对接,要抓紧落实,老张,一定要做好同志们的安抚工作。然后起了身又说道,老张,你们三个去找钟毅同志,他要找你们谈话”! 到了钟毅的办公室,钟毅同志正在签批文件,厚厚的一沓,见我们进来就摘下了眼镜。钟毅还是起了身,笑呵呵地说道:“坐坐坐、看样谈的不错,然后又看着我说道,朝阳同志,你的任命我签字了,你的担子更重了”。 我说道:“谢谢钟书记,我一定踏实工作,不负信任”! 钟书记说道:“把你们三位请过来,是有一项重要工作交办,这地毯厂在你们那里确实有局限性,你们能从大局出发,支持县里做的调整,这个很好。但是之所以把地毯厂从安平挪走,我们有更深层次的考虑,这曹河酒厂现在出了些问题,只是还没有暴露,我们呢要提前做好抢占市场的准备,你们的酒厂改革方案我看了,三步走的思路是对的,但是胆子太小,措施太少,等你们把厂房建设好,再开始生产,黄花菜都凉了。这样,地毯厂的厂房尽快腾空当做酒厂的一部分,马上扩大生产;商标酒瓶的事乾坤同志来协调,县里让这几家县属企业想方设法挤出来费用给你们购置灌装设备,冬季是白酒的消费高峰,必须在冬季之前完成100万斤白酒的生产目标!” 吴香梅说道:“钟书记,早就听说您搞酒厂有一套,如果这样的话看来我们格局低了,没有领会到这地毯厂迁建的深意”! 钟毅叹了一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曹河酒厂,我一手推动的,急功近利,实在是可惜了”! 张叔摘下了眼镜,用手搓了起来,我看到这个细节,心里想,这张叔又在谋划啥呢? 张叔说道:“钟书记,现在县里财政紧张,这代课教师的事都没有解决,我们不忍心再让县里给我们出钱搞灌装设备了,这酒厂的灌装设备我们安平自己想办法解决,不敢给钟书记添麻烦,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这灌装设备的问题解决了”! 张书记的话说完,我们几人都看着张书记,吴乡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把话还是憋了回去! 钟书记愣了愣,笑着说道:“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呀,安平的班子是最让我们省心的呀,老张,你是好样的。对了,你刚才说的代课教师的问题,我们研究了,县里这些企业都会活力,为财政贡献不少,现在咱有能力,在九月份之前呀,就把这件事落实了,代课教师经过考试,合格的全部转正,回去你们也可以吹吹风,让咱们的代课教师们放心大胆地工作。现在看来,咱们这工业强县的路子走对了,这一批大专生毕业生马上要到位了,我们也研究了,必须全部去企业锻炼。” 告别了钟书记,到了楼下,吴香梅有些生气,质疑了张书记的决定。说道:“张书记,你咋能拒绝县里给我们提供灌装设备,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张书记心平气和地说道:“香梅同志,你觉得为什么刘县和老廖答应给咱们三十万,又每年20%的利润这么苛刻的条件吗?那是因为这安平地毯厂和这技术推广,全部是咱安平自己摸出来的模式,咱们没要县里一分钱,没要一个人。这钟书记说了,酒厂是县里几家企业给咱们把钱挤出来,不是财政无条件支持的,别人给钱都是有条件的,不是股权就是利息,只有自己找的钱,花起来才踏实,万一以后县里又要打酒厂的主意,香梅同志,咱们拿什么讨价还价,拿什么给安平的乡亲们争取利益!” 吴香梅缓和了口气说道:“高春梅算了账,一套现代化设备,要四五十万,咱们哪有这么多钱”! 张书记说道:“城关镇要给三十万,咱们地毯收了十多万,要是还差钱,咱们就再想想办法”! 吴乡长说道:“张书记,我可先说下,你可别打财政的主意,这财政是一分钱也没有,我是拿不出来,你给钟书记表的态,你要负责!” 张书记停下了脚步,看着吴香梅的背影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向了天空,那天天气很好,蔚蓝色的天空之下洁白的白云随意洒落在天空之上,张书记从兜里摸出了烟,我赶忙掏出了打火机,点了火。张书记用力地抽了两口烟,全程不再说话!我想,张书记那一刻的心里应该需要温暖。 还没有出院子大门,张书记说道走,一起去你邓大爷家里坐会! 李叔把电话打到了阿姨的家里,说是文静的文件也下来了,晚上的时候要给我们庆祝,阿姨也听到了,直接把电话拿了过去,说道:“老李,咱不能给孩子们搞这一套,正好老张也在,你现在来家里,我给你们做一顿忆苦思甜饭。” 李叔说道:“嫂子,和朝阳一样,文静现在也是管委会的副书记了,不庆祝一下呀?我看你那忆苦思甜饭我们下次再吃。” 阿姨说道:“不行,我看你也浮躁了,必须来吃。” 晚上的时候,李叔带着文静和剑锋,孙友福一起到了家里,文静晓阳在厨房里帮着做这忆苦思甜饭,这邓叔叔也十分难得正常下班,李叔、张叔和邓叔叔就都去了书房说着事情,我和剑锋友福就这韩羽公司后续的事做着交流。 友福是刚结束地区的培训回来,一段时间的培训友福收获很大,给我们讲了不少的招商的案例。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些地方出现了皮包公司骗贷款的事,就是包装一下自己,然后利用地方急于招商引资上项目,然后骗取贷款,这贷款一到手,马上就消失不见,很多地方因此损失惨重! 晚上吃饭的时候,人虽然多,但饭菜简单,高粱窝窝头又黑又黏,豆腐渣煮了白菜叶,闻起来好似有一股清香,但是吃起来索然无味,就用盐绊了一个胡萝卜丝做菜。上桌子前,阿姨就和大家约法三章,不祝贺,不喝酒,不能剩。这李叔说道:“小时候咋吃也吃不下,现在吃咋还有点香了那,大嫂,你们是不是只思甜不忆苦了!” 阿姨说道:我呀,现在退下来,没事就看书,你们现在不一样,都是领导,我作为一个退休老太太,还是给你们点建议,给你们说一副对联,这对联我经常给老邓讲,现在你们也听一听。当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张叔说道:“非常深刻呀,好学问好学问!” 晚上回了家,我说晓阳,这张叔和李叔这不是一般人,那脑子真是太活了,这两人能当一把手,真是一个地方的福分。你看这张叔,完全可以直接答应刘县,就要个十万块钱,谁也不得罪,但是这钱要得有理有据,这廖叔都不好意思拒绝。 晓阳说道,廖叔也是着急了,守着这么大的城关镇,要是拿不出几家企业出来,说不起硬话!只是你们安平流氓的帽子越戴越紧了! 我看着晓阳说道:“别说我们了,现在你们外号安平的伪军”,晓阳,你说你进步比我早,现在是不是我位置比你高那么一点点! 晓阳点着头说道:“算下来是高那么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我说,晓阳算下来可能不是一点点,你看你们还是我们的打手,这算下来,我的家庭地位可能以后要比你高一些,这以后你要喊我领导…… 话没说完,晓阳就开始揪着我的耳朵说道,咋,小子,这是要“起义”呀! 别别别,别使劲,疼疼疼…… 第二天上午,张叔就组织开了乡大院的大会,从副乡长到副书记,不叫提拔,算是重用,并没有上级的领导来,只是宣读了我的任命文件。 下午的时候,张叔、吴乡长就和地毯厂的老杨谈了话,对于这个局面对于老杨来讲,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到了县地毯总公司,属于县属国有企业,老杨自然要过去任职,虽然归城关镇代管,但是级别肯定上去了。老杨说咋也没想到,自己能走到这一步。 下午的时候,我们回到了李举人庄,大嫂的肚子已经圆鼓鼓的,我们回去给大哥说这代课教师转正的事九月份会全部解决。 大哥大嫂听了自然高兴,只是父亲抽着烟说道:“老三,你这二哥正阳马上要毕业了,从省城给家里写了信,他说他这当哥哥的不好给你开口”! 我说道:“爹,啥事呀,二哥还客客气气地”。 爹叹了口气说道:“你二哥马上要毕业了,想着联系个正经的工作。我听说县里这一批的毕业生,都要放到企业去,是不是真的”! 大中专毕业生去企业,这事已经不是秘密,县乡都开了会,做了动员,工业强必须依靠人才,现在县里企业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专业的人才。 我说道:“对,现在的政策是,要先全部去企业”! 大哥插嘴说道:“这工人的地位是挺高的,三呀,就怕你二哥分到了乡镇企业,咱乡里的几家乡镇企业,说实话,也就那样,你看,村里东头村长家的二胜,初中都没毕业,现在都在砖厂当班长,你说你二哥复读这么多年才考上大专,要是分配到乡里的砖厂去烧砖,那还不如人家李二胜,这不是要被人笑话吗,你现在有了出息,要帮帮老二联系个县城的工作。” 大哥作为代课老师,从来没有为了自己转正的事开过口,没想到为了二哥,直接提出要帮帮二哥。我心里盘算着,这事如果我去找李叔甚至马叔,应该问题都不大。但这事县里定了调,有些违反原则,不知道晓阳是什么态度。我看了看晓阳。 爹说道,咋,你亲二哥的事你不愿意帮忙? 大哥说道:“爹你别急,这事不是朝阳能决定的,他也要求人”! 爹说道:“晓阳,当爹的从来没张过口,这是朝阳亲二哥的事,你们要想想办法,如果你二哥毕业之后去烧砖,去织地毯、去当裁缝,那我这老脸是没处放了”! 晓阳说道:“爹您放心,这大哥是大专毕业,属于高级人才,就算到了企业,也是过渡一下”! 爹说道:“晓阳,这事当爹的就拉下脸来求你了,我知道,朝阳说是个副乡长,但是他说话做不得数,这家里的事,他听你的,也是仰仗你,这事你一定帮帮忙”! 大嫂说道:“爹,咱可不能让晓阳和朝阳犯错误”! 爹抽了一口烟说道:“犯啥错误,你在老家喂只鸡,人家都上赶着让你去当工人,我还不信大专毕业能去烧砖织布,晓阳,你爸是县长,我不好说,你们好说,他一句话,你二哥的事情就解决了”。 我说道,爹,没那么简单…… 爹站了起来,说道:“别说那么复杂,我没有老糊涂,我看是你不当家”! 晓阳看了我一眼,说道:“爹,您别生气,这事我来想办法”! 第48章 三个选项不少了 父亲的话说得很扎心,这个平时老实巴交的汉子,我想那一刻他也是鼓足了勇气,在晓阳面前发了气。父亲发气,其实是为了争一口气,我家兄妹五个,父母坚信读书改变命运,当时家里穷,大哥考上了大专,但是为了能够让二哥上学,就主动把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藏了起来,二哥复读多年才考上大专,如果毕业之后去了乡镇企业,那还不如不去上学,因为当时的乡镇企业的工人虽然比农民强,但我们村长老根叔家的二胜,初中没毕业就在乡里的砖厂当班长。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父亲实在是想不通,读了三年大专的二哥,万一回去砖厂烧砖,还要听二胜的指挥,这口气父亲咽不下! 父母待晓阳一直很好,那是当做亲闺女来疼,晓阳自小到大,估计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见父亲置了气,晓阳一脸的尴尬和委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估计要是没人,都会扑在我的怀里掉眼泪! 大嫂挺着大肚子说道:“爹,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还拉了脸给谁看,给我看还是给晓阳看,爹我可告诉你,晓阳是文化人,老三娶了晓阳,人家晓阳那点对不住咱。那次来不都是大包小包的吃的喝的,再说家里盖房,老二他们兄妹三个读书,晓阳是缺理了还是缺面儿啦,村里现在有个什么红白喜事,你都可以坐主桌了,爹,这不都是依仗人家晓阳”。 爹被说的不好意思,大嫂说话又不敢反驳,换了一个地方,又蹲下了,双手环抱在一起,一脸的气愤,看着大嫂说话时,也没再接话!毕竟大嫂可不如晓阳一般好说话。 大哥伴有生气的说道:“秀霞,咋跟爹说话那!” 大嫂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马扎,说道:“咋,向阳,我说得不对?” 大哥看大嫂有些生气,忙又试着用眼神暗示大嫂,说道:“你对爹不能像对我一样是不!”大嫂的领导气质,拉满了! 大嫂大着肚子,一脚踩在另一个马扎上,很是霸气地说道:“爹,你别生气,我说帮理不帮亲,老二的事咱不能给晓阳朝阳惹麻烦,这是让他俩犯错误,再说,你说朝阳在家不当家,我看你说的不全对,你和向阳,当家?” 爹蹲在地上,抬起头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我,叹了一口气说道:“阴盛阳衰,阴盛阳衰”! 大哥说道,朝阳,正好你帮我个忙,这马上夏天了,教室里下雨下得厉害,学生娃娃们兑钱,买了一些塑料纸,咱俩把它搭在教室的房顶上,去年的已经不管用了。 大嫂说道,走,晓阳,咱一起去看看,晚上回来大嫂给你做鸡! 晓阳也是觉得在家里多少有些尴尬,就跟着去了学校。路上的时候,大嫂在给晓阳讲述着怀了孕的身体变化。大嫂本来就身体微胖,但模样不差,在王家也是五个哥哥宠大的,这性格多少有些强势。现在大嫂怀了孕身体更胖了,好在大嫂是又胖又高,晓阳和大嫂走在一起,感觉像是一个五号电池,一个七号电池一般。 到了学校,和我之前上小学的时候并无太多的变化,学校还是木头的窗户,窗户上全是糊的报纸,这报纸是里一层又一层,里面的早已经泛黄。这教室也是黄土混合着打碎的麦秆做成的墙,只是墩子是用青砖垒砌,这土墙之上斑驳陆离坑坑洼洼,好在这墙厚实,远远地望去,这教室的房顶已经有些往里凹陷。 晓阳看着这教室,十分揪心地说道,这孩子在这里面上课?这也太危险了吧。 大嫂说道:“我二叔就是这村小的校长,给乡里报告了多少次,没有钱,没办法”。 大哥看着这教室说道:“这教室破败,说明那时候修得比较早,李举人庄一直比较重视教育,这村小不仅有李举人庄的学生,还有秀霞他们王庄,隔壁连庄,高庄四五个村的学生,只是这间教室靠外面,老化的严重一些”。 大哥扛了梯子,学校里面零零星星还有没回家的学生也围了过来帮忙,我和大哥慢慢地爬了上去,先是把去年下雨放的塑料揭了去,去年的塑料风吹日晒已经腐朽不堪,塑料的底下有着不知名的潮虫,黑色的,灰色的,全部都叫不上名字。大哥说这房顶老捂着也不行,干脆就透透风。大哥站在房顶上,看着这学校的院子,满眼都是深情! 大哥说道:“朝阳,你在乡里,你要多给领导们说,有钱还是先把学校的房子修整一下,你看踩在这上面,我都提心吊胆的,怕是一个不稳稍一用力,这房顶就要塌了!我们转正的事,早一年晚一年也不影响,反正这些年也这样过来了。” 我看着房顶,从上面看确实比下面还要清楚些,最低处比最高处矮了怕是有十多公分。 大哥,这教室不行啊,这说不定哪天就要出问题了! 大哥无奈地说道:“三四百学生,就这些教室,实在是挤不开啊”! 大嫂在下面看我俩没动:“喊道,你俩在上面像俩窜天猴一样,干啥呢,麻利的的收拾赶紧下来,晓阳都饿了”! 晚上的时候,母亲已经炖了鸡,父亲倒了酒。这时候父亲也觉得下午的时间有些过了,也不说话,只是频繁地一个人喝着高粱红酒。 晚上回了家,晓阳很委屈地说:“咋办,这二哥的事咋办,这事县里都下了文,如果不办,爹心里那个疙瘩解不开。” 我说道:“这事不好办,我们去钟书记办公室,钟书记专门提到这件事,这大中专毕业生,必须去企业,县里都下了文,这是原则问题,要不我到时候给二哥说说,就先干吧!” 晓阳说道:“我一个儿媳妇是无所谓,只是怕你在家里不好处,怕家里人说你自己是有个人样了,但把老家的亲人全部都忘了,这样不行,再说了,爹把话说得这么直,咱俩要是没动作,那下次怎么回老家?” 我说道:“咋,还能和大哥的事一样,想着按经济规律办呀?” 晓阳理了理头发说道:“上次幸亏李叔,要不然咱俩都把文静给害了,文静这么大,第一次被打,蒋叔他们办事,这还是有点吓人,可不敢再冒傻气了”。 我说道:“实在不行我问问李叔,看能不能去工业园区的企业”! 晓阳说道:“算了,别给李叔添麻烦,这李叔也是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更进一步,这个时候咱还是别给人添乱了,回去我问问妈!” 我说道:“阿姨最讨厌的就是走后门,这事我看还是算了,睡觉”。 晓阳说道:“领导,怎么能睡那,这基本国策的落实,我有了新的感悟,小女子还没给您汇报思想那。” 第二天,实在是不想起床,但还是老早地去家属院门口买了一兜子包子,我吃着包子喝着米粥,看晓阳正在洗漱,穿着一袭单衣,曼妙的身材让人看不够,精致的面容也没有什么化妆品,就是一袋小小的擦脸油。 不知不觉又看得入了迷,晓阳刷着牙,一手牙刷一手叉腰,白色的泡沫糊在了嘴上,很有几分喜感。晓阳眯着眼刷着牙说:“看你那傻样,几辈子没娶过媳妇,咋还跟电视里八戒一样,这眼睛都直了,也不知道你当兵的时候咋熬过来的”。 晓阳这样一说,我反倒觉得应该逗逗她,我放下包袱走过去,说道:“对对对,以前可想媳妇了,这娶了媳妇不容易,咋能让媳妇亲自去刷牙洗脸,来来,我帮你刷。” 也没等晓阳反应过来,我就走了过去,拿起了晓阳的牙刷,帮着晓阳刷起了牙,晓阳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是搞得不知所措,就双手叉腰,张大了嘴,让我帮她刷了牙。和我们那个时候大多数人牙齿泛黄不同,晓阳的牙齿很白,应当是从小养成的刷牙习惯。 我拿着牙刷给晓阳刷着牙,晓阳则一脸的享受表情,看着泡沫有点多,我也不知道脑袋抽了什么筋,就帮晓阳吹了吹。可能力度没把握好。 晓阳摸了一下脸,啪一个耳光打在了我的嘴上,“李朝阳,你刷牙就刷牙,你往我脸上喷口水,呀,你丢不丢人,给媳妇刷牙都要流口水”! 我捂着嘴一脸不好意思,说道:“不是故意的,是没给姑娘吹过嘴,激动了” 晓阳又是一掌,说道你给我洗干净! 吃了早饭到了安平,张书记和吴乡长带着我们去了地毯厂,县里已经开了会,成立县地毯总公司,老杨成了负责生产的副厂长,级别和我一样,城关镇真是财大气粗,直接给地毯厂调了一处院落作为厂房,派了四五辆解放卡车到了安平拆设备,拉家当。 老杨还是有一丝的不舍,看着这地毯厂的木架子逐步被工人拆了下来,这些都是老杨心中的宝贝疙瘩,却被这城关镇的工人师傅们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了货车上。看得出来,老杨非常的不舍,拍打着厂房的门框,晃了晃房间的木门,摸了摸被丢在车上的木头架子。 张书记问道,咋啦,老伙计,这从劳动局管的干部到了人事局管的干部,还不不舍得? 老杨的眼神之中有些悲情:“舍得,还是不舍得,张书记,刚开始喊我接手这地毯厂我是一百个不愿意,我一个大老爷们去干这穿针引线的活,但还是干了七八年的厂长,咋说呢,心里还是有感情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感情,从这一点看不舍得呀。我原本以为一辈子就会在这安平地毯厂,没想到五十岁了还成了县里管的干部,这城关镇的廖书记说了,待遇是安平的三倍,从这点看,不瞒张书记,我还是愿意去,儿子要娶媳妇,多挣两个钱,日子宽裕些!” 老杨走到张书记旁边,递了一支烟,说道:“张书记,这三十万把这地毯厂卖了,您舍得?” 我给张书记和老杨点了烟,张书记吐了口烟,从地上捡起来一个织地毯的线团,一把扔进了车里面,又拍了拍手,才慢慢地说道。“别说三十万,就是五十万、一百万也不舍得哦,但是这事不是咱舍不舍得能决定的,乡里同意这样干,是基于四点的考虑。第一,现在地毯推广已经从安平上升到全县的大局工作,站在全县的大局来看,安平的区位优势确实不能辐射带动全县地毯户,特别是县城西边和南边的乡镇,太远了。把地毯厂放在城关镇是合适的,我们必须讲大局。这第二点,地毯厂走了,但是地毯技术是留了下来,咱们农户的一百多台机子已经成为两百多台,这农户并不受影响,受影响的只是咱们乡政府,但是我们要求城关镇每年给我们30%的利润,这样看,我们不操心每年还能净收入几万,这对我们的影响也已经降到了最低。” 张书记抽了几口烟,继续思索说道:“这第三点,红高粱地毯厂等着扩产能,只有把这地毯厂的厂房用作酒厂的厂房,才能来得及扩大生产。这第四点,从咱们地毯厂工人的角度出发,到了城关镇的发展前景比在咱们安平要好,虽然是城关镇代管,但不是乡镇企业,属于县属企业,你老杨也是从劳动局管的干部变成人事局管的企业干部,这工人们是从乡里管的工人变成劳动局管的正式工人,把你们留下,是耽误大家的发展,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老杨我是基于这四点考虑,才同意将这地毯厂搬去城关镇的,咱们干这个,不能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要为同志们考虑前程,为县里的大局考虑!” 吴乡长说道:“张书记,这灌装设备香梅他们去看了,算了账现在县里还差十万,就算把这十万凑齐了,这地毯厂的厂房可能放不下灌装设备,可能还要新建一些厂房,但是你看这地毯厂,周边全是住户,可能要涉及拆迁”! 张书记看了看周边的几个住户,说道拆迁的事朝阳牵头,我看下一步酒厂做大做强,这周边几户都要拆,拆迁这个工作由朝阳副书记来牵头,等到定了这灌装设备,先将就现在的厂房,如果能放下最好,放不下就动员启动拆迁工作,年产100万斤的目标比现在翻了25倍,同志们,压力大呀,这钱的事,香梅同志,你说咋办? 吴香梅没有犹豫,说道“张书记,我之前已经表了态,县里财政实在拿不出来钱,这县里的钱你又不要,现在咱们是骑虎难下了吧!” 张书记笑着说道:“香梅同志,你这个“咱”字用得好呀,只要咱一起想想办法,还搞不来十万块钱?我看这样,咱安平不是刚出去一位财神爷吗,等到下周老王熟悉了环境,咱去找他化缘。” 吴乡长收道:“您说的是王副书记?” 张叔说道,是王书记!现在咱们先去粮所,请他们务必加大高粱的收购力度,不行就从这其他地方先调一些过来。下午的时候,张书记带着我们就去协调了高粱的事。对于粮所来讲,协调高粱并不复杂,毕竟他们不担心乡里欠账,每年交的公粮都要交到他们那里!这高粱红商标的事,则是由吴乡长亲自负责,吴乡长倒也没有推脱,毕竟在县委办里待了多年,县里各个局吴乡长都是门轻脸熟。 这晚上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回答了县委家属院,晓阳说这二哥向阳工作的事,这次要踢正步,不敢和大哥向阳民办教师转正那样操作,害人害己,还是回家问问妈,请教一下,朝阳,你说一下,你心里到底啥想法,咱帮还是不帮。 这个问题,我实在不好回答,一奶同胞,我的亲二哥,我岂有不想拉一把的道理。我说晓阳,这事咋说呢,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我给叔叔阿姨说说,这事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 晓阳思索了下说道:“你说还是不妥,万一这事爸妈不能出手,这又怕伤你自尊,不好驳了你的面子,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我看最后也不是个好结果,还是我去说。” 到了家里,阿姨难得清闲正在看电视,见我们回来。晓阳说道:“妈,这次咋这么清闲,还看上了电视?” 阿姨说道:“这小衣服小鞋子我都做了半柜子了,都不知道做啥了,我还不能看看电视放松一下呀”! 晓阳说道:“妈,看你说的,我还巴不得你天天看电视那,看见你做衣服鞋子的我都紧张”! 阿姨说道:“你紧张个啥?” 晓阳说道:“妈,我紧张啥,我这都才做计划,你说你不给我压力吗?” 阿姨看着晓阳说道:“这不就对了嘛!” 晓阳说道:“妈,这事是对了,但又遇到麻烦了?这朝阳的二哥正阳不是马上大专毕业,这朝阳的爸就觉得复读了三四年,好不容易才上了大专,这回来要去乡里的企业当工人,这之前毕业的都分到了乡里,这现在毕业的去乡镇企业烧砖当裁缝压煤球,这学不是白读了吗,这朝阳的爸就让朝阳去和我爸说,把二哥安置到县里的单位!” 阿姨说道:“晓阳,什么朝阳的爸朝阳的二哥,也是你的公公,你的二哥,知道没!” 晓阳说道:“我知道了妈,这不是一着急说快了嘛!” 阿姨没有着急说话,站了起来,收拾了下桌子上的报纸,说道:“正阳复读三四年,考上大专,确实不容易,一下去企业,换作我是鲁河大哥,心里也不舒服,毕竟一比较,落差太大”。阿姨坐在沙发上,拿起了桌子上的报纸,放在了腿上,看着我俩说道:“你俩都坐,都坐,说说想法!”说罢,阿姨一脸郑重地看着看向了我。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阿姨,这事不好办,毕竟县里下了文,为了工业强县,所有大中专毕业生都要去企业,我二哥正阳,不能是个例外”。 阿姨点了点头,又看着晓阳。没等阿姨说话,晓阳就说道:“妈,这我公公的意思是我们这件事办不好,就是不给家里人操心,我们知道不好办,但您还是要给我们出主意,能不能拉正阳一把”。 阿姨放下了报纸,淡淡地说道:“朝阳,晓阳,你俩知道为什么大中专毕业生都要去企业吗?当然,也有不去的,我听说老师和医生是不用的,但其他人为什么都去,这企业能用那么多人吗?肯定不是,这之所以这样决定,就是为了一碗水端平。鲁河大哥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做法我不赞同,和进企业的初中生比,正阳是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但是和农民比,和其他去乡镇企业的学生比那,是不是这乡镇企业的工人也不是那么差劲。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去企业只是暂时的安排,是让学生们去锻炼,去适应,也不是一辈子就不动了。你们处理这个事,不能只讲道理,哪有孩子给大人讲道理的道理,你们就说这事问了我们,然后回去给你公公说,说这医生和老师可以不去企业,你们给他三个选项,让鲁河大哥去选,这到时候台阶也有了,他知道怎么选的!” 晓阳说道:“妈,您这么说我觉得这工作就能做通了,再说这安平还有几家乡镇企业,老张说了,去了乡镇企业的全部都任个职务,我们柳集才难办,没有企业,想安排都没有地方安排!” 阿姨说道:“这次你们能主动跟家里说,这就很好,比你们上次想着给向阳办教师转正的事成熟多了,朝阳,你别往心里去,你邓叔叔是制定规则的人,咱们呀都要带头遵守规则,这样这规则才能推动执行!” 我还没说话,晓阳就问道:“怎么,妈,我们给向阳办转正的事李叔给你说了?” 阿姨略有严肃地说道:“老李护你们,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咋会说,这事你们别问了,要学会把事情烂在肚子里,我给你们提一句,是告诉你们,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有的事我们可以为你们遮风挡雨,有的事我们也是挡不住的!” 我说道:“阿姨,您放心,这次我和晓阳能把这件事处理好”! 阿姨说道:“回去跟你爸说,他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你记住,只要你和晓阳好,这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晚上回到家,我始终想不明白一句话,我问晓阳,“这阿姨说的,只要咱俩好,这日子会越来越好,这咱俩好是指咱俩关系好,还是咱俩工作好。” 晓阳说道:“这不都一样?” 我说道:“晓阳,这不一样,我怎么感觉里面有那么一丢丢的威胁,好像咱俩要是不好了,我们家也就不行了?” 晓阳捏着我的脸说道:“那你说,丈母娘为啥会对女婿好,还不是希望女婿对自己的女儿好!” 我一脸认真地看着晓阳说道:“那阿姨今天在威胁我!” 晓阳翻身麻利的骑在了我的肚子上,照着我的头左右开弓,边打边说,你个笨蛋,还威胁、威胁、对你还用威胁,还用我妈出手,我都把你收拾了!服不服气。 我笑着说道:“服气服气,只是我的头硬,膈到了你的手,我很心疼。” 晓阳坐着我的肚子,骑马一样,我想她的屁股应该也很疼,毕竟我的肚子被她膈的也有点疼。 我看着晓阳说道:“你呀还是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像个麻花一样,骑个马膈了屁股多不好”! 服气服气! 这天亮起床,我要帮晓阳刷牙,晓阳是躲躲藏藏的不同意。说我这刷牙太吓人了,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媳妇一样,还喷口水。 我指着晓阳说道:“看吧,还是你怕了我,这家里还是我当家!” 上了班,一早张书记就把我们召集起来开会,传达了县府办主任马叔的指示,岳峰副专员后天来县里调研工业经济工作,工业园区、城关镇、安平和柳集是调研的两个点,到时候岳专员会听取汇报。张书记布置了任务,安排了分工,我们安平重点汇报乡镇企业改革,柳集重点汇报地毯技术推广,我负责写汇报稿,吴乡长负责点位,张叔负责现场汇报。时间很紧,任务很重,大家接受了任务之后,马上开始了行动,乡中全体学生参加了乡大院、大街和企业的大扫除。我写了一天的稿子,吴乡长和张书记都做了修改。直到下午五点,才修改完。 下午下班,我们又回了李举人庄,母亲见我们回来,忙去二叔的代销点上去喊父亲,母亲抱道,这二叔的代销点一开,这生意不说咋样,但是人气到时挺旺,天天一屋子人在里面打牌下棋。这统购统销的政策取消之后,各个村里都有人开了小超市,那个时候叫代销点,极大方便了群众的购物需求,这二叔将就自己的宅基地盖了两间房,一间布置了货架,卖些柴米油盐酱醋茶,一间则放置了两张矮桌,十多把凳子,供大家打牌娱乐。 我们和二叔家离得不远,父亲一会儿就回来了,看到我和晓阳,眼神之中有着些许的期待。 家人都到齐了,晓阳说道:“爸,我们回去问了,可以不去乡镇,可以去医院当医生,或者去好点的学校当老师,也可以到企业先去当个小领导,您看,咱怎么选?” 父亲想了会说道:“只有这三个选项?” 妈说道:“鲁河,三个选项不少了,咱们知足吧”!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也是难为你们了!” 母亲又说道:“到底选啥?” 父亲说道:“选啥,这老大是教师,老二就别去干教师了,这看病他不会,就去企业吧!” 母亲说道:“这回你可别怪人家老三和晓阳了,这可是你选的!” 父亲抬了头,看着母亲,一脸的意味深长! 第二天到了安平,就准备迎接明天岳专员考察的事,吴姐拿过来一个文件说,李大书记,这新来的文件,张书记和吴乡长都签了,上面喊你去县党校培训。 我谢了吴姐,看了看文件,上面写的是县新提拔重用青年干部递进培训班,翻开一看,培训一周。又看了看名单,想找一找有没有熟悉的。20多人的名单中,有几个名字比较熟,但最熟的还是文静! 第49章 大哥没了 岳峰副专员参加李剑锋和文静的婚礼的时候就说了要来看乡镇企业改革,但是什么时候来,能不能来大家都不确定,毕竟作为地区领导,很多时间都无法确定。阿姨也说过,这邓叔叔的时间根本也是不属于自己。 岳专员要来,上面发了通知,说是岳专员就是要实事求是了解真实情况,是什么就是什么,没必要做过多的形式上的准备,会随机选几个织地毯的农户走访看一看,聊一聊。 张书记和吴乡长又组织大家开了会,张书记说,这岳专员咋说也是地区领导,既然来了,咱该做的准备还是做,卫生这块是大头,乡里虽然穷,但农村的群众迎接客人还要扫扫院子擦擦桌子,昨天乡中的学生已经把乡大街上各种卫生死角都打扫了,今天咱们这样安排,上午的时候,各包村干部到村里地毯户家中,让大家把卫生打扫一下,下午的时候,咱们集中到乡大院,把乡大院的卫生打扫一下。如果能让岳专员支持个十万八万的,这酒厂的事基本就解决了! 吴乡长说道:“张书记,白日梦不能这样做,县里的支持咱都拒绝了,咋还想着地区的支持,说点实际的,是不是喊大家教一教咱这织地毯的户,这别说错了话。” 张书记看了看大家,手里摸着笔帽,思索了一会说道:“我看呀,算了,实事求是吧,群众是最讲道理的,群众认可自然就说好的,群众不认可发几句牢骚也很正常,咱如果去教群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群众咋看咱”! 吴乡长说道:“别的我都不担心,就是这计划生育的事,大家可能要发牢骚”! 张书记说道:“这事啊,这事我看也没啥,自从老肖走了,咱每个月计生排名都是倒数,我看这个倒数,咱放了水,大家心里是有数的。” 当时每个乡干部都负责几个村的包村工作,为了便于工作,张叔当了书记之后,就做了调整,安平的干部大多都来自安平,所以张书记就说各人的村子各人负责,要是有要紧的亲戚,就一起负责了。 我负责我们李举人村和大嫂娘家的王庄村,都是乡里乡亲的方便开展工作。但是也有一定的弊端,就是大事小情的大家总会来找我协调,一些小事自然是举手之劳,但有些事情还不好处理,特别是当时的计划生育交款的事,动辄就是一两千元,这在当时的农村,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以前的时候,大家是宁愿交钱也要生,不少时候我也非常的头疼,看着不少儿时的玩伴和同学,为了要孩子,躲躲藏藏,甚至被罚得倾家荡产。 但现在张叔的理念和马叔有些不同,安平之前的计生考评都是名列前茅,现在基本是处于尾部,张叔曾经在乡里大会上说,工业生产才是经济增量的关键,不能把左边兜里的钱放到右边兜里,不能把别人兜里的钱放在自己兜里,那是耍流氓。就是这样一个被称为安平流氓头子的干部,在那个年代就有着这样的思路和认识,现在看来,非常不简单。 大嫂新盖了房,家里置了织布机,本来大嫂也要计划织地毯的,但是怀孕后的大嫂不能就座,就没有办法织地毯,机器置好之后,临近的几个大嫂就在大嫂家里织地毯。我到了家里,那只土狗早就跑过来摇起了尾巴。 大嫂见我进来,说道:“老三,你一个人回来的?晓阳那?” 我说大嫂:“我是来看看织地毯的进度的,明天上面可能要来领导看一看,咱这家里的院子,等我大哥放了学,你让他再收拾一下”! 大嫂说道:“你大哥去县里参加转正考试去了,要明天下午才回来。朝阳,我二叔现在是兼了三个村小的校长,咱这李举人村就他一个正式老师,二叔说了,向阳转了正,就推荐向阳当这村小的负责人,其实现在这村小也是你大哥整天在操心。我呀还不希望他当啥校长,朝阳,我看这织地毯能行,现在家里有房子,我算着多上几台机子,让大伙都到咱家来,咱再去买,这多少还挣个差价,加上我的养鸡场我忙不过来,你大哥不当校长,还能帮我带带孩子,你看你大哥现在忙的,还读着什么师专,还操心学校的事,又带一个班的学生,挣的钱还不够交他的学费。” “我说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从小就喜欢读书,现在也喜欢教书,等到考试完转了正,这工资也就上来了”! 大嫂倒也十分认同地说道:“你大哥真是喜欢当老师,这每天放学都有七八个娃娃到咱家里学习做作业,你大哥高兴,你大嫂我就高兴,正式不正式我看也无所谓,反正我现在都比你大哥挣得多得多”! 我说:“大嫂,你都这样了,还能整啥钱呀”! 大嫂有点洋洋得意,看了看周边,说道:“你帮我搬个凳子,我给你慢慢说”! 院子里有马扎,我怕不结实,就去屋子里找了一个凳子,这房子是新盖的,房间的墙上贴满了奖状,都是大哥的奖状,优秀代课教师,成绩优异代课教师,群众满意代课教师,粗略一数有个七八张。奖状崭新,应当是当初发下来大哥就珍藏了起来,直到盖了新房才把这奖状粘在了墙上。大哥也许用这些方式,来向大家证明,自己虽然是一个代课教师,但是干得不比正式教师差。但想一想也没啥比的,乡里这些年份来的正式教师,全部留在了乡中,毕竟初中的知识比小学还是要难一些。之前三千多人的乡中,只有四五个正式教师,也是到了这些年,才基本满足教学的需求。 大嫂怀孕已经七个多月站久了可能是累,大嫂坐在凳子上,家里的土狗忙迎了过去,在大嫂的腿上使劲地蹭来蹭去。大嫂摸着家里的土狗,开始算了账,十七八只羊,周边村民养的近千只鸡,加上地里的收入,一年下来比我和晓阳加起来的收入还要高不少。 我内心由衷地对大嫂钦佩,风风火火,说干就干,就说这织地毯的技术推广,也是晓阳从大嫂养鸡的事里面获得的启发。 大嫂说道:“三儿,咋,这领导要到咱家来”? 我说不确定那大嫂,这各户都要做准备! 大嫂看了看天说道:“最好呀别到咱家来,这明天广播里说还有雨,这下了雨到处水汪汪的,咱咋招待人家,也是怪了,这今年下雨咋下这么早”! 今年入汛确实早了一些,还没到大夏天,就已经下了几场大雨,好在我们这里不是黄河滩区,不用担心黄河发水。 我说道大嫂没事,咱平常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说着,我就进了这织地毯的偏房。房间里几个邻居嫂子正在有说有笑。 嫂子们见我进来,说道:“是老三呀,我们还以为是你大哥,你们兄弟三个,说话的声音真是太像了。” 我给嫂子们打了招呼,看着这织的地毯已经快两米高,大嫂说这地毯已经织了四分之三,再有一个月,这块地毯就能下架了。 我说,咋织这么快? 大嫂说道:“能不快嘛,大家现在鸡没叫就来织地毯,狗都下班了咱还不下班,这累的呀腰都直不起来,你这几个嫂子呀,以前看见他们家里的,那都是低声下气的,你看现在能自己挣钱了,就是老腰累断了,也挺得比以前直。” 嫂子们听了说道:“对,这个地毯下来,咱一个月也挣大几十,这些钱拿到手里多踏实。” 大嫂说道:“老三,晓阳咋还没动静,我看何阿姨呀都着急得不行了,前几天何阿姨来家里,去了菜地,又住了几天是跟着咱妈学这个做小鞋小衣服,何阿姨人真好,她说她要是学会了咱妈就不用操你们的心了,就可以专心照顾我了,老三你是真有福气,你要抓紧点,我喂了半年的母鸡,都在学习下蛋了!” 一屋子的嫂子哈哈大笑,这倒让我很不好意思,我说大嫂,我还有事,还要去王庄去看看。 嫂子说道,别走,这地里新结的黄瓜,我早上刚摘的,你下午的时候给何阿姨送过去。说着就要去给我拿黄瓜,看着一个个黄瓜,翠绿翠绿的,满满一兜子,没等大嫂把黄瓜提出门,我就接了过来。看着这黄瓜,我说道:“可不可以吃”! 大嫂说:“不洗都可以,没打过药。又是前天夜里才下了雨”! 看着旁边的自涞水管子,我还是拿出了一根冲了冲,用手甩了甩,直接开吃。这黄瓜有一个淡淡的青涩味,但是嚼起来之后,有一股子回甜。 我骑着借来的摩托车,就又去了王庄,王家大爷正好在家。王家大爷就是嫂子的父亲,也是王庄的村长。这王庄我们从小就喊水洼王庄,就是因为村后面有一大片的水洼。但是这水洼王庄的人一直不承认是自己存的,因为地势太低,常年积水,连高粱都长不成,要想整治投入太大,如果认领了这大片的水洼地,就要按量交公粮,所以这片无主的荒地就被乡里送给了韩羽公司建设鸭子养殖场和羽绒厂,现在已经圈了地,开始动工。 这王家大爷酒量比李叔还好,当年王家大爷觉得大哥当一个代课教师没出息,我又在外当兵,二哥和舒阳、恩阳都在念书,我们一家在李举人庄又势单力薄,大嫂秀霞是一个人操持着里里外外,时常被人欺负,王家大爷就打算让大嫂和我大哥离婚。李叔和计生办的老肖,带着八九个人在王庄把王家大爷收拾得服服帖帖。见我来了,王家大爷很是热情,带着我看了地毯的进度,这进度比预想的还要好。看了地毯,王家大爷我俩又去了这韩羽集团的建设现场,韩羽集团的人已经认识了王家大爷,毕竟这地方离王庄近,很多事多多少少都要村里的支持。 这负责人我也认识,叫刘洋,是韩羽集团在我们安平的项目筹建组组长,之前谈判的时候就在,现在也时常往乡里跑,这项目我几乎每周都来,所以和刘洋也不陌生。这项目进展非常顺利,而韩羽集团不愧是外资背景的公司,并没有我们想到把水洼全部填平,而是围着地势高的一圈建设厂房,在中间修了两条十字交叉的干道,又把这水洼分成了四个部分。韩羽集团来了,临近的几个村的富余劳动力都在这里打工盖厂,有技术的泥瓦工负责建,没技术的则负责填土。而秀霞家的几个大哥,也就是王家大爷的几个儿子,合伙买了两辆农用拖拉机,在里面干起了拉土拉货的活。这就是企业的带动作用,从落地的那一刻起,就会带动一批人劳动致富。 中午的时候,经不住王家大爷的再三挽留,就留在了王家大爷家里吃午饭,一同的还有韩羽公司项目部的几个负责人,王家大爷把几个村干部都叫了过来,两坛子高粱酒就揭了盖。喝这个高粱酒就是要配碗,我知道这今天中午少不了又是一场“恶战”。但韩羽公司的人却坚持要换小杯,说是上次一战,他们朱华康副总专门下了严令,在安平可以喝酒,但是绝对不能端碗。王大爷没办法,还是换了小杯,我走的时候,王家大爷他们用小杯已经放倒了一半! 因为明天岳专员要来,我喝酒不多,到了乡里,张书记又汇总了情况,张叔抽着烟,摸着眼镜,看来这岳专员的到来,张叔心里也是有着不小的压力。 下了班,晓阳来接我。我提前给晓阳洗了一根黄瓜。晓阳来了,自然是我来开车,晓阳啃着黄瓜,津津有味! 我说,咋样,我专门给你洗的,可干净了,好不好吃? 晓阳看我用心,还有些害羞,脸色一红地说道:“好吃”!晓阳最大的好,就是时刻像个小姑娘一样,对她好点脸红,夸她几句也脸红,让你总是想着去逗逗她。 我说道,你吃的时候注意点,我中午喝多了,刚才洗完黄瓜没拿稳,又掉地上了! 我的脸也红了,还麻麻的,晓阳打的!但我看晓阳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她还甩了甩手。 阿姨和邓叔叔见我们抱回来一兜子黄瓜,笑得合不拢嘴,阿姨说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哎,朝阳,你的脸咋回事,咋被人打了”! 晓阳抢先答道:“可不是吗,被人打的,跟着去搞计生,让人家一巴掌打脸上了,你看打得,我都心痛了!”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晓阳,我想着晓阳可能不仅是心痛,手更疼! 阿姨说道:“基层工作就这样,你们要适应,和群众打交道,就是要打成一片”! 邓叔叔吃着黄瓜,指着我的脸说:“恩,打成一片,这是挨打了一片,去,洗把脸,吃根黄瓜,消消肿”! 晓阳说道:“咋,黄瓜还有这个功效”? 邓叔叔说道:“这吃东西不是有利于脸部的血液循环嘛!明天呀我和钟毅同志陪岳专员到安平和柳集,你四个掌印说明干群关系不和谐呀,来,吃黄瓜!” 我看了一眼晓阳,心里说道:“看吧,你这一巴掌,已经上升到干群关系了,你把事闹大了”! 晚上回了家,晓阳摸着我的脸,一脸心痛地说道:“抱抱,对不起,我没打过人,没掌握好力度,下手重了”! 你没打过人?那我以前挨揍的时候不是人?邓晓阳,你这一巴掌,影响了我们安平的干群关系。 晓阳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晚上会弥补你的”! 我说道:你错了,你现在知道你错了,你的态度还算端正。既然你也道了歉,我也给你说声对不起,你看着我的脸有几个指印,但我告诉你,我不痛,你的手肯定比我脸疼,都怪我,脸皮太厚了,隔着媳妇的手了! 晓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你不是脸皮厚,你是嘴真硬”! 第二天,我们老早就到了安平和柳集,张书记和吴乡长我们并没有在乡大院里等待,而是在工业园区与安平交界的主干道上在等待,我们安平考察的时间只有五十分钟,岳专员安排到了柳集吃午饭。到了十点钟,两辆黑色轿车映入眼帘,张书记看了看表,说道,真准时!到了乡界,一行人就下了车,岳专员上次已经见过,文质彬彬,儒雅有礼,与我们都握了手,说着辛苦辛苦!钟毅亲自在旁边做着介绍。张书记简要汇报了我们酒厂、韩羽养殖与羽绒厂和地毯三驾马车齐头并进建设工业强县的思路,岳专员听着介绍,微微点头说道,那就按路线顺序,前面带路! 到了安平,自然我们的车在头,张书记说道:“朝阳,先去这韩羽的建设现场,你大嫂家新盖了房,再去你大嫂家里,这最后去高粱红酒厂。” 到了韩羽建设现场,刘洋作为项目负责人,直接与岳专员做了汇报,岳专员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情景,既不说话,也没表态,只是静静地听。刘洋汇报完,邓叔叔和刘县又做了补充。 岳专员转头,问了刘洋一句,刘总,我问问你。这几位乡里的干部叫什么? 刘洋说道:“领导,这位是张书记,这位是吴乡长,这位是李副乡长,这个女同志是企管站站长高春梅”! 岳专员微笑着问道:“答对了没有呀?” 钟毅书记补充道:“全对”! 岳专员说道:“很好,很好,你们是做了工作的,走下一站”! 这第二站是我大嫂家,大哥向阳考试还没有回来,昨天我已经打了招呼,大嫂也是做了准备,院子里也打扫了干净。见我们进来,大嫂还是保持了一分的机灵,大嫂一边拉着狗一边说道:“领导,你们干啥,俺可是计划内生育”!我在路上还在担心,去我家里,会不会让领导觉得我们在故意引导领导什么!大嫂这么说,我反而放心了! 岳专员听了笑着说道:“计划生育,利国利民,同志,今天打扰你了”! 张书记说道:“今天不查计生,今天是来看你们家地毯的”! 邓叔叔自然认得秀霞,也是一脸的微笑,没有说话! 大嫂大着肚子,缓步打开了偏房的门,几个嫂子正织着地毯,房子放了地毯机,已经占据了不少的地方,所以只有钟毅和邓叔叔、张叔陪着岳专员进去了!也是问了几个问题,我们在外面听不真切。待了七八分钟,岳专员又出来了。岳专员说道:这个模式很好,非常值得总结,钟毅同志,牧为同志,你们做大做强地毯经济的思路我很认同,这种模式把我们农村富余劳动力利用了起来,让大家在农闲时节也能找到致富的路子,它不仅仅是解决了一个家庭的致富问题,它会形成良好的社会生态。这个经验你们总结好,可以在地区全面推广。但是,我们也要认识到,群众挣了钱,一定要把钱用好,你们一定注意,不能妇女同志辛辛苦苦挣了钱,被挥霍了、被赌了,要注重加强这方面的引导和管理。 钟毅和邓叔叔都表了态,不得不说岳专员的认识十分全面,指出的问题也十分深刻,那时候的农村,喝酒打牌的风气是有所抬头的。 第三站是到了高粱红酒厂,张叔把我们三步走的酒厂方案作为汇报,高春梅早就让孙向东准备了酒,在一个干净的八仙桌子上,摆满了粗瓷大碗。 张书记汇报完,就到了品酒的环节,岳专员看到满满的一桌子酒笑着说道:“怎么,怎么,这个碗是让我们品酒的?” 高春梅说道:“领导,我们这酒您尝尝,这酒度数不高,纯粮酿造”! 岳专员笑着说道:“那这不属于饮酒,这属于检查产品质量”,说着也就端了碗,慢慢品了一口,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不浪费,同志们,都尝尝,味道确实不错”! 岳专员喝了,大家自然也就喝了,孙向东张罗着给大家端酒,倒得酒多人少,孙向东自己也喝了一碗,这岳专员先喝,但是喝得斯文,这孙向东喝得最晚,干得最快。见大家喝完,孙向东一下就把碗摔得粉碎。 孙向东这一下太过突然,大家都扭头看向了孙向东,孙向东一脸尴尬地说道:“咋,这、这、这次不摔吗”! 高春梅马上解释道:“领导们,我们这边的习俗,用碗喝了就把碗摔了,这寓意碎碎平安”! 岳专员也笑了,说道:“安全生产,碎碎平安,那咱们也摔?” 大家都笑着说道:“摔摔”!噼里啪啦的摔碗声,现在想来都十分的喜感! 岳专员说道:“这酒味道不错,你们要守住粮食酿造这根底线,能够做大做强,现在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张叔看了眼大家,一脸难为情地说道:“这酒厂的扩建,咱们还差这三十万,希望地区能解决一部分”! 张叔话一说完,大家脸色都有了些凝重,看着岳专员。岳专员反倒一脸轻松,微笑着说道:“这个钱呀,要解决,这是基层最棘手的问题,不能有什么都要基层解决,基层都解决了咱们不成了吃干饭的。今天咱们来,还是要为基层解决实际问题,我看这样,钟毅同志,牧为同志,地区出十万、县里出十万、乡里自筹十万,你们看怎么样?” 钟毅同志看着岳专员说道:“领导指示得对,我们要为基层解决实际困难,县里没有问题”! 岳专员抬头看了看天,说道:“那就这样,下来对接,可能要变天,我们抓紧去下一个点位”! 岳专员与我们告了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张书记一张嘴,一下解决了二十万的资金问题,大家自然是欢欣鼓舞。孙向东咧着嘴也跟着笑,高春梅这次也是发了狠,揪着孙向东的耳朵,就把他丢了出去! 下午岳专员去柳集,我心里十分挂念晓阳,不知道晓阳那里准备得如何。六月份的天,也是说变就变,这两三点的时候,天就愈发的黑了起来,白昼如夜,一时之间竟也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我站在门口,看着这大雨,听着这雷声,心里想这么大的雨,晓阳又怕雷,咋过来! 正担心着,一辆吉普212就慢慢地从大门口开了过来,我仔细看着,是晓阳!到了办公室门口,我慌忙取了伞,给晓阳打伞!晓阳打开车门,一下就抱住了我。我一手拿伞,一手抱着晓阳,就进了办公室。 晓阳说道:“雨好大,好吓人,这车的篷布都渗水了!” 我说才三点多,咋就来了,不会雨停了再出发? 晓阳说道:“明天不就是休息了嘛,岳专员调研顺利,老杜高兴,岳专员走了,就让我们也走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到了半路就又刮风又下雨的!” 正说着话,突然看到大院里有人进来,这个时候谁会来,待人走近了,才发现是大哥,只见大哥拿着一把黑色小伞,这伞被风吹得变了形,浑身湿透。 大哥进了门,看到我和晓阳都在。晓阳忙用我的搪瓷缸子给大哥倒水,吩咐道快拿毛巾! 大哥焦急地说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送我回学校,雨太大,走不回去了,今天学校可能没老师,风也大,我估计咋啦盖的塑料被吹跑了,一屋子学生还在上自习”! 我说道:“老师哪?学生不会自己走” 大哥说道:“快走快走,路上说路上说。晓阳,你在这等我们”! 晓阳说道:“大哥,雨大,我和你们一起去”! 大哥停顿了下,看着晓阳说道:“快、快”! 车上,大哥叹了口气说道:“这老师们都去县里参加转正考试去了,大家考完了都高兴,正好明天休息,所以他们就约好逛百货大楼去了,这马上期末考试,学生们都没有放假,这秀霞的二叔一人看三个学校,我不知道他今天在哪里”! 晓阳说道:“大哥,您别急,说不定这孩子们已经回家了”! 大哥说道:“不一定呀,雨这么大,没到放学时间,这孩子们才三年级,我怕他们在教室里”! 窗外电闪雷鸣,路上已经有了积水,雨刮器已经刮得吱吱响,靠着行道树才依稀可以看到路,大哥催促,开快点开快点! 好在这条路熟悉,好在这个时候路上没人没车,只看见溅起的水花老高,不一会我们就直接开进了学校。车没停稳,大哥顾不上打伞,就冲了进去。透过玻璃,我们看到教室门口有不少的学生伸着头往外看,那张遮雨的塑料纸被撕开了口子,在空中随风飘曳! 晓阳和我都松了一口气说道:“幸亏来了”! 透过玻璃,看到孩子们在门口跃跃欲试,应当是没有带伞,不敢往雨里面走。慢慢地才看到学生们抱着自己的书包,往隔壁的教室开始跑。我和晓阳忙拿了伞下车,车里没感觉,下了车才感觉到风大雨大。我和晓阳两把伞,尽量多地去照顾学生。就看到教室后面有一两个孩子,不知道是顽皮还是害怕,就是不出来! 我喊道,大哥,快点,外面雨大! 大哥说道:“你们把隔壁的也转移了,这隔壁连在一起的,也危险”! 我和晓阳看,这两间教室确实共用一堵墙! 我和晓阳忙去了教室,一屋子满满当当,挤了七八十人!孩子们,这个屋不安全,我们去旁边的屋! 孩子们刚被淋了雨,说道,我们不去,外面雨大。 晓阳头发淋着水说道:这个时候,肉什么肉,直接一脚把讲台上的桌子踢翻,说道,都给我走,谁不走我抓谁!孩子们哪见过如此火爆的人,也分不清是什么身份,吓得孩子们夺门而逃,全部跑向了其他教室! 我们赶忙去看大哥,还没出教室,就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接着是瓦片掉落,雨水灌入。我大叫一声糟了,拉着晓阳就跑,刚出教室门就听到轰的一声。 我透过教室的门,已经看到了天空。 大哥,大哥,大哥,大哥还在隔壁! 我和晓阳跑了过去,只看教室只剩下四面墙,那还有什么房顶! 我大叫一声:“大——哥”!我和晓阳疯了一样扑了过去,飘起的烟尘被雨水浇灭。我和晓阳顾不上一切,跑进教室就开始扒,其他教室里的孩子们自然听到了异样,先是五年级的孩子过来,接着四年级,三年级、二年级、一年级,大家像蚂蚁搬家一样,无论大小,不论老幼,我和晓阳痛哭流涕不能自已地扒着!瓦片被一张张地揭走了!手上鲜血直流! 底下传出了哭声,我们大哭着根据哭声找到了位置,我和晓阳和学生们又掏又挖,看到了,看到了,晓阳哭着说,能动能到。我和晓阳,把一身泥水的大哥拉了出来,大哥的身体下面护着两个孩子,俩人都使劲地哭着爬了出来。 我把大哥搂在怀里,大哥的眼镜片一个已经龟裂,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晓阳摘下了大哥的眼镜,大哥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指了指哭着的学生,大口地吐着气! 晓阳把两个学生拉了过来,上下都摸着,哭着说大哥,大哥,他俩没事!大哥,大哥,咱马上去医院,快,快,朝阳,快。我一把抱起大哥,大哥的嘴里就吐了血,晓阳我俩跑向了车,晓阳按着喇叭,大声喊着,快闪开、快闪开。 车速飞快朝乡卫生院驶去,在车上,大哥躺在我的怀里,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的眼泪啪啪地掉在大哥脸上,大哥使劲挤出了话,说,替我,照顾好,咱爹,咱娘,替我照顾好孩子,让秀霞,让秀霞改…… 大哥的手,松开了,垂了下去…… 第50章 照顾好咱爹咱娘 大哥躺在我的怀里,使出了最后一股子力气说道:替我,照顾好,咱爹,咱娘,替我照顾好孩子,让秀霞,让秀霞改…… 大哥的话没说完,抓着我的手就松开了,垂了下去…… 大——哥!大——哥!我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喊着大哥,但是大哥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晓阳大哭着开着车,直接冲到了乡卫生院。 顾不上大雨倾盆,晓阳大哭着就冲进了卫生院,不一会就来了几个乡卫生院的医生! 我把大哥牢牢地抱在怀里,医生上车做了检查,晓阳大哭着说,求求你们,想想办法,一定要把我大哥给救回来,一定要把我大哥给救回来!求求你们啦!看到医生,我心里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两三个医生慌忙把大哥抬向了检查室,我和晓阳大哭着跟着跑进去,医院的院长硬生生地把我和晓阳拦住了,说道:“你俩不能进,你俩情绪太激动了,医生还怎么救人?” 晓阳咧嘴哭着,一身的泥水顺着衣服往下滴。院长说道:“咱们这条件不行,我要去给县里打电话,你俩别进去”! 说着唐院长就去打电话,晓阳哭着说,对,对,打电话,打电话,我给我爸打电话,他有办法,他有办法!也跟着去打电话去了。 没过一分钟,里面的门开了,这些医生都是经常和我们一起参与搞计划生育的,也都十分的熟识! 唐院长人哪? 我哭着说道,打,打电话,给县医院打电话去了! 医生叹了口气说道:“李乡长,你进去吧,人、人、人已经没了! 我愣了一下,已经猜出了是这个结局,走进检查室,医生已经给大哥擦了雨水,大哥冷冰冰地躺在铁架床上一动不动,如同睡着一般! 我慢慢地走了过去,看着大哥的模样,脸色铁青,我一下跪在了地上,哭着喊道:“大哥”! 医院院长的电话还没打完,抢救的医生就给去喊他,朝着唐院长挥了挥手,院长自然懂,对着电话里说道:“你们、你们不用来了”! 晓阳抓住唐院长问道:“为什么不用来了,唐院长,为什么不用来了”! 唐院长摘下眼镜,说道:“邓乡长,你给,你给家里打电话吧,就说,就说人,人已经没了”! 晓阳松开了唐院长,捂着嘴,流着泪,不愿意接受这个已经是事实的事实! 晓阳调整了情绪,给邓叔叔打了电话!我和晓阳,自从工作之后,很难得给邓叔叔打办公室的电话,因为这邓叔叔是县长,我和晓阳还没有工作上的事情直接越级给县长汇报! 喂,哪里,我是邓牧为! 喂,哪里? 晓阳流着泪,悲愤到已经失语,浑身哆嗦开不了腔! 院长见状,接过了电话,说道:“邓县长,我是安平乡卫生院的唐报恩,邓县,晓阳乡长和朝阳乡长现在在我这里,朝阳乡长的家里一位,家里一位”,然后转头看向晓阳问道,是,是大哥?晓阳痛哭着蹲在了地上,点了点头。报告邓县,朝阳乡长的大哥,出了意外,现在,现在人已经没了!” 什么?什么?唐院长,她俩谁在,喊她俩给我听电话! 唐院长把电话递给了晓阳!电话之中只有晓阳失语的哭声。原来人,到了最为痛苦的时候,真的话也说不出来! 晓阳吗,晓阳,向阳怎么回事? 晓阳憋出了一句话,委屈地说道:“爸,向阳没了,你快过来!” 怎么没得? 晓阳悲愤地说道:“下雨,他救学生,房顶塌了”,说罢,又是大哭了起来! 唐院长,唐院长,听电话! 晓阳把电话递给了唐院长! 除了向阳,有几个学生伤亡? 唐院长说没看到学生! 晓阳说道:学生,都救了,一个也没伤! 邓叔叔说道:“唐院长,你把人照顾好,我安排一下,马上过来”! 晓阳来到了检查室,看着床上的大哥,哭着慢慢地走了过来,蹲在地上,已经失了声音! 不到十分钟,张叔就来到了乡卫生院!看着大哥,眼圈一下就红了! 张叔来到跟前,看着大哥睁着眼,张叔把我慢慢地拉了起来,说道:“朝阳,别哭,吴姐已经去接你大嫂,直接送到晓阳家里,你,让你大哥,让你大哥,闭眼吧”! 我站了起来看着大哥,慢慢地伸出了手,轻轻地帮大哥闭上了眼睛,唐院长已经准备好了白色床单,张叔和唐院长帮大哥盖上了床单,从此我们和大哥——阴阳两隔! 乡里陆续来了几个人,吴乡长、财政所的老董、社事办的霍援朝、计生办的肖仁都赶了过来,大哥是为了救人而牺牲,张叔已经着手安排着大哥的后事。 半个小时过后,邓叔叔和马叔、李叔一起赶了过来。见邓叔叔过来,张叔迎了过去,邓叔叔脸色十分的凝重,走到了床前,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拉开了遮在大哥脸上的白布,两行热泪也是流了下来! 几人看了情况,就出了门开始商量办大哥的后事! 邓叔叔问道:“老张,家里哪边去人了吧?” 张叔说,大嫂已经安排了,去了两个妇女干部,带着乡里的医生去的,先把人接过来送到县城! 邓叔叔说道:“如果不行,就直接把秀霞拉去县医院,防着点吧,只是不知道,这消息露了没有。老李,让你们家的这两天别上班,秀霞那边,我怕瞒不住”! 李叔点了点头,看了看表说道:“雨也差不多停了,趁着天还早,送向阳回家吧”! 邓叔叔隔着走廊,天空已经放晴,屋檐下的雨水滴滴答答。说道,走! 进了检查室,邓叔叔说道:“晓阳,把朝阳拉起来,咱们走,咱们一起送向阳回家”! 我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心中万念俱灰,想着大哥为了把上学的机会留给二哥,藏了自己的入学通知书;想着早些年人单势孤被人欺负;想着大哥大嫂为了卖几只鸡进了城被城关镇大雪天被户外罚站;想着大嫂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大哥好不容易转了正,人却没了! 邓叔叔没有过多的语言,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晓阳递过来自己的手绢,说道,咱们送大哥回——家! 邓叔叔和李叔、张叔、马叔抬着大哥,唐院长小跑了过来,说车是准备好了,只是,只是这卫生院被人群围住了,大家,大家想把李老师,想把李老师抬回去! 邓叔叔说道,去看看! 邓叔叔和李叔几人,穿过了走廊,从门口就看到了乡卫生院的大院。大院并不小,人满满当当,黑压压的一片,我们李举人村的、王家大爷村的,还有隔壁连庄、高庄的乡邻们! 看着满院子的群众,应是知道了这大哥就在这乡卫生院里抢救,离得不远,消息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当时的真相,学生们都已经看到,也知道了大哥凶多吉少。大家神色凝重,目光含泪,老的少的,大的小的,每个人都是湿漉漉的。 张叔说道:“这离得倒是不远”! 王家大爷带着几个哥哥也赶了过来挤着进了前面。 张叔忙给邓叔叔做了介绍。邓叔叔握着王家大爷的手,谁也没有说话。 王家大爷已经老泪纵横,几个哥哥也是眼圈通红,眼泪啪啪地往下掉。王家大爷来到检查室的铁床前,不愿意相信床上的就是自己的女婿向阳! 王家大爷在秀霞大哥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向前,走到跟前,掀开白布,立马情绪失控地跺着脚,大哭喊道:“眼看着好日子就到了,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命咋就这么苦”! 邓叔叔说道,老哥,咱让向阳回家吧! 王家大爷含着泪,点点头,说道:“抬,咱把向阳抬回去”! 唐院长已经找好了担架!几人把大哥放在了担架上,盖上了白布,邓叔叔、李叔、张叔、马叔几个哥哥伸了手。 王家大爷又给大哥整理了一下说:“孩子,我们,送你回家”! 一行人抬着大哥出了门,人群默默地让出了一个通道,从乡卫生院、到乡大街到通往李举人庄的那条路,我们一行人抬着大哥,人群默默无声,队伍延绵不绝,地若有情应有泪,天若有知愧低头。 抬着大哥进了村口,村长和村里的几个族中长辈已经在村口等待,张叔上前与人做了安排商议。 邓叔叔走上来和我说道:“你要挺住,家里需要你挺住”! 村里的叔伯大爷接过了担架,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大哥走过无数次的那条泥巴路,让大哥最后走了一次! 从村口到我们家门口,大家沿着大街分列,皆是头顶白布,声泪俱下、涕泪交加! 父母早已情绪失控,喊着向阳、向阳,我的儿,我的儿。二叔二婶和几个本家拼命地拉着,刚下过雨,那时候村里的路还没有硬化,父母的脚下满是一溜溜长的脚印! 到了家,村里已经临时做了准备,把大哥安置了,我们挂念大嫂,二婶哭着说,秀霞肚子疼,已经被乡里直接送去了县城医院! 听到此话,邓叔叔仰面而泣,泪水顺着脸颊就往下流!没等多久,剑锋和文静就开着车到了家,拉上晓阳,就去了县医院!这车除了前面玻璃的两个半圆,全是泥浆包裹! 县城医院里,何阿姨坐在产房的门口眼睛憋着泪,李婶、吴姐、高春梅焦急地站在门口,何阿姨时不时地拿手绢擦一擦脸! 大嫂还没送到医院就已经见了红,何阿姨知道消息,就请了地区医院的覃主任,覃主任正在手术台上,根本下不来,就安排了地区医院妇产科的一位姓郭的副主任过来。文静和剑锋去接了王家大娘和晓阳。 李婶说:“大嫂,这娘家人还来不到咋办”! 和阿姨说:“这个时候,还什么娘家人婆家人的,不管了,当断则断吧”! 正说着,剑锋和文静就带着王家大娘和晓阳赶了过来。 王家大娘哭喊着,苦命的秀霞,命咋就这么苦,晓阳眼睛通红,已经哭干了眼泪。 阿姨看到两人,忙站了起来,晓阳扑在何阿姨的怀里,已经不能自已。 李婶劝了王家大娘,阿姨给晓阳擦了擦脸,看着晓阳一身泥,半身水。 医生出来问道,何主任,你们一定没有,现在大人孩子都很危险,现在必须签字了,不签字覃主任不敢动! 所有人看向了何阿姨和王家大娘。 王家大娘说道:“签啥字呀?俺不签字,俺女婿没了,俺不能再没有闺女”! 晓阳说道:“我签”! 医生说道:“不是直系亲属,不能签字”! 何阿姨说道:“什么时候了,签什么字,你告诉郭主任,就说出了问题何思君和邓牧为担着”!何阿姨看了看大家,又说道:“这是英雄的家属,大人要,孩子我们也要,拜托郭主任了,我们一定重谢”! 又是一个小时焦急地等待,产房的门终于打开了,母子平安,听到这,总算让大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郭副主任说道,孕妇情绪很差,孩子现在也不足月,才四斤多重,我已经交代了医生护士注意观察,县里和地区医院条件都不行,如果有问题,你们要直接去省城的医院。 何阿姨说道:“谢谢您郭主任,下着雨还把您请过来,今晚咱不走了,明天一早就把您送回去,文静、剑锋,你俩把郭主任安顿好,把咱的心意表示了”。 文静和剑锋说道:“何阿姨,您放心,都准备好了”! 文静拍了拍晓阳,算是告别,就去安顿了郭主任。 孩子抱了出来,太小,连哭都不怎么会。从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孩子的晓阳,看着孩子,一下又想到了大哥,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所有人都没有那份应有的喜悦,谁能想到一个孩子刚刚出生,来到人世间就尝到了最苦滋味。 不多久,大嫂也被推了出来,眼睛黯淡无光,没有初为人母的兴奋,只有失去丈夫的悲情。大嫂的眼里没有泪,但那一刻谁又比她再伤心! 到了病房里,李婶抱着包裹着的孩子,放在了大嫂的身边,大嫂看到这个小生命,眼睛里才有了一丝丝的温情,大嫂用手抚摸着孩子的脸,眼睛里豆大的泪花就流了下来。 安顿了郭主任,文静又给晓阳送来了一身衣服,晓阳换上衣服,十个指头八个口子,何阿姨又请人给晓阳做了包扎。吴姐和高春梅想办法借了锅,买了鸡蛋,又煮了几个红糖鸡蛋。 王家大娘把鸡蛋端在大嫂跟前,大嫂既不起身,也不说话。 阿姨说:“秀霞,咱为了孩子,也得把这个鸡蛋吃了,把红糖水喝了,你不吃这宝宝也没奶喝”! 大嫂缓慢地仰起头,看着阿姨和晓阳说道:“阿姨,你给这苦命的孩起个名字吧”! 阿姨看着大嫂,思索了下说道,《诗经》里有一篇文章叫《秦风·无衣》,这是秦朝军队的一首战歌,写的是秦军战士出征前的高昂士气,同仇敌忾的勇气,里面第一句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以后他就是我们大家的孩子,有我们的就会有他的。我看就叫岂同吧! 秀霞,你放心,这孩子我们不会让他受苦。 秀霞大嫂勉强挤出了半丝笑容,说道:“李岂同,咱以后就叫岂同了。”然后,看着王家大娘和阿姨说道:“娘,阿姨,向阳是救学生娃娃没得,我不能让向阳自己的娃娃在没有妈,你们放心,我会把这岂同拉扯大,就算是我一个人,我也能把这个家顶起来。”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阿姨,听到这一句,眼圈一下也红了,阿姨摸出了兜里的手绢,擦了擦眼睛,说道:“秀霞,你放心吧,这朝阳和晓阳,就是这孩子的爹娘,我和你邓叔叔,不会让孩子受苦。” 大嫂说道:“妈,阿姨,向阳什么时候出门,我要带着他的儿子,去送他”! 王家大娘说:“霞儿,孩子太小,不好,咱不去,等孩子满月,咱去看向阳”! 大嫂说道:“妈,咋说也要让岂同见向阳最后一面”! 大嫂没有奶水,奶粉也喝不下去,只是医院里不缺产妇,阿姨一家一家地问,晓阳抱着一床一床地吃。 三天后,大哥向阳出门,父母哭得撕心裂肺,被本家的几个叔伯大爷按住,就把大哥抬出了门,从出生就不会哭的三天大岂同也哭了。他的人生第一面见自己的父亲,却也是这样的一面,却也是最令人心痛过的场景。大家看着襁褓中的岂同,无不落泪。李举人庄从来没有那么多人去送一个人。 送走了大哥,不少嫂子大娘都围着大嫂,看着大嫂怀里的岂同。下午的时候,四五个抱孩子的嫂子就来到了家里。也没说话,抱起岂同就开始喂,她们抱着岂同如同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她们说,有自己的娃一口吃的,就少不了岂同那一口,如果就有一口吃的,也先给岂同吃。 大哥出门的时候,邓叔叔去地区参加地毯技术推广会,并做了交流发言,会上就已经决定,全地区各县的乡镇都要组织到安平和柳集学习地毯推广技术。会议结束,邓叔叔匆匆赶来,也是送了大哥最后一程!我和晓阳都请了一周的假,我主要是陪父母,晓阳主要是陪大嫂,因为舒阳正在读高三,怕影响舒阳的情绪,这事就没有给舒阳说。父母两人是以泪洗面,老年丧子,人生最大的悲哀。 一周后,又到了舒阳休息的日子,当时的升学率很低,作为县一中,就只有抓紧学生的时间,高三的学生是每周休息星期天的半天,每月的最后一周,可以休息两天。我和晓阳商量,在高考前不能让舒阳知道大哥的事,周五下午,把大嫂送回了王庄,让二叔二婶照顾父母,我和晓阳就去了县一中接舒阳。 舒阳也不奇怪,这偶尔周末时间晓阳也会接舒阳到家里住,因为我们没有开火,只是吃饭的时候会带着舒阳去阿姨家或者在外面吃。那时候吃饭非常便宜,素菜也才三四毛钱,一般的荤菜最多也是一两块钱,舒阳临开学,晓阳还会帮舒阳装一个铝制饭盒,带上一些好吃的! 现在的舒阳,自从我和晓阳结婚后,被晓阳打扮得漂亮不少,以前的补丁衣服全部都丢了,每个季节不等舒阳和恩阳开口,就把衣服买了回来。这舒阳就比之前开朗大方了不少,加上又经常去邓叔叔家,也算同学里面见过大世面的! 晚上的时候,我们又去了邓叔叔家里吃饭,阿姨做了五六个菜,这几天我和晓阳也没有好好吃饭,舒阳见到我们还说,我俩一个月不见,咋又瘦又憔悴,其实,我们是一周时间瘦下来的。 饭桌上,我们四人都尽量保持往日的状态,避免让舒阳看出端倪。这次破天荒地阿姨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放的是西游记。这电视剧老少皆宜,演得正是这取经成功的一段,舒阳没怎么看过电视,自然是看得入迷。 邓叔叔说道:“现在地区各县都在组织到咱们县来学习考察地毯织造的技术,这县城被命名了地毯县,县里打算命名地毯乡,命名的乡县里会给一些补贴,虽然安平和柳集起步早,但这地毯乡比的还有规模,你们两个有没有信心呀”! 我和晓阳都还沉浸在悲痛之中,自然没有太多的兴趣讨论工作。晓阳说道:“我们柳集问题不大,但是这个安平不好说,毕竟安平地毯厂被撤走了,影响了规模”。 按到以前,自然该我搭话,但是我在想这父母在家有没有吃饭,大嫂的孩子有没有找到母乳,没有接上话。 晓阳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说道,你们安平有没有信心。 我说道:“啊,有信心,有信心,毕竟我们起步最早”! 阿姨自然是知道我的心思。说道:“舒阳,我考考你,你看过西游记没有?” 舒阳笑着说道,电视还没看完过,但小说之前是看了的! 阿姨说道:“那不错呀,这小说比电视要深刻,那你说说,这师徒四人取经,这谁的本事最大,谁的本事最小”! 舒阳咬着筷子,思考了下说道:“要说这本事最大,应当是孙悟空本事最大,要说这本事最小,这唐僧虽然是师傅,但是他的本事应该是最小的”! 阿姨笑着说道:“不错,真聪明,那你说说,这唐僧的本事最小,为何这本事大的徒弟三个,还要坚持跟着唐僧取经那?” 舒阳说道:“那是因为唐僧是十世的好人,又是金蝉子”! 阿姨说道:说得对,但不够深刻,我也看了这西游记,也有一些体会,你看这唐僧取经八十一难,这遇到了困难,这悟空有时候耍性子要回花果山,这八戒呀要分行李回高老庄,这沙和尚那要回流沙河,只有这唐僧从来没有说过要折返回东土大唐,我觉得唐僧这个人坚持信仰,他知道取经是办正事,干实事、他呀一旦树立了自己的目标,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改初心,不打退堂鼓,不气急败坏,更不耍性子,换句话说,他当领导管住了方向,坚持了下去。人这一辈子一定要有目标有志向,谁不遇到点事。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遇到事不可怕,只要我们坚持目标和志向,就知道自己该干啥。舒阳,你说是不是? 舒阳说道:阿姨,最爱听您说话了,您说得对,我的目标就是考试,我会好好考的。 阿姨笑着说道:这就对了,但这考试不是最终的目标,你还要考虑立大志,将来,怎么能够为社会做贡献,踏踏实实地办实事,这才是最终的目标。朝阳,晓阳,你俩说是不是。 我认真地听了阿姨的话,说道“阿姨,我明白了,您放心,我和晓阳周一就去好好上班,争取把这地毯乡的荣誉争取回来。” 邓叔叔说道:“这次各县的乡镇到安平来,你们不能只把文章做在地毯上,特别是你们安平,我给你出个主意,让你们高粱红酒厂把知名度打出去”! 我说道:“邓叔叔,什么主意”! 第51章 钟毅拍了桌子 邓叔叔说道,这次全地区近两百个乡镇,都去安平和柳集考察地毯织造的技术和模式,县里成立地毯总公司的思路是对的,现在县里要从熟练的农户中抽调两三百名有一定文化的熟练工加入县地毯厂,一是做大做强咱们县里的地毯厂,二是这些人要去全地区各乡镇去指导织地毯的技术。我和钟毅同志商量了,这些人不能只是地毯技术指导员,还要当咱们县的工业产品推销员。包括环美公司一期项目需要头发,他们还要去协助收购头发,这收回来赚的差价都是她们自己的,你们安平的高粱红可以搭便车,让这些人走村入户指导地毯技术的时候去销售高粱红白酒,我和钟毅同志把他叫做捆绑销售,当然,具体的落实,你们自己去和城关镇对接,现在地毯厂他们在代管。 晓阳说道:“爸,你也太偏心了吧,这不是两只手把李朝阳往上推”! 邓叔叔说道:“这不是把你们个人往上推,这是推动群众致富的好事,但归根结底是让你们办实事”! 阿姨不断地给舒阳夹着菜,舒阳也不客气,吃得津津有味,看起来一切都是其乐融融。 阿姨说道:“舒阳,你现在马上高中毕业,你再给阿姨说说,这读书有什么收获”! 舒阳思索了会说道:“阿姨,我觉得读书让我知道了很多,让我看到了李举人庄外面的世界,让我对生活,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期待,李清照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杜甫说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曹操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庄子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阿姨,您知道吗?我只要想到这些诗,我都觉得自己浑身有劲,我想去省城,我想去北京,我想学成之后,为咱们的家乡做点贡献!” 邓叔叔放下筷子,一脸的欣赏,说道好啊,这舒阳说得好呀,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知道学习,志向远大,舒阳,听到你说的话,叔叔都觉得自己有干劲了,年轻,是真好呀! 阿姨也放下筷子,看着我和晓阳说道:我看这舒阳,比你俩有志向,这读书呀我看也不是为了一纸文凭,更不是为了想着发财暴富,而是让我们成就自己一颗处变不惊的内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定与从容地朝着自己的目标进行。我看你俩那夜大的文凭是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修心。 舒阳说道:“邓叔叔,我大哥向阳也在读夜大师专,我们老师说县里已经准备让全体代课教师转正,这是真的吗?我大哥也能转正吗?” 听到舒阳的话,我的筷子一下停在了半空之中,晓阳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我忙帮晓阳捡了起来。 我说道:“晓阳,我去帮你洗筷子!” 晓阳起了身,我也去! 舒阳笑着说道,洗个筷子还去两个人,你俩一人洗一支呀! 邓叔叔看了一眼阿姨,控制了情绪说道“能转正,一定能转正”! 吃了饭,阿姨和舒阳就收拾了起来,邓叔叔就把我和晓阳叫到了书房,邓叔叔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给了晓阳一个眼神,示意把门关上。 邓叔叔说道:这向阳的事,钟毅同志很重视,已经做了安排,昨天已经过了会,向阳按程序申报烈士,秀霞按政策可以选择去当老师、当工人,民政上也会有一定的慰问。教训深刻,教育那边已经组织了教室危房的排查,县里会利用暑假统筹考虑解决一批危房,一时解决不了的,也要采取临时性的措施。李举人庄那件事,差点酿成大祸,现在,钟毅同志考虑,你们两个也是参与了救人,等向阳的批复下来之后,一并通报表彰。 我摸出了烟,给了邓叔叔,邓叔叔接了烟,我给邓叔叔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 邓叔叔抽着烟,看着我说道:“这个,还是少抽”! 晓阳说道:“爸,您也要少抽”! 我说道:“邓叔叔,要不我和晓阳的通报表彰就算了吧,这事我觉得不光荣,学生是救了,大哥却没了,这学校在我们安平,问题在哪里摆着,我们都知道,就是没钱去修一修,一直侥幸着,这学校教室这么多年都撑过来了,没想到它会塌”! 邓叔叔说道:我们尊重事实,实事求是,到时候再看集体研究的意见。这两天你们把舒阳放在这,在这里抓学习你们放心就是,晓阳你们俩把家里安顿好,振作起来,该去忙就去忙,家里的困难组织会出面解决。 两天的时间,我和晓阳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给自己调整,也给高考前的舒阳调整。虽然住得离黄河不远,但很少来到黄河。 雨水大,黄河已经涨了水,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农正在黄河大堤的滩区里放着羊,他头戴草帽,身穿灰色的汗衫,拿着鞭子不时在空中抽打两下,两三只土狗在相互地追逐。 我下了大堤,想着和滩区的老乡聊上两句。这大爷浑身黝黑,额头上的皱纹如同黄河岸边被雨水冲刷过的浅滩一样沟壑纵横,手中的长鞭原木把柄油光锃亮,尾端还有一缕红缨,这红缨已经发黑,但是仍是这老农最为朴实的浪漫,红缨长鞭手中握,葫芦宝瓶腰间插、让这老农还颇有一股子世外高人的感觉。 老人抽了烟,递给我葫芦,这葫芦通体的黄色,应是上了一层的原漆,如同西游记中那仙人的葫芦一般,后来有了彩电,才知道人家的葫芦是红色。 这酒好,尝尝! 我也没有客气,直接接了葫芦,张大嘴就灌了一口,耶,味道有些熟悉! 我看了看葫芦,又望着大爷说道:“这酒不会是安平的高粱红吧”! 大爷咧嘴一笑,小伙子可以,这酒就是安平高粱红。 老乡们都是朴实的,一支烟一口酒就熟络了起来。 老农看着我说:“您是吃公粮的吧”! 我说:“大爷,算是吧”! 大爷抽了几口烟,说道:这黄河水表面看起来水波不惊,但水下则是暗流涌动。咱这一块是泄洪区,下游都是些重要城市,万一哪天发大水,咱们这随时准备着开闸放水,保卫下游的城市。所以,咱这地方除了种地,没办法发展,谁来投钱那?万一发了水,就全部泡汤了! 我说道:“这么大的牺牲,咱能乐意”! 老农抽着烟说道:“乐意不乐意不在咱,在这老天爷,真的发了水,淹了咱比淹了这城市强吧,淹了咱国家损失最小,淹了城市你让国家咋办。咱本来就是农民,只要有一双手,就能在地里刨食,再说这黄河水几千年,决堤了不知道多少次,咱这在黄河滩区的群众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人呀,只要有股子志气,还能怕这个”! 听了大爷的话,我觉得和阿姨一样的深刻,三人行,必有我师,我总觉得自己一个农村退伍兵,三年时间就能成为这副书记,是自己能力强,办事稳,运气好,遇贵人。以前遇到事,我总是靠邓叔叔的那句“每逢大事要有静气”来压制自我控制情绪,但昨天听了阿姨的话,读书能够让自己发自内心的从容与淡定才是最为重要,但道理总是干瘪没有生机,我们听起来这个道理很有道理。行千里路如同读万卷书,老农的一席话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发自内心的从容与淡定,这装是装不上来的。 舒阳第一次来到黄河边,晓阳和舒阳看着滚滚黄河水,这发源于青藏高原的黄河,在黄土高原裹带着泥沙奔流到海不复回,成就了黄河两岸的璀璨文明,滋养了万千黎民大众。 晓阳和舒阳站在大堤上,风吹秀发,抚动心扉,晓阳看我爬上了大堤,指着远处的黄河说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舒阳看晓阳背了诗,有些害羞地背道:“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三哥三姐,这首诗,送给你们。 看着这滔滔黄河水,我想到了一首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舒阳笑着说道,三哥,这是黄河,不是长江,我和三嫂都背的是黄河的诗,你怎么背了杨慎的《临江仙》! 晓阳自然懂我心中之意,晓阳牵着我的手,依偎在我的肩膀上,满脸的深情看着流经千里历经万年的黄河说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指着东方黄河的尽头,说道:“朝阳,放下吧,往前看”! 舒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三哥三嫂,你俩都这么大了,咋还不注意影响。 周一一早,我们把舒阳送回了学校。我到了安平,晓阳去了柳集。张叔看我来上班,问我要不要多休息几天。 我说道,“家里已经安顿好了,这酒厂改革的事任务还很重,不敢再拖了”! 张叔掏出了烟,主动给我点了,说道:“现在地区把咱们这确定成了地毯县,地区两百多个乡镇都要到县里考察,学习地毯织造的技术,地毯总公司上周选了人,说是要派到地区各个乡镇指导地毯的织造,县里地毯要推广两个地毯乡,还要给些补贴,这事咱们要争取,毕竟苍蝇大小也是肉。” 我想起了邓叔叔说的话,忙说道,张叔,我看这地毯技术员不能只指导地毯的织造,加上这各地来考察的人,我看咱们可以做做文章,让咱们的高粱红走出去。这来考察的人,都是各地管工业经济的,咱每人都送一小瓶的高粱红酒,留下咱们的联系方式,让他们记住咱们的高粱红,有需要就给我们打电话。这第二,让咱这地毯技术员到了当地之后,给咱们去推销高粱红酒,推销成功的就给一定的利润抽成。 张叔仔细地听着,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子这个主意我看可以,岳专员是真的办事啊,现在地区补贴的10万元钱已经到账。老廖也不错,城关镇的30万也已经给了。加上之前推广地毯收的各乡镇的技术服务费,我们手上差不多有50多万,咱马上就可以上自动化的灌装设备。现在,县里补贴的10万能够能不能给我都不奢求! 我说张叔,当初县里要支持10万你都不要,那天岳专员来你咋敢张嘴就是30万? 张叔一脸坏笑地说:其实咱本来就差个10万,张嘴之前我没报一分钱的希望,但是既然要张嘴,咱就狮子大张口,反正脸已经丢了,丢三十万的脸和丢十万的脸没啥区别,咱胆子大一点,给他砍价的空间,没想到啊,岳专员耿直,张嘴就是十万,只是这县里还要搭给咱十万。以前我不敢要县里的钱,是怕县里占咱的股份,这地区不一样,要多要少也不会打咱这乡镇企业的仨瓜俩枣主意。 我说张叔,你就不怕领导生气给你脸色看? 张叔说道:“给我脸色,算求了,我眼神不好,到时候眼镜一摘啥也看不清,他拍拍屁股到时候走了,我拍拍屁股也走了,谁也没损失。再说了,为了群众,别说给我脸色,就是打我两耳光也无所谓”。张叔搓了搓自己的脸,又说道:“要是打了我的脸,我就抱着他的腿,不拿10万块钱,必须让我打回来。” 我笑着说道:“张叔,我这才知道,抱大腿抱大腿,是这样抱的”! 张书记说道:“别的不说,我就觉得你小子抱得大腿最粗,哎,你给你张叔说说,当初你带着晓阳要去上海,我们把你送到你邓大爷家里,你邓大爷打你耳光没有”! 我摸着自己的脸,说道:“没有、没有,大家都是文明人,从来没人打过脸”! 张书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说正事说正事,酒厂的商标县里都已经帮忙注册好了,上周你不在,吴乡长已经联系县印刷厂印了不少的酒瓶的贴纸,这高春梅已经联系酒瓶和酒盖了,高春梅打算招十个女工,先搞着人工的灌装和包装,正好把这个包装出来的酒,送给来考察的人,这样打开口碑和市场。 地毯厂的技术推广了之后,县里成立了地毯总公司,这廖书记先后找了李叔、刘县和邓叔叔,把这个项目让李叔让了出来,让县地毯总公司落户城关镇。城关镇给我们安平三十万的费用,外加每年给予一定的利润。 下午的时候,我们去了城关镇,临行的时候,我们去高粱红酒厂带了几桶高粱红酒。在那栋二层的办公楼里,廖书记和祝镇长分别接待着来自地区各地的考察人员。大家期待着地毯公司尽快派出技术团队。 老杨是从我们安平地毯厂过来的,现在任地毯总公司的副厂长,廖叔和祝镇长都没有时间接待我们,就只有先让老杨陪我们。 老杨说道:来了这城关镇才多久,不得不说廖书记很有眼光,这地毯织造的模式在全地区得到了推广,地区几个地方都是马上组团来和廖书记谈判,希望通过我们的地毯总公司马上派出技术指导,并协助走货,这样整个地区全部成了我们县地毯厂的下游生产线。廖书记也不是靠做倒买倒卖的生意,而是已经和外经委一起,利用环美公司的外贸资源,准备直接对接海外客户。老杨说着口水直流,这县纺织公司也动了起来,着手研究地毯线包的生产,廖书记已经计划找一些专业的大中专毕业生到地毯公司,从图纸设计、色彩搭配全部实现了自给自足。这就相当于我们县的地毯并不直接走省地毯公司,而是直接面向海外市场,和省地毯公司同台竞技。这样县地毯公司的议价能力和竞争优势极大增强。而且县里已经把外贸重视了起来,要谋划成立县外贸公司,看看,这都是人家老廖的手笔! 听完老杨的介绍,地毯厂短短一个月,地毯技术推广会才一周多,廖书记就有这样的手笔,让张叔、吴乡长和我都瞠目结舌,这种速度,这种思路,这种行事的风格是我们安平干部怎么也不敢有,不会想的操作。 我们几个喝着茶,像听天书一般,老杨看我们兴致高,话锋一转说道:“张书记,咱老杨这次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看着把地毯厂甩给了城关镇,但是你这白拿了我们城关镇三十万不说,你这每年还要抽利润的30%,合着我们这些人,都给你老张打工了,怪不得人家都喊你安平“土匪头子””! 张书记一手端着陶瓷茶杯,一手敲着桌子笑着说道:“老杨,你看你这老家伙,从安平出嫁才几天,就什么你们城关镇、我们安平,就把老廖夸成了一朵鲜花,咱老张那是牛粪都不如,还土匪头子,人家最多喊咱流氓头子。老杨,当初要这个价,我给没给你打电话,你是把胸脯都拍得秃噜皮了要人家利润的50%,还在咱心软,含着泪要了30%。现在你这老家伙到了城关镇转身不认娘家人了。你学学人家老李,到了工业园还送给咱安平一个养殖场,一个羽绒厂,娘家人把你们地毯厂拉扯大容易吗,人家农村姑娘回娘家,还知道捎一兜子土鸡蛋,你这拿点利润给你五万穷亲戚还有意见,小心咱安平群众到你老杨家砸你的锅”! 老杨说道:“张书记哎,我要早知道我来当这副厂长,我说啥也不能让你要30%的利润。这是啥概念,空手套白狼都没有这样套的。” 直到下午五点,廖书记和祝镇长送走了客人,才来到会议室。廖书记和祝镇长看到张书记和我们,非常的热情,毕竟这地毯厂的路子,他们押宝押对了! 张书记笑着说道:“两位领导真是大忙人,我可帮你们数了,至少四批客人,咱这老廖和老祝是要发大财了”! 廖书记一脸的微笑,祝镇长说道:“老张,我们累死累活,还不是给你们安平打工”! 张书记说道:“看你说的老祝,没格局了不是,咱们这就什么,咱们这叫共赢。再说你们70%,我们30%,这相当于你们吃肉,我们喝点你们剩下的汤,这不,怕你们吃肉的时候塞牙,我可是带了两百斤酒来给你们送礼。” 祝镇长说道:“真的?老张,我现在都怕了你了”。 张叔说道:“你看你说的,老祝,你这把感情都整淡了,我看这样,这城关镇的接待压力大,以后你们城关镇管饭,我们管酒,不能说我们安平拿钱不干活”。 廖书记笑着说道:“老张,你带着吴乡长和朝阳过来,不会是只送酒的吧,咱这关系,有话就直说,反正现在老张提啥条件,我都不意外”! 张叔说道:“你看你老廖,当了领导咋就这么说当大哥的,咋你们都把大哥当成流氓一样,我告诉你们,咱老张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厚道人。”然后看了看手表说道:“吴乡长,朝阳,这马上都六点了,要不我们出去吃碗面,回来再给老廖和老祝汇报工作。” 廖书记笑着说道:“你个老张,真是会打脸,走,咱们边说边吃”! 这地毯厂为廖书记挣了表现,让地毯技术员推广高粱红酒,并按量拿取提成的事自然就谈成了,只是从此以后安平负责城关镇的接待用酒。接连几天,我们都在为高粱红酒厂的事情奔波,从灌装工人的招聘,到原地毯厂房的酒厂改造,我也试图让工作让自己的神经紧紧地崩起来,不去想大哥的事,每天晚上我和晓阳都回李举人庄,陪陪父母和大嫂,照顾着小岂同。说是照顾,我们都插不上手,村里的几个嫂子,谁有空谁就把岂同抱走,大嫂也在学着调节自己,没有自暴自弃,没有放任自我,大嫂说她一个人也要给小岂同撑起一片天。 钟毅书记的办公室里,已经是民政一把手的袁成局长给钟书记汇报着大哥向阳烈士申报的事。 袁成说道:“我们给地区民政去了两次报告,都被退了回来,地区说,李向阳不能评,说、说这李向阳只是一个代课教师,不算正式的老师,这下雨之后教室坍塌也属于意外,救人的证明材料里面的另外两人一个是李向阳的弟弟,一个是弟媳,不能作为证据,综合以上考虑,他们不能往上报,我们的报告又被退回来了。他们还建议我们这事就算了,毕竟被自己的教室砸的,就别声张了”! 钟毅一拍桌子说怒气冲冲地道:“考试都考了,只是还没有发文,我们都开了会,我都签了字,还说不作数,难道我还会作假不成?还不让我们声张,这种事迹不应该大力地报道吗?” 袁成说道:“是啊,我都打电话解释了几次,这个报不上去,就批不下来,如果批不下来,这事就不好下定论,咱们后续的慰问和事迹报告工作就不好进行。” 钟毅说道:“我亲自给他们打电话”! 邓叔叔的办公室与钟毅算是两隔壁,这是携手并进,亲密无间。邓叔叔听着钟书记发了火,门也没敲,直接推门进来了! 老袁,怎么了,把钟毅同志气成这样!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二次看到咱钟书记冒火。 袁成说道:“这李向阳的事,地区民政不同意上报,说是属于意外,也没有其他人受伤,证明材料也有问题,说一个是向阳的弟弟朝阳,一个是弟媳晓阳,这都是一家人,算是一面之词。” 邓叔叔听了之后,也是一脸的惊愕,说道:“简直胡闹”! 钟毅直接拿起电话,对方一听是钟毅,态度自是好了许多,钟书记说道:“这李向阳同志是为了救学生,他被扒出来的时候,这身子底下还有两个学生,如果他不及时出手,这说不定八十多个人在里面,差点酿成大事故”! 对方说道:“钟毅同志,这事,材料太过单薄,我们也没在现场,也没有看到,这证明材料里还是亲属关系,递上去我们估计也批不下来”! 钟毅说道:“事情发生后,我们邓县马上就赶过去了,这现场后来我也去看了”! 对方说道:“这么说吧,这人还不是咱正式的,这事我们不好处理”! 钟毅说道:“这李向阳已经参加了考试,我已经看了,成绩很好,不出意外,就会转正的”! 对方说道:“这不是出事早了吗?这事实上不是还不是吗!好了,我还有会,这事就这样。”说罢,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钟毅同志听完愣了一下,直接一把摔了电话! 老邓,你说他妈的这是什么态度! 邓叔叔强忍愤怒,弯身捡起了电话,说道:“老钟,别动气,这事咱们再商量,总会有办法解决”! 第53章 电话打到了省城 县委钟毅书记一把摔了地区民政的电话,对于地区民政的这种做法十分不满! 邓叔叔也是强忍着愤怒,弯下了身,帮钟毅同志捡起了电话。 袁成以前是县民政局的副局长,不久之前才提了民政局长,看到摔了电话的钟毅书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邓叔叔说道:“老钟啊,别动火,不就是说咱材料不行吗?咱们就把材料重新组织再上报,我看这么多娃娃,这么多家长,哪个不能做见证!” 钟书记气愤地说道:“老邓,你说说这事窝不窝囊,我们咋给基层的群众和干部们交代,怎么给家属交代,人都没了,还在这里咬文嚼字”。 邓叔叔叹了口气说道:“这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老袁啊,你们和安平在费费心,重新组织证明材料,这次把材料搞得有分量一些,到时候我请郑县陪你跑一趟地区民政。” 邓叔叔回到办公室,轻轻地推上了门,坐在凳子上点了烟,看着窗外袁局长疾步匆匆的背影,思索了一会,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 老二吗? 爸,是我! 我给你交代个工作,你回到家给你媳妇讲,必须把这个事,办好,就说我拜托她了! 爸,啥事啊,咋还整这么客气! 事情是这样的,朝阳的大哥,是民办教师,刚刚参加完转正的考试……! 晓勇说道:“爸,清楚了,一定办好,代我给家里、给朝阳问好!” 说罢,俩人就挂了电话! 钟毅和邓叔叔交代的工作,袁叔不敢怠慢,回到局里就安排师傅一起去了安平。县里就是这样好,大家都在县城里非常的熟识,袁成以前在民政的时候,负责的是婚姻登记,现在已经成了一把手,而张叔和袁叔年龄应是相当,袁叔和张叔也都是熟络的人! 张叔看着袁叔,手里拿着七八页的材料,问道:“这么详细,还单薄了,老袁,我看你的萝卜章是不是没备案,没有效力。这李老师人都没了,这不是让我们寒心吗?” 袁叔说道:“老张,你可看清楚了,这上面盖的是哪里的大印,这是咱县委名义的报告,不是咱老袁的萝卜章。你都不知道我打了几个电话,嘴都说秃噜皮了,这报告都被退回来两次了。人家说咱牺牲的时候不对,还不是正式的,这材料里面是弟弟、弟媳证明哥哥,没有信服力,还说,还说咱这娃娃一个都没有受伤的,这房顶都塌了,就牺牲一个老师,这不科学”。 张叔听到之后,青筋暴起,直接站了起来,一拳砸在办公桌子上,那面平面玻璃当场粉碎,张叔大吼说道:“他嘛的,哪个说的,老子带着安平五万群众去找他,这个家伙要是不到李老师的坟前磕头认罪,我们就要告他! 袁叔没想到张叔突然变得如此激动,玻璃碎的一刻,慌忙劝慰道,老张老张,你别激动,你别激动,上级有上级的考虑,咱们好好落实就行。哎呀,你看你的手,都流血了,快快,去包扎一下”! 吴姐就在隔壁,听着办公室的异响,马上就推门进来了。 张叔难掩心中的愤怒,说道:“老袁,他们这是往我们的伤口上撒盐呀,安平不远,我们马上组织学生写材料,每个学生每个家长都写,三四百份都够了吧”!然后手一指吴姐说道:“通知教委的丁洪军,李举人庄村小下午二点召开全体家长会,都带着本子带着笔,我要去讲话”。 吴姐应了一声,还是先给乡卫生院的打了电话,乡卫生院的唐院长慌忙地带着纱布、胶带和药水赶了过来,吴姐和党政办去年新来的程国涛拿着扫把和抹布,帮着把张叔的碎玻璃收拾了! 张书记交办的工作,丁洪军马上就去落实了。丁洪军骑着二八大扛的自行车一圈一圈地使着力,李举人庄离安平不远,这乡镇里的干部们,那个时候的二八大扛自行车还是主要的交通工具,个别头脑灵活有经济基础的也已经换了摩托车,比如这财政所的董远印、计生办的肖仁,就连我们吴姐都骑上了小架的弯梁摩托车,显得十分的洋气。我们开的吉普212,是晓阳二舅淘汰下来的,经常地出故障,时常把晓阳丢在半路上,这弯梁摩托让晓阳羡慕不已,心里想着干脆把这212换成两辆摩托车完事。 我们村小的校长,也是秀霞大嫂的亲二叔,当年他一眼就相中了为人老实,待人真诚的大哥向阳,如若不是他从中间保媒,大嫂和大哥的事也成不了。如今大哥大嫂阴阳两隔,老人家也是痛心不已! 看到教委办的丁洪军通知开会,王校长说道,是不是向阳老师的烈士批复下来了! 丁洪军摇了摇头:“听起来不像,党政办的老吴说张书记冒了很大的火,办公室的桌子都砸碎了,说县里也来了人!” 王校长头发花白,虽然一身灰布衬衣洗得发了白,但是人还是非常的精神:“让咱学生们通知家长来开会,还带上这纸笔,能是啥事那?” 那个时候的乡小的学生并不提供午餐,大家放了学无论大小都是放学回家吃午饭,吃了午饭下午再返回学校继续上课,学生如此,老师也是如此。下午的时候,孩子们带着家长搬着板凳就来到了学校,大家乱哄哄的,不知道什么事,算着时间,丁洪军和王校长亲自整了队,那个时候的乡小,这操场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就是教室后面有一大块的空地,空地也没有硬化,但是学生们来来往往也踩得算是光滑平整。 两点钟,张叔袁叔的吉普212到了学校,张书记与王校长匆匆打了招呼,王校长想握握手,但张书记伸出手,一手的纱布包裹。 院子里有一个小的花坛,里面竖着旗杆,张叔一脚踏在花坛上,说道:“乡亲们,我是咱安平的书记张合军,很多群众都认识我,今天把大家请过来,就为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咱向阳老师的事。大家都知道,向阳老师为了救咱们的孩子,牺牲了,这个责任在我,在乡里,我感到很愧疚,很惭愧,很无地自容。暑假的时候,咱们会挤出钱,把这危房教室全部排查一遍。但是乡亲们呀,现在我们在给向阳老师申报烈士的时候,材料上有那么一点点的问题,人家说咱们的材料里不能证明向阳同志是救人牺牲的。我呀就厚着脸皮请大家过来,让咱们的孩子、让咱们的家长,能不能给咱李老师写个见证,出个证明,咱们就事实就是,把当天的事实写清楚,写完之后,就用咱学校的红墨水,盖上自己的指门印,我老张拜托大家了。” 说完,张书记直接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王校长说道,那各班带回,抓紧时间写,咱老师们都指导一下,特别是低年级的学生! 张书记和袁叔、王校长、丁洪军就来到了坍塌的教室前面,这教室已经被村里组织村里拆了干净。 张叔看着这残垣断壁,十分伤心地说道:“老袁,你是负责民政的,你看看咱这基层的教室,这乡里村里都没有能力全面地翻新建设,你要想办法呀”。 袁叔说道:“这个事情,钟书记和邓县已经很重视了,就拿这批代课教师考试的事来说,这是全地区最早落实政策的,上次开会你也去了,县里今年是起步年,今年过去,这几个工业项目一投产收入会翻倍,邓县不是说了,解决完教师的后顾之忧,就解决教室的后顾之忧。” 两人说着聊着,不知不觉也就过了一个小时。 这丁洪军突然跑过来,喊道张书记,快过来快过来,学生娃娃,学生娃娃和家长们都拿着削笔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拿着削笔刀,又出了什么事?张叔和袁叔 边说边跑进了教室门口。只见不少家长拿着自己孩子削笔的小刀在孩子们的大拇指头上刺了一个小口,大人们和孩子们的眼圈全部通红! 张书记吼道,你们这是干啥呀,咋往这么小的娃娃手上割口子呀! 底下没有声音,都是大人小孩的抽泣的哭声。这旁边的老师流着泪说:“领导,劝了,劝不住,咱这家长说,人家李老师为了救咱们的孩子,命都豁的出去,咱这孩子们给李老师出个证明,咋还能用红墨水糊弄人。” 张叔下了讲台,忙抢下了一张证明书,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中间还有拼音,只见一大一小两个鲜红滚烫的拇指印。张叔袁叔拿了一张又一张,那薄薄的纸上不少都已经被鲜血浸染湿透! 张书记心痛地看着孩子们说道:“娃娃们,你们,你们这样难道不怕疼吗!” 孩子们本就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在写下那份沉甸甸的证明,他们试着用最美丽的辞藻去歌颂、去赞扬、去证明那场令人痛心的画面! 孩子们都哭着,用稚嫩的声音说道:“俺不怕痛,俺要李老师,俺要俺们的李老师”! 张叔看着一群稚嫩的脸庞泪流满面地伸手要着李老师,再也绷不住那颗本已受伤的心,一个七尺汉子蹲在教室的讲台上,捂着眼睛痛哭起来!嘴里说着:“都是我们没用,都是我没用,娃娃们,对不起,对不起!” 袁叔也是仰面长泣,硬生生地把张叔拉了出来!临行的时候,王校长把两份最特别的证明交给了张书记。这上面写道,我们因为调皮,在其他学生都走了的时候,我们还在教室里躲猫猫,李老师抓住了我们,一手一个,突然掉了瓦片下来,李老师听到之后就把我俩压在了身体底下,紧接着房顶就塌了,李老师被扒出来的时候,满嘴是血,我们错了,我们证明李老师是为了救我们两个才没来得及跑,我们证明是李老师救了我们两个班八十七名孩子! 这拿了厚厚的一沓证明,张叔和袁叔就紧紧赶往了县里,直接去了钟毅的办公室,钟毅直接把邓叔叔请了过来,俩人看着孩子们一张一张的证明,看着一个个鲜血染成的指引,看着这铅笔、圆珠笔、钢笔五花八门的样式纸张,俩人也是越看越难受! 钟毅说道:“老邓,这事要是办不成,咱俩干脆都回家算了,你说这向阳同志要是泉下有知,这心里会咋看咱们!” 邓叔叔说道:“老钟,这要是交上去,不是打地区的脸面?” 钟毅说道:“明天一早,我去交,直接交给周书记”! 第二天一早,钟毅带着厚厚的证明材料,地区书记周伟平的办公室里,戴着一副老式花镜的周伟平,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衬衣,双眉紧锁地看着这些证明材料。 钟毅在周伟平的面前也是坐的周正,双手握着陶瓷茶杯,仔细地看着周伟平的表情。看了正式的报告,又看了学生的证明,钟毅小声地汇报说道:“这指门印,都是学生家长们拿着削笔刀刺的学生的大拇指”! 周伟平抬了头,看了看钟毅同志,没有表情,又继续看着证明。看了有七八张学生的证明,这周伟平把材料全部放下了。摘下了老花镜,说道:“钟毅同志,本来给你十分钟时间,现在我看都超时十分钟了,这向阳同志的事昨天我就知道了,省府的秘书长一早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过问。难为基层、漠视疾苦的责任人我想应该把他放到基层接受教育和锻炼。这向阳同志我看完全符合申报条件,上午地区就开会,加急上报。不容易啊,咱们的同志有这样的觉悟和奉献精神,你们必须照顾好家属,必须把这种精神宣扬起来,传承下去”! 钟毅放下水杯表态说道:“请周书记放心,我代表家属,代表基层的群众,代表我们县感谢地区,感谢周书记。” 又过了一周,七一前夕,也是高考前夕。我们县就收到了大哥为烈士的批复,同时收到的还有地区民政的一位副职被免职的文件!钟毅亲自安排,全县开展学习大哥向阳的事迹! 在县一中的教室里,各个班级的班主任老师组织召开班会。 同学们,今天我们召开最后一次班会,大家都是一中的学生,是咱们全县未来的希望,大家马上就要高考了,以后你们考上大学,追逐梦想,成为对社会对祖国有用的人才,成为“四个现代化”建设的主力军,咱们师生一场,是缘分,你们都还年轻,咱们的缘分还长,老师感到自己很幸运! 但今天老师也给大家分享一个不幸的故事,今天我们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通知,一位老师为了救自己的学生,牺牲了。大雨倾盆,这位老师刚刚参加完教师转正的考试,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咱们这一直下大雨,这老师参加完转正考试后,放心不下教室里的学生,他赶回教室的时候,外面下大雨,教室里已经在下小雨,等他和自己的两位亲属转移学生的时候,教室的房顶就坍塌了,这老师就被压在了下面,直到被亲属和学生们拉出来,他的身子底下,还紧紧地护住两名学生。他被拉出来口吐鲜血,还在关心两个学生有没有事。老师没送到医院就牺牲了,这老师的妻子怀着孩子,肚子里的孩子才八个多月,因为受不了刺激,早产了。 同学们,等到你们读了大学学有所成,羽翼丰满功成名就之后,不要忘了咱们的家乡还不富裕,咱们的家乡,还需要你们回来搞建设。最后,我希望大家记住这份师生情,记住这位英雄的老师,记住这位安平乡李举人庄乡小的李向阳老师! 听到李向阳的名字,舒阳一下站了一下,哆哆嗦嗦地说道:“老师,您说的这位牺牲的老师,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 老师看了看本子,没有意识到舒阳与向阳的关系!看着本子念道:“这位老师是安平乡李举人庄的李向阳老师!” 舒阳大哭一声,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痛彻心扉,哭得人锥心刺骨! 老师突然意识到,舒阳是李举人庄的,毕竟我们庄名太过特殊,李舒阳——李向阳! 舒阳一下子从座位上跑了出来,边跑边喊,大哥,大哥! 班主任和几个学生马上拉住了舒阳。 舒阳哭着说:“我要回家,放开我,我要回家,那不是我大哥,我大哥还活着,我这些天天还梦到大哥,他没死啊,我大哥!” 下午的时候,我和晓阳回了李举人庄的老家,和大嫂一起说起大哥烈士的事,安平和柳集同时收到了文件,安平还接到了通知,明天七一,钟书记和邓叔叔明天专门抽出时间到李举人庄举行慰问和批复宣读。我和晓阳都劝着大嫂,去工业园区当个工人或者去乡小当个老师,但大嫂怎么都不去。大嫂说:“这样去,这去了不是向阳拿命换的?我这学历不能教书,我呀就守着这岂同,就守着这养殖场,你们别劝我了,我去了对不起向阳!” 晓阳一个激灵,说道:“糟了,今天乡中都收到了文件,县一中能收不到?快,舒阳!” 我和晓阳急急忙忙地赶往县一中,大嫂背后千叮咛万嘱咐。进了学校,我和晓阳一路小跑,教室里没人!学生领着我们跑向了老师的办公室!舒阳在老师办公室里趴在桌子上哭得不能自已,旁边围了一群女老师,个个擦着泪! 我看着舒阳,轻声喊道:“妹妹!” 舒阳抬了头,看见了我和晓阳,一下扑到了我的怀里!委屈地大哭说道:三哥,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大哥没事! 大哥没事,这句话我始终也说不出口,老师们见我们来了,悄悄地关上了门,把窗外围着的学生全部轰开了! 晓阳拍着舒阳的后背。这个时候,舒阳需要一个肩膀,需要一个依靠,而他最需要的大哥,却再也不能回来。 晓阳红着眼圈,搀着舒阳说道:“舒阳,我们走,我们回家,明天我们带你看大哥!” 舒阳一路上抱着我的胳膊痛哭,晓阳开着车,我们到了县医院的家属院!我们陪着舒阳,直到舒阳哭得累了,哭得没有了一丝声音,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我们直接回来李举人庄,张叔早早做了安排,宣读仪式直接在坟前举行,我和晓阳不敢带着舒阳回家,父母都已经瘦得脱了相。刚刚收了麦,我们家的麦子是村里的乡邻帮我们收了直接送到家。大哥的坟茔孤零零地在这黄土地里守望着,舒阳跪在坟前哭得已经失了声。我们在大哥的坟茔前静静地等着,九点多的时候,王校长已经带着全校学生赶来,大家列了队,村里的叔伯大爷们也赶来准备了鞭炮,大嫂抱着岂同,在一群婶子嫂子的簇拥下也来到了这坟前。 十点钟,一辆吉普212和两辆中巴汽车来了,张叔引着路,钟书记、邓叔叔、刘县、满江部长、廖叔、马叔和李叔等一众人都来到了坟前。钟书记、邓叔叔先后与大嫂、我握了手,张叔组织大家简单列队。 张叔做了主持!没有过多的客套,下面进行仪式第一项议程,由满江部长宣读转正文件。 满江部长走向前,面向大哥的坟茔,打开了第一份文件:各有关单位:李向阳同志考试合格,经考察,按程序批准李向阳同志为正式教师。 文件读完,村里的长辈们放起了鞭炮,鞭炮很多,放了有七八分钟!待放完了鞭炮。张叔又说道,下面请满江部长,宣读烈士批复! 满江部长已经准备好了第二份文件,宣读了起来,文件很短,只有一句话。批准李向阳同志为烈士,请按有关规定办理!大家又是集体的三鞠躬,仪式结束。大哥从此盖棺论论!又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声音上通云霄,下震昆仑。 大嫂抱着岂同,这个瘦小的孩子本不能出现在这个场合,本不足月出生就已经是个奇迹,但是出生之后这孩子就不怎么哭闹,大嫂没有母乳,是村里的哺乳期的嫂子们一口一口地喂着岂同,不论白天和黑夜! 钟毅和邓叔叔来到大嫂跟前,看着大嫂抱着小岂同,钟毅书记接了过来抱着孩子,岂同也不哭闹,钟书记对着张叔说道:“老张,这孩子就拜托给你们了,家属有什么困难,要满足”。 大嫂说:“领导,都已经很照顾俺了,俺没有困难,大家已经帮俺把孩子给喂了!” 晓阳看着时机,主动上前接过了孩子! 崔主任把三个信封递给了钟书记。钟书记说道:“秀霞同志,这一个是上级的关心,一个是咱县里的慰问,一个是我个人对向阳同志,对您表示的敬意!” 大嫂一脸真诚地看着钟毅,说道:“俺不能要,这要了成啥了,成俺拿向阳的命换钱了”! 邓叔叔说道:“秀霞,拿着吧,这是钟书记的心意,是咱县和上级的关心!” 大嫂说道:“邓叔叔,俺不拿,俺拿了心里不踏实”! 钟书记说道:“秀霞同志,你不拿,我们心里不踏实!” 秀霞看了看学生们的背影,说道:“那行,那俺收着,这钱,就给娃娃们盖学校,能盖几间就盖几间”。 钟书记的手愣了愣,把信封递了过去,说道:“秀霞,你的话让我们无地自容呀,老邓,咱们要是照顾不好这秀霞,照顾不好这孩子,咱俩愧对家乡父老呀。今天大家都在,又是七一,我们就在烈士的坟前说下,咱们要把教育放在第一的位置,不能再亏待了老师和孩子们。” 钟毅又说道:“秀霞同志,按规定,现在向阳同志可以去烈士陵园,我们征求你的意见”。 大嫂看了看大哥的坟茔,说道:“钟书记,这以前工资低,一个月二十六块钱,这家里的父母,都是朝阳和晓阳在照顾。等到百年之后,就让向阳在父母身边尽孝吧!” 钟书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孝,我们都要尽,秀霞同志,你个人有什么考虑,想招工还是想去学校,你考虑一下,都可以。” 大嫂说道:“钟书记、邓县长,俺就是一个初中水平的农村妇女,啥本事也没有,不能因为向阳的事让俺去沾这个光,俺不用考虑,俺就在家里种地喂鸡,向阳胆子小,俺要经常来陪陪他,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钟书记听完,双眼一闭,马上又睁开了眼,说道:“青山埋忠骨,不朽英名存万古;乡土树丰碑,浩然正气贯千秋,生的光荣、死的伟大呀,秀霞同志,你是好样的,牧为,这秀霞让我都觉得惭愧,同志们,好好学学吧,这就是咱们的群众!” 又说了会儿话,钟书记和邓叔叔一行就返回了县城。临行的时候,钟书记握住我的手说:“你生在了一个好人家,你要把家人都照顾好”! 舒阳要回家看看爹娘,我和晓阳也没有在拦,不了却这桩心事,我们担心舒阳会影响高考。 免不了三人又是一场悲愤大哭。晓阳拍着舒阳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和晓阳又请假了一天,照顾舒阳和父母。等到了第二天,舒阳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算是恢复了些许正常。 舒阳说道:“三哥三嫂,你们快去上班吧,你们放心,我会好好考试的”! 我和晓阳看舒阳也稳定了下来,就想着舒阳陪陪父母也好。 到了乡大院,张书记说道:“来工作也好,不要老想着那事,我们采购的酒瓶已经到了位,今天第一天灌装,我们去看看”! 第55章 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那个时候,能够上县一中,至少也算是半只脚跨入了大学的校门,不说考上本科,但是复读一两年能够考上大专还是很有希望。 这些天来,老年丧子的父亲已经瘦到脱了相,我和晓阳结婚之后,父亲逐渐接受了自己有一个县长闺女的儿媳妇,特别是邓叔叔和阿姨到我们家来了几次,让父亲的腰板在村里是越挺越直。父亲本想潦潦草草地在村里度过余生,没想到我这个儿子竟然娶了县长的闺女,现在也成了老家安平乡的副书记,算是如假包换的三把手。父凭子贵让父亲觉得自己“大器晚成”,而大哥参加转正考试,即将成为正式教师。二哥大专毕业之后,也将成为吃公粮的公家人。这在农村是祖坟冒了青烟一般的富贵。父亲骄傲了,他有骄傲的资本,就算恩阳和舒阳没有考上大学,就是这三个儿子足以让父亲在李举人庄这一亩三分地上扬眉吐气。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黄泉路上无老少,大哥的牺牲对父母,对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打击太大,特别是父母,始终无法释怀。大哥牺牲后,大嫂怕睹物思人,晚上的时候就回了隔壁娘家的水洼王庄。 父亲听晓阳要将恩阳想办法协调到县一中读书,随即放下了筷子,端了桌子上的小搪瓷缸子,看了看里面的酒,一饮而尽,酒精的刺激让父亲使劲挤着眼睛,这少半缸子的酒少说也有一两。父亲心情不好,试图借酒消愁,但这些天喝完酒之后就坐在床上,抱着大哥的遗像嚎啕大哭,以这种独特的方式来排解心中的苦闷。 喝了酒,父亲鼓着勇气说道:“老三和老三家的,有些事情当爹的说,确实不合适,但今天没外人,我这话憋在心里不舒服,爹有件事请你们?” 见父亲这样,我们也忙都放下了筷子。父亲这一杯酒,算是鼓足了勇气,我和晓阳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父亲要说的是个什么事。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这老大走了,我们心痛,但是再心痛,我和你妈也说了,这是现实,咱得慢慢去接受,好歹不幸中的万幸,生下了岂同,给你大哥还留了后。但是,但是这!” 晓阳看父亲十分的为难,说道,“爸,我们又不是外人,有啥好您就说,我和朝阳能办到的,我们一定全力去办”! 父亲起身,拿起旁边的高粱红的酒坛子,又要倒酒。母亲起了身,说道:“喝喝喝,一天到晚地喝,今天的量已经到了,不能再喝了”! 父亲看着酒坛子被母亲夺走,也只有自顾自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叹了口气无奈地继续说道:“舒阳恩阳,你俩吃完了,就回里屋去,我们和你们三哥三嫂有话说。” 舒阳和恩阳,却也已经吃完了,见父亲这样说,也都听话地起身,到了里屋去了。 父亲说道:老大走了,还不满三十,你们大嫂秀霞那也还年轻。我和你娘都觉得,这岂同就是吃百家饭的命,以后这岂同还得仰仗老二正要和你们照顾,咱这呀不能耽误秀霞一辈子,我和你娘都觉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就让你大嫂回娘家去吧。 我和晓阳听完父亲的话,也沉默了,父母说得在理,考虑得也是周到,毕竟这大嫂年轻,我们自是希望大嫂能在家里一直带着岂同,但这种考虑太过自私,一切还要遵从大嫂的意见。 父亲搓了搓脸,继续说道:“我们听说县里打算让你大嫂去吃公粮,这次你大嫂又没去。这你大嫂顾得全面,看得长远,人也有志气,不得不说我都佩服。但是人总要过日子,总要说这柴米油盐,这县里给的机会,是你大哥拿命换的,咱家牺牲了一个吃公粮的,我们觉得县里既然给了机会,咱不能浪费。老三,老三家的,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都是干部,和上面的关系都是通的,你们能不能给上面说说,这老二回来之后,别去乡镇企业了,能不能就留到乡大院,这以后照顾岂同,也算是给你们多个帮手。” 晓阳没有搭话,我知道这事实在是不好办,就试着做做父亲的工作。说道:“爹,这二哥去乡镇企业只是锻炼,身份还是干部,以后还是会回到乡政府的,您为啥一直在纠结这个?” 父亲看了我一眼,眼神之中有些许的不满,又道:“你爹我没读过什么书,但也是当过兵的,当年上边要给我安置工作,我就是想着自己没文化,不给人家添乱,脑子一热就回来种地。我这二三十年啥遭遇,你们也看到了,以前在生产队挣工分的时候,干的都是掏粪拉犁的活,说实话还不如队里的牲口,我那些留下来的战友,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坦,前些年咱们吃不饱饭的时候,他们也没饿着,自己一个人咋都好多,但以后拖家带口的,咋整。你们再看看现在,咱家现在在村里啥地位,还不是仰仗你在乡里吃公粮吗?我没什么文化但是大戏听了不少,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这工和商都算不上什么,你说你二叔现在都自己干起了代销点,这算不算工商,可是你二叔小学都没毕业。我让你们拼命读书,当年累死累活憋着劲的不就是想让你们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吗?” 父亲说得不无道理,但是这二哥的事是与政策明显相违背的,我和晓阳都做不了主,这个环境下逆势而为实在不妥。再说二哥的身份并不是企业的职工。 我说:爹,这事……。 话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了,老三,这事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做不了主,老三家的,这事我知道你能办成,怎么想的,你说句话。 晓阳意味深长地说道:爹,这事我们了解过,除了医生和教师,这一届的大中专毕业生必须到企业锻炼,要不这样行不行,您再征求下大嫂的意见,毕竟这事……。 父亲略显生气地说道:“老三家的,你咋就没明白,秀霞,她早晚会出咱家这个门,这事不用和她商量”! 晓阳有些惊愕,没想到父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晓阳看着妈,问道:“妈,你们这是要把大嫂撵走吗?” 母亲叹了口气说道:“晓阳,秀霞咱在这,会耽误人家,我们也难呀,岂同这么小就没了爹,这又没了妈,我们也不舍得!” 晓阳听了之后十分的难受,说道:“爹、娘,这个事,我看大嫂只要还在咱家,就必须尊重她的意见,她不点头,这事我们没法跟上边开口,如果闹僵了,先不说别人笑不笑话,就是这大嫂家的几个哥哥,爹,您能招架得住吗?” 听到晓阳这样说,父亲一下就泄了气,无奈地说道:“这不是老二眼看着就要毕业。” 晓阳说道:“爹,我给你保证,只要大嫂点了头,这事我一定办好。” 父亲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算是回应! 吃了饭,我们就带舒阳回了县城,高考为重,舒阳马上就要参加考试。我们家离县一中不远,但为了方便考试和照顾,就说好了舒阳这几天就住在阿姨家里,由阿姨负责照顾。除了这个因素,阿姨比较擅长开导人,我们也希望阿姨能够把舒阳尽快从悲愤的情绪中调节出来。 到了县委家属院,阿姨在家正在收拾,桌子上的菜比较丰盛,还有几瓶子曹河大曲。邓叔叔在书房里,阿姨说是廖叔在与邓叔叔谈工作,我们自没有上前打扰,安顿了舒阳,廖叔还没有出来,时间晚了,我们自然也就先告退了。 到了家,心事多,想着离去的大哥,又想着或将离开的大嫂,想着襁褓中的岂同、即将高考的舒阳、想着恩阳还有一心想到乡大院的二哥。感觉到身上的担子好重,身上的压力好大,心中也有些许的苦闷。 晓阳自是知道我的心事,不一会就从厨房出来,端了两个盘子放在茶几之上。我们没有开火,但是结婚的时候就置办了锅碗瓢盆。 看晓阳忙里忙外,我说道:“晓阳,这是干啥”! 晓阳也不解释,打开自己的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邓叔叔家里顺了半只烧鸡和半盘子花生米,两个铝制的饭盒装得满满当当。 我说道:“贼不走空啊”! 晓阳一下坐在了沙发上,手里还拿着曹河大曲。晃了晃说道:“领导,兄弟陪你喝一杯呀”! 我看了看表,说道:“现在?都快十点了,喝酒?” 晓阳一下搂着我的脖子说道:“兄弟陪领导喝酒,还管什么十点八点的”! 我看着晓阳说道:“喝点?” 说罢晓阳就开了酒,在这酒杯里倒了酒,一人二两,满满当当! 晓阳说道:“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领导,小女子先干半杯”!没等我说话,晓阳端着杯子就干了半杯。 我一脸惊愕地说道:“晓阳,你干啥,这么大的杯子,你一口就是一两,咱俩喝没这个必要吧”。 晓阳喝完之后就依偎在我的怀里说道:“要喝就喝痛快,该你了,别让我看不起你”! 晓阳这样说:“我自然也只有干了半杯,这曹河大曲入口绵柔,略带回甜,应当是前两年酿造的纯粮酒了”! 酒喝完,晓阳就往我嘴里塞了鸡腿,说道:“快吃,进口鸡腿”。 我边吃边说,这一个鸡腿,还进口的,你真当我没见过世面! 晓阳说道:“我刚啃过的,能不算进口的?” 我一脸嫌弃地说道:“你把这个叫进口?也对,进了你的口。” 晓阳举了杯说道:恩阳上一中的事你别担心,毕竟大哥是为教育做的贡献,这个我们走正规途径,我请马叔出面协调就好了。说罢,我俩又碰了杯,这第二口自然不能傻喝了。 我说道:“那二哥的事咋办?” 晓阳给我夹着花生米,说道:“二哥的事大嫂那一关过不了,二哥必须先去企业,这个我们没有办法。只是我觉得爹娘有句话说得在理,大嫂往后不可能一直在李举人庄,大嫂还年轻,没必要搭上一辈子”。 我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晓阳频繁地给我夹着菜,说道:“你知道廖叔和我爸大晚上的谈什么?”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兴许是地毯厂的事”。 晓阳说道:“这刘县已经是副书记了,今天我看到了党政办的文件,副县已经免了,刘县下一步不会再负责工业经济这一块了,也就是小道消息说的那个位置算是空出来了。” 谁上? 晓阳边往我嘴里塞花生边说,谁上还不好说,反正不会是你,但是我估计廖叔、李叔甚至张叔都有可能,这几个都是踏踏实实干出了真实业绩的人,谁上都是应当的。 我有些不可置信,说道:“张叔,不太可能吧,毕竟当一把手还没多久”! 晓阳说道:“这个时候主要就是看能力了,以前没看出来呀,以张叔的能力和魄力,不在李叔和廖叔之下,但他们谁上,我爸也只有建议的权利,关键还要看钟叔和地区的意见。” 不知不觉,喝到了近十二点,看着依偎在身边的晓阳,我问晓阳,为什么总喜欢靠着我。晓阳说道:“笨蛋,你知不知道丈夫的含义,丈夫丈夫就是一丈之夫,离得八丈那还是丈夫吗?那是公共汽车的车夫”。 我们聊了家庭、聊了工作、聊了理想、聊了人生、最后聊了基本国策。晓阳喝得到了位,拍着我的肩膀说道:“领导,你放心,有你媳妇在,多大个事呀,咱俩还顶不起一个家?” 晓阳最大的好,就是善解人意,从来不搞家庭式的内耗!这也许就是结婚的意义,回家再晚万家灯火总有一盏为你而留,委屈再大总有一个肩膀给你依靠。男人,也不容易,但是遇到一个爱你的人,遇到一个善解人意的人,生活中也没有太难。 大家应该也知道了,我在家庭里的地位也在逐步提高,以前的笨蛋不再常听到,现在听到最多的就是晓阳喊我“领导”,虽然这个领导在家里从未亲政,但在仪式感上晓阳从不差事,吃了饭晓阳都说:“领导,要不您辛苦下亲自刷个碗”!让你刷着锅洗着碗还以为自己是她的领导。没办法,这就是人家的本事! 第二天一大早,晓阳一口把我咬醒,大声说道:“你个坏蛋,酒品怎么那么差。”故作生气地又道:“丧尽天良啊,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慌忙下了床,走到客厅一把抓起了曹河大曲的玻璃瓶子,看了看生产日期,长舒了一口气道:“幸亏不是假酒。” 我拿着酒瓶子递给晓阳,说道:“问题不大吧,这酒是纯粮食的,而且这个东西讲概率”。 晓阳坐在床上,双手抱膝说道:“笨蛋,我是给你在讲概率吗?我是在给你讲人品,我不管,你要负全责”。 我咧着嘴笑着说道:“哎、哎,我的全责,我的全责”。 上午的时候,要开地毯乡考核奖励兑现大会和工业强县推进大会,会议选在了县剧院召开。我们县之所以能够大规模推广地毯技术,就是因为晓阳从大嫂分散养鸡的过程中得到的启发,现在全县大量上机地毯织造,县里也成立了地毯总公司。廖叔也是大手笔,计划将地毯直接越过省地毯公司销往海外。这次会规模看起来不小,县里面各个局,各个企业的负责人,每个乡镇的书记、乡长、副书记和分管工业经济的副乡长都来参加了会。晓阳并不是负责工业经济的副乡长,并没有资格参加会议,而我作为安平的副书记参加了会议。晓阳没有参会,还是有些许的遗憾,但在没有办法,毕竟通知规定了参会人员的范围,不能再去和县里申请,单独加一个名额,那样去搞特殊,是落人口是。 到了会议室,随着我职务的升高,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多,不时有人与我主动打着招呼。在别人眼中,我虽然比不上孙友福,年纪轻轻已经是局委办的一把手,但是我比孙友福年轻两岁。现在我已经是安平的副书记,又是邓叔叔的女婿,从职业前景上来讲,大家都清楚,我的未来只会比孙友福要好。就是晓阳对我也有些许的羡慕,说我傻人有傻福。 在会场上,还遇到了老杨,这个以前安平地毯厂的小厂长,现在摇身一变,成为县属企业地毯总公司的三把手,负责生产的副厂长,直接副科级。老杨白色的衬衣还打了个领带,黑色的边框眼镜换成了银丝眼镜,让这个本打算守着安平地毯小厂退休的老杨焕发了第二春,别的不说,这气质上是和领导接了轨,从农村的生产队长直接变成了正规军。 老杨见到我,发自内心的热情,双手握着我的手说:“朝阳,你可把老哥想死了,这奖励兑现的大会,你们两口子最该受表彰,咋样,这次先进个人少不了吧”! 我摸了摸老杨的衬衣,材质不错,说道:“我和晓阳做得不够好呀,这表彰奖励没有我俩,咋,看你穿得跟个新姑爷一样,这次要上台领奖了吧”! 老杨风趣地说道:“咱老杨倒是想当姑爷,但是找不到姑娘呦,你说这上台表彰没你俩,不可能吧李大乡长,这事别人不知道,你邓大爷还不知道吗?这事就是你和晓阳的功劳呀。” 我笑着说道:“这全是县委和政府的功劳,我们只是落实了领导指示”! 老杨说道:“哎,怪不得你们进步快,有思路又有觉悟,他能不进步嘛,还记得上次我给你说的县里要成立外贸公司的事吗?现在已经定下了,一会开会要宣布,这总经理是你的熟人。” 我说:“谁呀,不会是老哥你吧。” 老杨笑了笑,看了看左右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说道:“反正有人要去外贸公司当老总去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说道:“不会吧,我都不知道的事”。 老杨悄声说道:“错不了,外贸公司和地毯厂一起办公,这次地区很支持县里,直接给了城关镇五十万的帮扶资金搞地毯厂”。 听到五十万这个金额,我一下瞪大了眼,惊愕地说道:“五十万?都给了城关镇?” 老杨说道:“你以为,人家老廖给你们三十万能这么痛快”! 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到张叔在喊我。“朝阳,快过来一下。” 我走了过去,心里还在想,外贸公司,难道是友福? 会议的时间还没有到,地区领导要赶过来,会议定在了十点,大家来得早,就在会议室外面的走廊里围起来说着话吹着牛。自然是关系好的、聊得来的在一起吹牛,乡镇的干部围着县里的局长们聊天。县里开会乡镇的书记坐在前列,县里的干部们坐在后面,这体现的是县里对乡镇的重视。 我走到张叔的后面,只见杜书记紧紧地握住了张叔的手,旁边还有一人,我并不认识。张叔说道:朝阳,这是咱县建筑总公司的严总,这严总说了支持我们搞建筑公司。 严总见我过来,忙伸出了手:“李书记是吧,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呀”! 杜书记说道:“朝阳,我们柳集支持两万块钱入股”。 张叔说道:“老杜,你没听这老严说,两万块钱不够塞牙缝的,至少要十万块钱的启动资金,再说你们柳集那两万块,是你们全乡老少爷们和你老杜一针一线织出来的,你这还没捂热,就给了我们,我们拿着不忍心呀。” 杜书记抓着张叔的手说,“老张,这钱你要是不收,咱俩这几十年算是白处了,这以后见了人我可就说你老张见利忘义,遇到发财的机会都不知道拉兄弟一把”。 张叔说道:“哎,老杜,于心不忍啊,这别人都说我是流氓头子,这要是真拿了你这两万元钱,知道的说我们安平是在拉你们一把,这不知道的还说我们安平又在耍流氓”! 杜书记一拍胸脯,说道:“老张,你放心,这一点兄弟给你做证,是兄弟主动上的你的贼船”。 严总说道:“那两位大哥就在商量下细节,我们建筑公司到时候给你们派两名工程师过去负责经营管理,人还算我们的人,但工资你们来发,但前提要说好,你们可不能到县城来搞业务,只能在乡镇,咱这可是君子协定。” 张叔说道:“老严,你就放心吧,咱老张的人品你还信不过”! 严总笑着摇了摇头:“信不过信不过”。 正说着话,李叔从背后拍了我一下,见是李叔,几人都忙着打着招呼,对于这个晋级副县的热门人选,大家自然是多了几分的热情。 李叔笑着说道:“老杜,听说你们柳集这次和城关镇是一等奖,你这老家伙上台领奖怎么穿得跟个花子一样”。 这李叔不提醒还不觉得,这李叔一提醒才发现,就连一向不注重外表的张叔这次都穿了白衬衣,扎了时下流行的外腰,就是把这衬衣收在了裤子里,人显得精神干练。只是这杜书记,还是一身的灰色土布短袖,洗得都发了白,但是这土布染色不均匀,掉色也不均匀,看起来十分的寒酸。 老杜说道:“没办法呀,这柳集底子薄,基础差,需要贴补的地方也多,咱发的那点工资,哪舍得换新衣裳。” 李叔说道:“那一会上台,你干脆喊你们晓阳上去,毕竟地区岳专员要出席,你这穿成这样上去,影响咱县里形象,让领导还以为你们柳集还没解放。” 杜书记说道:“老李,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晓阳还是副乡长,不在参会的范围里面”。 李叔有些惊讶说道:“先进个人也没有?” 杜书记说道:“这不,晓阳好说歹说也不报自己,把奖励名额让给老周了”。 李叔看着我说道:“你也不是?” 我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是”。 张叔说道:“他小子也是不要,把标准名额给了吴乡长了”。 李叔看着我,眼神之中既有可惜,也有敬佩。事实上,对于这次表彰,阿姨给我和晓阳说了,这我俩因为救人的事,已经被通报表扬了,没必要再去争取这个地方推广先进个人的称号,有时候让一让,让人记在心里,比挂在墙上好。所以,我和晓阳面对这个先进个人,都给推了。 到了十点钟,邓叔叔和钟毅陪着岳专员来到了会场,岳专员坐在了中间,这钟毅坐在了岳专员的左边,邓叔叔坐在了右边。已经是副书记的刘乾坤主持了会议。第一项议程,是表彰命名地毯乡,柳集和城关镇、安平是地毯乡,祝镇长,柳集的周乡长和安平的吴乡长上台接受了匾额。这第二项则是先进集体,一等奖是城关镇和柳集,二等奖则是安平和其他两个乡镇,三等奖则是其他四个乡镇。这次的一等奖直接发了两万元的现金,二等奖则是一万,三等奖则是五千元。这第三项表彰是先进个人,廖叔、老杨、吴香梅和柳集的周乡长等二十多人被评为先进个人,每人奖励了200元,这在当时可算是两个月的工资。这前三项议程进行完,就进入了发言环节。 这城关镇的廖叔代表先进集体发言,介绍城关镇的经验。廖叔本就是县府办的主任,曾经是县里的第一大笔杆子。廖叔的发言自然很有水平。这总结下来也是三点,第一抓住机遇,乘势而上,把地毯推广推向新高度。重点说了这城关镇敏锐地察觉到地毯推广的潜力,主动积极地协调让地毯总公司落户了城关镇。第二打开思路,积极作为,让城关镇在工业强县中迈向新路径,重点说了城关镇拓宽思路,不做简单的倒买倒卖,而是计划从图纸研发、线包生产和对外销售上做大做强,把利润做大做强。第三以点带面,示范引领,让地毯技术推广成为先富带动后富的新实践。重点讲了这城关镇日子过得舒坦些,但是不忘了咱剩下乡镇的穷亲戚,会去拉大家一把。 在掌声之中,廖叔结束了自己的讲话,吴乡长和老杨又分别代表个人和地毯厂做了表态。刘乾坤说道:下面进行第四项议程,请满江部长宣布成立县外贸总公司。 满江部长开了话筒,说道:为了适应全县贸易形势,经过县里研究,决定成里县对外贸易总公司,正科级规格,由县外经委副主任李剑锋同志兼任总经理。 第56章 这事一定要重视 中午我们和县建筑公司总经理严家文吃了饭,请求县里的建筑公司支援我们搞乡里的建筑公司。散了之后,我送了张书记回家,下午我又返回了乡里,张书记交代,这汛期的事一定要重视,特别是乡里的几家乡镇企业,要每家都去看一看,不能因为一场大雨造成损失。 到了乡大院也才三点多,几家企业都在乡大院周边不远的地方,我就先去了砖厂,这砖厂的前任厂长刚刚调整,之所以调整并不是因为年龄,而是这砖厂的效益好,但这两年却连年报亏,年底还需要乡里补贴。张书记本身也是安平人,就听说了这砖厂管理太过混乱,几个头头中饱私囊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几个人的舅子老表家里全部盖了红砖瓦房。 几个厂长这样这底下的工人更是上行下效,有的工人每天下班布兜里就要揣几块砖,这长年累月地都起走了三间瓦房。那时候也有句俗语说得好,外国有个加拿大,咱们有个大家拿。张书记是狠下心拉下脸,让几个人交代问题下不为例,但砖厂的几个人心黑嘴硬,硬是说乡镇企业养的人多,属于正常亏空。张书记让吴乡长带了队,亲自带着财政所的董远印几个人核对了砖厂的账目,这董远印还想活活稀泥,毕竟都是安平人,以后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吴乡长本身就是一根筋,硬是让董远印把一摊子糊涂账理了清楚。 这事实面前砖厂的几个人马上服了软,就到处找人说情,最后时刻张书记还是手软了,没有让监察出面,让几个人把亏空的钱补上,全部办了退休。张叔没有把事情做绝,而是让每个人都找了一个人来企业里顶岗,算是正式的乡镇企业工人。砖厂几个头头自知理亏,张叔这事办得敞亮,告别的时候砖厂几人还专程把张叔请出来喝酒认罪,表示感谢。 这砖厂的新厂长是老贾,老贾已经五十多岁,也是那个时候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以前干过村小的校长。老贾到现在这个位置也很有一段故事。听乡里老辈的人讲,当年还是公社的时候,要组建服装厂,服装厂成立了就需要一个管事的,就从村里提了一个村长直接当厂长。但是搞了两年衣服没搞几件,花边新闻倒是传得沸沸扬扬,毕竟这服装厂里四五十号人多数都是女工。 乡里不大,这几个女工家属都到乡大院闹了几次,公社领导怕搞出事情,没办法就换了人,这服装厂的厂长就送回了村里。这厂长被送回村里老婆不乐意了,这以前村干部当得好好的,你们非得让去干厂长,这厂长干了没两年你们把人送回来了,你们说这个闹那个闹的,欺负我们不会闹是不是,这又是在乡里一通闹,公社领导也没办法,毕竟这花边新闻谁也没抓现行,就把这厂长安排到了乡里看大门,一看就看到现在,这王厂长就成了王叔,王叔就成了王大爷。 这王厂长走了,总要找一个人继续管事吧,这找来找去就发现当过校长的老贾为人正直,作风正派,口碑一直不错,要说缺点就是人老实了些。公社书记直接大笔一挥,这老贾就由校长成为服装厂的厂长。老贾在的这些年,服装厂虽然没有大的业绩,但是也从未有过什么花边新闻,四平八稳、按部就班。 砖厂出了事之后,张书记就考虑把老贾调过去。张书记的意思是砖厂不需要跑业务,属于等着客户上门的垄断型的生意,更适合老贾,这大笔一挥,老贾就又到了砖厂。现在的服装厂的厂长,则是由企管站的副站长高春梅代管。 老贾见我进来,忙迎了,这老贾以前也是干干净净文质彬彬的一个人,这倒了砖厂浑身上下都有着一层薄薄的灰。 对于老贾我还是十分尊重,不仅仅因为他资历老,更多的是这老贾骨子里也是一个读书人。老贾对人从不曲意迎合,无论是谁都是热情而不轻浮,尊重而不浮夸。下一步,如果乡里搞起了建筑公司,这老贾的砖厂需要鼎力支持了才行。 我掏出了烟,老贾也没有客气,直接接了过来,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我们抽着烟都静静地看着。 把烟抽完,这老贾不慌不忙地把这烟头掐灭,才把这烟头丢在了地上,又用脚使劲踩了踩。 我说道:“贾叔,你这习惯可是真好”! 老贾说道:“这以前在小服装厂的时候,最怕的就是火,现在到了砖厂,最怕的就是水。我们把这土用这机器挤压成砖坯,这砖坯最怕就是下雨,一旦砖坯淋了水,咱这砖也就报废了,这又要重新返工。” 我说道:“贾叔,这今年偏巧雨水又多,今天还开了会,要把这防汛作为头等的大事,咱可要做好准备,千万不敢让这雨水把这砖坯给泡了”。 正说着话,老远听到有人喊我,我仔细一寻摸,是我们村的二胜,这二胜在砖厂当班长,二胜的爹就是我们李举人庄的李有纲。这二胜家人丁兴旺,在我们村拳头硬,从我记事这村里管事的就是二胜他们家的人,二胜的爷爷到二胜的爹都是村长。这有纲叔没什么文化,所以几个孩子就按一二三四来取名,老大大胜是村里的电工,老二二胜在砖厂当工人,老三三胜现在买了拖拉机跑运输,老四尚小但也辍学在家,算是村里的小小的混世魔王。 我大嫂刚入门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在云南,大嫂看不惯这二胜家里欺负大哥,和二胜家已经打了几架。因为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代课老师除了乡里给的二十六块钱的工资之外,村里还需要从集体土地里抽一部分粮食出来补贴给代课教师,但那个时候有纲叔从来没有给过大哥一粒粮食,给没有什么说法。 说起来我们整个李举人庄姓李的都是本家,只是这时间久了慢慢地大家在村落里逐步形成了小的分支,每个分支之间生活在村子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矛盾,但归根结底还是男丁多的欺负这男丁少的,这在以前的农村并不罕见。只是这些年,特别是我和晓阳结婚后,有纲叔对我们家才好了起来。而现在我又是李举人庄的包村干部,为了推动工作,也有和这有纲叔缓和关系的需要,所以这以前的事从没有再提起过。 李二胜从小自是喊得热情,但是有些清高的老贾眼神之中并不波澜,我知道老贾这这种人最讨厌的就是这阿谀奉承的人。 二胜走了过来,说道:“三哥,你这来检查工作了”! 我说道:“二胜兄弟,这不是最近雨水多,我到这砖厂来看一眼,这贾叔刚到这砖厂,你是班长,一定要给咱贾叔把工作顶起来”! 二胜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三哥,这,这我已经不是班长了,这不是犯了错误,被咱贾大爷“革职查办”了! 这老贾听到李二胜喊我三哥,也不为所动,仍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李二胜,你的错误不小,要不是看在你是咱朝阳书记的本家的面子上,张书记肯定让你回老家种地去了,你现在要是好好表现,这以后还有机会成为管理人员的”。 二胜点头哈腰地说道:“大爷,您放心,你看我这汗珠子,都比黄豆大了”。说着拿起那根看不出什么本色的毛巾,在脸上抹了一把。 我说道:“二胜,好好干,咱贾叔是个敞亮人,到时候不会亏待你”。 二胜说道:“对对对,三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给三哥丢脸,那你们先忙,等到你啥时候回家,咱再一起喝酒。”说罢笑着挥着手,又去干活去了。 见二胜走远,这老贾说道:“你们这李二胜太不像话,当个班长,仗着那么芝麻大的权力,天天让工人请他喝酒,要不就扣别人的工资。这前几个厂长的事,他没少掺和,他这次也退了两千块钱,要不是看着他年轻,加上他爹又是你们村的村长,也考虑到你的面子,这老张差点是要收拾他的。这最后考虑下来,还是给他留了饭碗。” 我看了一眼出大力的二胜,说道:“贾叔,知错难改善莫大焉,你好好调教,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把好手”。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几家企业也就属砖厂最为特殊,告别了老贾,也只有先回到这座大院,把摩托车还给了财政的董远印,晓阳就来到了安平。 到了车上,晓阳鼻子像动物一样到处开始闻,一会就趴到了我的身上,从下开始往上闻,闻完之后,晓阳疑惑地说道“喝酒了”? 我自是点了点头,把这张叔成立建筑公司的操作给晓阳说了明白。我说道:“要不你再近点,闻一闻我喝的什么酒”? 晓阳白了我一眼,说道:“没得你”。然后在嘴里盘算着数字,算完之后直接揪着我的耳朵说道:“合着你们安平的建筑公司就指着我们柳集的两万块钱当启动资金?你们也太流氓了吧,实际只出了1%,什么概念,才两千块钱。” 我说道,疼疼疼!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感情这钱是我们揣了腰包一样,这是合伙做生意,也算是搭伙过日子,以你为我们安平稀罕你们柳集那两万块钱,我给你说,拿了你们这两万,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骂我们土匪。就今天,老杜和老周,像两个叫花子一样,被岳专员点了名,这事你知道了吧?” 晓阳说道:“知道了,散了会几个人给我打电话,说地区还要表扬我们。” 我有些疑惑地问道:“晓阳,你说也怪了,岳专员这么大个领导,咋就注意到了你没去领奖那,咋就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县里差点下不来台。” 晓阳从包里拿出了一面十分袖珍的小镜子,对着自己找了又找,说道:“为啥,还不是因为你媳妇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姿呗。” 我看了看正在臭美的晓阳,说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我倒是认同,毕竟我这长得也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要不你咋能配得上我”。 晓阳一脸宠溺地说道:“那咱俩确实般配,晚上的时候,我要仔细看看,你是不是中看不中用。” 我说道:“咋给你说正事你还胡扯,你说说,今天岳专员什么意思呢?” 晓阳说道:“这岳专员上次来我就感觉到了,讲话没有空话套话,问的问题刁钻又直击要点,是个务实的好领导”。 听到晓阳这样说,我才想起来岳专员到我们安平,到韩羽公司的建设现场调研的时候,听着我们和韩羽公司汇报得天花乱坠,只问了韩羽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刘洋,认不认识我们安平的几个乡镇干部,确实是另辟蹊径啊。一个外地人如果能够很快地认识乡镇的干部,这自然说明日常还是打了交道。 晓阳说道:“这张叔要拿37%对外集资,我看我们要多买一点股份,这靠工资以后咱们压力大”。 我点了点头说道:“对,实在不行咱们买个五百块钱,张叔也说了,要让我们带头买。” 晓阳抿了抿嘴说道:“看你那出息,你就不会买他个五千块钱,你是对你们安平没信心还是对张叔没信心”。 我有些惊愕地说道:“五千,开什么玩笑,你们柳集一个乡才出了多少钱,我们两个就出这么多,再说了晓阳,咱家到底有多少钱”? 晓阳坏笑地轻声说道:“你现在开着车,是管方向的大领导,这钱不钱的咋能需要你操心,这小事你就别管了。” 我看着晓阳说道:“我知道当初结婚,你这大舅二舅给的不少,但是晓阳,你和老杜是咋回事,咋就认准咱张叔一定能把这事干成那,你看你们柳集,都穷成啥样了,两百块钱的奖金都要充公,这两万块钱眼睛都不眨就给了我们安平,你们到底着了什么道了那。” 晓阳躺在位置上,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说道:“你记得妈给舒阳讲这西游记吧,你说这孙悟空三个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僧去取经那,他们信唐僧什么?我觉得妈说得对,唐僧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信念十分的坚定,他知道他要干什么,无论他的困难他都会沿着既定的目标走下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觉得张叔是这样的人,李叔也是这样的人。你说把咱们兜里那俩钢镚投给他们,你还担心什么。” 我看着晓阳说道:“你是没有经历过穷日子,我这心里总想在家里最保险的地方,偷偷摸摸地挖个洞,把这钱呀都藏起来。” 晓阳一脸嫌弃地说道:“看你那出息,谁小时候不是穷大的,大不了再穷回去嘛,哎,李朝阳,你是不是背着我藏钱来着”。 我笑着说道:“晓阳,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我还藏什么钱呀”。 晓阳马上和颜悦色略带宠溺地说道:就是,你这么大的领导,还藏钱,说出去不让人家笑话,你的生活起居和日常花销都是我负责保障。咱朝阳这么大领导,安平的三把手,可不能被这俗务缠身,你要把思想放在工业强县上,把精力放在基本国策上。说罢拍着我的脸说道:“小笨蛋,知道没”。 我又想起了张书记说的那句话,一脸惊愕地说道“你看我像不像大嫂那里刚孵出的小鸡——嘴硬腿软”! 晓阳说道:“这话这么低俗,不像你说的,是不是老张那个流氓说的,你不要信他的,咱家永远是你当家。说起老张,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朝阳你在安平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就是咱们都资质平平,但是你总能遇到好领导,马叔、李叔、张叔,你看他们会把他们走过的路、吃过的苦、上过的当、背过的锅、受过的委屈,都总结成经验,拧巴拧巴全部都喂了身边的年轻干部。跟着他们,你就像跟着唐僧去西天取经,让你知道跟着他一定会修成正果,你现在回过头来看看,安平走出去了多少干部。” 我点了点头,说道:“晓阳,这都是命”! 晓阳说道:“这不是命,天时地利人和,你没听他们说,这第一是你自己得行、这第二是有人说你行,这第三是说你行的人得行。” 到了家里,邓叔叔晚上有安排不回来吃饭,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这舒阳在阿姨家里确实被开导得不错,虽然还有些沉闷,但是偶尔哪句话,还是跟着笑了起来。我和晓阳看到舒阳放松了心态,逐渐从大哥的事情中走了出来,也都松了口气,毕竟马上要高考。 晓阳说道:“妈,你看,我们听你的没要这先进个人,结果还是硬给我们,这次不止县里的,说是地区也要给我们发奖状”。 阿姨放下了筷子说道:《道德经》里讲“不争是争,争是不争,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你俩说说,这是啥意思! 对于这篇内容,我和晓阳都很陌生,我摇了摇头,晓阳也摇了摇头。舒阳看我俩都不知道,放下了筷子说道:“阿姨,从文言文的字面意思来看,因为不与人争,所以整个天下没有人能争得过他”! 阿姨一脸欣慰地看着舒阳:“说道,看看你俩,大小也都是领导了,总觉得自己情商高会处事,怎么样,连我们舒阳这个高三学生都比不过吧。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舒阳说的,听起来老子讲的无为而治、不争不抢相比于儒家的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消极了一些,但是你们细品,这老子的话才是处世哲学,其实两者都在“争”字,而“争”的方式就有很多种,不争而争才是最好的。” 看着我俩听得似懂非懂,阿姨说道,“让你们多读书,上次推荐你们看王阳明的心学,这次我看你们空了多读读老子的道德经。等着这舒阳考试完,我就带着舒阳和恩阳去省城,到你们姥爷以前工作过的大学去住上一段时间。我走了,你俩要把爸爸照顾好,听到没有!” 我和晓阳都点了头,表了态。 第二天一早,我和晓阳先去接了这张叔,广播里正在说我国研发的第一颗气象卫星会在近期择机发射。这天已经转了阴,看起来又要下雨。张叔说道:“朝阳,昨天去了这砖厂没有”。 我边开车边说:“张叔,已经去了,老贾已经做了安排,遮挡砖坯的材料都备下了,大部分砖坯已经盖上了”。 张叔揪心地说道:“今年雨水是大,昨天会上也说了,防汛的应急队要建起来,不然黄河滩区有事,咱的队伍拉不出去,是要承担责任的”。 晓阳说道:“张叔,没那么严重吧,这以前每年都成立应急队,这不都没真正地发挥作用”。 张叔说道:“我们看这汛期一定不能单单从咱们这个乡这个县去看,我们这靠黄河不算远,我看新闻黄河上游几个省已经下了几天的暴雨,黄河水已经突破了往年同期的水位,这几天我是认真看了天气预报,这云团会往咱们这边走。我是铁道兵出身,修路架桥离不开这天气,我们都简单地学过气象,你们看这云,这叫碎雨云、云层低、形状多变,速度又快,这是要下大雨,晓阳,你回去提醒一下老杜,就是我说道,一定喊他重视起来,把这应急队成立起来,柳集和安平有事,大家互相照应。” 晓阳看着窗外的云,十分专注,也想着从这云层之中看出来什么门道来。路上行人匆匆,我把油门踩到了低。晓阳说道:“张叔,您放心,我回去就和杜书记说,请他重视起来”。 张叔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晓阳,妹妹叫恩阳是吧,恩阳上学的事情已经落实了,县一中直接对接乡中,到时候县一中会发通知书。” 晓阳说道:“谢谢张叔,又让您费心了”。 张叔说:“本来也符合政策,乡里也是按程序报的”。 到了安平,张书记就喊上了吴乡长,说道,吴乡长,马上安排各村报防汛应急队的名单,下午的时候拉到乡大院集合,看有没有海军部队退伍的,咱们要随时准备支援滩区和大堤。 吴乡长说道:“张书记,有那么急吗?下午我还约了老刘,带队去搞个计生的突击行动,咱上个月排名,倒数第二,再不重视就倒数第一了”。 张书记说道:“这计生工作喊分管的副乡长去抓就行了,我看这应急队的事你来抓”。 吴乡长有些不满地说道:“这应急队是支援滩区,咱这计划生育是给自己加分,张书记你这样安排很不合理”。 张书记说道:“香梅同志说得对,那我看这样,这计生工作下午集训完,我们三个都去,上午的时候,咱先把这工作安排了,毕竟县里也开了会,我和朝阳现在到各处转转,特别是地势低的地方,要是路上遇到超生户,我们就地给你带到办公室来”! 吴乡长这才笑着说道:“还是咱张书记重视计生工作,咱这才有办法开展业务。” 张书记的驾驶员因为妹妹马上参加高考,也是请了假到县城陪读去了。自然是我开车,路上的时候,张书记说道:“昨天晚上,你邓大爷是答应了给钱的,你就等着数钱吧”。 我说道:“咋,张叔,昨天邓叔叔没回家吃饭是和你在一起?十万,城关镇同意了?” 张叔说道:“能不同意吗?打的是你这张牌。 我说道:“我这张牌?什么意思张叔?” 张叔笑着说道:“我这和你邓大爷一分析,说我们成立建筑公司就差十万,说这地毯厂本来就是咱安平的,如果不拿给城关镇,地区奖励的这五十万都是我们的,你老等再爱惜人才提携老廖,也不能让我们安平一家吃亏不是。现在相当于我们白给城关镇一个地毯厂外加五十万。加上老李和老马在旁边给我助攻,这老马说安平现在血亏难以服众,这老李说年轻人想干事要支持。你邓大爷就点了头。 我说道:“这廖叔下来不能同意吧。” 张叔一脸坏笑的说道:“老廖同意了,昨天他也在,他是文化人,咋会跟咱几个泥腿子在那里为了区区十万块钱争来争去。再说,这老廖马上要走了! 我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去接刘乾坤的缺? 张叔笑着说道:“你以为为啥喝酒,这事可千万不能让你何阿姨知道,不然你邓大爷要写检讨”。 我扭头看着张叔。心里暗道,不是吧,这都知道! 我们吹着牛聊着天,先到了各个厂去转了一圈,张书记看的认真,各厂问题倒是不大,砖厂也已经把全部的砖坯全部盖了一个严严实实。 等着到了这韩羽公司的建设现场,车已经可以开进去,这韩羽公司已经出资把路与主干的、县道打通硬化,方便进出设备车辆。到了建设现场就看到了朱华康。 这金总已经回了日本的总部,朱总是韩羽公司的大区副总,负责整个大区的业务。朱总见了张书记,分外热情。 张书记说道:“朱总,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到我们乡里做指示。” 朱总说道:“张书记,我昨天刚到安平,正在这梳理手上的几个困难,打算找您汇报,请求协助解决,您看我还没有去,您就来了。” 张书记说道:“朱总,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有需要您说话,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帮助解决。” 朱华康说道:“刘洋,你一直在这边,熟悉情况,你来说说哪些问题”! 刘洋忙打开了手包,拿出了笔记本,翻了几页说道:张书记、李乡长,我们现在主要面临三个困难,这第一个是厂房建设滞后,建筑工人太少了,已经影响我们的施工进度。第二是我们从外地运送设备的汽车,进了你们县就被扣了,前几次我们交了罚款,但现在是看到我们的车就扣,这司机都不敢来了;第三下一步我们需要大量招聘女工,希望乡里能帮我们组织招聘。 张书记并没有着急回答,因为这些问题并不是朱华康说的,而是刘洋说的,刘洋的问题张书记回答自然有些掉价。我自然懂得兵对兵,将对将的道理,主动解释道;“这三个问题都不复杂,我们一个一个来。这建筑工人的问题,为了服务企业,我们安平已经请县里建筑公司支持,专门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全力保障厂房建设。第二个问题,罚款扣车的问题,您把车牌号抄给我们,我们去协调有关部门。如果涉及到乱罚款,我们会将线索移交。第三个问题,刘总,您把用工的需求和条件明确了,需要多少人,我们提供多少人,但前提是工资水平要和我们当地的水平大致相当。 张书记听完之后,频频点头,说道:“朱总,您看这个解决思路怎么样。” 朱总说道:“张书记,李乡长,我看这三条措施针对性都很强,这三个问题都解决了,问题就好办了”。 张书记说道:“朱总,我看有个最大问题你没有意识到,这样,我主动提出来”。 第57章 快去乡镇卫生院 由于时值汛期,我和乡书记张庆合一起到了我们乡第一家外地企业韩羽集团的项目现场看防汛准备工作。张书记围绕着韩羽集团近千亩的两个工地转了一圈,这养殖厂一半的厂房已经建好,里面遍地都是小黄鸭。只是这羽绒厂配套的屠宰车间和羽绒车间都没有实质性的动工,倒不是韩羽公司不想着建设,而是乡镇缺少专业的建筑工人,村里的泥瓦匠没有相应的技术。毕竟养殖厂的厂房算是厂棚,而屠宰车间和羽绒车间都需要上大型的设备,需要专业的建筑公司的给韩羽集团的大区副总朱华康说道:“朱总,你刚才提了三个问题,朝阳书记都已经做了回答,但我给你提个问题,看你有没有意识到。” 阳光刺眼,朱总摘下了自己的墨镜,用手挡在眼睛的上方,一脸凝重地看着工人们大汗淋漓下搞着建设,说道:“张书记,请赐教。” 张书记说道:“朱总,这里地势偏低,水往低处流,虽然你们厂房都垫高了,但是如果这水把水洼给你们填满了,我看没有个十天半个月,这水下不去,这水下不去,会影响你们整体的进度。我建议你们还是要围着外围修个挡水墙,以防大水倒灌。” 朱总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认同地说道:“张书记说得在理,可是你看这天,说不定最近就要下雨,这一圈我们量了,要三千米长,这么长的挡水墙,现在修恐怕来不及吧”。 张书记说道:“朱总,只要你需要,下午我就给你调五百人的应急施工队来,加班加点,也得给你修个挡水墙出来”。 朱总说道:“如果这样,张书记,那我们韩羽集团必有重谢。” 张书记说道:“朱总客气了不是,咱这关系要啥重谢,这五百人,你到时候每人让大家喝上一碗高粱红解渴就行了,要是你们经费宽裕,每人发个一块钱,让大家舒舒坦坦地吃顿饭就行了。” 朱总说道:“张书记,这可不行,太单薄了。我看这样,每人发两块饭钱,然后每人一小坛子高粱红,大家干了活,肯定要吃好喝好。” 张书记说道:“朱总,你那个坛子酒都是老皇历了,知道你老弟爱面子,我们现在专门生产了瓶装酒,一瓶酒也不贵,你安排人把这工区分好,这土我看可以就地取材,工具大家自备,怎么样。” 朱总握着张书记的手说道:“张书记,我的张哥,我下午就把酒备好,让大家喝了酒好干活。” 张叔笑着说道:“朱总,我劝你这酒还是把活干完走的时候发,要是这没干活一人先吹一斤酒,我怕这工地都成了群殴现场了。” 朱总笑着说道:“懂、懂”。转身安排刘洋说道,先把这酒的事落实了,记住,什么时候发听咱张书记的。 说完,我们就和朱在康等人告了别。路上的时候,张叔心情不错地说道:“这五百人的伙食都解决了,大家不能在乡大院里搞假把式,正好拉到这韩羽集团的工地上练练手。” 我说道:“张叔,你这还顺便卖了五百斤酒。” 张叔说道:“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老人家都说了,这是违背自然规律。这酒的销路必须打开呀,现在灌装设备的进度要催一催了。” 我也有些焦急地说道:“现在就是找不到这建筑工人啊。” 张叔说道:“咱这韩羽集团和这酒厂,就算咱安平建筑公司第一批客户了,韩羽公司提的三个问题,咱们必须落实好,这家企业真正实现了投产,咱们乡就算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了”。 张书记看着外面的玉米苗,长势喜人。说道,这从一颗种子到一棵苗,需要时间,我看着党政办去年分来的程国涛,小伙子很不错呀,你在分管党政办,来,谈谈看法! 张书记这样问,肯定是有压担子的想法,我说道:“张叔,这程国涛工作积极,知识丰富,敢于担当,确实很不错”。 张叔说道,怎么吴乡长不认可程国涛那,说这小子办事不牢靠,说话不着调。 我思索了一下,想到这张叔已经定了调,说了这程国涛不错了,从内心自然是认可程国涛的,之所以在问我,自然是因为吴乡长的反对意见让张叔在内心需要得到一个支撑。看来张叔是有给程国涛压担子的想法。实话实说这程国涛为人正直,因为农村出身才没有留在县城。想到了程国涛自然也就想到了我自己,我们和晓阳、剑锋、文静相比,最大的劣势就是在人情世故上看得不够通透,目光不够长远,说话不会圆滑,内心之中还有些许的自卑。相比于程国涛,我好就好在在部队待了三年,当过连队的文书,见过些世面,更为关键的则是晓阳治好了我的自卑。 我说道:“张叔,我以前不是和程国涛一样,只会低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还不是在您张叔的关照下,才有了今天的地步。” 张叔说道:“不不不,你和程国涛不一样,你小子以来就知道拱白菜,还专挑这城里的白菜拱”。 正说着话,前方不远的地方,看到一个女同志,大着肚子领着一个四五岁的顽童正在赶路,大人小孩都扎着小辫子。路不宽,这妇女看到我们,眼神之中有着些许的紧张和慌乱,于是马上手牵着孩子折返了回去。 我试图加快车速,直接走了,免得张叔看到,毕竟张叔临出门的时候,答应了这吴乡长,路上遇到了超生户会给她带过来。毕竟乡里计生工作排名逐步往下掉,这吴香梅和张叔,压力其实都不小。 张叔看我加速,说道:“小子,你跑什么跑,我眼神不好心眼不坏,好人做到底,你告诉她们,下午咱要干啥”。 两条腿赶不上四个轮子,说着我们就走到跟前,我推开窗户的一瞬间,大人和孩子眼圈都红了。 我马上说道:“大嫂,天热,别在外面走,特别是下午,说不定要下雨。” 大嫂子看我这样说,马上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是乡里那帮子龟-孙”。 张叔本躺在座位上装糊涂,听到这马上坐了起来,有些尴尬地问道:“大妹子,这么热的天,说不定要下雨,你要去哪里?” 大嫂说道:“到连庄去走亲戚,早晚都还要喂牲口,只有凑合中午出门走亲戚了”。 张叔说道:“巧了,我们正好路过连庄,你们这行动多不方便,这走过去都赶不上午饭了,要不我们把你们顺路带过去” 这嫂子看了看手中牵着的孩子,自己手里还提了一个挎包,稍微犹豫,还是说道:“那大叔,那就麻烦你们,捎我们一段路”。 这张叔说道:“就是顺路、快上车”。 这嫂子尴尬地笑着说道:“大叔,俺还没坐过车,这门是咋开的呀”。 我这打算下车,这张叔麻溜地下了车,我心里些许担心,张叔难道要把这母女俩人拉到乡大院? 安顿好母女二人,张叔说道,走,出发! 我看着张叔疑问道:“连庄?” 张叔说,你以为去哪里? 这路人嫂子和孩子自是十分的高兴,这孩子进了车也是十分的兴奋,到处又摸又看。这嫂子一把就把孩子拦在了怀里,说道:“大叔,大兄弟,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咋称呼呀!” 张叔正在车上搓着自己那研究片子,听到大嫂这样问:“笑着说道,我姓龟,他姓孙!” 嫂子说道“龟,那个龟?” 张叔笑着说道:“你看没看西游记,就是里面的老龟的龟,他呀就是孙悟空的孙!” 大嫂笑着说道:“大龟叔呀,你这姓倒是稀罕,咱这十里八乡的不多见哈!” 张叔笑着说道:“那是你出门少,出门多了就遇到了,大妹子我问你,你咋敢走出来那,我不是听说像你这样的都不敢出门吗?” 这大嫂说道:“哎,没办法,俺娘病了,俺心里急呀,这平时俺也不敢出门,这不是就觉得是个大中午,搞计生的都睡午觉,俺才出门,看到你们的车还以为你们就是那帮子龟-孙”。 张叔说道:“这给老娘拿的啥好东西呀,我看你这兜子挺沉的,咋不让你家男人送你呀!” 这嫂子叹了口气说道:“老娘吃了一辈子苦,把我们五兄妹拉扯大,现在病了,瘦的皮包着骨头,我们手里能有啥好东西,我这一大早就让当家的去乡里大集割了一斤肥肉。想着多割点肉,但是不舍得呀,这钱不还得留给肚子里的这个。我就把这肥肉切了,分成两半,一半的肥肉就切成丁,一起和菜做成馅,一半那熬成猪油拌在这馅里,就包成这肥油的菜包子。对了,大中午的,大龟叔,你们肯定也没吃饭,也饿了,别嫌弃,吃两个我包的菜包,干净的。说着,就开始掏着大布兜。不一会就拿出来四个大包子。这嫂子手巧,包子闻着香,看着也是白面的皮,干干净净。 我和张叔自然推脱,张叔说道:中午我们还要去亲戚家吃饭,就不吃了”。我看见这张叔说这话的时候,还咽了咽口水! 这后面的小女孩说道:“娘,我想吃包子,你就让我吃一个吧。” 这嫂子说:“妮,听话,咱不吃,姥姥生病了,这是给姥姥的。” 这女孩自然是不乐意,毕竟四五岁的孩子,哭着说道:“娘,你骗人,你说过到了姥姥家让我吃的”。说罢便大哭起来。 张叔说道:“大妹子,孩子哭了,你就给孩子吃一个吧,这个算我那个”。 张叔说罢,大嫂子才给了一个包子给孩子。 孩子有了吃的,自然也就不再闹,这大嫂子又说道:不是不给孩子吃,是这孩子没吃过好东西,给她吃了包子,怕她以后吃不下这干馒头呀,毕竟这包子也是过年的时候,才吃上那么一次。 张叔说道:“这以后日子会好的,这孩子吃穿都不是问题”。 大嫂说道:“您说的是,但以后就是有点,还不得仅着这肚子里小的先吃,俺这闺女命苦啊,我们现在挣钱不容易,孩子爷爷奶奶都有病,下不了地,干不了活,村里人都织地毯,我这怀了孕织不成,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男人在家织地毯那,总得有个人挣钱不是,要不以后这老二的钱咋交,你这不交钱,那龟-孙能乐意。” 张叔听了之后,些许的沉默,又说道:“我听说其他乡都可以打点一下,打点了就不用躲着藏着了,你们不去问问?” 大嫂子说道:“打听过了,人家说以前肖主任的时候行,现在这个刘主任油盐不进,不过还好,咱乡里现在管得松多了,听村里人说了,现在乡里当家的不太重视这个,人家重视搞工业,要不你们刚才路过的地方,能起这么大一个工厂!” 这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连庄,大嫂子指着路,张叔摸了摸兜,然后看着我说道:“拿钱。” 我忙从兜里掏了钱,因为家里晓阳管钱,我身上都是些许的零钱,加起来两个兜不过一二十,张叔看着钱,说道:“这么少?” 我说道:“张叔,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我不管钱。” 张叔头也没抬就说道:“比我强”。拿了钱,张叔忙把钱递过去。说道:“大妹子,钱不多,您回去割肉,给孩子吃”。 大嫂子满声拒绝道:“可不敢可不敢,你们都已经捎了我们一路了,咋还能要你们的钱,没有这个道理。” 顾不上大嫂子的拒绝,张叔就把这钱塞进了这小女孩的兜里。大嫂子想要继续掏出来,被张叔按住了。 大嫂子看我们给得坚决,也就不再推脱,而是一再地道谢。说话间,就到了家门口,大嫂子学着开了车门,不停地致谢。 路上的时候,张叔沉默不言,眼圈已经有些泛红。走到半路,还是闻到这包子的香气,我说道:“张叔,这大嫂子包的包子是真的香,都这会儿了还这么香。” 张叔扭了头,看了后面,双眼一闭,说道:“咱俩真是他妈的龟-孙”。说罢翻身伸手从后座上一手拿了两个包子,一手拿了一沓零钱。 看到这,我马上松了油门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说道:“张叔,我马上掉头回去”。 张叔眼圈一红说道:“算了,我认准她们家了,下午我们搞了演练,把韩羽公司挡土墙的事情落实了,然后我拿点钱再去连庄。” 下午1点,各村的干部就带着各村的青壮劳力陆陆续续到了乡大院集合,乡大院里里外外都是人,大家以各自的村子为单位,蹲着的站着的找个台阶坐着的,抽烟的聊天的一起吹牛打牌的,好不热闹。 张书记和吴乡长来到了会议室,各村的干部早已在会议室等待。和县里开会一样的规矩,为了体现对村干部的重视,这乡里开会村干部也是坐在这前面,乡里各部门的负责人坐在了后面。 张书记吴乡长都出席了会议。我不负责防汛,但为了表示对防汛工作的重视,我作为乡副书记、副乡长主持会议。具体负责防汛工作的葛副乡长传达了会议精神,吴乡长做了强调,张书记做了最后的讲话。 张书记说道:“同志们,这个防汛的活大家每年都搞,但前些年搞的水了一些,大家就是开开会,吹吹牛,带着各村的青壮劳力到乡里溜达一圈,条件好的村子还在这馆子里搓上那么一顿,精力旺盛的还要打上一架。但今年不同啊,黄河上游已经下了半个月的雨,黄委的文件是一天一个,咱们这儿的黄河水都已经超了历史同期最高的水位,必须把咱各村的力量拉出来,练上一练。每个村出十个人不算多,但咱们乡五十个村子拉出来就是五百人,这是一个加强营的力量,怎么指挥、怎么分工、如何配合咱们都要实战演练。今天我给大家找了一个好地方,韩羽公司的养殖厂在水洼王庄后面,我们用一下午的时间,为他们修一个挡水土墙。” 此话一出,下面的各村和站所的干部们开始出现了一阵的骚动,用句时髦的话就是这不是白嫖咱们群众的劳动成果吗! 张书记看大家议论纷纷,一脸嫌弃地说道,看看你们的觉悟,这企业好了大家不就好了,我可告诉大家,这韩羽公司不只是养鸭子,以后这配套的屠宰、羽绒都是大量需要人手的,咱老张就在现场看着,这是骡子是马,咱们工地上见,谁要是组织不力,干得不好,别怪咱老张大会上点你的名骂你孬种。下面布置任务…… 我听着张叔的话,讲得不少但始终没说这2块钱的劳务费和每人1瓶高粱红酒的事,张叔虽然转业多年,但是布置工作像部署作战任务一样,这还成立了防汛演练的指挥部,每个村十个人中又抽出了一个人成立了突击队,我本以为葛副乡长要担任突击队的队长,没想到张叔直接让程国涛担任这突击队的队长。 这半个小时开了会。散了会之后各村按照点名顺序集合,张书记亲自喊了口令,来的都是年轻人,不少也是当兵退伍的,大家还是有模有样,简单整队,五六百人浩浩荡荡扛着工具推着车子就向韩羽公司的工地步行出发。 到了现场,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少人惊叹,这韩羽公司占的地盘也太大了吧。这厂房虽然还没起来,但这场面还是让大家见了世面。 这韩羽公司已经用白石灰围着这建设工地做了标记,写了这编号,葛副乡长则对照各村随机分派了序号,我们李举人庄是十八号,水洼王庄是十九号,这后张庄则是五十号。各村的干部就领着各村的人去找各自的编号。这程国涛问张书记,这青年突击队没有任务啊? 张书记耐心地说道:“一会这大家把这第一股劲用完,我们就让各村抽出来一个人,归你指挥,这四五十号人你要用好,要起到示范作用。” 见大家都动了起来,吴乡长叫了张书记说道,张书记,咱趁着各村的人都在这,抓紧时间进村搞计生,这就叫调虎离山出其不意。 张书记看了看表,叹了口气说道:“香梅同志,怎么和咱群众还搞上兵法了?” 吴乡长说道:“张书记,你可是答应了我的,我不能带着乡里的这些干部在这陪你玩泥巴!” 张书记说道:“是,香梅同志说得对,这样,我听说连庄有个别的户存在问题,给我留几个人,我去连庄,其他的地方你带队先去。我交代朝阳和老葛几句。” 没等吴乡长反应,这张书记就走到我和葛副乡长身边说道:“朝阳,你把持进度,大家要泄劲的时候,你给大家说,天晚了干不完,每人补贴2块钱的餐费,这酒等着我回来再发。葛乡长,有特别困难的村,你让程国涛带着突击队的人去帮一把。” 张书记交代完,就带着几个人去了连庄搞“计生”去了! 葛副乡长也是年仅五十,本来防汛这块工作也不是他负责,一直是当年的李叔在抓,李叔走了,我们乡的武装部长一直没有到位,这葛乡长就代管了李叔之前的工作。之所以让李叔代管这防汛,是因为防汛工作动的人员多,特别是出劳力清淤挖河,一动就是数千人的规模,换了几个人负责都干不了,最后就是马叔请李叔出马,负责起了这块额度工作。 张叔布置得力,各村都干了起来,村干部带头,大家干得还是卖力,挡墙修得不宽,底部最宽只是五十公分,高不过半米。这地方本就是荒地,最不差的就是土。大家就地取材,干得也是热火朝天。在那个时候,大家为了集体的事业出功出力,都是满怀激情。 这韩羽公司本身就是工地,保障工作还是到位,烧了热水让大家解渴。 一个多小时过去,这活差不多已经干了三分之一。大家已经稍显疲态。我和葛乡长一商量,休息十分钟。这大家听到了休息,马上歇了下来,喝着水,抽着烟。看时间差不多,我就拿了喇叭,这喇叭和现在的并不同,就是一块铁皮围成了一个喇叭的形状。按照张书记说的,这活还要干一会,大家辛苦了,每人两块钱,现场兑现。这韩羽公司的刘洋带着会计和程国涛一起,一个村一个村地发。这一个下午一人两块钱在那个时候可不算是少,算下来我们的工资一个下午还合不到两块钱。大家看是真的发钱,这泄了的劲又鼓回来了。这个时候,谈理想等于扯淡。 这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各个村的差异就显现出来,干得快的就要接近尾声,干得慢的才不到一半。我和老葛到处转着,给大家加油鼓劲。 程国涛负责突击队,倒也大方,主动拿起了喇叭,喊着各村派出了一个人,就成了突击队。但是这程国涛并未按照张书记说的来,没有帮着慢的,而是去帮着干得快的。这五十个人的力量还是很大,不一会进度快的几个村就已经干完了。 看着程国涛这样干,我才觉得这程国涛说话虽然直接,但脑子灵活,你这帮慢的干,快的自然不乐意,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这干的慢的自然是多少有些偷奸耍滑了,反而还受了益,这导向就没对。 这正说着张书记就赶来了,张书记下了车,一脸的愁容。我忙走过去,问道:“张叔,事办成没有”。 张叔摇了摇头说道:“这上午那大妹子没找见人,但是看见她老母亲了,所言不虚啊。家徒四壁,卧病不起,我留了钱。” 我说道:“张叔,既然把钱留了,也就可以安心了。” 张叔说道:“没找到人,心就不踏实呀,别忘了,今天是几组人在行动”。 我安慰道:“张叔,这应该没事,毕竟咱搞这么多次行动,也都是收了空网”。 张叔说道:“不能再惦记他们兜里那俩钢镚了,咱把这招商引资、工业强县的工作做好,比啥都强呀”。 这老葛和朱华康也迎了上来,给张叔做了汇报,看着有的村已经干完休息,钱也发放到位,又看到程国涛这先帮先进的做法,面露喜色。说道,朱总,我看干完的可以发酒了。 这朱总笑着说道:“张书记,我算是见识了,咱这集体的力量实在是无穷大,上午我还担心厂房建设的问题,看您修的这挡水护墙,我心里的石头这是落了地,再也不慌了”。 张书记说道:“朱总,您放心,您的三点指示,我中午就已经落实,明天上午我就去收养路费的稽征所和交警队,下午我去这建筑公司”。 朱总笑着说道:“张书记,您可说笑了,到我们正式投了产,我们一定邀请更多的企业到咱们安平来。” 这几人说着话,不断地有人说已经把活干完了,这老葛办事也有一套,只要是干完的村子,就拿着喇叭开始大声嚷嚷,咱们又有一个村干完了,干完的村到咱张书记这来领酒,领了酒就可以回家。 到了五点半,最后一个村也干完了,程国涛是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张书记拍着程国涛的肩膀,欣赏地说道:“能干、会干、带头干,好样的”。 这老葛说道:“小程,把你的手给张书记看看”。 程国涛有些不好意思,想把这手往后藏,这位书记慢慢地拿过他的手。说道:“把手伸开”。 陈国涛缓慢地伸开手,满手都是血泡。 张书记捏着程国涛的肩膀,心痛地说道:“群众会看在眼里,组织会记在心里”。然后拿着程国涛的手,给朱总说道:“朱总,这就是我们安平的后生,这就是我们安平对待企业的诚意”。 朱总说道:“张书记,您放心,我们会通过我们的渠道,给上级反映的,不能让大家流血流汗没有回报”。 张书记送走了最后一个村的队伍,嘱咐大家出门在外,少酒多菜,谢绝了朱华康的一再邀请,我们就回到了乡大院。 到了大院,就看到一个小女孩蹲坐在乡大院的柳树下面大哭。这党政办的吴姐,正哄着孩子。 我下了车,看这小姑娘有些许的面熟,说道:“张叔,这小孩不就是上午那个要吃包子的小孩”。 张叔抚了抚眼镜,一眯眼睛看了仔细,一拍大腿,说道:“糟了,快去乡卫生院”! 第58章 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张书记看清了院里闹得正是上午闹着要吃包子的小孩,自是知道了上午遇到的大嫂被吴香梅带了回来,拍了一下大腿,说道:“不好,快去卫生院”。然后喊道,朝阳,去把孩子抱过来。我抱了孩子,就小跑过来。上了车我一脚油门汽车就推了出去,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晓阳来接我,晓阳推开窗子,本想和我们打个招呼,我看了一眼晓阳,顾不上招呼,就冲着乡卫生院开去。 乡卫生院和计生办在一个院子里,这检查室都在乡卫生院里,平时的时候并不会混用。 到了乡卫生院,张叔匆忙地下了车,孩子在后面哭闹,我一把抱起来孩子跟在张叔的后面。到了检查室的门口,就看到了上午那个走亲戚的大嫂。 大嫂坐在长条凳上,既没有哭也没有闹,面如死灰眼神呆滞,老刘和几个人在旁边围着,吴香梅在旁边不断地催促两个医生抓紧准备。 这老刘解释说道:“吴香梅,咱多久都没干过这个了,手生。” 吴香梅幽怨地说道:“还不是你们这群人没用,我带队怎么就有收获,老刘,你也是老人了,工作作风不扎实,我看你们要认真地检讨。” 我们走过去,怀里的小女孩看到妈妈,马上挣脱了下去,哭着跑向了大嫂。 吴香梅喊道:“谁把这小孩带来的,这吴主任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还能不能干?” 天色已晚,吴香梅又是近视,这走廊里光线不好,我们过来是逆光,这吴香梅应是没看清是我和吴香梅。 张书记没有说话,慢慢地走过去,没等走过去,这吴香梅说道:“庆合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在干工作,你这不是给我们添乱”。 大嫂子双手紧紧地抱着孩子,孩子在大嫂子的怀里痛哭不已,大嫂子眼睛里满是绝望的泪水,她恐惧地看着这一切。 张书记看了看这大嫂子,又转身给吴香梅说:“这人是我的一个亲戚,香梅妹子,这事就算了吧”。 吴香梅疑惑地看着两个人,说道:“你亲戚?不是吧,张书记,你是一个讲原则的人,如果这真的是你亲戚,也就算了,但是你要是作假,咱可不认这个理。” 说罢,扭头看向这大嫂,问道:“妹子,你认识这人吗?” 大嫂子看着我和张叔,也没有遇到熟人的激动,一个农村妇女,见到这种场面,早已经失了神乱了阵脚。大嫂子双眼含泪的看了看我和张叔,点了点头。说道:“认识,一个是老龟叔,一个是大孙兄弟”。 吴香梅稍显得意地说道:“庆合同志,你就别在这当好人了,显得我们都是这恶人,我也不想这样,都是为了工作,老刘,你的人准备好没有,整天的磨磨叽叽,什么效率?” 刘主任只有点头说道:“准备好了”。 吴香梅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吧。” 张叔上前了一步,说道“香梅,给大哥个面子,下不为例”。说着,站在了大嫂子的前面。 吴香梅生气地说道:“张书记,我喊你一声大哥,我的大哥,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全县加上工业园区,十八个一把手有你这样的吗?你拆的这是我的台吗?一票否决你懂不懂?我劝你让开!” 大嫂子看到之已经浑身哆嗦,孩子的哭声在走廊里回荡,张书记站在前面一动不动。吴香梅上前,仰着头一脸怒视看着张书记,说道:“老张,你让开,你现在让开我当什么事也没有”。 张叔看了看身后的大嫂子,说道:“香梅妹子,这家确实情况很特殊,她男人已经在织地毯挣钱了,咱这次高抬贵手行不行?” 吴香梅说道:“我都不知道该喊你什么好了,你还是不是安平的第一负责人,哪次开会,挨批的不是我们,都是这么大的人,咱们咋就好意思那?” 张叔说道:不就是被骂几句吗! 吴香梅生气的点着头,撸了撸袖子,打算生拉硬扯。见状,我忙走过去,站在了张书记旁边。 吴香梅恶狠狠地指着我说道:“李朝阳,老张犯糊涂你也犯糊涂吗?给我起开。”我自岿然不动,说道:“这事还能商量。” 张叔说道:“香梅妹子,这钱我交,我现在就交”。 吴香梅用手指点着我和张叔,说道:“这是钱的事吗?张庆合、李朝阳,你俩给我等着,这事咱没完。”话音一落,就是一声的惊雷。吴香梅扭头就走了。 晓阳和吴姐急匆匆地赶来,正好看到吴香梅生气地大步走了。吴香梅看到晓阳,也是没给好眼色,哼了一声,头也没回。 张叔略带责备地说道:“大妹子,不是告诉你了,不要乱跑,你怎么还出来了”。 这大嫂子哆哆嗦嗦地说道:“大叔,这孩子在姥姥家,一直闹着吃包子,她这么一闹,俺娘怎么吃得下那几个包子那?” 张叔慢慢坐在长条凳子上,掏出了自己的手绢,给小孩擦了擦泪。然后看着我说道:“人交给你,送回去!”又扭头对着大嫂子说道:“你带孩子快回家吧,这下雨路滑,以后别再乱跑了,” 这嫂子一脸的不可置信,泪如泉涌地点了点头,起身一下就跪在了张叔跟前。说道:“您是个好人。” 张叔忙把人扶了起来,说道:“大妹子,你这是干啥,我可受不起”。扶起了大嫂子,张叔说道:“快走吧,快走吧。” 我和晓阳搀着大嫂子,这大嫂子三步一回头地走了,出门的时候,就已经下雨,电闪雷鸣。路上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说话,下车的时候,晓阳才想起手包里有奶糖,掏出来都塞给了小孩。大嫂子临下车,眼泪一直在流。车上有伞,我和晓阳把人送到了家里。 回去的路上,晓阳一脸严肃地说道:“朝阳,咋回事,给我说清楚。” 我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晓阳说了个清楚,晓阳听了之后,没有说话,这雨刮器磨的玻璃吱吱地响,晓阳思索了一会说道:“你和张叔这次说不定真的惹上了麻烦,这吴香梅我后来专门摸了底,她家里倒是简单,但是她男人家里不简单,别的不说,她男人现在地区供销社的负责人,京州和省城都能搭上线,钟毅和我爸都要给她几分面子,这事要是闹下去,我看不好收场。” 我说道:“晓阳,这事算是个什么性质”。 晓阳叹了口气说道:“可大又可小,合理不合规,这事拿到台面上,你和老张说不起走”。 我说道:“晓阳,换做是你,你怎么办?” 晓阳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一脸真诚地说道“朝阳,说实话,我不知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 晓阳扭头看着瓢泼大雨,听着滚滚雷声,斩钉截铁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说道:“对,我也不虚她!” 晓阳看着我说道:“你是兵,不是将,在咱家这种事还轮不到你出头!” 我说道:“咱家不是我是领导?” 晓阳笑着说道:“你,你最多算只雏鸟,这还没有亲政。” 我叹了口气说道:“这都大婚了还没亲政,这一定是后宫干政,外戚弄权啊。” 晓阳一个巴掌打过来,一边打一边说:“后宫干政、后宫干政、外戚弄权、外戚弄权!” 哎、耳朵、疼疼疼! 舒阳明天就要高考,我和晓阳慢慢地回到了阿姨家里。根据地区的安排,钟毅和邓叔叔跟着地区招商团到沿海去考察招商,李叔和廖叔这次一同前往。县里是刘乾坤在临时负责。 舒阳明天高考,但雨下得大,我们回到家里,已经接近八点,阿姨这些天专门照顾起了舒阳。其实按照老家的规矩,阿姨是我的岳母,除我之外,对于我的家人,从阿姨这算起来说亲也是亲,说不亲也不亲。 但阿姨始终保持了对我们家人超乎一般家庭的关心,对待我的父母也好,对待我们兄妹几人也罢,是视如己出,生怕照顾不周。阿姨说自己的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在这省城,平时也都是亲家管着,自己从不操心。现在自己的身边只有晓阳需要操心,阿姨拿我当孩子,也拿我的兄弟姐妹当孩子。 阿姨本出身于省城,算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这次舒阳高考完,就要带着舒阳和恩阳一起回省城住上几天。阿姨的家就在这省大的家属院里,晓阳姥爷退休前是学界响当当的人物。两个舅舅在体制和商场都是那个时代可以称为成功人士的人物。这算下来邓叔叔的家境和我倒有几分类似。农村家庭、军人出身,也算是“吃了软饭”,结识阿姨之后一步步才到了现在的地步。 马上要回娘家,邓叔叔又外出考察,这阿姨也是一脸的轻松,十分的高兴,说起话来兴致不错,一直在描绘着省大校园的美景,让舒阳听得入神。 吃了饭,厨房交给我和晓阳去收拾,以前这阿姨从来不让我下厨房,这现在时间久了,也就没那么多的讲究,吃了饭之后都是我和晓阳来收拾。舒阳要考试,也就早早地睡下了。这雨是越下越大,雨下了之后天气也凉爽不少。那些年的高考在这七月份,当时有个说法叫黑七月,就是说这天气太过炎热,考生们的状态不佳,很多人因为天气发挥失常。在这2002年以后的高考,就定在了这六月。 收拾完,我们还是回了这县医院的家属院,约好了第二天一早来接舒阳,送舒阳去考试。 回到家,我和晓阳都淋了一个透心凉,晓阳说道:“快,换了衣服,好把这湿衣服洗了,咱俩分工,你负责洗湿衣服、我负责找干衣服,干湿分离,分工协作。” 我心里憋屈地笑着说:“分工非常合理”! 不一会晓阳换上了一身紫色轻薄的睡衣,晓阳一边擦着头,一边就丢给我一条短裤。说道:“哎呀,领导你看你,干活那么着急,这湿衣服早洗晚洗都行,反正也干不了。” 看着晓阳妩媚动人,那我明天洗。 晓阳故作生气道:“明天洗?你咋不后天洗,我是让你换了衣服洗,抓紧时间,一会我给你交流思想。” 我说道:“不用了吧,这才落实了基本国策,又要交流思想,今天晚上淋了雨,我想先冷静冷静”。 晓阳有些生气地说道:“这咱俩交流交流,你这燥热的心就冷静了,放心领导,小女子不会亏待你的”。说着扭着小腰就洗漱去了。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腰,暗自说道,男人都不容易啊!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第二天一早就醒了,雨很大,好在学校离得都不远,把舒阳送进学校,我和晓阳都没有提考试的事。晓阳打了伞,舒阳下了车,进去前,晓阳给了舒阳一个拥抱,就是这个拥抱,也引得不少人侧目,那个时候,人们还很少用拥抱来表达关怀。 我们注视着舒阳远去的背影,进了校门,舒阳还是转了身,看我们没走,对我们微笑了一下。这微笑自信大方、这微笑真诚纯洁。看着舒阳的笑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路上雨大,我不放心晓阳一个人去柳集,而是先送了柳集,又回到安平。路上的时候,晓阳说自己找两个哥哥晓勇晓强借了钱,已经在柳集入了股。我知道晓阳已经笃定建筑公司的事张叔一定能干成。下车的时候,晓阳说道:“别再和吴香梅闹了,试着缓和老张他俩的关系,毕竟传出去,影响的不是一个人。” 我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这雨一时半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到了柳集,已经九点半,看了张叔不在,才想起来张叔的安排,上午要去收养路费的稽征所协调韩羽公司运输物资车辆经常被扣的事,下午要去建筑公司协调人员和执照,今天不会再来乡里。 我还是找了机会去吴香梅的办公室,吴香梅和平常差不多,不冷不热地说道:“李乡长,你怎么到我这来了!” 我说道:“吴香梅,这不是酒厂的瓶装酒现在已经实现人工灌装,这自动化设备的钱我们也付了,就是这涉及拆迁,现在东西两边的几户人家思想上有些不稳定,还需要您去现场指导。” 吴香梅没有正眼看我,手里端起那陶瓷杯又放下,淡淡地说了句:“怎么,这事想起我来了?” 我说道:“吴香梅,这事还需要定个调子,我们才好落实”。 吴香梅不屑地笑了一下,然后递给我一个眼神,那意思我懂了,我起身把门关上,吴香梅这才又端了杯子,喝了口水,这陶瓷杯上留下了红色的唇印,吴香梅淡淡地说道:“我和老张昨天算是闹掰了,我俩必须走一个。李朝阳,你能娶到邓晓阳那样的媳妇,你是什么情况我都知道,但我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是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事我不想把你搅和进来,但你要走哪条路,这事由你自己把握。你还年轻,不要跟着掺和。” 我思索着吴香梅的话是话里有话,说道:“吴香梅,您比我长两岁,不介意的话我就叫您梅姐,咱们和张叔都是一个班子里的,事情闹僵了,我们无法收场,昨天的事您占理,要不这样,我来做个东,一起把事情说开。” 吴香梅笑着说道:“朝阳,我也拿你当弟弟,但是昨天你拿我当姐姐了吗?你和老张让我如此下不来台,让我在下面人面前颜面丢尽,我这工作还有办法开展吗?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之前的行动次次落空,是有人从中间收了好处,示意老刘放水。” 听到这,我觉得事情没对,吴香梅长看来把张叔想歪了,我说道:“梅姐,张叔的为人您应该是清楚的,他怎么可能干那种事?” 吴香梅不屑地说道:“他什么为人?你没听过咱们现在都被叫做安平流氓吗?一个流氓头子还谈什么为人。” 我说道:“梅姐,张叔……” 吴香梅稍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朝阳,你要学习老刘,要识时务。老张的事情你别管了,咱邓县对我不薄,昨天的事我也包容了你,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好了,上午董远印和老刘找我还有事,你去把拆迁的事落实好,无论怎么说,都不能影响了工作,去吧”。 正说着老葛推门进来,见我和吴香梅在聊着天,老葛笑着招呼了一声,马上要关门。 吴香梅说道:“老葛,没外人,有事说事”。 老葛推门进来说道:“正好朝阳也在,这上级打来电话,喊各乡的劳力马上到大堤顶上去,下午四点必须到位,这是死命令。” 吴香梅看着我和老葛,有些慌乱地说道,那快、那快通知大家上呀! 老葛说道:“吴香梅,这张书记不在,怎么组织,人员咋分配,这谁来带队呀”。 我看俩人都有些手足无措,忙问道:“葛叔,别急,咱先把要求说清楚”。 老葛说道:“咱们乡要三百人,带铁锹,青壮劳力”。 我看了看表,已近十点半。我说道:吴香梅、我建议就从周边的村组织人,每个村十个人,每个村出一个三轮车或者拖拉机,两点钟从咱乡里集合出发,路上的时候还有个照应,这较远的村作为预备队。我看了一眼葛副乡长说道:“老葛年龄大了、吴香梅您又是女同志,我们这就由我来带队,程国涛昨天带突击队干得不错,他给我当副手”! 吴香梅忙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可行,老葛快去按远近距离通知人”。 正说着话,吴香梅电话响了,吴香梅忙拿起电话。电话接通,就听到张叔熟悉的声音,张叔说道:“香梅,这朝阳和老葛电话都没人接,我现在在交通局,一会还要去建筑公司,这个堤防汛的任务都接到了吧”! 吴香梅看着我们,犹豫了一下说道:“接到了,已经做了安排,按远近距离组织三百人,下午两点钟出发,朝阳带队”。 张叔说道:“很好,我补充两点,这三百人家中独子不去、没结婚的不去、结了婚没有孩子的不去、烈属不去。这朝阳属于烈属,也没有孩子,这个他不能去,我来组织带队,朝阳协助你在乡里把家看好,我看一点钟咱们班子开个会,这次水来的急,咱们自己也要做好准备呀”。 吴香梅欲言又止地说道:“张书记、我看……” 张叔说道:“香梅,我这正和老郭说事情,这是看他接到了通知才打这个电话,具体等我回去再说,先这样,说罢就挂了电话”! 吴香梅接完电话,心里颇有心事,有些烦躁地说道:“那就先按老张说的安排吧”! 葛乡长点了点头,说道:“马上落实”。还没进这办公室的门,就听到电话一直在响,我忙过去接了电话,一听正是晓阳。 晓阳说道:“你去哪里了,都要急死了,旁边有没有人?” 我说道:“没人啊,咋啦,才分开又想我了”! 晓阳说道:“我说你听,二十分钟后,在乡大院门口等我,你有东西落在我包里了”。 有东西落包里了?我想不起来,正打算问晓阳什么东西,电话已经挂了。我看了看表,二十分钟!算着时间,不知道晓阳找我什么事,下这么大雨还要送东西。我转念又一想,不对呀,车在安平。我马上回拨过去电话,已经无人接听。 我算着时间,打了伞,就慢悠悠地走到了乡大院门口,乡里的几个干部冒雨骑着自行车去下通知。那个时候,电话只通到乡里,个人既没有经济实力,也没有资格装电话。 我走到了乡大院,就已经看到有一辆吉普车停在不远的地方,见我出来,亮了亮灯,我算着时间,想着不可能是晓阳吧,下着雨按说晓阳要四十分钟才过来。 我没有动,对方按了喇叭。喊了一声,李朝阳!这是个男人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我忙走了过去,走近了才看到是柳集老杜的车。雨下得大,看不清是谁,但我想晓阳自然是在车上。 我忙开了后门,收了伞,晓阳正是在这后座上,这212的篷布属于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晓阳还是穿了一件黑色的雨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着前面,是杜书记。我急忙打了招呼,说道:“杜叔叔,你们怎么不进去。” 老杜没有看我,只是说道,把伞给我,我下去抽支烟! 我想制止,晓阳却先制止了我,把伞拿过去直接递给了老杜。老杜接了伞,就猫到了一个角落里,抽起了烟。 我说道晓阳,怎么回事呀? 晓阳表情有些严肃,说道:“我给你说,你听到之后不能激动”。 我说道:“什么事,看把你都紧张的”。 晓阳说道:“就在刚刚,我给你打电话之前,有人给杜叔叔打了电话,说地区的人已经到了县城,找刘乾坤谈了话,就是要核实张叔的事。” 我说道:“地区?能是地区?她的本事也太大了吧” 晓阳说道:“现在问题很严重,说张叔不重视重点工作、不团结班子、不讲究工作方法,这事现在闹大了,钟叔在深圳打来电话做了指示,张叔,张叔已经被停职了”! 我听了之后一脸的惊愕,不可置信地问道:“晓阳,这消息准确吗?张叔刚刚还给吴香梅打了电话安排下午的工作,我们还要开会,他还要带应急队去大堤。” 晓阳说道:这事张叔还不知道,下午地区和蒋叔直接到乡里,不止张叔,你也要接受调查。 我有些悲愤地说道:“晓阳,调查就调查,我不能看着张叔被停职!” 晓阳抬起手,摸着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难道你不明白电话为什么会打给杜叔吗?难道你没有电话?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坐在座位上,双手搓了一把脸,说道:“晓阳,张叔是个好人,咱不能看着张叔把自己搭进去吧”。 晓阳眼神之中满是心痛地说道,朝阳,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稳定,稳定压倒,一切。现在家里雨下得大,你病了,病了就要静养,就要少说话,等爸爸回来给你找医生。” 我搓着脸,透过窗子,看了一眼乡大院,说道:“我懂了,只是邓叔叔走半个月,这半个月安平可以没有我,但安平的酒厂、安平的建筑公司、安平的韩羽公司离不开张叔半个月呀!” 晓阳说道:“别多想,下午,接我回家,回去吧,等爸爸回来。” 我点了点头,下了车,杜叔叔走过来,把伞递给了我,拍了拍我的肩膀,上车就走了。 这雨越下越多,我看着这乡大院,有些模糊。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了这办公室,进了办公室,直接插上了门。一下就坐在了长条椅子上,想着和张叔的点点滴滴。我病了,病了就要少说话。 不一会,就听到门外有汽车的声音,我透过窗子,朦胧之中依稀辨别出都是两辆是陌生的车牌,应是地区的车,另外一辆应是蒋叔的车。想着蒋叔我就想到了赵文静,晓阳说文静长这么大,第一次在蒋叔的手里挨了打! 吴香梅打伞迎接,招呼着几人去了办公室,这些人办事向来是雷厉风行,不一会乡院里的人就被频繁地喊进喊出,我看到了吴姐、看到了老刘,看到了董元印,知道吃饭也没有喊到我。 我静静地等待着,突然,门响了。我还是起了身,想着应当是午饭时间,来催促我吃午饭了。打开门,却很意外,是周卫华,这个晓阳几袋子奶糖认的弟弟。 周卫华看了看门口没有人,直接溜了进来,说道:“朝阳大哥,这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我说道:“你们把一个大院里的人都问了一遍,我怎么会不知道”。 周卫华说道:“大哥,这事你可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拦,这事现在复杂了”! 我说道:“卫华,谢谢你,我坚持实事求是”。 周卫华说道,“大哥,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时间过得很快,吃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也没有人来喊我,想着这事我倒也吃不下饭。 各村的人都已经来集合了,大院里熙熙攘攘,大家都在交流着什么,蒋叔他们把大院里的人问了不少,这也不存在需要保守的内容了,现在就是等张叔来了。 我正呆坐着,看着阿姨送我的王阳明的《心学》,就听到有人敲门,我还是起了身,心想早晚都有这一回。 打开门一看,不是外人,一个是我们村的村长有纲叔,一个是水洼王庄的村长王家大爷。两个村都是我联系的村,开会的时候到我这里坐一坐,也是常态。见到家里人我自然也是有了些兴致。忙打开暖水壶,准备倒水。 俩人坐在长条凳上,衣服还在滴水。王家大爷说道:“三儿,你和老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咋会到这个地步,老张人多好呀!” 我说道:“大爷,有纲叔咱不能道听途说这些小道消息”。 有纲叔说道:“三儿,你别瞒我们了,大家都知道了,这车就是上级的车。” 正说着,又听到了一阵汽车的马达声,这车是吉普212的声音。我们三个都起了身,张叔下了车,也没有打伞,一路小跑地说道:“老葛、朝阳、香梅,快来开会”。 听到这个声音,我心里想着,看来这张叔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张叔直接去了小会议室,我拿了本子和笔,说道:“大爷,有纲叔,你们喝水,我,我去开个会”。 俩人站起来,没有说话,跟着我出了门,张叔一喊,老葛、其他几个班子成员,都从办公室出来了。只是吴香梅的背后,还跟着蒋叔和几个陌生人。 乡大院的屋檐下,各个办公室里,挤满了各村抽上来青壮劳力,等候着跟随张叔支援滩区。 我先进了会议室,其他几人陆续也到了,张叔抖着自己身上的雨,擦着眼镜片子上的水,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三百人的伙食要咱们自己保障,雨靴穿不上,雨衣还是给大家备一件。 大家都进来了,蒋叔和张叔也是老相识,不愿意看到这一幕,没有进门。 我看着陌生的几人,来者不善。想着提醒一下,就喊了句:“张叔”。 张叔戴上了眼镜:“咧嘴笑道,未雨绸缪啊,昨天的演练富有成效,这就是咱们安平的队伍,哎,这几个后生哪个村的?没见过那,你们先到其他屋躲雨。我们先开个会,开完会之后,咱老张带着你们去扛沙包。” 听到这里,看着一身雨水的张叔,我一阵莫名的心酸,喊道:“张叔”! 张叔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哪里的后生会黑裤子白衬衣。蒋叔摸了一把脸,走了进来。 张叔看到是蒋局,愣了一下,又看到大家严肃的表情,也是马上猜出了怎么回事! 张叔也严肃了起来,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放在手里搓了起来,一边搓一边说。老蒋,你说吧。 蒋叔假咳了几声,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说道:“老张,我不念了,你自己看吧”! 张叔接过文件,也没戴眼镜,把文件拿得很近,几乎都贴到了脸,看完之后说道:“我接受安排”,然后指着我说道:“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这小子是无辜的,你们不要影响他”。 蒋叔说道:“都会弄清楚的,老张,收拾收拾,咱走吧”。 张叔戴上了眼镜,说道:没啥收拾的,走,临出门的时候,看了看我们。说道:“老葛,当兄弟的去不了啦,就麻烦你带队,咱这三百安平的后生,你都要给咱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说罢,张叔出了门,没走几步,抬头看了看天,任凭雨水打在脸上。我和老葛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各村抽上来的三百后生从办公室、从屋檐下、从角落里围拢了过来,张叔没有打伞,没有雨衣,三百后生无一打伞,雨水倾盆而下,众人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吴姐大哭跑了出来,把伞遮在了张叔的头上,张叔没有拒绝,一步一步蹚水向前。临上车,张叔又看了一眼大院,看了一眼大院的人,看了这身边一层层的安平后生,张叔绷着嘴,点着头,眼镜玻璃上满是雨水,透过那玻璃瓶底子一般厚的眼镜,我看到张叔的眼圈——红了!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第59章 重量嘉宾 换作以前,看着大家淋雨,张叔也不会独自在伞下避雨,与安平群众同甘共苦、同舟共济是张叔最朴实的情怀。这个时候的张叔,心里满是委屈和不舍,他多希望自己也能有上一个依靠。但这一刻,张叔没说什么。雨水打得雨伞噼里啪啦地响,蒋叔和身后几个地区的干部这个时候也不敢打伞,毕竟这个时候选择和愤怒的群众一起淋雨是个明智的选择。 张叔蹚着水,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了汽车跟前,眼镜上水雾模糊,张叔红着眼说道:“爱枝同志,别这样,万一我回不来,会影响你”。 吴姐说道:“张书记,您要是回不来,俺也不干了,俺不干了,俺回家种地去”。 张书记说道:“别犯傻,我只是停职,又不是犯罪被开除”。 吴姐的声音越哭越大,这狂风暴雨之下显得无比的凄凉。 张书记说道:“我做得不对,该承担错误的后果”。说罢,看了一眼大家,打开车门,一下坐进了车里。蒋叔看到忙招呼地区几人和周卫华上了车,我要配合调查,和张叔一起坐在了后面。 车辆启动的一刻,吴姐把伞一丢,就扑在了车窗上,哭得撕心裂肺。司机师傅看了一眼旁边的蒋叔,问道:“蒋局,走?” 蒋叔双眼一闭,说道:“走”。 吴姐看车已经启动,一下蹲在地上,吴姐蹲下之后,马上又站了起来,指着围观的人说道:“我是一个妇道人家没本事,你们都是大老爷们,青壮劳力,人家老张可是为了你们的媳妇、为了你们的妹子、为了咱安平的娃娃,你们咋能看着人家老张就这样被抓走,咱就这么没种吗?”。 大家本身就是愤怒到了极点,想着为张叔打抱不平,吴姐撕心裂肺的怒斥唤醒了大家心中的血性,本来到黄河滩区应急的三百后生一下被点燃了情绪。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放人,人群之中此起彼伏,像有人喊着号子一样,挥舞着铁锹大喊道“放人、放人、放人”。说着就把路堵了。冲在前面的几人,怒气冲冲的,看架势已经做好了砸车抢人的准备。 蒋叔马上转身给张叔说道:“老张,不行啊,这样闹下去反而把事情搞大”。 张叔拿出手绢,擦了擦脸,开车下车,我和蒋叔也马上下了车。这下了车,人群也就安静了,张叔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大家听我说,我只是回去配合调查,不是多大的事,这调查完还会回来的。” 吴姐哭着说道:“你骗人,你都被停职了”。张叔说道:“爱枝,你不要火上浇油,你是妇女,也是干部,是干部就得听话,老葛,把爱枝拉走”。 葛副乡长点着头,红着眼圈,拉着吴姐说道:“别闹了,再闹下去,老张真回不来了”。踉踉跄跄地就把吴姐硬给拉走了! 大家越聚越紧,二三十个年轻后生的铁锹紧紧地握在手里,挡在前面。张叔说道:“一会你们还要去滩区,去了滩区不能给咱安平丢脸,把活干好,平安回来”。 大家并不听劝,并没有让开路。张叔看着蒋叔说道:“老蒋,放不放心我给你带路”。 蒋叔说道:“老张,你这话说的,不是打兄弟的脸。” 张叔说道:“叫你的人都上车,走”。说完张叔走到车前面,蒋叔也就上了车。我跟在张叔的后面,张叔和挡在前面的每一个人握着手,拍着年轻人的肩膀,说着“好好干、好好干、别跟咱安平丢脸、平安回来、平安回来”。 张叔就靠着这样的方式,大家慢慢地让出了一条道,一直到乡大院门口,张叔才上了车。蒋叔松了一口气说道:“老张,我干了这么久,还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这是停职,又不是免职和开除,就在兄弟这边放松几天,再说,也不限制你,你和朝阳就和上下班一样,把问题说清楚,等着钟书记回来就可以了”。 张叔说道:“老蒋,我都快五十了,怎么也无所谓,这事可不关朝阳的事,你们不能难为他”。 蒋叔说道:“老张,你没看到吗?这后面的人不是我们的人,这都是上级的人,这事被提级调查了,你们安平有能人啊,否则咱这个级别,咋会惊动上面的人。” 张叔说道:“老蒋,别管谁来,反正这事我扛了”。 我看着张叔说道:“张叔,咱都是退伍下来的,丢掉自己的兄弟,可不是咱们的作风”。 张叔勉强笑着说道:“你要尽快回来,这酒厂和建筑公司,韩羽公司的厂房,学校的危房改造,都需要人盯着。” 蒋叔一边擦水一边说道:“安平流氓头就是硬,今天我算是见识了”。 车直接到了监察局,我和张叔分别带到了不同的房间。 大家浑身都已湿透,周卫华换了衣服,还专程给我拿了一条毛巾。不一会两个陌生面孔就进来了,周卫华见状,忙走了出去。 来人没有客套,一个年龄稍大,一个年龄稍小。年龄大的大概四十出头,直接说道:李朝阳,我们是地区监察局的处长,我姓苏,这是我们处的小魏。朝阳同志,您不要担心,现在找你只是了解情况,请你介绍一下,昨天你们遇到的超生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自是把从遇到昨天的那位大嫂,到下午的情况说了一清二楚,这两人倒是分工明确,苏处长在问,姓魏的同志在记录。昨天的情况并不复杂,不到一会也就叙述了清楚。 这看我介绍完,这苏处长说道:“李朝阳,按你说的这个情况,你和张庆合与这妇女同志非亲非故,也不认识,这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用车搭人,又宁愿违背政策、得罪乡长也要把人当众给放了那?您觉得这合理吗?” 我抬头看着说道:“您这话什么意思?” 无利不起早,贪黑必有因,我这话的意思就是有人怀疑你们拿了好处? 听到这样问,我心里顿时一阵莫名的绞痛,我实在没想到有人会把我和张叔往那个方向去想。我稳了稳情绪说道:照这样说,今天您看到的那三四百青壮劳力去滩区冒雨支援,他们都是普通的农民,他们图个什么?我当年在老山前线,我们在猫耳洞里,藏着窝着,一个月几块钱的津贴我们又图什么那? 苏处长起了身慢慢走到我的身边,说道:“你也是前线下来的?哪个部分的?” 我自是报了之前的番号。 苏处长听了之后,抬着头自言自语地在那里算着什么,不一会说道:“那这么说你们哪会是炮战的时候?” 我说道:“苏处长,您也是?” 苏处长笑着说道:“我比你早,我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们那时候已经好了,这炮都已经拉上去了,我们那会儿还和猴子打阵地战,我们团在那里舍了二百兄弟。”说罢,就拉开了自己的裤腿,一处疤痕十分醒目。笑着说道:“腿被打了个眼,腿伤是好了,但是一到下雨就隐隐作痛呀”! 看到这里,我马上起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苏处长挥了挥手说道:“坐下坐下,你上过战场,我就能明白咋回事了”。 我说道:“苏处长,张庆和同志也是部队下来的,以前是铁道兵”。 苏处长点着头说道:“铁道兵?不容易啊,你们能这样干,我能理解啦。只是朝阳,你和张庆和办事欠妥当啊。而且你们内部出了问题呀,有同志反映,张庆和作为第一责任人,根本不重视这项重点工作,每次开展集中行动前,都会暗示下面的人放水?从他当了一把手之后,安平的计生排名是断崖式地往下掉,这事你知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说道:“从来没有的事,张庆和同志高度重视重点工作,每个月开会都在部署落实”。 苏处长说道:“你不负责这项工作,我也不展开问了,我就想问你最后两个问题,这第一,昨天放人是不是张庆和一个人的决定?这第二,这人是不是张庆合让你送的!” 我抬着头,自然懂了这话的意思,只要我点头说是,这件事将我和没有关系。我要说不是,这被停职的还有我。我想起了晓阳和杜叔专程冒雨来到了安平,给我传递了消息,让我少说话,等待邓叔叔来了再想办法。 我站起身来说道:“苏处长,我回答第一个问题,这事不是张庆和一个人的决定,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我回答第二个问题,是我主动要去送超生户的,和张庆合无关。” 话音说完,这小魏停了笔,直接站起了身。苏处长沉默了一会,说道:“朝阳同志,你再想一想,再回忆回忆”。 我说道:“苏处长,昨天的事,我记得清楚,不用再想”。 苏处长走到我的跟前,悄声说道:“你还年轻,别搭上自己的前程了,这事是省城直接打的电话,省城已经掌握了情况。你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咱已经把那身衣服脱了”。 我看着苏处长,坚定地说道:“领导,穿了那身衣服,他就脱不下来。咱没有把自己战友撂下自己当逃兵的毛病,别说停职,就是蹲大狱,我也和张庆合同志作伴”。 苏处长一下绷住嘴,点着头悄声说道:“小子有种,不愧是猫耳洞里爬出来的,但是你这样说,上级拿到会很麻烦,你们家里人也会担心的”。 我想着大哥牺牲的时候,张叔为了大哥的荣誉,一拳就砸烂了桌子上的玻璃,我想着我和文静去招商,文静被欺负,张叔千方百计地给文静出气,我想着面临着滔滔洪水,张叔作出带队去支援滩区的决定,我想着张叔面对吴香梅的任性,地毯推广的时候那线包和图纸淋了雨张叔那绝望的眼神。 一个人为了家乡,为了五万安平父老,为了拔掉这穷根,宁可命都不要,我怎么能够,怎会忍心还为了世俗的名利抛下张叔一个人当逃兵。我说道:“苏处长,您说的我都懂,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张叔是一个好人,张叔深爱着安平,深爱着安平的每一个人,我从没有见到过哪一个人如此的执着与真诚的投入。我们怎么能够让一个把心都揉碎了建设家乡的同志去独自承担责任、背负恶名。我实在张不开嘴说那事都是张叔一个人干的,都是张叔指使的。别说前程,就是把我枪毙,我也不会丢下张叔,我想我的家人会理解我的决定。” 苏处长点着头说道:“小魏,如实写吧,把朝阳同志说的这些话,一并写进去,没问题之后请朝阳同志签字”。 说罢苏处长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有股子咱军人的骨气”! 我说道:“苏处长,张叔会怎么处理?” 苏处长说道:“你不关心一下自己”? 我说道:“那我们两个怎么处理”? 苏处长说道:“你和张庆和的管理权限不在咱地区,还是在县里,我们来只是怕你们自己查不清楚,我们只负责调查,怎么处理还是以县里意见为主,只是上级做了批示要严查,所以张庆和才会先停了职!” 小魏已经把材料写好,我双手接过材料,仔细看了,说没有问题,我来签字。 苏处长说道:“你可想好了”。 我点了点头,直接签了字。苏处长说道,“既然已经签了字,就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再找你” 我说道“明天我还可以继续上班?” 苏处长看了看谈话记录,说道:“可以,先去上班,这有事就让老蒋他们通知你”。 走出了门,周卫华已经在等我,说道:“晓阳乡长在蒋局的办公室”。我跟着周卫华,去了蒋局办公室。见我进门,俩人都起了身。晓阳一脸的担心,上下打量着我,硬是怕我被揍吧,毕竟文静上次的事,给晓阳都留下了阴影。 蒋叔说道:“既然出来了,就先回去,明天可以继续上班”。 我说道:“蒋叔,又给您添麻烦了,张叔出来了吗?” 蒋叔说道:“老张你们不用管他,等到出来我请他老吃饭,给他压惊”。 我和晓阳告别了蒋叔,晓阳又专门到楼下与周卫华打了招呼,我们就回了家,还好,一天一夜的雨已经停了,车上的时候,没等晓阳问,我自是把今天的事又与晓阳做了交代。我问晓阳:“您说,咱能说是张叔一个人的事吗?” 晓阳说道:“这事,咱不能把张叔一个人推到这风口浪尖上”。 我想起了晓阳中午给我传的话,就想着是谁的意思:“晓阳,中午到底谁打的电话,是不是我这样说给家里添了麻烦”。 晓阳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是李叔从深圳打来的,我想张叔这个事你做得对,张叔那你也当亲儿子一样,这个时候别管什么麻不麻烦了”。 我和晓阳到了家,舒阳考试,并不回来吃饭。阿姨见我们进了门,说道:“今天下雨,还回来这么早,正好一起做饭吧”。 晓阳看到阿姨,委屈地说道:“妈,张叔被免职了,朝阳也被地区的人叫去配合调查了”。 阿姨淡淡地说道:“朝阳,你这衣服是湿的还是干的,先去换身衣服。晓阳你说的事我知道,从早上你们出门到刚刚,电话就没断过”。 晓阳说道:“妈,您早上就知道,为啥不给我们说一声”。 阿姨说道:“有什么好说的,这组织上的事,我一个退休老太太不能在背后跟着瞎掺和,人家知道了要笑话。” 晓阳说道:“妈,您又不是不知道,爸爸不在,您如果不管,怎么能行。” 阿姨摘下了那老花眼镜,看着晓阳说道:“你爸不在他就不是邓县拉?我怎么去管,告诉老蒋,这朝阳是我们家的女婿,喊他不能把朝阳带走?是不是?” 晓阳撒娇说道:“妈,您看您。” 阿姨一边起身去了厨房,一边说道:“给你们说了,遇事要稳,不要急,咱沉住气,慢慢来。”来朝阳洗菜,晓阳淘米,我今天就指挥你俩做饭了。 晓阳在我面前总是无比的坚强,但是在阿姨和邓叔叔面前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遇到困难也是找爹喊妈,虽然阿姨和邓叔叔从来不明面上帮着我们,但是从内心之处说出来就是一种寄托,就能得到一份心理上的安慰。邓叔叔和阿姨是能帮而故意不帮,这种不帮在于让我们去接受社会的锻炼。我回到家从来不谈工作上的烦心事,因为我知道父母谁也帮不上忙,说多了反而他们还担心。虽然都是不帮忙,但一个是真的帮不上忙。 阿姨看晓阳在淘米,看着碗里的水,阿姨说道:你看这碗里的水是什么颜色。 晓阳瞥着看了一眼,说道:“浑浑的,白色”。阿姨说那行,你去帮朝阳择菜,这都是今年我种的菜,这种完之后,秀霞还帮他们用塑料薄膜罩了起来,你们看,这菜长得不错吧。 晓阳说道:“妈,您也真是心大,平常就您最疼朝阳了,这被拉去问了话,您也不关心一下问的啥”。 阿姨说道:“组织的问话,我能问吗?不仅我不能问,你也不能问,这是规矩和原则,这都不知道啦?” 晓阳摘着菜,说道:“那个吴香梅,真是太过分了,多大个事呀,都把电话打到省城去了”。 阿姨点着头,说道:“恩,可算说对了一回,这点我倒认同你,这事按程序应该先给乾坤打个电话,毕竟他在负责。你们说说,这吴香梅为什么把电话打到省城?” 晓阳说道:“她认识人在省城呗”! 阿姨说道:“您这话说对了一半,这还说明,她和钟毅、乾坤、你爸关系一般,这吴香梅这次可是得罪了一圈人,你们以后反映问题,一定按程序,可不敢有关系就这样用,受了点委屈就上窜下跳的。” 晓阳说道:“得罪了谁,不就是老张和朝阳。” 阿姨说道:“你们呀看人不要看成一个个体,每个人的背后都有家庭、亲戚和朋友。在这县城,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你们算算老张认识多少人?你们想想这事于公于私你爸他能高兴吗?你们想想这乾坤负责半个月吴香梅捅这么个娄子他面子上好看吗?家丑不可外扬,这事钟毅他能觉得是老张一个人的问题吗?这老张的事你们也不必挂心上,老李从深圳赶回来了” 晓阳说道:“妈,李叔来能干啥?” 阿姨说道:“能敢食我也不知道,但是老李这次是舍弃了个人的前途回来的。” 晓阳说道:“妈,什么前途?” 阿姨说道:“这次去深圳,周书记和齐专员带队,你们想想,这老李的再进一步能离开两位地区领导的关照吗?这副县可是地区领导点头才行。待在一起半个月,多好的机会,这才一天多,就回来了。” 晓阳说道:“这么看,这李叔损失是有点大,毕竟这机会难得。” 阿姨说道:“其实呀,这好事坏事都是我们的感受,事就是那么个小事,你觉得它是好事它就是好事,你认为它是坏事它就是坏事,其实全部在于你自己的感受和情绪,只要你心里简单了,这事也就简单了。这老李重情,他放心不下朝阳和老张。” 晓阳点了点头说道:“妈,您说这个事朝阳现在该怎么办?” 阿姨笑着说道:“怎么办,我告诉你们,悲观的人他总是对的,但是乐观的人他总是在前进。你觉得你们该怎么选择,这样,晓阳朝阳,你俩现在去看看这泡米的水是个什么颜色”? 晓阳跑过去看了看说道:“没有颜色,清水了”。 阿姨说道:“看到没有,这暗流涌动的时候,这水就浑了,但是只要你按兵不动,这水不很快就清澈了吗,我看呀你们就按部就班,这老张停了职,越是这个时候朝阳你越要稳住,就要发挥出你的作用,你呀不要耍性子,少说多做,就好好地配合好吴香梅,该汇报汇报,该请示请示,开开心心大大方方把工作干好,这个时候大家都看着你那!” 晓阳说道:“妈,这吴香梅和张叔下一步会不会走一个”! 阿姨说道:“这话你就不该问,谁走谁留钟书记会有考虑,你还想着走一个人一个地方就会海晏河清、风清气正?那你们就想简单了,这以后的路还长,你们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哪有事事顺心,你们呀要学会适应环境。就比如秀霞种菜,这塑料薄膜也就是在菜苗最小的时候罩起来,这菜苗总要自己迎接风雨。你们呀不要想着当这大棚温室里的人,那样的人是长不大的,说好了,明天舒阳考试完,后天我带舒阳和恩阳去省城。” 晓阳不舍地说道:“真的要去?能放心下?” 阿姨笑着说道:“这都教了你们,咋放心不下。”说罢,阿姨哼起了小曲,满怀期待地准备回娘家! 听了阿姨的话,我和晓阳心里踏实了不少,吃了饭,阿姨就把我们打发走了,说要收拾东西。临行之时,阿姨说道:“过好你们的小日子,慢慢来,好戏都在这烟火里”! 出门的时候,天还是亮的,下了透雨,空气是无比的清新,远处的天空之上,挂着彩虹,引得底下的人纷纷的围观。我牵着晓阳的手说道:“阿姨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啊”。 晓阳看着我说道:“咋,我都不担心了你还担心?” 我看着这彩虹,难得吹上一次夏日凉风,说道:“我在想,舒阳这考试考得怎么样”。 晓阳说道:“你看着彩虹,是好兆头”。 我摸了摸晓阳的头,说道:“阿姨说得太有道理,这心简单了,这事就简单了”!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放松,心至苍穹观星河,目远霞光抚日月! 晓阳依偎在我的肩膀说道:“过好我们的小日子”。 第二天,我一身轻松地出现在了乡大院。大家见我回来,不少人露出了吃惊诧异的表情,我与大家热情地打着招呼。坐下不久,老葛就推门而入。这老葛在安平多年,从不显山露水,和之前的张叔一样,当二把手的时候你都感觉不到他这个人,处处低调维护马叔。这当了一把手,雷厉风行,行事果断。我在想,如果把老实巴交的老葛放到一把手的位置上,会不会又是一个张叔。有时候人缺的不是能力,而是机遇和舞台。 昨天张叔走的时候,乡大院里只有老葛和吴姐两个人出门相送。也许有的人我没有看到,但我看清了冲在前面的就是这两个人。 老葛看了看身后,趴在我的桌子上问道:“朝阳,咱老张啥时候回来,还能不能回来?”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张叔什么时候回来,还能不能回来。我说道:“张叔肯定要回来,你看,我这不马上回来了,对了,昨天去滩区顺不顺利?” 老葛说道:“顺利、顺利,昨天刘书记气得不轻,十七个乡镇只有咱们和柳集四五个乡镇没迟到,这老刘说了,到时候要发通报,我们去了就干活,主要就是帮助滩区群众撤退,大家冒着雨搞了演练。” 我说道:“昨天是演练?” 老葛说道:“实地演练,说是八月份会持续下雨”。 我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不打无准备仗啊,这昨天的雨这么大,这次应该是把咱这应急的能力提上去了”。 老葛说道:“朝阳,幸亏你回来了,你空了去看看吴姐,她请假回家休息去了”! 我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点了点头。一整天,吴香梅带着老刘去搞计生,程国涛和董远印都主动请战帮忙去了。我走了乡里的几家企业,中午的时候,在吴姐家吃了饭,安慰了几句。 下午的时候,电话响了,一串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小子跑哪里去了,怎么不在办公室,我难掩激动之情说道:“李叔,你回来了?” 李叔说道,昨天中午就出发了,现在在路上,我告诉你,你李叔牛大了,中途咱还坐了空中拖拉机,这六七点钟应该能到县城,晚上的时候,你的战友家林今天也到县城,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晚上还有重量嘉宾,说是要喝高粱红,你整两箱 我说道:“李叔,什么重量嘉宾?” 第60章 找吴香梅算账 挂了电话,我在想,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李叔说得上一个重量嘉宾。顾不上那么多,我还是给高春梅打了电话,让他送了两件高粱红的瓶装酒过来。这是私事,自然要给钱,但高春梅不收,我自己记到了自己的本子上,想着等待合适的时候一起给。其实作为分管乡镇企业的副乡长,这钱不给高春梅,她反而还高兴,但是这酒属于乡镇企业生产的,就是公家的东西,不贪不占是我和晓阳的底线,也是阿姨和邓叔叔的红线。 下午下班,吴香梅还没有回来,抓计生工作只要下力气,肯定是能抓出成绩来的。但张叔确实从来不主动提去抓计生,在张叔看来,因为一个排名,被批评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搞工业也是师出有名,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也是重点工作,钟毅书记在安平也提出了“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的工作要求。但主要领导的思路不同,走的路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昨天的文件也已经明确,张叔停职期间,整个安平由吴香梅负责全面工作。 下午,不到时间晓阳就匆匆而来,晓阳也接到了文静的电话,说是李叔在县招待所里请客,有两位重量级的嘉宾会到场。我心里纳闷,怎么又成了两位,不是一位吗?我和晓阳早早地到了,就已经看到友福、剑锋、老肖已经在等待。 见我们进来,几人自是十分的热情。 我说道:这是什么局?什么重量级的嘉宾。 剑锋说道:“先别管什么局,听说你们安平被地区一锅端了?” 我说道:你作为安平女婿,你老丈人都被停职,大舅哥都被带走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老肖说道:“吴香梅玩过火了,咋把老张和你往火坑里踹,这下县里都他嘛的传开了,大家都在为老张打抱不平”。 友福轻轻地咳嗽了几声,用眼神瞟了一眼门口,说道:“大声说道,我是怎么都不敢想,孙向东的高粱红能搞出来瓶装酒。朝阳,现在我们外经委的指定接待用酒就是咱这高粱红”。 几人自然懂了隔墙有耳的道理,马上就把这酒讨论了起来。 说了有十几分钟,李叔就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地走了过来,李叔的旁边是我的战友虞家林,也是环美公司的大公子,未来的接班人。这在旁边我看到了文静和朱在康,旁边还有一人,看不清楚,有些陌生,感觉又是很熟悉。 我们几人也是快速迎了上去,家林看到我,小跑几步过来。我和家林马上抱在了一起,互相拍着对方的背。 李叔说道:“朝阳,来,再见一见你的老熟人”。我定睛一看,才认出来,是金总。 我忙和金总握着手,金总笑着拍着我的肩膀,用蹩脚的中文说道:“您干了,我随意”说罢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这金总一行在上次的投资考察会的宴请之中,被我们灌得是酩酊大醉。与我寒暄完,这金总和家林又和友福、剑锋握起了手。 李叔在我耳边悄声说道:“我把老张也给你带来了”。 我看了看,没看到人,我说人哪? 李叔说道:“我们刚从老刘那里出来,刘县把人留下了,气不过,还要单独再骂一会”。 我说道:“张叔得多憋屈,做了好事,当不成好人”。 李叔说道:“委屈?俩人一起骂吴香梅那,老刘被老钟批惨了,老钟和你邓大爷在深圳被地区周书记和齐专员批惨了”。 我疑惑地说道:“李叔,她吴香梅这么大能量,为了一个超生户,能让周书记和齐专员都冒火?” 张叔说道:“格局小了不是,领导气的点不只在这,领导气这俩人怎么带的队伍,这吴香梅越级告老张,为什么咱们基层的同志不相信县里和地区,要给省里打电话,连带着地区也没面子,批他俩这班长咋当的,这事怎么向上级交代。” 我已经接受了调查问话,苏处长的话让我已经知道这调查的结论由钟毅书记来定,忙问道:“李叔,钟毅书记对这个事什么态度,是不是已经解决了。” 正要说话,老肖喊道,“李主任,等着你来安茶安座了!” 李叔拍了拍我说道:“你阿姨专程把我从深圳喊回来,你觉得能这么容易解决?好了,先把金总配好,吃了饭再说。” 我问道:“张叔和刘县是不是要过来,我去门口等一等”。 李叔说道:“老刘和老蒋要陪地区搞调查的人吃饭,给你们的调查报告多用几种修辞手法,我们这个局,也是给你们善后的局,你去门口接老张”。 我点了点头,就去了门口。李叔在身后热情地招呼着大家。 烟没抽完,就看到了张叔,一个人走了过来,仔细看着张叔,一副黑色的眼镜架在脸上,皮肤黝黑,头发都已经有些花白,一身灰色的短袖一条黑色的裤子,穿着不太光亮的皮鞋,虽然被调查了已经两天。但走起路来还是大步流星,步履坚定,这小个子看起来还是有些精神。 我老远喊了一声张叔,忙快步地走了过去。 张叔说道:“你小子,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还想把自己搭进去?” 我说道:“张叔,我咋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责任。” 张叔停下了脚步,说道:“朝阳,咱俩就是都心软呀,但话反过来说,都是咱的父老乡亲,咋能下去那个手。咱以前当兵的时候,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咱保的不就是妇孺老幼,哎,算了,不提了,随他去吧”。 到了包间里,张叔进门,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大家鼓着掌。这一鼓掌,让张叔多少还有了些不好意思。 张叔说道:“大家这样,我这个受调查的对象,可受不起”。 金总直接走了过来,紧紧地握住张叔的手说了一句英文。文静忙小跑过来,进行了翻译,说道:“张先生,感谢您为韩羽公司紧急构筑了防水护堤,保证了企业的建设进度,感激之情,一会都在酒里。” 张叔笑道:“这最后一句也是金总说的,文静,你没翻译错吧”? 文静笑着说道:“金总今天兴致很高,这是打算和大家喝到底”。 李叔走过来说道:“老张,我今天才搞明白,咱这金总到底是哪国人。这金总父亲是南朝的,母亲啊是日本的”然后笑着说道:“金总,我们一起米西米西”。 金总笑着说道:“您干了,我随意”! 金总先是打开了一瓶高粱红,闻着酒的味道,一脸满足地说着英语。 文静翻译说道,就是这个味道,没想到你们搞成了瓶装酒,剑锋先生,你们外贸公司可以把这个酒的国外代理权拿过来,我们愿意协助你们销往国外。 李剑锋站起来说道:“张叔,那我们外贸公司除了卖地毯,看来还要卖酒了”! 张叔笑着说道:“只可惜我们厂房的建设一直没有到位,这高粱红的产量一直上不来,这瓶装酒现在连咱县里都满足不了”。 李叔说道:“老张,我可听说你要找老严成立一个建筑公司,有没有这事?” 张叔笑着说道:“有这事,在办理执照了”。 李叔故作生气地说道:“;老张,这可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大买卖也不通知咱老李一声,咋工业园区咋说也要给你个十万八万的入股”。 张叔咧嘴笑着说道:“算了,拿了你的十万八万的,这建筑公司又成了陪嫁的嫁妆了。我们钱已经凑齐了,只是下一步,可能不关我老张的事喽,要入股也是找香梅同志喽。” 李叔说道:可别提她,咱喝酒,喝酒。 那晚的酒也是持续了很久,家林因为一期项目正式投产,所以来到我们县城。这金总兴致高,老肖先把金总放倒,自己又被朱华康给放倒了,算是遇到了对手。家林第一次见晓阳,与我们喝了很多杯。这李叔端着杯子和朱华康喝了不少,应是交代了什么事需要朱在康支持。 这十个人喝了二十斤,友福和剑锋也已是第一批下了桌子的。喝到最后,桌子上面只有李叔、张叔、朱华康和家林,我喝得不少,但勉强支撑住。朱华康要照顾金总,就先告退。文静把剑锋和友福送了回去。 家林说道:“既然都被调查了,干脆你俩就辞职,我们这正式投产,还差几个核心的管理人员,张书记,朝阳,干脆你俩就到这工厂里来负责,这待遇按上海的副总来拿。” 张叔说道:“等我被开除了,虞总,我就来投奔你”。 李叔笑着说道:“老张,你可别闹了,一个吴香梅你都搞不定,到了环美公司,你可都是女工。” 张叔说道:“老李,现在看我回不去的概率很大,你得帮我解决个人到工业园区。” 李叔笑着说道:“怎么,要把老相好安置了?” 张叔说道:说到正事又打诨,这个人也算送给你老小子的陪嫁。吴爱枝这次为了我算是把吴香梅彻底得罪了,我回去了还好,我如果回不去,那她一定要换个地方,我想来想去,也就是你那里合适了。 李叔说道:老张,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这兄弟这摆了这么大一桌子,不就是给你这个娘家爹造势吗。说完,李叔端了杯子说道:“虞总,剑锋外贸公司海外渠道的事,可拜托了。” 家林说道:“李主任,您放心,咱接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况这事我们环美公司也有利润,咱们是互惠互利,我们按你的吩咐来”。说罢几人就喝了福根酒,饭局结束。这家林说要去我的老家安平拜望我的父母,晚上就在这招待所休息了,我们先送了张叔,又是去送李叔。 路上的时候,我问李叔:“李叔,您说说,这事钟毅书记和邓叔叔到底咋处理”。 李叔打了个饱嗝,慢慢地说道:“哎,吴香梅只是乱打了一通电话,成本很低,但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这事现在十分复杂,也很微妙。你们不要小看这计划生育后面的四个字。这事钟书记气很大,所以才让老张先停了职,现在麻烦啊,不从根上处理好,没办法向上面交代,毕竟事实摆在那里。老张确实没重视这些工作,又当众放了人,这已经不是不支持工作了,这已经是在破坏了。” 晓阳问道:“李叔,从根上处理,怎么处理?” 李叔说道:“怎么,晓阳,你妈没告诉你们,都是她在安排呀?” 晓阳疑惑地说道:“我妈在安排,李叔,你喝多了吧,我昨天让我妈想办法,你知道我妈说什么吗?让我们该干嘛干嘛,放平心态,让我们正确地面对,她也不管,她要去省城看我姥爷,带着舒阳和恩阳去省城放松一下”。 李叔说道:“这大嫂,真是外松内紧,大内高手了,算了,你妈都不说我也不说了”。 晓阳撒娇道:“我的亲叔,您可是最疼朝阳了,这老张和你也是穿一条裤子的战友,你这不说我们咋好配合你们。” 李叔说道:“算了,不说了,你妈根本没考虑你俩配合,用心良苦啊。我不给你们说具体的,我只给你们说她是考虑了种种预案和应对的措施,她还要亲自去省城,给朝阳和老张去活动,这从上往下,都会给你们理顺喽,只能说是顺便走了亲戚吧。” 晓阳和我对视,我俩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说道:“李叔,唬人的吧,不可能瞒我们到这个地步吧”。 李叔说道:这不能算作是瞒,这叫做“事以密成吧”。 我问道:“李叔,这钟书记给的什么答案”。 李叔已经口齿不清地说道:“没有答案,态度就是答案”。说罢、李叔自顾自地打起了呼噜。 我看了看后面的李叔,着实已经睡着了,我看着晓阳说道:“给你大舅不就是打个电话的事吗?何必大费周章”。 晓阳思索下说道:“这事看来找的不是大舅,这地区的老周和老齐都是“地方大员”,都比大舅级别高,可以不卖面子的,这次吴香梅的电话打到了省城,我想妈应该是走这户亲戚去了”。 我看着晓阳说道:“谁呀?” 晓阳看了看身后的李叔,说道:“二嫂的娘家”! 我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是又捅娄子了。” 晓阳看着我说道:“我觉得没啥,只是觉得妈,这是下了多大的棋,看来真是你说的,我妈不出门,已知天下事”! 那阿姨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晓阳想了想,说道:“不知道,或者是不让我们参与,也或者是这事算不上正大光明吧,毕竟你和张叔,这次有点说不起走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上次搞地毯推广,吴香梅闯了这么大的祸,张叔都包容了她,真是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晓阳说道:“可不止我们这些人,我爸她也没放在眼里,算了,不说了,妈既然要去省城,这问题应该就不大了。” 第二天刚到了办公室,便到自来水管子里接了一壶凉水,吴姐不在,党政办也没有操心烧水的人。这接水的时候,就看到了程国涛。 程国涛看到我,忙打招呼道:“李乡长,今天来得早”。 我说道:“基本天天这个点来,哎国涛,这吴姐不在,党政办的事情你要多费费心,这来的文件要及时给大家签阅,不要耽误了工作。” 我除了负责工业经济和乡镇企业,还分管着党政办,不能因为吴姐请假耽误了上传下达。 程国涛看着我说道:“李乡长,我们昨天跟着去搞计生,带了四个超生户回来,还罚了五户。” 我看着这水,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程国涛说道:“李乡长,计生办的老刘和计生办的几个人,今天要去县里接受问话”。 我看着程国涛,心里想着这老刘和计生办的几个人的态度其实很关键,他是具体执行政策的人,张叔和他说过什么,交代了些什么,我还真的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张叔绝对不会拿个做交易。但是张叔是安平人,七大姑八大姨的不算少,有没有亲戚朋友之类的照顾我也不清楚。 办公室坐下不久,这电话就响了,电话接通:“朝阳,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电话挂断,我看着这电话,心里想,这点距离还得打电话。张叔有事从来都是直接到我的办公室,这细节之处也可看出吴香梅和张叔在处理工作上的差异。我拿了本子,也就到了吴香梅的办公室。 吴香梅这次倒是有些热情,说道:“朝阳,坐下,梅姐给你说,昨天我们去搞行动,收获不小,这收钱都收了七八千,这人还带回来四个,你说说,老张以前的做法是不是有问题。” 我说道:“梅姐,这说明你能力强,张叔只是把这工作重心放到了工业上”。 吴香梅点头说道:这钟书记昨天晚上与我通了电话,这事已经收不了场,但朝阳,你别怪你梅姐,你们做得实属过分,当众破坏政策,这是打我的脸。朝阳,从你梅姐我结了婚,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吴香梅看我面无表情。继续说道:“朝阳,桥归桥、路归路,这老张的事我不会把你搅和进来,我也知道邓县最疼你,我不想因为老张的影响上面的关系,影响咱们安平团结协作的工作大局,更不能因为老张耽误了工业强县的事,算了,咱们不说他了。” 我知道吴香梅的意思,说道:“梅姐,张叔不是有意的,事发特殊,下不为例,您看能不能就算了,咱们一起把两项重点工作都推上去。” 吴香梅叹了口气说道:“朝阳,你还是太年轻了,夫妻之间离了婚可以再婚,但这事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了,你们心里都恨我,但是现在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你我可以收得了场的,我不会再难为老张拉,他自求多福吧。” 我说道:“梅姐,实在不行,您就再打个电话,解释清楚不就行了吗?” 吴香梅说道:“朝阳,你觉得我现在就算低了头,这事就能画句号吗?已经不可能了,不是老张走,就是我走,如果老刘昨天给我说的是真的,我告诉你,老张的饭碗都保不住”。 听到这里,我一下站了起来,说道:“梅姐,老刘说了啥?” 吴香梅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说道:“老刘说,每次下乡,老张都交代最多收点钱,绝对不能带人回来。坐下吧,别激动,事实就是这”。 我说道:“那我们抓紧时间去找老刘,让他别这样说”。 吴香梅疑惑地看着我,像看小孩一样,说道:“你把地区来到人当什么了,过家家?你这样会把老刘也搭进去。好了,我说了咱们收不了这个场,这些都不关你的事,我叫你来是和你商量,吴姐不在,这党政办的工作总要有人担起来,程国涛昨天表现不错,我建议让他当党政办的副主任,他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这吴姐才是个初中生,我看程国涛以后负责党政办,吴姐给他当副手,这年轻人我们该用就要大胆去用”。 我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根本听不进去吴香梅的话,想着如果老刘在苏处长面前这样说,白纸黑字,就是坐实了破坏重点工作的责任。 这张叔还能不能确定回来,吴香梅做出这样的安排,自然是不太妥当,我说道:“梅姐,这样不妥吧,毕竟这吴姐提拔比程国涛早了快一年”。 吴香梅说道:“朝阳,这老葛的提拔可是比你早了快十年,你不现在是三把手,干部年轻化不能是句空话。朝阳,我看了这新分来的大学生里,有个李正阳是你二哥是吧,这现在社事办的霍援朝在找我们要人,这砖厂的老贾也找我们要人,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你二哥安排到社事办,上面的工作我去做,朝阳,你二哥复读四年考上大专不容易,一毕业就去烧砖,多可惜呀”。 这吴香梅,竟然想拿我二哥的事情来给我做交易,我说道:“梅姐,我二哥的事情您费心了,但是今年定了政策,我二哥该烧砖该去缝衣服都听组织的安排。” 吴香梅轻蔑地笑着说道:“朝阳,我不正在安排,在安平,你还觉还会有那个组织?朝阳,你二哥的事也不急,你好好考虑,你放心咱邓县我还是发自内心地尊重”。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李剑锋的声音。吴乡长在不在。吴香梅拿起了桌子上的小镜子,边照边说道:“程国涛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我安排落实就是了。”说罢,就去开了门。 孙友福和李剑锋陪同着金总和朱华康就到了乡大院,作为外经委的主任和副主任,友福和剑锋理应陪同客商。 吴香梅也是好记性,一下就认出了金总,笑着说道:“哎呀,这不是那金总吗?欢迎、欢迎!” 文静没有来,这朱华康就充当了翻译。吴香梅说道:“还是咱金总有气质,我们县最年轻的两个正科干部在您跟前,您看,这就像是两个保镖一样。” 吴香梅的热情并未让金总有多大的回应,金总说的应该是韩文,朱华康说道:“吴乡长,我们金总是代表外方来这看项目进度,刚刚我们已经去了项目现场,金总十分的不满,金总说如果贵地半个月之内,不能协调好厂房建设的事,我们将会撤资。” 金总又耳语了几句,朱华康翻译说道:“我们会给贵县去正式的报告”。 吴香梅说道:“朱总,这样,我们去会议室喝点茶慢慢说行不行”。 金总继续说,朱总继续翻译说道:“如果县上解决不了,我们直接去地区,请把我们先期的投资退给我们”。 吴香梅略显尴尬地说道:“朱总,这去会议室喝口水慢慢地说这句话你没翻译那?” 朱总点了点头,马上进行了翻译。金总看了朱总和吴香梅一眼,恶狠狠地说道:“八格”。然后转身走了,这李剑锋欲言又止地说道:“梅姐,你可把咱这财主得罪惨了”。孙友福看着我和吴香梅,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吴香梅说道:“朝阳,咋啦呀,我什么也没说呀!我让他们进屋喝水有错?对了他那就八格什么意思?” 我也是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这个“八格”怎么这么熟悉?感觉像是骂人哪? 吴香梅说道:“他说我八哥?意思是骂我是鸟人?” 我想了想说道:后面会不会还有“压路”没说出来。 吴香梅疑惑地看着我,问道:“八哥”“压路”? 我摸着头说道:“梅姐,他说您鸟人还是压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半个月之内开工建设厂房,咱咋办那?可都是张书记在协调筹建建筑公司呀?” 吴香梅说道:“你跟我来,我去跟建筑公司老严打电话”。 这电话一接通,吴香梅说道:“严总,我是香梅呀,有个事情想请您支持下,能不能先给我们调一支施工的队伍过来”。 严总为难地说道:“吴乡长呀,这你们安平咋回事,之前给你们找好了人搞建筑公司,你们怎么不来火了,这老张人那?人家师傅说你们再不来对接人家就不去了,你们还是抓紧对接吧,我可听说了,你们二十万的启动资金都到了账,这搞工程的脾气都怪。” 吴香梅说道:“严总,这对接的事是张书记在负责,我是想能不能先来施工队,您也知道,我们这韩羽公司可是重点项目”。 严总说道:“实在是没人啊香梅妹子,这上午的时候刘县打来电话,让我们集中力量把环美公司的二期项目一定要保障了,香梅妹子,不说了,我马上要去工业园区开个会”。说罢,就挂了电话。 吴香梅的电话刚刚放下,这高春梅就来到了办公室,说道:“吴乡长,没办法弄了,这县里的地毯公司把我们安平交的地毯全部退回来啦,说咱们的地毯不合格,要拿回来让大家改,这乡里已经验收了,让农户改,大家都不干呀。” 吴香梅说道:“朝阳,你去把地毯的事情协调了去,老杨管生产,咋说也是咱安平出去的干部”。 我自是应了下来,马上到了办公室,拿起电话就打给了晓阳。 我说道:“晓阳,有新情况”。 晓阳说道:“电话里不说,中午来柳集见面。” 我放了电话,还是打给了老杨,这老杨本是安平地毯厂的厂长,因为地毯技术的推广,县里成立了地毯总公司,就让老杨当生产副厂长,摇身一变成了和我一个级别的企业干部。 电话接通,我说道:“杨大哥,咋回事呀,之前都是这个标准”。 老杨说道:“身边有没有人?” 我说道:“一个人”。 老杨气愤地说道:“欺负我们老张,还有没有天理?老廖说了,地毯全部先给你们退回去,你就给吴香梅说,这批地毯是直接出口的,标准严了一些。” 我说道:“那我们改还是不改”? 老杨说道:“那这个要看老张回不回来。我给你说,你们乡里自己验了货盖了章,你们自己负责,可不能把责任甩给农户,要是这样老廖说了,以后不和你们合作了。朝阳,这是老廖从外地专门给我打的电话。” 挂了电话,我起了身去了吴香梅汇报,这刚进办公室的门,就听到了电话里的怒斥,这声音熟悉,是刘县:“你怎么搞的,才负责几天就搞出那么大乱子,人家金总从国外专程赶过来,都着急成那样了,你还喊别人品什么茶、不着急、慢慢地来。韩羽公司对你做事的态度很不认可,已经非正式通知了我们,不按期开展厂房建设就计划撤资,我已经按程序给钟毅同志、牧为同志都做了汇报,我告诉你,如果撤资,所有损失和责任你们安平承担,听到没有,抓紧时间对接弥补。” 吴香梅挂了电话,说道:“朝阳,我说啥了我,这朱总到底咋翻译的?” 我这正打算汇报,连庄和高庄的村长风尘仆仆地就来到了办公室,顾不上男女之别,拉着吴香梅说道:“快、快躲一躲,我们几个村里的人拿着家伙,找你和老刘来算账来了”! 第61章 隔岸观火 吴香梅刚刚被县里主持工作的刘乾坤副书记一顿痛批,表情上十分尴尬,她实在想不通就让这韩羽公司的金总到会议室喝点茶慢慢谈就会引来金总如此激烈的反应。这话还没说完,高庄和连庄的村长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拉着吴香梅就要走。说高庄和连庄的群众拿着家伙来找吴香梅和计生办的老刘算账来了! 吴香梅本就一肚子火,听到俩人说群众要来找她算账,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拍桌子说道:“今天这是咋啦,反了天了是吗?以为我吴香梅是软柿子吗?我马上给钟书记打电话,把县里的公安派过来,我还不信拉”。 这连庄的村长连奎说道:“吴乡长,你就是把大炮拉来都没用,上到七十岁下到七八岁,你抓了谁,你就养着谁”。 吴乡长问我说道:“连庄和高庄谁在联系,把他给我喊过来,平时工作怎么干的”。 高庄的村长高至全说道:是老葛在联系我们这两个村。 吴香梅说道:“去,去把老葛给我喊过来。” 这老葛刚一进门,高春梅怒斥道:老葛,你也算是个老同志了,平时你的群众工作怎么做的,昨天我们在连庄和高中属于正常开展工作,都是按政策办事,怎么群众还闹上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必须把这件事按平,这大院里放进来一个人,我追究你的责任。 老葛看着吴香梅,本想解释什么,无奈看吴香梅正在气头上,官大一级压死人,也知道这吴香梅实在是不好惹,也只有带着连奎和高至全忙在大院里招呼了些人,到半路上拦人去了。 高春梅说道:“吴乡长,这灌装设备第一批已经到了,要不您先来酒厂……” 吴香梅自作聪明,明白了其中之意,毕竟法不责众,如果老葛拦截失败,这要是被群众堵在了屋里,别的不说,脸面上实在是不好看。 那行,就先去这酒厂看看。吴香梅胡乱收拾了下手包,就坐着高春梅的弯梁小摩托一溜烟地走了。临走之前嘱咐我道:“朝阳,一定把咱这大院看好”。 我心里盘算着,难道这些都是有人从背后活动,我觉得这金总骂八戈、刘县打电话、老杨退地毯像是这幕后操作,但是这群众的事我还真的拿不准。 回到办公室,实在是充满了疑惑,忍不住还是给李叔打了电话,李叔听了之后,有些诧异地说:“群众要围你们大院?还要找他俩算账,这事我确实不知道呀?” 我说:“李叔,你这话说得,难道是真的?” 李叔说道:“这哪有假的,朝阳,这个时候不是开玩笑的,可不能隔岸观火,千万不能把事态扩大,你是安平人,熟脸熟面的,要去劝。劝不住马上给刘县打电话,让他把老张先出来稳定局面”。 听了李叔这么说,我才知道这群众要来算账,不是事先的安排。挂了电话,忙借了一辆自行车,还没出大门,就看到老葛带的十几人被人群逼退了回来。 老葛看到我,忙喊道,快点,快点去找老张,大家要见老张。 我也顾不上这自行车,直接把车子一放,忙回了办公室,拨通了刘县的电话。其实这刘县已经不是副县,而是县副书记了,只是已经喊了习惯,所以称刘县。 好在顺利,电话接了: 我是刘乾坤,哪位? 报告刘县,我是安平李朝阳,有个紧急情况汇报。 什么紧急情况,讲! 我说道:“刘县,昨天乡里在两个村搞计生,查了九户人家,这有两个村的群众现在到乡大院来了。” 刘县吃惊地说道:两个村九户?是不是吴香梅带的队?他妈的当年鬼子都不敢这么干。说吧,有多少人?什么诉求? 我说道:“刘县,人有点多,就是要找张书记讨个说法”。 吴香梅那?在不在现场。 我犹豫了下说道:“吴乡长去酒厂检查工作去了”。 刘县听到之后道:“视察酒厂去了?也好也好,朝阳,我告诉你,要疏不要堵。” 我说道:“刘县,知道了,只是张书记不来,这事怕是不好处理”。 刘县说,知道了。电话挂断。 我马上到了门口,愤怒的人群已经到了大院里面,我也忙上前做着解释。 大家声音不绝于耳,不断怒斥着昨天吴香梅和老刘的行径,问候着家里人。老葛在那边还有几分的薄面,耐心地和大家进行着解释。在连奎和高至全的苦口婆心之下,群众还是保持了最后的冷静与克制。 张叔和吴香梅不在,我作为三把手,这个时候也没有退缩的道理,好在高庄连庄都在我们村小上学,不少乡邻都对我比较熟识,大家还记得我和大哥在村小救了八十多个学生娃娃。但依然免不了被一顿痛斥。 李朝阳,怎么说你也是咱安平人,有你们这样干的吗?这是要让整个连庄、高庄断子绝孙啊!你们兜里就差那几千块钱?告诉你,要不是你大哥当初为了救孩子,你挡在这也不好使,今天我们必须见到张庆合,今天必须把吴香梅拉出来! 大家发泄了情绪,也就不那么激动,加上天气热,大家自是躲在柳树的树荫和这屋檐下面。 我和老葛一商量,打开了所有办公室和大会议室,别的不说起码能遮着太阳。群众还是自觉的,大家就坐在这长条凳上,坐在这办公椅子上,好在那个时候西瓜上市,我安排程国涛和门卫的王大爷,一起去集市上拉回了半三轮车的西瓜。让大家使劲吃,随便拿。 临近中午,才看到三辆车前后进了大门。张叔、刘县、蒋局火急火燎地下了车,这旁边跟着下来的还有几位年龄稍长的大爷,看样子也是农民打扮。看到人来了,我和老葛的心都放下了。看到张叔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我和老葛忙跑了过去,刘县一脸严肃地看着院里到处躲阴凉的人,点了点头说道,比预想的要好呀! 我和老葛马上在旁边汇报道:刘县,这大家情绪都已经安抚了,刚刚吃了西瓜,现在大家在等,在等张书记和吴乡长。 刘县点了点头,眉头紧锁。看着烈日下的群众,又和几位长者说着话。大家见车进来了,自是知道领导来了,都从各个角落里围拢了过来。 张叔说道:老乡们,我是张庆合,对不住大家,让你们久等了,我刚刚去咱们连庄和高庄,去拜访了咱们几个村的家族长辈,我把咱各村的长辈也请来了,我说了,大家不信,这请咱各村的家族长辈,给大家说。 这几位长者是各村家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大家可能文化不高,但一定是品行端重、德才兼备、受人尊重的人。这几位长者都发了话,算是和张书记达成了君子协定。 张叔笑着说道:“这围堵大院的事绝对不能出现第二次,以前的事都不再提,这以后的事情大家好商量。” 这群众自是鼓起了掌。 张叔说道,各村的长辈留下吃饭,青壮劳力咱老张可不管了。 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张叔又回来了。我在想,是不是刘县已经给钟书记官复原职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张书记,听说你被停职了,你说得还算不算,以后还回不回咱安平。” 此话一出,本已安抚好的人群又有了些躁动。张叔看了看刘县,毕竟这能不能回张叔自己说了不算。 刘县看大家的情绪即将再次被点燃。忙说道:“我是咱县里的刘乾坤,很多人也都知道我,大家放心,我代表组织表态,组织的话是算数的。” 我仔细听了刘县的话,说得很对,但细细一琢磨,这刘县是啥也没说。 村中的长辈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忙说道:“这饭就不吃了,这被村里的后生们气得吃不下饭,我们抓紧时间回去,把这后生们教育一通,以后可不敢再这样胡闹。” 这连奎和高至全也忙说道:“对、对,回去我们好生抓好年轻人的教育。”这人群也就跟着村中的长辈和连奎、高至全回了家。 我忙请刘县和蒋叔、张叔去办公室里坐。 老葛也是老人,和刘县、蒋局也都熟悉。忙问道,刘县,啥时候让老张回来,现在全他妈的乱套了。 刘县看了看表,说道:“老葛,老张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我和老葛听到之后,忙问道:“咋啦,不是已经问得差不多了”。 刘县叹了口气说道:“问题又复杂了些,具体的还不方便透露,这人我们是借出来应急的。” 老葛说道:“咋啦,刘县,咋啦,不就是为了一户人吗?” 刘县说道:“现在已经不是一户人的问题了,这车里后面俩人兜里是揣了铐子的。朝阳,老葛,你们把家看好吧,一切等老钟回来再说。” 张叔绷着嘴,摘了眼镜,看了看这大院,眼含深情地走了过来,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道:“朝阳,别再犯傻了,没必要,叔一个能扛”。 我已经猜到,是老刘又或者计生办的人在地区苏处长那里又说了什么,这倒是不会胡编乱造,真如吴乡长所说老刘所说如果是事实,这性质已经变了。 我眼圈通红地说道:叔,当时我们去前线的时候,发过誓,誓词很多,但我现在印象最深的还是里面的一句话,“绝不背叛”。 张叔抬着头,避免这眼泪流下来,看着这烈日当空,说道:叔要是出不来,家里就拜托你了。调整了情绪说道:“老刘,咱们走吧,出来久了,苏处长也不好交代”。 我和老葛与大院里的人,默默地跟在身后,张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这临上车前,高春梅用自己的摩托车把吴香梅拉了回来,那小弯梁的摩托车轰鸣声十分的刺耳。张叔扭头看了看,没有与高春梅打招呼,直接打开车门,到了车里。 高春梅知道这刘县到了,摩托车停稳,忙着下了车,小碎步跑到了刘县跟前。 刘县依旧的眉头紧锁,说道:“春梅啊,做事要讲究方法,急功近利是要出问题的。这若不是朝阳、老葛他们处置得力,老张去找了各村族老长辈,这事又该如何收场?给省城、给地区打电话吗?问题出在哪里,我们就要想着在哪个层面解决。安平,多好的局面,现在哪?香梅同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要好好体会。” 吴香梅自是看到了张叔,现在这个局面,张叔能够主动出来,算是又帮自己解了围。但吴香梅依然是嘴硬,说道:“刘县,我看这村里的老人和他们这些人是商量好的,一群人唱红脸,一群人唱黑脸”。 刘县听完,叹了一口气说道:“香梅啊,数着你聪明,好了,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吴香梅说道:“好歹吃了饭再走。” 刘县面无表情地说:“老张吃不下,走了。”说罢,一行几辆车就走了。 看着吴香梅,又想着张叔的遭遇,我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吴香梅想给我打个招呼,手都伸了出来,我装作没看到,扭头走了。和晓阳约好,去了柳集。 晓阳知道我没有吃饭,还是找了一家外面的馆子,找了一个小包间的位置,一份肉丝豆芽,一盘炒豆腐,两碗鸡蛋汤,几个馒头,不到两元。 我把这情况给晓阳介绍了清楚,晓阳不断地把豆芽里的肉丝挑出来塞到了我的嘴里。晓阳也是悄声说道:“千万别急,李叔已经说了,妈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今天算时间应该是快到省城,只要二嫂的父亲答应帮忙,我看张叔把饭碗保住问题不大,只要保住了饭碗,就还有机会翻身。” 我说道:“晓阳,这张叔留不到安平吗?” 晓阳说道:“如果老刘说的是真的,这个性质已经不是钟叔能够决定的纪律问题了,这恐怕要上升到法律层面了”。 我疑问地说道:“有这么严重吗?” 晓阳说道:“不好说呀,现在看调查情况,老刘咋说也是个老实人,这人很关键,也不知道张叔到底给他咋安排的”。 两个人心里都有事,胃口都不好就吃了一半。晓阳喝了半碗汤,剩下的都给了我。我本不想再吃,晓阳下了命令,必须吃。 下午的时候,也就回去上班去了。吴香梅经过这么一闹腾,老实了不少。 晚上我们还是去找了李叔,李叔叹了口气说道:“人现在是出不来了,要等苏处长他们把情况全部摸清楚之后,再根据情况再形成建议,说是县里作决定,但是现在苏处长他们会出一个建议,现在的关键是等老钟和你爸来了,再和这苏处长他们商量。” 我忧心地问道:“李叔,严重吗?” 李叔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现在这些事还不能打听,现在还是有些复杂”。 晓阳担心地问道:“我妈咋说”。 李叔拿起啤酒瓶子,吹了半瓶,说道:“没来电话,联系不上。晓阳,最关键的是你妈是个讲原则的人,如果是老张真的碰了红线,或者是就算你们两个碰了红线,我再怀疑她还会不会出手。” 晓阳低着头说道:“如果是原则问题,谁出手也没用”。 李叔接着吹了半瓶:“你俩也别担心,我想,这事不会是原则问题了,我再去找关系活动活动”。 我和晓阳都抬了头眼睛冒光地说道:“找谁的关系”。 李叔打了一个饱嗝,笑着说道:“安平小人”! 晓阳说道:“李叔,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有心思开玩笑”。 李叔说道:“我没开玩笑,我告诉你们,这事成了,老张那建筑公司,必须让我们工业园区加点股份”。 我和晓阳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看来这事有戏。 第62章 临时负责人不好干 安平的事情刘乾坤很快就分别给钟毅和邓牧为作了汇报,作为刚刚同级重用的刘乾坤来讲,从副县到县委副书记,级别没有升,但是职责却大了不少,钟毅和邓牧为不在,他临时负责全面工作。 刘乾坤以前负责的是工业经济、改革与发展,不仅仅是一位干将,而且是一位能吏,是那个时代少有的可以用英文直接与外国人交流的领导,干事有魄力、做事有格局、为人有担当,是深的钟毅和邓牧为两个人都很倚重的干部。 作为临时负责人,刘乾坤深知,这半个月不求什么成绩,安安稳稳地把家看好就是最大的成绩。但吴香梅一通告状的电话打到省城,让陪同周书记和齐专员一同招商钟毅和邓牧为挨了领导的批评,本来一个表现的机会反而让领导觉得两人出来才一天家里就闹翻了天。钟毅气不打一处来,当天晚上直接把电话打到刘乾坤的家里,看家都看不好,还怎么开展工作。钟毅的一顿痛斥让刘乾坤也是一顿冒火,这个吴香梅,依仗着自己老公家里的背景,简直是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邓牧为知道之后内心却非常的拧巴,心里对吴香梅也是多多少少有些不满,但这吴香梅的家里和钟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事情又牵扯到自己的女婿和安平爱将张庆合,钟毅也实在是不好说什么。 本来县里各项工作在地区都是起步较早,成绩斐然的,但是这件事派出了地区调查组,杀鸡用了牛刀,已经说明地区领导对钟毅和邓牧为多多少少有了些不信任的感觉。吴香梅的电话仅仅是一个导火索,安平的情况到底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如果是个例那就是张庆合的个人问题,如果是普遍现象,那这个调查组调查的绝对就不是张庆合,钟毅和邓牧为谁也脱不到干系。 邓牧为在与剑锋的父亲李学武竞争的时候,其实钟毅起了关键的作用,在钟毅看来身为常务副县的邓牧为相比较于副书记李学武,为人要儒雅一些,李学武做事实在是有些强硬,对于钟毅来讲,在上级征求意见的时候,他也有自己的考虑,能力相当的情况下,一个性格相对温顺的搭档比一个性格强势的要好处不少。 李学武就这样去了地区交通任副职,现在又成为地区办的一把手。而为了表达善意,钟毅对李剑锋是关爱有加,现在的李剑锋是全县最为年轻的正科干部,县外贸总公司的总经理兼任县外经委的主任。 本身来讲,邓叔叔上任之后,在前期和钟毅之间还有一些隔阂,或者说是两位还存在一个磨合。邓叔叔骨子里的儒雅并不是代表软弱,两人也有几次大小的摩擦,但晓阳与我结婚的时候,李老革命把两人的疙瘩算是解开了,而我和晓阳过大年的时候,登门拜访,又进一步密切了两人的关系。但晓阳说这些都是表象,深层次的原因是二哥晓勇的岳父成为可以时常上省报的人物,也就是这次阿姨要走的亲戚。 刘乾坤看家,自然不敢把自己作为一把手来看待,早请示晚汇报是基本的规则。每天早晚都必须把电话打给钟毅和邓牧为。包括这韩羽公司计划撤资、安平群众围了大院、老张之事再生端倪。钟毅和邓牧为都没有表态,倒不是因为他们远在外地,而是因为这事没有调查清楚,现在还不是表态的时候。 张叔接受调查已经三天,李叔想着组织一个饭局,但这时他也不敢贸然地行动,必须和人商量。 李叔和剑锋、友福、文静、家林一起正在吃饭,我和晓阳算是陪着家林。这次地区考察组的第二站是上海,县里的外贸公司已经在上海设点,李剑锋作为外贸公司的总经理要现场给地区考察组介绍经验,汇报工作。这事也是县里的大事,邓叔叔和钟毅很重视。外贸公司是廖叔的手笔,廖叔在策划下一盘大棋,率先在地区打通外贸渠道。家林协助在上海找了门面和几间办公场所,外贸公司的四五个人和环美公司外贸部的人已经进行了布置和入驻。 我心里暗道:“这县里真是把李剑锋双手往上托,这么好的机会让李剑锋抛头露面,这李剑锋的机遇和待遇,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家林负责环美公司海外的业务板块,这次外贸公司是和环美公司联合经营,第一期就是经营地毯。家林说道:“其实搞外贸最好的还是去深圳,这特区的发展速度超乎想象,那是遍地都是机会和黄金。” 我们都听得津津有味,剑锋听得看样子都要流出了口水。这剑锋又戴上了假发,是被李老革命打了头。 这当初结婚文静和剑锋以为怀了孕,让这李老革命高兴得不行,结果文静是假孕。假孕的事发生后,李剑锋还想着弥补一下,想着只要尽快怀上,还是可以糊弄过去,毕竟李老革命年龄大了,九个月十个月的他也数不清楚。结果剑锋文静两人造人失败,现在这剑锋是不是小伙我不知道,但文静上次结婚还是个姑娘。 李老革命闲来无事,就想着抱重孙子,这文静算时间都几个月了都没动静,自然是露了馅,吃饭的碗就到了李剑锋的头上,边打边说这小子为了结婚欺骗他老人家感情,还编造了一个怀孕的理由出来。 看着文静动人的样子,我倒还有些心生怜悯。 我们正说着话,李叔的电话响了,阿姨从省城打来电话。 李叔忙出了门,说道,我的亲大嫂哎,两天你才给我打一个电话,都乱成一锅粥了,你是心真大呀! 阿姨笑着说道:“孩子们好不容易出个门,总要到处转转吧,再说有你在,能出多大个乱子,真的出了乱子,我一个退休老太太还不是只有给你们添乱。” 李叔说道:“大嫂哎,行了行了,有新情况……。” 阿姨说道:“我还以为多大个事,老李我退休了,有些事情我搞不懂,也有些糊涂啊,这老张以前当乡长安平的计划生育可是第一名,怎么换了人当乡长就是倒数第一了”。 李叔沉默了一会,一拍大腿,哎呀,我的亲大嫂啊,我的亲姐啊,你可是把我点醒了。我原本还在想找肖仁去找老刘可不可行…… 阿姨说道:“老李,思路对了。但我一个退休老太太,啥都不懂,啥也不问。你有事就给老二打电话,我好安排时间走亲戚。我这现在要陪孩子,就不说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叔接了电话,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直接走到桌子前面,拿起桌子上的啤酒,说道:“大家都一起吹一瓶”。说罢,也不看大家,一把抓起瓶子就吹了。 我们几人看着李叔兴致如此之高,我们是你看我,我看你。 李叔吹了一瓶,看我们都没动手,一脸认真地说道,哎,你们喝呀,不能欺负我们老年人呀? 友福说道:“李叔,总要有个由头吧,这可是吹一瓶,干吹呀?” 李叔笑得有些猥琐,说道:九言劝醒迷途仕、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呀,高呀! 我们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都象征性地吹了几口,李叔也不计较。这散场结束,李叔也没说到底是个什么好事。 地区考察组半个月时间一共五站,行程紧凑,内容丰富。结束了一天的考察,大家在宾馆里休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城关镇的书记廖叔正在宾馆里与邓叔叔聊着天,两人其实相差不过七八岁,邓叔叔一步步把廖叔推在现在的位置上。两人聊着特区的变化,讨论着外贸公司应该也设置个机构在深圳。 正说着话电话响了,刘乾坤打来的,喂,老邓,我是老刘,方不方便。 邓叔叔说道:“老刘,方便呀,没外人”! 廖叔听是刘县的电话,马上要起身告退。 这邓叔叔摆了摆手,示意廖叔坐下。 刘乾坤说道:“老邓啊,现在情况比较麻烦,这安平计生办的负责同志,把老张对待计生的政策给调查组做了汇报,现在调查组已经认定,老张的问题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户两户的问题,而是思想上、认识上和落实重大政策的态度上的问题,已经再往不好的这个方向上靠了。你们家朝阳同志,主动承担责任,说是不会背叛老张,现在也已经签字画押。” 邓叔叔说道:“老刘,可不能说是我们家的朝阳同志啊,现在你在负责,这先是你的同志。我看工作就是工作,该是什么责任,就是什么责任,责任也不是他想承担就能承担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便扣的,老张的事我们要多想办法,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 刘乾坤说道:“本来和地区的调查组都沟通得差不多了,但是现在啊,个别同志无意之中火上浇油,这不利于事情的发展。” 邓叔叔说道:“老刘,你要稳住局面啊,这不能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会让同志们寒心的”。 刘县叹了口气说:“知道了,我会稳住的”。 正说着话,听到敲门声,邓叔叔点了点头,示意廖叔把门打开。 廖叔与学武相互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 学武说道:“安排好了,六点钟”。 邓叔叔看了看表,说道:“那咱们一起去请老钟他们。” 外出考察的时候,也是和领导拉近距离的时候,毕竟这平时和地区领导单独相处半个月的机会并不多。几人簇拥着岳专员,打了两辆车,就来到了一处地道的当地小店。 自然是岳峰居中,钟毅和邓叔叔一右一座,这是吃饭就座的规矩,开会的时候,领导的左右两边是二把手和三把手,这叫做左膀右臂,吃饭则正好相反,这二把手是坐在了右边,三把手坐在了左边,毕竟我们都习惯右手举筷拿杯。 这个时候的领导,也有意与大家交流交流,毕竟整天绷着也很累,通过这种方式不仅能够拉近距离,还能听到大家的心里话。又或者说,大家都是普通人,每天也是五谷杂粮、人情世故,只是我们没有到达那个层面。 就算是身在外地,岳专员难得一身休闲装,但这头三杯酒自是由岳专员发话。岳峰说道:“这三杯酒,我谈三个感受。这第一呀,咱们考察招商,目前收获最大的是什么,我看不是别人的发展与进步,而是别人的团结拼搏精神,二人同心金不利,天与一城为国蔽,咱们呀一定不能搞内耗。老钟、老邓你们呀给地区做出了表率,这第一杯我敬你们和在座诸位”。 第一杯酒下了肚,廖叔忙起了身给大家添了酒,这个文质彬彬的城关镇一把手,这个时候就是添茶倒酒的角色。 岳峰举起了酒杯,说道:你们呀要明白,咱们大费周折地出来半个月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来学什么?那就是学经济建设嘛!太阳系都只有一个中心,地球都围着太阳转,我们要分清主次,偏离了这个主题,地区是不会答应的。来来、这第二杯酒,提前祝贺你们围绕中心抓出成效。 这次没等廖叔起身,钟毅就主动给岳专员添了酒,廖叔要接过来,钟毅说道,坐坐,今天我给大家添杯酒,这岳专员的指示,深刻呀,我们回去要落实好! 这第三杯酒,岳峰说道:这几天参观啊,给我的最大感受是什么,我看是虚怀若谷、大度包容。这摸着石头过河呀也是常在这河边走,常在河边走就容易湿了鞋。钟毅、牧为,你们两个不容易,你们底下的人也不容易,有时候不是原则问题,咱该包容就要包容,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但是这有些风气,不能助长啊,这一点要警醒。 钟毅和邓叔叔忙端了酒,钟毅说道:岳专员,您放心,我们明白,团结协作、围绕中心、开放包容地把您的三个指示落实好。 这饭局结束,也就到了宾馆,钟毅主动走向了邓叔叔的房间。 两人都没有客气,抽起了烟。邓叔叔没有说话,毕竟这事牵扯到自己的女婿。 一支烟抽了一半,钟毅说道:“老邓,不能再让吴香梅胡闹了,这事你看咋办?” 邓叔叔吐了口烟,说道:“这事还不好收场,就看这调查情况了”。 钟毅思索了会儿,说道:“如果是原则问题,咋办?” 邓叔叔起了身,看着窗外霓虹闪烁,沉思了一会,说道:“我相信老张”。 第二天一早,我和吴香梅就到了建筑公司,这老严是丝毫不给面子,直接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建筑公司的人都说没看到人。这建筑公司的人找不到,我和吴香梅协调地毯厂。这老杨一副为难地说道,这货我可以给你们过,但是拉到了上海,如果老外给你们退回来,你们自己承担,吴香梅犹豫了下,还是作罢。 这一上午在两家单位都碰了一鼻子灰,下午的时候,还没坐稳,这高春梅又来告状,说这砖厂的老贾不见钱不劈砖,这酒厂改造砖不到位根本干不成,但酒厂的钱都用来屯了高粱,买了设备。老贾给高春梅说,乡里在他上任的时候,就专门发了文件,所有人买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钱不再赊账,除非是乡里重新发个文件,老贾才批砖。 吴香梅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之中已经有了乞求的味道,我自然懂了,喊我去协调。 我说道:“梅姐,我马上过去看看,但是不保证能行,你知道老贾那个人,就是原则性强才去的砖厂。” 我和高春梅到了老贾的办公室,以前的时候,这砖厂的办公室简直是没办法进人,桌子上的灰和地上一样的厚,现在倒是干净了不少,桌子也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别说这灰还保护了桌子,这桌子像刚买回来不久一样。 我和老贾抽着烟,高春梅从兜里掏出了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这老刘把老张给卖了,真的是个孬种。 老贾听了之后,叹了口气说道:“老张要是不来,这厂长我也不干了,心累呀”! 高春梅说道:“听说老刘的媳妇把老刘给打了,说是脸上都被挠花了,这个老刘,以前在企管站那些事谁不知道,他家、他小舅子家起的瓦房,还不是这砖厂的砖”。 老贾叹了口气说道:“知道,这事老张还包容了他”。 晚上的时候,我和晓阳早早地回了家,毕竟现在少说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李叔却在县城摆了一桌,把老马、老肖和安平计生办的几人专程喊了出来。这在以前老马是安平书记的时候,几人偶尔还能和老马一张桌子上吃饭,但现在老马成了府办主任,别说吃饭,几人就是见上一面老马也不容易,说是老马喊吃饭,几人还是跑得很快。 这老同事见面,自然没有太多的讲究,老马十分热情地招呼大家先是干了三杯啤酒,毕竟这个时候,白酒实在是有些燥。 这话说着说着,老肖就说了话。说道:“马哥,这以前你在安平的时候,咱老张是乡长,这一直以来都是老张抓计生,咱安平都是前三,咋换了吴香梅,咋这安平的计生工作倒数第一了哪?” 老马说道:“对,老张具体负责业务,那个时候老张我看天天和你商量计生工作,这老张啊一直把计生当作头等大事。”说罢,就看着计生办的几人,你们几个说,是不是。 见老马这样说,几人说道,对对对! 大家喝着酒聊着天,不知不觉这啤酒都下去三件,每个人都喝了四五瓶酒。 老肖已经有了些醉意,说道:“马哥,我要向你检讨呀,兄弟我以前队伍没带好。”说着指了指几人说道:“马哥,兄弟喝多了,说多了大家别介意哈,你这不知道,我们那时候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有时候收钱没开票,我们有时候拉了东西直接自己卖了,兄弟几个就把钱分了,说着指着几人说道,他们都有份。” 老马听了之后一脸严肃,起了身,就把这包间门锁上了。计生办的几人听到老肖这样说,顿时十分的尴尬。 老肖不看众人的眼神,继续说道:“马哥,别人都在背后骂我断子绝孙的老肖,我该骂,兄弟我现在觉得自己错了,我听说咱这地区调查组的人就在县里,马哥,我想去主动坦白。”说完之后,老肖指着几人说道:“这恶名都被我一个人背了,但是这好处都是大家拿的,哥几个,兄弟最看不起就是孬种,咋,明天一起去交代问题去。” 老刘苦笑着说道:“老肖,你喝多了,喝多了”。 老肖拿着酒瓶,一下摔倒地上,大声说道:“老刘,你老小子别以为自己干净,兄弟干计生的时候,你没少搭兄弟的便车,你说说,你干了这么久,人家老张、人家李朝阳,占过一分钱的便宜没有!” 老刘脸上确实被媳妇挠了,看来被媳妇打得不轻。 李叔见状,忙说道:“老肖,有话好好说嘛!都是自家兄弟。” 老肖说道:“李哥,我这个人没啥本事,但是好人坏人我还是分得清,我就纳闷了,为啥老张抓计生的时候咱是第一,换了吴香梅咋就是倒数了,老刘,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吴香梅的问题?” 老刘一脸吃惊地看着生气的老肖,说道:“老肖,咋、咋可能是我的问题?” 老肖步步紧逼,不是你的问题,那就是吴香梅的问题。 老刘一脸难为情地说道:“咱咋可能说领导有问题?” 老肖并不依他,又说:“老刘,那你为啥说是老张的问题”。 听到这里,李叔也是怒目直视看着老刘,没有了刚才的大度与善良。 老刘说道:“我没说老张有问题,我就说了老张平时不怎么安排,对排名也不重视,也不亲自带队搞行动”。 老肖听了之后一拍桌子说道:“亏你还是主任,这些该谁安排?该谁带队?十七个乡那个一把手带过队?该吴香梅安排,是她没安排还是你没落实,你怎么能把盆子扣在老张身上,你明天再去找地区的人交代去。”然后指着在座的几人说道:“你们都要去,你们不去,我去!” 老刘已经出了一身汗,说道:“老肖,我的大哥,我们的话都问完了,都签了字”。 老肖说道:“我不管,我反正告诉你们,你们不去,我去。” 老刘说道:“我要是去了,这以后在安平咋待下去”。 老马说道:“老刘,你糊涂啊,这种事情要汇报全面,怎么只说老张一个人,老肖说得对,责任不是一个人的,你们怎么能往老张一个人身上招呼。这责任你们都没分清,怎么能乱说。” 李叔喝了一杯酒说道:“我这里也差人,你们要来随时可以过来,都是安平走出来的人,不会让大家为难”。 老马见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说道:“以前那时候各地管理都不规范,以前的事就过去了,现在上级出了文,现在就要规范。” 老刘被老肖说得低着头,叹了口气说道:“我错了,我走到这一步也是该,我说了违心的话,办了违心的事,确实吴香梅在前期也是没管没问,也是这最近才开始抓。今天人家问了我,我们想着这俩人最多得罪一个吧,就没有如实说。吴香梅也说了,她活动了,老张肯定回不来了,我们下一步还要在她手底下,所以……”。 老马说道:“老刘,这种汇报,要如实,要客观,要全面,不能掺杂个人的感情,我们也不是让你们袒护老张,而是让你们公平对待。我们今天倒不是要大家怎么样,只是同事一场,好久不见,咱们叙叙旧,这老肖喝多了,说的是醉话,我和老李也喝多了,这什么也没听到,至于明天你们干什么,你们自己选择,好吧,今天结束”。 说罢,大家散了场。 第二天一早,老刘几人就集体找了蒋叔,他们还没有直接找苏处长的资格。蒋叔听完之后,马上找了苏处长,苏处长就安排人重新做了问话。蒋叔自知道事情重大,马上推了一辆摩托车,一溜烟地骑着到了刘乾坤的办公室。 刘乾坤一听,道,“老蒋、你这么说,吴香梅也没抓落实”? 蒋叔说道:“对,也没抓落实!” 刘乾坤疑惑地说道:“老蒋,你搞这个是专业的,他俩谁的责任大?” 蒋叔说道:“现在看来,吴香梅责任大些,第一,老张是安排,吴香梅是执行,老张安排过,只是次数不多,现在看来,吴香梅执行不够。第二,历史数据,老张当乡长的时候,抓得很好,换了吴香梅,工作才滞后的”。 刘乾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说道:“我的天,翻转了,老苏什么建议?” 苏处长他们还在开会,开完会还要请示。 刘乾坤看了看桌子上的电话,说道:“算了,先去找苏处长,再给老钟汇报吧”。 到了地方,这苏处长几人已经开了会,地区的指示也到了。 苏处长说道:“这个情况出乎我们的意料,地区指示,要一视同仁,先请吴香梅过来了解情况。” 刘县问道:“如果情况属实?” 苏处长道:“情况属实就和张庆合一样,停职,调查,但是我们问了张庆合,他一口咬定,责任都是他一个人的,和李朝阳无关和吴香梅也无关!” 刘乾坤说道:“那您看,下一步?” 苏处长说道:“下一步就先把吴香梅带过来吧!” 刘乾坤说道:“苏处长,我要打个电话”,说罢就去打电话去了。 顷刻、刘乾坤回来,说道:“老蒋,苏处长代表地区,一定按苏处长意见抓好落实”。 我上午陪同家林去了我家李举人庄,家林和剑锋马上要回上海,准备接待地区考察组。临行之前家林专程到了我大哥的墓地,上了三炷清香。 家林又到了我们村小,看着土墙教室,家林说道:“很久没见过如此破败的教室了。”教室土墙的裂缝,可以伸进去半个拳头,里面满是学生娃娃塞的报纸、树枝和雪糕棍子。走到了校园里,蝉鸣鸟啼叫不断,家林说:“朝阳,我们给你们村捐一个学校吧”! 我有些惊愕地说道:“家林,此话当真”。 家林看着这校园,说道:“就叫向阳环美希望小学”。你算算要多少费用,趁着现在暑假,看能不能尽快动工。 我握着家林的手说道:“家林,如果这样我们给你立碑”。 家林笑着说道:“那你把我爸名字写大点”。 中午的时候,在我家吃了饭,父母逐渐从大哥的事中走了出来,但还是大嫂和晓阳做了饭。临走的时候,我们给家里装满了高粱红。 晓阳请了一天假,陪着大嫂收拾养鸡场。我则回到了安平乡大院,太阳炙烤大地,吃了午饭人没有精神,大家还睡着午觉。到了乡大院,还没进办公室,就看到两辆车一前一后地进了乡大院。 太阳大,我眯着眼纳闷,哪位领导? 来人下车,我才看清是蒋叔和苏处长。见到二人,我的心里倒坦然了,该来的总会来。我脸色凝重地迎了上去说道:“苏处、蒋叔,就在这吧,大家都在休息”。 蒋叔看着我说道:“干啥”! 跟你们走呀! 别跟着添乱,吴香梅那? 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问道:“谁、吴香梅,吴香梅咋啦?” 蒋叔说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前面带路吧。” 我看着身后的苏处长和小魏,几人都是一脸的严肃,我带着队,敲着门说道:“梅姐,梅姐,我是朝阳。” 吴香梅没有回应,但是听到了里面桌椅板凳的声音,我知道吴香梅的起床气不小,忙闪了人。 吴香梅一边开门一边说:“什么事,不能睡醒再说?” 打开门就看到了老蒋。 吴香梅一脸疑惑地说道:“老蒋?你们怎么来了,把老张送回来了?” 蒋叔没有回答,说道:“香梅同志,这位是地区的苏处长,现在请你跟随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吴香梅一脸吃惊地大声说道:“什么,老蒋,你们搞什么,我?调查?” 蒋叔说道:“香梅,现在没人看到,别闹,听劝、快跟我们走吧”。 吴香梅点了点头,说道:“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行不行?” 苏处长点头说道:“请快点。” 吴香梅看着大家说道:“能不能关门”。 苏处长看了看蒋叔,点了点头,几人就到了门口。 不一会吴香梅出来,跟着上了车。看着远去的两辆车,我实在没搞懂是什么情况,马上给李叔打了电话。 李叔应是在床上,听到我说完之后,应是马上起了床,我听到电话里扑腾的声音。 李叔感叹道,我的天,真是高手呀! 我说道:“谁”! 李叔说道:“你妈”! 我说道,“李叔,你咋还骂人”。 李叔笑着说道:“没骂人。我还有事,要马上打个电话,先这样。没等我反应过来,电话,就挂了”。 我正冥思苦想到底是什么环节出的问题,电话又响了,李叔说道:“你小子这段时间沉住气,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开展工作。听到没。”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想着,这话好熟悉! 第63章 好一个以理服人 县工业园区管委会的主任李尚武挂了电话,嘱咐我两位领导不在期间,作为三把手,这期间一定要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开展工作。我内心十分纳闷,吴香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被带走。吴香梅被带走了,是不是张叔可以回来了! 我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从我的脑海里去翻寻着阿姨给予的告诫,何必把事情想这么复杂,心简单了,这事情也就简单了。 工作总要推进,翻开了笔记本,头等大事就是这建筑公司的事,我自是知道这建筑公司的关键是在严总,但是昨天已经拜访了建筑公司的严总,我猜到是李叔和严总为了张叔的事情,在和吴香梅打着肚皮官司。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马上把电话打给了李叔。 李叔接了电话,我这才问了一句好,李叔就说道,不该问的别问,神仙打架的事小孩别掺和。 我说道:“李叔,不是那个事,是我们安平的建筑公司,钱已经到了位,我想您帮忙协调一下严总,能不能先把队伍拉起来,我们这太需要专业建筑队搞厂房建设了。” 9 李叔思索了下说道:“这样,下午我们一起去找老严,实在不行我把工业园区的力量先给你调过去一部分”。 这样不好吧,毕竟大家都缺人,不是说环美公司二期项目是县上的重点工程,必须保障。 这个是,但是韩羽的厂房现在如果再不动工,我怕外方真的会撤资,他们自己养的鸭子都属于配套,不值几个钱,这羽绒才是他们的利润项目,我们既然把人家招商招进来,就要对人家负责。 我应了下来,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工业园区。还没出门,就先听到了敲门声。我正打算开门,这门就先开了。 哎,葛叔,找我有事? 葛叔说道:“朝阳,这吴姐都在家几天了,这总不来不是个事呀,这么大个院子没有个操心的人,不行啊!” 我说道:“不是吴乡长喊程国涛先负责吗?” 这国涛中午吃饭差点没和食堂的老朱打起来。 不会吧,他俩咋能动起手。 葛叔说道:“就是这香梅喊程国涛负责,这程国涛吃饭的时候,就觉得今天的菜不好吃,程国涛觉得自己该管,这老朱就觉得程国涛小孩一个没规矩,俩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要不是人多,差点动手”。 我点头说道:是该把吴姐请回来了,葛叔,要不您去吴姐家里看看,我这还要去工业园区协调个工作,毕竟这几十个人吃喝拉撒的都要有人管。 葛叔说道:那行,我下午去看看,让她抓紧回来,咱们这四五十人都好办,只是这安平五万群众这么多事情总要有个拿主意的人,老张再不回来,我怕还要出乱子。 我看着窗外,想着张叔在里面心里就不是滋味。 我说道,葛叔,我相信张叔会回来的。 葛叔说道,但愿尽快吧,我这还有件事要找吴香梅,她没在吗? 吴香梅被带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大家都没有看到,这吴香梅被带走虽是事实,但不能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我回道:“葛叔,是不是去县里开会了”。 葛叔说道:“不会吧,这车还在,应该是走不远”。 又闲聊了几句,我便去了工业园区,葛叔则去了吴姐的家里。 到了工业园区,我本想着要抓紧时间去接了李叔,好再去建筑公司找严总沟通。这进了办公楼,向建民就已经在门口等我。见我进来热情地迎了过来,说道:“朝阳哥,李主任和严总已经在等您了”。 我说道:“怎么严总也到了”? 向建民说道:“李主任说你的时间紧,就不往县城走了,现在亲自去建筑公司把他接过来了”。 我忙跟着向建民进了李叔办公室,这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热闹的说话声,李叔和老肖爽朗的笑声在走廊里就听得真切,也让人感到亲切。 见我进来,李叔忙起了身,说道:来来,朝阳,我给你介绍,这位是伍建,是你们安平建筑的总经理,这位是蒋伟东,你们安平建筑的总工。 我心里暗道:“这都谁和谁呀,这张叔和吴香梅都不在,李叔怎么就把这安平建筑总经理和总工都安排了”。 严总起身说道:“朝阳应该还不知道,这伍建和伟东都是老张选的人,这人选好了,他老小子躲清闲去了”。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大的信封。递给了我,我打开一看,安平建筑的营业执照正本和副本。 老严说道:“朝阳,这营业执照老张一天给我打八个电话,喊我们帮助办理,我们建筑公司又出钱又处理才办好了这执照,现在我亲手交给你。” 我用手抚摸着这执照,心里是五味杂陈,这张叔被带走前,都还一直在操心安平的建设,都还要亲自带着安平三百青壮劳力去支援滩区搞抢险。 我不解地问道:“严总,我看这日期是前天的,昨天我和吴乡长去,您为啥……” 老严笑着说道:“有些人啊,话说得漂亮,但背后捅刀子,这种人我们怎么敢合作。这执照是老张的心血,亲手交到你手上,你可不能辜负了咱老张对你们安平的一片赤诚之心。” 老肖说道:“朝阳啊,这真是老张娶媳妇喊你入洞房了”。 我手里拿着两张执照,如同千钧重担,我说道:“肖大哥,这洞房一定让我张叔来入。” 伍建和蒋伟东,两人一看就是学工程的,这伍建看起来也已经五十多岁,头发都已经秃了,一看就是个老官油子,这蒋伟东看起来年龄不大,三十多岁,倒是文质彬彬的,颇有知识分子的气质与稳重。 李叔说道,人到齐了,那咱们会议室说吧。 严总说道,那行,会议室说。这向建民这次看起来机灵不少,应是和程国涛一批进来的年轻干部。 到了会议室,已经布置好。这李叔主持会议,说道,今天我们碰头,主要是帮助安平尽快实现韩羽公司项目建设,昨天乾坤书记专门指示,工业园区在厂房建设上有些经验,要支持安平的建设。但话说回来,我们哪里有什么经验,都是咱严哥照顾我们。这次我们要一起落实好乾坤书记的指示,我们工业园区主动让出一部分的力量,交给安平,尽快让韩羽公司的厂房项目建设步入正轨。 严总说道:“我们建筑公司坚决落实县里指示,既然安平已经成立了建筑公司,这安平的建筑任务理应由安平建筑公司组织实施,这我们和张书记也有约定,县城的项目我们来,乡镇的项目他们去搞。需要人员和设备我们全力支持”。 严总说完,李叔看向了我。我知道这个时候张叔和吴香梅不在,自己必须顶上来,我迅速调整了思路,说道:感谢工业园区、建筑公司对安平的支持。韩羽公司配套厂房建设是我们第一个招商引资的项目,也是县里第一家外资背景的企业。正当我们一筹莫展、束手无策的时候,咱们工业园区和建筑公司雪中送炭、伸出援手,我代表张书记、吴乡长对大家的支持表示感谢。我建议工作分三步,第一,由安平建筑公司与韩羽公司成立联合工作小组,政企联合、全面配合韩羽公司启动项目建设。第二,尽快制定项目推动方案,列出需要县、乡、村支持的项目内容,我们积极对接。第三,围绕县里和企业确定的半个月内动工的目标做好准备。伍总、蒋总工,初次见面就是硬仗,安平全力支持建筑公司工作,有信心给伍总、蒋总工提供最高标准的服务。 我一边说,老肖和老严几人都在心里暗道,这乡长女婿不简单啊,看来吃软饭也要有硬本事,这“软饭硬吃”还是很考验技术。 李叔听了之后,颇为满意地说道:“目标明确,思路清晰,伍建啊,小蒋,现在你们呢去了安平,还是皮包公司,但是等到你们呢过去之后,这怎么把这建筑公司搞得风生水起,全靠你俩了。老张把你俩从我的项目上挖走我很不舍得,但是那你们去了安平,都是说了算的领导干部,这级别没有老严高,但我告诉你们,乡镇企业的权力大。” 老严笑着说道:“老李,十七个乡镇加工业园区,你的权力最大,干脆你也成立个建筑公司,我老严到你的工业园区来算了”。 老李说道:“老严,你要来还倒啥建筑公司,咱老李的位置,你老哥来坐。” 伍建说道:“既然咱执照办好了,公司也成立了,我看明天咱们咱安平剪个彩吧。” 我思索了下说道:“不是太妥,毕竟这张书记不在”。 老严说道:“这事不能等,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老张不在那就你代表主持。” 这吴香梅被带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在推动安平韩羽公司的事情上,李叔是既有公心,也有私心。作为县工业园区的负责人,他深知招商引资,安平这家企业来得不容易。与私来讲,金总和朱华康人都是敞亮人,在老张的问题上别人是帮了忙的。但李叔不想把这建筑公司成立的事给了吴香梅作嫁衣,倒不是他自私,而是吴香梅的做法坏了规矩,让好人受了委屈。李叔沉思了会,道,我看这样,搞不搞个仪式我晚上再和老张商量一下。 听了李叔的话,我有些激动,心里暗道:“难道李叔可以看到张叔”。但理智告诉我这话不能公开去问。 晚上的时候,在工业园区的食堂小包间里吃了饭。这工业园区的小食堂时常接待客商,装修标准比外面一般的馆子要好,这味道也是不错。几人很是兴奋,中途给李叔打了电话,说道。朝阳,你出来一下,有电话找你。 这老肖喝酒自是享有盛名,但严总几人也是不落下风。 我跟着李叔出来,李叔看了看左右,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吴香梅和老张一样,出不来了。” 我听完之后一脸的震惊,说道:“李叔,这是啥情况,我咋越来越糊涂?” 李叔点了点头,说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朝阳,你摊上了一个好丈母娘啊!” 难道是阿姨? 李叔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别问了,好好干吧,明天会给你压担子,你一定要稳住啊,稳住是能力,稳定,是压倒一切的。” 县监察的调查室里,从早到晚。吴香梅坐在那里十分的高傲,在吴香梅的眼里,这地区调查组是自己喊过来的,现在来调查自己,应当是例行公事,走个程序,自己晚上的时候还要回家。 苏处长说道:“吴香梅同志,我是地区调查组的,地区监察三处处长苏清舟,现在我们找你主要是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能配合。” 吴香梅说道,苏处长放心,我一定配合。 苏处长问道:“香梅同志,请问一下你在乡里负责计生重点工作的什么内容。” 吴香梅答道:“负责落实乡党委的决策,具体执行相关政策”。 那你是否执行了政策。 张庆合没有安排,我没有办法执行。 吴香梅,这法律、规章、制度、文件都已经明确了的工作,你作为乡长,还需要安排执行吗? 吴香梅说道:“苏处长,您没在基层待过,我们当乡长的,官不大事不少,张庆合不安排,那就是不支持不重视,我这就没办法开展,所以我们安平的计生重点工作考核,每次都是倒数”。 苏处长严肃地说道:“吴香梅,我们查了县里的资料和通报,整个安平,在张庆合担任乡长期间,计生工作一直靠在前面,是你到了安平当乡长之后,整个安平的计生考核工作才断崖式地下降。” 吴香梅看着苏处长,有些愤怒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重视、不落实重点工作?” 苏处长说道:“吴香梅,不是我说你不重视不落实,是证据和事实,是群众的眼睛,是大家在反映你。” 吴香梅看着小魏和苏处长,点着头,一脸愤怒地说:“我知道了,是张庆合、是张庆合反咬一口,你们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不信你们可以问安平计生办的”。 苏处长意味深长地看着吴香梅,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位斤斤计较、无事生非、小肚鸡肠、目光短浅的干部,为什么会成为一个乡的负责人,吴香梅还在喋喋不休。 苏处长憋了一口气,又说道:“香梅同志,没有证据的话在这里不要乱说。我告诉你,直到今天中午,张庆合还在袒护你,说是他没重视,和你无关,喊我们为了安平,考虑影响,不要把你带回来。” 吴香梅说道:“苏处长,你看吧,老张做贼心虚,他自己都承认,这事是他没安排。” 苏处长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你够了,吴香梅,要不是看着你是女同志,我早就给你颜色了,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我们是代表组织同你谈话,你不能正确认识自己的问题,还在这里咬这个说那个?我告诉你,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 吴香梅说道:“没有问题,那我问你,你是不是给安平计生办的同志讲过,你找了关系活动,张庆合回不来了,喊他们都放聪明一点。” 听到这,吴香梅实在是想不到,老刘和其他几人会把自己卖了。 苏处长怒斥道:“吴香梅,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当成你的工具吗?你这是什么性质,利用我们搞栽赃陷害、借刀杀人吗?” 吴香梅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刚才还仰着头不可一世,现在直接被问得不知所以,尴尬无比,头也是一阵阵地眩晕起来。 苏处长站了起来,直接往桌子一拍,说道:“说话”。 这傲娇的吴香梅这次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没有想到,苏处长问的问题会如此的尖锐、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一刻成为被调查的对象,她更没想到自己许以优厚条件的老刘为什么会带头把自己卖了。那一刻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她的面子、她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 时间已经来到八九点钟,刘乾坤不敢休息,吴香梅这尊难缠的“大神”被关在监察的调查室里,他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刘乾坤心里暗骂:“自作孽不可活,都是自己惹的麻烦,我这好不容易看家留守,临时主持工作,全是被吴香梅捅的娄子。这吴香梅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她自以为钟毅的进步靠了自己公公的帮助,就目中无人胡作非为了。如果老张和李朝阳是两个十恶不赦的人也就算,但是人家是一心一意为了群众办事的人。众怒不可犯,何况昧了良心,何况老张的背后是县里老一代的中坚力量,李朝阳的背后还有邓牧为,邓牧为的背后又有多少人呢? 苏处长拿了吴香梅的材料,已经签字画押。刘乾坤看着材料,这越看是越不敢看。刘乾坤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说道:“我的苏哥,这个材料,看得人浑身冒汗啊,这要是交上去,吴香梅怕是出不来吧”。 苏处长是正儿八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为人刚正不阿,在地区监察赫赫有名,是有了名气的硬骨头。这次吴香梅告状,是把地区领导整冒火了,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会派出苏清舟。苏清舟自是知道这吴香梅背后的人,但是一个从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更何况另外两人都是一心一意搞发展的,怎么会让这踏踏实实干活的人受委屈。 苏处长说道:“乾坤同志,这只是今天的内容,工作上的事情她还没有交代清楚,深层次的问题她还没有坦白,这吴香梅必须停职,全面配合调查。” 刘乾坤小心地问道:“苏处,这是地区的意见?” 苏处长说道:她不老实,这是“谠纪国法”的规定。 刘乾坤点了点头说道:“苏处长,此事牵扯甚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必须请示。” 苏处长说道:“科级的权限管理在县里,县里决定,我们只是建议。但是如果放了人,出了问题,责任也在你们。”苏处长没有和刘乾坤客气,毕竟这是工作原则,苏处长此行的目的,就是把事实查清楚,他没想到吴香梅胆子大到已经在背后搞串联,试图栽赃陷害,拿调查组当工具,这是苏处长的底线,也是为人的底线。 刘乾坤点着头说道,明白,明白。说罢就去了老蒋的办公室,老蒋看着材料震惊地说道,这要是往上把,不得捅了天。 刘乾坤说道:“这个苏清舟,怎么能够这样问”这个吴香梅,怎么敢这么答?” 蒋叔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哥,你该说这个吴香梅,她咋敢这么干。现在看来,她比老张的问题严重多了,这老张的心里得有多大的委屈!” 刘乾坤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老蒋,道:“不意外、不意外,这个电话怎么打,打了怎么说”。说罢还是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号码。 电话接通:“喂,我是钟毅” 老钟啊,我是刘乾坤,这事情现在是这个情况……。 钟毅说道:“必须停职,喊李朝阳临时负责”! 刘乾坤难为情地说道:“这才几天,都换了两个了,这李朝阳不会也出问题吧?” 钟毅沉默了一会,说道:“如果他也有问题,就不是他的问题了,就是咱们的问题了,我看咱们直接打报告走人算了,你明天亲自跑一趟安平,一定要让朝阳稳住局面”。 刘乾坤说道:“那老张怎么办?” 钟毅说道:“现在看来,吴香梅的问题严重多了,我再等合适的时机给领导汇报,你去给吴香梅谈话,就说我的意见,喊她把她的脑子理清了再他嘛说话,这事到时候收不了场,没有人会帮、能帮、敢帮一个违反原则的人说话。” 刘乾坤挂了电话,说道:“害人不浅啊”。 刘乾坤又去找了这苏清舟,道,苏处长,我可不可以代表县里给吴香梅谈话,喊她配合工作。 苏处长笑着说道:“这事自然可以,毕竟她是县里的人,我们在这纯属义务帮忙”。 刘乾坤一脸苦笑地看着苏清舟,暗道:“你这个忙,是帮得真好呀,你要是帮到底,这上上下下有多少人要交代在这。这别的不说,安平计生那几个人咋说也要背个处分,下面还好说,涉及的人,你让我们拿着怎么办,这吴香梅的电话,符合程序吗?这吴香梅的材料里一级一级都在干什么,这不都套进去了。” 看着一脸憔悴、狼狈的吴香梅,刘乾坤既生气又怜悯,对着老蒋说道:“老蒋,我最看不惯你们的人这样办事,快找两个女同志收拾一下。” 吴香梅看到了刘乾坤,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委屈地哭了出来。 刘乾坤叹了口气,就和蒋叔一起走了出来,蒋叔安排了两个人去帮吴香梅整理着装,又换了一间调查室。蒋叔尴尬地笑道:“大哥,我们办事可都是正规的,不像老苏他们。” 刘乾坤道,这个老苏。 蒋叔道:“没有证据的大哥,这个算是轻的”。 刘乾坤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蒋叔,心里暗道:“解气”。 刘乾坤把自己的手绢拿给吴香梅,说道:“香梅啊,你别哭了,调整下情绪。” 吴香梅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 我代表钟毅同志给你谈话,“香梅啊,回答问题前,把你的脑子理清楚了”。 吴香梅泪汪汪地看着刘乾坤说道:“他们、他们……。” 刘乾坤说道:“没有证据的香梅不要说,打断牙你也要往肚里咽。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这是工作,和家人、同事没有关系,你不要乱扯了行不行。你是想把你的家里人都交代在这里吗?搞成原则问题,谁也帮不了你,你二叔也不行。” 吴香梅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犯了傻,点了点头说道,我想给家里打电话! 刘乾坤看着蒋叔,蒋叔说道:“香梅,我们能进来已经是人家通融,你现在的身份还想打电话,我告诉你,你已经被停职了,暂时出不去了”。 刘乾坤看了一眼老蒋,心里暗道:这个老蒋,真是现在还不忘“杀人诛心”。 吴香梅绝望地看了看蒋叔和刘乾坤,点着头,问道:“我以后还能出去吗”? 刘乾坤说道:“不是原则问题就不是大事,是原则问题就不好办,知道怎么回答了吧”。 吴香梅说道:他们要是还是动、手怎么办。 蒋叔说道:“香梅啊,不会的,我们这里就是讲道理的地方,办事从来都是实事求是,以理服人”。 吴香梅那一刻的眼神,非常陌生地看着蒋叔。心里暗道:“好一个以理服人”。 那晚,钟毅、邓牧为的电话响个不停,两人是都没有休息好! 这第二天一早,李尚武就给负责工作的刘乾坤打了电话。说道,我们工业园区和建筑公司认真落实您的指示,李朝阳的力促下,这安平建筑公司已经万事俱备。工业园区和建筑公司会带着施工队到安平组织安平建筑公司,上午举行成立仪式。 刘乾坤表示,自己参加! 昨天我回了李举人庄,早上的时候,晓阳说:“把你的衬衣拿过来”。晓阳一般就用搪瓷缸子装上热水充做熨斗,给我烫衣服。晓阳接过我的衬衣,用手使劲给我搓了衣服,拿起来一看,不很满意,又放在床上踩了几脚。我说道:“晓阳,你这是干啥,这平整的衣服被搞得皱巴巴的”。 晓阳捂着我的脸说道,“虽然感觉张叔问题不大了,但吴香梅还是进去了,这个时候咱还是要低调,衣着光鲜的不合适。” 上午的时候,刘乾坤就带着组织、工业、企业、农业、治安相关人员到安平。我与老葛和其他班子的成员到了乡大院迎接。 大家先是在会议室,刘乾坤亲自与安平的干部集体谈话。肯定了安平的成绩,鼓舞了士气,低调宣布暂时由我负责安平全面工作。 这刘乾坤亲自出席一家乡镇企业的成立仪式还是首次,这仪式简单但热闹,吴姐组织了乡里搞婚丧嫁娶的唢呐班子,这建筑公司调来了几辆卡车和一些建筑设备充场面。柳集、安平、建筑公司和工业园区凑了二百多人作为观众。老杜、老周作为股东也应邀出席。 老葛主持、我和老严都简单讲话,这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伍建表了态,这刘乾坤说道:“我宣布、安平建筑公司正式成立”。 在一片喧闹的唢呐声中,仪式结束了! 为了显示这刘书记就是单纯地来调研,仪式结束之后,刘书记还去了柳集和周边几个乡镇。 中午的时候,在乡食堂的饭桌子上,朱华康搂着伍建的肩膀,两人喝得已经勾肩搭背。 李叔出去接了一个电话,说道:“上面已经打来电话给县里,这事算是定了调子。” 我焦急地问道,“怎么说的”。 李叔说道:“发展过程中的问题,要容错纠错”。 我一脸惊喜地问道:“那不是张叔要回来了”。 李叔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看来,还不一定”。 第64章 可以回家了 中午吃了午饭,送走了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李尚武和县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严家文。我和伍建、蒋伟东、朱华康、刘洋几人又在办公室里商量着这厂房建设的工作。这韩羽公司的资金是充足的,倒是这建筑公司真的算下来只是一个空壳,皮包公司。 伍建十分的健谈,这烟抽了一口接着一口,双手夹着烟就把这建设厂房的工作安排了。对于建筑工人的事情,虽然建筑公司把工业园区的部分力量调整了过来,但从建设的需要来看,还是不能满足需要。这韩羽公司大的工程项目之外,还有学校的危房改造、酒厂改革以及农村自建房的建设,都需要大量的建筑工人。 蒋伟东拿着笔,计算着这么大的工程量如果按照项目进度所需的人员和装备,缺口不小。 蒋伟东看了我一眼,说道:“李书记,有缺口,您要拿个主意”。 朱华康和刘洋和我一样,对于工程建设都是门外汉,听着他俩说得热闹,但是都是属于抬轿吹喇叭——算是凑个热闹。这蒋伟东一下把皮球踢给了我,自是有些考量,这么大个工程,我这嘴上没毛、说话不牢的年轻干部有没有胆量和魄力去干下去。现在张叔不在,我如果说自己不懂不会那只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我抽了口烟,算是故作深沉,慢慢地说道:“蒋总工,乡里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业务上的事你和伍总安排,你们放心大胆的干,业务上的事乡里绝对不插手。” 伍建坦然一笑说道:“李书记,你这个和张书记态度一致,这我们就放心了,我和小蒋为啥愿意过来,我们也意识到广大乡镇的市场空白,我们就是我俩看准了这乡镇建筑市场大有作为。但是我们最怕来了之后放不开手脚,有您这句话,我们一定让甲方、让咱乡里满意。没人我们自己培养,没设备我们先租再卖,只要咱们慢慢来,我们不比县里建筑公司效益差。” 朱华康说道:“我们会按照项目进度付款”。 这几人就具体的工程细节上进行了磋商,送走了朱总和刘洋,伍建又汇报了自己组建队伍的思路,这管理团队之中中层最为关键,只要有了中坚力量,慢慢地就会把队伍带起来。好在两人都是科班出身,认识不少县城里干建筑的人。伍建的想法必须把工资给得比县建筑公司多一些,人家才会过来。好在县建筑公司同意人过来,身份他们可以保留,这就解决了大家的后顾之忧。 伍建说道:“李书记,这工程上的事乡里不操心,但是这工程之外的事情,乡里要保障,这办公场所、行政管理乡里必须保障。” 我说这些事情都是小事情,二位就放心大胆地开展工作,这些我思考一下,明天就解决。 两人点了点头,又返回县城,去找老严谈设备租赁去了。这老严不愧是生意人,所谓的全力支持,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思索着,伍建说的对,既然是已经这些自然要安排,这接着就是找了董远印,由乡财政代为记账,又是找了吴姐,务必在大院里先挤两间房子,把这基本的办公条件先保障了,顺便把食堂老朱敲打两下。忙着忙着,已经接近了中午。这程国涛主动来喊我吃了饭。我才想起吴乡长或许已经承诺了程国涛当党政办的副主任。 我摆了摆手,说道:“吃饭不急,国涛,昨天上午咋回事?” 国涛一脸憋屈地说道:“昨天的事过去了,李书记,不要再提了吧”。 我看着国涛,说道:“过去了,咋会就过去了那,这疙瘩不解开他就过不去”。 国涛低了头,想着昨天的事,难为情地说道:这昨天食堂的饭菜实在是难吃,我气不过,就和老朱理论了几句,这老朱说吃饱饭闲磕牙 ———— 没事找事,就嚷嚷着要动手揍我。 事实上这食堂老朱确实是有些过分了,我也注意观察过,食堂的经费虽然紧张,但是绝对紧张不到那个地步,这吴姐平时说着还好一点,前些天吴姐休息,张叔又不在,吴香梅也不好直接和一个厨子较劲,毕竟这兵对兵,将对将。所以这老朱才觉得没人管,就自己当家,有些随心所欲了。大家自然都有意见,但碍于老朱的情面,大家都不好去说。这老葛赵武说老朱要揍程国涛的事,也有想着老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考虑,但老葛并不负责党政办的管理,也不好直接说什么。 我说道:“国涛,你做得对,这食堂的饭菜确实有问题,这几天领导都忙,加上吴姐不在,党政办管的也有后勤,你身在党政办,去说也没错,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当众让老朱下不来台”。 程国涛低着头道,知道了,我下次会注意。 我看程国涛的态度还算诚恳,就继续道:“国涛,你来了也一年了,工业园区的向建民是不是你们一批下来的”。 程国涛说道:“对,我们一天到县里报的道”。 这向建民已经是工业园区办公室主任了,你知不知道? 程国涛点了点头,说道:“李主任很器重他”。 我说道:“什么想法”? 程国涛说道:“这吴乡长也才说了,让我负责党政办,这不今天上午县里领导来开会我才知道,吴乡长外出学习了。” 我心里想着,果不其然,这吴香梅已经许诺了程国涛。事实上吴香梅一直有些瞧不上程国涛,之前张叔已经打算给程国涛压担子了,但吴香梅是坚决反对的。但张叔的事情出来之后,吴姐当众在大院里大吵大闹,差点给张叔来了一个现场劫“囚”,自然让吴香梅心里很不舒服。 我说道:“国涛啊,你的工作张书记吴乡长和我,看法是一致的,你的进步张书记也是考虑了的,并且已经征求了我的意见。但是你要想清楚一件事,向建民的进步关键是在谁”。 程国涛说道:“可是,可是张书记不是,已经……”。 我严肃地看着程国涛,说道:“安平只有一个张庆合,他只要一天没被免,他还是咱们的书记,国涛,你还年轻,又是大学生,沉住气,别着急,咱安平的队伍是团结的,要维护团结,踏实工作,懂了没,走,吃饭。” 到了食堂,老远就看到吴姐在和食堂的老朱躲在一边“交心谈心”。 落实得力、措施得当,老朱和吴姐看我和程国涛走过来,我顺手就把这搪瓷缸子递给了程国涛,故意摆了个谱,说道:“给我去洗一洗”。 管子上给我洗搪瓷缸子去了。 看了一眼食堂的饭菜,确实非常的食堂! 在蒋叔的办公室里,刘乾坤坐在这蒋叔的位置上,与苏处长就张叔和吴香梅的问题和蒋叔一起开着会。 刘乾坤认真地看着苏处长的调查报告,每字每句都是看得仔细认真,刘乾坤边看边想,心里暗道,这调查报告来看,苏清舟也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毕竟省城给地区打了电话,说这老张和吴香梅都属于发展中问题,应当容错纠错,应当在发展中去解决,这就是给了两人机会。毕竟从调查报告看,如果要处理老张,必须更加严肃地处理吴香梅。只是实在搞不懂,苏清舟为何对这吴香梅如此苛刻。 放下调查报告,刘乾坤微笑着说道:“苏处长,您这调查报告写得有水平呀,这样看来,我们县里就好办了。您作指示吧,这地区的处理意见是什么”。 苏处长也放下了手中的调查报告,说道:“乾坤同志,这地区领导已经明确了意见,这属于发展中问题,应当容错纠错,应当在发展中去解决,就上升不到地区出面给处理意见的地步,这事怎么给处分,你们县里定。” 刘乾坤一边点头,一边心里暗道,“看来这地区还是怂了,得罪人的事还是给了县里,这老钟和老邓都不在,这个活肯定不能自己定,还是要等两位领导回来研究,这事不仅关乎着吴香梅和张庆合,还牵扯了老邓的女婿。倒不是自己怕这个事,而是因为临时负责人,还处理不了这种事情。” 这不是县城特色,这是几千年来的人情世故。看待一个人,不能仅看这一个人,看待一件事,不能只是单纯的一件事。一块青砖都有六个面,这人有哪里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人是多变的,人也是善变的,我们称之为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安平计生的老刘突然反水,背后定有原因,只是这刘乾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为何是这个局面。但这个局面对他这个临时负责的副书记来讲,是最好的局面。 刘乾坤放下这调查报告,说道:“苏处长,我懂了,只是这两个人多多少少还是有问题,我建议先让他俩回家反省个十天半个月”。 苏处长长期搞调查,知道这处理人的调查结论是最难下的,这严厉一些其实算不得什么,这处理意见才是关乎前途命运的生死符。 苏处长笑了笑说道:“乾坤同志,您的建议很好,就是要让他们两个好好反省一下”。 蒋叔忙起身给两位领导发了烟,点了火。这氛围一下倒是轻松了不少。 刘乾坤问道:“苏处长,兄弟有一件事情搞不明白,不知道是否当说”。 苏处长算是交了差,也是一脸的惬意,说道:“没外人,您说就是”。 刘乾坤也没有客气,说道:“苏处长,您对吴香梅,是不是下手重了一些,毕竟这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同志”。 苏处长起了身,把这烟灰弹在这烟灰缸里,叹了口气说道:“刘书记,看您的气质,应当是个知识分子,羡慕啊!我是从这战场上下来的,想一想当年,残酷啊!我们有个兵,才冲上去,一枪没放,就剩了一顶钢盔了。但那一仗下来,我们团损失是最小的,知道为什么吗?我们团搞训练,这跑得慢的,我们团长拿着腰带就在后面打,那可是真打呀,但是不到一个月大家都及格了。当时战士不理解,我们干部也不理解。在前线的时候,我们是主攻,几场硬仗下来,我们团损失是最小的。事后我们总结,这抓得严,关键时刻能保命啊。这吴香梅比我小几岁,算是妹妹,这吴香梅如果不及时纠正,她以后会犯严重错误的,这个时候我们对她严厉,是在帮她,是让她心生畏惧。” 刘乾坤点了点头,说道:“用心良苦啊,苏处长,说句不该说的,您不知道这吴香梅背后吗?” 苏处长说道:“正是因为如此,如果不纠正,那才是害她,如果不纠正,这是要耽误地方发展的”。 刘乾坤说道:“苏处长,再说句不该说的,难道,您不担心?” 苏处长冷笑一声说道:“刚才说的,冲上去就剩一顶钢盔的人,是当年我的通讯员,我俩前后距离不到十米远,我是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兄弟没了的,我能活着走下来,这命都是捡来的,您说我都见过这个了,我还怕个啥?这张庆合和李朝阳,都是硬骨头啊,这李朝阳说得好呀,那身军装穿上过,他就脱不下来,都是办实事的人,不能再让人家受委屈了。” 刘乾坤点着头说道:“苏处长啊,听了您的话,受教育,来握个手,希望我们县是您最后一次来公干了”! 送走了苏处长,刘乾坤马上给钟毅打了电话。钟毅也觉得是该让两个人都好好反省,毕竟事情本身算不上什么大事情,但是一件小事,两位地区领导分别找自己谈了话,虽然谈话的目的是一样的,但是代表的人却不一样。钟毅感叹,微妙、复杂。钟毅安排,先找两人谈话,怎么处理回去研究之后再作决定。 放下了电话,刘乾坤把张叔和吴香梅叫到了一起,吴香梅情绪低落,张叔胡子拉碴,两人见面,谁也没有和谁说话。蒋叔送了两杯水,自知这个场合并不是自己这个身份可以待的,也没说话,主动关上了门。 刘乾坤抽着烟,一向抓工业经济的他对待处理这些问题还是没有太多的经验。刘乾坤看两人也是憔悴了不少,说道;“庆合、香梅,你俩的调查已经结束了”。 两人都没有表态,看来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刘乾坤说道:“庆合、香梅,你俩的事不是个原则问题,都别往心里去,这以后咱们呢都要往前看,你俩就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等着钟毅同志回来,再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吴香梅问道:“怎么,可以回家了”。 刘乾坤说道:“要不要安排送你们”! 张庆合说道:“我离得近,不需要”。 吴香梅看了看刘乾坤,道:“我也想走一走”! 说着两人就一起出了门。两人出了门,蒋叔进来问道:“需不需要送一送”? 刘乾坤摆了摆手说道:“让他俩都冷静冷静吧”! 这两人出了门,看着天上的太阳,十分的刺眼! 张庆合说道:“香梅,你说这太阳好不好”! 吴香梅看了看太阳,看了看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的张叔,说道:“庆合大哥,我错了,对不起”! 张叔没有看吴香梅,边走边说:“香梅啊,这些天我也在反思,错的是我。” 吴香梅说道:“庆合大哥,您别说了,我知道都怪我,只是不知道,这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在您手底下工作”。 张叔叹了口气,道:“我家在这边”。 吴香梅说道:“庆合大哥,我正好也要往这边,那就一起走吧!” 刘乾坤坐在车里,点了点头说道:“不看了,走吧”! 地区考察团终于来到了上海,环美公司的虞总亲自到火车站,三辆中巴车一字排开,李剑锋和家林早已在陪同等候。 一行人出了火车站,这岳副专员老早就看到了李剑锋,岳副专员是以前李老革命的秘书,也是自小看着李剑锋长大的。这李剑锋结婚岳副专员还专程赶到了婚礼现场参加见证。 李剑锋也是机灵,看到了地区考察组,忙小跑几步,这钟毅和邓叔叔忙上前几步,分别向两位领导准备介绍环美公司的人。 这虞总带着熟络的几位企业家,已经等候多时,见大家出来,带着企业家们就迎了上去。对比上海和深圳,钟毅和邓叔叔的安排让领导很是受用。在深圳因为并未与当地企业建立合作关系,只是来参观考察,所以大家出了车站,是自行打的车。这次考察招商是地区各县的人,浩浩荡荡的也有六七十人,出门打车虽然也正常,但肯定没有车接车送来的方便,领导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肯定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不舒服也就是不舒服了,毕竟这对于特区来讲,贫困地区的考察团和 “要饭”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钟毅和邓叔叔介绍着虞总和地区领导,这虞总与大家握了手,又介绍了这身边的几家企业的负责人。双方握手言欢,虞总安排得十分周到,先是直接办理了住宿,紧接着是午饭,然后带着一行人直接去环美公司考察。这上海四天的行程,有两天都是友福和李剑锋协调的环美公司提供的帮助,由虞总和家林联系的企业,剩余两天环美公司也是全程提供车辆保障。这环美公司的接待十分专业,每个车上都配了一个美女解说员,从一上车就给大家介绍着沿途的点点滴滴。领导们的感觉又回来了! 吃了午饭,没有安排午休,这周书记说道,钟毅同志和牧为同志工作做得好呀,让我们在这有了根据地。齐专员补充道,周书记呀,我看在这大城市建立办事处很有必要,以后招商活动越来越多,这有了办事处,起码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有一个领路的人。周书记点头说道,老齐这个建议好呀,咱们回去好好研究。 这下午参观了环美公司的厂房和车间,地区一行人频频点头,这虞总介绍道,我们在贵地也有同样标准的厂房,这一期项目已经投产,二期正在建设。 周书记说道,回去之后,一定要看一看。钟毅、牧为,没想到过啊,你们有这么大的手笔。 参观完环美公司,就到了我们县的外贸公司,这外贸公司属于和环美公司合营,地方不大,但好在招牌都打了出来。看到我们县城的名字,这让已经出来多日的地区考察团兴奋不已。 看到我们县的地毯、假发、高粱红酒和一些土特产品,地区领导一边看一边听,兴致很高非常高兴。这剑锋作为县外贸公司的总经理,意气风发、年少有为,也是大大方方地做着介绍。 这外贸公司里还有从环美公司拉来的外籍员工,邓叔叔考虑周到,为了突出廖叔和剑锋,专门设计了情节,让地区领导与外国员工进行交谈。地区一行人看着廖叔与剑锋,廖叔负责与这外国人交流,剑锋负责翻译,地区领导频频点头,这钟毅则在旁边补充,从成立外贸公司,到实施外贸公司,都是廖叔与剑锋一手操办。 周书记看着两个人说道:“这个模式好呀,依托企业发展企业,这小廖同志不错,是个干将。钟毅、牧为啊,我看这样的同志应该给他平台,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 钟毅忙补充道:“周书记,下一步我们打算推荐他任副县”。 周书记笑着说道:“我看,这作用发挥得不够大呀,这几天我观察了,我看小廖就到地区来,才能发挥更大作用。” 第65章 最核心的在于用人 钟毅最为核心的权力,其实就是用人,但在钟毅人事工作中算是少有的开明大度,钟毅用人只讲一个人岗相适、人尽其才,李尚武和廖自文的能力是众目共睹的。从工业园区建设到地毯总公司又到县外贸公司,李尚武和廖自文有想法、有担当、有格局、有措施,把两个地方搞得都是风生水起。钟毅虽然深知此两人与邓牧为关系匪浅,但是从大局出发,这两个人在岗位上是干出了成绩的。自从刘乾坤升任副书记之后,县里的工业经济一直是其他副县长代管,是该推选一位副县把工业经济这项工作抓起来。所以当邓牧为推荐李尚武和廖自文跟随考察之后,钟毅没有犹豫还是同意了。钟毅自然明白,邓牧为此举既有公心也有私心,但整体来说是公心大于私心。 当地区周书记说要让小廖来地区之后,钟毅和邓牧为心里是既兴奋又多少有些失落。这兴奋在于县里又出了一位干部,这失落在于这么好的干部,走了也是县里的损失。 有时候关键的人,一句关键的话,就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自下而上充满了荆棘,自上而下是波澜不惊。 钟毅自知周书记的话不是玩笑,但也是知道这种事情也趁着领导高兴,还是要趁热打铁为好,直接说道:“周书记,您看您横刀夺爱,咱这小廖有福气啊,这回去就要到地区报道了。” 周书记点了点头说道,对,回到地区就办手续,现在咱们刚刚学习完特区的经验,要活学活用,要少一些繁文缛节,发展,等不起,发展的关键在于人才,我看小廖就是个人才。 时间转眼很快,地区考察组还有三四天就要回来,廖叔要去地区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大家关心的倒不是廖叔去了哪里,将来要干什么,而是县里负责工业经济的副县位置,这次算是又悬空了。 我去找了张叔几次,人都不在家,家里人说老两口最近要去散散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张叔一句话都没有给我留下,就玩起了失踪。 张叔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李叔确是很忙,在外人看来,李叔和廖叔相争,这李叔略占下风,但是廖叔走了,那个位置李叔则是十拿九稳、板上钉钉了。 二哥明天就要回来,我和晓阳提前回了家,大哥去世的消息家里人一直瞒着二哥。二哥这个人非常要强,从当年高考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不考上誓不罢休。当年考大学,复读生常有,复读一年、二年的都不鲜见,复读三年的则已经属于凤毛麟角了,别说自己能不能坚持,自己的家里人也会劝,算了,不是读书的料,干脆回家来种地吧。但是二哥就是在异样的目光中,完成了四年高三的复读,当年二哥说,别说四年,就是十四年也要读。 但一件事彻底击溃了二哥那看似坚强的内心,那年、二哥说,最后一年了,考上就考上,考不上也就认命了。我问道二哥为啥不读了,二哥叹了口气说道:“他的高一同学,现在已经回来教高一了,而他还在读高三。”好在苦心人、天不负,二哥终于考上了大专,不仅二哥松了一口气,我们全家都松了一口气。 回家的路上,晓阳说道:“这李叔最近是天天酒局不断,还是要提醒他一下,最近还是少喝点。” 我看着晓阳说道:“这李叔的那个位置,就已经决定了这酒是天天有,别说李叔,就是我们这里,不三天两头地喝酒。” 这喝酒是喝酒,你是不知道,一群人围着李叔,又是李书记又是李县的,这样下去不行啊,这八字没一撇的事,这样乱喊是要出问题的。 我看着晓阳说道:“都叫李县了,这事是多少有些犯忌讳,这张叔才出了事,这李叔可不能因为二两酒在出事了。” 晓阳说道:“对啊,这李叔不喝酒的时候是人间清醒,是县城里的老李,这喝了酒这县城都是老李的,你是这样下去能行,还有我听说县里最近娱乐项目有点多,说你们男同志喜欢往里钻是不是”。 晓阳这么说,也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县城里出现了几家唱卡拉ok的歌舞厅,规模是有大有小,特别是这夏天,大家晚上喝了酒,喜欢到这歌舞厅去唱上两嗓子,我跟着去过两次,确实里面别有洞天。 我说道:“晓阳,你说的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这个人老实,有话你就直说,钻的到底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钻过”。 晓阳看我这样说,一个巴掌就拍过来,一边打一边说,没钻过、没钻过。上次李剑锋还说你们一起陪虞家林唱卡拉ok。 我委屈地说道:“你这直说呀,你也没说是卡拉ok啊,你要说是卡拉ok,我何必瞒你”。 晓阳故作生气地说道:“李朝阳,你给我放老实点,我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说话,我可是代表两个人给你谈话,你要是敢对不起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看着晓阳,说道:“两个人,那两个人,这不就咱两个人。” 晓阳娇羞地说道:“笨蛋,傻的你”,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我一下反应过来,猛地一脚刹车,说道:“有了?” 晓阳低着头说道:“有了!” 听到晓阳肯定的答复之后,我一下把晓阳搂在了怀里,一手摸着晓阳的肚子,笑得不能自已。 晓阳说道:“看你那傻样,我可告诉你,先别说。” 我傻笑着看着晓阳,说道:“不说、不说,嗯?为啥不说?” 晓阳说道:“这才一个多月,咱不说,等现在稳定一下,咱再说”。 到了李举人庄,大嫂晚上的时候又回了娘家,恩阳和舒阳与阿姨在省城,两人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从没有出过县城的两人这次算是见了世面,人生之中第一次爬了山、看了胡、游览了省城所有的大学,早已经乐不思蜀。 这大嫂不在,自是母亲和晓阳做饭,自从大哥走后,父亲的烟瘾是越来越大。见晓阳和母亲不在。父亲又试探着说道:“朝阳,村里人都说,现在安平你是一把手?” 我一边剥着桌子上的干花生准备一会下酒,一边说道:“爹,算不上一把手,这张叔和吴乡长都还要回来的,我只是临时负责。” 爹猛抽了两口烟说道:“这老张是个好人啊,他不贪不占,也不罚款,群众认可他。你现在你临时负责,可要学习人家老张,咱家里谁也沾不到你的光”。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你二叔鲁山沾了你的光。 我看着父亲说道:“爹,我没帮二叔做过啥,他能沾我啥光?” 咋不沾你的光,这村里三家代销点,另外两家一年不到被工商罚了二次,你二叔不仅不被罚,这公家人见了你二叔还给你二叔发烟,这不是沾你的光。这周边几个村打麻将的点都被堵了,就你二叔的摊子越铺越大,这晚上的时候,周边几个村的闲汉都到你二叔家里打麻将,你二叔烟酒卖得贵人家也愿意来,人家都说,你二叔家里比乡大院还安全。 我停下了这剥花生的手,一脸严肃地看着父亲,说道:“爹,咋会这样,这工商罚款我不知道咋回事,但是二叔让人在家里打麻将这个事可不行,你要劝他收手。” 这说着话,母亲就进来了,自是听到了我和父亲的对话,母亲把碗往桌子一放,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咋没说,不听啊,不止我们说,村里的妇女都在背后说你二叔二婶,咱这织地毯三四个月挣的钱,这不到三四天就被家里的老爷们赌了,这村里面因为这事打架的多了去了,这你二叔现在牛气得不行了。这有纲这么大个村长现在都要卖你二叔的面子了,现在也是称兄道弟的,放在以前,你二叔和人家提鞋人家都不要。” 这父亲用手敲了桌子,说道:“咋说话哪,我们兄弟两人以前穷是穷点,但咋会跟人家提鞋。” 母亲望了一眼父亲,说道:“我告诉你,你还护着,你也不出门听听,大伙是咋说他两口子的。” 晓阳看着我们讨论二叔的事,说道:“朝阳,这事你必须管一管,这可不得了,出了事咱们都兜不住。” 我点了点头,说道:“晚上去看看”! 母亲说道:“老二要回来了,去工厂就去工厂吧,但是有个事还得给你俩商量下”。 晓阳说道:“妈,您别客气,都是一家人”。 妈又叹了口气说道:“老三家的,这老大走了,这秀霞的事我和你爹商量,不能再托了,前两天我去了王庄,和秀霞爹、秀霞娘都说了这事,秀霞还年轻,我们觉得不能再耽误她了,这早走晚走都要走,现在看早走比晚走好。正好这家里没房子,老二回来没地方住,都快三十了不能再去找地方住了吧,他那些同学人家都拖家带口的,那还有他住的地方。晓阳,这秀霞和你好,你也劝劝她。” 晓阳放下了筷子听着,说道:“妈,你让我劝啥?” 妈看了一眼爹、又看了一眼我,说道:“就劝这秀霞,以后,以后,以后呀就不要来了,这岂是村里人能养大!” 晓阳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妈,我知道了”。 爹端起酒杯,这酒杯少说也有二两,一口也就把这酒喝了干净。 妈生气地说道:“又这样喝,又这样喝,早晚也得喝死你。” 爹叹了口气说道:“最后一次了,心里不痛快呀,这秀霞,多好的闺女呀,命苦呀,晓阳啊,我们也不舍得,可是这日子得往前过不是”。 妈也擦了擦眼泪说道:“别说这些了,这秀霞就是走了,俺也一辈子把她当闺女。” 晓阳低着头,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我端了酒,一杯也就干了。 妈说道:“晓阳,明天中午你们来家吃饭吧,老二回来,还是先给老大去上炷香。” 晚上喝得半醉,晓阳陪着我,就去了二叔的店里,还没走到,半路上就听到人声鼎沸和麻将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和晓阳进了屋,二婶正看着电视,按说那个年代二婶家里应该围上一屋子人看电视才对,但是只有孤零零的二婶一人。倒是这里面的房间里热闹得很。 二婶透过灯光,看到了我和晓阳,很是热情。忙拿了两瓶那个年代时兴的饮料给我们。 我拿了这易拉罐的饮料,问道:“二婶,咱家里现在还能卖这个?” 二婶吐了瓜子,说道:“咱群众哪喝得起这个,都是里面的人喝的,这麻将打久了,谁赢了钱,谁就买这个给大家喝。” 晓阳好奇地看着货架上的货物,看着多是啤酒、白酒、饮料,问道:“二婶呀,生意怎么样?” 二婶笑着说道:“还行吧,咱不挣群众的钱,咱家里就靠着这些打牌的人养着,一天也挣个二三十。” 晓阳说道:“二婶,二三十可不少啊,咋整的呀!” 二婶得意地说道:“以前咱都傻啊,没想到钱这么好挣,这七八张桌子,咱一张桌子一天抽两块钱,再卖些香烟、啤酒、饮料,这钱不就挣了吗!” 晓阳说道:“二婶,这人为啥都往咱家来,这自己家不能打麻将?” 二婶不好意思笑着说道:“晓阳,这不全得靠你和老三给咱撑着,要不,别说公家人,就是这群众唾沫星子都能把咱给淹了,这多好,咱门上清净,就连着有纲都不敢问咱一句。” 我想往里面看一看,晓阳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不要进去。晓阳说道:“二婶,这样干可不行,这事要是被查了,你和二叔可脱不了干系。” 对呀,二婶,咱正儿八经地就做生意,也能把咱给养活了,何必干这事。 二婶不好意思地说道:“老三,你可别听他们胡说,咱们这也是靠自己的劳动挣钱,不偷不抢的,再说,有你俩在,在安平谁能拿你二叔怎么样。” 晓阳说道:“二婶,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俩不还是守法才行,咱这违了法,谁也帮不上忙。” 二婶有些不悦地说道:“老三家的,二婶知道了行不行,这以后我们不搞了,我和你二叔就到县城投奔你俩去,这你来可不行把要紧的亲戚往外撵。” 这又和二婶说了会,苦口婆心地劝了些话,我和晓阳也就回去了。 晓阳,你为啥不让我进去看看。 晓阳说道:“不用看了,里面在干啥我们也知道,这二婶是劝不住的,明天你必须喊有纲给二叔敲敲警钟,有纲不行你去找派所的老卫,不能这样放纵你二叔,必须把这窝点停了,妇女挣钱全都在这挥霍了。” 听了晓阳的话,我突然一愣,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岳专员来调研,专门说过这个事情,这岳专员上次就说过,不能妇女挣钱,男人乱花!” 晓阳若有所思地说道:“对,在柳集调研地毯推广的时候,也说过这个话。” 我感叹道:“这领导真的是看得又远又准啊,这是把人性的弱点早就摸透了”。 第二天,乡里的事情太多,我处理完了手头上的工作,紧赶慢赶还是到了县城的车站接了二哥。二哥背着被褥,手里提着一个包,拿了一个盆,一双绿色的黄胶鞋已经有些泛白。 把东西放到了车上,二哥说道:“三儿,大哥,大哥埋哪里啦!” 我看着二哥,说道:“哥,你知道了?” 二哥看了看外面,说道:“知道了,舒阳和恩阳在省城,她俩来找我了。” 二哥叹了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舒阳和恩阳,看到我,就哭了,我们三个呀,就在那学校的石凳子上,哭了一下午。说罢,二哥摘下了眼镜,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哭了,现在不哭了,眼泪都哭干了。” 说着,掏出了一支烟,拿出了打火机,直接抽了起来。 我说道:“二哥,你学会抽烟了!” 二哥看着我说道:“啊,没事的时候,会抽一支!”二哥抽着烟,这离家也是越来越近,二哥没有哭出声,但是眼泪一直在流。 二哥丢了烟头,又接了一根,说道:“三呀,其实有个事,二哥瞒了很久,这不说心里不舒服。” 我看着双眼通红的二哥说道:“二哥,啥事,你说吧,就咱兄弟两个!” 二哥抽了口烟,说道:“其实,其实,其实大哥收到了通知书,当天,我、我、我就知道”。 顾不上是马路的中央,我猛踩了一脚刹车,问道:“二哥,你说啥?” 二哥舒了口气,流着眼泪说道:“大哥收到通知书,当天我就知道,大哥把信封丢在了厨房的锅底下,没烧完,我看了。” 我一把抓起二哥的衣领,说道:“二哥,你咋,你咋现在才说”,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流着泪说道:“你要是那时候说,再苦再难,咱大哥不也上了大学吗?” 二哥猛地抽起了自己的耳光,一边打一边说,我不是人呀,我是穷怕了,老三,我那时候就想着上大学呀,我是知道我和大哥,我俩只能走一个。 看着二哥,我也是既气愤又心痛,拉了二哥的手,闭着眼睛说道:“二哥,别说了,这都是命。” 到了大哥的坟前,我和二哥长跪不起,流干了泪的二哥,又一次哭得不能自已! 午饭的时候,晓阳抱着小岂同不舍得撒手,这李举人庄的几个嫂子们,没有一丝的怨言,把小岂同带得胖乎乎的。这小岂同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晓阳,不哭不闹。 父母已经下了决心,这次狠下心来要把大嫂“撵走”,晓阳对于大嫂的去留,无比的纠结,从感情上来讲,我们早就和大嫂处成了一家人,谁也不舍得大嫂走,更何况这大嫂走了岂同就成了这没爹没妈的孩子。但从大嫂的未来考虑,还不满三十岁,现在走,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人家。 这有心事在,这饭吃得自然十分的别扭,我看着扭扭捏捏的父母,俩人都是不断地找着机会试着去挑起话头。母亲看了父亲几眼,这父亲都是装作了视而不见,也不吃饭,就一粒一粒地吃着花生米,喝着酒。饭桌上的气氛,十分尴尬。 母亲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说道,秀霞,这家里的饭,你要多吃点,以后就吃得少了。 大嫂愣了一眼,说道:“妈,您啥意思?” 母亲给大嫂夹着菜说道:“秀霞,你也知道,这给你们盖那处房,要了我们老两口半条老命,这如今,老二回来了,我们老两口实在是没有能力再给老二盖一处新房了,所以,所以我和你爹商量,明天你就收拾收拾,这给老二腾地方吧,他爹,你说是不是?” 爹也没敢看大嫂,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大嫂点了点头,说道:“行,娘,我和岂同也住不了那么大地方,我下午就收拾收拾,给老二腾地方,搬到这老院来,和你们一起住。” 妈看着大嫂,又看了看爹,也是狠下了心,说道:“秀霞,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说,这老大也回不来了,这,这,你这还在我们家,就不合适了!你还年轻,趁着现在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我们知道你要强,但是人总要找个伴不是?” 大嫂慢慢地放下了碗,说道:“爹,娘,你们这是要撵我走吗?” 妈用胳膊碰了碰爹,自然是该你这当家的说话了,爹看着大嫂说道:“秀霞,我和你娘都不舍得你走,只是你以后的路还长,你这不走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以后我和你娘,把你当亲闺女一样。” 大嫂说道:“爹、娘,你们不用劝我了,我这在王庄,和我爹娘也说了,我这一辈子就在这李举人庄,就守着这向阳,就把这岂同拉扯大,我的脾气你们都知道,你们谁要是再劝我,别怪我翻脸,我王秀霞说到做到。这房我下午就腾,但是这家我不搬。” 爹看大嫂急了眼,忙说道:“老三家的,你看,你看”。 晓阳装作没听见一样,抱着孩子起身,哄了起来。 二哥说道:“爹娘,我的房子你们不用考虑了,这房子就让大嫂住,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爹看着我说道:“老三,现在你要说句话呀!” 我看着大嫂和二哥,说道:“二哥先住我乡大院的寝室,那里什么都是现成的。” 爹一把丢掉了酒杯,说道:“你们这是耽误秀霞呀!这以后我和你娘走了,他俩孤儿寡母的怎么过。” 晓阳说道:“爹,咋不能过,我以大嫂的名,给大嫂买了五千块钱建筑公司的股份,这以后日子指定能过。” 晓阳此话一出,我们都看着晓阳,晓阳也看着我们,晓阳也觉得这话说得不是时候,毕竟现在的主要工作是让大嫂知难而退。晓阳又委屈地说道:“这大嫂,这大嫂不是一个人带孩子嘛!” 妈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老两口,没文化,但是就是想着孩子好,只要你们好,我们啥都愿意,秀霞,我们不舍得你走,我们不想岂同成了没爹没妈的哈子,但是你现在不走你以后会后悔的。” 大嫂说道:“妈,后不后悔是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晓阳,你说的股份是个啥?” 晓阳说道:“没啥,没啥,大嫂。你抱着孩子,我有些不舒服!”说着就起了身,去了院子里,听到这一阵阵干呕。 母亲和大嫂盯着门外,母亲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我,说道:“这晓阳不是有了吧?” 晓阳在门口应是听到了,一边干呕一边说:“不是!不是有了是啥,太难受了。” 爹捡起酒杯,倒了酒,端着酒杯,轻声说道:“城里的总算也要下蛋了”。 妈一把夺过酒杯,泼了爹一脸,怒骂道:“不会说话就滚蛋”。忙端了碗去喂晓阳水。 二哥说道:“老三,你那宿舍我住不合适,这乡镇企业里有没有带宿舍的?” 我想了想说道:“只有砖厂有宿舍。” 二哥说道:“那我就去这砖厂。” 爹说的:“听说有纲家的二胜不当班长了,去了能不能领导他”。 我说道:“爹,二哥是大学生,县里有文件,大学生到乡镇企业的一律任何中层以上的干部,而且这关系还是乡里的干部。” 爹又倒了杯酒说道:“哎,只要能领导二胜就行,这以前咱们家一直被他们家领导,这次怎么说也算翻了身。” 这母亲进来,一把夺过酒杯,倒在爹的脸上,说道,喝喝喝,晓阳都吃不下这油腻的饭你还喝,快给我重新做饭去。哎,看来父亲的家庭地位也是江河日下,不忍直视。 这下午的时候,我又回到乡里上了班,张叔不在,这大中院校的学生怎么分配自然是等张叔来了再定。我打开笔记本,思索着找派所的老卫,要把二叔的麻将店取缔了。又看到了要为我们村建设小学的事还没有落实,要找建筑公司的伍建安排报价。 这热水还没喝上一口,就看到企管站的高春梅急匆匆地来找了我,道:“李书记,你快去看看吧,因为拆迁的事,这七八家住户都围着咱酒厂吵起来了。” 我问道:“咱还没动那,有什么好吵的?” 高春梅说道:“这不都想着拆了自己的,好拿些补偿重新盖新房。 第66章 大家有没有信心 这地毯厂搬到了县城之后,这空余的厂房就打算安装酒厂自动化的灌装设备。但是这厂房实在有限,确实没有实力既建设厂房,又搞拆迁补偿,所以张叔在的时候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孙向东看到我和高春梅来了,委屈地说道:“领导来了,这李朝阳现在当家,你们去找领导行不行,这拆迁的事我说了真的不算”。说着就指向了我。 这妇女们看到我和高春梅,也知道我是乡里的,马上围拢了过来,高春梅二话没说,看了看院子,小跑过去,拿了扫地的大扫帚就冲了过来,我这刚想喊高春梅不要对群众动手,高春梅拿着扫把就冲向了孙向东,一边打一边在后边骂“找领导、找领导、找领导,要你啥用,难道你不是个爷们。” 我看出来了,这高春梅这次是真打,孙向东在前面跑,高春梅在后面追,这每打一下我和围观闹拆迁的群众都心里咯噔一下。 孙向东直接跑到了厂房里,关上了门。高春梅拿着扫把,往这院里一站,说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冲我来吧。 这大家一看高春梅下手实在是狠,打自家男人都是下了狠手,何况这些八字没一撇的拆迁户。 我说道:“高站长,有话好说,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 这十几户婶子大嫂的也围拢了过来,点着头说道:“对对、大家都讲道理,都讲道理,何必动手。” 我看着大家说道:“婶子大嫂们,我是咱乡里的李朝阳,大家关心的事,乡里还没有定,这到底拆不拆,怎么拆都没有方案”。 这为首的大嫂说道:“小兄弟,你们都是公家人,这说话要算数,不是我们不支持你们拆,是拆了之后你们要给我们盖新房,还要补偿,这要求不过分”。 另一位说道:“这要拆可以,要拆大家都拆,要不拆都不拆,不能拆了东边不拆西边,你要是不表态,今天可不行。” 我知道这问题早晚要面对,说道:“大婶大嫂们,这大家放心,乡里要拆肯定会征集大家的意见,大家同意我们就拆,大家不同意我们再商量,这话算是讲道理吧”。 这众人商量了一下说道:“这话是讲道理,但是这事你们不能拖,必须给我们准信,我看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到你们这乡大院里守着你们,万一你们拆了东边不拆西边,拆了西边不拆东边,我们可不干。”说着,众人也就散了。 众人走了,高春梅说道:“李书记,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凭啥拆了东边就一定拆西边,拆了西边就一定拆东边。” 我看着大家远去的背景,说道:不合理,但是合情啊,那边的房子我看了,都是五六十年代的老房子了,我们不拆他们自己也要拆了,这我们拆相当于重新给他们盖了房,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不过是在这地毯厂院里的东西两边,要是不拆也就算了,要是只拆了一边,另一边肯定觉得自己受损失了,这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了,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乡里财政那几个钢镚,是准备搞学校危房建设的钱,这张书记不来,这钱确实不敢动。 见没了声音、孙向东悄悄地扒开了车间的门,露出一个脑袋,问道、“都走了?” 高春梅看到了孙向东,一把将这扫把丢了过去,孙向东见状,忙将脑袋缩了进去。 高春梅知道,这李朝阳现在已经不是之前小小的企管站站长了,这是正儿八经的安平三把手,现在的临时负责人,这临时二字早晚也是要去掉的,自家和孙向东不说抱紧这大腿,但没有必要去得罪这大腿。 下班的时候,李叔打来电话,剑锋回来了,咱们给他接风洗尘,纯酒局,不带晓阳。晓阳接了我,知道是李叔组局,也不阻拦,只是好心地提醒我,晚上十点回家,不该钻的地方不要钻,晓阳的心好,手法也好,我的耳朵不痒了,只是些许有些痛,这痛的钻心,但我很欣慰,毕竟相比于孙向东,我很幸福,相比于高春梅,晓阳是多么的温柔可人,毕竟晓阳从来不拿工具打人。 这两年县城的饭店也是越来越多,装修上也逐渐上了一个档次,以前的县城和农村唯一的区别是晚上多了几盏路灯,但是现在的县城晚上也已经有了霓虹。 李叔定了一个大包间,我到了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不少,县府办主任马军、外经委的主任孙友福、工业园区副主任老肖和齐江海,以前的安平副书记、现在的化肥厂的书记老王,县地毯厂的生产老杨也在。这些人除了齐江海,都是安平走出来的干部。大多数人都熟悉,只是这齐江海稍显陌生。齐江海之前是城关镇的副镇长,在筹建工业园区的时候从城关镇就到了工业园区任副主任。这工业园区本身就是从城关镇和周边几个乡划片成立,齐江海到了之后主要是负责城关镇和周边几个乡的协调,因为工业园区的职能只管工业和企业建设,工业园区里面各村行政管理还是各村自己负责,有时候职能上有交叉,就少不了些扯皮推诿的事需要协调。 老杨看到我很是热情,现在的老杨已经是地区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从一个乡镇企业的小厂长,到县地毯公司的生产副厂长,现在经常到地区各县推介经验。 六点钟的时候,透过门已经听到李叔爽朗的笑声,友福本来和马主任低声说着话,忙起身开门,把李叔迎了过来,这李剑锋是意气风发。李叔两人进了门,又往门口看了看,一把就把张叔给拉了进来。说道:“咱这老张,还跟个小媳妇一样”。 张叔进了门,大家一下全部起了身,我忙迎了过去,但排不上号,张叔与大家握着手,显得有些许的羞涩,没有了往日的那股子流氓劲头了。 老马双手握着张叔的手说道:“老张,你这头发可白了不少”。 我凑上前去,和张叔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道:“张叔,你让我找得好苦呀”! 张叔咧嘴一笑,说道:“都是大老爷们,不许这样”。 李叔抽着烟,道:“我这些天可天天陪着老张,这老张说了就是要好好地让你一个人历练历练。” 剑锋说道:“李叔,今天喝完酒我们去卡拉ok吼上几嗓子”。 李叔说道:“妈呦,不去了不去了,你们年轻人的玩法,太累了,这嗓子扛得住,这腰都扛不住了,你们太能喝了”。 这李叔安了座位,今天算是安平的局,这马叔是之前的安平书记,又是现在的县府办的主任,坐在了这首位。这三杯酒一是祝贺县外贸公司旗开得胜,二是祝贺这李剑锋在上海陪了几天,又获领导赏识,三是祝贺张叔回归。高粱红开了一瓶又一瓶,这喝的吐了一个又一个。 我走到张叔的跟前,酒杯一端就喝了,说道:“张叔,咱这酒厂拆迁的事你要拿个主意,这设备马上到了,咱这厂房还没着落”。 张叔摆了摆手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事你来办”。 李叔放下酒杯说道:“得了得了,老张,你这来的路上主意都想好了,还跟咱老李说上下两策,你就给朝阳说罢”。 张叔说道:“老李,你知道为啥把你倒插门不,就是因为你嘴巴大,容易漏话。” 我看着张叔说道:“我的张叔,这安平可还是你当家,你要是不拿个主意,明天我就把你办公室的门打开,让咱那些老嫂子到你办公室打地铺了”。 张叔端起酒杯说道:“走,我们去找财神爷”,说着就起了身,到了这化肥厂老王和地毯厂老杨跟前。这两人见老张端着酒杯过来,忙起了身。 张叔说道:“两位财主,你们都是安平走出去的大厂老板,咱这娘家需要你们支持点费用搞拆迁,你们俩一人出个十万八万的肯定没问题,怎么样,王大书记、扬大厂长,这酒能不能喝?” 两人看着张叔,有些为难地说道:“这张嘴就是十万,实在是拿不出来呀”。 最后一番讨价还价,每人借给安平五万,安平年底还清。 张叔笑着说道:“这钱不一定用,你们先预备着。” 这酒到了九点多,大家已经差不多到了位,李剑锋喝得说话都已经嚼舌头了,这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我这从上海回来,给大家宣布个事,这廖叔可是马上要去地区了,咱这李尚武主任,马上要接副县了。”李叔酒量不大,双眼都已经迷离,拍了拍剑锋说道:“哎、为时尚早、为时尚早”。 这李剑锋接着说道:“李叔,你就别谦虚了,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然后扫了一眼大家说道:“我们这群人里面,还有人有好事”。 我摸着自己的脸,暗道:“要是我这样说话,晓阳估计要让我重新换牙”。 这友福起了身说道:“剑锋,这好事是不是文静怀了,你这要当爹了。”这友福明显是看剑锋喝多了,故意岔开了话题。这剑锋听到友福这样说,忙慢慢地来到了我的身边,说道:“朝阳大哥,兄弟打听了,有一家老中医,看不孕不育十分拿手,赶明咱们一起去?” 我一脸同情地看着这剑锋,说道:“兄弟,大哥已经解放了”。 李剑锋后退一步,眯着眼睛看着我说道:“哪里看的,你要帮兄弟一把,我那爷爷,想抱重孙子想疯了,我这头,都被打了三次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忙兄弟不是不帮你,这个要自己动手,亲力亲为。” 李剑锋白了我一眼,说道:“小气,等空了我让文静问晓阳。说着招呼大家,走,走,咱们卡拉ok。” 我看着张叔,一脸为难地指了指手笔,说道:“张叔,一会我就不去了,晓阳现在特殊,规定我十点必须到家”。 张叔说道:“我也不去了,你婶子规定的我九点”。 我看着张叔:“说道,你这家庭地位不行啊。” 张叔咧嘴一笑,说道:“不是地位不行,是这年龄大了,膝盖不行,要不然我就跟着去唱了”。 说罢,大家也就散了场子,这个时候给李叔请假,自是请不下来,但还是提醒了李叔,这酒要少喝。 李叔打着饱嗝说道:“今天高兴啊,过了今天,李叔保证戒酒”。看着李剑锋还要开车,我去阻拦了,李剑锋笑着说道:“放心,咱这驾照拿了几年了,老司机”。 这晚上到了家,晓阳一脸的不高兴。 我看了表,说道:“才9点58分”。 说道:“不好意思领导,我的表已经10点05分了”。说罢,扔过来一个搓衣板。 分钟! 我说道,不是吧,你的表走得快? 晓阳把手抱在胸前,说道:“咋,领导,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儿子,要不你看看我的表”。 我笑着说道,不必了不必了,是我的表慢了慢了。 迟到一分钟,就算一分钟。 男儿膝下有黄金,那一刻我对张叔充满了同情,这么大年龄了,膝盖都坏了,这年轻的时候,这得搞坏了多少搓衣板。 我看着晓阳说道:“你这个可不可以包夜?” 什么意思? 我心怀侥幸地道,就是我一次跪一晚上,这样,我第二天就不用回来了。 晓阳起了身,随手拿起了手上的折扇,一边打一边说:“包夜、包夜、包夜,你咋不包年”。 我是没事,就是可惜了那把折扇了! 第二天,还没有起床,就听到了敲门声,这一开门,就看到友福。剑锋看着我说道:“家里有多少钱,拿来”? 晓阳看是剑锋,道,大早上的哪有借钱的? 剑锋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这,这昨天晚上回去,撞了人,现在家属在医院闹,你们离得近,就先过来了”。 我和晓阳吃惊地说道:“人没事吧?” 剑锋低声道:“重伤了,抢救了一晚上,这命算是保住了,谁能想到这么晚了,这大街上还有人”。 我忙问道:“你们谁开的车,咋会这么不小心?” 剑锋吞吞吐吐地说道:“李叔!” 晓阳来不及收拾,去了里屋说道:“走,去医院”。 我们慌慌忙忙地到了医院,这到了医院就看到邓叔叔和联络员卢卫东匆匆下车,见我们过来,邓叔叔点了点头,就一起上了楼。 走廊里就已经听到了吵吵闹闹的声音,邓叔叔停下了脚步说道:“上面人已经够多了,你们三个,都回去上班,不要上去了。” 晓阳悄声问道:“爸,那人?那李叔?” 邓叔叔叹了口气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记住,以后喝了酒不能开车”。 剑锋说道:“邓叔,钱不够,我们送钱”。 邓叔叔也没有回头看我们,说道:“够”。 我和晓阳看着上了楼的邓叔叔,忙问剑锋,这具体啥情况啊。 李剑锋低着头说道:“说来话长,只是觉得蹊跷,感觉这人是硬往我们车上撞的”。 晓阳说道:“不会吧,咋会有人不要命地撞车”。 到了下午,钟毅、邓叔叔、刘乾坤、组织部的满江部长、纪检的书记施伟强一起在钟毅办公室里开着小会。 钟毅来回踱步、叹了口气说道:“添乱,添乱啊,这下把计划和步骤全部打乱了”。 满江部长说道:“廖自文同志已经直接去了地区,这城关镇的位置也要尽快决定。” 施伟强道、现在看来把尚武同志报上去已经不合适了。 邓叔叔抽着烟,没有说话。这张叔和李叔都算是邓叔叔比较器重的两大干将,张叔因为吴香梅的事被停了职,这李叔又因为喝酒开车的事撞了人,现在还在和家属谈判。 刘乾坤说道:“能不能把家属沟通了,只要不闹,这先报上去”。 施伟强道:“不行,这事就算法律不追究,从纪律方面也要给予警示,李尚武同志太不自觉,我们已经听到了一些关于他喝酒的风言风语,这个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邓叔叔看了一眼施伟强,这施伟强是从临县过来的,平时具体的业务上不怎么插手,都是放心让蒋叔去办,但是这次却罕见地表了态。 钟毅说道:“牧为,你的态度”。 钟叔叔说道:“这尚武同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这工业园区从无到有,这工业企业从小到大,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每个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我们在处理这些错误的时候,应该考虑这些同志的历史贡献和未来的作用,伟强同志说得对,应当予以警示,但是警示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建议我们内部处理,毕竟工业经济需要尚武同志这样的干将,我建议继续上报。” 钟毅同志道:“那就举手表决吧,通过就上会研究,通不过就下次再说,同意上报的举手”。 邓叔叔夹着烟,把这烟头在这烟缸里灭了。 钟毅同志看了大家一眼,说道:没有达到三票,不予通过,下次研究,至于尚武同志的警示,伟强你们来落实。牧为同志说得对,要考虑这历史贡献和未来作用,这个意见要采纳。下面,我们研究安平的问题。伟强你先介绍情况。 施伟强轻咳一声说道:经过调查,认定三人的问题,不属于原则问题,结合地区意见和造成的影响,建议安平班子向县做出深刻检讨、建议给予张庆合警、告、给予吴香梅严重、警、告,给予李朝阳批评教育,并向安平作出检讨。安平计生办落实工作不力,建议由安平纪、委对安平计生办负责人予以免、职处理,调离计生岗位。 钟毅看着大家说道:“发表意见”! 好,既然没有意见,就通过,满江,你来安排,明天我们一起到安平去,我要给他们三人谈话,我建议如果他们认识到位就继续搭班子,如果认识不到位,全部调整。从现在看,李朝阳在临时负责期间,工作认真负责、迅速稳定了局面,并有力促进了工业生产,这一点我们要提出表扬。这第三项内容,城关镇负责人的议题,满江,介绍情况……。 晚上下了班,我们回到了邓叔叔家里,阿姨已经赶了回来,恩阳和舒阳离家多日,也送回了老家。 邓叔叔见我们回来,就单独把我叫到了书房。 邓叔叔摸出了烟,递给我了一支,我摸出了火柴,邓叔叔摸出了打火机,我定睛一瞧,这打火机熟悉,好像晓阳送我的那个煤油打火机,我的火柴还没点着,邓叔叔就把打火机递了过来。 我拿在手里,仔细一看,就是我的打火机,这机身上的划痕我太过熟悉。 昨天晚上喝酒你也在? 我点了点头。 走的时候谁开的车? 不知道,我先走的。 邓叔叔点了点头,道:“以后注意,喝酒不要开车了,教训深刻”。 我点了点头道:“剑锋说,感觉此事有些蹊跷,说是这人往这车上撞的”。 邓叔叔点了点头,道:“有些事情复杂,家属现在还没有谈好,如果谈不好,老李会受到更大影响,不可挽回的影响。” 到了吃饭时间,阿姨叫了我们。晓阳看做得丰盛,说道:“妈,我可算吃上可口的饭了”。 阿姨笑着说道:“这现在是两个人吃,不是一个人吃,吃下吃不下都要多吃,以后不许你们在外面吃饭了,就回家里来吃。” 晓阳撒娇道:“妈,你以为我愿意在外面吃呀,还不是没办法”。 阿姨说道:“你看这老李,就是在外面贪吃,这下得不偿失啊”。 妈,你要想办法帮帮李叔呀! 阿姨叹了口气道,我一个退休老太太,还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幸好这人是无大碍,要不这老李算是把后半生都搭进去了。 晓阳又道:“妈,张叔的事您都可以帮忙,你一定有办法帮一把李叔的”。 阿姨道,不要乱说,我帮了什么忙,我就是去省城走了亲戚。 晓阳说道:“妈,李叔都告诉我们了,只是这吴香梅这样干,都还啥事没有,太过分了”。 阿姨给晓阳夹了一筷子肉,道:“《左传》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年轻人犯了错能改就是好事,我这次去走亲戚,说的就是这“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事。吴香梅,一个女同志,也不容易呀!朝阳,你回去上班,要和吴香梅把这关系处理好,要在这老张和吴香梅之间发挥好的作用。我告诉你呀,这集体好,个人才会好,这集体不行,集体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有大的发展。” 我点着头应着话,说道:“阿姨,知道了,您放心。” 邓叔叔道:“吃了饭我跟你们去医院,看看那边进度”。 邓叔叔还是没让我们上去,我只好和晓阳回了家,这晓阳坐下就让我抓紧时间回医院。 我说道:“这邓叔叔不是不让我们过去”。 晓阳起身说道:“傻蛋,爸是看我不方便不让我去,能是不让你去,你不去这爸怎么回家,你不去李叔那里能放心地下”。 我摸了摸头,心里暗道,晓阳分析得是有道理。 我到了医院,就看到了李剑锋和友福,两人在楼下抽着烟,看到两人我心里暗道,真是来对了。 友福说道:“先别上去,钟书记和邓县都在上面”。 我疑惑地问道:“钟书记也来了?” 剑锋点了点头、道:“我爸从地区赶来了,事情谈得差不多了,这人有个亲戚在建设局,从中间协调得差不多了。” 这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看到李叔、钟毅、邓叔叔和剑锋的父亲李学武也就下来了,见人出来,我们也迎了过去。几人看到我们,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坐了一辆车,一起走了。 剑锋说道:“看来事解决了,咱们要不要喝点庆祝一下”。 这剑锋话音刚落,友福一脚踢在李剑锋的屁股上,道:“不长记性”,这一脚颇有大哥风范。 天亮,我提前到了乡大院,乡里昨天已经接到了委办的通知,我昨天也就安排吴姐打扫卫生,这吴姐动员能力不错,食堂的老朱都放下了菜刀拿起了扫把。大院虽大好在这个季节不是落叶的季节,大家知道了是迎接张叔归来,干得也是卖力。 到了时间,我和老葛以及其他几个班子成员都提前在这大院里等待,十点半,一行两辆轿车同时抵达。这前面的车上坐的是钟毅、满江部长、委办崔主任,这后面的车上则是坐的张叔和吴香梅。 钟毅与我们大家握了手,道:“一会还有个会,二十分钟时间,谈了话我们就回去。” 我已经提前接到了谈话通知,到了张叔的办公室,钟毅进了门,看了看这布局和陈设,倒是干干净净,笑着说道:“老张,你的位置你来坐”。 张叔忙去座位上的凳子,道:“钟书记,在您面前,哪有我们坐那个位置的份”。 钟毅笑着说道:“那主人家客气,我们就不客气了,坐、坐,大家随便坐”。 崔秘书长和满江部长见钟毅坐定,俩人也就从外面关上了门。我们知道这是安排,也没有挽留。 张叔我们三人也就坐在了这长条凳上。 钟书记见门关上了,从桌子上的信封里拿出了三份材料,一把就丢了过来,这脸上严肃地说道:“你们三个看看,啊、丢不丢人、丢不丢人。老张、香梅、小李,我当时考虑你们三个老中青搭配,配的是最强的班子,这是思考再三、慎重做出的决定。你们再干什么,五万人的乡交给你们,这是多大的信任和期待,你们怎么回报的组织,就拿这个回报我,被群众看笑话,给组织添麻烦,工业强县的路是这样走的吗?老张,你也是个老同志、怎么带的队伍,吴香梅你在我身边工作多年,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李朝阳你是战场里活着走下来的,关键时候你怎么能选边站队,怎么能不从大局出发考虑问题。说罢一拍桌子说道,一个当众破坏原则、一个当众不讲规矩、一个敢在组织面前谈什么绝不背叛,这是什么性质,这不是原则吗?我告诉你们,你们三个都是原则问题。为什么对你们是这个处理结果,你们自己清楚,我不多讲,现在组织给了你们改正错误的机会,你们能不能珍惜,能不能团结、能不能把咱这“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的工作落实好?来,你们三个,都给我站起来、表态!” 我们三个,忙起了身,站了起来。 张叔看了看我俩,说道:“钟书记,我检讨,辜负了您的信任,请您放心,我一定发挥好表率作用,团结好班子,带领好队伍,坚决落实好您的指示。” 吴香梅说道:“钟书记,我坦诚接受您的批评,当着您的面,我在给张庆合同志道歉,请您放心,我一定服从庆合同志的领导,维护好团结大局,落实好九字方针。” 我也说道:“钟书记,我向您检讨,我在关键时候没有发挥关键作用,请您放心,我一定配合好庆合同志、香梅同志,发挥积极作用,服务工作大局。” 钟书记说道:下一步看行动,如果还有下次,三人全部回家。说着就起了身,整理了下衣服,就往外走,吴香梅靠近门,马上开了门。 这门一打开,就看到大院围了不少的人,我们出门看,这既有乡大院的,也有附近的群众,这大家应是听到了张叔要回来,所以就自发地来了。 这钟书记问道,怎么回事? 满江部长上了屋檐下的台阶,说道:“大家听说您要来,就自发地过来了,想听您作指示”。 钟书记看着我说道:“这也是你安排的”。 我说道:“钟书记,这大家需要您的鼓励”。 钟书记微笑着说道:“你小子”。然后走到了台阶前,说道:同志们,我是钟毅,知道大家最近干得好,干得辛苦。我代表县委来看望大家。你们不畏艰辛、同心协力、不等不靠、敢闯敢干,这酒厂升级、地毯推广、外资公司的投资都取得了一个又一个好成绩。这成绩可喜可贺,未来可期可许。给大家道一声,你们辛苦了。取得这样的成绩,关键在于你们乡班子领导有力、干部团结拼搏、群众甘于奉献,县里对于你们乡班子、对于庆合同志、对于香梅同志是充分认可的,对于咱们安平的干部群众是充分肯定的,在未来,咱们安平在工业强县中,要“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我问问大家,大家有没有信心呀! 这老葛举着手带动着,大家高声齐呼“有、有、有”。 钟毅书记笑着说道:“同志们,相信大家,咱们看行动”! 第67章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在县招待所的二楼小包间里,钟毅、邓牧为、刘乾坤和李叔已经在等待李学武。这李叔酒驾撞人的事发生之后,几人已经小聚了一场,算是给李叔压惊,那天晚上钟毅拍着桌子把李叔狠狠地骂了一顿,关键的时候抽什么风、喝什么酒,不仅耽误了自己,还让县里陷入了无比的被动。邓叔叔也一直叹着气,毕竟出于公心来讲,喝了酒撞了人还没有启动调查程序,自己给李尚武投赞成票,算是违心的。 这剑锋的父亲李学武从地区赶来,并未迟到太久。几人坐定,这钟毅坐了主位,这是一场说事的局,也是一场遗憾的局,大家并没有喝太多酒。 李学武说道:“尚武大哥,你是尚武,我是学武,咱俩有缘,孩子的事,您受委屈了。” 李叔笑着说道:“受啥委屈,我都五十多的人了,差点耽误了孩子。” 钟毅疑惑地说道:“怎么回事,看你俩这聊天话中有话呀”。 李学武放下酒杯,说道:“几位大哥,实不相瞒,那天撞人,开车的不是尚武大哥,开车的是我们家那小子,这事当天只有我和尚武知道,所以才着急从地区赶过来,搭上些钱倒是小事,但是我不知道那天县里在推干部,要是知道我非得让那小子把这事自己扛下来”。 几人听了之后,无不肃然起敬,刘乾坤说道:“我当时就奇怪,这老李喝了酒,就是他嘛话多觉多呼噜大,还有哪门子心思开车”。 钟毅说道:“哎,事已至此,来吧尚武,我们敬你一杯”。几人都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这钟毅说道:“尚武,虽然你是为了剑锋那孩子,但是损失现在无法挽回。本来呀老廖去了地区,五人小组会之前就定了调子,要推荐你任工业副县长,这是已经明确的事,但这次意外一出,你的事只有先搁置下来,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从对组织负责的角度讲,我是不能给你投赞成票上县委常委会的。” 李叔笑着说道:“钟大哥,我都快五十的人了,都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还啥副县不副县,我这个人要说最大的好,就是喜欢这年轻人,我这人最大的坏,就是贪杯。” 邓叔叔点着头说道:“老李,我听他们说这事有蹊跷,到底咋回事,你和大家说说”。 李叔看了看李学武,道:“学武,还是你说吧”。 李学武从兜里摸出了烟,给大家一人发了一支。 这邓叔叔掏出了打火机,李叔也掏出了打火机,这两人打火机是一模一样。晓阳给我买的打火机,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地没了的。 学武抽了烟,淡淡地说道:“你们还记得这前两年剑锋和人在电影院打架的事吧?这当年参与的人,大部分写了谅解书,批评教育就放了,但是当时下手最狠的主犯是被关了两年,前不久放出来了”。 几人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那次打架李剑锋住了院,因为头部受伤,差点成植物人。 李学武吐了口烟,说道,尚武大哥,你继续说吧! 李叔接了话,说道:“当初,他们这些人的家里,是上下活动找关系,毕竟咱县城就这么大,他们打听到了我和晓阳、朝阳都是安平的,你们知道我们家那口子在这建设局是个热心人,就通过我们家那口子找到了我,而找我们家那口子的人,就是前两天参加调停的中间人。” 李学武接过话说道:“我们和尚武大哥和家属谈判,有个人一句话说漏了嘴。” 李叔接着说道:“这人说,人家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那谁。” 李学武继续说道:“我和学武大哥分析,他们是咬死了剑锋在车上,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开车的怎么换了人。老李动作快,一把就把这剑锋塞到后面,自己就坐在了这驾驶位,他们断定老李和剑锋关系不简单,本来这人说多少钱都不行,就是要公事公办,中间人出面,对面才知道老李是之前帮过他们的,这才松了口,收了些钱就算了”。 邓叔叔说道:“这些只能算作是猜测,老李现场你看到了是什么情况”。 李叔说道:“我呀,我睡着了,我是听到后面友福喊我,我才醒的,这俩孩子,都吓傻了,我当时一看情况,这人躺地上已经不动了。我当时想也没想,就把剑锋搞后面去了。友福和剑锋,那可是现在县里两个最有前途的干部,这车上就我们三个,不能因为这事耽误了发展,后来剑锋给我说,是这人往这车上撞的”。 刘乾坤听到之后,说道:“如果是这样,这事情就不是我们想象得这么简单,这是上次结下了仇,人家来寻仇来了”。 李学武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担心的就是这样,这孩子们在外面,就怕被人惦记,不止剑锋,当时参与的人都有危险”。 邓叔叔猛抽了一口烟,虽是面无波澜,但还是有一丝丝的担心,毕竟当时打架,晓阳和朝阳都是参与者,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明着来在县城这个桌子上的老人是谁也不怕,但是这事牵扯到孩子,特别是晓阳还怀有身孕,这事就不得不小心提防了。 钟毅桌子一拍,说道:“无法无天了,学武这事放心,老邓、乾坤,此风不可长,这种事情必须消灭在萌芽状态。” 李叔说道:“钟大哥,别激动别激动,我已经想办法去沟通了,这事毕竟没证据,不好办”。 李学武说道:“尚武大哥,沟通个什么,这种事情我看钟大哥说得对,此风不可长,必须快刀斩乱麻,消灭危险因素”。 刘乾坤道,我看这样,看他们上不上道吧,尚武,不行就及时通气,这种危险、分子对社会危害很大,咱们不能赌,你看这次,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李学武说道:“这事就是查清楚了,老李的损失也不好弥补了,毕竟喝酒开车是事实,钟大哥,我看这警示还是算了吧,钟大哥,这也是我给您打电话的意思,这尚武大哥是为了孩子的事,才耽误的,如果再背一个处分,兄弟以后是无法再与大家见面了”。 钟毅点了点头,道:“大家的心情我理解,学武、乾坤,这个事下来我们要和伟强商量,毕竟作为纪检,他的意见我们还必须考虑,但大家放心,我们把他妥善地处理好”。 刘乾坤说道:“这名额不能浪费呀,这老李为了年轻人,钟书记,我冒昧地提一句,既然老李不行了,咱们干脆推荐一个年轻人”。 钟毅笑着说道:“乾坤啊,今天不提这事,今天咱们就给这尚武同志再次压惊,尚武啊,你所在的位置迎来送往、接待客商,避免不了喝酒,但我今天以县里的名义给你下三道命令,第一喝酒要有量,第二酒后不开车,第三喝完要回家,能不能做到。” 李叔嘿嘿一笑,说道:“咱钟书记做的指示,咱啥时候都是坚决执行、马上落实,各位领导放心,这次我一定记住了”。 对于钟毅的表态,邓叔叔倒不意外,作为县长,邓牧为对钟毅是了解的,坚持原则是他们二人都必须坚守的底线,而这底线最能体现的就是在选人用人的时候能够出于公心,有时候甚至要公而忘私,这一点邓牧为多少还有些对女儿晓阳的愧疚。其实晓阳早就应该进一步使用,或者到县城来不用每天奔波,邓叔叔知道晓阳对返回县城,甚至对进步都是有所期待的。在当时干部年轻化的时代背景下,晓阳也是符合破格提拔的条件的,就比如地区推广地毯技术,成功的根本还是晓阳从秀霞养鸡的经验中得到的启发。钟毅已经两次主动提出要让晓阳进一步使用,邓叔叔都明确地拒绝了。邓牧为的女婿破格提拔已经是他的底线,邓牧为的女儿不能再去破格提拔。钟毅也正是看到了邓牧为在干部选拔上的大公无私,品格高尚,毕竟连自己女儿都拒绝提拔的人,又怎么会有太多的私心染指这县委书记的人事大权。所以钟毅对邓牧为的工作非常支持,俩人从不拘于小节,他们的合作才会珠联璧合、成绩斐然,在地区各县都是有了名的团结。 结束饭局,大家各回各家,邓叔叔和李叔选择了散步回家,卢卫东跟在身后,不远不近,这个距离领导说小声说话听不到,领导需要大声招呼一声马上就能小跑赶过去,卢卫东,年纪轻轻已经把这距离和分寸拿捏得很好。 路上的时候,看着这已经有了些许夜生活的县城。李叔和邓叔叔聊着天。李叔说道:“牧为啊、我总觉得我和大家都是朋友,和咱几位领导也是铁哥们,觉得自己面子大、关系硬,但是我万万想不到,在这五人小组会上我会不通过,牧为,没通过什么概念,就是没有达到三票。失败、失败啊!” 邓叔叔叹了口气道:“老李,咋,后悔了?我看这事不纠结,毕竟你这事没调查之前就没有结论,大家不赞成倒也说得过去”。 李叔点了点头道:“我这下把局全搞乱了,这友福和剑锋都受到了影响, 李叔看着前方昏黄的路灯,抽着烟,道:后悔啥,不后悔,别说我不知道你们那天推干部,就是知道了你们推干部,我也会义无反顾地顶上去。这友福是要来接我的,这剑锋是要接友福的,我怎么能忍心断送了他俩任何一个人的前程。这下我动不了,就全乱套了。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你和满江投的赞成票?还是你和乾坤投的赞成票?又或者是你一个人投的赞成票?” 邓叔叔看着有些失落的李叔,道:“老李啊,你是知道的,这是工作上的秘密,我是不能说的,我只能告诉你,赞成和反对都是大家正常行使权力”。 李叔稍显激动地说道,这工业副县你们现在考虑谁? 邓叔叔丢了这烟头,吐了一口烟,道:“现在还在和地区商量,争取还是从咱们县内部产生,这地区的想法倒是想外派一人过来”。 李叔马上又掏出了烟,递了一根给邓叔叔。邓叔叔看着刚丢出去的烟头,道:“不抽了不抽了”。 李叔直接塞到了邓叔叔的手里,拿出了火机,直接点了火,邓叔叔没办法,又接了过来,这事在县城也就是李叔有这样的待遇和“胆量”,毕竟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 邓叔叔看了李叔的火机,说道:“你的咋跟我的火机一样”。 李叔说道:这火机,我“儿子”“送”的。 邓叔叔摸出了打火机,说道:“恩,巧了,我的也是儿子送的”。 李叔说道:“牧为啊,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这孙友福啊在交通局、安平、工业园区、外经委都干过,履历丰富、能力突出、成绩斐然。咱老李本着对组织负责的态度诚恳地向你建议,推荐孙友福任副县长,您没有意见吧?” 邓叔叔笑呵呵地说道:“友福啊,是个好同志,只是这年轻了吧,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和晓阳、剑锋那批一起提的副科,这按计划,钟毅同志是叫他回工业园区再锻炼两年的”。 李叔继续说道:“年轻才有为嘛,想一想,咱们三十岁的时候,都带着车队跑高原了,这三十岁,不年轻了。” 邓叔叔沉思了一会,说道:“老李,我考虑一下,如果条件成熟,我会考虑向组织推荐的”。 李叔说道:“对呀,这总比从地区来一个不了解情况的合适吧”。 邓叔叔抽着烟,道:“这老张是既定的三号备选,可惜了处分在身,短时间内也动不了,你说你俩在关键时候,咋就不是这事就是那事”。 两人走到了十字路口,也就分道扬镳。 阿姨从衣柜里翻出了自己的针线,又开始一针一线地做起了这小衣服。我和晓阳在陪阿姨聊着天,卢卫东把邓叔叔送进了门,与我们打了招呼,径直地走向了书房,把邓叔叔的包放下就出来了。晓阳忙拿了半个西瓜,这瓜是阿姨早已准备好的,晓阳说道:“卢主任,这西瓜甜,你拿回去让妹妹吃”。 卢卫东没有客气,接过了瓜,说道:“谢谢阿姨了,谢谢晓阳姐、朝阳哥,我就不打扰了”。说罢也就关了门,卢卫东跟随邓叔叔三年,现在已经是府办的副主任。 邓叔叔喝了酒到家有洗脸的习惯,这洗脸能让自己保持清醒,毕竟这和人家清醒阿姨谈话,必须保持时刻清醒的头脑,要不然要写检讨。 邓叔叔把这小鞋子放在手上,笑着说道,这小鞋,穿下去能舒服? 阿姨说道:“这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你用手拖着这鞋,是看不出所以然来的”。 邓叔叔笑着说道:“是啊,是这看不出来呀,现在这尚武的事一出,这安排全乱套了,损失惨重啊”。 阿姨一把夺过小鞋子说道:“不许你拿着我外孙子的鞋说什么损失惨重,能有多大个损失,不就是没晋升副县吗?一个从七品的小官,老李这豁达之人,能放在眼里?” 晓阳笑着说道:“我的亲妈,堂堂副县在你嘴里号称从七品的小官,您这县医院的办公室主任,还是退了休的算几品,这院子是正八品,您这么算下来,都是正九品了”。 阿姨一边做着活记一边说道:你们几人啊,还都是这红尘中人哦,等到这退了休,反过来看,一品也好九品也罢,都是戏哦,对咱群众没感情,什么品在老百姓心里都是残次品,是连个普通人都不如的残次品哦。 邓叔叔笑着说道:“这个不是老李一个人的问题,这是一盘棋的问题,这老李走不了,这盘棋就乱了,一个人升迁的背后,是一串人的机会,一个人动不了,几个人也就趴窝”。邓叔叔又看着我俩说道:“朝阳啊,现在你俩怎么上班呀?” 我答道:“邓叔叔,现在是先到安平,晓阳再回柳集”。 邓叔叔点了点头,说道:“我看这样,明天开始,你们就多走几步,你们先送晓阳到柳集,你再回安平”。 晓阳道:“爸,不用,我现在可以自己开车”。 阿姨说道:“小心点好,现在路上人多车多的,你看老李,把人撞了,多麻烦”。 邓叔叔点着头道:“对,这是命令,要执行,知道没你俩”。 晓阳道:“还命令,我就搞不懂了爸,这吴香梅背后搞鬼,你们就是不处理她,为啥还让她和朝阳一起搭班子,和这种人搭班子,这心得多累呀。” 邓叔叔笑着说道:“和谁不累呀,这人心向来是最复杂,这吴香梅还算不得什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哦。” 阿姨轻轻咳嗽了两声,道:“我说今天你俩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这么看待咱们的同志,我看你俩我是白费了心思,说了多少回,这心要放简单。依我看吴香梅回去,你们要对人家钟毅心存感激,这才是最好的结果,闹着离婚的两口子,这家里还能有什么赢家?吴香梅知错能改,又有什么不能相处?还有,你们记住,事业上的绊脚石,现在社会发展的矛盾,从来不是我们的同志,什么是同志?春秋时期的左丘明在《国语》中就说了,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以后不许再嚼耳根子,家里不行,外面更不行!你俩、你们三个记住没有?” 邓叔叔微笑着说道:“我检讨、检讨啊,还是当妈的觉悟高,这比纪检的伟强都觉悟高,伟强管的是做没做,思君管的是想没想”。 我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已经不痛了,我在想,是不是我和晓阳不在,这正七品的邓叔叔是不是也得跪搓衣板。 周一上班,到了安平,按照邓叔叔说的,我先送了晓阳到柳集,又到了安平。还没走到办公室,就看到了张叔的门开着,我就先去找了张叔。 桌子上放了不少的文件,现在的文件也是越来越多了,张叔看得认真,签得仔细,看我进来,也没有抬头,继续签文件,一边签一边说,这怎么这么多,这把这些东西看完得多少时间?我笑呵呵地看着张叔专注的神情,说道:“张叔,您签完文件,可得去一趟老地毯厂,这前几天大家就在堵门了,不拆迁不让设备进门。” 张叔点了点头说道:“不让进门、不让进门咱就不进门”。说罢放下了笔,说道,“十点钟,把香梅喊过来,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和周边的住户谈一谈。坐下坐下,咱们吹吹牛”。张叔微靠在办公椅子上,轻声说道:“昨天,计生办的老刘去了家里找我,咱们这个事闹下来,最后就免了一个老刘,这老李本来答应了老刘去工业园区的,但是满江部长不签字,认为老刘不适合去工业园区,你说,咋办?” 我看着张叔,心里多少也有些想不明白,我们三个的处分都是不痛不痒的,这老刘的处分反倒是最为严重,免职。我问道:“张叔,这老刘为啥挨这么重的处分,按说应该领导责任更重一些才对”。 张叔摘下了眼镜,想搓,又放到了桌子上,起了身踱步说道:朝阳啊,我这次在老蒋那里感悟很多啊,这最大的感悟就是不要想着在任何人面前班门弄斧,坐收渔利,我们看不透一个人的背后到底是一座山还是一座城,就是这个人再差,他还有一家人。老刘啊,坏了规矩,倒不是我们要做什么,大家会把这件事看透,县城就这么大,何处安身呢? 李叔还是拿起了桌子上的眼镜,一边搓一边说:“我让老刘继续留在安平,下一步再到企管站当站长,他说自己实在是没办法待了,去企业他又不愿意。我上午给柳集打了电话,老杜这家伙死活不要,现在老刘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了”。 我站起来问道:“张叔,哪里?” 张叔略作思考地说道:“黄河滩区”,这样你去通知香梅,我来联系滩区的老樊,他如果不收老刘,下次滩区有事,我们就不自带干粮。 我提前通知了高春梅组织周边住户,大家就在地毯厂的老院里搬了马扎坐了下来。路上的时候,张叔和吴香梅两人正常地聊着天,这就是成熟的表现,内心不满心底藏,当面依然笑春风。 到了这地毯厂的老院子里,由于已经搬空数月,铁门锈锁久未开、木窗红瓦绿青苔,三两野草欲比高,可怜春梅扫把来。高春梅已经组织人清理打扫,没有了人气的房子显得有那么一丝丝的破败荒凉之感。大家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毯厂,感叹着岁月真是一把刻刀。 张书记听着大家的诉求,频频点头,从要新房、要补偿、要安置到酒厂工作,张叔认真地听着,我从大家的言语之中就感悟到张叔此次谈判不会太顺利,因为不说盖新房的钱,就说这补偿费用,就已经超过了十万。这张叔为此事也就预备了十万。 每个人说什么张叔都不打断,都是笑呵呵的。等着大家说完,张叔点头问道,香梅,你有什么想法:“吴香梅说道,张书记,我听您安排”。 张书记点头说道:“大家提的意见,我都认同,就在这前不久,我还想着给大家争取资金补助,我给县里说了,这不给钱、不给盖新房、不给补偿,我们坚决不拆大家的房。” 大家听到张叔这样说,无不高兴地交口称赞。 张叔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县里不给钱,一分钱不给,我给上面说不给钱这可拆不了,我给他们说了,他们什么时候给钱,我们什么时候拆,不能让咱群众吃困,大家说是不是,但是什么时候给钱,能不能给钱,咱都定不下来,所以,我看咱这拆迁就暂停了吧”。 大家听说拆迁拿不到钱,自然也就不乐意了,但是心里又满怀期待,依依不舍地也问了些问题,也就散了。 吴香梅问道:“张书记,这不拆了?” 张书记看了看这院子:道,确实拆不起啊,香梅,不瞒你说,我打算以乡里的名义借十万块钱把房子拆了,但是确实不行了。一是咱们的补偿与大家的期盼值相差太大,谈下来是拉锯战,咱们等不起;二是如果满足了大家要求我算了咱们还要再借十万,压力太大;三是一拆一建耽误时间,今年就完不成钟书记定的产量目标。 吴香梅想了想,问道:“张书记,这不拆了灌装设备怎么办?” 张叔喊了吴香梅,又看了看这院子,说道:“我们换个思路,这灌装设备不一定非得安在这里,高站长,你说这里当库房放高粱放酒行不行。” 吴香梅环顾四周,道,这房子没有漏雨,可以储藏。 张叔说道:“那就对了,灌装设备可不可以放在你们酒厂,这地毯厂就当仓库用?” 吴香梅盘算着道:“张书记,我估摸着应该是可以,我们有一个大车间,稍加改造应该可以”。 张书记说道:“那行,我看就换个思路,把那边的东西挪到这边来,灌装设备就安置在那边,咱先这样过三年,三年后有了钱,再考虑重新选址盖酒厂的事,现在最为要紧的事,是抓紧调试设备搞生产。” 吴香梅点了点头说道:“张书记说得在理,咱们有多大的锅就下多少米,一口吃不了个胖子,这样我们压力最小”。 高春梅点着头,说道:“我们马上安排设备进厂,争取尽快调试生产。只是张书记,这三年之后,这大家盖了新房,拆迁的难度不是会更大吗?” 张书记边往外走边说道:“放心吧,咱们拆之前,不会有人盖新房,那个时候,比现在好拆”。 高春梅吴香梅我们相互看着对方,又看了看这周边破败的房子,没有理解张叔此话的深意。 这刚到了乡大院,张叔就找吴姐拿了分配到安平大学生的名单,还没细看,吴香梅就走了进来,温柔地说道:“张书记,不打扰吧?” 张叔笑着说道:“香梅,快坐”。 吴香梅也一脸微笑地说道:“张书记,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下”。 吴香梅说道:“张书记,您晚上有没有时间,我家对象想请您一起,叫上朝阳,咱们几家人一起吃个饭”。 张叔稍作了犹豫,还是说道:“行,香梅,就在县城,我来安排”。 吴香梅说道:“张书记,哪能让您安排,这次我们家安排”。 张书记笑着说道:“那行,我就不客气了,你定了地方,通知我,下班我过去”。 吴香梅笑着说道:“我知道城关镇有家驴肉不错,环境不错,地方也比较安静”。 张叔说道:“香梅选的,我都喜欢。” 在这路上,晓阳托着下巴,说道:“我可不是给吴香梅面子,我可是给驴肉面子”。 我看着晓阳说道:“晓阳,算了吧你,一会见到吴香梅,你指定比见了亲姐还亲”。 晓阳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这个人向来是爱憎分明的”。 我看人家吴香梅这次是真知道错了,这几天说话也不那么飞扬跋扈了,看起来比以前舒服多了,你看这穿衣打扮,还是很有气质。 说这话的时候,忘了看晓阳的表情了。 我这一看晓阳,这大巴掌又上来了:“气质、气质、气质、我怀了孕就没有了气质是吧,我看你是最近没落实基本国策,看见母猪都觉得落落大方、举止高雅、气质高贵、千娇百媚、温柔可人、天生尤物了吧你。” 我看着晓阳说道:“你这一个成语打一下,你这才打了几下,邓晓阳,你这学识不够渊博、知识不够丰富呀”。 哎呀、我的嘴,我的嘴,疼、疼、疼。 到了地方已经六点多,这地方我来过,上次乡里开会,建筑公司的老严带我们来的,驴肉和驴杂都是特色。进了院子,还没下车,晓阳忽然拉住了我,指了指前方。我仔细一看,满江部长满脸笑容、这旁边的还有工业园区的齐江海、城关镇的祝秀,另外几人并未看清。只是这满江部长,如众星捧月般昂首阔步、气宇轩昂地走在前面。 晓阳说道:“他怎么会在这”? 我说道:“满江部长”? 晓阳摇摇头,看着几人说道:“不是,你仔细看”! 第68章 我看我们可以争取一下 因为朝阳要去柳集接了晓阳,再辗转回到城关镇,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下车的时候,晓阳按住了朝阳。说道:“先别下,你看前面是谁”。 朝阳定睛注目地看了,这前面是组织部的满江部长、后面有人是城关镇的祝秀镇长,旁边则是工业园区的副主任齐江海,在旁边几人朝阳都不熟悉。 朝阳把认识的人一说,道,晓阳咱们去给满江叔打个招呼吧。 晓阳说道:“算了,这满江部长后面的几人有一个我认识,是建设局的审批科孙汉,李婶的同事。这人不简单,前两年剑锋打架,这人到安平找过几次李叔,因为是李婶的同事,李叔也不好剥了面子,还去柳集找过我两回,让我去和剑锋做工作,写下了谅解书。 晓阳一说,我自然就明白了,那个时候剑锋还没有遇到文静,正对晓阳展开追求。 我看着勾肩搭背的几人,关系十分的熟悉,说道,既然这样,那咱正好打个招呼。 晓阳也看着几人,又思索地说道:“我看还是算了,这人家选择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吃饭,就是不想让人看见,咱冲上去打个招呼,别人不自在,咱们也不自在,咱们就在这车上等到了落了座再进去。” 我看着这建设局的审批科科长,那感情似乎比这祝镇长和满江部长的关系都要好一些,我问道:“这科长咋看起来和满江部长关系这么好,这感觉比祝镇长关系还铁,这不就是一个科长,说起来才是一个股级干部”? 晓阳说道:“给你说过你又忘了,这权力大小不能只看级别,还要看位置。这孙汉不简单,李叔那个时候就说,喊人家到乡里当副乡长人家来都不来,你们几个王、八蛋经常去钻的卡拉ok,有几家都有他的股份”? 我扭头看着晓阳,一脸震惊地说道:“不是剑锋那小王、八蛋说的吧”。 晓阳扭着耳朵说道:“李叔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呀,你们还钻,还钻。那卡拉ok有啥好唱的,你姐我唱歌不好听,我告诉你回家姐陪你唱八盘磁带,少一盘领导你给姐跪俩小时”。 我一脸委屈地说道:“这次我真没去,你是真的冤枉我了,你也不算算时间,我是几点到家的,从上次挨揍,到现在才几天。” 晓阳那大眼睛机灵地一转,说道:“这次是给你打预防针,下次你早晚还要去,这次相当于提前揍了,你也不亏,我也不亏”。 我点着头说道:“我的耳朵是没事,就是怕你拧着胳膊,毕竟咱这耳朵从小就练”。 晓阳满意地说道:咱领导就这点好,嘴硬,这嘴硬才能吃让软饭,这个时候还在体恤下属,晚上回家,我给你放松放松。 我疑惑地道“你说满江部长位置特殊,熟人熟面的多,这吴香梅的老公是躲得哪门子热闹,也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吃饭,按说他在县城应该熟人不多才是?” 晓阳说道:“不知道?兴许就是咱俩刚刚猜的那样,这吴香梅的老公拿不出手,她老公熟人少,但吴香梅在县城熟人可不少,万一遇到了,怕丢人?” 我认真地说道:“不好说呀,吴香梅这么漂亮,要是找个八戒那样的,可惜了”。 晓阳抚摸着我的脸说道:“呦,还懂得怜香惜玉了,你们一个班子,这吴香梅离家远,你可得帮她老公把你的漂亮香梅照顾好”。 我这才意识到又说错了话,晓阳怀孕之后是比以前敏感了不少,这从我嘴里说出个母猪来,她都觉得我在流口水。 这刚想解释,看满江部长进了屋,晓阳也就下了车,晓阳走得很快,三步并作两步走,生怕满江部长的包间里出来人。 我们推开门,就看到了张叔和吴香梅正在两人坐在桌子上的两对面,两人聊得是不亦乐乎,反而给了我一种假象,俩人何曾有过摩擦,这简直是亲兄妹。 见我们二人进来,吴香梅起了身,张叔则继续喝着茶,吴香梅说道“晓阳、朝阳,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里那口子路程远了些,我们请客,反而是让大家等待了”。 张叔笑着说道:“等多久都值啊,香梅对象是地区供销社的副主任,管理着地区供销社所有门店商品销售,香梅已经和他对象说了,要把咱的高粱红进入他们供销系统,这就相当于咱们可以直接打开地区市场了。” 我看着张叔和吴香梅,看来俩人聊得如此投机,就是说的高粱红销售的事,地区供销社虽然不如早些年红火,但是这么多年来,招牌和信誉是在的,其也算当时最早的连锁性质的商超,如果高粱红能够进入供销社,这就相当于直接为高粱红直接打开了市场。 这晓阳上去,马上挽着吴香梅的胳膊,说道:“梅姐,咱们都是一家人您还跟我们见外,您看您这气质,知道的我喊您姐,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你姐那?” 吴香梅笑得合不拢嘴,说道:“都说咱邓县治县理政成绩斐然,但最让我羡慕的还是邓县家里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你看你和我们朝阳,真是天作之合、鸾凤和鸣,我这当姐姐的,真替你们幸福。” 我坐到了张叔的旁边,看着晓阳和吴香梅相互追捧,从这身上衣服、到穿的鞋子、再到这相互的男人,这晓阳是面都没有见到吴香梅的对象,就已经把对方夸成了一朵花。我和张叔喝着茶,静静地看着,她俩真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上次在医院,吴香梅看到晓阳,还是一脸的不屑。 俩人说着话,就听到了敲门声,吴香梅说道:“来了”,忙去起身开门。 吴香梅起了身,张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也就起了身,门打开吴香梅的对象就进来了。吴香梅本身长得确实不差,当年就有县委一枝花的称号,这来之前我和晓阳都还在猜测,吴香梅或许是仗着自己的长相,找到了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这人在供销系统当副主任,算是妥妥的副县级,说不定年龄比吴香梅大不少,我们俩都猜测吴香梅的对象应是四十多的小胖子,我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县供销社主任、文静父亲的模样。 这门开了,我们还是有着些许的震惊,这和我们预想的差别太大,这来人一身白色衬衣烫得十分有型,裤子也是有棱有角,左偏分的发型之下看起来充满了阳光气质,看着年龄感觉和吴香梅差不太多。 没等吴香梅介绍,直接伸出了手说道:“张书记是吧、久仰久仰,我是方建勇,香梅的爱人,香梅到了安平一直想找机会拜访您,知道您忙不敢轻易打扰,这次感谢张书记给了机会,让咱们加深认识”。 与张书记握了手,还是没等吴香梅介绍,方建勇是又与我握了手,道:“这位就是朝阳兄弟是吧、香梅说道没错呀,气宇轩昂、一身正气,上过战场、立过战功,佩服佩服啊!” 看到了晓阳,还是没等吴香梅介绍,方建勇笑得十分绅士,也不伸手,说道:“那这位就是晓阳喽,咱邓县的千金,我和邓县一起吃过饭,也是老熟人了。”然后招呼道,大家坐、快坐。十分的热情、稳重,让人一眼就知道这人是领导。 吴香梅一脸宠溺地看着方建勇,这个时候的吴香梅已经没有了乡长那般的气场和专横,而是平添了一份小鸟依人、温柔贤惠。 吴香梅早早点了菜,人到齐这驴肉也就上了桌,那个时候的夏天没有冰箱,而夏天的时候是食物最容易变质,驴的体格不算小,这就要求杀了的驴肉必须尽快买完。在那个并不富裕的年代平常人家是舍不得吃上一顿驴肉的,这老板开起了驴肉馆也能说明两个现象,一是说明这老板的驴肉确实是一绝,二也说明大家的兜里逐渐是有了钱。 驴肉上了桌,吴香梅已经倒了酒,晓阳婉拒。方建勇笑着说道:“我知道最近县里因为喝酒出了些事,大家不要担心,敞开了喝,我昨天已经给钟书记打过电话,本想邀请钟书记一起的,可是这钟书记今天请了假,在曹河,但钟书记人没有到,却是做了指示,批准了我们今晚敞开喝,这酒也不是曹河大曲那些杂牌,是咱安平的高粱红,张书记,今天我要给您赔不是,这酒咱都要倒满,来、香梅也喝点、晓阳也倒满、朝阳的也满上”。 方建勇所言不虚,昨天的时候,他专门给钟毅去了电话,期待钟毅能够一起参加饭局,对于方建勇,钟毅确实也十分熟悉。他们本都属于曹河人,钟毅与方家交情不浅,特别是方建勇的二叔在省城是可以上省报的人物。但对于吴香梅告状的事,钟毅也是窝了一肚子火,其实吴香梅的电话并不是打给了二叔,只是打给了方建勇,方建勇也没有打给自己的二叔,而是打给了二叔的秘书。虽然此事牵扯到邓牧为的女婿,但本要为媳妇出气的方建勇并未在意邓牧为的出手,在方建勇看来,地区里在省城数的着的人物自己摸着指头都能算得出来,根本没有一位姓邓的。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邓牧为的亲家压了自己的二叔一头,并且人家会出手,方建勇的父亲因为此事对吴香梅和方建勇是一顿怒斥,而此事过后二叔的秘书就换了人。方建勇知道了自己所做不妥,所以才想着组织一个酒局,如果钟书记参加,当然更好。对于方建勇组织的这场酒局钟毅是十分认可的,毕竟安平的班子需要团结,这事情也需要善后。但是这种场合的酒局钟毅并不想参加,这种小事,钟毅不想着来站台,其实说简单了,钟毅觉得方建勇给自己打这个电话,自己还没必要卖这个面子,最次也是他老子的电话邀约,所以也就婉拒了。毕竟这人情世故要服从实力。 吴香梅说道:“建勇,你们男士自便,我和晓阳你们不管,但是我们高粱红酒到地区供销社推广的事,你今天要敲定落实。”说着就搬了凳子靠近晓阳,两人以茶代酒,碰起了杯。 张书记给了我一个眼神,微微一笑就端起了杯子,我自然是懂了,这安平女婿有些猖狂,咱爷俩把他收拾了。 有时候有些事,会议室里谈不成,到了这张桌子上,高粱红酒自从灌装之后,销量不错,但还没有达到我们预想的火爆,究其原因就是我们的产量一直上不来,之前设想的让到各县乡指导推广的地毯技术员来协助推广,但由于是夏天,白酒的淡季,有些成效,但效果不是很理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建勇端了杯子,说道:张书记。香梅长期在机关,工作经验不足,有些事情上给您添了麻烦,大家闹了误会,我代表香梅,代表我们家,向张书记、李书记,包括我们晓阳,表达一个歉意,来,香梅起身,咱们一起给大家赔个不是。 张叔笑着说道:“建勇主任,这香梅是我们安平闺女,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说的什么事我听不懂,都是没有的事,我们以后这安平还指望你来照顾。” 方建勇与大家碰了杯,说道:“张书记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这高粱酒的事,大家放心,我们供销社遍布全地区,之前算是垄断经营,现在那其实不如以前红火,但是你们也放了心,我们这个招牌那是金字招牌,我喝了几次这个高粱红,我感觉比我们老家的曹河大曲还要好,我相信这高粱红酒肯定能火起来,张书记放心,这事算是双赢,进入供销体系的事,我一定会落实到位,这也算是我离开供销系统,为供销系统做的最后一次工作。” 张叔说道:“方主任,这是要升官了啊!” 方建勇已经微醺,虽然酒量不错,但在我和张叔的“夹击”之下,也是已经微醺。笑着道:“这不是夕阳产业了吗,家里人就考虑让我换个地方,想来想去还是先到基层锻炼一下,这不正计划着到……” 吴香梅和晓阳没有喝酒,所以俩人时刻关注着我们三个,话音未落吴香梅就打断了方建勇,说道:“建勇,你们别只说酒话,还是多吃点,这驴杂炒得不错,这玩意吃了长脑子”。 方建勇也是精明之人,马上意识到自己话多,就转移了话题。晓阳道,我东西拉车上了,你们先吃,我去取个东西。吴香梅要陪着,晓阳说道:“梅姐,你陪张书记说话,让朝阳陪我。” 我跟着晓阳出了门,晓阳说,去把账结了? 不是吴香梅请客? 方建勇这么老远地来,又是在咱们的地界上,怎么能让人家出钱。 我点了点头,说道:“对,张叔结账也不合适。” 晓阳道,那还不快去,你看这个点,所有的房间都熄灯了,咱们也要结束了。 我把两个兜翻出了,说道:“一共不到两块钱,咋结,那脸结呀”。 晓阳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怀了孕记性不好,忘了咱们领导从来不管小事。” 晓阳跟着我,结账的时候,好巧不巧就遇到了孙汉,晓阳没有进去,忙转了身,我们也就在门口不远不近的地方等待,但里面的人说话还算听得真切,舌头都已经打了卷,看样喝的不少。 两人正在说,旁边一人说道:“汉哥,王满江都点了头,老祝和老齐的事应当是十拿九稳了吧”。 孙汉抽着烟,一副大哥做派,道:“还说不准,现在复杂,城关镇、这俩位置老王一个人说了不算,只是邓牧为和钟毅俩人是不吃这一套,不过兄弟,没关系,今天老祝说了,会关照你的企业”。 咋不吃这一套?你没听王满江说,邓牧为的女婿才二十多就安平的老三了,这跟着他的人不少都破格了。这钟毅的小相好都去了安平当老二。 孙汉稍作停顿,说道:“什么小相好,我看是谣传,老王是心里有气啊,他和刘乾坤竞争,钟毅和邓牧为都支持了刘乾坤,事情原委你们不清楚我清楚,这老钟和老邓,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都是干实事的,这一点我佩服。” 见两人算了账要出来,我和晓阳都远走了几步躲了过去,晓阳看着两人的背影,没有说话。我们进去结了账,匆匆而出。 这进了屋,张叔和方建勇已经喝得到了位,两人坐在一起吹着大牛,晓阳给了吴香梅一个眼神,两个女人都是心领神会,算着时间也就结束了。吴香梅说道:“这次好,点到为止,建勇要是喝醉了,我还把他拖不到床上去”。 知道我们结了账,吴香梅又是一阵感激,我有些体会,从上次的事之后,吴香梅踏实了不少,看着也让人顺眼了很多。 到了家,晓阳收拾了家里,到厕所吐了一会,我已经准备了热水,晓阳一边端着杯子一边说道:“领导,你说说,今天有什么收获”。 我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满江叔对邓叔叔有些偏见啊,你看背后说得不太客观呀”。 晓阳点了点头说道:“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这个不算,再说,从刘乾坤到了现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想满江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这么说,这我们可能会不知道,我说的是吴香梅和方建勇你有什么收获”。 我笑着说道:“自然是我们的高粱红,要一飞冲天了”。 晓阳说道:“高粱红酒好,要火爆是早晚的事,方建勇这样干,其实是双赢,对他们也有好处。我看上次事情出了之后,吴香梅已经收敛了,甚至家里的长辈已经教育了他们,今天这局是在挽回局面,但我收获最大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还能有啥”。 晓阳挥了挥手,我刚坐下,一手就把我搂在怀里,说道:“笨蛋,是一定要少说话呀,我看了满江叔不喝酒嘴多严的一个人,你想想他那位置,喝了酒也是张嘴就乱说。你再看李叔喝了酒也是兜不住话,然后又拍了拍我的脸,你看这方建勇,也是乱说”。 我枕在晓阳的腿上醒着酒,道:“方建勇没说什么呀?” 晓阳故作生气地拧着我的耳朵说道:“你这俩耳朵是只为了招风吗,我告诉你,说不定工业副县的位置,就是方建勇的”。 我起了身道:“乱说,人家是一句也没说要到咱们这来,人家说的要到基层,咱这是县城。” 晓阳起了身说道:“领导,基层是相对而言的,在上级眼里,比他矮的都是基层。” 我思索着,仍然不能断定到底是哪句话让晓阳判断了方建勇要到我们这里任工业副县。 晓阳说道:“那这样,咱打个赌,三个月的工资,要是方建勇来,你给我三个月的工资,要是他不来,我给你三个月的工资。” 我满口答应了,因为我觉得自己赢大了,毕竟无论赌不赌,我的工资都是要上交给晓阳。晓阳也觉得自己没输,反正赌的都是我的工资。 第二天,张书记把我和吴香梅先叫了进来,说到了这大中院校学生到企业锻炼的事,张叔说咱们三个先通个气,这批大学生到企业锻炼,是上级精神。咱们通了气之后会上研究,研究完尽快落实。 这通气的焦点,自然集中在了我二哥身上。 吴香梅道:这三个大专生,三个中专生,按照规定,大专生可以挂副厂长、中专生可以挂厂长助理。我们还有几家乡镇企业,这有的没有企业的乡只有去县里企业挂,什么职务也没有。 因为是到乡镇企业锻炼,两年后可以选择留在企业,也可以选择到乡里来上班,这就给了大家双向选择的机会。 其他五人都已经定了,建筑公司、酒厂安的是大专生,其他几人就到了小服装厂、砖厂等,二哥正阳学校算是最好,张叔说最后研究。 吴香梅道:张书记,财政所董远印一直在要人,可不可以破个例,让李正阳挂到高粱红,人就到财政所来。 张叔放下了眼镜,看着我,说道:“朝阳,你的意见”。 我合上了笔记本,说道:“张叔、梅姐,这是要照顾我二哥,两位领导的心意我心领了。这六个学生我们自然是要一碗水端平才能服众,不然的话不能服众,大家会有意见,我之前也和我二哥正阳交流过,他说自己要到最艰苦的环境、最困难的条件、最需要人的地方去,大家都知道,咱这砖厂刚调整了班子,厂长老贾过去之后,一直希望把班子配齐协助他工作,我建议将我二哥正阳放到砖厂去。” 吴香梅听了我的话,点了点头,道:“条件是不是太艰苦了些,朝阳你要为你二哥考虑清楚”。 我心怀感激地说道:“梅姐,我已经征求了我二哥的意见,他原因去砖厂”。 张叔点了点头说道:那行,香梅,我看咱们就尊重朝阳和正阳的意见,砖厂现在确实也是用人之际。我提议咱们马上开会,开完会之后把人安置下去,今天事情多,我和朝阳要去趟滩区送老刘过去报到,香梅你代表大家去几个厂送一下大家,给大家鼓鼓劲,让大家放平心态踏实工作,等到时间合适,我再去看望大家。 吴香梅在本子上记了下来,说道:“马上落实”。 张叔看了看表,说道:“朝阳,十点钟开会,你去通知老葛他们准备一下,我和香梅还有事”。 我忙起了身出了门,关上门的一刻,心里是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张叔和吴香梅总算是开诚布公、携手并进了,稍显失落的是能有啥事,张叔还不让我参与。但反过来一想自己这是吃的哪门子醋。不成熟、不成熟。 十点钟,我和老葛乡班子的人已经在会议室等待,大家都已经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乡里开会不像上级那么严肃,大家相互之间吹着牛,聊着天,抽着烟。直到十点十分,张叔和吴香梅两人有说有笑地走来了。大家忙规矩了起来,灭烟的灭烟,找座的找座。 张叔道,咱们开会,今天研究三件事,第一大中专院校毕业生进企业分配方案,香梅宣布分配方案,看大家是否有不同意见。 名单之中,大家最为在意的自然是我的二哥,二哥没来报到的时候,就已经有小道消息,说二哥要去县里、要到工业园区、要留乡里的版本都有。我所知道的那一批没有到企业的只有一人,不仅没有到基层,而且还去了地区办公室,那就是李叔的女儿,不是硬要去,是应邀去。 当念到李正阳去砖厂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向了我,估计大家也没有想到,我的二哥是要去砖厂,我并没有看大家,而是专心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念完了分配方案,大家没有意见。张叔说道:因为老刘主动申请调到滩区支援工作,咱们研究一下,计生办负责人的人选。 这个话题一出,大家又开始了交头接耳,众所周知的原因,但张叔还是给了老刘最大的体面。吴香梅说道:“大家都不发言,我表个态,建议吴爱枝临时负责计生办的工作,吴爱枝毕竟算是安平的老人,工作经验比较足、待人也比较真诚……” 听着吴香梅说着吴姐的好,我多多少少猜出了,应是刚刚张叔和吴香梅闭门会谈的结果。 吴香梅介绍完,张叔说道:“请大家发表意见”。 我知道这是张叔的意思,这眼下吴姐去了计生办,也算是先把工作稳住。我已经准备好了举手。突然旁边的老葛发了声音,说道:“我提个不同建议”! 而在县委钟毅的办公室里,邓牧为与钟毅、刘乾坤三人也是抽着烟,面色凝重,孙友福的个人简历在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放着。 刘乾坤说道:“我看可以在争取一下”! 第69章 已完成了副县 县委大院里,钟毅坐在自己略显宽大的办公椅子上,分管组织人事的副书记刘乾坤建议再去争取一下,邓牧为坐在对面的长条凳子上,抽着烟。县里本来计划推荐城关镇的廖自文为工业副县,但是在陪同地区领导考察的过程中,廖自文被地区周书记看中,考察回来之后就去地区报了到,现在任职文件已经下发到各县,廖自文已经是府办副主任兼任地区驻上海办事处筹备组的组长。 进入钟毅视野的一共只有三个人,廖自文、李尚武和张庆合。廖自文走了之后本该推荐李尚武,但是李尚武因为酒驾撞人在这个档口上是绝对不敢提推荐的事,因为特殊的原因不严肃追究已经不错了。而安平的书记张庆合在关键时刻和乡长吴香梅因为计生超生户的事情闹了别扭,现在两人也是处分在身,张庆合也失去了资格。 如今,邓牧为和刘乾坤都向他正式推荐了孙友福任工业副县,从内心来讲,孙友福是钟毅内心最为认可的一个年轻人,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当年去上海招商,在经费十分紧张的前提下,孙友福不卑不亢,成功招商,最为关键的是孙友福带着几个年轻人,宁愿自己带头吃发了霉的菜包,也要给县里把钱节约回来,当孙友福把省的钱交给自己的时候,钟毅到办公室就独自落了泪,他庆幸自己手下有这么优秀的年轻干部,他也自责身为县委书记,底下的干部个个像叫花子一样去招商,他觉得自己愧对了乡亲父老。 如今,孙友福刚刚满三十岁,已经是全县最年轻的正科,县外经委的主任。在钟毅看来,推荐李尚武任了工业副县,然后让孙友福再去工业园区历练两年,下一步再推荐处级是比较合适的,但如今自己三个备选方案全部被打乱,邓牧为和李乾坤都建议给孙友福提前压担子,其实从内心来讲钟毅也是接受的,这种接受不是妥协,而是一种更为大胆的方案。 孙友福身为外经委主任,负责招商工作,对全县工业发展有过很好的思考,特别是孙友福写的关于招商的几点建议,钟毅颇为认同,孙友福提出的“基础好、服务好、环境好”的观点,钟毅是准备纳入明年的重点工作,其中最重要的是修建两条横跨东西、辐射南北的高标准公路的设想,钟毅认为很有必要,虽然资金的缺口很大,钟毅和邓牧为却已经达成了一致,就是勒断了裤腰带,把县委食堂的锅卖了,也要把公路修通。 为了推荐孙友福,钟毅和地区领导通了电话沟通,地区领导说这副县的人选,地区已经做了考虑,会统筹安排,县里推荐的人只有等到下次再说,在这个时候,再把孙友福报上去,已经属于多此一举了。 钟毅看着邓牧为,说道:“老邓,你的建议哪?” 邓牧为放下了二郎腿,又向后靠了靠,说道:“我赞同老刘的意见,咱们再去试一试,毕竟县里的同志更加了解基层的情况。” 刘乾坤补充道:“要不我把满江也喊过来,听一听他的意见?” 钟毅摆了摆手,说:“算了,我明天直接去一趟地区,找伟正部长再沟通一下。” 刘乾坤提议让王满江发表意见,钟毅断然拒绝了,对于王满江,钟毅已经听到了他的一些议论,正打算找机会和王满江谈心,在没有谈心之前,钟毅觉得王满江说的话,已经不再客观。 回到安平,乡书记张庆合已经和吴香梅达成一致,由现在的党政办副主任吴爱枝出任更为棘手的计生办主任,由程国涛接任吴爱枝出任负责党政办的工作。当吴香梅提出吴爱枝出任计生办主任的时候,副乡长老葛提出了不同意见,认为这个方案有些不妥,吴爱枝走了,谁又来负责党政办的工作呢?毕竟吴爱枝在党政办干得好好的,而老葛反对的根本原因,是觉得吴香梅因为在欺负吴爱枝。 老葛说道:“吴香梅去计生办,党政办谁来负责那?” 吴香梅看了看张书记,又看了看老葛,说道:“既然葛副乡长提了出来,我看就把第三个议题一起说了,第三个议题就是研究党政办负责人的问题。”说完之后就看向了张叔。 张叔放下了笔,心中暗道,忘了给大家通气了,虽然吴爱枝在党政办干的时间不长,但成效还是不错,又是乡里的老人,也是正儿八经的安平人,加上前段时间吴爱枝和吴香梅之间因为自己的事可能让大家闹了误会,觉得此举是吴香梅的个人想法。 张叔说道:“老葛,我看香梅提出的让爱枝去计生办是合适的,计生办的工作比较棘手,爱枝经验丰富,去了之后可以先把工作局面打开,这党政办您看什么人合适?” 既然张叔这么说,老葛就没有了拒绝的道理,说道:“党政办啊,这个我还没有考虑好,可以请其他同志先谈看法。” 吴香梅心里也暗自道:“看来上次的事情,大家对自己颇有成见,平时从不显山露水的老葛在这个时候都敢跳出来质疑自己。吴香梅看着旁边阳光帅气的李朝阳,没想到这个软饭硬吃的小李能把软饭吃到这个地步,邓牧为家里竟然为了这个“赘婿”,竟然不惜动用省城的关系,而她吴香梅不过是找自己的爱人方建勇抱怨一番,而方建勇也不敢直接打电话给自己的二叔,还是打给了二叔的秘书,正是这一通电话闯下大祸,二叔没有给方建勇说什么,但是直接换了秘书,这就是态度。而二叔的态度让方建勇担惊受怕,毕竟自己正扯着虎皮做大旗在谋求下基层,这事一出给自己能不能顺利下来都成了未知数。而两人万万没想到,这事平安落地的关键不是自己的二叔,而是邓牧为的亲家直接定了调,发展中的问题,要容错纠错、要在发展中解决。吴香梅心里暗暗悔恨,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所有的任性都是幼稚!” 问了其他几人,大家都说没想好。张叔知道,这吴香梅在大家心中的权威性已经不如以前,如果再通过吴香梅提议程国涛说不定又有不同的声音,而自己又没有事先与朝阳沟通,只能赌一把,让朝阳提出了符合的人选。 张叔摘下了眼镜,道:“朝阳,你也分管党政办,你说说,推荐谁比较合适”。 我想着张叔此刻的用意,知道党政办也只有程国涛符合条件,稍加思索就说道,“我提议程国涛负责党政办的工作。” 张叔说道:“那大家谈谈,有没有不同意见或者更好的人选”。 老葛几人交流了下,都摇了摇头,张叔说道:“那就这样定下来,按程序上报备案。”张叔戴上了眼镜,说道:“现在已经快八月,各项工作都很紧张,大家按照各自的职责抓好工作的落实,特别是教室危房改造的事,进展还很滞后,韩羽公司的事还要抓紧投产,酒厂厂房改造、建筑公司……。”会开到中午,张叔把各项工作都做了安排。临近中午的时候,张叔叫上了我和老葛,一起到乡里大街上的小馆子里一起与老刘吃饭。老刘灰溜溜地离开了安平,情绪十分低落。这说道:“以后神仙打架的事,打死也不参与了!” 黄河流经县里有十多公里,但是主要就在黄滩乡,县里各个乡都穷,但是最穷的还是要数黄滩,和柳集不同,柳集的穷是因为没有通干道公路,而黄滩穷就是因为黄河发水,大家祖祖辈辈居住在黄河滩区,那一代人少说也要赶上一两次发水,一旦发水则安身立命的房子和庄稼,就全毁了,滩区有多穷,县里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谁到了滩区,一律不管饭,所以按说该上午送老刘了,我们还是选择了下午。 越过了黄河护堤,就正式进入了滩区,一道大堤如同两个世界,这大堤之内的房屋全部起于高高的夯土之上,就是这小小夯土,也是凝聚了几代人的心血,滩区人已经像勤劳的蚂蚁一般,一点一点把这房屋铸在高台之上。滩区老人最大的炫耀,就是这一辈子给自己的后人将这夯土又高了二尺。 张书记看着这独特的风景,脸色也是无比的凝重,祖祖辈辈,就在这滩区里,张叔感叹道:“让这里富了,才是本事”。 老刘感慨道:“张书记,难啊,这里是泄洪区,谁家的企业敢建在这里,谁家的闺女又愿意嫁到这里,谁家的干部又愿意来到这里,我是咎由自取啊!” 张叔说道:“老刘,别这么说,人家老樊在这里干了快十年了,不一样待得好好的。” 老刘说道:“张书记,咱安平出了多少干部,这黄滩怕是他老樊自己都走不出去吧。” 到了乡大院,不像安平和柳集,还是乡镇集市,这滩区的乡大院周边也是处处垒土高台,没有太多繁荣的景象,更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老樊是邓叔叔和李叔的战友,由于是黄滩人,所以转业后就到了黄滩,这一干就是八九年,从副乡长一直到乡长,今年的时候黄滩书记退休,最终老樊接任了一把手的位置,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老樊就还兼任着乡长。 没有太多的寒暄,对于接纳老刘老樊也是实属无奈,李尚武和张庆合都打了电话,他也只有接纳了,毕竟他这里基本上都要成了县里的“流放之地”,但是只要来了的,基本上就没有能功成身退的。 我过年的时候,和邓叔叔、李叔一起,来看望过烈士的后人小振华,当时和老樊也有过一面之缘,大家客套了几句,也就准备回去了。 在安平,吴香梅按照张庆合的工作安排,和企管站的副站长高春梅一起,就把新分配的大中学生送到了各个企业里面。 看到了二哥李正阳,吴香梅还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我们兄弟三人眉宇之间都有些相像,大哥虽然没有上大学,却是书生气最重的一个,二哥虽然上了大学,却看不出太多的书生气。吴香梅夸赞了几句,把人交到了老贾的手上,多有鼓励。因为要送的人多,并未太多地停留,也没有耽误生产。老贾想着等到明天早会的时候,再介绍新来的李副厂长。 二哥的自行车后座上用麻绳胡乱绑了行李。一副凉席、一个枕头、一床简单的薄毯,几件换洗衣服,与老贾简单交流之后,又到乡大院办了些手续。正阳到了乡里,我们还没有回来,我们回来了,二哥又回了砖厂。 老贾这个人从来不搞阿谀奉承那一套,骨子里的清高让老贾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平易近人。老贾的办公室里,二哥正阳显得有些拘束,老贾对于二哥的到来,不冷不热。 老贾说道:李正阳,你现在已经是下了文的副厂长,不管什么挂职也好,正式的也好,咱老贾都把你看成砖厂的人。咱砖厂比较特殊,看起来又脏又累的,但属于别人求着咱做生意,这几年搞建设,咱的砖不愁卖。咱们砖厂现在有些乱,我也是刚来不久,你有文化,就把咱砖厂的账管起来,咱这会计是个半吊子水平,高中毕业的小姑娘,也做了几年了。咱都知道一个地方最关键的就是账,我不想咱俩在砖厂辛苦一年,到头来是一笔糊涂账。还有这砖厂工人的纪律,也是你来抓,前些年养成的习惯很不好,有些人懒散惯了,必须把风气改过来。两人说了会,二哥就去了宿舍铺床。 当年修宿舍,考虑的是交通不便,特别是冬天,下了班已经六七点钟,天寒地冻的大家也就在宿舍里将就了。现在大家有了自行车,砖厂的工人也都是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大部分人都会回家,宿舍之中剩的人就不多了。所以二哥分了一个“单间”。 砖厂的宿舍有个二十多间,虽然砖厂产砖,但这宿舍修得却十分的简易,看起来也十分的破旧,推开门之后遍地都是烟头,角落之处依稀像是尿渍一般,不少地方还有颗粒粪便,不知道是蝙蝠还是老鼠的。宿舍里所谓的床不过是下面垫了砖,上面几块零散的木板,二哥拼拼凑凑之后,依稀能够辨别出这是一张床。 看着满地的垃圾,二哥到处找了抹布和扫把,做了清扫,从墙面到墙角擦了又擦,抹了又抹,又找了几块大的塑料布当做玻璃,把窗户遮了起来,老贾也是用了心,把角落里一张不用的桌子抬了出来,给二哥临时用一用。 看到二哥把寝室打扫得干净,老贾点着头说道:不愧是大学生呀,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正阳啊,办公室的那个风扇,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就拿过来用,我桌子上的收音机,你晚上睡不着也拿过来。 二哥正阳笑着说道:“贾厂长,我看了咱这没有插电的地方,我看电风扇还是算了,收音机也不听了,我晚上要看书,能不能换一个亮一点的灯泡”。 老贾笑道:“这能算个啥事,明天的时候,我喊人把插座什么的都给你通了,你兄弟朝阳前两天已经给我说了你们家的情况,说你要住在宿舍,我这手上一忙,就搞忘了安排。” 二哥说道:“贾厂长,您看,又给您添麻烦了”。 老贾说道:“不算个啥,哎,你看的啥书,能不能给叔也看看”。 二哥正阳摸了摸头,道:“贾厂长,今天没带,都在家里,只是也不多了,大学毕业的时候,太多了没带回来”。 贾叔说道:“以后没人的时候,不叫厂长,你兄弟朝阳喊我叔,你也跟着喊叔吧,听着亲切,你看你这弄了一身泥,你走到东边的尽头,那里可以冲凉,咱这砖厂灰大,大家下班的时候,都会冲一冲再走”。 二哥正阳看了看自己,确实一身汗,道:“那行贾叔,我在收拾收拾,就去冲一个”。 老贾看了看时间,也就告辞了,老贾对二哥本来并未太多关照,但是看着二哥正阳主动收拾起了卫生,又是个爱看书的人,在这砖厂之中也是属于一股清流,马上就有了好感。 二哥拿了自己的搪瓷盆,换了短裤短袖,就进了浴室,这浴室的房顶上面,放着几个大的黑色的塑料水袋,夏天的时候就是通过太阳照射来对塑料水袋里的水加热,冬天的时候,边上有一个小的锅炉,砖厂就是煤多,就通过烧小锅炉来洗澡,取暖。 说是浴室就是一间寝室简单改造,还没进门就看到楼的门口全是水,里面传出嘻嘻哈哈的笑声。进了门里面水汽弥漫,三五个下班的人正在冲澡,大家说着半荤不素的段子,很是热闹。对于此二哥正阳倒也是见怪不怪,毕竟在大学的寝室里,每天晚上的“卧谈会”上大家也是天南地北地聊,有时候他们也要开一些女同学的玩笑。但正阳从来只听不说,一是这种做法并不道德,二是自己比其他同学年长几岁,有些内容显得有失“大哥”身份。 谁也没有注意到端着搪瓷盆子的二哥,大家继续说道:“听说新来的副厂长是乡里李朝阳那小白脸的哥哥;这没有关系能一来就是副厂长;李朝阳那个吃软饭的命是真好,哪像咱们几个还在扛砖;别的不说这李朝阳的媳妇长的是真俊,那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那脸蛋俊的比电影里的明星都好看,哪像我们家那口子,胡子比我的都长;我给你们说,邓晓阳在乡里当主任的时候,和我……” 哎哟,谁他妈打我,只听见搪瓷盆子落地的声音。哎呀,打他……,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李二胜端着自己的盆子和一个要好的同事也来洗澡,几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几人忙冲进去,想着看看热闹。 进去之后只看到一人被打倒在地,蜷缩在地上抱着头,地上已经有了些许的血随着洗澡水流了出来。二胜仔细一看才发现被打的是李正阳,忙劝起架来,这四五人已是打红了眼,根本不听劝阻,加上二胜在砖厂人缘一般,又刚刚被免了班长,人微言轻,已经没了往日的风光。李二胜知道正阳要来砖厂,见拉不住也是动了手与几人推搡起来,二胜身后的人以前也是二胜班里的跟班,见二胜动了手,也是没等招呼就加入了战斗。这五六人打这二三人,属于实力碾压。二胜被打急了眼,伸手一跳就拉到了上面的钢管,用力一扯这冲凉的钢管就从连接处滑落下来。二胜一不做二不休,看着地上被打的正阳,挥着钢管就是一顿打。二胜几兄弟从小就打架,下手没有轻重,也顾不得什么拿着钢管就砸了下去。等到被大家拉开,派所的老卫带着人也已经到了。 二哥正阳第一天上班就去了医院,一同前去的还有被二胜打得较为严重的两人。老贾问了大家动手的理由,大家都是闭口不言。气得老贾是吹胡子瞪眼,对着二胜又是一脚,一边踹还一边说:“让你破坏公物,带头闹事”。 我们刚刚回到乡大院,就听到了消息,张叔和我马上赶了过去,先到了医院,看二哥正阳伤得不重,只是嘴巴出血。而另外几人被钢管所伤,稍为严重。唐院长亲自做了检查,没伤到骨头,问题倒也不大。几人已经知道了刚才动手的就是新来的副厂长,乡副书记李朝阳的二哥,自知嘴下无德也是理亏,张叔问起原因也都是闭口不言。 我问二哥,二哥也是擦了擦嘴,没有说话,但是二哥的眼神之中,已经冰冷到让我陌生。 老贾觉得是二胜带头挑的事,就让老卫将二胜先带到了派所,老卫常在有纲叔家吃饭喝酒,对二胜也是熟悉,为了照顾老贾的情绪,还是把二胜先带走了。 我和张叔又到了派所,就看到二胜和派所的几人正在一个锅里捞面条。见我们过来,老卫忙给了旁人一个眼神,二胜也是注意到了,忙放下了筷子,起了身,默默地蹲在墙角。 老卫忙把张叔我们带到了办公室,说道:“事情大概问清楚了,从李二胜的回答看,是其他几人先动的手,他们呢先动手打的李正阳,二胜过去给李正阳帮忙,就发生了斗殴,至于打架的原因,等到几人出了院,我们再把他们都叫过来调查。” 张叔背着手,看了看我,心里也是有了主意,想着这事涉及我的二哥,人也没伤到筋骨,也就想着由老贾做内部处理。张叔给老卫摸出了烟,老卫主动拿起火柴给张叔点了火。 张叔道:“老卫,我看这事不是多大个事,他们之间都是同事,你们要是介入反而把大家搞生分了,下一步反而不好相处,我看这样,就让老贾内部处理。” 老卫点了点头,说道:“我没问题,只是老贾专门交代,李二胜破坏公物,使用了钢管,他要把李二胜开了,还让我们通知有纲,严肃处理。” 张叔点了点头说道:“这李二胜动用钢管要批评,通知有纲没有”。 通知了! 正说着,有纲叔就到了派所。到了之后忙掏出了烟,几人都是熟人也没有客气,老卫把情况一说,有纲叔说道:“我把二胜领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只是张书记啊,这老贾要把二胜的饭碗给砸了,这事你得管”。 张叔没有表态,只是看向了我。我说道:“有纲叔,放心,毕竟二胜出手的动机是为了制止斗殴,这二胜的事我去找老贾”。 张叔说道:“老卫,别吃面条了,大家今天辛苦,我请客,你叫上你的人,咱们一起去外面吃顿便饭。” 老卫笑着说道:“张书记,您平常这么支持我们的工作,还跟我客气,那这样,我们请客。” 出门的时候,我满怀歉意地对有纲叔道:“都是为了我家二哥,让二胜受委屈了”。 有纲说道:“这算个啥,你们几兄弟从小一起玩到大,我也是看着你们几兄弟长大的,今天要是二胜不帮忙,回家我才收拾他。朝阳,这个事不提了,我给你说,我二兄弟、你二叔那个事,我可劝了,劝不住,你要多点点他,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村里的妇女们意见大。” 我看着老卫的背影,点了点头,道:“有纲叔,我待会儿就给老卫所长说,请他以合适的方式提醒我二叔。” 我看几人坐定,就先去压了钱,心中挂念二哥,赔了一半就先告退了! 到了乡大院,晓阳已经等我多时,出发之前我给晓阳打了电话,我和晓阳到了医院,值班的医生道老贾已经把几人全部领走了。去了砖厂,也没有看到几人身影,晓阳估计着是老贾要当和事佬,领着几人吃饭去了。 我和晓阳,也就只有先回了家,路上的时候,始终没有讨论出这老哥为何与他人会动了手。晓阳道:“朝阳,你可要劝劝二哥,这怎么说也不该报到第一天就和人打架呀,这事影响很坏,要是被人从中挑事,这二哥的副厂长还干个啥,还怎么干”? 我点了点头道,说来奇怪,几个人都不说为啥动手,谁先动的手。 晓阳道:“不论谁先动的手,二哥动手就不对,太不成熟。” 第二天一早,钟毅就去了地区组织部,伟正部长泡了两杯茶,就认真看着钟毅带过来的资料。 看完之后,伟正部长把资料重新放回了信封之中,又递给了钟毅。 伟正部长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茶,轻声说道:“老钟,这个人是你的关系还是老邓的亲戚”。 钟毅笑着说道:“伟正部长何出此言”。 这个人,才三十岁,已经经历了几个岗位,现在都是外经委主任了,放眼地区,这样的干部不超过二十,现在你们还想着把这个人推成副县,老钟啊,这是要打破地区年龄的记录啊。 钟毅道,你应该看到了简历,他家里就他一个吃商品粮的,哪有什么背景。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了,非亲非故,又是地地道道的普通人,你们为什么推荐他那? 钟毅点了点头,就把这友福从带队招商、工业园区建设、外经委招商的事情一一阐述。伟正部长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是个人才。只是钟大哥啊,我们说句实在的,你今年已经五十四了,你考虑别人,也要考虑你自己的发展,你和老邓的成绩,地区是肯定的,对你和老邓,实不相瞒,组织上都是有考虑的,而且会很快,我昨天电话里也已经和你交流,要去你们那里的,是你们曹河老家人,是你的老熟人,也是你进步的关键。钟大哥啊,你要考虑清楚,在那里你是流水的兵,但是曹河那是你的营盘。这个人你要是拒绝了,当兄弟的不说二话,对你的影响,是深远的。 钟毅静静地听着,自是懂其中的道理,对于方建勇和孙友福,如果之前让钟毅选择,钟毅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建勇,但是自从知道了吴香梅的电话是方建勇打给省城之后,钟毅就断定此人的不成熟与不稳重,也扛不起工业副县的重任,相比之下,孙友福确实更合适。拒绝了方建勇,也就代表着得罪了其背后的人,而这背后的人,正是自己一步步到此的关键。伟正说得对,一旦这样,自己的未来基本到此也就是画了句号。 钟毅喝着茶,静静地思索着。他在想李尚武为了保护李剑锋、他在想邓牧为为了提携孙友福,他又想他们都是那座县城的人,伟正说得对,自己是曹河人,退休之后是要回曹河的。 伟正看钟毅犹豫,道:“钟大哥,这资料你拿回去,这事我们按计划推进。你要是交上来,我们就重新研究,但我告诉你,你们的建议只是建议,不一定会改变最后的结果。” 钟毅喝了茶,放下了茶杯,拿起了资料,说道:“伟正、我想给我们县、给我们县的年轻人、给我们县的发展一次选择,这资料,我交了。我不是代表自己,我是代表我们县近百万的群众。” 伟正部长看着眼前的钟毅,肃然起敬,慢慢起了身,道:“钟毅同志,你们的建议,组织会慎重考虑,但是,别抱太大希望”。 钟毅点了点头,与伟正部长握了手,就告了退。 我送了晓阳,到了安平,正计划着去找老贾聊一聊二胜的事,老贾叔却急匆匆地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说道:“朝阳,你赶快去砖厂一趟”。 第70章 咱们都要低调 安平乡砖厂的厂长贾贤朝,急匆匆地赶到了乡大院,顾不上停好自己的自行车,就朝着我的办公室小跑了进来。 朝阳、快,跟我去砖厂? 怎么了贾叔,别激动,慢慢说。 不行啊,慢不了,一帮子人拿着棍子,在砖厂到处要找昨天打你二哥的人,我们几个人劝了,劝不住。 我心里暗道不好,难道是二哥和二胜心里气不过,回村里又纠集了一帮人来寻仇来了?这二哥真是有些糊涂了,自己作为副厂长,刚刚去报到,怎么能与底下的人结仇那。 我焦急地道:“谁在都头,我二哥还是二胜”。 老贾一边说一边往外走,道:“都不认识,但说了,是给你二哥、为了你家人出气来了,抓紧抓紧,他们手上都带着棍子,动起手来,可不得了”。 老贾要推自己的自行车,我说道,来不及了,走,喊上张书记,坐车去。之所以喊上张书记,我担心有人通知派所老卫,无论是谁,万一把事情闹大,都不好收场。 吉普212的后面扬起了土。老贾给张叔叙说着昨天的情况,昨天下午他安顿了砖厂就去了医院把几人接了回来,本来是计划找个馆子大家吃一顿,就把误会解开了,可是正阳没吃饭,骑上车子就走了。剩下几人见正阳没有消气,也是不敢吃饭,也骑着车子走了。 张叔点了点头,道:“这到现在为啥打架都没搞清楚?” 贾叔道:“几个人都不说,我本想着今天上午好好问问正阳,这不是还没坐下就听到二胜喊我,说有人找昨天的几人寻仇来了,喊我快去制止”。 我心里暗道,看来既没有二哥,也不是二胜,那又会是谁给二哥出气,二哥读书在外多年,村里的人都有些生疏了,谁会替二哥出头。我爹?也不会呀? 到了地方一个急刹,我们三人匆匆下了车,砖厂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在看,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昨天几人打的是新来的副厂长。而这个副厂长的三弟是乡里的副书记、还是县长邓牧为的女婿。 老贾吆开了人群,我和张叔忙挤了进去,看着有十多人都拿着棍棒,带头的一人正在大骂,高喊打了我侄子,骂了我家人的几个怂包给我出来,我今天非得让你长长记性。 我忙跑过去,一把夺过了棍子,道:“二叔,你这是干啥呀?” 老贾忙驱散了众人,张叔也是说着让大家抓紧时间散了。老贾向来严肃,虽然来砖厂不久但是说一不二,已经开除了两个不听招呼的人,老贾发了话,大家慢慢地还是散了。 我看着二叔身后的这些人,个个都是膘肥体壮,手拿棍棒,却都不甚熟悉。 张书记说道:“别在这里说,屋里去”。 二叔招呼了大家,各位师兄,先去砖厂外面等我。这些人倒是听二叔招呼,都拿着棍棒朝着外面走去。听着二叔叫师兄,我这才恍然想起,二叔从小就拜了师傅,跟着学习拳脚,老家的习俗就是这样,有民间的武术套路的高手教授传统武术,也不收费,但是要行拜师礼,这些人看来都是之前一起学习武术的。但说来也怪,二叔的师傅好像早已过世,没想到这些人还有些凝聚力。再说二叔人单势孤的,怎么能把这些人一大早就组织了起来。 到了办公室,张叔也是一言不发,面露不悦,一屁股就坐在了老贾的椅子上。 我生气地说道:“二叔,你没事添什么乱呀,你这是扰乱企业正常的生产秩序,要是你们打了人,是要吃官司的”。 二叔不服气地说道:“那他们打了你二哥吃不吃官司”? 正阳的事情属于企业内部管理的事,贾厂长会管的,再说这事还没搞清楚,到底怨谁还不知道。 二叔有些迟疑地看着我,道:“怨谁,你二哥没跟你说嘛?” 今天我还没看到二哥。 二叔叹了口气道:“昨天晚上,你二哥到了我家,二话没说就要了一件啤酒,就一个人在那里喝,一边喝还一边掉泪,你说我侄子这样我能不问问吗?你二哥刚开始不说,喝着喝着就自己说出来了,说自己没出息,说自己都快三十了才这个样子,说他对不起你大哥。我仔细一看他眼都是肿的,这细问才说,他在砖厂洗澡,有几个人、有几个人……。” 我说道,怎么了呀二叔! 二叔叹了口气道:“哎,有几个人就说你们三兄弟,个个吃软饭,说你二哥吃你的软饭,说你吃晓阳的软饭,他们说你们兄弟两个好处占完了,说秀霞活该守寡,还说晓阳……”。 二叔的话、句句扎心,如同刀子一样捅进了我的心窝。我已经有些发抖,已经听不清二叔的描述。 张叔听了之后,一拍桌子说道:“好了,够了。”猛地站起身说道:“老贾,你他嘛思想工作咋抓的,这就是你带的队伍?这是人说的话吗?李向阳是能开玩笑的吗?王秀霞是可以开这种玩笑的吗?英雄可以亵渎吗?你把那几个人,全部给我开除,谁要是找关系,让他来找我。” 说完之后,气冲冲一脚踹开了门,一句话不说地,走了。 老贾十分尴尬地说道:“朝阳,对不住了,这事我一定严肃处理”。 我抹了一把脸,调整了情绪道:“贾叔,给您添麻烦了,咱按程序办”。说完之后,我把手中的棍子递给了二叔,道:“二叔,回家吧,回家把这个东西丢了”。 二叔说道:“哎,我也不想这样,确实气不过,半夜没睡我打着手电,去找了我的大师哥”。 我点了点头,道:“二叔,给那些人带个好,但是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对,容易把事情搞复杂,咱踏踏实实过日子,这些人以后少来往”。 说罢,我也就出了门,张叔亲自开车,我们回到了乡大院。 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炎炎夏日,我感到背后阵阵发凉。 钟毅昨天从伟正部长的办公室出来,就在思索着一个问题,伟正部长说地区对钟毅和邓牧为都是有所考虑的,而且很快。而且很快这四个字让钟毅已经体会到,自己和邓牧为无论先后,在不久的将来都会有所调整,自己的调整毕竟离开这里,至于那个位置,钟毅心里想,李尚武五十岁不到,都能把升迁看得很淡,自己已经五十四岁,就算再进一步最多也就是地区副专员,但也就标志着自己离退下来也就不远了。钟毅感叹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位置越高,也就预示着离下来也就不远了。如果自己和邓牧为都走了,这很多工作就断了。如果邓牧为能够留下来接替自己,其实是最好的安排,能够保证一些重大安排得到延续。但邓牧为算是本地人,虽然还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在本地任书记,但是现在上面已经收紧了这个政策。钟毅看着外面的袅袅炊烟,心里想着一定要在走之前,干成一件大事! 钟毅和邓牧为两人在办公室里站在地图的前面,钟毅端着陶瓷茶杯,邓牧为手里夹着烟。 邓牧为敬佩地对钟毅说道:“钟书记啊,你这样选择的后果,不理智啊,不仅会耽误你个人进步,还会影响你和老朋友的关系,咱们完全可以让孙友福在基层再历练两年,就按照地区的安排,不去做无谓的牺牲。” 钟毅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老邓啊,咱们不能为了个人的帽子,去赌咱们群众的未来,我都五十四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也不管了,我相信周书记会慎重考虑咱们呢的意见,怎么样,这个活敢不敢干。” 邓牧为抽着烟道,这是大工程啊,以县城为中心,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全部打通,这样像柳集这样的乡,就活起来了。 钟毅放下了茶杯,走到了地图跟前,道,这是十字型的公路是第一步,米字形的公路是第二步,这样商品经济就能活起来,这第三步,咱就有精力和能力把咱四万滩区群众从滩区里搬出来。 邓牧为点了点头道:“孙友福的思路开阔呀,他是站在我们的位置上在谋划全局,这个同志看得远呀。交通是工业的基础,我是赞同的。这两条干道修通,我们东进省城,南到地区,西到省界,北到滩区,就全部连了起来,交通部门已经把预算造出来了,钟书记啊,别说卖了县委大院的锅,就是顺着把咱俩卖了,杯水车薪”。 钟毅点了点头,道:“我看能争取的补贴咱们全部争取,县里除了人员工资之外,其他经费全部挤一挤,发动咱全县八十万群众,肩扛背驮就是把牙崩了,也要把这两条路打通”。 邓牧为点了点头道,使劲掐灭了烟头:“干,这两条路修通,咱兄弟俩也算没辜负咱群众的”。 钟毅略显兴奋地道:“对,不怕慢,就怕站,不怕晚,就怕看,这事我看咱俩挂帅,县领导分段包干,找一个能打硬仗的人去当指挥长,这指挥长选得好,事半功倍”。 邓牧为道:“指挥长?对呀,要有经办大工程的经验,要有统筹能力、协调能力和领导能力,这样的人不多呀。” 钟毅笑着说道:“我看有一个合适,干过大工程,各种能力也很具备。” 邓叔叔稍作思索,道:“钟书记,您说的该不会是安平的张庆合吧”。 钟毅笑着说道:“老张这家伙是铁道兵出身,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在咱们平原地区修路,简单不少。” 邓牧为有所深思,心里暗道,老张确实懂得工程的干将,负责安平以来工作也很出色,老张如果担任指挥长非常合适,但下一步必定是要动安平的班子,这事又牵扯到自己的女婿李朝阳。邓牧为道:“老张是个合适人选,但是他现在处分期间,是不是不合适,职务上怎么算?” 钟毅考虑着这个问题,又道:“我看就是县长助理这个角色,级别不变,安平的职务先不动,这属于“戴罪立功”,等到处分期过了,再研究安平的问题。 邓叔叔点了点头道,那这样,我明天组织相关部门先开个筹备会,把前期工作理一下,还好我们提前布置交通部门做了设计和施工的方案,现在只是审批需要时间”。 钟毅道:“按部就班他们可以,加快进度咱俩要主动对接,梳理出来,需要打通哪些环节”。 在安平,吴香梅一直在主动对接自己的老公,地区供销社的副主任方建勇,期待着安平高粱红的酒能够顺利进入地区供销社的供应体系,这样会极大促进高粱红酒的销售。 吴香梅的电话响了,但听到的却不是一个好消息,方建勇说高粱红酒样品漏液率太高,不符合进入供销体系的标准,原因是清楚的,不是专门的自动化灌装设备进行的灌装密封,都是人工进行灌装密封,无法如同机器一般严丝合缝。 听到消息,张叔带着我们马上赶赴了高粱红酒厂,孙向东带着人已经完成了厂房的搬迁,基础的改造正在进行。 张叔看着高春梅的介绍,也是知道人工和机器的差距着实不小,这自动化的灌装设备已经到了一部分,最为核心的主要设备因为厂房的问题迟迟无法交付。而公路上的人也认为设备又重又长,属于大件,需要交钱才能通过县里的公路,张书记协调了两次,这费用都没说好。为了高粱红酒厂,乡里是砸了所有的家底,耽误一天都是损失,张书记已经打算请老马出面,把这补偿费免了。 乡建筑公司的伍建道:“这厂房改造的难度不小,主要是拆了砖瓦的顶棚,要对厂房进行加高,但加高的话需要对地基进行验算和加固,整体算下来,还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 张书记心里盘算着需要的时间和进度,这粗略一算到年底已经不到半年,特别是方建勇透露出自己要到基层来,人走茶凉是千年不变的道理,方建勇走了,高粱红进入供销社就不会那么顺利了。张书记就道:“等不起了,必须加快进度了,不然既定的目标完不成。” 伍建道:“张书记,这个速度算是最快了,你也知道,咱们安平建筑公司的人都是新手,手生得很,都得一点一点地一边教一边干。” 张叔道:“这样,我明天再去找老严,喊他务必给我们再支援几位手快的师傅过来。” 伍建摇了摇头说道:“张书记,现在整个县里面,都缺建筑工人,别的不说,就说咱们韩羽公司的那帮熟手,都是工业园区和安平两边跑”。 张书记说道:“两边跑?两边跑怎么能行,你把人看住了,就只能往咱安平跑,老伍啊,咱是以三倍工资把你从县建筑公司挖过来的,你不要告诉我这也不能那也不行,那干脆我来干经理算了。时间压缩五天,十天之内你这个厂房改造必须完工,至于工人的事情,你要调度好,没有人你就自己爬上去,给咱揭瓦去。” 伍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道:“张书记啊,要是耽误了工业园区的事咋办”。 张书记笑道:“耽误了工业园区?老伍,你操的哪门子心,工业园区的老李是咱倒插门的儿子,别说见了我,就是见了你他都喊你一声大表哥,我都不怕,你怕个啥,听到没,工人扣下了,就敢咱的工程。” 我在后面琢磨着,这张叔的辈分是怎么论的,谁和谁论的,这李叔没人的时候总喊我儿子,意思是我见了张叔,要喊爷爷吗? 晚上的时候,我和晓阳带着二哥回了李举人庄,岂同这个时候还是被村里人养着,大嫂喂了鸡,间隔不久就会到几个嫂子送些新鲜的鸡蛋。就是这自己喂的鸡下的蛋,不少人自己也舍不得吃,而是攒在一起,等到有专门的小贩来收。大哥走了之后,大嫂慢慢地去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为了麻痹自己,大嫂扩大了自己的养鸡场。自己喂的鸡都已经有七八百只,已经算是周边少有的养鸡大户了。 二哥的事家里并不知道,我既没有和晓阳提,也没有和二哥在提起。 父亲已经接受了二哥去砖厂的现实,二哥算是第一天上班,父亲很是高兴,而更让父亲高兴的是舒阳的高考成绩出来了,舒阳不负众望,成绩名列前茅,晚上讨论了要去什么学校,我们说什么建议,舒阳都没有采纳,舒阳说自己有了目标学校,分数线一定够,等到拿了录取通知书,在告诉大家。 听到了录取通知书几个字,二哥低下了头,自顾自地吃着饭。 这吃了饭,大嫂叹气道:“自己喂的鸡,不知道啥原因一直少,说不清楚是黄鼠狼,还是被人偷了”。 二哥说道:“那我晚上就不去砖厂睡寝室了,就睡在鸡棚里”。 大嫂道:老二,别当真,这鸡棚里现在可热,又到处是蚊子虫子的,可是睡不了人。 二哥道:“没事,我这皮糙肉厚的,妈,到时候你给我准备个蚊帐,都是下蛋的鸡,丢了可惜了”。 妈应声说道:“也是,秀霞,就让老二去鸡棚看几天,看几天兴许就好了,这最近丢东西的可不少,我可听说西头几户喂的羊都被人偷走了,说老根都和羊睡在一个屋里,第二天起床才发现羊没了,这房门还锁的好好的,这细一看才发现,是墙被掏了一个洞”。 大嫂说道,可不是嘛!我们王庄的一户,家里的粮食,几十袋子都被偷了,你们说这多可惜呀,公粮可还没交。 爹抽着烟,说道:“说起交公粮,老三,你们可得和粮所的几个人说一声,要高抬贵手了,大家好不容易打了粮,那个不是把最好的送到粮所去,一会干了一会湿了,对咱群众吹胡子瞪眼的,这大家交个粮,等上一整天,他们几个大爷一样,说是收的烟一年都抽不完”。 母亲瞪了一眼父亲,说道:“瞎说啥呢,咱家交粮那次不是顺顺利利,大家的事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晓阳道:“妈,爸说的这些事我们都知道,只是这粮所的人比较特殊,每年收粮开会的时候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但还是难为群众。这不,我们柳集的,把人都抓进去了,这下老实多了。” 爹叹了口气说道:“咱群众,难啊”! 母亲说道:“千难万难的,还是挣钱难,他爹,你赶紧给他二叔说说,这个赌博的事千万别干了,现在每天都有七八桌子人,大家挣钱太难了”。 晓阳看着我,有些严肃地说:“朝阳,你还没和老卫说吗?这事不制止到最后二叔是要吃亏的”。 我想着二叔的事,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和派所的老卫说,这老卫为人十分的圆滑,在安平地界上很有威望,只是这人有个特点,除了张叔的面子,就连吴香梅都是爱搭不理的。和老卫说这个事,如果把握不好分寸,说不定不一定起到好的作用。 晚上回家,晓阳打开手包,掏出了一沓钱,道:“有个事搞忘了,这刚来要核算工资,等二哥拿到工资,都到了秋天了,你把钱给二哥,喊他买几套衣服穿,毕竟工作了和上大学不一样,我去买不合适。” 我接了钱,数也没数就揣进了兜里。晓阳又道:“舒阳上大学,生活费和路费,咱们不用准备了,妈说了,等到通知书下来她会给舒阳包个红包”。 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晓阳,这些话说完,夜幕之下我的脸红了,心里也觉得十分愧疚。看来整个安平、整个县城的人都在说,李朝阳一家人都在吃软饭,说得好听是吃软饭,说得不好听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想起二叔的话,我的那颗自尊心又被深深地刺痛。 我给晓阳说道:“这舒阳上学的钱,我来”? 晓阳道:“你来,你哪来的钱,你的工资都交给了我,咱可不行搞歪门邪道”。 我说道:“晓阳,阿姨没有责任和义务为舒阳出学费,我和二哥都已经参加了工作,这舒阳读书的钱,自然我和二哥出,晓阳,你还是把我的工资给我,不然我可就生气了”。 晓阳一个巴掌打过来:“生气、生气、生气,姐把人都给你了,你还在乎那几张纸,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就你那三瓜两枣的,姐还看得上?姐是在乎你的钱吗?你还有没有良心。咋,想起义咋的!” 我看了看晓阳,算了,毕竟人都给我了,何必在乎那几张纸。 晓阳稍显得意地说道:“二哥以后还要盖房。还要娶媳妇,舒阳上学这钱就不让二哥出了,至于你的钱,领导,你何必去操心这三瓜两枣的,你还是把你二叔的事管一管,别等到最后送到局子里,再说出钱保人,我可告诉你,哪个钱拿起来才心痛。” 天亮之后,我回到安平,去找张叔,张叔并不在,问了程国涛,说下班的时候接到电话,通知张叔去县里开会去了。 我正准备起身去高粱红酒厂看一看,就接到了李叔的电话。 朝阳,老张那老小子太不地道,说是扣了我们支援安平的工人,我知道你们着急,但是这环美公司的二期项目事关县里重大项目建设,稳妥起见,朝阳,你要给你的战友家林打个电话沟通一下,让他不要催促县里,否则容易搞成夹生饭。 我说道:“李叔知道了,张叔去县里开会去了,等他回来,我给他报告。” 李叔说道:“今天开了会,他被你邓大爷留下了,你以后估计不用给他老小子汇报了,他老小子回不去了”。 我说道:“李叔,怎么回事?” 李叔说道:“具体的电话里不说了,估计你一会也就知道了,先把家林的事落实了”。 放下电话,我一时有些纳闷,张叔回不来了?什么意思。想了想,没想通,还是先给家林打了电话,并把学校的造价与家林沟通了。 县委钟毅书记的办公室里,钟毅烟灰缸的烟头已经像个小山一样,今天上午他是一根接了一根,忐忑良久,还是打了电话。 喂,老方,我是老钟啊!有件事我给你通报下,香梅的事,现在已经处理好了,我考虑到香梅还是要进一步使用,下一步我们计划让她负责安平的全面工作,我已经把他的搭档暂时调离了。 哎,不客气,香梅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误会解除了,但现在还在影响期内,压力很多,也很大。我建议关于香梅,咱都要低调,不要在短期内,让香梅再次成为焦点,这样不利于香梅的成长,您说是不是,我看有必要你还是给省城打个电话,把这件事的处理结果,给道宏做个汇报。 那行那行,哦,前两天建勇约我吃饭,我正好在曹河老家,你给建勇说,近期啊不要到我们这里来,久争之地勿往,久利之事勿为,现在这里十分的微妙,有事咱回曹河说。 好好好,老方啊,咱俩的关系,你还和我客气,香梅和建勇我拿他们都当孩子,这事就这么定了。 挂了电话,钟毅又拿起电话,道:“通知孙友福,下午2点10分,到我办公室来。” 第71章 一定要干成 张叔成了两高公路的筹备组长,常务副总指挥长,这事情太过突然,我和晓阳都找不到是什么原因,不是张叔和吴香梅都已经和解了,钟书记也定了调,怎么会打发张叔去修公路。一般情况下,这种指挥长就是钟毅和邓叔叔,但具体干活的就是常务副总指挥长,一个安平乡的书记,去指挥全县修两条高标准公路,晓阳和朝阳都知道,这是张叔的位置要动了。 趁着阿姨去厨房的间隙,晓阳斜着身子问邓叔叔:“爸,啥情况呀,是不是朝阳要当乡长了”。 邓叔叔听后,嫣然一笑,举起杯子,放到嘴边又放了下来,轻声说道:“一切都是工作需要!” 这是啥需要啊,这么急,咋看不懂啊! 你看不懂,我也是今天才懂,你们钟叔叔不简单啊…… 阿姨从厨房出来,微笑着道:“什么不简单啊,说出来我听听。” 我和晓阳都一脸诧异的看着阿姨,阿姨也看了看自己,道:“我身上有花呀你俩都这样看我”。 晓阳见阿姨并不拒绝邓叔叔聊及关于钟毅的话题,慢有些急促地说道:“爸,您快说说,到底是个啥情况?” 阿姨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饭,一边也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邓叔叔笑了一下,道:“我刚刚已经自我检讨了一遍,这些事情哪讲出来倒也不违反原则,这是社会运行的规则,你俩听了也就听了,不许往外说”。 晓阳夸张地点着头。 邓叔叔说道:“老张走是有多重考虑,根子上还是要把这盘棋盘活,老李的事让县里陷入了很大的被动,老张和香梅的事业让县里又陷入了被动,工业副县的人选地区也有人有考虑。但工业副县的位置太过关键,如果是空降来的,是不熟悉县里情况的,从实际上看,现在这个阶段从县里产生一人是最好的。但这就要想着化被动为主动。” 晓阳插嘴说道:“爸,你的意思是张叔去顶工业副县?” 阿姨夹了肉片,放到了晓阳的碗里,说道:“来,我堵上你的嘴”。 邓叔叔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老张本来是备用人选,结果处分还在,是不可能提副县的。其实要来县里的人,不是别人,是吴香梅的爱人,但钟毅给我交了心,吴香梅和老张的事,那个越级的电话,是吴香梅打给了爱人,叫方什么,吴香梅的爱人直接打电话打给了他二叔的秘书,这才有了后面的事。老钟说啊,这吴香梅经验不够,但是吴香梅的爱人做事就太不讲规矩了。老钟和方家可是世交啊,但小方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书记,于公于私,小方也应该先给老钟打个电话是不是。钟毅下定了决心,宁可不要自己的进步,也坚决不让这个小方来县里。” 晓阳听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懂了,你个笨蛋,赌赢了,但是你那三个月的工资,想拿回去,有点困难,姐准备耍赖了。而我则时刻注视着阿姨,生怕阿姨插一句,罚邓叔叔喝酒。 其实,何阿姨去省城走亲戚,内心也是对吴香梅打了越级的电话,将问题暴露在省城是十分不满的。刚开始阿姨也没有太多的主意,只是随着事态的发展,她才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吴香梅是利益共同体。阿姨想通了,一句话也就点醒了老李,为什么张庆合当乡长的时候安平计生工作搞得好,为什么吴香梅当了乡长计生工作就搞不上去,要处理吴香梅也是第一个。 而何阿姨从无针对吴香梅之心,但何阿姨的底线是不能给李朝阳的仕途和未来留下污点和遗憾,而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何阿姨是点到为止,只想让吴香梅有所警醒,为人不要太过任性,而无脑的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从省城回来之后,吴阿姨也得到了消息,得到了地区对钟毅和邓牧为的态度。在阿姨看来,说不定不久的将来,自己和老钟会离开这里,而自己的女婿和女儿调教的时间还差点意思。必须给他们多一些社会规则教育,让他们知道为官为人不能忘了初心。 其实,何阿姨之所以一眼就看中朝阳,还是从女儿晓阳的角度出发,晓阳早些年是受了些苦,但是改革开放之后家里的条件明显好转,特别是在耳濡目染之下,晓阳十分的聪明,一点就透,一看就会,长的又乖巧,嘴巴又会说,这样的女孩子在哪里都会如鱼得水。但正是这样何阿姨才有着深深的担心,从正面看晓阳优点很多,但从负面看,晓阳这也是油嘴滑舌、投机取巧,如果不严加管教,以后很有可能会误入歧途。 所以,明知李剑锋对晓阳很是喜欢,但是何阿姨从来不往哪个方向引导。当老老实实、呆呆笨笨的李朝阳出现的时候,何阿姨一眼就看中了,性格与晓阳互补,为人忠厚、待人忠诚又有情有义,这不就是值得将女儿托付的人。 而当老张被调查的时候,朝阳那句绝不背叛更让何阿姨高看一眼。别提什么门当户对,从大清亡了到80年代,不过七十年,那还有什么门门户户,一辈子能过好普通人的小日子,已经是最大的幸福。晓阳怀孕也即将为人母,朝阳在关键时刻对老张的情义,何阿姨也觉得,是该给俩人普及一下社会运行的规则了。 邓叔叔正在慢慢地说,我,我和晓阳正听得认真,阿姨说道:“这个可不好办啊,一边是世交家的孩子,一边可是无亲无故普通干部。” 邓叔叔说道:“是啊,但是老钟还是办法多,直接让老张去当指挥长,当然,这个是出于工作需要,但老张走了,一是算给了吴香梅背后的人面子,二是吴香梅就有机会进步,这妙就妙在这个地方啊,吴香梅还在处分期,提拔是半年之后的事了,但是工业副县的位置可是马上要落实的,如果吴香梅的爱人还要来,真的成了副县,那吴香梅就不好处分期过了马上就进步,好处不可能占尽,这样等于引火烧身啊。” 晓阳道:“那张叔不就亏了吗?” 邓叔叔笑着道,组织怎么会让老张这样的人吃亏,都会有考虑的,再说这修两条高标准的公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业,这件事交给老张,是莫大的信任。 晓阳一脸渴望地问道:“爸,张叔会是什么位置,他也在处分期的吗?” 何阿姨轻咳了两声,道:“再说可就是违反原则了,你们要学学钟书记,从利他的角度出发,去完成自己的工作布局,“一箭三雕”,既修了路,又推了熟悉情况的人,还让这吴香梅的爱人想来而不能来,这才叫智慧啊。” 晓阳问道:“爸,工业副县,一个副县有那么重要吗?关键不得是一把手?” 邓叔叔稍作思考,便做了回答:“从现在来看,工业是推动发展的必由之路,绕过了工业谈富民强县是不现实的,只有工业强了,才会有税收,才能有发展。一把手是管方向的,具体的业务还是要依赖分管领导,一个有眼光、有格局的分管领导,对一个领域是有重大贡献和引领作用的。你们要考虑问题,学习经验,要有两个出发点,都是为了群众,都是出于公心,脱离了这两点可不行。朝阳,县里搞两路建设,安平的工作老张就可能有心无力了,和吴香梅相处,你要摆正位置,要从工作大局上出发,大事要讲原则,小事啊要讲风格,你现在的位置契机很好,不要辜负了组织的期待。” 我忙用脚踢了一下晓阳,端起了杯子,说道:“邓叔叔,您放心”。晓阳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慌忙吐了骨头,说道:“一定不辜负爸妈的信任”。 喝了酒后,邓叔叔看着晓阳,眼神之中满是关怀,说道:“晓阳啊,你钟叔叔提了很多次,要你到县委办去,你愿不愿意去?” 我看着阿姨,心里想着阿姨一定会出手阻拦的, 晓阳看着阿姨,疑惑地问道:“妈?我能回来吗?” 阿姨放下筷子说道:“你问我干啥,我又不懂组织。” 晓阳略显兴奋地说道:爸,我答应了你们不会后悔吧。 邓叔叔说道:“其实,这两年你是受了些委屈,但是这对你以后的成长有好处。” 晓阳看着我说道:“爸妈,我想了,我还是先和朝阳一起待在乡镇吧,要修“两高路”的事今天下午杜书记已经传达了,我觉得我也应该参加修路。” 阿姨点了点头,说道:“修路筑桥,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只要你能坚持,我们也支持,反正我只提一点要求,照顾好自己,你现在可是两个人。” 邓叔叔微笑着点着头说道:“好啊,好,要想富,先修路,咱们穷了这么多年,不能再等了。”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了晚饭,等我们走了,何阿姨坐在沙发上,又做起了小衣服。看着电视上的正播放着《红楼梦》,阿姨看着里面人物的命运,感叹道哪里有什么人情世故,都是人走茶凉。 邓叔叔点着头说道:“不要这么悲观嘛,咱们的同志是讲感情的。” 阿姨道:“一部分人自然是讲了感情的,一部分人也是不讲感情的,到底讲不讲感情我看呀要看你处在什么位置,要是将来你继续留在这里,大家和你的感情割舍不断,要是你换个县城,大家对你情比纸薄。但是你如果去了地区,那还行,大家对你都是如同兄弟。老邓啊,你的头脑要保持清醒啊,大部分人真正尊重的是你屁股下面的位置,而能够真正认可你这个人的,不会太多,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回到家里,天气依然很热,家属院的院子里有着不少的人,学生们放假已快一月,让大院的晚上也很热闹。晓阳说干脆去外面走一走,好久都没有压过马路。 晓阳嘴里哼着小曲,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悟着生命的传承与孕育的神奇,一手与我手牵手。晓阳现在还看不出来怀孕,身材着实不错,我看晓阳心情不错,试探性地问道:“晓阳,路上乘凉的人挺多哈,你能看得到不?” 看不到?啥意思,你说我眼瞎? 不是不是,人这么多,你这么乖巧可爱,不会当众打人吧? 领导,看你说的,别说当众,就是咱俩独处的时候,也只有你打我的份,再说,我一个弱女子,有孕在身,怎么会对你动手动脚。 那就好、那就好,是这样,你记不记得当初咱俩打了一个赌,咱俩赌的是吴香梅的老公来不来县城,赌注是三个月的工资,目前看来,我好像赢了! 晓阳猛地抬头看向我,说道:“咱俩咋赌的,” 我说道,原话是这样说的“要是方建勇来,我给你三个月的工资,要是他不来,你给我三个月的工资。” 晓阳有些坏坏地说道:“然后那?” 这不是他不来了吗? 晓阳说道:“他不来了?他俩离婚了吗他不来了?” 不是邓叔叔说他不来当工业副县的吗? 晓阳道:“你搞清楚,咱俩打赌打的是他来不来,不是他当不当那个什么,你给我三百块钱?” 晓阳,你这不是耍赖吗,你这不是不讲信用吗? 哎哟,领导,你这是在说小女子的不是了,那这样行不行呀,我给你三百块钱,你可拿好了,这三百块钱够你去十次卡拉ok了吧。说着就开始掏自己的手包,我心里想,这次狠下心来也要拿下这三百块钱,兜里比脸还干净,出去吃饭都是吃李叔张叔的,在大家面前头都抬不起来,大不了挨顿揍。 只见晓阳打开手包,掏出笔记本,直接写下了300元几个大字,随手递给我。 我拿着这纸条,看着盛气凌人的晓阳,十分委屈地说道:“你这也太抠了吧,手写的”。 咋,不行,要不回家洗衣服?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这手写的,为啥不多写几个零。 晓阳扑哧笑了,说道:“小笨蛋,你的求生欲还是很强啊,逗你玩的,谁身上出门遛弯带三百五百的,我现在兜里十块钱都不到,放心吧,回家你陪姐唱几首歌,姐不会亏待你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暗道,幸亏自己机灵,这回家还能享受卡拉ok的待遇。 晓阳走了两步,突然转头看向我说道:“你说这李剑锋傻不傻,他让文静问我咱俩咋怀的孩子。” 你咋回答的? 我咋回答的,我回答让她俩回去多研究基本国策,实在不行,让李剑锋去看看脑子! 我说道:“文静这么漂亮,真是可惜了,这李剑锋是不是不会拱白菜。” 晓阳停下了脚步,道,过来,说起就揪着我的耳朵,道:“可惜、可惜、可惜,你咋知道她可惜,她可惜你心疼个啥。” 那晚的风有些刺骨,吹得耳朵疼,我看晓阳的手,应该也是受了冻,她不停地搓手。 不久,组织部的姜艳红副部长还是陪着张叔一起来到了安平。组织班子乡村两级干部会,宣布了县里的决定,张庆合为县长助理、安平乡书记、县两高公路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县两高公路建设指挥部指挥长,并分管了交通、公路几个相关部门。艳红部长在班子会上定了调,庆合同志的主要精力放在修公路上,而安平的工作,除了重要工作需要张庆合出面,日常工作主要由乡长吴香梅代为履行职责,李朝阳配合做好相关工作。对于这种安排,乡里的人十分意外,张叔确是十分的淡定。送走了艳红部长,张叔又组织召开了重点工作部署会,这是钟毅书记专门交代的,安平的事不能丢,重点工作特别是工业强县要抓好,酒厂升级的百万斤目标任务必须达成。但张庆合心里明白,自己走了,不会再插手具体的工作,放心大胆地把工作交给吴香梅和李朝阳。 会上的时候,张叔一脸的轻松,直接摸出了烟给大家一人丢了一支。张叔熟练地拿出了我的煤油打火机,抽了几口,道:“怎么,老哥哥升官了,你们咋看起来都不高兴的样子?这县长助理是个新鲜称呼,他们说我也算是县领导了,以后你们见了咱老张,都要给咱敬礼发烟了。” 吴香梅看着旁边的张庆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公公已经告诉了她,钟书记专门打了电话,为了照顾她已经要把张庆合调走了,下一步自己会负责安平的全面工作。虽然自己和张庆合和好了,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别扭,吴香梅心里有些愧疚,自己的任性给钟书记带来了巨大的被动,而钟书记还在时刻挂念自己和自己的爱人,设身处地地为她们小两口考虑,自己要进步,自己的爱人就没必要再去竞争副县了,毕竟邓牧为下一步的走势很不明确,自己的任性也是得罪了邓牧为的。 张叔抽着烟道:“还是布置三件工作,第一,要全力支持香梅同志的工作,咱老张先表个态,带头支持香梅,谁不支持香梅就是不支持老张,咱老张知道了,可不同意。第二,要持续抓好重点工作,啊,特别是酒厂升级改造和韩羽公司项目建设,走到这个地步不容易啊,这个大家要继续落实;第三,最为关键的一点,大家要树立一盘棋一家人的思想认识,只有安平好了,大家才会好,只有安平的班子好了,个人才会好,咱们的群众才会好。五万父老啊同志们,这是多么沉重的责任,香梅,我交给你了,我交给大家,我拜托大家了,照顾好咱们的父老乡亲,发展好咱们安平,我相信在香梅同志的带领下,安平一定会更好。我就安排这么多,如有不妥的,大家以香梅的意见为准”。 听着张叔的话,吴香梅内心之中泛起了波澜,上次接受调查,从各方反馈的意见,张庆合在面对调查组的时候,始终没有说过自己的一个不字,主动把工作责任全部揽了过去,为了安平,也为了自己的未来,甚至主动表态不要找香梅的麻烦。吴香梅知道,只要张庆合今天走出这个院子,对于安平的工作,除非是有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否则以张庆合的性格,绝对是“不管不问”,放心大胆地把所有权利全部交了。 吴香梅笑了笑,说道:“张书记像是发表了离别感言,这是升了官要抛下我们这帮子穷亲戚,庆合大哥,于情于理我们可都不答应。我也谈三点认识,第一,大家要从我带头摆正位置,庆合大哥还是咱安平的书记,我们要坚持做好请示汇报,按照庆合大哥的指示开展工作,落实责任。这第二,我们吃着碗里的,也要想着锅里的,庆合大哥负责“两高”公路的修建,组织考虑由庆合大哥带队实施,这不仅是对庆合大哥的信任,也是对咱安平的信任,只要庆合大哥一声招呼,安平全力支持咱张县长的工作。这点上绝不含糊;第三,庆合大哥给咱们安平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从韩羽公司、建筑公司,再到安平高粱红酒厂,如今庆合大哥不在,喊我们看家,咱们一定不能辜负庆合大哥的信任和组织的重托,不好意思,临时加一点给庆合大哥请示,今天中午咱们小聚一下,为庆合大哥庆祝,为安平庆祝,请庆合大哥予以批准。” 张叔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做最后一个安排,批准!” 中午的时候,在乡大院不远的羊肉汤小馆子里,大热天大家破例又喝了一次羊汤,因为张叔的爱好就是这羊肉汤。我与吴香梅和张叔又说了些细节的工作,所以到得晚了一些,张叔说吃了饭要马上走,下午还要继续开会。 吴姐已经张罗着杀了一只羊,乡大院里在家的人都来参加,张叔进了门,看到大家都整整齐齐地在桌子上旁边站着,无一落座,大家都懂,张书记以后只是挂名的书记了。 张叔抿着嘴,与大家一一点头握手,从炊事员老朱、到门卫大爷老王,从才来一年的程国涛,到已经为安排奉献了一辈子的老葛,所有人都是眼含泪花。 张书记红着眼圈说道:“香梅啊,你来主持吧,先说下,这饭钱不能从大家食堂经费里出,算我个人的。” 吴香梅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说道:“点了点头,想说话,但已经有些哽咽,摆了摆手,情绪已经失控”。 张叔又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我,说道:你们这是干啥,这是干啥,我这不是升官了嘛!张叔苦笑着看着旁边的老葛,道,他俩没出息,你来主持! 老葛抹了一把脸,道:“今天,我就出个头,代表大家说几句,我出生在安平,参加工作也在安排,安平大大小小的一把手,我数都数不清了,他们都为咱安平的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但是相比起来,咱们庆合书记,一把手时间不长,但成绩最为亮眼,咱安平一个乡有了全县第一家外资背景的企业,咱们的地毯技术在全地区推广,咱们成立了全县第一家建筑公司,咱们安平的干部,成长了一个又一个。庆合是一个好官、庆合是一个好人,请大家记住,张庆合这个名字。来,为了庆合,咱们这一碗干了。” 那天的酒喝到一半,张叔就喝不下去了,吴香梅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大家个个红着眼睛,围着张叔端着碗,一个小馆子里都是抽泣的声音。工作几年,那是我见过大家对一个好干部最为动情的感情流露。 临近两点,张叔敬了大家最后一杯酒,结束了饭局。 下午的时候,地区考察组分别与钟毅、邓叔叔和刘乾坤等几人谈了话,又去了外经委,大家一致推荐孙友福担任工业副县。 张叔喝了不少酒,到了办公楼里,先是洗了一把脸,三点钟的时候,钟毅和邓叔叔亲自听取张叔的工作汇报。 干过工程的张叔确实不同,制定了三条施工计划,一个是从县城开始,先修一条高标准路,一条修通之后再修另外一条。这第二个计划是从县城为中心,同时开工修两条路。第三个方案则是最为冒险的,四面开花,四条路以县城为中心分成四段,从县城开始往外修。 邓叔叔听了点了点头,说道:“现在看来,第二种方案既不冒进,也不拖沓,比较符合我们现在的情况。” 钟毅书看着办公室的地图,思索了说道:“现在来看,依靠我们面临的形势,这三种方案,都不行,老邓,老张,现在我们没有钱,如果拖拖沓沓不知道修到猴年马月去了,这个时候我看咱们要动员全县的力量,集中力量把咱们自己逼上绝路,这两条路才有出路,有活路。老张,你提的方案之中,全部都是从县城开始往四周修,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从四周开始往县城修,是个什么概念?那就是这两条路也好,四段路也好,它修不到县城,就属于没有完工,那就是把大家都逼上了绝路,就算我们干不成,但是无论以后谁接手,都必须把路修下去,置之死地而后生。老邓,怎么样,敢不敢干。” 邓叔叔站了起来说道:“干,有什么不敢干,而且一定要干成,一定要修通!” 第72章 这就是咱的底气 在县委书记钟毅的办公室里,钟毅、邓牧为与张庆合初步达成了一致,就是采取四面开花,以农村包围县城的方式,破釜沉舟、一鼓作气把公路修通,之所以采取这种方式,最为根本的原因是钟毅和邓牧为都担心,一旦路没修完,自己走了,搞成断头路,那就有负于历史和全县近百万群众。 老张说道:“钟书记、邓县,在开动员大会前,我建议再开一个筹备会,现在别说基层的同志,就是交通内部的同志,都认为咱们现在修两条路是在瞎闹,既没有钱,也没有机械,是根本干不成的。而且修个四车道的路,哪里会有那么多车来跑?这完全是浪费呀!” 话一说完,老张突然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直了,毕竟自己这个县长助理是属于冒牌县领导。 钟毅能够想到干部群众对此事的态度,其实对于修路来讲,县里现在是只有图纸和少得可怜的经费,难度很大,但是钟毅是知道团结的力量和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只是思想和认识上还存在差距,所以就要开动员大会。把为什么修,怎么修,修了之后怎么样给大家讲清楚。 邓牧为道:“老张,一定要修,一定干成的思想认识不能动摇,我和钟书记去了沿海,人家那边那么发达,还在修路,如果咱们不把这两条路打通,那咱们工业强县的基础就不牢固,至于说路修宽了,我看咱们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这路修了,要管二十年,要管三十年之内不落后。 钟毅点着头说道:老张,咱们要修路,这事是已经给上级和群众都讲了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啊,如果这路成了断头路,豆腐渣,我告诉你老张,我说的是实话,我就从咱这大楼上跳下去,但是我跳下去之前,我一脚先把你老小子踹下去,给咱群众谢罪!至于老邓跳不跳,那就看老邓和咱俩的感情深不深了。 邓叔叔笑着说道:这路要是成了断头路,豆腐渣,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啊。老钟啊,你放心,就是要跳我也跳在你前面。 钟毅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就在明天开会,不仅县里的干部,把咱村里的干部也通知过来,这次必须发动咱群众的力量,地点,地点就选在咱县一中,现在学生放假,就在咱县一中的操场上。老张,你去筹备会议,明天上午来不及了,就定在明天下午,我看不搞复杂,咱邓县亲自主持,你介绍方案,我来讲话。 话音一落,老张就起了身,邓叔叔也准备到办公室,好预备明天主持的内容。 钟毅道:“老邓,先等一等,再说个工作”。 张庆合自是知道是书记县长还有重要工作相商议,忙从外面带上了门,打了一个高粱红味的饱嗝,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 作为县长助理,现在的张叔在这县委大院里也有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牌上,列了两块牌子,用朱红大漆写的正楷字苍劲有力。一块是县长助理,一块是两高指挥部指挥长。老马知道老张需要人帮忙搭把手,就想着给老张安排县府办的一个小伙子当联络员,但张叔给拒绝了,所以这手头繁杂的工作暂时都需要自己动手。来了几天,地皮算是踩熟了,张叔拿起电话,就打回了安平。 钟毅拿起桌子上的烟,掏了一支给了邓牧为,邓牧为接过烟,先给钟毅点了火,两人坐在办公室前面的长条凳子上。 钟毅说道:“老邓啊,这城关镇的人选你有什么考虑。” 邓叔叔知道钟毅是打算考虑城关镇书记的人选了,自从廖自文去了地区,就到了上海担任地区驻上海办事处筹备组长。城关镇书记则一直空缺,这些天城关镇的祝秀时常来找自己汇报工作,想着能够更进一步。但邓牧为都没有表态,第一,因为钟毅对祝秀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自己也不好越俎代庖地来表态。第二,祝秀到了城关镇没有太多可圈可点的成绩,自己就是想帮祝秀也不好直接去找钟毅提出来,最多就是开会的时候自己不反对罢了。毕竟城关镇非同一般,是县城所在地,县城的门面,城关镇搞不好,影响形象,耽误发展。而自己熟识的人之中,颇具干劲的除了安平的老张就是工业园区的老李,但是老李现在工业园区这一摊子一时半会也丢不下。所以当钟毅问起自己有什么想法的时候,邓牧为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想法,而是淡淡地说了句,位置关键,需要慎重考虑啊。 钟毅看着邓牧为,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位置关键,不可不慎重考虑,满江来了几次,一直提出要把祝秀安排在那个位置上,然后让工业园区的齐江海去接替祝秀,这个方案你认为怎么样”。 齐江海之前就是城关镇的副镇长,到了工业园区之后,也是中规中矩。邓牧为说道:“如果眼下考虑,倒是一个方案”。 钟毅笑着说道:“说得勉强啊!看来咱俩的看法又一致,祝秀和齐江海,勉强算是合格,但是我有三点顾虑,第一,城关镇位置关键,没有特别的能力放上去不合适;第二,城关镇的建设要布局长远,没有长远思维也不合适;第三,城关镇的工业要与工业园区一体发展,不能搞同向竞争,没有大局意识不合适?” 钟毅说完这三点不合适,邓牧为已经心里明白,看来祝秀是没戏了,钟毅心里已经有人了。 邓牧为笑着说道:“看来钟书记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钟毅笑着说道:“我考虑友福同志是基本具备上述三点素质的,加上他还缺少在基层主持全面工作的经历,就让孙友福兼任城关镇的书记,怎么样!” 邓牧为没想到,钟毅能够提出让孙友福兼任城关镇的负责人,这对孙友福来讲是极大的信任,但从工作的角度出发,相比于祝秀,孙友福明显是有更多的优点,为人踏实、工作认真、思路开阔、目光长远,而孙友福有李尚武的支持,在工作上城关镇与工业园区多有交集,从这点上看,让孙友福担任城关镇的负责人,比祝秀是更加合适的。 邓牧为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是利于长期发展的,只是祝秀本身就是老资历,现在让孙友福成为他的上级,在工作配合上,是否合适?” 钟毅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在考虑,祝秀的位置,是要动一动了”。 县一中孙育文接到了县府办马主任的电话,慌忙动员了一部分教师来到了学校布置会场,还好学校新一届高三的学生没有放假,就动员了学生们把板凳一个个地罗列在操场上。几个体育老师从家里被喊回来调整会场,一边抱怨一边干活。这言下之意就是钟毅和邓牧为抽的什么风,非得在学校开会,大热天的大家还得不到休息,修路,修什么路,都穷成这样了还在折腾,还不如把那几个钢镚发给大家。几人说得热闹,并未注意到主席台下面站着的校长孙育文。 孙育文脸拉得老长,看几人忙活得差不多了,轻咳了两声,几人见是孙育文,便不再说话。 孙育文看到几人把大喇叭收拾得差不多了,就说道:“你们几个什么觉悟,在以前都该拉去扫厕所,不修路能有企业来,没有企业能有税收,没有税收你们还想着天天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你们几个家伙就活该到时候去扛石头去。” 几人低着头,知道刚才的话说的都是赌气的话,也不敢看孙育文,调试完设备,就灰溜溜地下了主席台去下面布置场地去了。 县一中这两年升学率保持得不错,在全地区的排名逐步上升,县里破例重奖了一中高三年级的任课教师,一个本科两百元,一个大专一百元,而作为教体育的几位老师,是拿不到这个奖金的,心里也难免有些怨气。 在安平,吴香梅带着我与高春梅,又到了韩羽公司的项目现场,伍建介绍着工作进度,从现场看几栋大的厂房已经起了基础,工人们忙忙碌碌。 吴香梅走到现场,看着预留的门洞和窗户位置,问道:“伍总,这个怎么不一起装了”。 伍建说道:“吴乡长,这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们搞建筑的,就不会去搞门,他们搞门的也不会去搞里面的电线。” 吴香梅问道:“这是什么规矩,是不是咱们实力不够?没有这方面的人员,这咱们建筑公司一次性地把活干了多好呀。” 伍建道:“这活咱是可以干,甚至咱干了还要便宜一些,但是咱们都干了,乡里干木工的他们就没有饭吃了,三分毛利吃饱饭,七分毛利饿死人,咱要看长远不是”。 我看着这个伍建,仔细揣摩着他说的话,颇有道理,这韩羽公司的项目,算是乡里建筑公司第一个项目,如果把利润看得太高,又全部大包大揽的,说不定以后打不开局面。 天刚过五点,工人就张罗着下班,吴香梅看了看手表,说道:“才五点就下班,这天至少七点多才黑”。对此,我也很诧异,五点之后天就不热了,完全可以放开膀子再干上一个小时。 这朱华康在旁边解释道:“外国老板就这样,到点必须下班,不下班就说咱们压榨劳动力,就不会支付下一步的劳动报酬”。 我们看着这朱华康,说的也是一脸的真诚,实在想不到,外国企业对这种事情要求是如此的严格,这倒和我们所知道的不太一样。 伍建说道:“工人师傅们正好休息一下,然后接着去高粱红酒厂的项目上去搞厂房改造。” 高春梅说道:“这高粱红酒厂的改造快完工了,只是自动化灌装设备运输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我想到了张叔现在已经分管了交通部门,就说道,明天去县里开会,我去协调一下交通部门。 吴香梅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朝阳先去协调,不行的话咱们再去找领导。” 回家的路上,晓阳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朝阳,怎么办,你儿子想吃驴肉了”。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我儿子想吃驴肉?我儿子想吃啥我不管,我只管儿子的妈。 晓阳说道:“今天可发工资了,我想着天天回家吃饭,妈怪辛苦的,咱今天请爸妈吃饭,我看上次城关镇边上的驴肉馆不错,而且地方偏僻,不容易遇上熟人,我已经给爸妈说好了,咱们去请他们去吃驴肉。” 同意了? 同意了,你以为谁天天想着在厨房做饭,我可告诉你,他们不去是不好意思,到时候我把妈拉着,爸不去也得去。不去他就没饭吃。 到了家门口,晓阳喊了一声,阿姨和邓叔叔并未出来,晓阳没办法,我俩就一起回了家。 阿姨看着我们说道:“什么驴肉呀,看把你俩馋的”。 晓阳撒娇道:“妈,你就去吧,给我面子哈,不给我面子我和朝阳把你架走”。 邓叔叔笑着说道:“你呀,很难出去吃顿饭,孩子请客,咱就去吧”。见邓叔叔这样说,阿姨也就不再坚持,我们一起就出了门。到了车上,邓叔叔坐在了副驾驶上,邓叔叔问道:“老张不在安平,你们工作如何开展的呀”。 我把去了企业的事说了说,邓叔叔点着头说道:“还不错,方向是对了,等到你们的酒厂投产之后,你要结合年前我让你写的那篇稿子,好好总结一下,之前的那篇稿子啊,说得多,但是那个时候我们真正能够拿出手的成绩还不多,等到这次酒厂投产之后,我们把这篇稿子推到省报上去。” 晓阳从后面扒着位置说道:“爸,文章可是有我的名字,你一定要记得给我署名”。 阿姨笑着说道:“那你这样说,是不是我的名字也要署上”。 邓叔叔笑着说道:“嗯嗯,有道理有道理,这署名就署名你们三个,但是这个稿费我可揣兜里了”。 晓阳说道:“爸,你这么大个领导哪能亲自管钱,这稿费您给我,您放心,咱全部花在您的身上”。 印象之中,邓叔叔在家里虽然不严肃,但是主动开玩笑的时候并不多,驴肉馆的生意不错,还在院子里,又全部是包间,有一定的私密性。一行人下了车,邓叔叔何阿姨饶有兴致地看着这院子,绿树成荫,花鸟成群。阿姨说道,印象中之前这里是一处农田,没想到这一片还能修出来这么个地方,这几年城关镇的变化不小啊。 到了包间里面,晓阳点了几道硬菜,阿姨心痛地说道“这么个吃法,得多少钱。” 邓叔叔笑着说道:“问题不能只这样算,我们这属于带头消费。” 不一会开始上菜,酱驴肉、葱爆驴肉、小炒驴肉、一个炒青菜,一个菜汤,六个驴肉火烧。 阿姨还是一脸心痛地说道:“铺张了、铺张了,现在物价不低,挣个工资也不容易”。 晓阳说道:“我的妈,以你为我靠工资啊,现在我靠投资”。 阿姨郑重地看着晓阳说道:“投资什么?可不能乱来,出了问题,我们可要带头收拾你。” 晓阳说道:“是大嫂,是大嫂在做生意,我是负责投钱”。 阿姨道:“秀霞?上次我去秀霞不是在养鸡吗?她现在做什么生意?” 晓阳说道:“先不告诉你们,大嫂现在不让说,反正我挺佩服她的,我觉得大嫂的这个商机可以”。 我在想着,没听说大嫂搞了什么生意呀。难道大嫂和晓阳之间还有什么秘密。 邓叔叔说道:“年轻人啊,就是要有锐气,要有活力,要有闯劲,我看秀霞那孩子,是个做生意的材料。晓阳啊,秀霞不容易,如果她手头紧张,你们该支持要支持,你们不能直接参与经营,必须按政策办事。” 晓阳说道,知道了,爸妈,来来,你们尝尝,和驴肉怎么样。说着就夹了驴肉给叔叔阿姨,我给邓叔叔添了酒。 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还省了一些,阿姨说道:“晓阳,找个东西,把肉带走”。 晓阳说道:“妈,不要了吧,剩得不多了,怪丢人的”。 阿姨说道:“这老板认识你啊?” 不认识。 不认识你丢个啥人,快去,明天中午我正好就不做饭了。 没等阿姨说完,我就拿了方便袋,直接把菜折进去了。阿姨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咱们才吃了几天的饱饭,啥时候咱也不能铺张浪费”。 邓叔叔笑着说道:“你妈呀是你们在家吃饭她要吃剩菜,到了外面来呀他也要吃剩菜。” 天已经黑了,各个包间里都很热闹,邓叔叔背着手,慢慢地在院子里包间门口走了一圈,不知道是否遇到了熟人。 邓叔叔跟着我们来到了结账的地方,晓阳打开了手包,正算着账,一群身着公家制服的人就来到了柜台前面,看臂章之上,是工商所的人。旁边还有一人说笑陪着,看起来应该是老板。 几人醉醺醺的,老板在旁边一直说着好话,我见此人忙挡在了晓阳旁边,生怕此人碰到了晓阳。 此人来到柜台跟前,直接一拍柜台说道:“老孙,这样,你再给我整两支烟,这事咱就算了。” 这老板模样的人忙吩咐道:“快给咱王所整两条烟,拿金鹿”。 里面的人一脸媚笑地拿了两条香烟。这王所熟练地夹在胳膊下面,醉醺醺地说道:“兄弟,咱可是又帮了省了一笔钱,你看着给了咱两条烟,但是你的证咱给你盖个戳,你的买卖它就合法,咱不给你盖这个戳,你的买卖它就干不成。” 但看邓叔叔脸色已经十分不悦,晓阳也是一脸嫌弃,阿姨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见两人出了门,晓阳就问起了里面负责结账的大嫂,道:“这是什么人”? 收钱的大嫂说道:“人,什么人,他也配叫人?城关的活阎王”工商的老王。 一把手? 十把手也不是,就是管审核执照的,但是人家就管着咱呀,没办法,我们家馆子都成他家厨房了,今天带了七八个人,又吃又喝,一分钱不给,还搭烟。 就这么拿走了,两条? 两条?吃饭前先给了一条,三条了,这下好了,一天白忙活。 晓阳疑惑地道:“没人管吗?” 人家外号,镇城关,祝秀的表弟,在城关谁敢管,你就看和他一起喝酒的那些流氓,正经人谁惹得起。 晓阳把钱装了包里,说道:我惹得起。说着给了我一个眼神,那意思我懂了,走,收拾他们。我紧了紧皮带,挽了挽衬衣的袖子,就和晓阳出了门。 邓牧为知道自己的女儿要拉着女婿打架去了,忙喊道:“算了算了,人记下了,走,回家”。 晓阳道:“爸,他们都这样了,太过分了”。 阿姨说道:“没事,你爸会处理的,走吧”。 路上的时候,晓阳边开车边愤愤不平地说道:“妈,为啥不把烟要过来”? 阿姨说道:“这发展过程中的问题不止一件,我们管得了这个,管不了那个,这事有程序有规定,你爸会处理的。你们当众过去是出了气,但最后搞得很可能下不来台,特别是朝阳,上次打架几个人的肋骨都打断了,你们现在都是领导了,不能和以前那样冲动了,处理不好难以收场。什么镇关西、闯关东的,咱都按规矩来”。 其实,阿姨心里也非常的气愤,只是气归气,但这人一看就是和社会闲散人员搅和得很深,如此嚣张的背后自然是有人撑腰,邓叔叔不知道下一步还能在这里待多久。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出发,作为一个退休的老太太,阿姨是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处理这种事情,还有很多更好的方式。 邓叔叔心里也是暗道:“好一个镇城关啊,这祝秀是不能在城关镇待下去了,这镇城关必须处理,孙友福到任之后,压力不小。” 第二天,县里各级的干部汇集在县一中大操场,黑压压的全是人群,委办和府办的人忙前忙后,签到、引领、指挥,每个单位都是长长的一列,吴香梅在我的前面,在前面就是一张红纸一个牌子,上面写的安平乡。安平的隔壁就是柳集乡,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晓阳对视,晓阳给了挤了挤眼,古灵精怪,俏皮可爱。 吴香梅在与老杜交流着,柳集的周乡长也时不时的和我说几句。说着话吴香梅转过身子,又与我交流了起来,最后又交代了几句修公路的事。 吴香梅坐正之后,我扭头看了看晓阳,人已不在位置上,我仔细地找着晓阳的身影,没找见人。 老葛拍了拍我,坏笑地说道:“你要是不介意,咱俩换换,我这担心会开完,你把脖子扭断了。” 我一脸的不好意思,道:“葛叔,我的脖子软,问题不大”。 葛叔说着:“恩,我看你,耳朵也软”。 到了时间,钟毅、邓叔叔、刘乾坤、满江、张叔等一行人走上了主席台。邓叔叔左右看了一下,见大家都已经坐好,又与钟毅交流了几句,说道:同志们现在开会,今天会议只有两项议程,一是县长助理张庆合同志解读“两高”公路修建方案。二是县委钟毅书记作讲话。下面进行第一项议程,请张庆合同志解读方案。 张叔抚了抚他那玻璃底子一般厚的眼镜片子,说道:同志们,根据安排,我来解读方案,两高公路分为东西高标准公路和南北高标准公路,两条公路在县城交汇,我们采取先两边后中间的方式,也就是从四个县界点位往里修。采取分片包干,对口支援的方式。乡里负责修路基,验收合格后县里负责硬化和铺油……具体的方案会在会后印发,今天我就不再赘述。 听完之后,大家开始交头接耳,怎么还有这个修法?以前修路不都是从县城放射出来的吗?这要是修不成县城不就吃亏了。 邓叔叔清了清嗓子,说道:“下面进行第二项议程,请钟毅同志讲话。” 同志们,今天天气很热,也很晒,把大家请过来,就是给大家说修“两高”公路的事。为什么修“两高”公路,很多群众不理解,很多干部也不理解,说咱们是瞎闹,乱搞。咱们经济这么紧张,刚刚解决了上千名代课教师转正和工资问题,何必再去修路。同志们为什么要修路,你们说说为什么要修路。咱们县十七个乡只有八个乡通了公共汽车;咱们县十七个乡还有九个乡没有一家乡镇企业;咱们县十七个乡还有娃娃到咱这县一中上学,要背上干粮走上一天;同志们,咱们县十七个乡,还有四个乡咱们的货车都进不去;咱们县的群众还有很多人一辈子没有到过咱县城,更不要提地区和省城。没有路就不会有企业,没有路就不会有出头之日,一辈子连村都出不了,怎么出头。 同志们咱这可是平原啊,多好的基础,多好的条件。现在讲改革,说开放,咱们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如何改革,怎么开放?咱们如果连条公路都修不成,咱有何脸面面对群众,怎么又对得起公仆这两个字。咱们从四周往中间修,就是要打开咱们县东西南北四条对外开放的大门,让咱们的货走出去,让外面的钱流进来。所以,这就是咱们为什么勒断裤腰带,也要修“两高”公路的原因。很多人说,说得轻巧,没有钱,怎么修,拿什么修,还修这么宽,年底就要通,哪里来得底气?同志们,群众伟大啊!咱们全县有八十九万群众,青壮年劳力接近二十万,一人修一米就是多少,就是两百公里,咱们两高公路总长还不到两百公里,什么是底气,这就是咱的底气。 钱从哪里来,同志们,咱现在是干没钱,不干就有钱吗?但我相信,只要咱干起来,动起来,咱们全县八十九万群众齐心协力,还会差这点钱吗?有人问钱从哪里来,钱从咱八十九万群众的干劲中来,不怕,我告诉大家,有人!现在,不要跟我讲什么标准高了,修的早了,这是鼠目寸光,牧为同志说得好呀,咱们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咱们要对自己的发展满怀信心,十年后,二十年后你回过头看,咱们的两高路,标准低了,修的窄了。我把话说在这,从动工那天起,全县的干部到群众,中心工作就是修路,我来带头,每个单位、每个部门、每个乡、每个村都要承包一段路,同志们放心,我那一米的路,你们谁都不能帮我,我要拿着铁铲,推着推车,我要自己修,我要带这个头。谁修得快修得好咱们就提拔谁,谁修得慢,修得差咱们就批评谁,谁要是给咱搞豆腐渣,咱就收拾谁。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咱们这“两高路”是希望路、是致富路、是争气路,现在有一些不好的现象,我警告一些人,谁要是打这条路的主意,我绝不答应,绝不轻饶,绝不姑息。在这里我通报一下,今天上午监、察的老蒋去城关镇带走了几个人,乱搞,能行吗? 同志们,这条路要是修不好,还没通车就垮了,通车不久就塌了,我和牧为同志讲了,我们俩就从这大楼上,跳下来,给咱群众谢罪,至于乾坤他们跟不跟,啊,那就看他们觉悟了。同志们,咱们不能等了,也不能推了,要主动作为、积极作为、咱们齐心协力,攻坚克难,一起就把咱这“两高路”修通,让咱群众的日子好起来,富起来。 第73章 城关镇姓祝 县里正在县一中的大操场上召开“两高”公路动员大会,邓叔叔主持,钟毅做了讲话。钟毅讲完了话,邓叔叔说道:同志们,要想富,先修路,是经过东部发达地区趟出来的经验,“两高”公路一定要修,而且必须修好,咱们我们这代人吃上三代人的苦,就是要为子孙后代奠定了良好的发展基础,改变贫穷落后的局面,同志们,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咱们英雄的群众,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和钟毅同志代表县委立下军令状,此事要是中途而废、要是虎头蛇尾、要是有始无终,我们将以死明志,向全县八十九万父老乡亲谢罪。请咱们群众坚信,这条路,咱们有能力、有智慧、有信心,一定能干成! 在群众雷鸣般的掌声之中,结束了会议。钟毅和邓叔叔主动走下了主席台,与前排第一列的各单位负责人握手,一直说着拜托了、拜托了。 会开着,我不好意思回头看,毕竟大家都在,老是注意着晓阳并不太好,会给人留下一种离不开媳妇的印象,虽然这种印象太过刻板,但基本还是符合我的情况。 那个时候的晓阳,刚刚怀孕,时不时的都会有孕吐,晓阳的孕期反应不算大,但是孕吐来了还是让人心疼,看着晓阳狼狈的样子,我总是递上自己的大腿,让她吐完了好发泄发泄,毕竟都是因为我,自己不能代替晓阳承担孕期的种种反应,但皮糙肉厚的还是可以让晓阳有所释放,让我大腿上的肉,给晓阳减减压。 散了会,我担心晓阳孕吐,忙走了过去。晓阳我俩约法三章,就是在大家面前保持距离,虽然我们两个是如假包换的合法夫妻。但这次实在是担心晓阳的身体,忙走了过去,晓阳见我过来,打开了手包,接过了我的笔记本,就装了进去。天气炎热,晓阳摸出了自己的水杯,趁着大家不注意,就递给了我。我打开水杯,眼里满是感激,晓阳是真的好,知道我渴了。我拧开水杯,刚准备喝,晓阳在旁边说道:“傻得你,这个时候眼里有没有媳妇就算了,咋眼里也没有儿子”。 我才看到晓阳脸都已经晒红,忙说道:“我是替你尝一尝水热不热”。 晓阳白了我一眼,说道:“这次反应倒是快”。然后扫了一眼大家,说道:“走,回家,有事”。 县一中离我们住得不远,所以我和晓阳是从家里走路过来的,渐渐地路上没有了熟人。晓阳看着街边的摊子上,从手包里摸出了一毛钱,说道:“去,咱去买两根冰棍”。 晓阳拿过冰棍,看四下无人,忙在皮上啃了一遍,看晓阳吃冰棍的样子,傻傻的属实可爱。我说道:“晓阳,你吃冰棍看起来是真可爱” 晓阳一脸坏笑的说道:“可爱吧,还有更可爱要不要给你表演一下”。 我说道:“这反正没人,你给领导表演一个”。 晓阳一把拿过我的冰棍,直接放到了嘴里,又啃了一遍。 我眼睛瞪大,看着晓阳的操作,说道:“那是我的”。 晓阳撒娇道:“什么你的我的,我都是你的。怎么,你嫌弃我了,我可告诉你,领导,以后你在家里的领导地位可能不保,最多算是名誉领导了”。 我问道:“啥意思,听起来感觉你要篡位?是采取兵变的方式还是让我禅让”。 晓阳说道:“不好意思了,姐姐被组织谈了话,要去城关镇了”? 我有些疑惑地说道:“城关镇?啥时候谈的话,啥职务?接廖叔?”。 晓阳说道:“美得你,还接廖叔,是副书记。就在开会前的时候,艳红副部长把我叫了过去,说组织打算把我安排到城关镇,事情比较急,让我收拾收拾准备交接柳集的工作,那边下周一就要报到”。 我算着时间,下周一,不过还有两三天,我说晓阳,今天开会钟书记说的城关镇几个人去了蒋叔的那里,是不是昨天晚上吃饭被我们遇到的几个人? 晓阳点了点头,应该是。艳红部长说的是那边出了问题,是钟书记亲自安排我过去,爸已经点了头,这次谈话不是征求我的意见,是通知我去报到。 拐了弯,离县医院的家属院也就不远了,这个时候看到熟人的概率就不大了。晓阳直接把包甩给了我,说道:“今天姐热到了,一会回去你要给我按摩”。 我点着头说道:“呀,我的冰棍你也吃了?”晓阳道:“领导,我是怕天然,怕它坏了,再说,我都啃了,你不得嫌弃我?”。 我挥了挥手说道:“算了、算了,确实是脏了”。 晓阳坏坏一笑说道:“看来你是外面有人了,都嫌弃媳妇了!” 我看着晓阳,说道:“你是怎么得出的结论,我只是心里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把你突然调到城关镇去。毕竟咱才表了态,要在柳集把路修了。 而事实上,在开这次动员大会之前,钟毅和邓叔叔在县里开了一上午的会,会前的时候,邓叔叔就把昨天吃饭遇到的事与钟毅做了交流,交流本身的目的倒不是为了收拾几个干部,而是对干部整体的作风进行一个探讨。随着商品经济的逐步繁荣,一些发展中的问题也逐渐暴露,邓叔叔本建议等到动员会后,再专项研究城关镇的问题,但钟毅认为此事不妥,发现就处置,就喊蒋叔带人去了城关镇。钟毅的意思要做好找人接替祝秀的准备,这个人不能从城关镇产生,要从其他地方调人过去。没想到开会的时候,讨论起了城关镇的事情,满江几人对待祝秀是十分暧昧的态度。钟毅心里暗道:“看来本地人已经抱团,“两高”公路大局当前,需要一个稳定的局面,那就先稳一稳,等到老蒋把事情查清楚,再看祝秀的态度。但是发展一天不能耽误,既然祝秀不推动发展,就必须找一个人到时候配合孙友福推动城关镇的建设。 钟毅深谙县里的情况,随着经济社会建设逐步打开局面,在利益的纽带之下,县里这些以同学、战友、联姻缔结的人情关系网里,不选择一个一身正气、刚正不阿、不畏困难又颇具发展眼光的人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毕竟城关镇不是农村乡镇可比,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选谁合适呢?年龄大得不合适,毕竟下一步孙友福属于年轻人。年龄小的,又担心顶不住压力。这个时候,县里的干部形象如同过电影一般在眼前一一划过。突然,邓晓阳的形象在这里按下了暂停键。头脑灵活、三观端正、人脉丰富而又不失灵活,是地毯技术推广模式的第一人,如果不是邓牧为故意压着,孙友福是不可能比邓晓阳进步快的,最为关键的是,邓晓阳是本地人,是不会同流的本地人。对,就是邓晓阳去城关镇。 会议中间休息,钟毅说道“大家休息十分钟”,说着就拍了拍邓牧为,邓叔叔自然会意,合上了笔记本就跟着上了楼,走之前,看似无意地把自己的笔压在了笔记本上,实际是笔在什么位置上,自己却也记下了。 俩人关起门又说了三十分钟,钟毅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慰邓牧未松口。 邓叔叔既是县长,也是父亲。于公来讲,钟毅分析得有道理,以晓阳的资历、能力和尚还在位的自己,晓阳去城关镇是合适的。但是敏锐的邓牧为已经察觉到,钟毅的眼里是不揉沙子的,下一步老祝他们必将是成为漩涡的中心,从父亲的角度考虑,女儿现在怀孕,他不想晓阳陷入其中。从阿姨的提前退休也能看出来,何阿姨虽然饱读诗书,但思想之中还是受儒家文化影响颇深,在阿姨看来,宁愿支持我,也不愿意支持晓阳的进步,而对晓阳来讲,最为重要的是管住我,经营好我们的小家,过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所以包括邓叔叔在内,两人并未对晓阳在未来的仕途中存在多大的期许,平平安安就好了。 但最后邓叔叔还是点了头,毕竟作为县长,他也无法忍受县城关键的城关镇进入消极发展的状态。 第二天,我并未直接去安平,而是直接找了张叔,现在酒厂的厂房改造已经接近了尾声,而酒厂设备运输找了几辆车,别人都不愿来。一是设备大,我们地方小,很多路不好走。二是公路的一直要收费,我们安平实在是不愿意出。 到了张叔的办公室,还没坐稳,张叔就说道:“来得正好,我正好找你有事,我现在这里差人,下一步马上筹建指挥部的办公室,你让程国涛到府办来,给我打下手”。 我说道:“张叔,不是吧,程国涛才提拔了副主任,就到这里当大头兵,是不是屈才了,你得不得给他搞个一官半职的”。 张叔笑着说道:“你以为叔喊他来干啥,指挥部的办公室他去当主任,我都给他说好了,他个人也愿意,老马那里我也打了招呼,只是手续的事你帮着跑一跑”。 乡里现在到上级来的人不少,去年分到了我们乡的三个大学生,有两个都被借到了县里,一个去了财政,一个去了教育,但是人都算乡里的人,编制没走。 我问道:“张叔,你的意思是直接把程国涛直接调到府办?” 张叔一脸肯定地说道:“对呀,难道借啊?那可不行,借上半年,公路一修通,拍拍屁股走人,那不白来了,昨天下午我把他的事已经落实了,年轻人不容易,不能亏待了人家,我已经给香梅也打了电话,到时候你和香梅,你俩来一个人还是到府办送一下,这人情味也做足,也让府办的人知道,这小子是咱安平出来的人,别受欺负”。 我点了点说道:“张叔放心,我和吴香梅争取都来”。 张叔说道:“什么事,说,一会我还要去开会,把对口建设的方案定了,毕竟有的乡这次没通路,要等到明年去了。还有、明天我和你邓大爷、钟书记要去省城化缘,去几天还不一定,你要是有事,就多和香梅商量。” 张叔一边翻着文件,一边与我说着话,那个掉了漆的搪瓷缸子格外亮眼。 我说道:“张叔,你要拿着你这个缸子去,说不定这能要来钱,你这个也太寒酸了,要不明天我给你换一个?” 张叔顾不上看我,说道:“不行,这个缸子跟了我七年了,有感情了,还将就能用”。 张叔翻完了文件,丢在桌子上,道:“咋,不让你坐你还不坐,说正事吧?” 我拉了一个板凳,坐了下来,说道:“张叔,你现在分管交通,这交通要收咱安平钱的事,你看这事咋办。” 张叔摘下眼镜,说道:“你们安平就应该给我们交通交钱,我们现在修路,差的就是钱,我和你邓大爷去省城化缘,就是要钱去了,我在安平的时候,可是给你们要了几十万回来,你们咋这么扣,几千块钱都不给”。 我惊讶地说道:“张叔,你是面汤里搅黄面——好糊涂啊,你可是咱安平的一把手,这交通部门可是要咱的钱”。 张叔咧嘴一笑说道:“你小子屎壳郎喝稀饭才是越喝越糊涂,叔现在是啥人,两高公路的指挥长,分管交通的县长助理,小子,你说我是哪边的。朝阳,正儿八经的,县里修路缺口大,下一步可能需要大家捐款,现在钟书记和你邓大爷是咋都不愿意让大家捐,所以才想着去省城活动活动,看能解决多少。这件事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安平的账上除去卖设备的钱,还剩不少,朝阳,我看这样,这钱你不给那边了,我去搞定,但是安平如果真的走到了捐款那一步,咱安平要带头。” 张叔,捐款这事我可做不了主,要吴乡长点头。 张叔咧嘴一笑,我让你小子做主了吗?咱老张现在可还是安平如假包换的一把手。但是现在确实尴尬啊,我这边影响期内走不了,你和吴香梅都无法再进一步,不过还好,就几个月的时间,耽误不了大事。明白怎么操作了吧。 我点了点头,说道:“张叔,明白了,您放心,一定落实好您的指示”。 从张叔的办公室出来,我又到了马叔的办公室,作为安平走出来的老领导,每次到了这里,我都要到马叔的办公室坐一坐。 我们忙着干工作,文静和剑锋还要抽时间去医院,这地区医院去了一次又一次,本来是两个人去,这到了最后,就是剑锋一个人去。 剑锋跑了医院,还要经常到上海,县里的外贸公司进展不错,主要以地毯销售为主,由于是纯手工织造,地毯很受欢迎,剑锋说我们地毯在海外已经算是叩开了门。 回到了安平,吴香梅我们又去了酒厂,厂房的改造周一基本就可完工,而灌装设备算起来下周也能到位。我想着高粱红销路的事,就去找了朱华康取经,毕竟韩羽公司是有外资背景的企业。 到了韩羽公司,朱华康正在和刘洋一起督促着施工的进度。见我进来,忙迎了过来,和朱华康相处下来,这人还是不错,能够成为外资企业的大区负责人,见识与阅历都不简单。 我与两人简单握了手,没有过多的客气,说道:“朱总,我们的高粱红的瓶装酒马上就要批量上市了,我这向您来取取经,看我们这酒怎么把销量提上去”。 朱华康没有正面回答,说道:“朝阳啊,听说你当过兵,我带你看样好东西”。 用手一挥,刘洋取出了一个长长的帆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杆气枪!朱华康笑着说道:“以前留学的时候,那边人烟稀少,这森林里有不少的野猪、野鸭、野鸡,没事的时候,同学几个就约着一起,租上几支枪去森林里打猎,咱们这片水洼,里面野货不少,走,一起去打上两发”。 我掂量了一下,有些分量,拿起来瞄准,也找回了一些感觉,说道:“既然朱总有雅致,咱们就一起去,只是我退伍之后,就没有再摸过这些东西,手生了”。 朱华康说道:“就是手再生,也比我们业余的强”。 刘洋笑着说道:“李书记肯定是神枪手,我们朱总也是百发百中,这些天我们吃的全是朱总的胜利果实。我们这水洼里面,有个几十亩一大片的深水塘子,我们打算不改造了,下一步全部用来放鸭子,现在上面野鸭多得很,一会咱们就对着水里打,到时候就捞上来”。 我们三人拿着两杆气枪,穿过野草丛生的荒地,就来到了一处像湖泊一样的野塘,塘子时间久了,里面应是有了鱼,上面有着野鸭,野鸭也不怕人,见我们钻出来,继续在里面自由地游来游去。 朱华康端了气枪,眼睛瞄准准星,瞄着鸭群,瞅准时机,一枪下去,只见一只鸭子在水面上扑腾扑腾,一会也就没了动静。气枪声音小,但还是惊了鸭群。看着胡乱飞的鸭群,我端起气枪,瞅准时机,算好距离,扣动扳机,一只鸭子直接落在了水里。 朱华康和刘洋忙惊呼道,好枪法好枪法。其实这枪用着还算顺手,当年我们在部队,是把枪都要打烂了的一批人,因为当年轮战,子弹是管够,我们开展了时间不短的训练,而我又是全连枪法比较好的,在团里组织的射击比赛,还获得过名次。 又打了一会,蚊子慢慢地多了起来,刘洋安排人去野塘子里捞了鸭子。朱总与我在厂区散起了步。 朱华康背着手,说道:“我在这里督导项目进度,实在是无聊,但是对于枪,是男人血脉里的爱好,没事的时候,打打猎,时间就好打发。你刚才说要推广酒,朝阳,你说说为啥那批鸭子本来好好的,为什么会飞起来?” 不就是咱们打草惊蛇,鸭子听到了声响,意识到了危险,所以才飞起来逃生。 朱华康点点头说道:“朝阳啊,这最关键的就在这打草惊蛇,没有打草惊蛇这鸭子还是会按部就班地在水里。做产品推广也是这样,要打草惊蛇,怎么打草惊蛇那,那就是做广告,现在国内的广告还不成熟,但我在国外的时候,看到过各种各样的广告,你不要小看广告,投入是一定大于产出的。高粱酒是好酒,我们也知道你们资金十分紧张,如果可以,我们愿意注资入股你们的高粱红酒厂,多少钱,你们开价。而且,这单生意做成了,朝阳老弟,你个人的辛苦我们也不会白费”。 我笑着说道:“朱总,您觉得我们的酒厂值多少钱,您又愿意投多少钱”。 朱华康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说道:“韩羽公司愿意帮你们建设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酒厂,然后再给你个人十万现金,如果有兴趣,我可向总公司汇报”。 没想到朱华康还打起了我们高粱红酒厂的主意,但是这酒厂属于乡里面的集体企业,我们虽然没有现代化的厂房,但已经基本实现了现代化的改造,胜利的曙光已经不远。再说这高粱酒的配制秘方是属于孙家的私产,我自然没有答应的权利。 我说道:“朱总,您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等到时机合适,我向领导汇报”。 朱华康见我说起了场面话,自然懂我的意思,笑着说道:“这件事吴乡长算是已经点了头,她也说等到以后她会促成此事,朝阳老弟,这件事干成了,对你们两个的事业和家庭都是有帮助的。” 我笑着说道:“那既然这样,朱总,我回去和吴乡长再商量下”。告别了朱华康,我就直接去了派所找老卫,毕竟二叔的事情不好再拖了。 我心里思索着朱华康的话,还是拿不定主意,心里想着难道吴香梅以后成了一把手会答应他们?但是如果正常的合作我觉得还算正常,但是朱华康那一根手指头我就觉得不太正常。人不知理定有祸,事出反常必有妖。暗道还是找机会和张叔或者李叔商量一下。但是朱华康提出的广告的事,还是给我打开了思路,我觉得可以考虑,毕竟现在的环境下,曹河大曲还是稳如泰山,我们如果不打广告,难以站稳脚跟。 到了派出所,老卫正好也在,我把来意一说,老卫说道:“李书记啊,其实你说的事我们已经掌握了相关的情况,这不是考虑到你的面子,我们才迟迟没有动手,既然这样,我就先把你二叔通知过来批评教育。如果他知错能改,也就算了,如果不听招呼,我们就采取点措施。” 我不清楚老卫是不是知道二叔的事,但是老卫的话说出口,我算是欠了两个人情。 对于二叔的事,我是多有考虑,本身二叔和我家一样,也是过惯了穷日子,我在乡里从来没有帮过家里什么忙,虽然明知道二叔做的事实在是不妥,但也想着每天赚的也都是现钱。特别是二叔为了二哥的事主动出头,虽然方式不值得提倡,但是一家人在关键时刻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情最为靠得住。只是希望二叔在以后能够改邪归正,少去走歪路。 到了下午,砖厂的老贾找到我,十分为难地说道:“朝阳,你知道,咱这砖厂的那几个工人,骂人打人是不对,但是那几个在砖厂也都是干了五六年的老师傅了,也没有个别的营生,这老张我觉得说的也是气话,他们几个的家人是天天到厂里来找我,现在老张不在,吴乡长喊我来找您,您看能不能这样,咱们严肃处理,但给他们留一碗饭吃。 我心里也暗道,虽然几人的话实在是难听,但是如果开除了,下手是有些重了,毕竟是二哥上班第一天发生的事,如果传出去之后,显得我们兄弟太过计较。想着几人肯定也是追悔莫及,就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说的就当没听到、没发生吧。” 我点了点头,说道:“贾叔,您这个人我是清楚的,从来不求人,今年您亲自来了,我肯定要给您面子,这事您看着处理就是了”。 贾叔笑着说道:“您放心,我一定严肃处理,给你一个交代,只是,朝阳啊,这事我和你二哥商量了几次,他怎么也不松口,我这次来也是瞒着他来到,你二哥那边,您看?” 我心里想着二哥,应当是觉得这些人实在是不应该对大哥和秀霞大嫂出言不逊,二哥对大哥本身就充满了愧疚。二哥又是读了大学,在古时候,面对烈士英雄的态度都是“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如有不从,先斩后奏。” 我摸出了烟,给了贾叔,说道:“贾叔放心,我二哥的工作我来做”。 贾叔一脸感激地说道:“朝阳,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代表几个工人的全家,给你致谢”。 到了晚上,因为晓阳值班,我就去了柳集陪她。而在城关镇的一家酒店里,几个人正在喝酒,只听到有人说道:“他们想抢咱祝哥的位置,咱兄弟可不答应”! 第74章 满江失算 祝秀这个人到了城关镇之后,并没有太过突出的业绩,属于那种按部就班的人,但是城关镇位置关键,全县传统的大小企业都在城关镇,加上又是县委和各个部门的驻地所在地,这祝秀身边一下围了不少人。 城关镇的书记廖自文被地区周书记看中之后,直接调任地区,然后去了上海,负责筹备地区驻上海办事处。城关镇书记的职务就空了出来。祝秀本身也是五十多岁的老同志,对于能否成为书记倒不是很在意,但是身边的江湖朋友一直在劝慰祝秀努力一把,毕竟不到那个位置,自己在城关镇算到跟上也只是一个二把手。 祝秀也就心动了,多次去找钟毅、邓牧为和刘乾坤和组织部的满江汇报思想,委婉表达了老祝不老,希望更进一步的委婉想法。这几人中,除了王满江明确表态,会支持祝秀进步,其余几人对于祝秀,并未明确表态,特别是钟毅,还直接批评了自己工作不够主动,思路不够开阔,措施不够有力,这让祝秀非常的泄气。 正当心灰意冷之时,满江部长却主动联系了自己,并抛了橄榄枝过来,要想进步、常去组织部,一来二去,祝秀和满江的关系是急剧升温。满江是把胸脯都拍红了给祝秀表了态,这城关镇的位置已经姓了祝,所以,私下里,城关镇不少人都已经喊祝秀为祝书记了。 喊得人多了,祝秀也就有些坦然接受了,毕竟这个乡大院里,说了算的现在就是自己一个人。 其实,满江敢打包票,自然有自己的考虑,满江掌握着县里干部每一人的情况,一般的情况下,满江的建议权很重要,再加上对局势的分析,让王满江错误地认为,祝秀是下一步城关镇那个位置的不二人选。 但在会上,祝秀只有一票,事情办不成,让王满江很是尴尬。不仅如此,看意思钟毅和邓牧为已经有了要动祝秀的念头,而当得知是孙友福要去城关镇,成为祝秀领导的时候,王满江在办公室里气得摔了文件。 倒不是因为对孙友福这个人,而是如此重大的决定,钟毅从来没有和自己商量过,这也就表明自己已经失去了领导的信任,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是干不久了,除非,钟毅比自己先走。 而对于邓晓阳到城关镇的用意,其实钟毅和邓牧为都没有透露,大家都当做了正常的调整,就连王满江和祝秀都以为,是邓牧为为了解决晓阳到县城的问题,仅仅就是一个副书记。而钟毅是做好了随时让晓阳接替祝秀的准备。 听说是孙友福要到城关镇来,祝秀颇为失意,自己竟然又是因为孙友福才竞争失败。 祝秀端着杯子,说道:“之前是因为孙友福要去外经委,自己服从大局,高风亮节,就从外经委的一把手到了城关镇当二把手,自己走的时候是一句怨言都没有。而现在自己明明有机会成为城关镇的一把手,又是孙友福,自己都五十了,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你说他这么年轻,着个什么急,这辈子老子是毁在了姓孙的手里”。 这边祝秀说完,一桌子七七八八的人就有些为祝秀打抱不平了,建设局审批科的孙汉,工业园区的齐江海更是多有劝慰。而对着工商老王被带走的事,祝秀并未在意,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的老表,一直打着祝秀的旗号胡作非为,从祝秀的态度来看,对待工商老王很是不齿,他为人处世的方式太过低端,根本还入不了这个桌子的围。 旁边有人说道:“祝大哥,兄弟几人全部指望你发财,咱就不能让姓孙的来得这么顺利,别的不说,咱把他搞臭还是可以”。 齐江海道:“你们可得注意,他可是老李的得意门生,这家伙和李学武的儿子李剑锋、儿媳赵文静,包括邓县的女婿、邓县的女儿关系匪浅。” 这旁边一人说道:“上次不说老李搅局,哼……。” 孙汉说道:“都不能打老李的主意,人家两口子,为人处世没的说,他们几个孩子现在有口饭吃,还不是人家老李和邓县的闺女出手,可不许你们再乱来。” 旁边另外一人说道:“老邓惹不起,小邓还惹不起”。 孙汉道:“说了不许乱来不许乱来,你们要是乱来,出了事,咱们可谁也兜不住你们”。 旁边一人道:“我的孙大科长,您放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们心里有数。” 第二天是周日,在开往县界的公共汽车上,钟毅、邓牧为、刘乾坤、王满江等各大班子的人乘坐七八辆公共汽车,大家一路上有说有笑。 今天是县里从四个县界的位置集中开始破土动工,修筑路基,钟毅和邓牧为带着县里的干部,在县城通往省城的县界上,举行破土动工仪式。 孙友福在这辆车上显得格格不入,一群人的头发灰的灰、白的白、稀的稀、秃的秃,只有孙友福是一头浓密的黑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随车的秘书,实际上孙友福是已经发了文件的副县。 从地区考察组走,到孙友福的任职文件来,是非常的快,孙友福已经成了副县。邓牧为组织了县府几位领导的分工,孙友福负责招商、工业经济、国有企业、乡镇企业、集体资产等工作,虽然排名靠后,但是这个分工,已经算是妥妥的重用。按照钟毅的计划,只要文件一到,顺势就会做工作调整,到时候孙友福也就兼任了城关镇的一把手。如今各项手续都已经完善,就是等明天周一,去城关镇宣布。 虽然已经是发了文的副县,但是大巴车上,孙友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羞涩,这是自己成为副县之后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孙友福逐渐劝慰自己,要适应这个角色的转变。 县里只有几辆领导乘坐的小车。这样的集体活动都是由县运输公司派公共汽车来。今天是周日,县里运力十分的紧张,但县运输公司还是选了车况最好的公共汽车,派了最好的驾驶员来驾驶。开车的师傅小心翼翼,但是路面上坑槽太多,汽车随着路面的坑槽高低起伏,颠簸起来。 邓牧为说道:“今天咱们去修路,是要撸起袖子,挽起裤腿,正儿八经地真抓实干,给咱们群众带个头。” 钟毅说道:“友福,友福在这个车上吧”。 孙友福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座位,座位的前面是郑副县和杨副县。最后一排的孙友福道:“钟书记,我在后面”。 钟书记扭了头,挥着手说道:“不用过来、不用过来,我只是感叹,咱们这样的条件,你们能招商成功,不容易,你能提出修路的方案,也是不容易。这交通啊一边连着生产,一边连着消费,如果咱们不打通“两高路”,咱们就不可能实现真正的改革和开放。今天,咱们就像邓县说的,真抓实干,给咱干部群众带个好头。” 到了地方,县长助理,“两高”公路的总指挥长张庆合已经组织了数千群众蓄势待发,各种规格的工程车也有十多辆,更多的则是手推车和驴车、马车,牛车。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巨大的石滚,用来压实路基。 这次动工仪式没有安排讲话的环节,大家一人一米的责任段,这钟毅是县界的第一米,邓牧为是第二米,依次往后。 程国涛准备了鞭炮,张叔安排乡里组织了农村红白喜事放铁炮的几个大爷,待钟毅这一铁铲挖下去,就开始点炮。 钟毅的脖子上搭了一根毛巾,手里拿了铁铲,与大家打着招呼,指挥部技术组的人已经用白色的石灰沿着路基的外沿做了标记,钟毅带着大家来到了远处的取土点。取土点是一处河滩荒地,地势低洼,取了土之后也可以形成池塘。邓牧为推来了手提车,放好停稳,也顺手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铁铲。 邓牧为笑着说道:“钟书记,动土吧”。 钟毅一手拿着铁锹,一手用毛巾擦了擦汗,看着娟娟红旗,看着周边群众满怀期待的眼神,大喊一声,同志们,动土。说着就深挖了一铲土,顺势就丢在了手推车上。几个放铁炮的大爷点燃铁炮,鞭炮齐鸣,炮声隆隆,大家全部都动起了手。 邓牧为和钟毅俩人配合着,不到半个小时,俩人就装了满满一车的土,钟毅和邓牧为相互欣喜地看了一眼,钟毅说道:“这一趟,我来拉,你来推”。 邓叔叔听完一笑,就把这铁锹放到了车上,拍了拍手,说道:“老哥,走”。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开始推车。周边几人欲上来帮忙,钟毅说道:“不许帮哟,咱就是要靠自己把这路修起来”。 拉土的车要上一个高坡,坡不陡,但是有些长,要二三百米,钟毅毕竟已经五十四岁,一车土也是有几百斤,拉到一半有些吃力,邓牧为推起来也有些费劲,孙友福、张叔、刘乾坤和大批的群众都停了下来,看着钟毅头上青筋暴起,都想着伸出一把手。但钟毅和邓牧为都拒绝了,我和晓阳、剑锋、文静几人看着,十分地心疼。 说起来俩人年龄都不小了,这次征召劳力,有年龄限制,十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算下来,钟毅是实打实地工地上年龄最大的几个人。 邓牧为说道:“老哥,要不要歇歇脚,咱俩换换,我来拉,你来推。” 钟毅也没有往后看,说道:“老邓啊,咱俩这第一车土,就是累趴下,也得拉上去,给咱年轻的后生们看看,咱俩就是豁出去老命,也得给它啃下来,停不得,等不得,走,一鼓作气”。说完之后,又蓄了力,继续往上走。 邓叔叔当过兵,体力好些,但也已经头顶冒汗,毕竟多少年没有干过活,眼看着马上就爬了上去,这脚底的黄底胶鞋,都已经扭曲变形,俩人一步一步,无比之艰难。 李剑锋说道:“要不,咱上吧”。 孙友福说道:“这次,咱不能上,就是要让大家看看”。 两人是越走越慢,但是步履十分坚定,三十米、二十米,人群之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口号,加油、加油、加油。 晓阳依偎在我的肩膀上,不忍直视,手里的毛巾则不停地颤抖着。 人群欢呼了,推车推上来了。钟毅和邓叔叔松了一口气,大家鼓着掌,眼含泪花。 钟毅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停下,喘了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说道:同志们,乡亲们,上坡的路啊,最难走,但是再难走,咱们这代人也要走,咱们不走,咱们的子子孙孙都要吃苦受累,像个牲口一样活着。咱们一代人吃上三代人的苦,为了咱们的子孙后代过上好日子,就是再苦再难,咱们也要把这“两高”公路修通。大家说,行不行。 人群再一次被点燃,大家高呼口号,“吃上三代苦,修通两高路”! 一上午,数千人就把这土拉了五六公里。张叔和李叔带着几个人找到了邓叔叔和钟毅,说道:“这下一步是夯土了,咱先人工夯,夯完之后这牲口在拉着大石滚压,碾平之后再用县里的那台压土机来,这样能提高效率,这打夯是个技术活,这两位领导就别参与了”。 邓叔叔说道:“钟书记不参与了,不能把咱们的老钟同志累坏了,他的那份我来。” 一个老农模样的人说道:“穿着这身衣服可打不了夯,这打夯啊要喊着号子,光着膀子地干,那才来劲。” 钟毅说道:“老邓啊,这个时候,咱俩要参与啊”。说完对着老农说道:“老哥,你来带头喊号子,我们就把这夯土的活干起来”。 张叔一脸为难地道:“这是要光着膀子干的”。 钟毅说道:“都是穷苦人里长大的,有个啥,那就干,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地干”。 说着一把脱掉了衬衣。顺势就放在了满是土渣的手推大车的车帮上。见钟毅如此,邓叔叔笑着说道:“那我们就坦诚相见”,说着也把衬衣甩在了车帮上。 刘乾坤和孙友福,无一例外,满眼望去,都是光膀子的劳力。 这打夯的石头是用绳索固定,钟毅、邓叔叔、刘乾坤和满江与几个干活打夯的老把式就分了绳子,大家围成一个圆。老把式大喊一声,哎嗨,打起夯来哎嗨,打起夯来哎亥,一呀哎嗨,一呀哎亥,吭嗬呦咳、呦咳吭嗬、呦咳哎呀、一呦哎呀。 钟毅和邓牧为光着膀子打夯又让大家围了起来,大家看着这群身份特殊的打夯人,随着打夯号子的指引之下,那夯石有节奏地上下舞动,令人倍受鼓舞。 晓阳和文静自小在县城长大,虽然是到了乡镇多年,还是没有见过这种场景,此起彼伏的号子声响彻云霄,别说晓阳,就是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也是从来没有摸过打夯的绳子。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所有人都是干劲十足,眼神之中满是期望,脸上露着喜悦之情。直到日过晌午,也就到了午饭的时刻。 这次是自带干粮,离得远点的乡赶来支援的人还沿着路基两侧搭了帐篷,连绵数公里,都是白色的防水塑料布。还好是夏天,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晚上的时候就算睡在外面也能就将。 到了点,张叔吹响了号子,人工的夯土已经过了一遍,下午的时候,还要再过一遍。县里的干部们也准备了伙食,每人发两个白面馒头,指挥部的大师傅用一张大锅熬了一锅猪肉粉条叶子菜,老远就能闻到香味。第一天开工,各个村的伙食保障得不错,锅里也都有荤腥。 晓阳拉着我忙去找了邓叔叔,邓叔叔坐在路边的路沿上,累到了极致,已经没有了讲究,晓阳拿出手绢,给邓叔叔擦了擦汗,又掏出手包,拿出了自己的水杯。说是水杯其实就是一个大号的玻璃瓶子,这瓶子以前是装的输液用的葡萄糖,外面一个白色橡皮塞子。就是这样一个瓶子,晓阳都喜欢得不得了,说是夏天可以解渴,冬天则可以暖手。 爸,把手伸出来,洗洗手。 邓叔叔说道:“洗不了” 为啥洗不了,不洗咋吃饭? 邓叔叔笑了笑,伸出了手,手心之中,全是已经磨烂了的血泡。 晓阳看到之后,忙蹲了下来。心疼地道:“爸,你这,你这都磨成这样了,你咋不停下来换个人”。 邓叔叔笑着说道:“这,这算个啥,朝阳钻过猫耳洞,和他那个能比”。 我说道:“邓叔叔,下午可不敢再干了,你看,这都磨到肉里面了,会引发感染的”。 邓叔叔笑着说道:“哎,还是干活少了,以前也是皮糙肉厚的,现在反倒成了细皮嫩肉了,但是你们钟叔、乾坤他们几个,也和我差不多,下午绑个毛巾,一样的干”。 正说着话,卢卫东就把饭盒和馒头送了过来。 邓叔叔说道:“晓阳,朝阳,你们咋吃?” 我们柳集安排了的,也是猪肉。 我们安平也是,食堂来了大师傅。 邓叔叔打开饭盒,看到里面满满地都是肉,说道:“这个小卢,这是给我开小灶,既然你们有吃的,就各自回去吃饭,特别是晓阳,算是在柳集的最后一天了,今天要站好最后一班岗,这肉太多了,我倒到锅里去”。 晓阳埋怨道:“爸,你就吃吧,今天灶上全是肉”。 说着邓叔叔就起了身:“都是肉也让大家先吃,我去找你们钟叔叔,我俩到各个灶上转一转,不能咱们吃肉,群众喝汤,那就搞反了”。说完之后,就背着手,拿着铝皮饭盒走了。 晓阳有孕吐,我放心不下,我和晓阳拿了各自的饭盒,盛了菜,找了一个背人的树荫,蹲着也就打算将就了。开了饭盒,柳集和安平的菜虽然都有肉,但还是能够看出差距,柳集的菜肉少得可怜,而安平的菜不仅有猪肉,还配上了黑木耳。晓阳把肉给我夹了,自己吃起了菜,我看旁边没人注意我们,忙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片子,递到了晓阳的嘴巴。 晓阳看了看旁边,说着不要不要,然后猛地一张口,也就把肉片吃了。 我看着晓阳说道:“你不是说不要吗?” 晓阳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停,继续喂” 吃了饭,晓阳要主动承担起刷洗饭盒的重任,我知道这是晓阳在考验我,但是我实在不想当众去洗刷饭盒,毕竟要到明天我俩才平起平坐,在今天,晓阳还要喊我领导。 晓阳叉着腰,说道:“领导,这样吧,洗饭盒的人挺多的,这饭盒我放到包里,回家我洗,你看行不行”。 那样不好吧,有味。 有味,你知道有味还不去洗。 我哦了一声说道:“早说嘛,早说我不就去了吗?你这样,显得我很懒惰”。 下午的时候,晓阳和文静去临近村里的代销点,买了一大包的毛巾,她俩一问,也就是县里来的人大多手上磨了泡,邓叔叔说得对,就是干活少了。晓阳和文静给大家用毛巾把手包了,好在下午的时候活并不多。 晓阳给钟毅包着手,钟毅笑着说道:“老邓,你家有个好女儿啊,会关心人,我这手确实疼得很呀,不包一下,估计三天好不了”。 邓叔叔说道:“都是在咱钟书记的关心下成长的。” 钟毅说道:“哎,这个是家庭教育的功劳,对了,晓阳啊,明天一早,我和满江就去城关镇,送你和友福啊去报到,你们呢到了之后,要迅速地把工作抓起来,友福平时还要兼顾县上的工作,你在那边要主动协助友福和老祝抓好各项工作”。 晓阳说道:“请钟叔叔放心,我们一定落实好县委的指示,齐心协力地把工作落到实处”。 吴香梅这次也是动了真格,带着我们乡来支援的五百劳力,把我们乡今天五百米的路基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 我拿着铁锹配合着吴香梅,也是干得有板有眼,我和老葛怎么也不让吴香梅干过重的活,毕竟我们干起来都吃力,不说怜香惜玉,也要保护弱势群体。 吴香梅也没闲着,到我们乡的各处工地上转了转,看大家进度都不错,也是十分的满意。 等到下午收工的时候,我又找了吴香梅,说了自动化灌装设备的运输问题已经解决了,等到下周自动化的灌装设备,也就能够正式成形。 吴香梅听了非常高兴,吴香梅说道:“那就太好了,只要是自动化灌装设备一到,咱们的高粱红就可以实现量产,到时候就可以全面铺开。” 我问道:“梅姐,你说这到时候去供销社不会有问题吧”。 吴香梅说道:“不会有问题,梅姐给你打包票。” 我笑着说道:“还是咱梅姐有办法,建勇姐夫是不敢不从”。 吴香梅笑着答道:“其实吧,我只要让他睡三天的沙发,你姐夫他都啥都给咱办得明明白白的”。 看了方建勇之在家里的地位,堪忧啊。 下午五点顺利收工,各乡都派了轮班带队的干部,不需要轮班的,也就回了家。从这边走要先路过柳集和安平,我和晓阳也就先回了家。老卫给我反馈,已经把二叔通知到了派所,二叔表了态,马上把那搞麻将的生意停了。 到了李举人庄,我们还是先回家吃了饭,二哥还是有些生气,觉得砖厂的那几个人就是应当开除。 我把二哥拉到了一边,又劝说了一会。二哥叹了口气说道:“听你的吧,你是领导”。 晚上吃了饭,我和晓阳、大嫂、二哥先去了大嫂的鸡棚,这鸡棚本身就与大嫂家隔着一个围墙,当初修之前为了方便召开,还在墙上留了一个小门。 大哥走了之后,迷信的母亲还找人看了风、水,最后一分析,说是家里已经有了大门,就不能在墙上开小门,父母忙将这小门用砖封了。最近几天,大嫂也是回到了这里住,只是晚上的时候,便不再出门,毕竟二哥睡在鸡棚里,一个是鸡棚已经有人照看,二是院子与鸡棚离得近,也是避免些闲话。好在家里还有几个嫂子织地毯,有时候走得晚了,也就在大嫂家里睡下了。 二哥说道,自从他睡在鸡棚旁,还把家里的土狗都拴在了鸡棚的门口,晚上的时候还会起来看上两遍,这鸡也没有在少过。 看了鸡棚,我和晓阳又去了二叔家里,二婶见我们过来,忙差堂弟去叫了二叔,说二叔去别家串门去了。 我和晓阳去了里屋,倒收拾得干干净净。 晓阳问道:“二婶,这麻将桌子都收了?” 二婶说道:“可不是嘛,公家不让干了,咱就不干了呗”。 和二婶闲聊了一会,就看到二叔急匆匆地赶来了。看到我之后,说道:“朝阳,我找你正好有事”。 我说道:“啥事呀二叔?” 二叔从兜里摸出了烟,这烟不错,平时我都少抽。我接过烟,二叔要帮我点,我避开了,还是从兜里摸出了自己的火柴,给二叔点了烟。 二叔看着晓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听说咱们村的学校,马上要重新翻建?” 我点着头说道:“对,二叔,我的战友家林要给我们支援一所学校,就是打算重新修建。” 二叔挠了挠头,说道:“我刚才和有纲打牌,哎呸,不是,是吹牛,说咱村里要出面承建,你知道,二叔是会些泥瓦活的,现在二叔身边朋友也不少,我就想着,把这盖学校的活包下来。你放心大侄子,这质量绝对过关。” 二婶说道:“朝阳啊,你说这学校谁盖不是盖,肥水不流外人田,都说你现在是安平的二把手了,你总得帮帮家里人不是?” 我说道:“二叔、二婶,这个工程不大,但是乡里有建筑公司,村里只是出面帮忙,出钱的也不是村里”。 二叔说道:“知道,这钱是你战友的,朝阳,正是因为这,这个工程咱才不能让别人干。再说,乡里的建筑公司,大家都知道,不就是皮包公司吗?” 我看着二叔说道:“二叔,可不能这么说,乡里的建筑公司是正规企业”。 二婶说道:“朝阳啊,你是不懂,你爸啊老实,咱家里里里外外都是我和你二叔在操心,这件事不是你二叔要干,是有纲和村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叔伯大爷有这想法,你二叔只是因为有你这层关系,人家让咱家牵个头。朝阳啊,你现在官当大了,得罪了二叔二婶没啥,你不能把这村里的叔伯大爷都得罪了吧。” 晓阳说道:二叔二婶,这事我替朝阳做主了,明天就让他请示上级,看行不行,如果他不行,我再去试一试,如果我还不行,二婶,到时候我带着你和叔伯大爷们一起再去找张书记,行或不行,咱们都给大家一个交代。 二婶笑道:“还是晓阳说话在理,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就不出面了,还是请你二叔出面好。” 晓阳说道:“二婶,您可别这么说,平时我们回家少,咱家里里里外外都是您在操心,这事您放心,我们尽力去办,至于成不成,咱们不让二叔丢面子”。 二婶说道:“朝阳,你看看,你媳妇才适合当官,你呀,你呀娶了一个好媳妇”。 又闲聊了会,看着时间差不多,我们也就告了别。 到了路上,晓阳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朝阳,我估计二叔的场子是转移地方了,你看话说漏嘴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听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二叔还在打学校工程的主意”。 晓阳点了头说道:“是啊,但是这事咱们不好直接拒绝,学校的工程不能开玩笑,只有委屈张叔替咱当个坏人。” 是啊,我二叔修猪圈的水平,怎么敢去动这个心思。 晓阳道:“我分析啊,这事是村里几个有想法的人攒动着二叔干,现在大哥走了,父母年龄大了,二哥还没结婚,咱们又不经常回老家,所以啊,不好直接把人都得罪了,到时候我去给张叔说,让他帮咱们把这事圆过去”。 周一,晓阳一早就去了满江部长那里报到,晓阳到了,友福也已经到了。满江部长笑呵呵地说道,时间快到了,我去请钟书记,咱们一起到城关镇去。 话音刚落,纪检的施伟强书记就敲了门,说道:“满江,出来一下,钟书记请你过你”。 友福和晓阳马上也起了身,与施伟强打招呼,但施伟强像没看到二人一样。 满江部长倒是一脸和蔼地说:“你俩稍坐一会”。 到了钟毅的办公室,钟毅怒气未消,说道:“伟强,满江,你俩平时在干什么,吃干饭吗?这么严重的问题,现在拿出来说,我们怎么向地区交代,我下午还怎么去省城?” 满江一脸疑惑,悄声问道:“钟书记,什么情况”。 施伟强说道:“接到了举报,关于孙友福的”。 王满江十分诧异地道“友福?不是吧?什么内容”。 施伟强犹犹豫豫地看着钟毅,说道:“几张照片,一封信,这女的你也认识。” 王满江道:“是谁”? 第75章 举报信搅局 在县委钟毅书记的办公室里,组织部长王满江、纪委书记施伟强两人红着脸,低着头,接受着来自钟毅的批评。孙友福刚刚被任命为工业副县长,兼任城关镇书记的文件都已经印制,就等着钟毅和王满江去城关镇召开干部大会,宣读任职文件,而这个时候施伟强却拿出了一封举报信。 举报信的内容并不复杂,就是举报孙友福与女干部存在男女关系问题,这女干部不是别人,正是都曾担任过安平副乡长,后来到工业园区担任副书记、副主任的赵文静。 按说孙友福和赵文静确实关系不错,俩人年龄也算相当,孙友福仅仅比文静长个三岁,因为赵文静在工业园区负责企业服务,孙友福负责对外招商,两人在工作上交流颇多。都是年轻人,而文静又长的端庄大气,仪态方方,正常人接触多了,心生爱慕,擦出火花也是可能的事, 王满江拿起了桌子上的照片,仔细辨别了,照片一共三张,一张两人在工业园区交流的照片,这张照片两人靠得近,另外一张是两人的背影走进了一个宾馆的照片,另外一张则是两人进入宾馆房间的照片,眉目之中可以看断定是孙友福和赵文静。 王满江看完照片心里是五味杂陈,他没想到孙友福是这种人,而平时文文静静、端庄贤惠的赵文静竟然也是这种人。说起来赵文静,王满江十分熟悉,文静的父亲老赵是县供销社主任,和自己不是一般的熟识,文静之所以可以从教育局人事科(其实是股)直接调任乡镇任副乡长,还是自己从中斡旋操作,毕竟对于副科级的干部,县委钟毅书记是完全不管的,直接放权给了组织部。更为关键的是赵文静不仅仅是老赵的女儿,还是李学武的儿媳妇。 钟毅怒斥道:“说,怎么办?” 这事涉及纪检,王满江想着肯定纪检先表态,就看向了施伟强。 施伟强也是满脸的无奈,毕竟孙友福是县委以集体名义向地区推荐的干部,如今孙友福已经成了副县长,现在出了这事,无论怎么查,无论是否属实,对孙友福赵文静个人有着不小的影响,让县里颜面扫地。 施伟强看着钟书记的表情,知道钟毅已经气愤到了极点,钟毅力推的孙友福,如果属实,他是没有办法向组织和群众交代的。 施伟强知道,这个时候,调查也不是,不调查也不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还是等着领导指示。 王满江看施伟强不表态,就知道这事自己也不能表态,毕竟孙友福是钟毅最器重的年轻人,力推的干部,只要查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在打钟毅的脸。 王满江沉思道:“钟书记,我建议召开五人小组会,集体研究此事。” 施伟强忙点了点头附和。毕竟这个时候开会,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是集体研究的事。 钟毅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把老邓和乾坤请过来”。 不等王满江反应,施伟强就出了门,去请刘乾坤和邓牧为,出了门之后,施伟强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暗道:“从没见过钟毅生了这么大的气,其实对自己来讲最简单的就是把这事上报地区监察,毕竟孙友福现在是副县,是地区管的干部,自己有一定的监督职责,但是对于副县真正的管理权限在地区,但是这个话自己万万不敢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都在一栋楼里办公,邓牧为和刘乾坤就到了钟毅的办公室,邓牧为看完照片之后面色凝重,毕竟孙友福是他推荐的干部,而更让邓牧为心里难受的是举报的人应当就是身边人,能搞到这几张照片的一定是内部人。 邓牧为看完了照片和举报信,又拿给了刘乾坤,刘乾坤戴着眼镜,仔细端详着照片,又起了身,对着窗外的阳光下,透着照片看了又看,看完之后,刘乾坤轻蔑一笑,说道:“我说几位老哥,你们咋啦,不就是几张照片吗?你们这是干啥。” 钟毅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刘乾坤,说道:“这几张照片,难道杀伤力还不够吗?” 刘乾坤说道:“有什么杀伤力,就靠着几张照片一张废纸,就能断定咱们的青年干部有问题?俗话说得好啊,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这算什么,我告诉大家,这种照片,随便找个懂技术的都做得出来。” 邓牧为又拿起了照片,疑惑地问道:“乾坤,你的意思是照片是假的?” 刘乾坤说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我上大学的时候,历史老师讲过这么个事,当年袁世凯有个政敌叫岑春煊,这人啊深得慈禧太后的喜爱,对袁世凯已经形成了威胁,而袁世凯知道慈禧最为忌惮和痛恨的就是搞戊戌变法的几人,袁世凯就让人利用拼接的技术,将岑春煊的照片与参与戊戌变法康有为的照片合成了一张,慈禧太后知道后,就不再信任岑春煊,慢慢地岑春煊也就被挤出了朝堂,这照相的技术都发展到现在了,搞个这几张照片算个什么。” 说完之后,钟毅拿过照片,又仔细辨认。仔细看了后说道:“老刘,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施伟强道:“我们看不出来,总有人能够看得出来,钟书记,我建议将照片送到相关部门做个鉴定。” 邓牧为点了点头,肯定地答道:“我看啊,不仅是鉴定的问题,如果是假的要查照片的来源,这些是要干什么,对我们的同志背后下黑手,这是不能容忍的”。 钟毅说道:“既然现在无法判断照片的真假,稳妥起见,孙友福的文件先放一放,等到事情查清楚再说,伟强,你们联合公安的人,成立联合调查组,还是找孙友福谈话,但是要注意方式方法,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不能让咱们的同志受委屈。” 施伟强点头回答:“钟书记,现在孙友福的管理权限不在咱们这,这个是不是要上报地区。” 施伟强一说,钟毅才明白过来,现在的孙友福已经是副县,权限在地区,但是这事如果搞到地区去,无论是否查实,对孙友福个人的影响都十分不利,县里推荐的也有连带责任。钟毅起了身,踱着步,思索着这些人背后的用意,看来目标不仅仅是孙友福,还有可能是给县里难堪。钟毅心里暗道:“居心不良啊,这事还是不能往地区报。” 邓牧为也起了身,说道:“男同志的权限不在咱们这,但女同志的权限在咱们这,钟书记啊,我看这样,现在照片真实性还不确定,就暂时不往地区报,等到核实清楚,如果是假的也就不报了,如果是真的,也就报上去,如果地区问,就说我们先核实了我们女同志这边的情况。至于如何核实,我看暂时不要找赵文静同志了,关乎人家的名声。” 钟毅思考着邓牧为提出的方案,又点了点头,看着众人说道:“我看是可行的,大家有没有意见”。 众人也觉得,这个方案现在来看最为稳妥,不仅有利于保护赵文静和孙友福,也对县里是一种照顾。 钟毅说道:“那行,这件事就仅限于我们和几位办案的同志知道,满江啊,城关镇的事情我们要低调,十点的干部大会继续开,你代表我送晓阳过去,顺便把孙友福喊上来,伟强,我们亲自给他谈话,让他看看照片,我看他怎么说。” 说罢,王满江就下了楼,晓阳与友福,坐在王满江办公室的,两人并没有交流工作,虽然两人心里都已经明白,自己下一步的去向,但是在文件没有宣读之前,他们都还不是那个角色。 看着这个朴实的农家子弟,晓阳无比感叹,孙友福的进步实在是太快了,这个农家院里长大的娃娃,就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机遇、奋斗,力压群雄,成为全地区最年轻的副县。如果是只是靠李叔,说是恐怕也不是,李叔自己都没有把自己搞定。如果说是关系,孙友福不说和别人比,就是自己都可以把他碾压。 自己还记得在党校培训的时候,那时候的孙友福腼腆、害羞,穿的也十分的朴素,放在人堆里都不起眼,在晓阳看来,那个培训班里二十个同学里面,最不可能进步的就是孙友福,但是才三年时间,很多人和自己一样,还是个副乡长,而孙友福却已经从交通局、安平、工业园区、外经委,到现在的负责工业的副县。和孙友福相比,我们差什么,好像什么也不差,但好像什么都差点。 正当晓阳思索的时候,满江部长已经匆匆下了楼。满江部长也很疑惑,虽然大家嘴上都没有说,但是那封举报信,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目标人物。难道祝秀能这么傻干这种事? 真是拙劣的演技、卑鄙的手段,如果是这样,无论是谁也帮不了这个蠢、货。 见满江下了楼,钟毅给了施伟强一个眼神,施伟强忙把门关上。 钟毅问道:“城关镇工商的几个人和祝秀牵扯深不深。” 施伟强道:“从老蒋的调查结果看,并没有直接结果,是有人狐假虎威,抬高自己,但是祝秀经常和一些酒肉朋友、三教九流吃吃喝喝,这个是得到了印证”。 钟毅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到了办公室门口,王满江还是调整了情绪,恢复了自己的标志性的笑容。王满江待人,总是面带微笑,显得十分和蔼,毕竟在体制内侍得久了,善于将自己的情绪和表情进行包装。进了门,晓阳和友福都起了身,与满江打了招呼。 满江笑着说道:“友福啊,你到楼上去找钟书记,他还有一些工作上的安排”。 孙友福抬了抬手,看了看手笔,说道:“马上十点了,会不会影响开会”。 满江并不想当着晓阳的面去说关于文静和友福的事,经过刘乾坤分析,他也基本断定,这照片八成就是假的。毕竟刘乾坤是县里为数不多在京州喝过墨水的人,能够说一口流利的伦敦英。 满江说道:“那行,你先上去,看钟书记什么事。” 孙友福快步上了楼,满江看着孙友福的背影已经走远,说道:“晓阳,咱们先过去”。 晓阳说道:“满江叔,咱不等孙友福了吗? ” 王满江打开了柜子,取出了一个信封,说道:“钟书记和友福聊得久,咱不让城关镇的同志等久了”。 为了去此次城关镇,晓阳还是刻意打扮了一番,头发已经将要披肩,晓阳扎了一个干练的马尾,和吴香梅爱穿旗袍不同,晓阳喜欢穿衬衣,但因为有孕在身,晓阳还是穿了一件稍显宽大的白色连衣裙,让晓阳看起来美丽动人。 到了城关镇,祝秀已经带着乡里的班子在大院里等候,晓阳依稀记得上次来城关镇大院,还是大哥卖鸡,被城关镇的几个人给扣到了大院里在雪天罚站。 祝秀看着下了车的几人,东张西望,传说中的孙友福怎么不见人。 王满江对于祝秀没有多余的客气,说道:“老祝啊,人到齐了就组织开会”。 祝秀看着几人,谦卑地问道:“满江部长,怎么,这,到齐了?” 满江说道:“对,到齐了,走,去开会”。 不仅祝秀疑惑,城关镇的诸人也是看不懂,晓阳也是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而孙友福到了钟毅的办公室,看着钟毅、邓牧为几人一脸的严肃,不见往日的笑容。 显然钟毅不想开门见山地直接去谈,说道“伟强,你来说吧”。 施伟强本来就比较严肃,又长着一张包公脸,直接说道:“友福同志,组织对你是寄予厚望的,希望你能对组织老老实实。今天我们几个找你谈话,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明白没有。” 孙友福虽然见过世面,也是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但面对这“三堂会审”,还是多多少少地有些紧张。 孙友福说道:“各位领导,明白了,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施伟强说道:“你和文静同志熟悉吧”。 熟悉,业务上的关系,经常见面。 钟毅打断道:“伟强,我看别这样按常规程序了,你就把东西拿给他,让他直接说明情况”。 刘乾坤正在仔细对比着照片与孙友福的真容,听到钟毅这样说,直接走过去,把照片递了过去。 孙友福马上站起来,双手接了照片,虽然刘乾坤是副书记,自己是副县长,但是在几位领导面前,孙友福立正消息还是懂得遵守。 孙友福接过照片,就又坐了下来,看到了第二张,马上吓得起了身,把照片都没拿稳。忙又弯腰去捡。 照片捡了起来,伸着手紧张地说道:“钟书记、邓县,这、这、这,咋回事,咋会有我和文静的这种照片”? 施伟强说道:“孙友福,还不老实,这就是我们要问你的”。 孙友福辩解说道:“几位领导,我冤枉啊,除了这一张,我们在工业园区交流工作,其他的两张,我保证不是我和赵文静”。 施伟强道:“孙友福,你要老老实实,考虑清楚再回答,你要想清楚欺骗我们的后果!” 孙友福激动地道:“施书记,我发誓,我从没有与赵文静有任何不当行为,这照片中的人,根本不是我”。 施伟强道:“是不是你我们都会调查”。 孙友福道:“请组织一定认真调查,给我,给赵文静一个清白”。 施伟强又看了看钟毅和邓牧为的表情。邓牧为用手敲着大腿,钟毅靠在自己的椅子上。说道:“友福同志啊,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无论这件事是个什么情况,都要引起警惕,保持清醒。现在这件事出了,我们就要调查,你不要受影响,也不要有负担,这件事你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也清楚怎么回事,你要把分管的工作抓起来,特别是招商的事,等到这件事调查清楚,再说城关镇的事,我说清楚没有?” 孙友福点了点头,说道:“钟书记,明白了,您放心吧”。 邓叔叔说道:“那行,就这样,去忙工作去吧”。 孙友福出了门,白色的衬衣已经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后背,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到了办公室,一下坐在长条椅上,心里暗道:“不知道是惹了谁,竟然使出这样的手段。” 孙友福出了门,委办的崔主任就进来了,说道:“已经和省里约好了,明天下午领导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吃饭的事情还不能确定”。 钟毅点了点头,说道:“东西都准备好,通知张庆合,出发的时间不变,顺便让吴香梅送几箱高粱酒过来”。 邓牧为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正合适”。 这次修两高公路,吴香梅要守在工地上,我和老葛几人一商量,还是拒绝了,毕竟一个女同志,在一群青壮劳力之间睡帐篷,不是那么的安全。老葛主动承担起了带队值守的任务。 我和吴香梅到了安平,知道灌装设备今天就要抵达,一早就安排了高春梅到县界的位置接车。到了下午的时候,高春梅才带着这件庞然大物到了安平,而到达安平的一共有四辆卡车,这些车把设备装得满满当当。 高春梅招呼了厂里的工人,小心翼翼地将设备放到了自动化灌装的厂房。厂房虽大,但是设备全部上了位之后,显得十分的拥挤。厂家跟来了几个技能专家,说是调试要几天的时间。只要到了位,我们也就不再心慌。 看着这些设备,我不由得愁向心头,万事举杯,只欠东风,现在这个时候,最为关键的就是朱华康说的广告,要把广告打出去。怎么打广告,一个念头在我心中一闪而过。邓叔叔不是一直想着等待我们高粱红酒厂投产之后,把之前的文章推上省报吗?省报不就是最好的广告?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吴香梅看着我在那里笑,说道:“看你笑得那样,咋,这是又梦到娶媳妇了?” 吴香梅确实会打扮,今天是红色的上衣配着一条黑色的裤子,和大多数人不同。吴香梅的衣服总穿得小上一号的感觉,让傲娇的身材显露无遗。 我看着吴香梅说道:“梅姐,你倒是配合,穿得跟个新媳妇一样”。 吴香梅脸色一红,笑骂道:“滚、蛋,没大没小的”。 我说道:“梅姐,我是想着可不可以在省报上打个广告,把咱高粱红酒宣传出去,现在看来,靠咱们自己去推销,年底完成百万斤酒的目标很困难!” 吴香梅道:朝阳啊,我看你是吃多了吧,省报能给咱登广告,那可是省里的机关报,别说登广告了,你就是发个新闻不到级别都上不去。 我说道:“其实换个角度没这么难吧,梅姐,我想试一试,成功就成功,不成功咱也没啥损失”。 吴香梅笑着,那你就去试一试呗,我这边和我们家建勇说得差不多了,就等着调试好,再拿着样品,就准备上地区供销社。 忙完了酒厂的事,吴香梅就去准备动员第二批我们乡修路征地的事,我们属于东线,因为“两高路”的施工方案上的紧凑,一些路段的征地还没有做,但基本还是避开了村庄。 吴香梅走了,我想着二哥到了砖厂也有几天了,就去了砖厂。去砖厂的道路不远,但是非常的难走,就是因为砖厂的拖拉机时常要超重,这段泥巴路的车辙都已有半条小腿那么深,显得十分的夸张。而砖厂想着自己出入方便,倾倒了很多煤炭灰渣,雨天的时候泥泞难行,晴天的时候尘土飞扬。我心里看着这泥巴路,心里暗道:乡里有了钱,咋说也要把这段路修一修。但是乡里啥时候才能有钱?毕竟这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学校的危房改造、修路,几个村里的危桥迟迟得不到整治。我现在才想起来,吴香梅为什么嘴里常常念叨着乡里没钱了。 到了砖厂,大家顾不上烈日当空,各个工种有序地推进,看我骑着董远印的摩托车来了,二胜老远地就过来招呼我。 我看二胜满面春风,笑得牙齿外露,我说道:“咋啦这是,梦到娶媳妇了?” 二胜拿着毛巾擦了擦脸,看我晒得也是一身汗,又要拿着毛巾给我擦头,都举起了毛巾,又觉得不妥,忙放下了。 二胜笑着说道:“这不是,这不是咱二哥又给我官复原职了嘛!” 我说道:“二胜啊,你才被“革职查办”了多久,就又“官复原职”了”。 二胜看了看左右,凑近我的跟前,悄声说道:“这不是那什么吗?上次打架,正阳二哥坚持要把那几个人开了,那几个一直求着贾大爷说情,最后贾大爷找正阳二哥商量,二哥说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给我“官复原职”。他们说,这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二胜说完,忙说道,走走走,朝阳,我带你去找二哥,他现在在财务室坐,之前的地方确实脏得收拾不出来。 二胜领着我到了财务室,二哥正拿着算盘算着账,办公室里还有一位女同志,是砖厂的会计刑芳芳。会计我也认识,高中毕业后就到了砖厂,已经待了五六年,在砖厂里面干得还是不错,最为关键的是身为会计,竟然没有参与之前砖厂的事,让张叔十分看重,就想办法调到了乡里成了正式的工人,挂到了企管站,干活还是在砖厂。正是因为这样,邢芳芳觉得自己端上了铁饭碗,相亲相了不少,都看不上人家,而这两年从大专院校分配来的大学生,也有人给邢芳芳介绍过几个,别人又觉得她水平低了,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在农村有些落下了。 见我和二胜进来,二哥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打着自己的算盘,二哥的数学一直比语文好,所以算盘打得也是噼里啪啦地响。 邢芳芳见我和二胜进来,说道,正阳,起来了,李书记来了。 二哥说道:“我知道,他俩我那个不熟悉”。 邢芳芳说道:“再熟悉你也得意思一下吧”。 我问道:“芳芳,难道你俩认识”。 邢芳芳看了一眼二哥,说道:“咋不认识,我俩同过班,我都上班两年了,正阳都还在上高三”。 二哥丢下算盘,说道:“邢芳芳,你差不多了,我可是比你大,你不拿我当厂长,也得拿我当个哥吧,咋老是揭人家的短”。 邢芳芳说道:“正阳,你这可不是短处,你这是长处,这是坚韧不拔、积极向上,这满脑子都是求知欲,你看咱们那些同学,有几个端上了铁饭碗,我知道的咱们班,可就咱俩”。 我和二胜看着俩人一来二去的,也就找了理由退了出来。 我说道:“二胜啊,我二叔的麻将摊子还在不在?” 二胜说道:“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我说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地点在什么位置? 二胜说道:“朝阳,这个我没去过,确实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说,那行,等到有时间了我去看看。 回到了办公室,就接到了李叔的电话,晚上老地方,不叫晓阳。 我心里盘算着,如何给晓阳请假,拿起电话才想起来,晓阳已经去了城关镇,电话我还没有。正想着如何联系晓阳,电话又响了。 想我没有,笨蛋。 你在哪,我看了看门口,没人,悄声说道:“想了”。 想了,想来还不来接我。 我本想着告诉晓阳李叔的电话,但又想着晓阳怀着孕,怎么舍得把她一个人丢下,毕竟家里的搓衣板夏天跪起来扛不住。 我说道,等着我,下班就过来。 到了五点,简单收拾,一脚油门就去了城关镇,晓阳早已经在门口等我。上了车,晓阳说道:“爸去了省城,咱们去家属院陪妈吃饭”。 我挠了挠头,说道:“李叔安排吃饭,说是有事商量,听口气挺急的”。 晓阳说道:“那行,走呗”。 我看了看晓阳,犹豫着说道:“李叔,李叔说了,你去了不方便”。 话音刚落,晓阳的巴掌就打了上来“不方便,不方便,不方便,又要往卡拉ok钻”。 我摸着头说道:“去就去呗,干嘛动手,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怀了孕,打人何必亲自动手,让我来就是了”。 晓阳一脸嫌弃地说道:“我就看不得你们去什么卡拉ok,走,带我去看看,要是有女的,我可要当场把你们全收拾了。” 到了地方,因为我接了晓阳,所以时间已经耽误了,看了看表,已经迟到了不少。晓阳从后备厢取出了两瓶酒,我说我来拿。 晓阳双手一推,说道:“领导,何必劳驾您那,您放心,这酒我不砸好人”。 我一脸惊恐地看着晓阳,说道:“可不敢乱来”。 晓阳推搡着我说道:“前面带路”。 到了包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人员不少,晓阳一下打开门,马上退了出来,忙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说道:“我来送酒、我来送酒,领导,你们多喝点哈”,说着一把把我拉了过来。 第76章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县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李尚武约我吃饭,专门嘱咐我,说是不要带媳妇。媳妇晓阳刚刚去了城关镇担任副书记,我接到晓阳,说了李叔的安排,但是晓阳担心我们吃了饭之后,又去卡拉ok里面,毕竟李叔酒后开车撞人的事,处分还没下来,担心再出意外,晓阳就要和我一起去。 到了包间门口,晓阳手里拿着两瓶酒,猛地推开门,就慌乱地退了出来,嘴里还说着自己是来送酒的。然后一把把我拉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刘乾坤和李叔、马叔、孙友福四人都光着膀子,天热,房间里更热,风扇扇的也没有什么作用,所以几人也就脱了上衣。 刘乾坤随手抓了椅子靠背上的衣服,麻利地就套上了。晓阳一脸的尴尬,把酒往我怀里一丢,羞答答地就走了。 我看着晓阳远去的背影,心里想到,你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这要留句话呀,这饭我到底能不能吃,这酒能不能喝,我倒是无所谓,但是膝盖扛不住啊。 李叔笑着说道:“你小子,搞啥啊,这是给咱集体查岗?” 我忙进了门,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晓阳说要来送酒”。 李叔看着我手里的两瓶高粱酒,说道:“两斤酒,你们两个人?你小子撒尿都比撒谎撒得圆,快坐下吧,菜都上齐了,咱刘县可一直等着你”。 刘县看了看门口,还是没有再去脱了衬衣,只是说道:“这实在是太热了,你那高粱红,还是你自己喝,我们喝点啤酒就是。” 马叔说道:“朝阳啊,这周咱们刘县主持工作,两瓶高粱红是给你下的指示。” 刘县拿起了桌子上的高粱红,道:自动化设备已经到位了吗? 到位了,今天调试,估计这几天就可以正式量产,到时候刘县一定要亲自出席我们的量产仪式。 刘县说道:“看吧,我就说不能总是杂七杂八的乱事。” 我听刘县的意思,是话中有话,在座的我职位最低,自然是忙着开酒。 马叔道:“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把照片寄到了工业园区和外经委,真是过分了。” 李叔拍了拍孙友福,说道:“友福,不要怕,咱刘县会给你做主的”。 我一脸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李叔把我叫过来,自然有李叔的道理,我看着满脸惆怅的友福。问道:“怎么了”。 孙友福把上午的事情来龙去脉说完,李叔补充道:“不仅纪委收到了,我们工业园区也收到了,外经委也收到了,这是干什么?这是要把文件和友福的民声搞丑啊,这个怎么得了。” 刘乾坤道:“现在看来,这伙人的目的不单纯啊,如果仅仅是举报,送给纪委就对了,但是把东西送到单位,是什么目的?这是要搞得满城风雨,已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啊。” 孙友福苦笑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可怜了文静,要跟着蹚这趟浑水。” 李叔冷笑一声:“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文静?又或者说为什么是你?” 马叔说道“老李,别卖关子了,剑锋去了上海,朝阳已经来了。” 刘乾坤道:“你再把刚才的分析说一遍。” 李叔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口桌子上的花生米,说道:“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孤立看待,我看可以和我上次酒驾的事联合起来一起看,这两件事有个共同的焦点,上次我们分析过,第一次,别人针对的是李剑锋,第二次别人针对的有谁?李剑锋的媳妇。友福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一个农村出来的泥腿子干部,能和人有什么怨结什么仇”。然后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估计还是剑锋你们之前在电影院和人打架的事,现在看来,你们是遇上了狠角色啊。” 刘乾坤点了点头,说道:“你那边之前说私下沟通的事,现在是什么进度?” 李叔说道:“我通过人把话递过去了,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家人,我把话都说到位了,那人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可能越待越滑头,明天我又约了人,再去交流沟通一下,看明天的情况吧”。 马叔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老李,再努力一下,让他们好自为之。” 刘乾坤放下了筷子,拍了拍手,道:“这次我已经要求公安介入了,同步进行,上次已经给了机会,绝对不能助长歪风邪气,我分析这群人的背后有人在撑腰啊,老李啊,我看你尽力就是了。” 李叔说道:“朝阳,今天把你叫过来,是咱刘县的意思,现在人心复杂,这件事是已经不单纯的是电影院的事了,你和晓阳都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能大意。” 我心里盘算着,这件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没想到别人还是咬住不放,如果李叔分析得不错,那么情况确实十分的复杂,别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不知道谁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孙友福说道:“第一张在工业园的照片,是真的,那时我俩就在说工作,可能没注意离得近了一些。李叔,你说会不会是工业园区的人有人在跟着捣乱”。 李叔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监察的老蒋他们也是这个意思,已经准备摸排了,毕竟工业园区只有一个相机,这张照片是跑不了的。” 这顿饭因为大家都有心事,所以酒也没怎么喝,草草结束之后,孙友福就把我送回了家。现在几人都不再开车,毕竟李叔的教训太过深刻,酒驾的事现在还没有下结论,钟书记的意思是先观察一下,不下结论看是什么样的反应。 现在作为副县,孙友福有了自己的车和驾驶员,回去的路上,孙友福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现在友福已经在县委大院里分了房,但友福还没有搬过来,按照友福的说法,在老地方住习惯了,暂时没必要搬过来。 张叔陪着邓叔叔和钟书记去了省城协调修路的后续资金,明天的时候,友福要陪着刘县到工地上干活。孙友福道,自己年轻,要多干一些,晚上在工地值班的事,就主动担待了,明天的时候,就打包被褥,到两高路的指挥部去了。 到了家,晓阳正放着录音机听着音乐,伴随着舒缓的音乐旋律,晓阳躺在床上,像只青蛙一样,做着舒缓的伸展运动。 我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九点,心里长舒一口气,离晓阳规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晓阳瞪着眼睛也不起床,轻轻地说了句,小李啊,你这是从那个ok里钻出来的,怎么样,学会了几首歌,这首《一场游戏一场梦》,你给姐唱一唱。 我坐在床边,两只手在空中抓了一下,开始给晓阳按摩肩膀。 晓阳哎哟一声,道:“不错,舒服,小李啊,这是你刚学的手法?” 我笑着说道:“你自己看时间,这才几点,今天是直接就回了家,卡拉ok大家现在都不去了。” 晓阳听完之后,慢慢地抚着肚子坐了起来,你看你们一屋子的流氓,怎么说都是干部,咋能都光着膀子那,像个什么样子。 我说道:“天太热了,你看我在家,不也是光着膀子,再说昨天修路打夯的时候,大家不也是没穿上衣,都是劳动人民,你说是不是。 晓阳点了点头,道:“你这么说还有几分道理,你们说的什么事”。说罢,就把自己的脚伸了出来。晓阳伸出脚我都懂了,按脚,这种时候我们非常默契,特别是我一个人在外面吃饭,晓阳自己在家的时候,这个时候给晓阳按脚,一定不能坐在晓阳的正前方,不然的话,晓阳一脚踹过来,绝对是人仰马翻。这就是善于总结。 听完了孙友福和李剑锋的遭遇,晓阳才感觉得浑身后怕,这对文静的伤害太大了吧,这些人属实得可恨,完全是没有了底线。 我一边给晓阳按脚,一边道:“确实是,文静这么漂亮,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的,让人看见了都有一种保护欲,他们怎么能忍心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哎哟,又被掀翻在地。 我慌乱地爬了起来,说道:“晓阳啊,我是顺着你的话往下说,你怎么还踹我” 晓阳一脸无辜地道,呀,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把我按疼了,我这是条件反射,领导,你没事吧。 我看着晓阳已经表达了诚挚的歉意,在想着她是条件反射,也就饶恕了她,搬好马扎,离得远了一点,道:“我一米八的大汉,能有什么事,只是你的脚,还疼不疼。” 晓阳笑着说道:“我的脚呀,我的脚长得乖乖巧巧的,你可得对它好一点,不然的话,它容易条件反射,你说是不是”。 我看着晓阳无辜的表情,对晓阳的说法很是认同。 晓阳睡了之后,我还是把晓阳的几件衣服都洗了,毕竟是夏天,衣服要勤换,我洗着洗着,忽然之间,这搓衣板也就断了。 看着断成两截的搓衣板,我心里五味杂陈,其他人的媳妇罚跪搓衣板多是说说而已,从来是雷声大雨点小,算是雷阵雨,时间不长,而晓阳做事向来是说到做到,我看着搓衣板,十分的心痛,毕竟本不富裕的家庭又少了一件重要的生活用品,但我还是哼唱着小曲连夜把这搓衣板丢了,拜拜啦,老伙计,咱就是不用搓衣板,一样把衣服洗得干净。 第二天省城,邓叔叔和钟毅一起拜会了李剑锋的大伯李学文,作为家乡走出来的领导,李学文对钟毅和邓牧为、庆合很是热情,但是对于项目的支持,却十分有限,一个是本身所在的单位和交通没有太大的关系,二是时值年中,各项经费各有各的安排。三是毕竟不是一把手,在经费安排上还是要看一把手的态度。虽然已经退了二线,但李学文还是表了态,会积极协调交通口子上,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但钟毅和邓牧为、张庆合三人也并未抱太多的期望,他们今天找李学文,是想着如果有必要,请对方给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打个电话,引引路。 下午的时候,来到了交通厅,在农村公路处处长的门牌下面,五个人就在门口静静地等,这一等已经是十多分钟。张庆合和县交通局长陈解放抱着厚厚的一摞资料,这些资料是县交通几个人半年多的心血,孙友福本身就是交通局的,到了外经委之后,与不少企业交流的时候,大家最为在意的就是交通的便利性。所以孙友福主动提出了修建以县城为中心,辐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高标准公路的设想,邓牧为和钟毅都十分认可,就安排交通局做了设计方案。这些方案是陈解放带着几个人,跑了几个月,加了无数的班才做了出来。 几人静静等待,直到办公室的门打开,里面的人送出来一拨客人,挥手致意后。陈解放忙靠了上去,说道郭处长,我是平安县交通局的陈解放,上周打过电话,这是我们县钟毅书记、牧为县长、委办主任崔浩,这是县长助理张庆合。 郭处长不过三十多岁,看着眼前的几人忙伸了手说道:“哎呀、快、快,里面请,里面请,中午的时候领导已经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他老家的领导要过来指导工作。虽然咱领导已经去了二线,但是都是老熟人,您看,我这太忙了,失礼失礼。” 其实这次拜访,地区交通本要来一位副局长带路,毕竟县里越过了地区,很多领导都不熟识,但地区交通的人临时都有安排,要陪同的话只有等到下周,钟毅和邓牧为都不想再等,按照安排,今天先把资料送过来,明天的时候再去拜会领导争取支持。 郭处长的办公室不小,但是几个大的柜子里放的全是各种资料,但最为显眼的还是办公室里那张装裱了的全省交通地图。在这张密密麻麻的地图里,平安县是如此的不起眼。 和县里地区的办公室不同,待客的都是木长条凳,而郭处长的办公室中是黑皮沙发,钟毅、邓牧为和崔浩落了座,张庆合和陈解放就想着把厚厚的资料放在郭处长的桌子上,两人抱着资料,看到郭处长的桌子上已经满满的全是各种文件资料,实在没有多余的位置放这么多资料。 郭处长说道:“这样,放这”,说着指了指背后的一块空地。陈解放看了看这块空地,心里想着,咱辛辛苦苦从县里抱过来的资料,这样随手一丢,不知道这郭处长什么时候才能来得及看。 放了资料,张庆合从里面抽出了一份工程概要,双手递给了郭处长。郭处长笑着看了看几人说道:“我先看看方案”,说着就翻起来工程概况。 几个人就静静地等待,看了一半,郭处长就合上了资料,说道:“你们这条路修得比省城的大马路都不差,已经不能算作是农村公路了,我看你们这个介绍,都已经是要达到省道的标准了,既然是省道的标准,各位领导,实在对不住了,你们要去楼上,找国省干线处来看了。”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钟毅说道:“郭处,我们是按照农村公路来计划的,只是修的时候啊,稍微宽了一些。” 陈解放补充道:“郭处啊,您是知道的,咱们省道是省上编制省上修,我们县里哪有那个权力,再说我们报了省道,咋还享受农村公路的扶持补贴?” 郭处长笑着说道:“咱们遵循实事求是的原则,第一,这个确实不能算农村公路。第二,就算是农村公路,咱们也没有扶持补贴,大家都觉得,报个方案咱们就要批钱,咱们省汀确实早就没钱了,兜里就这几个钢镚,大家都盯着,一翻年,就全部分下去了。”随后端起了杯子,喝了几口。 张庆合还想再争取一下,但钟毅起了身,作为基层的一把手,端茶送客的道理钟毅还是明白的。说道:“谢谢郭处了,我们去楼上再问问”。陈解放和张庆合就去搬了资料。郭处长还是礼貌性地起身把几人送到门口。 几人出了门,张庆合说道:“宰相门前三品官呀,咱们去楼上看看?” 钟毅点了点头,说道:“来都来了,空手回去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呦,走,去看看”。几人上了楼,就来到了国省干线处,听说是县委书记和县长亲自前来,这干线公路处周姓处长也是热情招呼,忙吩咐人倒了水。几人也是相互做了介绍。 几人落了座,这周处长年龄不小,看着也近五十岁,戴着一个黑框眼镜,这眼镜看起来比张庆合的眼镜底子都要厚。最惹眼的还是那烟灰缸子里的烟头,横七竖八的堆了不少。 钟书记做着汇报,周处长一边听一边看着材料,频频点头,翻了两页就道:“钟书记,听您这么说,再加上我看这材料,您这没找对呀,您修的这是农村公路呀,这要到楼下找郭处长,我们管的是统一规划的干线公路”。 邓牧为看着钟毅,说道:“周处长啊,我们就是从楼下刚刚上来,咱郭处长说” 周处长挥了挥手说道:“老郭是不是说这不属于农村公路,这个小郭,你们是不懂,稍微修得宽上那么一点,他就说不归他管,这按照政策那,也说得过去,但按照政策讲,也不归我们管那,你们从基层来的,最讲道理,你们说是不是?他不能总把问题交给我们吧,毕竟我们也为难呀。但说句不该说的,你们这两条公路的标准,对于一个县城来说,是不是标准定高了。虽然是你们自筹项目,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修得太宽,没必要,你们一个县城,才几辆车,这都四个车道了”。 钟毅说道:“周处长,那您给拿个主意,指点我们一下,我们都已经动工了,总不能停下吧”。 钟毅话音一落,崔主任忙掏了眼,递给了周处长。 周处长接过烟,并不着急抽,而是细细地看着烟嘴上的标签。说了句,我就说嘛,你们敢修这么宽的路,我就说嘛,咱基层有钱,你看这烟,比楼上老几位抽得都好。 这话说完,崔处长说道:“这不是到咱省城走亲戚才买了一包好烟”。说着就点了火,顺便把烟丢在了桌子上。 周处长斜着眼看了那包开了封的烟,说道:“崔主任是吧?把您的烟收好喽,别因为一包开了封的烟,让咱老周落一个吃拿卡要的臭名声。钟书记、邓县,不是咱老周在这块难为你们,你们的心思我也懂。但是你们要走我们这条线,太复杂,要先列入计划,经过层层审批报备,你们才能拿到扶持,而且要修的话,肯定也不是你们这个干法,你们这叫什么,这叫拿着发票到我这报账来了。” 邓牧为道:“所以才请周处长给我们指条路”。 周处长笑着说道:“咱那会指什么路,你们找扶持,关键还在楼下,但是你们拿到扶持,哼,哼哼。”周处长冷笑两声道:“你们的项目名字起得好,吃上三代苦,修通两高路,这好就好在高这个字上。”说完就抽了一口烟,点着头道:“明白没”。 钟毅与邓牧为来了一个眼神交流,道:“明白了,明白了,谢谢周处”。 周处说道:“谢什么谢,我可什么也没说”。 临行之时,崔处长还是不小心把几包烟落在了沙发上。 说罢几人就起身告退。出了机关大门,几人就回了招待所,这次是陈解放亲自开车,路上的时候,陈解放心里纳闷,这明白了明白了,明白什么了,这老周是啥也没说呀。 钟毅坐在前排,说道:“老邓啊,这事你就走个后门吧,毕竟是为了全县群众,就算将来传出去,咱也不丢人,礼我可都帮你备好了”。 邓牧为点了点头,道:“看来也只有走这一步试试,今天我试试,我看能不能约明天的晚饭,毕竟我这亲家,我一年也才见上一次”。 临近晚上,邓牧为敲了门钟毅的门,说道:“老钟,回话了,儿子儿媳一会来接我,晚上的时候你们去吃饭,不管我了。” 钟毅说道:“晚上,晚上我就不吃了,能节约几毛是几毛,我可不想走捐款那条路,但是也得做好准备了,到时候咱俩可得带头啊。老邓,全县群众可都盼着你的好消息,要是这件事办成了,回去咱群众得给你刻碑啊。” 邓牧为看着钟毅的半灰半白的头发,对这个老搭档充满了无限的敬意。在县城这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县委书记,如今细细看下去,岁月在脸上已经刻满了沧桑。邓牧为现在还记得,84年的夏天,钟毅被地区周书记送到了县城,那个时候的钟毅头上只有少许银发,意气风发,充满活力。如今的头上已经是只有少许的黑发,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起来,这个外地人,为了自己的家乡,日夜操劳,不辞辛劳,现在连一碗拉面都不舍得吃,而是准备着把钱都带头捐款。 邓牧为说道:“老哥啊,刻碑的事咱哥俩都别想了,到时候咱群众说咱俩还是办了件实事就对了。崔处长,这饭可得吃,咱们再穷,也不能差咱们钟书记一碗面啊。” 崔主任说道:“钟书记,饭要吃啊,累病了可不行,咱群众可离不开你”。 钟毅笑着说道:“咱这干革命的身体,硬朗着那,再说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何况在一个平头百姓,只是扶持资金的事定不下来,我这心里就堵得慌,吃不下。” 听着说话,张庆合和陈解放也开了门。这时候就听到了楼下的喇叭声,邓牧为说道:“应该是到了,你们几个照顾好咱钟书记,一定要吃饭”。 崔处长道:“邓县,您放心,咱钟书记的药都必须饭后吃,不吃饭药都没法吃”。 钟毅说道:“那行,干脆一起下去出去走走,老待在招待所里,发闷,走饿了,咱就吃饭”。 说罢,几人就一起出了门,陈解放搬着高粱红。晓勇忙接了过来,与众人打了招呼之后,就发动了汽车。钟毅几人眼神之中饱含深情,夏日凉风袭来,吹乱了钟毅的发型。邓牧为看着几人期许的目光,点了点头,莫名地一阵心酸,带着八十九万群众的期待,上了车。 在城关镇,晓阳算是第一天上班,由于孙友福没有到任,或者不知道孙友福还能不能到任。现在还是祝秀在负责城关镇的工作。 祝秀一大早就跑到了邓晓阳的办公室,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对于祝秀,晓阳十分的熟悉,这个大叔在县城里是有了名的朋友多,但和李叔不同,李叔结交的朋友多是战友和同事,而祝秀的朋友覆盖的范围就比较广了。但祝秀和李叔有一个共同点,俩人都是县城里有着名号的酒经考验的战士。 祝秀对晓阳也不客气,道:“晓阳,叔咋听说孙友福,哦,不,孙副县要兼任咱们这儿的书记,你说是不是奇怪,你俩为啥不一起来”。 对于祝秀问这个问题,晓阳显得十分的意外,毕竟根据常理分析,孙友福为什么没有来,少数几个知情人私下怀疑的对象就是祝秀在从中捣乱,晓阳一时半会实在是搞不定,祝秀这样问自己,是什么意思。 晓阳说道:“祝叔叔,我不知道呀,我还纳闷,正想着空了问你那”。晓阳也在想,如果自己说不知道孙友福要来,那就太假了,让人觉得自己不真诚,没有拿人家当自己人。 祝秀道:“我也不知道,很纳闷啊”。 晓阳道:“祝叔啊,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直接再进一步啊”。 祝秀苦笑了一声,道:“晓阳,叔也不瞒你,叔是有想进一步的想法,这个大院里的人,那个不想到那个位置,但是那叔现在想通啦,顺其自然,毕竟叔都这个年纪了,又何苦和自己过不去?” 晓阳听着祝秀的话,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了,是啊,孙友福要来是大势所趋,祝秀再糊涂也糊涂不到去搞这些手段,毕竟这事一出,大家第一个考虑的就是祝秀,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难道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第77章 芳芳要请你吃饭 钟毅看着大街上的人群,偶尔有公共汽车穿梭而过。看着这条大街,在省城已经是赫赫有名的主干道,但也不过是四条车道。 钟毅感叹,咱们这里省城的主干道也才四车道,而去过的两个特区,这种路都拿不出手。看来啊,需要打通的不只是我们的两高路,还有咱们的心路。需要解放思想的不止咱们县城,咱这省城的同志,还是需要把思想打开啊,从特区发展的经验来看,以后四条车道的路是基本配备啊,回去之后,我建议把友福撰写的关于修路的调研报告印发全县,这个同志,看得远啊。 陈解放是解放时期出生的,是省城交院毕业的毕业生,和孙友福实际上还算是校友,但和孙友福不同的是,陈解放是属于推荐上的大学,而孙友福是凭借真本事考的大专,刚刚分到交通局的时候,孙友福简直就是个受气包,属于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角色,如果不是干部年轻化,钟毅力推提拔年轻干部,自己当年会不会推荐孙友福为副科?陈解放没有想到,孙友福转眼就成了地区最为年轻的副县。陈解放至今还记得,当年要送孙友福去安平报到,人事科长说组织部不去人,自己明明是有时间的,却安排了一个副局长去安平送孙友福。当时就觉得孙友福去了乡镇,估计也就一辈子乡镇了,毕竟组织部连个大头兵都不出面。体制内的年轻人,真是不可低估啊。但是反过来想,如果不是自己推荐,孙友福估计还在交通局画图纸那。 和陈解放有着同样想法的,就是张叔,当年孙友福刚到安平,被计生办的肖仁是欺负得不轻,每次去搞计划生育,那辆小面包的副驾驶,永远是肖仁的专座,这孙友福就和八九个大头兵一起挤在后面,最后连计生办的临时工都觉得孙友福真是自己见过最为可怜的副乡长。因为受到排挤,工作就打不开局面,为此,自己和老马里里外外地没少批评孙友福。人挪死、事挪活,实在想不到,孙友福到了工业园区受到了领导的赏识,像坐上了东方红火箭一样飞速地升迁。 省城里面热闹而不繁华,拥挤而不高端,几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干部,看过了深圳和上海的霓虹之后,竟然也对省城的建设指手画脚起来。几人感叹,省城虽大,不过是大号的县城,从城市规划、道路建设、公共设施和内涵挖掘上,都止步于60年代一样。偶尔几座高楼,让人觉得不是新鲜,而是突兀,反倒有些不符合这老城的气息。 几人又到了上午的拉面馆子,之所以还选择它,是因为这家拉面馆子的辣椒油确实很香,而且敞开供应,店里的老板看着几人夸张地往面里加着辣椒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看着几人穿着打扮、谈吐气质也算是体面人物,但是咋只吃面配辣椒油,连个小炒都不舍得吃。 而几人却窃窃私语,说是省城也只有物价算是和特区接轨了,一盘凉拌黄瓜都要五毛钱,在县城只要两毛,一盘炒牛杂要一元五,在县城只要五毛。辣椒油不要钱,就多拌一点辣椒油。泥腿子出身,兜里没有几个钢镚,遇到花钱的地方,总爱比价,比来比去,就舍不得花钱了。 晚上九点,钟毅几人才到了招待所,而邓牧为走亲戚还没有回来。钟毅点了点头说道:“没回来好啊,没回来说明交流的深入。” 直到十点钟,邓牧为才到了招待所,二哥和二嫂一直想着让邓叔叔回自己家住,但邓叔叔觉得自己去了多有不便,再加上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商量,就谢绝了。事实上二哥二嫂在省城的住宿还比不上我们在县里,两人的工作说起来都让人无比的羡慕,特别是二嫂,实力和地位是可以与地区周书记直接通话的,但是俩人却住在单位的筒子楼里,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虽然二嫂的父亲有着独立的大房子,但是二嫂的父亲觉得成了家就要有自己的小家,除了孩子是住在姥姥姥爷家里,平常也是姥姥在带。 晓阳曾经问过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了,但是事实上二哥看着五大三粗的,在家中的地位也不高,特别是在他岳父面前,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倒是二嫂,回到自己家里对二哥是真的关怀备至,生怕二哥的自尊心受到打击。 二哥二嫂送了邓叔叔,也就走了,但邓叔叔却没有选择直接上楼,而是又四处转了转,好不容易在一个家属院的门口找到了一家卖卤味的。邓叔叔看四下无人,就买了只烧鸡和猪大肠,又拌了一个花生米,一个黄瓜,用塑料袋装着回了招待所。 因为今天去走亲戚,身居高位的亲家对于他们修路的事情没有明确表态,但也没有明确表态,只是笑眯眯地应着,随口说了一句会让秘书过问一下,接着就是喝酒。亲家待客热情,邓叔叔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基层来的亲家就怠待了自己,还是开了两瓶好酒,桌子上安排了几道硬菜,酒足饭饱之后,两口子还亲自把他送到了别墅门口,小孙子礼貌地给自己亲了额头。 这顿饭吃完,邓叔叔心事颇重,对于邓叔叔来讲,吃饭不重要,心里想着这件事亲家只是安排秘书问一下,问谁,怎么问,不亲自出面这事能成?但是亲家的话已经说了,说了之后就把话题放到了小孙子的身上。自己就没有找到机会再去说修路的事。到了招待所门口,邓叔叔才觉得自己是吃饱喝足了,自己的几个老伙计连吃没吃饭都不好说。所以也就买了几个菜,想着晚上回去的时候,让大家也吃点硬菜。 到了招待所里,邓叔叔把几人全部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钟毅看着桌子上的好吃的,说道:“看来咱老邓的亲家没架子啊,还给咱打包了小食堂的美味佳肴,我就说刚才不吃饭,但现在好了吧,咱们一人一碗面,山珍海味吃不下了吧”。 张庆合打开包装袋,笑着说道:“钟书记,我就说嘛,领导也是普通人,这不,猪大肠一样地吃。” 几人把这烧鸡和小菜当作了邓叔叔亲家打包来的,邓叔叔也并没有解释,只是说道:“解放,去找几个凳子,拿几双筷子,再开瓶酒,咱们也解解馋。” 陈解放去招待所里借了几双筷子,又从车上取了高粱红酒,就跑到了上面,几人也没有搬凳子,就将就了床,一边两个,一边三个。 崔主任夹了一颗花生米,道:“这领导家的花生米是不一样”。张庆合嘴里嚼着猪大肠,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猪大肠你们尝一尝,是和咱县城的不一样,领导家里确实整得干净。”钟毅放下了酒杯,说道:“高粱红配着烧鸡,味道是真好。” 几人稍微吃了一会,自然就说到了工作上,邓叔叔道:“秘书会落实,喊咱们呀,等消息。” 几人听完之后,共同举了一杯,表示庆祝。 第二天一早,晓阳赖着床不起,毕竟晓阳现在在城关镇上班,走路就已经可以上班,而那辆吉普212总是坏,加油保养倒是小钱,但天天修下来我们有些扛不住了,晓阳心心念念想买一辆和文静骑得一样的摩托车,我倒是也赞同了,只是我赞不赞同也不重要,毕竟晓阳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把晓阳的长裤和稍显宽大的短袖准备好,我又下楼买了包子,等我回来,晓阳也就起了床,正在刷牙的晓阳穿着宽大的短袖,以前曼妙的身材现在被衣服全部遮挡了起来,只有那精致的面容之下让我们可以想象到这个姑娘的身材不差。 晓阳看着包子,说道:“又是包子啊,门口的包子我都不想吃了,太油腻,小李,以后你别管我的早饭了,城关镇的食堂里是管了三顿饭的,听老祝说味道还行,毕竟自己的食堂,还算干净”。 不知不觉中,晓阳对我的称呼已经变了几次,从以前的笨蛋,到后来的朝阳,从以前的领导,到现在的小李,我十分担心,万一晓阳进步再快一点,我会不会成为小李子。看来,前段时间我当副书记,晓阳当副乡长的时候,是我的高光时刻,至少在形式上,我在家里是领导,晓阳喊我领导的时候,语气之中满是尊敬,让我一边用力干活,一边十分地享受,这就是人家的本事吧,拿准了你就吃这一套,但是就是这傀儡,我干了才不到一年,就被颠覆了。 到了安平,高春梅骑着那辆弯梁小摩托到了乡大院,我正和伍建商量着翻建我们村小的事,家林又主动与我通了话,督促着村小的进度。 高春梅道:“李书记,咱们快去看看,自动化设备可以实现灌装酒了”。 听到这里,伍建我们都一起站了起来,我招呼,快去,快去把吴乡长请过来,咱们一起去现场看一看。 说着,乡大院里的人浩浩荡荡地就去了高粱红酒厂看热闹,厂家的技术员还在调试,酒厂今年分来的大学生彭家忆正在跟着技术员学习操作,设备看起来十分的复杂,但彭家忆学的认真,操作的仔细,不时拿着本子做着记录,只见一个个的玻璃瓶子整整齐齐地随着传送带慢慢地向前推进,到了一定的位置,灌装喷头直接向里面注入了白酒,滴水不漏,用量杯测量,分毫不差。 大家都试图往前挤,想看着这灌装设备到底是如何实现的灌装,吴香梅取了灌装酒,放在鼻孔之下闻了闻,说道:“真是好酒啊,香味浓郁,清澈透亮。” 孙向东看了吴香梅,十分诧异地提醒道:“你闻到酒味了?不可能吧,这是水,就是咱院里那口老井的井水,他们测设机器用的。” 吴香梅一时有些尴尬,高春梅直接一脚踢在孙向东的屁股上,道:“我真想一脚把你踹到井里去”。 吴香梅也是一脸嫌弃地看着孙向东,道:“春梅,你丢的时候喊上我,姐姐给你搭把手”。 孙向东咧嘴一笑,憨厚地说道:“是酒,是酒,吴乡长说是酒它就是酒”。 高春梅道用手一指,说道:“你,现在就去烧锅炉去”。 孙向东点了点头说道:“好嘞,好嘞”。然后就从哄笑的人群中挤了出去。 中午的时候,二胜和二哥各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了乡大院,说是中午要一起吃顿饭,我摸了摸兜,十分为难地说道:“出去吃啥,咱这食堂味道也将就”。 二哥拿着我的搪瓷缸子,接了水,喝了几口,又递给了二胜,二胜也没客气,俩人就这样喝了半缸子白开水。 二哥拍了拍我,让我起了身,自己坐在我的办公椅子上,就看着玻璃下面我压着的七八张照片。说道:“不是我俩要请你,是我们砖厂的会计芳芳要请你”。 我看着两人道:“芳芳?我接触不多呀,她能有啥事呀”。 二胜说道:“啥事呀你要去了才知道,反正是她自己出钱,你要是不去,我俩可就算是得罪了会计”。 看俩人态度诚恳,我也就跟着去了。到了地方,芳芳已经点了四个菜,两个大荤,一个半荤半素,一个凉拌干豆皮。在这张小桌子上,看起来也是满满当当的。 芳芳要开酒,被二哥制止了,说道:“厂里有规定,不能饮酒上岗”。 二胜端着的杯子,也就放下了,说道:“贾大爷的话咱是不敢不听呀,贾大爷急眼了,要动手打人”。 芳芳也就把酒放下了。我并不着急问是什么事,只是招呼大家快吃,吃了还要继续干工作。 芳芳看着二哥和二胜,两人也都是自顾自地吃,丝毫没有说事的意思。 芳芳放下筷子说道:“李书记啊,有个工作给您汇报下,咱砖厂啊最近效益不错,这砖啊都是排着队地往外送,其实,乡里今年给我们定的销售目标,我们已经完成了”。 我点了点头,道:“这事我知道,老贾说过几次,这个值得肯定啊,到年底的时候,说不定能翻倍”。 二胜说道:“可不少嘛,我们现在整体累得跟个牲口一样,太阳这么大,咱又烧着砖,那一天到晚,我看我们呢要出几斤汗才算完。” 芳芳又道:“是啊,晚上的时候,大家呀热得睡不着,白天干活就没精神,大家就想着,可不可以在寝室里都装上风扇,装上风扇之后,大家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那个时候的风扇,已经逐步开始走入了寻常百姓家,但是砖厂的寝室不少,都装下来成本不低,再说乡大院的寝室里也没有装风扇。 我看着几人说道:“贾叔是什么意见”。 芳芳说道:“贾叔呀,贾叔说,让我们保持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他是既不支持也不明确反对,喊我们自己给乡里报告,乡里支持,他就在报告上签字,李书记,您是分管我们乡镇企业的,您说说,靠工作作风,能凉快吗”。 我心里也盘算着,既然砖厂提前半年完成了销售任务,就是装了风扇,压力也不大,但是这事涉及花钱,吴香梅的态度不明确,我也不好直接表态,就说道:“我个人没有意见,这样,你们把报告打上来,我回去和吴乡长商量”。 芳芳听完之后,马上以茶代酒举起了杯,二胜看芳芳举杯,马上也提了起来。见二哥没有动,芳芳用腿碰了一下二哥。 二哥放下了筷子,说道:“你们喝就行了,我就算了吧”。 芳芳不依不饶地说道:“那可不行,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你不举杯就是不支持我的工作”。 二哥说道:“你说你一个姑娘家的,周围都是大老爷们,你说你睡什么宿舍”。 芳芳白了二哥一眼,道:“要你管,端杯子”。 二哥看着芳芳,摇了摇头,道:“一起喝一个喝一个”。 中午没有喝酒,结束得自然也快,不到两点我就回了办公室。 下午回到了办公室,我翻出了之前的稿子,又重新构思,结合着这两年参与高粱红酒厂改革的心得体会,开始试着写高粱红酒改革的文章,争取通过邓叔叔的关系,发到省报上去。 快下班的时候,就接到了晓阳的电话,晓阳说道:“今天不用再来接我,李剑锋不在家,我约了文静一起吃饭,文静到时候会开着摩托车来接我,正好我看下文静的摩托车好不好。你自己回李举人庄解决。说完了这个事,晓阳又悄声说道,监察的蒋叔带着人,把李叔颇为器重,重点培养的向建民带走了。 看着外面已经没了太阳,我嘱咐了几句小心下雨,电话里也不敢涉及太多关于举报信和诬告的话题。 蒋叔的人把向建民带走,我心里暗道,估计是和孙友福文静的事情有关,向建民是工业园区的办公室主任,平时工业园区的宣传也归他们管,文静和友福在工业园区交流工作的照片被人拿来做文章,作为负责宣传的向建民应当是有所牵连,看来,向建民已经涉及孙友福和文静被诬告的事了。 既然晓阳不回家吃饭,我也就回了李举人庄,二哥因为要看鸡棚,所以并不住砖厂宿舍,晚上的时候也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我到了家,大嫂还没有到,父亲说道:“估计是回王庄了,要不咱们就吃吧。” 二哥看了看手表,说道:“我看咱们再等一等,大嫂昨天说了,今天要回家吃饭”。 父亲抽着烟,点了点头说道:“老二呀,这鸡棚我看你还是不要住了,鸡最近也不少了,天天住在鸡棚里,也不像个样子”。 二哥说道:“算了吧,说不定咱走了,这鸡又少了,都是正下蛋的母鸡,如果丢了多可惜”。 父亲起了身,蹲在门口,也不看我们,抽了会烟说道:“鸡棚就和你大哥家一墙之隔,现在外面风言风语的,不好,实在不行,你回院里住,我和你娘住鸡棚”。 二哥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爱说啥说啥,反正咱身正不怕影子斜。” 母亲端着碗,走了过来,说道:“当初我说狠下心来让秀霞走,你们都不同意,现在咋整。老二,你要抓紧时间娶个媳妇”。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是该娶媳妇,但是娶到哪里?既然秀霞不走,咱也不好再去让秀霞走了,她这孩子主意大,做点小买卖,你看到现在都还不回来,我看呀,咱还是准备给老二盖房吧,以后娶媳妇,不能娶在砖厂去吧。” 二哥说道:“爹、娘,你们别管我的事了,我有本事就娶,没有没事就打光棍,盖房的事,就先放一放,我现在住寝室也挺好的”。 这不是你没住寝室吗? 正说着话,大嫂就推着车进来了,车后面还有一个麻袋,看着不重,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母亲招呼道:“秀霞,快去洗洗手”。 大嫂笑着说道:“老三也回来了,晓阳咋没来?” 我说道:“晓阳调到城关镇去了,没在柳集了”。 大嫂道:“晓阳这是又升官了啊”。 爹说道:“一个女同志生个啥官,最重要的是会生男娃娃,老三才应该在官场上去好好干。” 听完父亲的话,我又是一阵脸红,没有晓阳,我都进不去这体制,我也从来没觉得乡大院能够算得上什么官场,乡大院里和干庄稼活路是有区别,但绝对上升不到官场这两个字,我也算不上是哪门子官。 大嫂说道:“爹,你倒是会生,你看老三,都是大官了”。 爹本来刚上了桌子,白了一眼大嫂,又蹲到门口抽烟去了。 大嫂看爹起了身,说道:“爹,吃饭了,别天天生闲气。” 然后大嫂看着我说道:“现在爹忙呀,天天和二叔、有纲商量着去盖学校,爹啊,我告诉你,这盖学校的事,他们几个想法和咱不一样,咱是想的把县里给的慰问捐了,盖个好学校,有的人是想着从里面捞个买卖”。 爹叹了口气说道:“秀霞啊,爹咋说也六十多的人了,你不能老让当爹的下不来台。你说,你二叔能有什么坏心思,难道说他还惦记修学校那俩钱?老三,这件事有纲和你二叔找了我几次,这事你该帮忙要帮忙,不能咱们村盖学校,咱们村的人不参与吧。” 修学校的事,乡里教委办的丁洪军在负责,乡建筑公司的伍建则负责对接有纲叔建设上的事,按照乡里的安排,村里只需要把场地找好,建设的事由乡里的建筑公司来。 我说道:“爹,学校的工程质量必须得到保证,到时候是要验收的,验收不合格,是不给钱的”。 爹刚要张口。二哥说了话,道:“爹,你别老糊涂了,乡里建筑公司,晓阳是给咱家买了股份的,算下来你还算半个股东,你就别跟二叔掺和了”。 爹气得起了身,说道:“你们几个,把我和你二叔看成啥人了,你们到村里打听打听,我们两兄弟从来是不贪不占,操心学校,还不是因为,算了,我不管了”。 母亲说道:“你们两兄弟,以前村里的事哪有你们两兄弟的份?还不是孩子出息了,管着这个事,人家有纲才三天两头往咱家里跑。我咋还听说老二换了个地方搞麻将。” 爹猛地放下了筷子,说道:“又是听说又是听说,不在他家,和他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眼红他挣钱了。” 大嫂拿着筷子,一把递给了父亲,说道:“爹,说话就说话,咋还拍起了桌子,来,继续吃。”说罢一把塞到了父亲手里。 父亲拿着筷子,气哼哼地看着大嫂,还想闹脾气,但看了看旁边的大嫂,吃起了饭。 吃过晚饭,已经飘了雨,大嫂说道:“老二,鸡棚的挡雨帘子放下来没”。 二哥忙起了身说道,忘了,我马上去看看。 大嫂说道:“我也去,顺便把岂同接回来”。 父亲看了一眼母亲,说道:“你也去吧”。 母亲从屋里拿了雨衣雨伞,说道:“都披上一点”。 我担心晓阳,就忙说道:“我也回去了,晓阳一个人在家。” 路上的时候,雨越下越大,我担心晓阳千万别淋了雨,再加上摩托车不防滑,越想车越快,好在这个时候路上的人不多。 而钟毅和邓叔叔几人,在招待所待了一天,生怕错过了领导的电话或者来接自己的专车。但是这一天,十分的难熬,就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邓叔叔,都不时地看着自己的手表。省城也下了雨,看着大雨倾盆,几人也就断定,今天领导太忙,肯定没来得及安排。毕竟如果领导安排了,下面人不会没有行动。 到了家里,还没进门,就听到晓阳爽朗的笑声,晓阳笑了,我也就放心了。在门口停了一下,还有声音,仔细辨别,是文静。本想着拿钥匙直接把门打开,但还是敲了敲门。 过了两分钟,晓阳才开了门,看见我就说道:“下这么大雨,你还回来干什么,多不安全”。 我说道:“这不是担心你,担心你金屋藏娇。” 晓阳严厉地看了我一眼,用手指了指我,悄声说道:“文静在,你可放老实一点”。 我看着晓阳道:“看你说的,我那天不老实”。 我俩门口说着话,就听到文静说道:“姐夫回来了?” 我正准备搭话,晓阳说道:“李朝阳回来了”。 文静笑嘻嘻地在客厅里站着,我看着文静穿的衣服,十分的奇怪,这不是晓阳的短裤和短袖。 晓阳笑着说道:“你可不知道,刚刚下雨,文静的驾驶技术可好了,只是文静淋了雨”。 我关上了门,上下打量了一番文静,确定了这是晓阳的衣服,还是我买的。文静比晓阳稍高,衣服穿在身上显小,倒是把紧俏的身材暴露无遗。看来应该是淋了雨,换了晓阳的衣服。 我关心地问道,没事吧,下这么大,你俩不会找个地方躲雨呀。 晓阳说道:“都快到家了,躲什么雨,只是雨下得大,文静走不了啦,今晚你就睡在旁边,我和文静一起睡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收拾一下”。 晓阳道:“收拾啥呀,就一个凉席,一个枕头” 我仔细看了,文静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晓阳倒是干的头发。文静说道:“你们说话,我去洗衣服”。 我忙走上去,说道:“文静,你好不容易来一下,哪有洗衣服的道理,你们聊,我来洗”。 文静脸色马上红了,看了我一眼,转身羞答答地走了。 文静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晓阳马上用手开始掐我,一边掐一边悄声说道:“文静自己的衣服,淋湿了洗一洗,里面有内衣,你在这里瞎积极什么?” 我一脸惊恐地看着晓阳道:“我不知道呀,不从来都是我洗。” 正打闹着,文静喊道:“姐,你家没有搓衣板吗?你家搓衣板去哪里了?” 第78章 请来一趟省府大院 文静送晓阳回来,因为淋了雨,加上雨现在还没有停,文静干脆就留宿在了我家。姑娘都爱干净,文静就想着把淋了雨的衣服洗一洗,但是在卫生间却没有找到搓衣板,晓阳疑惑地看着我,道:“搓衣板那?” 没看到啊。 说谎,咱家就你最爱洗衣服,你能不知道搓衣板去了哪里,是不是被你丢了? 我看着晓阳说道:“晓阳,咱家是我洗衣服,你要把爱与被爱搞清楚,我从来不爱洗衣服?” 晓阳一把搂着我的脖子,然后又怕文静突然开了卫生间的门,不时地看着卫生间的门口。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晓阳,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毕竟已经很久没有研究过基本国策了。 我不爱洗衣服,只爱你。 晓阳脸上一脸吃惊又满意的表情,摸了摸我的脸,说道:“领导,小女子有孕在身,领导辛苦了,领导憋坏了。” 说着笑着起了身,走到卫生间推开门,略显骄傲地道:“文静,我们家朝阳劲大,洗衣服从来不用搓衣板,两只手就搓干净了”。 看着晓阳这样说,我得意地站起来,两只手在空中搓呀搓,这一股牛一样的力气,没处使啊。 不一会,文静就洗好了衣服,晓阳和文静两人高高兴兴地走到阳台,晾起了衣服。 文静凹凸有致的身材非常的惹人眼,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媳妇果然都是别人的好,但是晓阳至少和文静一样好。 文静道:“还是新式的家属院好,家家户户都有阳台洗手间,多方便呀。” 文静道,你要是喜欢,就搬来住,让李朝阳去和李剑锋搭伙过日子去。 文静扑哧一笑,看着我说道:“他俩搭伴过日子,我是同意,就怕你不同意。” 晓阳道,坏的你。 我倒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只有陪着尴尬地笑了笑。 文静说道:“晓阳,姐夫,还是你俩住一起,我住隔壁,姐夫,晓阳可说了,一天看不到你,就心里发慌”。 晓阳轻打了一下文静,道:“又打胡乱说,不行,我不和他睡,咱俩一起睡,话还没说完那?” 文静把晓阳搭在肩膀上的手轻轻放下,说道:“我一个人都习惯了,你可别打扰我,说着也就回到了隔壁的客房里收拾了起来”。 我看着文静进了客房,就看向了晓阳,那意思是请明示,我到底睡哪里? 晓阳也回了我一个眼神,傻的你,滚。 晓阳又跑去客房,劝了文静一会,顺利俩人嘻嘻哈哈地又聊了一个多小时,没办法我洗漱完就到了主卧里休息去了。 直到快十一点,晓阳才爬上了床,早已经换了睡衣的晓阳身上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晓阳抚摸着我,悄声说道:“领导,以后咱再也不跪搓衣板了,我以后要对你好一点。” 我看着晓阳说道:“咋啦?你都快成我领导了,你可别吓我,一天不被你收拾,我都觉得不自在,感觉是少了点啥”。 晓阳用手在我身上不停地轻轻地挠,说道:“领导,你的嘴是真硬啊,我对你是过度关心了一些,但你可别怪我,收拾你我可心疼了,妈说了,管你要和管孩子一样,刚开始就要把规矩立好,不然以后管不了。文静说的,剑锋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她都快忘了剑锋的好,这李剑锋也是够拼的,为了外贸公司,去上海出差,一走就是半个月。” 那他们怎么会有孩子?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李剑锋那小子,外强中干。 我瞪大了眼睛说道:“文静这个都和你说?” 晓阳道:“这就是生死之交的闺蜜,我俩的秘密多了。只是我也觉得文静挺可怜的,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举报的事,向建民被带走,她还在担心李叔,不知道到底是谁,还在打文静的主意。” 每次晓阳我俩聊天,总是聊得没完没了,这次也是,等到我们起床,文静都已经买好了早饭。 早上的时候,还没有上班,李叔就来到了监察,到了蒋叔的办公室里,俩人就把门关上了。 问得怎么样? 知道的全交代了。 到底是谁。 反正不是他,这相机有三个人接触过,里面的胶卷,找不到了。 李叔起了身,道:“三个人?老蒋,你们不会一个个地问吧,这样下去那还不得人心惶惶军心大乱”。 蒋叔说道:“老李,不见人我们怎么问话,不问话我们怎么确定人。” 李叔背着手,思考着,作为工业园区的一把手,他深知那张举报孙友福和文静的照片是从这里流出去的,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自己的人,现在已经无法回避。但是李叔不想工业园区办公室里人心惶惶,大家之间都在相互猜忌,这对单位的稳定和大局十分不利。 李叔道:“综合办公室一共只有四个人,除了向建民都是大头兵,也是我从各个乡镇选拔上来的,和孙友福赵文静处得都不错,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蒋叔说道:“老李,你坐下坐下,你站起来我有压力,其实小向是真的不知道相机的事,他只负责保管相机,但他并不是相机的唯一使用人,也就是说里面的胶卷什么时候丢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李叔点了点头,道:“小向这个人,我是了解的,比较实在,平时也没什么坏心眼。” 蒋叔看李叔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会道,你作为工业园区的一把手,我和你只是交流案情,算不上泄密,这个事你考虑考虑,就是还有一个线索,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向建民说,齐江海曾经也接触过这个相机,你说老齐没可能干这种事吧。 李叔眯了眯眼睛,又站起了身,开始踱步,直到手里的烟头已经烫手,才回过神。 李叔道:“可以查一查。” 蒋叔听了李叔的话,郑重地说道:“老李,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还没有和伟强书记报告,对副科实职的干部,必须伟强书记报告县委之后,我们才能动,就算动,我们的手段也不够,必须联合公案一起,但是从现在的线索来看,难啊。” 李叔点了点头道:“那就等钟书记回来再说吧,这种事情你们有你们的程序,我就不插手了”。 蒋叔说道:“是不是要把向建民带回去啊”。 李叔说道:“带什么带,不带,再待几天,待几天好啊,待几天能管上一辈子。再说,这昨天才进来今天就出去,这是甫志高啊,回去之后怎么在单位立足,但是你们不能欺负他,这是个老实孩子”。 蒋叔道:“老李,看你说的,把我们当成什么了,锦衣卫啊,我可告诉你,我们单位牌子上,也是挂了人、民两字的”。 李叔白了一眼蒋叔,道:“老蒋啊,县城就这么大,谁不知道谁呀,你老小子的手段,我可是早有耳闻。” 蒋叔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小心我告你诽谤”。 而在省城,邓叔叔不时看着自己的手表,昨天白白浪费了一天,最后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次和钟毅到省城来争取支持,不说解决全部资金问题,能够解决一半问题也是好事。但是现在来看,等得越久希望是越渺茫。不由得念起了阿姨常在耳边念叨的《增广贤文》里面的古诗。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富贵人,门前拴着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门前放着讨饭棍,亲朋好友不上门,世上结交需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有钱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三穷三富过到老,十年兴败多少人,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邓叔叔苦笑,自己不就是拿着要饭棍,亲家的门口不就是拴的高头大马,前天晚上自己的工程概况,亲家是一看没看就随手放在了桌子上,沟通了几句就说了一句“让一句秘书来办就打发了”。邓牧为邓牧为啊,你真是大有作为呦,这下怎么向全县八十九万群众交代哦,看来真的要从这县委大楼上纵身一跳喽。 钟毅也是坐在招待所的床上,心里盘算着,自己也不好去催牧为,牧为也难。毕竟现在牧为的亲家也没有分管交通,不说省城,就是在县里,大家的分工都是泾渭分明,分内之事是责无旁贷,分工之外的事情是不好插手。现在自己是端着碗到省城讨饭,哪还敢和别人提什么要求。难道自己做这个决定真的错了吗,当时报上去,地区也有很大的反对意见,认为此事是规划太过超前,不切实际,干部群众认识上也有差距,认为是好高骛远,劳民伤财,最后会半途而废。钟毅心里暗道,如果修不通两高路,真是愧对了县里的群众,如果走捐款修路这条道,每家每户的负担就太重了,无论群众支不支持,自己心里这一关就过不去。 钟毅正在房间里沉思,就听到了敲门声,钟毅崔主任俩人相互对视,崔主任麻利地就起了身,忙去开了门,来人正是邓牧为。 邓牧为欣喜地说道:“刚才领导打来电话,说是把咱们的工程概况介绍拿给了道方省长。领导对咱们修路的事很感兴趣,挤出了午休时间要见我们,下午一点,让咱们在省府等候。” 钟毅听完之后猛地起了身,道,一号?老邓,我没听错吧。 邓叔叔抓着钟毅的两个胳膊,难掩兴奋之情,道:“就是一号,说喊我们做好准备,把握机会”。 钟毅忙转过身,笑着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咱群众有希望了,咱的“两高路”有希望了。” 钟毅道:“走走走,快去收拾,准备好汇报。” 邓牧为笑道:“老哥,时间还早,我看我们呢要梳理一下思路,汇报的时候,不能乱了阵脚。” 崔主任见两位领导难掩激动之情,主动提醒道:“两位领导,咱们要不要先给地区通个气,毕竟地区只知道我们来协调,并不知道省城一号要亲自听咱们的汇报。” 钟毅和邓牧为点了点头,看来都十分认可委办崔主任的提醒,大家来到省城之前,最大的期待就是能见到省交通厅一把手,但是没想到两天时间,连个资料都没交出去。李学文刚刚到了二线,说话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而晓阳的大舅,虽然也在位置上,但是晓阳大舅毕竟不是老家走出来的干部,是土生土长的省城干部。 之所以去找晓勇的岳父,是因为这位虽然没有管着交通,但是位置关键,是仅次于省府一号的人物,而这位亲家在前段时间还是出了手,为朝阳避免了一次对未来可能造成的影响。 钟毅拿起了大哥大,崔主任核对了号码,就拨通了地区周书记的电话。 周书记吗?我是钟毅啊,有个情况我给您汇报啊,您知道我和牧为协调两高路的事。 周书记道:怎么样,碰钉子了吧,实在不行就回来,今年把计划做好,明年报上去,把标准降低一些,后年就可以修了。 钟毅道:“现在有个新情况啊,我们向您提前报备,刚刚牧为同志接到电话,省府一号领导下午一点,要听取我们的汇报。” 电话里沉默了。 钟毅追问,喂,喂,能听到吗? 周书记道:“钟毅同志啊,地区对你们修建“两高路”是支持的,是认可的,这一点地委态度明确。你们啊要汇报清楚,并代表我和齐专员,给领导代好,有什么事情,及时沟通。” 周书记放心,我们一定如实全面地做好汇报工作。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钟毅道:“老邓啊,把他们两个叫过来,现在咱们商量一下,一会怎么办”。 崔主任忙去把张庆合和陈解放请了过来,这两人睡得一间屋,几人都是没吃早饭,躺在床上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听到敲门声,张庆合起了身,地上的垃圾桶倾倒在地,想着四个工地动员了近万群众,却没有要来一分钱,心中也是无比苦闷。 崔主任道,老张,看你这张脸,要不是你个子高,都耷拉到地上去了。 张叔道:“崔大主任,昨天睡了一天,年龄大了,腰都要睡断了”。 陈解放也道:“崔主任,咱是不是再去省汀去催一催,老这么干等,心里急啊”。 崔主任笑着看着两人,道,没出息,刚刚接到电话,有重要领导要接见我们,听取我们的汇报。 陈解放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道:“真的”? 崔主任一脚把一双褶皱的老皮鞋陈解放的脚下,说道:“你这家伙脚是真的臭,老张啊,你咋能睡拍着”。然后就向张叔旁边的床边靠了靠,一脸嫌弃地道:“老张,你的更臭,你俩中午之前可得洗脚”。边往外走边说:“先过来,开会”。 见崔主任带上了门。陈解放一边穿鞋一边伸着脑袋说道:“他个老崔,天天洗袜子,我看钟书记的袜子也是他洗的”。 张叔咧着嘴笑道:“老陈,吃醋了不是,你是不是也想陪着钟书记住,给钟书记洗袜子”。 陈解放穿上了鞋,道:“张县,今晚我把你的袜子洗了,你给我升个官,让我当府办主任行不行”。 张叔说道:“老陈啊,那你给我洗袜子可不行,你得搬到咱邓县屋里,给咱邓县洗”。说着两人也就出了门。 几个人梳理了一下领导可能要问的问题,大致分了一下,由钟毅做主要汇报,邓牧为补充。对于省长,两人也不是没见过,都是省里年初开大会的时候,俩人坐得很远,看着主席台上的一众领导,并不真切。这次有机会单独汇报,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出门前,大家都又上了厕所,毕竟不能在与领导会面的时候,一紧张在想着去厕所。 十一点的时候,几人出发去了省府,路上的时候,陈解放路边停了车,在旁边的路边摊上买了十个发面大饼,快到了十二点,几人已经在省府旁边的巷子里开始等候。顺便就在车上把发面大饼给吃了,张叔打着饱嗝说道:“我出去找点水”。 钟毅道算了,忍一忍,说不定马上通知就来了,万一你老张水喝多了,一会想着上厕所,见不到领导,可就得不偿失了。 几人就在车上静静地等,到了十二点半的时候,大哥大又响了,钟毅几人都看着邓牧为,邓牧为故作镇定,缓缓地接了电话。 邓县长吗?我是二处的秘书小孙,你们有没有到。 邓牧为道:“孙秘书,我们呢就在门口”。 那抓紧时间进来,大门我已经通知了,领导马上用过午饭,我在二号楼门口等你们,挂了电话。 陈解放就把车开到了大门口。大门不大,古色古香古建筑,门口有专人站岗,就是这站岗的气质就显示出这里非同一般。到了门口,有人就把车拦住了,几人出示了证件,专人做了登记,车子顺利地放行了。 陈解放伸着脑袋问道:“同志,二号楼怎么走?” 对方一脸严肃,并未作答,只是拿手随便一指,陈解放本想再问,但想着算了,顺着大方向走吧。 一道朱色大门、一处围墙,好似两个世界,这座大院身处市中心,本来喧闹的大街车进来就感觉到十分的安静,郁郁葱葱的大树之下是一条硬化路,两边陈列布局着各种小楼。 几人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四处寻觅,这大院真是比省城的公园都要好。 前行不远,就有分岔口,分岔口处还有专人站岗,见车进来,直接用手一指,陈解放道:“我说人家咋不给我说二号楼怎么走,看来这有人指挥”。陈解放开着车,又走了两分钟,就看到一个年轻小伙和一个气质美女在楼下像是等什么人。 邓牧为看着那人道:“那不是我们老二家的,快,快停车”。陈解放找了位置,几人就下了车,张庆合打开了后备厢,取出了资料。 晓阳二嫂忙迎了过来,一身白色衬衣黑色长裤,显得十分优雅。二嫂在这里工作,只是不在秘书处,而是在综合处,是综合处的副处长,省府一号要接待邓牧为几人,自己的父亲一早也是通知了她,找他要的邓叔叔的联系方式。对于修路,二嫂的父亲第二天空了是认真看了工程的概况,原本以后就是要修几条普通的路,但是看到工程概况上做的简要介绍,二嫂的父亲非常感兴趣,但想着自己并不负责这个板块,就拿着概况找了一号,一号看完之后也深受感动,就想着看一看到底是怎样的班子有这么大的决心和眼光在一个偏远的县城修上这么两条路。 二嫂和孙秘书主动迎了上来,二嫂道:“爸,时间刚好”,邓叔叔忙介绍了几人,二嫂和孙秘书与大家握了手,对于老家的人,只是回家过年才待上几天,平时也不回家,家里的人算是熟悉的,也只有晓阳和阿姨了,甚至对于邓叔叔,交流也不多,因为邓叔叔很少到省城来,只是之前升任现在位置的时候,和老李一起到省城待了几天,与二嫂见了几面。 看大家报了厚厚的一摞资料,二嫂微笑地说:“钟叔,爸,我看资料就不抱了,你们把资料留好,重点做好口头汇报,时间只有二十分钟”。 孙秘书看了看表,道:“我去请领导,咱们一起过去”。说着也就上了楼,这楼就是一栋小的别墅,古色古香、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很有历史的厚重感和沧桑感。 二分钟不到,一位身着灰色衬衣的人就微笑着走下了楼,钟毅对此人并不陌生,省报上常有此人形象,俞泰民。俞泰民还未出门就伸出了手,邓牧为忙走了过去来到门口,两人轻握一下手,邓叔叔忙介绍了几人。俞泰民道,好、好、好,辛苦,辛苦。你们的方案我看了,有魄力啊。走吧,咱们去一号楼。说着,俞泰民就带着大家往一号楼走,孙秘书小跑几步,走在了前面领路。钟毅和邓牧为一左一右就在龚泰民旁边说着话。一二号楼距离不远,说着话也就到了,二嫂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时间刚好,十二点五十。 到了楼上,已经有专人在等候,二嫂与人交流了几句,并未跟着上去,此次二嫂的出现,仅仅是以家里人的身份,来门口迎接一下自己的公公,从工作上来讲,这次会她不能参加。 几人到了楼上,就到了一楼接待室,家具陈设并不张扬,甚至略显陈旧。一处的秘书已经安排好了座位,右边的桌牌是赵道方、俞泰民,左边的只有钟毅和邓牧为。几人并未落座,而是站在接待室里继续聊着天。几人看着赵道方的名字,心中颇为激动,真是如醉如梦一般。 外面烈日炎照,房间内则温度适宜。俞泰民非常健谈,问着修路的各种细节。邓牧为道:“为了修路,几个人的手上现在还全部是伤口”。 钟毅也伸出了手:道,没干过活,这一干活啊手就撑不住了。 俞泰民听闻之后,点了点头,道:“以前的时候,我在地委,当年为了疏通家乡的老河,也是带着群众睡在工地上三个月,听你们讲,我也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现在回头看,都已经快过了十年。” 正说着话,就看到了有人进来,俞泰民忙走到门口,几人也是知道,这就是省长赵道方。俞泰民介绍道:“咱们道方同志来看望大家”。赵道方伸出了手,和蔼地说道:“见到咱们基层的同志最亲切啊”。寒暄完之后,就让大家落了座。落座之后,就有人送来了资料。 和省报上的形象并不相同,赵道方的穿着更为随意一些,最引人注目的是竟然穿了一双布鞋,唯一不同的是这双布鞋的底子非常干净,好似一尘不染。 赵道方笑着道,钟毅同志、牧为同志啊,泰民把资料给我之后,建议我好好看看。我是落实了咱泰民同志的指示,把这份资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看完之后有很多想法和感受,听泰民讲你们正在省城,就把你们请了过来,大家聊聊天,你们那也不要拘束,觉得我和泰民怎么样,其实啊,大家都一样,同志嘛,志同道合嘛。你们县我没有去过,但是你们地区我去过,说实话,发展的基础比较弱,与东部比差距很大,我相信你们的财政应该也很困难,你们怎么就敢下这么大的决心,修这么宽的路,按照常理,这种决策风险很高啊。 钟毅汇报道:“领导,从现在来看,我们县车不够多,经济也不够发达,修窄一点或者不修都能满足现在的需要。但是我们必须把目光放长远,咱们的特区才几年时间,就已经车水马龙了,我们是以发展的眼光看待未来的问题,四条车道在县城我们认为在未来不算宽。您说得对,我们地区,我们县优势不足,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克服困难,创造优势,这样在与东部竞争的时候,才能引来企业投资,扩大我们县的商品输出,才能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我们还很穷,但是穷则思变,我们的群众有意愿,我们的干部有干劲,我们这代人宁愿吃苦,也要为子孙后代把家底打出来,拔掉这穷根。” 赵道方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道:“说得好呀,拔掉穷根必须主动作为,但是我看你们的工程概要,你们两条路的交汇点在县城,按照科学的方法,应该是从县城往两边修更加合理,你们为什么选择从县界往中间修,我和泰民啊都没想通啊”。 钟叔叔看了一眼邓牧为,邓叔叔道:“两位领导,这一点我作补充汇报,从科学上讲,从中间往外修是最为节约,最方便管理的,但是我们担心这两条路困难太大,大家修完县城这一段,就有了松口气,歇歇脚的想法,不能一鼓作气修完,会有半途而废的风险。而从县界往里修,只要是不修到县城,就不能算完工,这样我们这一届修不完,还有下一届,修不到县城,这事就不能算作完工。” 赵道方听完之后,道:“好方法啊,这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啊,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现在你们没钱,如果省里也没钱,你们这个工程不还是干不下去”。 钟毅道:“领导,这个工程我们是经过认真计算的,为了两高路,县里已经掏空了家底,我们的一万群众自带干粮,自带工具,不等不靠不要,要干所有的基础工程,路基、边坡、垫土,全部是群众无偿奉献的。我们地区周书记也给予了大力的支持。领导,我们能够自给自足的,我们咬紧牙关,也不敢给上级添麻烦,但是还有30%的项目,我们县里没有,需要外购。我们这才背负着全县八十九万群众的重托,来到了省城,我们恳请领导给予我们支持,让我们打通“两高”路,给我们八十九万群众一条出路”。 赵道方听了之后,颇受感动,道:“你们县啊有你们这群人带头,是群众之福啊,但是我看你们两个在小小的县城实属屈才啊。工程上省里应当给予支持,泰民啊,这样,我写个条子,请相关部门予以支持。但是,钟毅同志、牧为同志我写这个条子是有条件的,你俩必须全部到省上来工作,你们同不同意呀”。 钟毅和邓牧为看了一眼,钟毅道:“领导,不是我们不愿意来,这两高路的修建,刚刚起步,我们来了,这路我们放心不下呀”。 赵道方道:“牧为同志,你也是这个态度喽”。 邓叔叔道:“领导,确实是啊,我们的路才刚刚几步,各项工作千头万绪,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 赵道方点了点头道:你们的路我是记下了,那泰民,我看这样,就放他俩回去修路,等到路修通之后,我要去现场去看一看,要带着咱们的班子去开现场会,各地都要组织去现场交流学习。钟毅、牧为,你们好好总结经验,到时候要全面推广,修完路到时候我再和你们谈话。我看啊任何致富的路上,怕的是什么,就是怕思想不够开阔,工作不够主动,解放思想不能是一句空话,能有多大个困难,遇到困难大家一起解决,这一个地方不就起来了吗,这样,拿纸过来,我写条子,你们去交通上争取支持,但是能给多大的支持,交通的同志会结合自己的情况来,也不是我写个条子困难就没了,如果这样,我就天天在屋里写条子。 说着,有人就拿来了纸笔,赵道方想了想,就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直到写了一分多钟,才停了笔,道:“你们下去拿着条子就去交通厅找瑞洪同志,他会安排,哎,那个马处长,你记得给瑞洪打个电话,请他做好对接”。说完就起了身,说道:“钟毅、牧为,方法总比困难多,你们放手去闯,大胆去干,我和泰民等着你们通车的好消息,今天就这样,我下午还有其他安排,请你们回去给同志们问好,走,我送你们。” 钟毅和邓牧急忙起身道,领导,您留步。 赵道方道:“来了亲戚是要送你们上车嘛,我和泰民啊见到大家高兴,走。”说着一行人就送到了大院里。 与几人握手道别,陈解放激动地把车开出了大门口。出了门,陈解放道:“领导,咱们现在去哪?” 钟毅道:“去哪?先去找个厕所”。 邓牧为道:“开快点”。 第79章 谁的签字也不好使 县委钟毅书记、县长邓牧为乘坐着县里的小车从省府大院里出来,辞别了省府领导,几人都是长舒了一口气。从十一点就开始做准备,为了等待领导的接见,怕中途上厕所,大夏天几人都没敢喝水。 为了减少成本,此次到省城要扶持经费,五个人开了一辆车,官职最小的县交通局长陈姐放成了驾驶员。 出了省府的大门,陈解放问道:各位领导,咱们现在去哪里? 钟毅说道:“去哪里?去厕所”。 邓牧为也说道:“开快点”。 张叔看了看自己的手,道:“上了厕所咱老张也不洗手了,这是和道方握过的手,咱老张后半辈子就指着这个牛皮都可以活下去”。 崔主任道:“还得感谢咱钟书记和邓县啊,不仅解决了修“两高”路的资金问题,还让咱们进了一次省府大院”。 钟毅从包里掏出了那张批示,一字一句地看着:瑞洪同志,“两高路”是基层同志大胆尝试、积极进取的示范工程,具有很好的示范作用和引领作用,是群众的争气路、希望路、致富路,请你认真组织研究,全力做好帮扶,尽力支持项目建设,确保项目早日竣工实现通车。赵道方。 钟毅看完,又把批示拿给了邓牧为,邓牧为欣喜地看着领导的批示,笑着说道,有了这“圣旨”在手,咱们就有底气了啊。 崔主任道:“咱领导的字是写得真好啊,真批示像是书法一样”。 张庆合看着几人把这批纸当个宝贝一样,笑道:“这张纸,怕是值个几百万了,咱要把他珍藏起来,说不定以后会成为文物”。 陈解放一边开车,一边寻路,道:“咱这省城的路是该修修了,你们看,这样的设计,多不合理,这么大会才走了这么点路,这走到厕所,猴年马月了”。 钟毅看了看前面,人群车流混在一起,这速度太慢了。钟毅道:“你靠个边,停车,我们去找个厕所。” 陈解放道,钟书记,不用靠边了,这路没边,你们要不就在这,我去前面那个口子等你们。 顾不上后面的喇叭声,钟毅、邓牧为和崔浩、张庆合都下了车,看着几人远去的背景,陈解放暗道:“都没喝水,哪里来的尿,老年人前列腺都有问题”,说着咽了咽口水,真是渴死了,还是停下车去买些水。 陈解放这些天,收获最大,平时见到钟毅和邓牧为,都是把屁股夹紧了,这次和领导出差几天,天天吃喝都在一起,接触下来发现,钟毅和邓牧为两人生活中都没有架子,而且和普通人一样,特别是钟毅,太抠了,一起三四天,天天吃拉面,不知道吃了人家多少辣椒油了。好在邓县上午的时候说,晚上邓晓勇请大家吃饭,终于可以解解馋了。 几人找了一个馆子,借了人家的厕所,那个时候的馆子,能有一个厕所已经算是高档,几人轮流上了厕所,崔主任本无尿意,但还是与领导同甘共苦,张叔看崔主任进去就出来了,就笑道:“老崔,你脱裤子没有,这么快。” 崔主任做出要打人的动作,笑道:“你个老张,都五十了还没正行”。 几人抽着烟,谢了老板,崔主任在旁边的小商店里随手买了一条烟,给每个领导发了一包,道:“虽然咱们请了旨,但是没有烟,就是没有敲门砖”。 上了车,陈解放已经在每个人的座位上放了一瓶水一瓶饮料,因为把不住领导喜欢喝什么,就准备两样,请领导自己来选。钟毅心情不错,开心地说道:“现在才刚刚过两点,等到落实了,说不定今天就可以回县城。” 邓牧为道:“是啊,出来了已经好几天,是该回家了”。 张庆合道:“昨天指挥部打来电话,说是下雨对咱们的路基影响很大,要尽快组织铺油”。 崔主任看着大家兴致很高,也说道:“看来可以让乾坤组织欢迎仪式喽,要是大家知道这个消息,肯定要载歌载舞唱上三天大戏”。 陈解放将车开到了省交通的大门口,省交通的门卫做了登记,便将几人放行了。 一行人下了车,张庆合和陈解放又抱上了资料,几人才想到,这直接去找一把手?是不是有些唐突。 钟毅抬头看了看这座颇为威严的办公大楼,道,既然领导的批示是签给一把手的,我们呢就去找一把手。说着,几人就上了楼,到了传达室,就找到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是一位中年妇女,在传达室干了多年,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看几人的打扮,就知道是基层的同志来要项目。 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们是去找哪个处”。 崔主任道:“同志,我们找瑞洪同志”。 这大姐斜眼看了一眼崔主任,道:“什么,瑞洪,还同志?你们是哪个地方的,有没有预约呀”。 崔处长忙道,有预约有预约,是省府的周处长帮我们预约的。 大姐道:“什么周处长米处长的,动不动就是什么省、委,省府的,周处长我没听说过,我这边没接到厅办的通知,你们要找我们一把手,必须厅办给我们通知,你们要是找下面的处,自己去楼上找。” 张叔抱着厚厚的资料,伸出脑袋问道:“同志,我们是拿了道方同志的批示来的”。 这大姐没好气地随手从桌子上拿出厚厚的一沓文件,道:“您自己看,上面这些文件那个不是道方省、长签发的,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在这传达室多少年了,什么没见过,还道方批示?” 钟毅和邓牧为都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对于一个传达室的大姐,他俩实在不想与她有什么争执。 张叔说道:“老崔,把批示拿出来”,说着递了一个眼神。 崔主任自然是心领神会,忙从包里取出来批示,双手递了上去。这大姐一把抓过来,认真地看了上面的文字之后,才抬起了头道:“真是道方同志的批示?” 崔主任道:“中午刚刚写的”。 大姐这才努力地挤出来一丝尬笑,道:“你们等着,我给厅办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说完之后,就扭过身子打起了电话。不到半分钟,这大姐就喜笑颜开地道:“各位领导,你们稍等,我们办公室的冯副主任马上下来。”说着就把批示双手递了过来。 不到五分钟,一位精神干练的男子就小跑下了楼,见到几人问道,哪位是钟书记? 钟书记忙伸出手道:“您好,我是钟毅”。 来人自我介绍道:“钟书记您好,我是办公室副主任冯鹏”。 冯主任您好,这是我们的邓县长、委办的崔主任、县长助理张庆合,交通局长陈解放。 冯主任与大家一一握手,道:钟书记、邓县,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几位领导都出差去了,是从外地打来电话,说道方同志做了批示,让我们厅办牵头,落实好领导的指示,我看这样,咱们先去会议室稍作,一会我来组织相关处室专程开个会。 几人到了会议室,张庆合和陈解放终于把会议资料都放在了桌子上。但钟毅看着摆的座牌心中已经顿感不妙,邓牧为看着桌子上的牌子也有一丝担心,一个领导不出席,就是办公室、农村公路处、干线公路处三块牌子,就能把事定了?而办公室的牌子竟然没有居中,说明这姓冯的主任,资历不够啊。 过了五分钟,冯主任、干线处的周处长、农村公路处的郭处长就进了会议室。钟毅和邓牧为在会议室门口等待着,都已经见过,大家握了手之后,就各自坐定。 周处长看到自己的牌子在中间位置,忙去捡了牌子,把郭处长的姓名牌放在了中间。郭处长看这样,自然也是没干,直接把冯主任的牌子放在了中间,不顾冯主任的脸色,两人一人一边就坐下了,冯主任看着大家,尴尬地笑了一下,无奈也只有坐下了。 冯主任看着大家,道,既然到齐了,咱们就开始,我把背景介绍一下,今天下午,领导打来电话交代,对于钟书记和邓县长他们的工程,省府道方省、长作了批示,领导高度重视,要求我们全力落实好领导指示。根据领导的安排,我们把业务上的干线处和农村处的周处长、郭处长请了过来参加会议。那先请地方的同志介绍一下项目概况。 钟书记道:“感谢领导对我们的关心和支持,给大家添了麻烦,下面就由我们县长助理张庆合同志作介绍。” 张叔喝了口水,道:“我们的两高路……” 做完了项目介绍,冯主任道,下面请钟书记宣读领导批示。 崔主任双手把领导批示递给了钟毅,钟毅将领导批示做了传达,传达过后,又亲自走了过去,把领导批示亲自呈给了冯主任。 郭处长和周处长看着领导批示,频频点头。钟书记落了座,几人拿着领导的批示认真地看着。 冯主任道:“怎么样,周处长,您先来吧”。 周处长道:“我是真没想到,咱们钟书记和邓县能拿到这份批示,这份批示十分难得啊,我在这边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我们一定落实好领导的批示,只是前天你们来,我就说了,我们干线处是负责干线公路的,干线公路必须是省上统一规划、统一实施的工程,虽然我们出不了力帮不上忙,但我们还是会提供诸如技术指导一类的服务。啊,冯主任,我的话说完了。” 冯主任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郭处长,看您这边,不属于干线,肯定属于农村公路了”。 郭处长道:“冯主任,你不懂业务,不能乱说。啊,我先表个态,领导的批示我们一定会认真落实的,但是前天我也说了,农村公路咱们是有标准的,您刚才也听了概况,这能属于农村公路吗?老周处长,您搞业务这么多年,您说这属于农村公路吗?” 周处长道,那你的意思属于干线公路?小郭啊,你可是交大毕业的高材生,这点常识难道还不懂?你可以不尊重我,但是不能不尊重道方同志的批示吧? 冯主任道:两位领导,咱们慢慢说、慢慢说,这总要拿出点真金白银来不是。你不这样干,怎么向上向下交代? 周处长拿出了本子,随手开始画了起来,讲起了标准和政策。郭处长也不示意,也画起了图。钟毅和邓牧为几人强忍着笑看着两人争执得喋喋不休,始终无法进入实际环节。想出面干预一下,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就这样从标准争执到政策,从宽度讨论到长度,始终是没有定论,时针是转了一圈又一圈,厕所是去了一趟又一趟,中间的时候,两个处的人也是来了几个,轮番给对方上课。 时针指着到了五点,郭处长和周处长两人各自收拾了资料,招呼也没打,各自抱着本子气哼哼地走了。 冯主任一脸尴尬地说道:“钟书记,实在不行,我再去做做他们的工作,请他们多少还是出点,请您放心,我们一定落实好领导批示”。 钟毅颤巍巍地起了身,点了点头,走到了会议桌前,把那张写着赵道方名字的批示颤着手拿了起来。 崔主任忙走了过去,接过了批示道。钟书记双眼黯淡,愁眉苦脸,看了一眼这会议桌上的三张桌牌,说了句,走吧! 张庆合和陈解放看着桌上一动未动的资料,两人又将资料抱了起来,走吧。 到了车上,钟毅心里五味杂陈,看着这辆汽车道:“老邓,咱们出来几天,花了不少钱,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该走的路也都走了,现在是一分钱也没要到,我看明天把这小汽车卖了吧”。 崔主任道:“钟书记,别那么悲观,毕竟咱手里还有批示,明天等领导回来,咱再去找?” 钟毅突然发怒道:“还去找吗?还有什么颜面去找,头都要磕烂了,一分钱也没要回来,咱们还有何颜面去面对群众。” 崔主任安慰道:“钟书记,您息怒,咱就是卖了车,也是杯水车薪”。 钟毅道:“换口棺材总够了吧”。 邓牧为叹了口气道:“你说,你说这批示咋就成了空头支票”。 陈解放不知道去哪里,只有往招待所的方向开,几人在车里,都是垂头丧气,各擦各的眼。 这时候,邓牧为的大哥大响起,晓勇道,爸你们事情办得怎么样,淑清说领导都已经给了批示,应该办成了吧,今天晚上咱们县里在省城工作的人都招呼齐了,给你们庆祝,就在省城清泉宾馆,离你们住的招待所不远。 邓叔叔道,好的,知道了。挂断电话,邓牧为劝慰道,钟书记,别泄气,天无绝人之路,明天我们再努力下,不行咱们就卖车,今天咱们老家在外的孩子们,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还是去吧。 钟毅叹了口气道:“去吧,只是去了,怎么给大家交代,八十九万人的重托,咱们是一事无成”。 车到了地方,几人都各自搓了搓脸,宾馆的门口早已经围了一二十人,刚刚停稳,四扇车门都被打开。 李学文、邓晓勇、二嫂俞淑清和其他一些人都在,钟毅邓牧为微笑着与大家握了手,在一个大包间里,围了一个大大的圆桌。李学文虽然退到了二线,但还是坐在了中间,钟毅在右、邓牧为在左,剩余十人大家按顺序落了座。在座之中既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多数都听过名字,算下来,交通局的陈解放级别还是最低。 李学文问道:“老钟、牧为,事情办得怎么样,顺利吗?” 钟毅和邓牧为都不想提及这个话题,毕竟现在这事办得实在是憋屈。 钟毅道:“正在按程序申报”。 李学文提了酒,钟毅和邓牧为又是第二和第三,因为怕相互间不熟识,一人一杯做了介绍。酒过半场,邓牧为把晓勇和二嫂淑清叫到一边,就把今天的遭遇给淑清做了介绍。 淑清听完之后,一脸的不可置信,作为省府综合处的副处长,又是俞泰民的女儿,二嫂办事从来都是一路绿灯,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推诿扯皮的事情。二嫂抬手看了看时间,道:“爸,您放心,我看咱们要修的路属于新事物,交通的同志没有遇到过,我现在就去打个电话。”看着淑清远去的背影,邓牧为心里默念,八十九万的重托,怎么能不去求人,求人就求人了,反正丢人也没有丢到外边。 过了一刻钟,俞淑清回到了邓牧为旁边,轻声道:“爸、钟叔,我给你们说个事”。 钟毅和邓叔叔听到之后,忙起了身,站了起来,三人走到角落里,俞淑清道:“我给秘书长打了电话,秘书长已经安排过去了,明天早上九点,瑞洪汀长在六楼会议室等你们,钟叔、爸,您二老放心,秘书长说了,此事必须落实好。” 钟毅听到之后,说道,老邓啊,我们必须敬咱们淑清处长一杯,说完马上快步到桌子上拿了酒杯。二嫂见状,也拿了自己的红酒杯子,钟毅道,淑清处长啊,这事要是落实了,您是咱们县八十九万群众的恩人啊,我们代表群众,谢谢你了。 二嫂道:“钟书记、爸,督促领导批示指示的落实,这本来就是我们处分内的事,是我们工作没有衔接好,没有督促跟进,还请钟书记,请爸多担待。” 本已浇灭的希望再次燃起,钟毅和邓牧为心里舒坦了不少,看着县里走出来这么多的人,听着乡音、叙着乡情,俩人也放下了思想上的包袱,开始端着杯子主动出击。五个人硬是把一群人喝趴了不少,如果算下来,实际上是四个人,陈解放喝的是水。 第二天一早,钟毅说道,今天不吃拉面了吧,天天吃你们都不腻呀! 张庆合道:“钟书记,您吃腻了我们就吃腻了,您要是还能吃我们就也能吃”。 钟毅道:“我看那边卖的甜沫生意挺好,要不一人整上一碗”。 崔主任道:“走,整上一碗”。几人一人一碗甜沫,两个包子,就解决了早餐。 等到了八点五十,车就开进了省交通大院,冯主任早已在等候。 见几人下了车,张庆合和陈解放打开后备箱,又抱起了资料。 张庆合道:“老陈,这是第几次了”? 陈解放看着天上,算了算,道:“应该是第四次了”。 冯主任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与大家握了手道:“我们领导连夜从下面赶了回来,现在正在等大家,钟书记,邓县,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钟书记道:“不好意思的是我们,给大家添了麻烦。” 说着几人便开始爬楼,已经不是昨天的小会议室,而是在大会议室,张庆合和陈解放、崔浩三人抱着资料累得气喘吁吁地上了楼。 几人到了会议室,就看到一边已经坐满了人,粗略一数有十多位。 一位约五十多岁的男子早已在门口等候,冯主任忙介绍道:“这是我们领导瑞洪汀、长。” 钟毅和邓牧为忙握了手,几人到了会议室,分列两排,钟书记看了看对面的牌子,办公室、农村公路、干线公路、建设管理、设计勘察、综合规划、政策、财务、科技近十个牌子。 没有多余的介绍和客套,钟书记亲自做了“两高路”的介绍,并把道方同志的批示递给了瑞洪同志。 瑞洪听了汇报,又看了批示道,同志们,支持地方公路建设是我们责无旁贷的责任,地方同志在一无资金、二无技术的背景下,敢闯敢干,这一点值得学习和尊敬。来吧,表态,镇宇同志,你分管建设,你说说这个事怎么办。 只见旁边一位副职说道:“这件事既不属于农村公路,也不属于干线公路,但反过来看,它既是农村公路,也是干线公路,我看这样,正好两条路,就一个从农村的口子上解决,一个从干线公路上解决”。 孙瑞洪点了点头道:“老周、小郭,有没有困难”。 昨天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纷纷表态,有困难,我们自己克服。 孙瑞洪又道:“财务何处长,表态,资金上有没有问题”。 财务牌子后面是位女同志,道:财务上费用有些困难,但问题不大,缺口我们以食物补充,从就近的直属场发过去,不会影响项目建设。 孙瑞洪道:我看问题基本解决了,此事咱们要成立一个工作组,专门对接设计、资金、物料、设备、建设,全方位地指导帮扶。开玩笑,我们这么大个汀,这么强的力量,连两条县城公路都修不出来,那怎么能行。在这里,我要强调,这件事,第一,必须落实好道方同志的指示。第二,必须亮明咱们的态度和决心。第三,必须展现咱们的水平和能力。镇宇同志,你亲自负责工作组的筹建,结果报我。同志们,我再提醒几句,遇到新事物要用新思维和新思路去解决,不要墨守成规、循规蹈矩,更不能推诿扯皮,这样怎么能够打开工作局面。钟毅同志,牧为同志,你们确定一个总对接人,到时候下来具体联系。你们呢?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钟毅书记红着眼圈,起了身说道:“瑞洪汀、长,谢谢您、谢谢大家,给了我们县一条出路,我代表我们县委政府,代表我们县八十九万群众,给大家鞠躬了”。 两滴热泪,滴在了那件批示上! 第80章 特事特办吧 省交通厅厅长许瑞洪是昨天晚上连夜从下面地区赶回来的,昨天下午两点左右,省府的周处长就通知了许瑞洪,说是道方同志签批了一个指示,是关于一个县修建地方公路的事,起初许瑞洪并未在意,毕竟上级来的文件都有赵道方的签字,自己的调研行程还没有结束,本以为就是一个小项目,就安排了办公室牵头对接一下。 晚上的时候,许瑞洪正在接受地方领导组织的宴请,就接到了省府秘书长的电话,在电话里省府秘书长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许瑞洪不重视、不落实道方同志的批示。端着酒杯的许瑞洪出了一身冷汗,忙答应了第二天九点钟准时在六楼会议组织专题对接会。 顾不上地方同志的盛情挽留,草草结束了饭局就赶到了单位,到了大院已经是凌晨一点,好在当时大家都住在一个大院里。许瑞洪顾不上休息,就把参与对接会的冯主任、郭处长、周处长都喊到了办公室,听完几人汇报,拍着桌子就把三个人痛斥了一顿。什么农村公路干线公路,平安县是不是归我们省管,我们是不是管修路,一个县里的公路都修不起来,咱门口咋好意思挂省交通汀这块牌子,怎么这么刻板教条,眼里还有没有大局,还有没有群众。道方同志都签了字,在我们两个处长这里却卡了壳。 桌子一拍顺便把从被窝里拉来的副厅振宇同志也批评了一顿。 老周是资格很老的处长,从参加工作就在交通口子上,与许瑞洪交情不浅,道:“瑞洪啊,您也别生气,我们对了标准,他们修的路确实不符合我们干线公路的政策。” 许瑞洪道:“什么是政策,领导批示就是政策、群众需求就是政策,政策是有滞后性的,但是我们的脑子不能滞后啊,老周,我看你的脑子就严重滞后,你这种思路,怎么能够适应咱们省改革发展的需要,你不加强学习,端着态度、提升认识,我看你就跟着去修路去吧。还有你小郭,组织这么器重你,作为全汀最年轻的正处,你怎么能对咱们的群众、对咱们基层的干部没有感情,我看你也应该去修路去。” 王镇宇也是资历很老的副职,看着大晚上从被窝里被喊起来,本身就有些怨气,看着手下两员大将被许瑞洪批得一无是处,心里颇为不满地道:“老许啊,我看也不能都怨他们,这道方同志的批示我们是要执行,但是咱们每一笔钱都是有安排的,给了他们毕竟是少了其他地方的。是他们自己不提起报备,临时起意修路,资金不够伸手就要,老许,这样下去不就乱套了,再说,就算协调不成,就跑到秘书长那里告状,这以后厅里的工作还怎么开展下去。” 对于这位搭档,许瑞洪还是颇为尊重,毕竟王振宇是交通口子上的老资历,自己以前在厅办当主任的时候,老王那个时候就是副厅,等到自己已经在下面转了一圈,从地区专员担任厅长了,老王还是副厅。 许瑞洪看着这位老资历,点了点头道,老王,特事特办吧,毕竟道方同志,几年也写不了一个这样的批示。这件事也怪我,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敏锐性不够啊。秘书长说了,道方同志是要把这两条路作为基层勇于尝试、大胆改革的示范性工程来抓。地方上的同志也是为了群众,咱们也是为了群众,目标是一致的。这件事我看咱们要重视起来,把最好的专家、设备拉上去,也在这件事情上体现咱们的作为,也让基层的群众看看,咱们的能力和水平。至于告状的事,我也不赞成,但是绝不护短,老周他们办事啊,太过教条、太过刻板啊,现在东南沿海都在搞开放,咱们不打破体制机制的障碍,是会耽误发展的。老王,我看大家都是一直待在机关,与底下脱了节,我在下面多年,知道咱基层,想办件事啊不容易。 就这样,许瑞洪在凌晨就定了调,全力支持、全方面帮扶,确保道方的指示落实到位。所以,上午的对接会开得非常顺利。 在会议室里,钟毅书记代表全县八十九万父老乡亲,深深地鞠了一躬。许瑞洪马上起身,快步走到钟毅背后,道:钟毅同志,我们可受不起,说着就握着钟毅的手道。 钟毅同志,牧为同志,请大家放心,请群众放心,我们一定把最好的专家、最强的力量、最快的速度保障“两高路”的修建。 钟毅深受感动,道:“通车后,我们派代表到省里来,到时候一定好好感谢瑞洪汀长和同志们对我们的关心”。 许瑞洪道“我看这样,钟毅同志、牧为同志,咱们先到我办公室稍作,他们对接下工作的细节,中午的时候,就在我们这吃了午饭再走”。 钟毅道:“领导,我们已经给大家添了大麻烦,午饭就不吃了,等到建成通车,您一定要来出席仪式,到时候,尝尝我们县里的特色。” 几人就在会议室说着话,崔主任和张叔已经和各处室敲定了工作上对接的细节,干线公路处和农村公路处的也把“两高路”的资料领了回去。钟毅和邓牧为觉得既然事情已经敲定,这么多领导陪着实属过意不去,见敲定了细节,几人也就匆匆忙忙地告别。许瑞洪、王振宇几人亲自送了几人上车。 许瑞洪感叹道:“要是咱们各县的书记县长都这样拼,咱们这何愁不发展”。 老王道:“都这样拼,咱这工作就没法干喽”。 许瑞洪看着远去的车,道:吃上三代苦,修通两高路,咱们是有人没法干了,但是基层的干部群众,有法干。 钟毅几人匆匆地到了招待所,收拾了行囊准备回县城,陈解放看着招待所桌子上几个大面饼,用手摸了摸,比床板子都硬,趁着张庆合不注意,一把丢到了垃圾桶里。陈解放心里暗道,这几个老头真是“穷”疯了,刚刚钟书记竟然还记得昨天中午买的十个大面饼,说是没吃完的带着路上吃,先不说吃这个丢不丢人,这要是吃了,不得把牙崩了。 陈解放看着老张还在收拾,道:张县,我去帮钟书记和邓县提包。说着也就出了门。 张叔虽然还是一个正科级的干部,但作为县长助理,已经习惯了别人称自己为张县,毕竟张助理远远比不上张县长好听一些。陈解放走了,张叔道:这个老陈,嘴上喊着自己张县,心里却只装着钟书记和邓县,自己这大包小包的也不帮忙拎一下。看了看垃圾桶里,还有塑料袋装着的白面饼子,就直接捡了起来,道:“这个老陈,真是没有挨过饿,饱饭没吃几天就敢糟蹋白面粮食。”说着把几个面饼捡了起来,装在了自己的帆布包里。 路上的时候,几人轻松多了,张叔汇报着与各个处对接的细节,下周的时候,周处长、郭处长将各自带队,到两高路做对口的技术指导和帮扶。按照振宇副厅的意思,省上还要再单独做个核算,按照省里核算的内容,下发帮扶资金。但是器具和机械,会先到位。 崔主任道:“乾坤正在县里等待迎接大家”。 邓牧为思索道:“这次乾坤在家主持工作,风平浪静啊”。 钟毅道:“乾坤还是老样子,一早一晚两个电话”。 邓牧为道:“那就对了,早请示晚汇报”。 时至中午,路程过半,人困马乏。钟毅道:“小陈啊,昨天的面饼还有吧,咱们找地方,接点热水,讲究泡着吃了。” 陈局长道:“呀,钟书记,邓县给两位领导报告,昨天晚上回去,半夜饿了,饼就被我吃完了。这次跟着几位领导出来,我是既干了工作,又学了本事,为咱们的交通事业奠定了发展的基础,大家就给我个机会,我请大家吃个便饭”。 邓牧为笑着道:“我看这个饭可以吃呀,这顿饭吃了心里也没有负担”。 钟毅笑道:“那行,定个标准,一人一元钱”。 几人停了车,陈解放也没有点菜,就让老板看着五个人的量,炒几个拿手菜。正好是个饭点,馆子里生意不错,南来北往的不少卡车货车师傅在此用餐。 看师傅们的桌子上,不少都是硬菜,烧鸡、大肠、鲤鱼、肘子都是应有尽有,师傅们个个都是胖乎乎、圆嘟嘟。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不换。这些师傅就是靠着一把小小的方向盘,成为大家眼里的能耐人。 师傅们吃得津津有味,说起话来都十分阔气。几人坐着等待,就听着旁边几桌师傅们聊着天。 这现在跑车可不好跑,黑的白的都得照顾;另一人道车匪路霸太多了,出个远门提心吊胆,车上得放着趁手的家伙;旁边一人道上次去了一趟省城,来来回回被罚了六七次,幸亏有单位兜底,不然个体户还咋跑,买个车还不够交罚款的。后桌上另一人道:“那是你们老实了,下次再遇到,你就喊他多开几张票,到时候拿回去报,这不就双赢了吗!” 钟毅和邓牧为几人听得很认真,陈解放听得胆战心惊。钟毅严肃地问道:“陈局长,你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干的?” 陈解放悄声道:“钟书记,他们这些都是跑长途的,咱们县现在路不行,说的不是咱们那里。” 邓牧为道:“不要回避问题,直接回答”。 陈解放扭扭捏捏地说道:“几位领导啊,您都知道,收养路费的稽征所是省上的,我们的人,没啥权利”。 钟毅道:这样怎么能行啊,这不是乱来吗?老邓,回去之后要研究啊,如果咱们修通了“两高路”这样乱来,那可是坏了名声了。 钟毅见几人聊得火热,也起了身,发了几支烟道:“师傅们,你们见多识广,我们是做生意的,你们有没有去过平安县,那里怎么样,路好不好走,这事好不好平”。 几人看钟毅和邓牧为几人的穿着打扮,看着也像是生意人,道:那边跑得少,路不好走。就是,太偏僻了;我们这种大车走不到那边去。 后边桌子上的一人说道:“我跑过两次,路确实不好走,印象最深的就是说那边的人要穷一些,穷的男的都学妇女在织地毯”。 说完之后,人群之中一阵哄笑。 钟毅赔笑说道:“男人织地毯?那也没什么吗,毕竟不偷不抢的靠劳动挣钱,对不对?这位老哥,我们去投资的,那边路上有没有罚款的?” 这人吐了一个鸡骨头,道:“我告诉你老哥,看你们也是大地方来的,那地方交通不行,你们呢去投资,别闹了。” 钟毅道:“这不是地价便宜,有利可图。而且听说那边在修公路,四个车道,比这条马路还宽得多”。说着指了指门口的公路。 师傅们看着钟毅,道,老哥啊,你们被骗了,咱们这个省这片几个地区,就没看到那里是四条车道的大马路。 邓牧为道:“师傅啊,你去过那里?那里有啥特色?有没有罚款?” 师傅思索了会道:“要说特色,还真有,那就是一个乡里小作坊产的高粱酒,喝着过瘾啊。要说罚款,也有,罚得还重,也不开票,而且那边拦路的也多,去过几次,也就不敢去了,越穷的地方,这种人越多,没办法”。 张庆合心里也暗道,师傅们说的是实话,自己高粱红酒厂的设备要运进去,也要交钱,自己在安平的时候找了陈解放都不管用,多少还是要交点,直到自己分管了交通,才把这笔钱免了。 几人本来兴致不错,但听到师傅们这样说,也就没了太大的兴趣。草草吃过了饭,就继续赶路。 越往远离省城的方向走,这路越不好走,不知道那年修的公路上,坑槽不断,让这辆小车再也不能跑得风驰电掣一般。 钟毅紧紧地拉住车上的把手,一脸严肃。 崔主任道:“这些问题事实上这也不是一城一地的问题,是发展中的问题。” 邓牧为道:“发展是主流,问题是洪流,不解决问题,洪流会成为主流。” 钟毅道:“暴露出的各种问题,值得深思啊,回去之后,我们必须一项一项解决”。 陈解放心里暗骂了一句,几天留下的好印象,这下全部泡汤了。 几人到了县城,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一草一木,路上的陌生人都觉得熟悉。 刘乾坤带着县里在家的领导早早地就在楼下等待,几人在办公大楼的大厅里面,相互交流着,直到这辆熟悉的小车开进了大院,大家自觉都走了出来。 刘乾坤把门打开,与钟毅握着手道:钟书记,祝贺啊。而满江则与邓叔叔握了手,相互拍了拍对方的胳膊,相互致意。 钟毅看着大家,道:“这一趟,满载而归,不容易啊”。 刘乾坤说道:“钟书记,我们可听说道方省、长接见了你们那。” 钟毅道:“崔主任啊,把道方省、长的批示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崔主任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包,掏出了那张批示,红色线条的信笺之上,用黑色的钢笔写下了对“两高路”的最高评价。 刘乾坤拿着批示道:“领导这几句话写得好啊,小小一张纸就打通了咱们县四面开花的新征程啊。崔主任阿,美中不足的是这么珍贵的资料可惜了,上面淋了雨,你看,下面的日期都花了”。 崔主任道:“对、对,那几天省城下雨”。 钟毅抬头看了看天空,心里感叹,真是在家千般易、出门万事难,也是只有几人知道,这张批示的背后,是万般的不易。钟毅想到这里,看了看众人,发现并没有孙友福。钟毅心里又想,自己和邓牧为,还算是一个县的负责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人脉,去自己的省城办事,拿着省府一号领导的批文,都这么艰难,孙友福几人当年去上海招商,人生地不熟,这几个孩子又是吃了多少的苦。 钟毅看着众人道:“牧为啊,你安排一下对接省城的指导组,明天,我们就去现场,咱俩出去这些天,咱俩这一米的责任田,还是靠咱自己种啊。伟强啊,你跟我上来一下。” 邓牧为看着钟毅的背影,已经有些驼了背,看着跟着上去的施伟强,邓牧为自然知道是为了孙友福的事,出去一趟,邓牧为也对当年几人的招商壮举深感不易。邓牧为见大家都在,就说道组织召开会议,准备研究落实“两高”路相关工作。 钟毅坐在了椅子的椅子上,道:“伟强,马上一周了,说说,孙友福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施伟强看着疲惫的钟毅,拿起水壶就往茶杯里倒了水,秘书知道今天钟毅要回来,擦了桌椅板凳,在暖水壶里添了热水,厚厚的一叠文件整整齐齐。 施伟强洗了洗杯子,就倒在了旁边的一个倒茶水的水盆里。接着又十分自然地续上了水,一边续水一边道:监察的老蒋联合公案的人调查了几天,分为了两个组,一个是鉴定照片的真假,一个是调查工业园区流出来的照片。现在鉴定照片真假地区公案没有这个技术,已经专人送到了省里,我上午问了,还没有结论,需要等待。而工业园区那张照片,线索断了,因为相机是四个人接触过,其中还涉及副主任齐江海,老蒋建议找齐江海谈话,我给拒绝了,毕竟靠猜测就去问话,坐不实的话,容易让干部之间产生误会。 钟毅听完了施伟强的汇报,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伟强,你漏掉了两个关键信息,听说工业园区和外经委也收到了照片”? 施伟强看了看钟毅,心里暗道,人家就是不在县城,看来县里发生的大事小情也每天有人汇报,看来自己汇报还是少了,没想到领导在省城还在关心这个事。 施伟强道:“有这个事,也是三张照片,和我们收到的是一样的”。 钟毅端起桌子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几口水,又道:伟强,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给发展的大局添乱,我看不能优柔寡断,要杀伐果断。你去告诉老蒋和公案的老谭,采取一切合法必要措施,揪出害群之马,为发展保驾护航,咱们不能让咱们的干部戴上枷锁、背负恶名来干工作啊。 施伟强看着钟毅,钟毅的眼神之中似乎都已经有了杀气,这让同在一个班子的 施伟强都感到有些陌生。为人和蔼并不代表他是软弱无能,为人和善,并不代表他没有雷霆手段。触碰了底线和原则,是以卵击石。 晚上的时候,邓叔叔回了家,我和晓阳早已在等候,阿姨看着两手空空的邓叔叔,调侃道:“你说你也是去了省城的,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你不给我带件衣服也就算了,怎么连个冰棍都不给孩子带”。 晓阳搀着邓叔叔的胳膊,道:“就是爸,怎么连个冰棍都不给我们带”。 邓叔叔笑着说道:“那我现在就到门口,一人给你们买一根冰棍”。 晓阳撒娇道:“你就是买座冰山,它也不是省城的,我看这样,你就给我折现吧”。说罢就伸出了手。 邓叔叔倒也干脆,直接把包递了过去道:“你看这个包,里面有多少就是多少,多多少少全部给你,行了吧”。 晓阳接过包,道,这还差不多。 阿姨笑着迎了上来,道:“你爸的包比脸干净,你就别掏了”。说着就把包拿走了。 晓阳愣在原地,道:“合着我一分钱没捞着”。 阿姨准备的晚饭丰盛,邓叔叔心里高兴,道:“如果这次不是老二家的帮忙,这次不会这么顺利”。 晓阳道二哥看起来笨笨的,但是命好,遇到了二嫂,你看现在,也上了副县了。说罢,晓阳就看向了我。 我举起了杯子道:“我也命好,我也命好”。 邓叔叔微笑着喝了酒。晓阳道,你不是命好,你是文章写得好。爸、妈,你们是不知道,这些天李朝阳回到家就写文章,说是计划将高粱红酒厂的事写到省报上打广告,我都劝了多少次,李朝阳不听。这省报能给你一个乡镇企业打广告? 阿姨道:“那就不一定省报嘛,我看晚报和商报也可以”。 我笑着说道:“他们广告费太贵了,我是想着通过乡镇企业改革的角度把高粱红的广告切出去。” 邓叔叔点了点头道:“你还别说,是个思路,这样,文章明天拿过来,我空了看看”。 晓阳忙起了身,拿起沙发上的手包道:“爸,我包里正好有一份,要不您看看?” 阿姨放下筷子,看着我俩道:“我咋感觉你俩在唱双簧那?有这功夫你们直接拿给你爸不就得了。” 晓阳撒娇道:“妈,规矩,你忘了?你退休老太太,不能干政”。 阿姨一脸嫌弃地道:“我是不能干政,你们吃我的饭,算不算鱼肉百姓,文章呀收起来,吃了饭,再让你爸好好学习。” 邓叔叔还是伸了手道:“废寝忘食、学而不厌,我看看俩孩子的文章。”说着就接过了文章细细读了起来。阿姨我们三人吃着饭,但心里都放在了邓叔叔的表情上。 邓叔叔读完之后,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思君,你看看,这篇文章写得确实好啊,既说了乡镇企业改革突破重围,又悄无声息地为高粱红酒打了广告”。 阿姨拍了拍手,接过了文章,起了身,又戴上了老花镜。一边细细看,一边点头。 晓阳道,妈,还是吃了饭再看吧。 阿姨挥了挥手,没有说话,仍在认真地看,我和邓叔叔又碰了几杯,阿姨才道:“写得果然不错,这个点切得好。但是我提个建议,你们不能只站在乡镇的角度看乡镇企业,你们要把县里拉上,这县里的板块,你们要好好琢磨琢磨。” 邓叔叔点了点头,是应该加上一些,这样,孙友福管工业,你可以和他商量一下。 我和晓阳都点了点头,颇为认同。吃了饭,闲聊了一会,阿姨就把我们打发了,说是趁着天还亮,早些回家。出了门,到了车上。晓阳道:“来,给你个礼物,说着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条烟。” 我看着晓阳变戏法一样,道:“贼不走空,高手啊。” 晓阳瞥了我一眼,道:“这不是你们过几天高粱红酒厂剪彩,这么多领导你不发烟啊”。 我拉了拉晓阳的衣服,看着,问道:“你让我看看,这烟是藏哪了”。 晓阳一拍我的头,笑道:“不告诉你”。 早上、钟书记和邓叔叔就背着各自的凉席和枕头,去了“两高路”的现场,孙友福正组织着大家开展碾压路基的作业。 县里的压路机只有两台,而且型号不大,放在了南北向的高标准路上,而东西向的路还是采取最为原始的方法,一个一人多高的石滚,两条长长的手臂一般粗的缰绳,前面是七八匹骡子和马,后面是七八十人的队伍,大家就是靠着这最为原始的方式,来奠定路基。远远望去,这条长长的路已经看出了雏形,人群犹如蝼蚁一般,靠着双手、靠着肩扛背驮,靠着小推车开始为“两高路”筑基。 巨大的滚石压过之后,浮土被压得结结实实,有些地方就低,有些地方就高,技术员拿着工具不停地测量和指挥,邓叔叔和钟毅两人又拉着推车开始推土,有了前些天的经验和基础,两人就不再装那么多,年轻人装一车,他俩就装多半车,就是靠着这样,又推了十几车的土。刚刚长好的手又已经起了大的血泡。 孙友福这些天,一直在工地带班,本就是交通出身的孙友福,充当起了技术员,几日不见已经晒黑了一圈。 临近午饭,一辆县城并不多见的中巴车在一辆小轿车的带领下,来到了施工现场。 钟毅和邓叔叔、孙友福忙迎了过去,刘乾坤、张叔从车上下来,随着下来的就是省交通的周处长和郭处长及八九人的指导帮扶组成员。 钟毅拿着毛巾擦了擦手,就主动伸了出去,这周处长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犹豫,还是与钟书记握了握手。钟书记邓叔叔依次与大家握了手。周处长郭处长看着眼前的情形,几人看到持家赤着上身,每个人身上都被晒得黝黑发红,每个人都像抹了油从水里拉出来一样,头发早已经被汗水浸湿成撮。工地里面并无人注意他们,此起彼伏的号子声响彻云天。 周处长和郭处长带着省城来的帮扶组成员,踩着刚刚碾过去的路,用手摸了摸,无比的平整。郭处长看着眼前比自己还高的石滚。问道:“钟书记、邓县,这么长这么宽的路,你们就打算用这石头把他碾平?这种生产方式太落后了。” 说着周处长郭处长走到了石滚跟前,一位拿着皮鞭赶牲口喊号子的老农走了过来。 周处长看着老农,道:“大哥,我看你年龄比我还大了,你们靠这个牲口,能把路修通。” 老农用毛巾擦了一把脸道:“靠牲口那行啊,牲口要休息”。 周处长道:“我就说嘛,不现实”。 老农看了看前面喘着粗气的几十个汉子,道:“靠牲口不行,牲口要休息,我们靠人”。 郭处长道:“大爷,你不是开玩笑的吧,钟书记、邓县,您俩不是知道我们要来,在这给我们演戏吧”。 钟毅看了一眼群众,转过了身,邓叔叔道,老哥,把咱们劳力招呼过来。 老农喊了一声,哎,刘寨的劳力们,都过来。 这拉缰绳的七八十人放下了缰绳,都走了过来。 老农说道:“都把肩上的毛巾拿下来,都把手伸出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取毛巾。 老农在空中扬了一记响鞭,道:“害羞个啥,扯下来,伸手”。 大家犹豫了下,还是慢慢扯掉了肩膀上的毛巾,郭处长看到之后,直接后退一步。工作组的女同志,都捂上了眼。七八十个汉子的肩膀,个个皮开肉烂。 周处长上前,摸了摸这肩膀,手摸上去,这劳力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周处长闭了眼,泪水夺眶而出。邓叔叔上前,掰开了这人的手,满手都已经血泡累累。 周处长道:“钟书记、邓县长,你们怎么能让群众干这种活,咋不换一批人。” 钟毅擦了把脸,转过身,看了看邓叔叔,两人同时都伸了手,满手血泡,里面黑色的淤血,清晰可见。 周处长拿起一看,直接蹲在了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张叔蹲在地上说道:“周处,我们这样的大石滚,有十个,在全县四个工地同时开工,全县青壮劳力,不论干部群众,早晚都要拉。周处长放心,路基交给我们,路面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就请您支持了”。 周处长调整了情绪,起了身,双眼通红地道:“张县长,您别说了,您这不是打我们的脸,您这是挖心啊”。 第81章 省厅的处长哭了 干线处的周处长和农村公路处的郭处长,带着省厅对口帮扶指导组的成员来到了两高路的修建现场,看到大家以血肉之躯,采取肩扛背驮的方式修建两高路,无不动容。 周处长道:“没想到啊,改革开放都快十年了,咱们下面的县竟然还是用如此原始的方式修路,这、这,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挂省交通汀的牌子”。 郭处长是交大第一批分到省上的高材生,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农村公路处的处长,论业务能力没的说,但就是没有基层的经验,郭处长在省城长大,当年上山插队的时候,那时候还在上初中,就去了省城附近的农村搞了几天蜻蜓点水式的体验式插队,在郭处长看来,当时的农村和省城吃穿用度并无太大的差异,后来成为农村公路处处长,也是属于看文件搞审批的处长,在郭处长的印象之中,农村修公路,早已经实现了机械化,郭处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瑞洪厅长这么认可这群修路的泥腿子干部,因为瑞洪厅长也在下面历练多年,是掌握了基层情况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郭处长知道了,什么是群众的力量,什么是群众的智慧。 老农见上级的领导们都落了泪,有些不好意思,憨厚地笑道:“大家别担心我们,我们都是出力受苦的命,你们不要看我们现在一身伤、一手泡,晚上睡上一觉,不影响修路,不会耽误进度”。 周处长看着老农一口的老黄牙,是那么的真诚和质朴。 周处长上前,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骄阳似火、烈火炎炎,周处长握住老农的手说道:“老哥,太阳这么大,让大家喘口气吧”。 老农看了看身后村里的后生们,道:“同志,不是俺不让大家休息,是这一休息,泄了气,大家还没吃午饭,这石滚,就拉不动了。” 郭处长道:“大爷,拉不动就拉不动吧,吃了饭咱再拉”。 老农道:“不行啊,这长痛不如短痛,那样大家身上就会一直有伤,大家趁着这股子劲,就把路压平了,乡里带队的也说了,说省上会来铺路面,我们要是不抓紧时间干,到时候修不完路基,人家省上的领导就走了,那俺们不是拖了县里的后腿?” 钟毅道:“老哥,我看天也快吃饭了,要不就让大家休息吧!” 老农也看了看太阳,除了烈日就是耳畔响起的刺耳蝉鸣。 老农转身道,要不,咱就歇了? 大家听完之后,并未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是默默地转了身,一个个地又把毛巾搭在伤口上,继续攀着绳子,准备拉石滚。 周处长和郭处长看着大家远处的身影,周处长大声喊道:“停下来,都停下来,钟书记、邓县,就是使牲口也不能这样使吧,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让大家干什么,快让大家停下来。” 只听到一声鞭响,人群之中一声号子,走喽。这巨大的石块又开始默默地滚动起来。 钟毅看着滚动的石滚,道:“不是咱们不让大家停,是咱群众舍不得停,周处长、郭处长,您是没穷过啊,我们的群众是才吃上白面馒头没两年,他们知道,他们要是不拉,下一代、下下一代说不定就又回到过去,吃红薯窝头、高粱饼子。前几年啊,我们这有的孩子,上大便都拉不下来,都是当爹当娘的用手扣出来,周处长、郭处长、您说我们手上几个血泡、背上磨烂了皮,又算得了什么。吃上三代苦,修通两高路,这不是口号,这是群众的心里话。” 周处长看了看郭处长和身后的几人道,咱们还做个屁的核算,你就是把钱拿给这些群众,人家能要咱一分钱,咱有啥资格把人家看扁了,郭处长,我看咱们这些人,连那几个拉石滚的牲口都不如啊。 郭处长撸了撸袖子,道:老周,还说个啥,不搭把手,那就真是牲口了。 说罢,几人就开始走向前去,不论男女都攀上了缰绳,用力开始拉着。 刘乾坤想阻止,钟毅伸手一拦,道:“拦了他们,不是让他们不如牲口,让他们体会体会吧,有好处。来吧,各干各的活”。 刘乾坤道,午饭都准备好了,看什么时候吃。 钟毅和邓牧为一人推车、一人拉车,邓牧为道:“吃饭不急和群众一起吃饭”,说罢又去下面拉土。 直到过了十二点半,一声哨响,吃饭的时间到了,周处长郭处长几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但省厅的几人还是穿着上衣,没有和大家一样选择光着膀子。 为了迎接周处长和郭处长,县里专门从县城带回来两桌子地方特色的大席,鸡鸭鱼肉是应有尽有。指挥部的人从邻近的村子临时借了两张桌子。在塑料防水布搭的指挥部后面,也支起了两口大锅。 锅旁边是几个白色的塑料大桶。 塑料桶里的水是指挥部的干部从邻近村民家里的压水井里压出的水,是用来做饭用的。 大家干了活,满头大汗,程国涛已经从安平调到了府办,现在是指挥部办公室的主任。就拿了用干葫芦切成两半的水瓢,给大家一一冲了手,洗了把脸。 而沿着两高路的工地,树林里搭起了一个个的塑料简易帐篷,几十上百个聚集在一起,一处就是一个村子抽调上来劳力的据点。这每一处的集结地都支起了两口大锅。修建两高路,大家是自带干粮。 周处长郭处长一行都简单洗了手,也不用毛巾,天热,甩一甩手也就干了。 刘乾坤道:“各位领导舟车劳顿,一下车就投入到生产劳动,这里是工地,条件差了些,咱就先将就一下,晚上回县城,我们县委再给大家接风洗尘。” 郭处长看着桌子上放的满满当当的鸡鸭鱼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道:“老周,你们看这伙食保障得还是不错,这就对了,大家修路辛苦,是要吃好一点,我就不客气,先找位置坐了”。 刘乾坤道:“就是,快坐快坐”。 郭处长指挥着一行来的众人,道:“大家快坐。” 周处长年龄长些,自然生活阅历丰富不少,看着满桌子的鸡鸭入肉、盆盆碗碗,道:“郭处长,书记县长都光着膀子干活了,你说,他们舍得天天吃这个?我看,这是专门给我们准备吧,你看看,这里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个位置可以坐。” 邓牧为道:“周处,您别客气,我们都做了安排,大家伙食都一样。” 周处长没有说话,径直走向了帐篷后面的两口大锅,张叔忙上前一步道:“周处长,抓紧时间吃饭了,就不看了”。 周处长一把甩开了张叔的手,来到大锅前,掀开了锅盖,半锅都是红辣椒白菜烩豆腐。 又打开另外一口锅,满满当当的都是馒头。周处长看着一锅的辣椒白菜豆腐,转身又走到了帐篷前面,道:“县里的心意,我们领了,老钟、老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省城来的人没长骨头,这菜我们怎么忍心吃得下去,说着端着两个盘子,就走到了大锅跟前,一下全部赶在了大铁锅里。” 钟毅看着几人都端着盘子往锅里倒,也没有劝阻,自己也端了盘炒鸡,倒进了锅里。周处长拿过了师傅炒菜的大铁勺,用力地在锅里搅拌着,一边搅拌,一边掉眼泪。看着底下的白菜被翻上来,周处长才停了手。道:“今天我来掌勺,让基层的同志先吃,咱们省汀来的,靠边站”。 钟毅和邓叔叔上前,周处长一把推开他俩的手道:“老钟、老邓,你们就让我们稍微心安一些,行不行。来,拿碗。” 邓叔叔后来回忆说,这是他这辈子,吃饭吃得最香的一次。 吃过了饭,大家收拾了桌子,就召开了现场会,周处长作为帮扶指导组组长,现场就拍了板,先把设备和机具上来一部分,只一沥青和碎石,从最近的储备场马上发货,等到设备一到,马上开始机械化作业。 下午的时候,又是高强度的作业,周处长和郭处则沿着两高路的施工现场,做技术指导和现场勘查,沿路看着处处是热火朝天的场面,让几人感慨不已。 下午的时候,回到县城,周处长拿起了电话,给镇宇副厅做了汇报,听着周处长的介绍,王镇宇也是有着颇多感慨,他也难以置信,现在还有地方能发动数万群众以最原始的方式修路。最后商定,明日一早,省厅的第一批设备和物资启程出发。 而在安平,吴香梅组织了安平高粱红酒厂现代化改造庆典大会的筹备会。作为全县第一家实现自动灌装的酒厂,乡里、县里非常重视。我们敲定了不少的细节,最为关键的是邀请省报驻地区记者站的记者莅临现场采访。而我负责筹备新闻通稿的撰写。 下午的时候,副县长孙友福将到安平调研乡镇企业和工业企业。对于孙友福,我们太过熟悉,这个以前安排的小媳妇一般的副乡长,倒成了进步最快的黑马。对于孙友福的到来,乡大院里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只是因为当年孙友福在担任副乡长的时候,和大家交情不深。当年的孙友福并没有受到大家的尊敬和优待,又或者大家心里在想,自己当时是怎么欺负的孙友福,这见了面多尴尬,又或者说在问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发现孙友福不是这池中之物,如今就是想拉拉近乎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吴乡长对于这位新上任的副县并未做太多的安排,只是让吴姐组织了安排了乡里看大门的王大爷把比较显眼的垃圾打扫了,其他并无太多安排。 我在乡里几年,也渐渐摸索了乡里对待上级的安排,对于友福这种资历尚欠的副县,一般就是出动门卫王大爷;如果是进了县委班子的副县,则会出动乡大院全体的干部打扫卫生;如果是钟毅和邓叔叔要来,则会从乡中喊两个班的学生,以参加劳动实践的名义对大院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而我见过的最大的阵仗,就是上次岳峰专员来,乡中学生全部参加劳动实践,对乡镇大街到乡大院来了一次彻底的卫生大扫除。就连一向务实的张叔,在这一点上也非常重视,就如张叔所说,就是农村来了亲戚,也是要洗把脸扫扫院子。 知道友福要来,我还是张罗着大家在院子里等一等,毕竟今日之友福已经不是昨日的小媳妇。 吴香梅笑着道:“怎么,咱们安平自己出去的干部咱也要出去等啊,那你得给我打着伞,我怕晒黑了”。 我笑着道:“梅姐,今天有风,柳树底下比屋里凉快。” 下午两点,友福的吉普212就到了乡大院,吴香梅与我和其他班子的成员已在大院里等候,与以往不同,这次我们是躲在柳树的树荫之下。 吴香梅爱穿旗袍,整个县城穿旗袍的女性都不多,这旗袍穿在身上,让吴香梅看起来,气质高雅,婉约柔美,有着独特的魅力,我们几人都大大方方地看着吴香梅。 吴香梅看着212进了乡大院,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在吴香梅看来,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是孙友福成为工业副县,自己的爱人,本来也有意到县城来成为工业副县,地区领导都已经点了头,但是关键的时刻自己的公公却主动给领导打了电话,让自己的爱人继续留在了供销社。至于给的理由则是钟书记即将对自己的下一步作出安排,自己和爱人不可能短时间内在一个县里成为众人瞩目的人物,毕竟自己现在还是处分在身。 孙友福自己打开了车门,轻快地下了车,道:“吴乡长,这么热的天,您还在院子里等待,实在是太客气了。” 吴香梅道:“友福啊,你可是咱安平出去的干部,张书记虽然不在,但是我这个当姐的还是懂得立正消息的,如果换作他人,我自然没有出来等的必要,但是您来了,我哪里还在办公室坐得住,孙县,您看咱们是直接去企业里,还是到办公室听取汇报。” 孙友福看了看大家,又与我和其他几个班子的成员握了手道:“到了安平,哪有我听汇报的份,吴乡长,安平您当家,我听您做指示”。 吴乡长笑道:“怪不得这么多年轻人我们友福进步最快,嘴甜,那我就大胆提个建议,我们就去现场,您一边看,我们一边汇报。” 孙友福道:“那行,咱们现在就出发”。 说罢,我们就去了高粱红酒厂,友福认真地看着灌装设备,工人们戴着发帽和口罩,熟练地操作着设备。看着一个个玻璃瓶通过传送带,变成了一瓶瓶的高粱红。高粱红实现了由灌装到封装的全自动作业。我们的工人只需要完成贴标签和装箱。 看了之后,友福道,这自动化灌装设备确实先进,极大地提升了工作效率。 高春梅道:“按照现在的这个速度,我们年产100万斤高粱红酒的目标是可以实现的。” 吴香梅道:这全得益于咱们钟毅书记和牧为县长的坚强领导,得益于孙县的亲力亲为,得益于咱们乡干部职工落实“走前列、当先锋、扛大旗”态度坚决。 孙友福道:“成绩值得肯定,但是我提一个小小的建议,我看上面车间的牌子写了,标准化作业车间,我提个建议,到时候庆典大会的参观环节,咱们的领导也和工人一样,戴上帽子和口罩”。 吴香梅道:“细节决定成败,孙县这个意见提得好啊,孙厂长,你记得落实,记得多备几幅,以后领导来得多。” 孙向东点了点头,道:“这些倒简单,友福啊,这帽子好口罩的钱是找谁报,找吴乡长还是找你。” 高春梅在旁边一把抓住孙向东道,“你给我烧锅炉去。” 第82章 这事没这么简单 副县长孙友福到了高粱红酒厂,看了自动化生产设备,看到工人们都是戴着发帽和口罩,就提出了庆典当日,参观的领导们也戴上发帽和口罩。 高粱红酒厂的孙向东道,友福,这发帽和口罩的钱找你报还是找吴乡长报。 孙向东说完这句话,就被自己的爱人,企管站的副站长哄着去烧锅炉去了。 孙向东这样说,大家一点也不意外,孙向东之所以成为厂长,就是因为这酿酒的秘方一直在孙家手里,这个孙向东除了酿酒和喝酒,对于人情世故,大家都是什么人什么菜、什么客什么待,但孙向东属于领导夹菜他转桌、领导开门他上车的性格。 友福道:“向东这么几年没见,说话办事还是透着真诚”。 高春梅道:“现在酒厂已经万事俱备,就是需要再招聘一些工人,负责包装和零碎的散活。” 吴香梅看着高春梅道:“按政策,咱酒厂的编制是已经超员,能不能优化一下流程,人就不招了。” 孙友福道:“吴乡长,我看这个不绝对,机械化生产过后,产量大增,如果人手不够,乡里就给县里打报告,县里特事特办,该批就批。” 吴香梅看着孙友福笑道,那咱们就按照孙县的指示,抓紧时间算一算人员情况,能调配的尽量调配,不能调配就给县里打请示。嘴上应着,吴香梅心里却暗道:“孙友福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乡镇企业的用人工资都是乡里自己负责,县里说管也管了,但是说没管,其实就是管了资料,乡镇企业的员工工资、福利待遇是一样没管。县里批一个条子简单,但是乡里的后续工作多了去了”。 说完招聘员工的事,孙友福又去了老地毯厂的厂房,这几处院子基本是建于十多年前,当时修这几处院子作为厂房,也是下了本的,听着乡里计划将此处作为高粱红酒厂的仓库,孙友福皱了皱眉,道:“两个厂房之间距离说远不近,说近也不远,这样看起来并不方便,也许以前手工酿造的时候并不明显,但是换成了自动化之后,把高粱送过去,把生产好的酒运输过来,来回一折腾,每天至少四五个人专门干这事。我建议在原来的酒厂位置,扩建厂房,而不是设置两处厂房。 成为副县的孙友福,讲起话来并不用注视某一个人,但是作为乡长的吴香梅自然知道这个问题应该是由自己回答。 吴香梅道:“目前在高粱红酒厂的旁边再建设厂房的话,难度不小,资金、土地都有困难,您刚才也看到了,高粱红酒厂的周边,都是住户,要拆迁的话一时半会搞不定。” 孙友福的话点醒了我,生产和仓库分离,算起账来既不方便,也不合算。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考虑在地毯厂的位置设置厂房,合二为一从长远看最为有利。我心里在想,如果是邓叔叔、李叔、张叔遇到这个问题他们会怎么办。邓叔叔常说,要把坏事变成好事。李叔常说,换个思路。张叔搓起来眼镜片子,又会怎么想。 我稍加思索,道:“孙县、吴乡长,我看可以试一试以地换地的方式。地毯厂这处院子不小,可以改造成十户左右的住房。乡里可以试着,拿地毯厂的房子去换农户的房子。如果愿意的话,酒厂不是计划招人吗?每户可以无条件安排一个人进入酒厂。这样土地的问题就解决了,等到高粱红酒批量生产之后,咱还会差钱?” 吴香梅点了点头,道:孙县,你和朝阳真是让我一下打开了思路,我确实没想到,朝阳,我看以地换地的方式是可行的,如果咱群众答应置换,安排到酒厂上班我看也是可行的。至于资金的问题,韩羽公司的朱华康表示,他们呢愿意出钱入股咱们的高粱红酒厂,这样资金的问题也解决了”。 孙友福皱了皱眉头,道:“韩羽公司入股?” 吴香梅点了点头,道:“对,他们的兴趣还很大,表示多少钱都可以谈”。 孙友福在院子里边转边看,并没有着急回答这个问题,孙友福知道,韩羽公司是有外资背景的公司,是大企业,既然要投资,肯定是看中了利益和回报。而高粱红酒厂的酒质量过硬,打开市场是早晚的事,眼下的困难是可以克服的,一旦联合经营,眼下看是解了燃眉之急,但从长远看,分走的是酒厂的利润。更深层次的是这酒厂高粱红酒的酿造秘方,一直是孙家几代人传下来的,外资入股,这秘方以后安不安全? 孙友福道:“吴乡长,我建议韩羽公司入股的事暂不考虑,眼下啊咱们的高粱酒已经实现了自动化的生产,剩下的花钱的地方也不多了,没必要这个时候让别人来摘咱们的果子。” 吴香梅道:“孙县,您是领导,您的建议都是指示,我们一定落实,只是韩羽公司给的条件,确实比较吸引人”。 友福道:“那现在就去”。 路上的时候,我和吴香梅开车带路,友福的车跟在后面。乡里唯一的驾驶员被张叔带走了,我就临时充当了驾驶员。 吴香梅笑着道:“朝阳啊,以地换地的想法真的是你想的?这个主意不是你媳妇教你的吧?” 我笑道,梅姐,你穿旗袍是真好看。 别跟姐乱扯,问你话呢? 我笑着说道:“这不是看到你穿旗袍,才灵光一现”。 吴香梅道:“臭小子,跟姐耍什么贫嘴。你说也是,供销社搞转型,还卖起了衣服,进了批旗袍,没卖出去几件,我们家那口子,进价买了几件,总不能放在那里吃灰吧”。 我点了点头,道:“梅姐,咱们高粱红酒进供销体系的事咋说的?” 吴香梅道:“已经说好了啊,等量产之后,就开始进货”。 这么快? 吴香梅道:“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我们家那口子,他是一天不答应,就一天不能上床,这不就答应了。” 我给吴香梅竖了一个大拇指,道:“这个是个办法”。 到了韩羽公司,项目配套的厂房正在有序地建设,孙友福看着拔地而起的厂房,不由得感叹道:吴乡长,谁敢相信,这众人嫌弃的水洼地,竟然成了香饽饽。 朱华康带着大家又围绕着韩羽公司开始参观,一圈已经起了围墙,这围墙和我们常见的红砖围墙并不相同,而是中间十多米就起一个垛子,垛子之间是铁栅栏。上次各村支援的劳力,修建的挡水护堤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话说着说着,吴香梅就把话题引到了韩羽公司入股高粱红酒厂的事上。 孙友福道:“朱总啊,我们高粱红酒厂是家小企业,没有什么投资的意义和价值,韩羽公司作为大企业,不能因为二两小酒分心啊”。 朱华康道:“孙县,我们韩羽公司落户安平,还是想着多为安平做点好事实事,你们不都经常讲,企业应该担负起社会责任,我们韩羽公司资金充足,对于我们来讲,拿出一小部分资金,实现高粱红酒厂的脱胎换骨,是双赢的事,我们只负责投资和管理,不插手国内市场的具体经营。” 孙友福道:“管理是怎么管理?” 朱华康道:“孙县,您知道的,我们是外资背景的公司,最为擅长的就是管理,您看一期项目,这么多的鸭子养殖,我们才投入了多少人。交给我们管理的意思就是我们负责生产,你们负责销售。孙县,不瞒您说,外方是觉得高粱红酒品质过硬才会有此个想法,到时候你们等着分钱就行了”。 孙友福道,朱总啊:“现在高粱红酒已经是即将量产,如果有扩大生产的需要,我觉得可以对接”。 朱华康道:“孙县,这件事是我们金总认可的事情,我给您汇报,这个金总打定主意要干的事,他还没有失过手,这老外有毅力啊,三年五年的,都没放过手。” 孙友福道:“朱总,三年五年的,我们高粱红酒厂肯定要改造升级”。 朱华康道:“那我们一定会有再合作的机会”。 到了安平,孙友福没做停留,而是把我写的推介高粱红酒厂的稿子要了回去,说是邓县已经交代,回去之后要好好学习。 送走了友福,吴香梅安排高春梅,马上对接周边的住户,摸底问一问,大家是否愿意搬到地毯厂去,如果愿意,地毯厂可以做改造。毕竟从房屋质量来讲,地毯厂的老厂房虽然修建的时间不短,但是墙是红墙砖,还勾了水泥,房屋外观和质量,比农户自己的房子好不少。 高春梅走了,吴香梅又把我喊了进去,也没有抬头看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说道:“现在程国涛去了府办,咱这新提拔的党政办副主任又没了着落,这一摊子的事总得有人办,你抓紧时间去搜罗一下,把这党政办的主任找人先干着。” 我看着吴香梅,道:“梅姐,这党政办主任位置关键,肯定是您来负责选拔考核才行”。 吴香梅翻着文件,还是没有抬头,说道:“你干过党政办,又是分管领导,我相信你的眼光,你看中的人,我没有意见,只有一个要求,抓紧上岗,把大院里的事抓起来,现在女厕所都没有办法下脚了”。说罢,看了我一眼,道:“愣着干啥,还不快去”。 我哦了一声,就出了门。到了办公室,有些想不通,吴香梅怎么会把这个权力交给我?不符合常规呀。毕竟这党政办都是一把手的知心人,虽然现在吴香梅名义上不是一把手,但在这个乡大院里,大家心照不宣的都是吴香梅就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我脑海之中犹如放电影一般,把安平适合担任党政办主任的人都过了一遍,现在看来倒是高春梅比较适合,待人接物都比较周到,但是企管站那一摊子却没有合适的人能够顶上,特别是现在酒厂的事还离不开高春梅。 想来想去,一时也想不到谁适合。 翻阅着笔记本,记下了党政办主任几个大字,刚刚喝了口水,就看到有人敲门,仔细一看,不是外人。正是砖厂的会计芳芳。 芳芳笑着道:“李大书记,不打扰吧”。 自从知道了芳芳和我二哥是同学之后,我和芳芳之间的距离都拉近了。 我说道:“芳芳大会计,您来了而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到门口迎接你”。 芳芳娇羞一笑道:“李大书记,可不敢可不敢,我是来送请示的,现在党政办没人,我就冒昧地把请示直接送给您了”。说着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份材料,上面写着关于砖厂购买风扇的请示,这字熟悉,是二哥的字。上面盖了砖厂的印章和贾叔的签名。我看了看金额,道,“要三千块钱,这么贵?” 芳芳道:“李大书记,你不能只看总价,还要看单价,我们这么多的寝室,不能装了这间不装那间吧。再说这钱是我们劳动人民自己出,不花乡里的钱”。 芳芳,我可要纠正你,砖厂是乡镇企业,砖厂的钱也是乡里的钱。 芳芳道,这人也是乡里的人,李大书记,热坏了不还是李大书记您要费心。 看了看门口,四点多了,依旧是骄阳似火,外面热得连蝉都没有了叫声。稍做犹豫,还是在下面做了批注:“拟同意,报吴乡长审示”。 签完之后,道:“芳芳,我签了,您拿着去找吴乡长签字,吴乡长签不签,我不确定”。 芳芳略带央求地道:“;李大书记,吴乡长我不熟悉,您能不能带我去”。 我看着芳芳道:“咋可能,吴乡长来了这么久了,又不是没去过你们砖厂”。 芳芳道:“李大书记,我害怕吴乡长,您看在正阳的面子上,就带我去嘛”。 我看了看芳芳,道,那行,这次我带你去,下次有事你自己去。 芳芳道,下次你们党政办来了张,我哪里有资格进你们的办公室。 说着,我和芳芳就进了吴香梅的办公室,这些天张叔不在,吴香梅所做的决定都是最终决定,所以对每一个文件都是看得仔细。到了办公室,我很自然地就坐在了吴香梅的对面,毕竟在芳芳面前,我不能让她觉得,我这个“三把手”和她的待遇一样,进了吴香梅的办公室还站着像个小学生一样。 见我和芳芳进来,吴香梅还是在看着文件,匆匆地说了句,啥事。 我说道:“吴乡长,这个是砖厂的会计……”。 吴香梅道:“不用介绍,又不是不认识,啥事?” 芳芳看了我,用乞求的眼神告诉我,你说,我怕。 我说道:“吴乡长,今年砖厂效益好,半年时间就完成了全年的销售目标,今年天气热,老贾他们想着为工人们在宿舍里装上风扇,让大家能睡个好觉,好保证第二天的生产”。说完之后,就给了芳芳一个眼神。 芳芳上前一步,双手把请示递了过去,道:“吴乡长,这是我们的请示”。 吴乡长一把拿过请示,放在了桌子上,扫了一眼,道:“这么多钱,不行,现在花钱的地方多,砍一半”。 芳芳看着我,又看了看吴香梅,没敢说话。 吴香梅迅速地签了字,道:“金额超过了一千,还要上会研究,朝阳,这事你记下了,抓紧办,搞得慢了,天都凉了。” 说罢,就把请示给了我。芳芳道:“那两位领导,我就先走了”。 说罢,芳芳也就出了门。 芳芳一走,吴香梅啪一下放下了笔,道:“朝阳,你咋回事,花钱这么大手大脚,三千块钱你都敢批。” 我看了看门口没人,道:“梅姐,您别生气,这不是砖厂效益好吗?” 吴香梅站了起来,道:“我生气,我生气倒不是因为他们买风扇,我生气是你个臭小子没脑子。是不是芳芳让你带她来签字的。” 我点了点头道:“是啊”。 你呀,这芳芳是知道我不好驳你的面子,才喊你带她来签字的,这小姑娘倒是鬼点子多,而且,我告诉你,他们寝室有几间在用?那里买了这么多风扇,人家是算了毛重才喊你买猪的,你呀卖猪的要只算净重。 我看着吴香梅,怎么都觉得这么陌生,这当家才几天,怎么感觉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心胸也开阔了,脑子也灵光了,办起事来也是上了道。我摸了摸头,道:梅姐,我是真的学到了。 吴香梅笑着道:“你呀别拍了,这芳芳我看挺适合干党政办的,你空了去和她谈一谈,还有以后签字,别生的熟的都往我这推,你是当了好人,全部让姐来当坏人啊,我告诉你,这也是不成熟的表现。” 我看着吴香梅,这一刻,突然有了张叔的错觉。我真的有些搞不懂了,为什么马叔在的时候,张叔当乡长,平时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一切以马叔说的为准。等到张叔当了书记,那简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吴香梅当乡长的时候,处处都显示出了不理智、不成熟,怎么张叔走了几天,吴香梅就文武双全了。 到了家,我给晓阳一说,晓阳道:“这是啥知道吗?这是屁股决定脑袋”。 说完之后,晓阳问我,你说这芳芳和二哥在一个屋,俩人又是同学,男未娶女未嫁的,俩人会不会日久生情。 我马上回忆起了那天在砖厂,看到了二哥和芳芳在一起办公的情形,又想着那天芳芳和二哥我们一起吃饭,道,这个不好说吧,芳芳我知道,听说眼光有些高。我二哥我也清楚,感觉不喜欢芳芳这个类型的吧。我断定,他俩合不到一块。 晓阳道:“缘分到了,你挡也挡不住,就像咱俩,你说咱俩结婚,说出去就和说故事一样,我们总是活在自己的认知和经验里,总是认为自己没见过的就不存在,自己不知道的就没有,自己没看见的都是假的,你说说,你看见声音了吗?” 没有。 那不就对了吗,你凭借自己的经验就断定他俩不合适,你说是不是经验主义错误。就好比你告诉我吴香梅穿旗袍,你打死我也不信。 我笑着说道:“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你说说吴香梅穿旗袍到底是穿给谁看?” 晓阳一脸坏笑地道:“哎哟,领导,还能穿给谁看,您都这么问了,还不是穿给我们家的那个小王、八蛋看”,说着就脱了我的上衣,道:“领导,我觉得呀,咱家离了搓衣板还是不行,看你这衣领子脏的,我明天看大集上,有没有卖铸铁搓衣板的,听说那个玩意,洗衣服干净”。 我憨笑道:“铸铁的搓衣板,那得多沉啊,我明天买个木头的算了”。 晓阳吃醋道:“呦,小李,还挺会过日子,你节约的钱,别忘了给我买身旗袍,我也要为悦己者容。” 我看着晓阳微微隆起的肚子,说道:“算了吧,我不喜欢旗袍”。 晓阳一把扭了我的耳朵,道:“不喜欢?我看你刚才说的时候,都要流哈喇子了。” 第二天早上,我就先送晓阳去了城关镇大院,晓阳想买摩托车的想法被阿姨否定了。大着个肚子,骑什么摩托车,所以每天我负责接送晓阳到城关镇。 城关镇“财大气粗”,食堂办得好,早上的时候不仅有包子油条,还有小米粥大米粥,这个条件,是赶得上县里的食堂。 我和晓阳到了城关镇大院,晓阳就买两个包子,两根油条,用搪瓷缸子打一碗粥,我则在办公室等着晓阳。 我本不愿意在城关镇吃早饭,但耐不住晓阳说不吃早饭对胃不好,在外面吃了早饭又不卫生。而我又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去食堂,所以晓阳才买回来拿到办公室我们一起吃,好在晓阳有着独立的办公室。 晓阳的桌子上放了一张照片,是我俩结婚时候的合影。那个年代,办公桌的平面玻璃下面就流向压照片,除了照片之外,还有就是一份通讯录。 食堂离办公室不远,晓阳拿了两个大包和两根油条,一碗红薯玉米面粥。 晓阳的办公室里有一罐子阿姨自己做的腌黄瓜,黄瓜是阿姨在李举人庄的地里种的,新鲜的黄瓜切成条,腌制好后放在大肚玻璃罐头里面,吃起来脆脆的。 明天一定要再拿一双筷子了,不能让你用我的筷子。 我看着晓阳,道:“门口买一双不就得了” 你见过哪里卖一双筷子的?买多了浪费,家里又不是没有。说着就张开了嘴巴,啊啊。 我夹了一根黄瓜,晓阳一口嚼一边满意地看着我。道,算了,不拿了,就让你喂吧。 晓阳吃了一个包子,半根油条,喝了半碗粥,余下的全部给了我。吃了饭,晓阳简单收拾,看了看时间,道:“这会过去正合适,你抓紧时间走吧”。正打算出门,就听到了敲门声,我悄声问道:“晓阳,谁呀,这么早”。 晓阳摇了摇头,道:“去开门”,我刚要去,晓阳麻利地从兜里拿出了小手帕,擦了擦我的嘴。 我过去开了门,一看,是祝秀。 祝秀看到了,明显地一愣,脸色本来凝重的祝秀挤出来一抹笑容,道:“朝阳也在”。 晓阳道:“祝叔叔,朝阳来送我上班,您吃了没有?” 祝秀道:“哎、哎,吃了”。 我看着祝镇长,好像是有什么心事,忙道:“祝叔叔,你们聊,我去上班了”。 祝秀道:“哎,朝阳,坐下、坐下,好久没看见你了,一起说说话。” 我看了晓阳,晓阳点了点头,我也就坐下了。 祝秀摸出了烟,看了看晓阳,又塞了回去,尴尬一笑道:“忘了忘了,晓阳现在不能闻二手烟”。 祝秀叹了口气道:“晓阳、朝阳,我不知道你们了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平时就是喜欢喝个酒,交个朋友,怎么说我自认为自己也是光明磊落之人,从来不干龌龊事,我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这现在几个朋友都在说,说咱孙友福本来要到城关镇兼任一把手的,说是县里收到了几封关于友福的举报信,话里话外不少人都说是我举报的。你们说说,我祝秀像那样的人吗?不错,我是发过牢骚,也抱怨过几句,但是咱咋说也是五十岁的人了,我都和咱邓县差不多的年龄,我的孩子都和你们差不多了,我咋会干这种断子绝孙的事。” 晓阳道:“祝叔叔,您是多想了吧,我和朝阳都没听说这事啊”。 祝秀道:“晓阳啊,你们不用这样说,我都知道了,现在老蒋他们已经带了几个人走,我说不定哪天也被带走了,但是咱老祝行得正坐得端,倒也问心无愧,只是觉得这么大个盆子扣在身上,我觉得丢脸啊。我找你晓阳,是想着问问你邓县修路回没回家,这事我要去找咱邓县说说,咱邓县是咱本地人,不会不知道咱老祝的为人。” 晓阳听完之后,沉默了,给了我一个眼神,我自然心领神会,也没有告别,起了身,也就悄悄地走了。出门的时候,只听到晓阳一句祝叔叔。 回安平的路上,我始终想着祝秀的话,这友福的举报难道真的背后还有人做局?这边刚刚到了办公室,李叔就打来了电话。 你小子,大早上不上班干啥去了? 我送晓阳去了李叔。 今天真是长了见识,听说没有,省上支援我们的机械设备在临县被扣了? 我说道,不是吧李叔,这个也有人敢扣? 李叔道,这个事你邓大爷去协调去了,我给你说的不是这个事,是友福照片的事,搞清楚了,有人已经承认了,但是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第83章 钟毅惊天一跪为苍生 李叔道:事情有蹊跷啊,我们工业园区办公室,接触到相机的几个人,都被叫去问话了,昨天的时候,还真的问出来了,办公室一个小干事,说是自己拿了相机周末和对象拍着玩,拍完之后就把照片全部洗了出来,也发现了胶卷里面的工作照,就把照片随手丢办公桌子上,说是唯独友福和文静近距离交流工作的照片不见了。 我听了之后感觉不可置信,道:李叔,这事听起来咋这么玄乎那? 唉,是有些悬啊,所以不敢让老蒋他们再继续问了,都要上手断了,这样问下去,我这里就鸡飞狗跳了。 我点了点头,道,李叔,这人怎么不早交代? 人家说了,怕因为私自拿相机的事说出去丢人。 我点了点头,道;“李叔,说得也在理,毕竟这相机和胶卷都是公家的”。 是啊,老蒋他们的人在抽屉里把照片都取走了,还有其他一些照片。现在我这工业园区闹得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昨天家属到了我办公室,痛哭流涕,又哭又闹的,你说我能咋办吧,我要去找你邓大爷去了,这事得停啊。 我说道:邓叔叔最近修路值班,晚上不回来。李叔,你的意思是这事不往下查了? 对,不能再查了,我给你打电话,是我现在联系不上晓阳,你抓紧时间找晓阳,请晓阳马上给晓勇打个电话,请晓勇抓紧时间协调一下他们省厅搞技术鉴定的同志,把照片的鉴定抓紧时间做了,尽快出个鉴定报告,先给俩人证明清白,这样咱钟书记才能先把气消了。 我悄声笑道,李叔这人是你从哪里挖的,怎么这么没格局? 李叔苦笑一声道;哪里是我挖的人,是齐主任从城关镇办公室带过来的。 齐主任? 嗯,心里知道就是了。 我挂了电话,想着晓阳现在应该和祝秀聊得差不多了,打过去电话,无人接听。 我心里想着这事,李叔那句心里知道就是太有深意,相机胶卷找到了,四个人之中目标范围并不大,依照蒋叔的手段,四个人里面想问出来并不复杂。但是现在是照片丢了,怎么算,目标已经扩大到了整个工业园区?不可能把工业园区里每一个人都拉出来问一遍有没有见过文静和友福的照片吧,这样的话,李叔的工作确实没法干了,感叹了一句复杂啊! 又打了晓阳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无奈,只有中午回去一趟。 而省厅支援地区的物料和设备已经出发了,到了临县境内,群众咋也不让走,说是都是一样的穷命,凭啥省上就给隔壁修路,难道我们不归省上管,现在临县的群众就把路堵了,不修路说什么也不让运输设备的车队通过。 其实我们县和曹河几个临县并没有明显的界线,无论是风土人情还是生活习惯都是一样,两地之间的群众也多有通婚,邻村之间不少都是亲戚老表。就是一块小小的界碑,就我们和临县划成了两个县,反正大家穷得都很干脆。 这些天,我们修路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临近的几个县,周边的群众不时到我们四个工地的起点处观看修路的场景。那个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看我们修路就成了临近周边群众的放松方式,毕竟大夏天的下庄稼地里干活实在是酷热难耐,找个树荫,搬个马扎,拿个蒲扇,看着我们县的群众干活也挺热闹。而稍微有些经济头脑的还推着板车,贩卖些啤酒之类的吃食。 大家一边看自然也就议论起来,既羡慕我们县修路,又感叹自己多多少少有些生不逢时,为什么不生在我们县。十里八乡的都是一家人,慢慢地临县都知道了省城要义务支援我们修路的事,所以当省城的支援车队进入曹河的时候,群众就不乐意了,你说他们自力更生、白手起家我们没有意见,凭什么省城对平安免费扶持,难道是我们不够穷,还是我们是后娘生的,省里不疼,地区不爱。再者说了,钟毅还是我们曹河人。 知道了车队没有顺利通过曹河,了解到了大家的诉求,钟毅和邓牧为就商量了,这事钟毅还不好出面,毕竟大家说得没错,钟毅是曹河人,之前还是曹河的县长,现在虽然到了平安县当一把手,但是钟毅早晚要落叶归根吧,我们要求不高,你出面,让曹河把路一起修了。 钟毅听到前面传出来这个诉求,一脸的无奈,笑了笑道,我这个平安的一把手就是管得再宽也是只能管到县界吧,曹河修不修路自然是曹河自己决定,我怎么好指手画脚。 邓牧为带着张庆合和几个乡上的干部,就到了现场。现场群情激奋,并没有妥协的意思,想找上这么一个负责人,大家都说是群众自发的。 看着现场人越聚越多,大家就把邓叔叔和张叔的车围了,那意思就是不答应给我们修路,这车队不要想着过去。张叔想着和大家解释一番,被邓叔叔制止了,毕竟这个时候,你都不知道是和谁说话起作用,说得多了也是白费口舌。 眼看着离自己的县只有二三公里,但是车队就是出不来,几人一商量,不行就走吧,这事,还是要找地区和曹河。但是既然来了,哪里这么容易就走。进退两难,无奈,就留下了一个驾驶员,几人也就先退了回来。 钟毅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给曹河打个电话,说着崔主任拿出了通讯录,翻了翻,找到了曹河那页。 电话打到了曹河,曹河的一把手还是以前钟毅的老搭档,电话接通,对方并没有太多的客气。 老钟啊,一大早我就接到了下面的报告吗,你们修路怎么也不知会我们一声,你看这下好了,咱群众不乐意了吧,我们去了现场的干部,被骂得都睁不开眼。 钟毅道:“老苗啊,我们修自己的路,还需要给你老哥报备呀,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你们要让大家把车队先放进来呀”。 老钟啊,大家要修路的呼声很高啊,都是自发性的,我们现在被群众和你们夹在中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不是人了。我看你们就做个好事,我们马上开会,给大家做工作,修通我们这边,再修你们那边。还有啊,老钟,我可提醒你,你要记住,曹河可是你的老家,你在那边还能干几年,退下来之后,能不能落个好名声,关键还得看咱曹河的群众。 钟毅道:“老苗啊,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职责所在啊老哥,你是懂我的心思的。” 老钟啊,我是明白你,可是谁明白我啊。老钟,修路筑桥都是好事,既然是好事,咱就要办好,我看这样解决,这车队我们放过去几辆,你给我们留下几辆,这样我们才好给群众交代不是。 钟毅道:“我的苗国中同志,这次省上支援的设备,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毕竟省上来支援的力量并不是我们可以做决定的,其实,这次修路,省上除了支援压路机,还有碎石和沥青,你们留下几台车,也是无济于事。老苗啊,我可提醒你,我们的两高路,是道方同志亲自做了批示,是要打造示范工程的。” 对方沉默了一会道:“钟毅同志,不让车走的不是我们的干部,是群众自发性的。”说罢,也就挂了电话。 喂、喂、喂,老苗,老苗。这个混蛋,太过分了,竟然挂了我的电话。 郭处长听到之后,直接说道,这个老苗,真是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竟然连我们的车队也敢拦。周处长,你作为对口帮扶指导组组长,我提个建议,直接给地区周书记打电话,实在不行就给瑞洪汀长汇报,简直无法无天了。 钟毅和邓牧为都沉思着,毕竟这事对于两人来讲,并不好处理。直接给地区打电话倒是简单,但是平安县和曹河之间一衣带水,如果在地区领导面前告了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好相处,如果地区领导不出面,这事确实不好解决。 正在这个时候,程国涛急匆匆地来了,道:“钟书记、邓县,咱们修路的师傅们,拿着家伙朝对面去了,说是要把车队抢回来”。 钟毅道,不好,这事要阻止,老邓,老张你们马上带人上去,一定要把人拦住,周处长,这个时候只有你出马合适,给瑞洪汀长打电话,请他给我们地区联系,让地区给曹河施压,避免发生意外事件。 周处长道,老钟,马上,说着也就朝外面走去。钟毅再次拨通了曹河一把手老苗的电话,但始终是无人接听。邓牧为带着张叔,吩咐道,马上通知各个乡,看好自己的人,否则严肃处理。说着急忙朝人群走去。钟毅看电话打不通,也只有跟着邓牧为去了,只看到修路的义工手扛着铁锹,浩浩荡荡沿着路朝曹河走去。 张叔带着指挥部的人手拉手拦着大家,但是这路是堵上了,大家自发地就绕了过去,如洪流一般朝着曹河进发。 周处长急匆匆地在后面追上了邓牧为和钟毅,急匆匆地道,瑞洪已经打来了电话,说周鸿基已经带着人赶来了。周处和郭处何曾见过这种情形,吓得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也来不及带上官称,在地区还很少有人敢对周书记直呼其名为周鸿基。 路上的群众太多,钟毅和邓牧为喊这个也不是,喊那个也不应,大家心里憋着火,我们在太阳下面晒着烤着,手上起了泡,身上磨了皮,我们领导给我们争取的修路机械,你们凭什么说拦就拦,真当我们平安县的人好欺负? 而在曹河这边,看热闹的人慌忙跑过去给曹河的人报了信,大家一听对方都带着铁铲,毕竟都是当地人,离家不远,也迅速回了家,把家里的铁铲、铁叉拿了出来。摆出了队形,已经做好了打上一架的准备。 苗国中也接到了地区的电话,马上带着曹河大院里的人慌忙出了门,临走时是还安排了公安出动,道:“千万要把双方的人隔开,这要是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群众用脚走,邓牧为和钟毅在人群之中大跑,紧赶慢赶还是赶在了队伍的前面。好在前方是个倒喇叭口,钟毅和邓牧为、张叔一干人就把人给拦下了。 张叔大声道:“老少爷们,不能再往前了,这是在人家家门口,动起手来,咱们要吃亏”。 邓叔叔道:“大家别闹,都是误会,这车队会过来的”。 钟毅道,“都往后退,地区鸿基书记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老少爷们,你们这是要把我和邓县往火坑里推啊”。 大家愤愤不平地道:“他们还讲不讲道理,自己没本事,凭什么扣咱们的工具”。 这个时候,对面的群众也乌泱泱地来到了这里,也是愤愤不平。邓叔叔毕竟是部队转业,疾呼道:“马上拉人墙,把两边的人隔开”。 张叔忙组织了人,把两边的人群隔开了,前前后后也就四五十米的样子。 钟毅马上转身,走到了曹河群众的跟前,道:“老少爷们,我是钟毅,也是咱曹河人,不少人都知道我,大家听我句劝,抓紧时间回去了行不行”。 对面来了一位长者道:“钟县,我们曹河的人,哪个不知道你,你是个好干部,也是个好人,但是你别忘了,你也是曹河人,你家的祖坟还埋在曹河这一亩三分地里,这修路的车,也不是他们平安县的,是省上的,既然是省上的,你说我们曹河人有没有份?” 钟毅看着大家,道“老哥啊,就算是大家的,也有个先来后到前后顺序吧,我们这边路基都修了,这要是变了天一下雨,我们近万人,这几天的血汗就白流了”。 长者又道:“钟县啊,我们也念着你的好,我们也知道这样干不地道,但是你老弟就理解理解吧,都是为了下一代,都是为了给子孙后代一条出路,说啥,我们也不会把压路机全部给你们的”。 这长者说完,背后的人就开始起哄,道,钟毅,你还是不是曹河子孙,你还回不回老家上坟,又有人说道,你要是不点头,我们就掘了你钟家祖、坟。 钟毅听着大家的辱骂,并不回应,而是转身看了看身后来自平安的群众。平安的群众听着对面对钟毅的谩骂,个个气得咬着牙,红着脸。 邓牧为心里暗道不好,这样下去局势根本控制不住,忙劝道:“老少爷们,都别激动,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事都好商量。” 安平的群众之中也有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也有各村德高望重指挥带队的老人,老大道,邓县,你看对方都骂成啥样了,我们还是不是个爷们,你们当干部的不好带头,咱修个路碍着他们什么事了,大不了我们冲过去。 邓叔叔激动地道,谁也不许动,咱们不能动这个手,我们让大家来修路,没日没夜地干,风吹日晒的已经遭了大罪,如果你们伤了,我们怎么向你们的爹娘,你们的老婆孩子交代? 而曹河的群众更加激动,几个年轻气盛地道,你是不是喝曹河的水,吃曹河的庄稼长大的。你表不表态,说着就开始推搡起来。 邓牧为看着钟毅,心里十分心痛,双手握紧了的拳头在颤抖。但又不敢离开半步,生怕自己一转身,背后的后生们就冲过去。 这个时候,马叔好不容易挤进来,道:“邓县,咱们公安支援的人到了,说是要过去把他们带头的人扣了,把压路机抢过来”。 邓叔怒斥道,添什么乱,喊他们从后面插进来,把咱们群众喊回去,快去。 崔主任护在钟书记旁边,看钟书记被推搡,自然不乐意,忙上去解围,旁边几人自然不认,上去就是几个巴掌打在身上,一边打一边准备冲散这单薄的人墙。崔主任眼看就要推倒在地,局势即将失控,钟毅一把将崔主任拉到了身后,双眼一闭道:“曹河不孝子孙钟毅,给大家跪下了,老少爷们要冲,就从我身上踩着过去吧”。说着,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家直接被钟毅这一跪震惊了,曹河的人不说话了,平安的人也不说话了,大家都沉默了。邓叔叔红了眼圈,咬紧了牙关,周处长郭处长几人张着嘴,看着从未见过的一幕。 邓叔叔长叹了一口气,红着眼圈,大声喊道:“平安的老少爷们,都往后退”。 父老乡亲们看着跪在地上的钟毅,无不动容,大家默默地转了身,擦着泪,人群朝着工地的方向慢慢地挪。 曹河的人,看着地上的钟毅,本来举着的铁锹都放下来了。看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钟毅,几位长者叹了口气,红着眼圈道,走吧,都散了吧。大家三步一回头地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钟毅,也就散了。 邓叔叔看着两边的群众都在往后退,忙小跑了过去,慢慢地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钟毅,身边的干部们个个红着眼圈,围拢在钟毅旁边。 钟毅看着双方撤退的人群,眼泪是止不住地流,邓叔叔拍了拍钟毅的肩膀。道:“庆合,带人把支援的车队接回来”。 指挥部和各乡带队的这八九十人,跟在钟毅的身后,就开始往回走,这个时候,就听到了后方疾驰的汽车声音。按了几声喇叭,才看到后方来了长长的车队。地区周鸿基和曹河的苗国中带着地区和县里支援的人赶来过来,粗略一数有二十多辆车,而前方刘乾坤带着县里支援的人也来了,看到周书记下了车,刘乾坤忙把手上的铁锹甩给了旁边的人。 周书记看着钟毅,拍了拍钟毅的肩膀,道:“我们刚刚在后面挤不进来,人群散了才过来。老钟啊,牧为,你们受委屈了。老钟,你这一跪,挽救了我们所有人啊,地区要给你记功”。 周书记看着众人,道:“哪位是省汀的同志”。 周处长道:周书记,我是地区干线处的,咱们是本家,我叫周先雄,这位是农村公路处处长郭又春同志。 周书记与两人握了握手,道:“家丑不可外扬,今天还是让两位汀领导看笑话了,这样,我们去县界开个现场会”。 说罢,车队就到了县界,而省城支援的物资机械运输队,也在曹河公安的跟随下,开进了工地。 张叔从指挥部拿出了地图。周书记道,周处长、郭处长,你们也看到了,这事的起因啊就是我们群众想迫切地修条路。要想富先修路,是经过实践验证的。我有个设想啊,我们就沿着两高路为节点向外延伸,靠着我们群众的力量,构建一个高标准公路网。从这里的经验看,群众对修路有意愿,有需求,有支持。我想请你们帮我们地区做一个规划,规划到了位,我们马上组织实施。 周处长看了看郭处长道:“周书记,按说这个要地区先自行报个方案,我们有相关部门专门做规划,但是这两天,我们确实感触很深,群众对打通一条出县的路,需求太迫切了。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呢这次来的人手不多,我们这组人就先把平安县的“两高路”修成示范路,其他的县,我们马上调力量过来,同步做规划”。 周书记道:“这样我看可行,就拜托了,明天我带队去省城,商请瑞洪同志,请他一定给予我们支持。” 周鸿基又在众人陪同下,看了两高路的修建现场,看着就是靠着人拉背驮完成了路基,周书记道:“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咱们的群众,有这样的干劲,还愁打不通路。这修的不是马路,这修的是咱群众的心路,这路修完是直接修到了咱群众的心坎里啊”。 开完了现场会,周鸿基又组织开了小会,在小会上,周鸿基对苗国中一顿极为严厉的批评。 中午的时候,我直接去找了晓阳。又和上午一样,晓阳把饭菜带到了办公室。关上了门,吹着风扇要凉爽不少。 城关镇的午饭不错,两荤一素,晓阳怕我吃不饱,装了满满的一个搪瓷缸子。炒菜稍显油腻,晓阳还是打开了阿姨腌制的脆黄瓜。知道要吃午饭,我还是从安平带回了自己的筷子。 晓阳虽然怀孕,但孕吐并不严重,相反午饭的胃口还不错,一口馒头一口菜,吃得香。看晓阳吃饭香,我自然忙着喂。 吃着饭,我就把李叔交代的事情给晓阳说了。 晓阳道:“齐江海?城关镇过去的人主动坦白?这事怎么感觉有些蹊跷”。 我答道:“是啊,但是李叔说了,不建议再查了”。 晓阳道:“这事是不好查了,线索算是断了,毕竟所有人都有嫌疑。齐江海,齐江海虽然和我一批提的,但是我们那批二十个人,留在县城的就两个,一个是李剑锋,一个就是齐江海。” 我问道:“是啊,从城关镇去了工业园区,你说要不是文静招商有功破格提拔,工业园区的副书记会不会就是他了,我觉得应该查下去啊”。 晓阳咽了一口黄瓜,道:“你以为查个水落石出、快意恩仇啊,小说看多了吧,有时候要清清楚楚,有时候要稀里糊涂,大家都会权衡利弊,不能搞一个得不偿失,你要是想不通,我给你指两个方向,一个是利益,一个是人情世故。但是你放心,事实就是事实,公道自在人心”。 我看着晓阳,又道:“上午祝叔是个什么心,怎么感觉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晓阳道:“你不了解祝叔叔,他以前在外经委,属于冷水衙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到了城关镇,这下好了,朋友多得数不清,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一下成了香饽饽,我感觉是被吹吹捧捧的有些飘了,所以,你也别怪我对你盯得紧了一些。我告诉你,县城就这么大,你今天在饭桌子上的一句玩笑话,明天就能传遍县城,闲谈莫论人非、静坐常思己过,咱俩都得注意,我可是听到了不少祝叔叔的事,你说我都听到了,他们能不知道?” 我自然懂得,晓阳说的他们是指谁。 我问道,他真的要去找邓叔叔? 我劝祝叔了,喊他不要去,毕竟组织又没有找他,他主动靠上去,爸爸又能说什么,还不是只有以调查的结论为准。 吃了饭,我就又去了县委大院,与孙友福对接稿子的事,孙友福我俩又拿出了稿子商量。友福道:既然是省报,就不能只从乡镇上面来着笔,一定要写出可以推广的好经验,带来一些启示和引导作用,省里这么多的乡镇企业,为什么咱们高粱红酒厂可以取得突破,那还是要落脚到咱们工业强县的布局上来,这样高度也就有了。从这一点发力,我们又进行了一些修改,直到下班,算是最终定了稿。 过了两天,祝秀还是忍不住,去找了满江部长,满江部长没有了往日的微笑,一脸严肃地看着祝秀,道:“有时候查不实比查实了还让人难受,明明你没做,但所有人都觉得你做了。老祝啊,你也别往心里去,伟强他们现在没找你,说明老钟和老邓还是信任你的”。 祝秀道:“满江大哥,我现在心灰意冷了,也怪不得别人,我还记得酒桌子上自己说的胡话,怨不得别人,也怪自己”。 满江道:“这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会往下查了,已经查不实了,只要你无所谓,这事也就无所谓了。” 祝秀叹了口气道:“满江大哥,我呀,现在累了,不想干了,现在心里就是想着再待在上面几天,以后好拉一把自己的孩子”。 听了祝秀的话,满江知道,这祝秀说的是实在话,也没拿自己当外人,昨天钟毅组织开会,伟强汇报了调查的进度,事实上已经成了死局,不可能再查下去了。只是照片的鉴定,还没有出来,说是省里公案搞这个鉴定的专家还没有回来,钟毅生气归生气,也没有办法。施伟强虽然没有查实祝秀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参与,但还是查实了祝秀其他一些问题,钟毅听了施伟强在会上的介绍,并没有表态。但满江看得出来,钟毅已经对祝秀极为不满。 满江道:“你说你想着孩子,老祝啊,你说谁不是想着孩子那?你说晓阳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去干啥了?” 祝秀听到了晓阳,顿时来了精神,道:“你的意思是,晓阳是准备接替我?不能吧,咱邓县从来是不搞这些。” 满江轻笑一声道:“老祝啊,咱老邓也是父亲,你说你还有几年,你再想想,老邓在咱们这还能按年算日子吗?你为了孩子,老邓不为了孩子?老祝,兄弟给你个建议,顺势而为吧,你在友福的事情上可能没问题,但你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在其他事情上也没问题吗?我看你不敢拍这个胸脯。急流勇退,有人会记住你的好的。” 祝秀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谢了,我知道怎么做了”。说完之后,就从满江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径直上了楼,敲开了钟毅办公室的门。 第84章 晓阳走马上任城关镇 听说钟毅主动下跪的事,大多数人是不相信的。我问晓阳,很多人不相信钟书记给曹河的群众下了跪,晓阳,你信不信。 晓阳放下了手中的书,道:我信,我信钟书记会为了两高路下跪的。还记得那年在县里党校培训,钟书记给我们上第一节课,钟书记讲,他还在公社当书记的时候,那个时候一个公社吃商品粮的也没几个人,那时候每年一半的时间,公社的人是和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的。我还记得,钟书记讲过,他们去村里看望孤寡老人,你知道第一件事是干什么吗?说出来可能很多人也不信,是给孤寡老人掏粪。钟书记讲,那个时候,也没有汽车,也没有自行车,县里也不发通知,每周固定的时间,大家去县里开会。怎么去那,就靠着一双帆布胶鞋,一大早就出发,赶在十点钟去县里开会,去的时候,只走路多没有意思,就背个背篓,拿着一个大铁铲,路上的时候,看到什么牛粪、驴粪就把粪拾到背篓里。如果说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就是把这些粪倒在自己乡里的田里。那个时候是没有化肥的,都是农家肥。朝阳,你说你现在听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喊咱俩去给群众拾粪,咱俩能办得到吗? 我摸了摸头道:“现在坐上了汽车和摩托,这好作风丢了”。 晓阳叹了口气道:为天地立心,为生命请命。你说咱这才过了多少年,如果不是钟书记亲口说的,咱都不相信,以后咱娃娃长大了,咱给他说这些,他能相信吗? 我看着晓阳道:“他要是不信,咱就去买个搓衣板”。 晓阳白了我一眼道:“子不教、父之过,只是可怜你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道:“不是说好了,不用搓衣板,我也能把衣服洗干净”。 在县委大院里,祝秀从满江部长的办公室里出来,就去敲了钟毅办公室的门,这些天修路的事情身心疲惫,加上孙友福和文静照片的事情一直没有定论,钟毅心里并不痛快。 祝秀进了办公室,说了声钟书记。 钟毅看了看祝秀,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签起了文件。办公桌子前有两把椅子,那是给汇报工作的人所准备。但钟毅既没有让祝秀坐下,也没有给祝秀交流。 祝秀自觉地站在那张朱红色的办公桌子面前,双手下垂,站立着并不敢说话。等了七八分钟,钟毅才抬了头,说了一句,坐吧。 祝秀哎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拉了凳子,悄声坐下,坐下之后的祝秀仍然不敢松一口气,看着头发花白的钟毅,那种压迫感和气场迎面而来。毕竟作为科级,钟毅一句话,就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 钟毅看着坐在面前的祝秀,道:“说吧,什么事?” 祝秀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了勇气道:“钟书记,我来向您,向县委检讨。” 钟毅抬起头,看了一眼祝秀,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的表情,显得十分的平静。又继续签起了文件。 祝秀看钟书记并未生气,就继续说起了话,从自己参加工作,到自己成为外经委的一把手,又到后来去了城关镇任镇长,直到现在。祝秀像报流水账一样,给钟毅做了汇报。 钟毅并未打断,直到签完了文件,一直默默地看着祝秀。 说完了自己的工作历程,看钟毅也签完了文件,祝秀道:“钟书记,我知道,您怀疑我在孙友福任职城关镇书记的事情上捣乱,但是我冤枉啊,我祝秀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 钟毅摆了摆手道:“老祝啊,你年龄也不小了吧,你堂堂城关镇的镇长,跑到我的办公室,你这是在干什么?我问你,友福同志你看到了吗?这是工作秘密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什么我怀疑你和友福的事有关系,友福又是什么事?老祝啊,你怎么能够这么不成熟,这些事情是能拿到桌面上来说的吗?这不是欲盖弥彰吗?有什么事该怎么办组织会调查,县委会根据调查结果研究处理。你在这里急什么急?你要到退了休才成熟吗?” 钟毅这么一说,祝秀顿时就慌了神,觉得自己确实是冒失了。对啊,友福的事没有宣布,被举报的事县里一直低调处理,我又不是调查人员,也不是组织部的干部,怎么能跑到领导面前说这些。 钟毅起了身,目光深邃地看着窗外的梧桐树,看来,班子里根本没有秘密啊,这祝秀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上这么的幼稚,如此这般的表现,怎么能扛起城关镇的重任。但反过来看,保守不住秘密也实属正常,毕竟自己也是从基层起来的,一些人事安排没有宣布的时候,早已经是小道消息满天飞,也倒是见怪不怪了。 钟毅看着祝秀,倒有些心生怜悯,拿起了桌子上的烟,抽出了一支,扔给了祝秀。拿起了桌子上的煤油打火机,滑动了转轮,也就点燃了。钟毅给自己点了烟,并未熄火,而是把打火机拿给了祝秀。 祝秀起了身,受宠若惊地道:“钟书记,我、我自己来”。 两人抽了几口烟,钟毅道:老祝啊,你能来找我,主动检讨,态度是端正的,对我也是信任的。这一点上,我很欣慰。但是老祝啊,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在友福的事情上做文章啊,我看你老祝还没有那么大的手腕去操纵这一切。我记在心上的,也从来不是什么举报信和什么照片,我记在心上的是发展的大局不能受影响。我是想让大家不受委屈,但是并不代表咱们的干部受不得委屈,大丈夫能屈能伸,该受的委屈就要受,该背的锅就要背。你说说,友福受的委屈,你的这点委屈和咱们的发展大局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你怎么扛起重任。你看看友福,被举报了,不一样开展工作。保持定力,这才是我们作为带头人最为重要的品质。老祝啊,你要明白咱们现在面临的主要矛盾是什么?不是几只嗡嗡叫的苍蝇,而是咱们的群众太穷了,咱们呢要让群众富起来,你怎么能够受这些人情世故风言风语而胡思乱想,你这样没有定力,怎么能扛得起群众对你的重托。 钟毅的话一说完,祝秀就后悔自己太过冲动,自己上来找钟毅,这是把路都堵死了。对啊,作为被举报对象的友福都闲庭信步,自己一个被怀疑的对象着个什么急啊,怎么越老越糊涂,为什么不听晓阳的劝,反而听了满江的劝了。 看祝秀一脸的后悔,钟毅道:“老祝啊,你的问题并不严重,并没有到卷铺盖走人的局面,这点我已经和大家交换了意见。孙友福是同志,你也是同志,手心手背都是肉,处理问题都是根据调查结论,怎么会顾此失彼,有失公允那?” 祝秀看着钟毅,吞吞吐吐道:“钟书记,您批评的是,只是,只是我觉得我自己不适合在现在的位置上,自己在这个位置上,能力还不够,我想,我想换个位置。” 钟毅看着眼前的祝秀,道:“老祝,现在看来,你在城关镇,确实有些不合适。我看你换个位置也许能打开局面,你主动找我,是不是有意向单位?县里还是乡镇,都可以考虑。” 祝秀道,钟书记,我哪里敢和您提什么要求,您安排就是。 钟毅又抽出了一支烟,道:这样,有个位置合适你,你看你愿不愿意考虑,廖自文现在已经正式任了地区驻上海办事处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他那里主要就是搞招商,前些天他打电话,希望咱们县里抽两个活动能力强的干部过去,熟人熟面的,更好开展工作。那边规格不低,正处级。去了好好干,下一步也许会成为副主任。我看你干过外经委主任,你们俩在城关镇搭档得也不错,你老祝又爱交朋友,怎么样,愿不愿意去帮一把老廖。 祝秀听了之后,马上心里开始盘算,地区驻上海办事处,负责人又是老搭档廖自文,最为关键的是自己这么一闹,实在是不好在县里待下去了。而正处规格的副主任,是副处。如果去了上海,说不定能闯出一片天。道:“钟书记,我真的可以去”? 钟毅道:“如果你愿意,还必须马上去,拖久了容易生变,手续的事都很简单,老廖说了,地区周书记齐专员都表了态,围绕招商,一切从快。” 祝秀起身道:“钟书记,我愿意去,请您费心了,我去了之后,就让晓阳接我的位置”。 钟毅看了看祝秀,敲着桌子道:“老祝啊,我刚才的话是白说了,谁来接你的位置是组织考虑的事情,有些话大家心里都懂,但就是不能拿着桌面上来说。你呀,要是真去了上海,这毛病不改会闯祸的。” 祝秀尴尬一笑,道:“钟书记,您放心,我以后一定沉住气,给咱县里多找几家企业来”。 钟毅道:“这就对了嘛,你回去好好干工作,按部就班,这边的事情,我来安排。” 祝秀离开,钟书记就给原城关镇的书记,现在任地区驻上海办事处主任的廖自文打了电话。为了支持老廖的工作,县里忍痛割爱,准备把他的老搭档祝秀,支援到上海去。廖叔听到是祝秀来,也是十分地高兴,毕竟这老祝喝酒吹牛样样精通,最为关键的是,俩人比较熟识,不需要磨合。挂了电话,廖自文就直接拨通了岳峰专员的电话。随后,钟毅又专门给岳峰副专员打了电话。 岳专员,我是钟毅啊,接到廖主任的通知,要从我们这选拔一名干部去驻沪办事处协助自文同志的工作,知道是您的意思,我们深感荣幸,感谢岳专员对我们关照,又让我们县里出了干部。既然是岳专员分管的工作,我们是鼎力支持的。我们城关镇的镇长祝秀同志,之前是外经委主任,协调能力突出,和企业家打交道啊经验丰富,我们和他做了工作,祝秀同志十分愿意到您麾下效力啊,还希望岳专员对我们这位同志多多照顾啊。 岳副专员感叹道:“钟毅和邓牧为是讲大局、有魄力的好干部,是真刀真枪地支援了地区招商工作,地区会优先考虑布局优势企业到你们那里”。 当天晚上,钟书记就让崔主任通知了,第二天一早开会。 第二天一早,邓叔叔急匆匆地从工地现场赶了回来。邓叔叔先到了钟毅的办公室,道:“老钟啊,我这修路的事忙得团团转,咋安排开会那?” 钟毅掏出了烟,递了过去,道:“老邓啊,祝秀要走了,我们要抓紧安排城关镇的工作”。 邓叔叔道:“要走,怎么,查实了,真是老祝干的?” 钟毅打了火,递过来打火机,道:“没查实,已经查不实了,但我相信不是老祝干的。自文不是也给你打了电话,说他那边缺帮手,想着优先考虑从咱们这边抽个熟手走,我考虑了祝秀合适,他个人也愿意,地区岳专员也认可,已经同意了祝秀去上海,这不就把大家叫过来走程序。” 邓叔叔道:“这么快?祝秀手头上的工作怎么办?” 钟毅道:“地区着急,咱们要服从大局,所以镇上的工作必须找人马上接了,现在照片的鉴定出不来,我看友福的事缓一缓,先把接替祝秀的人选研究了,要喊晓阳同志顶住压力,先把工作接过来,后续的事,慢慢来”。 邓叔叔稍显犹豫说道:“晓阳现在怀着孕,可能难以胜任吧”。 钟毅道:“我们要相信年轻同志的能力和担当,我看晓阳可以胜任,这样,按程序来吧,先临时负责全面工作,等到友福的事情说清楚,就可以让友福多担待一些。” 在随后召开的会议上,晓阳获得通过,钟毅要求,按程序办理。接着城关大院接到通知,十点钟召开干部大会。满江已经代表组织和晓阳祝秀都谈了话。 我送晓阳,晓阳一直抓着我的胳膊,道:“我好紧张啊,怎么办”。 晓阳只梳了一个简单的马尾,穿了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一双黑色的小高跟皮鞋锃亮。看起来精神干练,成熟稳重。 我说道:“晓阳,你紧不紧张我不知道,但是我很紧张,你拉着我的胳膊,我都转不动方向盘了”。 晓阳马上松开了我的胳膊,道:“咋办,咋办,想去厕所”。 我看着晓阳道:“你就想着,你以后是我的领导了,是不是就不紧张了”。 晓阳点了点头道:“小李子,先去厕所”。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晓阳和祝秀及班子里的干部们,早已在大院等候。乡大院的干部们都认为这次是孙友福来接任廖自文,空闲多日的城关镇一把手终于尘埃落定。但大家也在窃窃私语,怎么看着祝镇长泰然自若,毫无失落之感。 晓阳和祝秀聊着天,俩人倒是有说有笑,后面的几个班子成员眼神之间却非常复杂,那意思是看不懂了,祝镇怎么像变了一个人,难道孙友福不来了? 九点五十,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城关镇,晓阳和祝秀忙迎了上去。刘乾坤和满江两人微笑着下了车,大家相互握了手。会议室在一楼,大家透过玻璃往外看,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到孙友福下车。大家交头接耳道,难道是老祝接任?没有那次会议,让一群普通干部如此揪心。 十点钟,领导们准时出现在了会议室,主席台上,刘乾坤居中,满江在刘乾坤的左边,右边则是祝秀,满江部长的左边则是晓阳。 满江部长亲自主持会议,熟悉的流程,一样的顺序。首先是宣读了祝秀的免职文件,另有安排。接着又宣读了晓阳的任职文件,副镇长,代理镇长。宣读完之后,大家出奇的安静,直到满江部长宣读结束,也没有读出来另有安排是到底怎么安排。 刘乾坤道:城关镇负责人的调整是县里统筹城关镇发展大局,经过通盘考虑,充分酝酿,慎重研究决定的,充分体现了县里对城关镇工作的重视。祝秀同志到城关镇工作以来,积极推动县地毯总公司的筹备工作,全面履行了工作职责,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为县里争取了荣誉,成绩值得肯定,对祝秀同志的辛勤付出表示肯定。邓晓阳同志长期在基层工作,具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大家要像支持祝秀同志一样继续支持邓晓阳同志的工作……。 下午下班,我去接晓阳,晓阳从大院里急匆匆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搓衣板! 第85章 不能讨价还价 下了班,我去城关镇接晓阳,看到晓阳匆匆地从办公室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搓衣板,我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心里暗道:“这样下去,非得起了老茧不可,以后在老少爷们面前咋抬得起来头。不过还好,在公开场合,晓阳还是处处维护着我,对我是毕恭毕敬,我在晓阳面前也是不亢不卑。” 晓阳一脸欣喜地上了车,随手就把搓衣板丢在了后座上。成为镇长的晓阳,看起来又少了一分可爱,多了一分成熟。 我看着晓阳道:“你都这么大个领导了,怎么能亲手拿着一个小小的搓衣板,这多不合适,你吩咐一声,我不就下去帮你拿了嘛。” 晓阳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道:“怎么,我现在丢下去,你去捡回来?” 晓阳啊,咱不是都说好了,以后不用这个玩意了,这要是传出去多不好呀。 晓阳白了我一眼,道:“小李啊,你说咱们的原子弹用过没有?” 没有。 对啊,有没有是一回事,用不用是一回事,你放心,我宣布绝对不首先使用搓衣板,我给你划定三条红线,第一,不能在卡拉ok里胡来。记下没。 我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在卡拉ok从来不胡来,第二、第三是什么? 晓阳俏皮一笑,对着我说道:“第二第三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不是吧晓阳,你这样的话标准不明确啊,你不是随时可以用。 晓阳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啊,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官大我也很无奈,毕竟咱俩都是靠实力说话,从目前来看,我的实力好像比你强这么一点点”。说着给自己比了一个大拇指。 晚上的时候,我们回到了阿姨家里,本想着会有一个四菜一汤,却没想到是高粱饼子、红薯窝头和辣椒炒老咸菜。 晓阳瞪大了双眼,撒娇道:“妈,不是吧,又是忆苦思甜,您这些高粱哪里买的,你看这窝头,粘的,抓都抓不住。这是了,再苦也没有你用心良苦啊”。 阿姨轻笑了一声道:“咋,吃不下?” 晓阳委屈地道:“妈,我有啥吃不下,只是我这肚子里的可能会不习惯”。 阿姨笑着说道:“这个你不担心,我怀你们的时候,天天吃这个,你看你们三个,哪一个不是活蹦乱跳的。” 邓叔叔开了门,自己一个人回了家,看样子如同变了一个人,晒得黝黑。 晓阳走了过去,道:“爸,咋你一个人,卢主任咋没送你?” 邓叔叔道:“在工地上那,他的一米责任段还要平整一下,祝贺你啊,晓阳,工作五年就成了城关镇的一把手,应该是最年轻的正科了吧。” 晓阳道:“爸,我可不算,李剑锋比我早”。 邓叔叔道:“李剑锋是在企业,和你没法比,你现在可是位高权重啊。” 阿姨听到之后,敲了敲手里拿的搪瓷盆子,道:“老邓啊,我看你是在工地上待的时间短了,什么位高权重、早了晚了,高处不胜寒,让你回来是给孩子上课的,不是在这里弹冠相庆的。” 邓叔叔笑着说,对对,这是责任,是重托,城关镇七万群众的吃喝拉撒,以后你都有责任。 晓阳道:“爸妈,我知道了。” 坐在了桌子上,阿姨主动拿了一瓶酒,说道:“今天不是庆祝,这瓶酒开了,是给朝阳你们解解乏。” 邓叔叔看着高粱红道:“这次修路啊,与大家交流得不少,群众对高粱红是认可的,你们要抓紧扩大生产,打开销售渠道”。 邓叔叔,现在乡里都准备好了,就是等您和钟书记出席自动化生产的庆典仪式。 邓叔叔喝了一口,表情之中有着酒精对味蕾的强力冲击,道:“钟书记今天给香梅同志说了,现在太忙,没时间参加,庆典仪式我看没必要,抓紧时间开足马力,把酒生产出来。” 晓阳道:“爸,朝阳为这个活动准备了几天,钟叔叔不去,您还是去吧,您是不知道,我们基层可是盼着您和钟叔叔去给我们鼓鼓劲,打打气了。” 邓叔叔并没有搭话,只是慢慢起了身,走向了厨房。 晓阳马上凑到阿姨身边,小声祈求道:“妈,您要给爸做工作,喊他必须去,朝阳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争表现的机会,下一次才好进步。” 阿姨架起了一根咸菜,吃了之后,笑着看了看我俩,道:需要你爸和钟书记出面站台,你们就自己争取,我一个退休老太太,不能“干政”,工作上的事,我不过问。 晓阳又道:“妈,朝阳,事关朝阳,这是家事。” 阿姨又道:“我告诉你们,搞庆典是搞形式没啥意义,这钟书记和你爸现在这么忙,实在是没时间参加,你们要是把庆典搞得有意义,他们一定会参加。”企业啊,要回报社会,我听舒阳说,这次上大学,他们班里的,有几个路费都还是借的。现在啊虽说上大学没有学费,还给钱,但是农村孩子从家门口到校门口,这一步就很难啊。 晓阳点了点头,道,妈我懂了。 我点了点头,道:阿姨,我也懂了。 邓叔叔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子腌黄瓜,笑着道:“思君啊,我给孩子整盘腌黄瓜,这个不算铺张浪费吧。” 阿姨道:“你那个时候能吃上腌黄瓜?” 邓叔叔道:“我们那个时候在西南,那边蔬菜多,水果也多,泡菜还是能够保证。晓阳啊,听说你中午的时候去买了一个搓衣板?” 晓阳一脸震惊地看着邓叔叔,道:“爸,你咋知道?” 邓叔叔与我碰了杯,喝了一口酒,道:“城关镇的女镇长,邓牧为的闺女,上班第一天买了一个搓衣板,这事大院里的人明天就都知道了。” 妈,你看出去买个搓衣板,大家怎么都传来传去的,这工作咋干,这饭咋吃。 阿姨笑着道:为人低调,谦虚谨慎这个倒是要注意,但是我看呀你们也不能全部把精力放在这个上面,只要你们行得正走得端,为咱群众办实事,人说几句骂几句倒都无所谓,再说大家只是好奇,难道镇长也要洗衣服,你们呀千万不能因为这个睡不着觉吃不下饭,那就太脆弱了。特殊年代,你姥爷白天被打,晚上一样继续上课。有时候思想和认识并不相同,但尊重就好了,三观不一致的时候,笑笑也就过去了。你们现在官虽不大,但也是关乎几万人吃喝拉撒的父母官,肚量要大,眼光要远,不要和重要的人计较不重要的事,不要和不重要的人计较重要的事。我们你们的核心只有一件事,让群众的腰包鼓起来,一切都得围着这个转。 邓叔叔点了点头,道:“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个中心找到准啊,等到轮到你们带队到工地修路的时候,你们好好看看,你们就懂为啥曹河的人宁愿和我们拼命,也想把机械设备留下了。” 晓阳道:“明天我也去工地看看,看看我们城关镇的包段进行得怎么样。” 邓叔叔道:“晓阳啊,修路是可以去看看,但是城关镇的工业企业才是最为核心的,现在城关镇除了地毯总公司之外,没有新增的企业,你要把招商这个点抓准。趁你现在还能活动,多到企业和村里看看。” 晓阳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晚上到家,晓阳一把将搓衣板丢在了沙发上,道:“好渴呀,我要喝水。” 我马上去了厨房,烧了热水。 晓阳在沙发上看着我忙里忙外,十分痴情地看着我说道:“朝阳,要不咱们还是和妈一起住算了,你看咱俩到了家,连个热水都没有。” 我心里一紧,道:“晓阳,你放心,就是阿姨不在,我也能把你照顾好。没有热水的情况不会出现。再说,如果搬过去,你的搓衣板不是白买了,多可惜。” 晓阳笑着道:“不会啊,关上卧室门,还是我说了算。” 我也坐到了沙发上,给晓阳按起了头,按着按着晓阳也就躺在了沙发上,枕着我的腿,满意地看着电视,虽然电视上的雪花不少,但不影响晓阳看电视的心情。 我给晓阳轻挠后背,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在寂静的夜晚,晓阳轻轻地鼾声伴随着电视片尾曲的交织,电视的亮光洒在了晓阳的脸上,让人感受到一种无比的宁静和温馨。看着晓阳娇小的身材,让人总想把她揽入怀中。刚把晓阳抱起,又看到了晓阳脚底下的搓衣板,这是悬在我头上的核威慑,算了,不揽了。 这一动,晓阳倒是醒了,往我的怀里一钻,撒娇说道:“抱抱,去睡觉”。 哎呀,这好听,抱!走,咱去睡觉。 第二天,晓阳去了地毯厂,我去了砖厂。根据吴乡长的安排,要我去砖厂找芳芳谈话,希望芳芳能够到党政办负责。 砖厂以前是一处农田,周边的玉米已经长了起来,玉米长高之后,就成了青纱帐。如果不是烟筒高高耸立,还不好确定砖厂的位置。靠近砖厂,还是那段烂泥巴路,虽然没有下雨,但依然难行,深深的车辙之中,满是马粪。 来到门口,从砖厂出来的拉砖的马车一行七八辆。这马车是周边农户专门给砖厂送砖的砖车。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就相当于砖厂把运输的业务外包给了这批农户。 他们就靠着砖厂,养了马,也有人喂了骡子。 几位赶车人人手一个长鞭,老马识途,在过这段车辙路的时候,两个轮子是不偏不倚地进了车辙深坑之中。马脖子上的铃铛晃得铛铛响,还是有零散的红砖滚落在地。 到了砖厂,工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贾叔和二哥正阳一人一个草帽正在砖厂里转。见我过来,两人就把我喊到了砖窑的上方,砖窑的上面是一个个小腿一般粗的填煤孔,横成行,竖成列。填煤孔上方有铸铁的盖子。打开盖子之后下面就是熊熊烈火,砖坯排列在下方,被烧得遍体通红。待得久了,上面是酷热难耐。 下了窑,就去了办公室,二哥招呼芳芳杀了西瓜。这西瓜是芳芳买的,沙甜沙甜的。 吃完了西瓜,擦了嘴,我就让二哥把芳芳叫了过来,和芳芳倒是没有客气。问道,芳芳,要祝贺你了,现在咱吴乡长把你看起了,想让你去党政办帮忙。 没等芳芳说话,贾叔起了身道:“可不行,芳芳是厂里唯一的会计,工人工资、收账买土方,我们都搞不来,芳芳走了,我们砖厂就关门了。” 芳芳看着贾叔和二哥,倒是没有说话。 二哥将桌子上的瓜皮丢进了桌子上的一个破桶里,道:“芳芳过去了,身份怎么算?能不能当主任。” 芳芳看了一眼二哥,那眼神之中似乎透露着一丝感激。 芳芳去了是副主任,主任肯定是留给这批大学生。 二哥道:“不去,工资不涨一分,就是去打杂。” 芳芳略显尴尬地道:“李书记,你给吴乡长说,就说我从来没干过党政办,就不去了。” 说完就又看向了二哥。 我心里想着,难道芳芳对二哥有些意思,看芳芳的眼神,似乎对二哥有些意思。 我点了点头,说道:“芳芳,你不用着急回答,这事对你来说是大事,贾叔和我二哥的意见是一方面,你自己和家人的意见,你也要考虑。” 芳芳接过二哥手中的破旧水桶,道:“不考虑了李书记,我觉得在砖厂挺好的。”说完之后,就提了水桶,出了门。 看着芳芳就这样走了,我也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就想起了砖厂门口烂路的事。贾叔道这条路砖厂倒是可以修,毕竟路不长,砖厂的劳力自己也能解决了。 二哥说道:“修路基可以,但是修路面需要买碎石和沥青,乡里能不能支持一下。” 我算着乡里的钱,确实账上应该还有一些,毕竟砖厂和高粱红每天都有现金进账,但是怎么安排使用,这个要吴香梅点头。 我给贾叔说道,这样。我回去看下账上还有多少钱,能不能给些支持。但是这事还是要以砖厂为主,毕竟这条路算是砖厂的生产路,平时群众走得不多。 二哥道:“我们砖厂全修了,就应该只允许砖厂的车走,其他车走,要收费。” 我看着二哥,不像是开玩笑,道:“砖厂是乡里的砖厂,又不是咱们的砖厂,收费这个思路行不通。” 贾叔道:“正阳只是随口一说,那还能真的收费,我看这段路也该修,实在不行,咱们就用水泥铺,我看县城里,不少地方也是水泥路。” 二哥道:“贾叔啊,乡里财大气粗的,他们多拿一毛,咱们就少出十分。” 芳芳拎了空桶进了门,道:“正阳说得有道理”。 我看着俩人一唱一和的,也就出了门。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二胜,二胜看到我,满脸堆笑道:“朝阳朝阳,今天晚上村里放电影,你要不要回去?” 今天回不去,你晓阳嫂子现在去了城关镇,我下午要去接她。 二胜悄声说道:“三哥啊,你别看我没结婚,但是我懂得多,媳妇不能惯着,要不你这结婚多没劲啊。我们可都听说了,说三嫂对你管得可是有点严啊,说你现在买烟的钱都拿不出来。” 我看着二胜,故作生气道:“胡说八道,我在家地位可不低,谁在乱说?” 二胜挠了挠头,道:“我说听我家鲁河大爷说的,说我三嫂,那小个子,厉害着哪。” 我尴尬一笑道:“还好吧。” 二胜道:“你看你,三哥,回答得勉强吧。” 我看着二胜道:“你不上干活,到这里干啥?” 二胜傲娇地一笑,说道:“你忘了,我现在被二哥正阳官复原职了,我去找芳芳,问她晚上要不要去我们村看电影。” 我疑惑额度看着二胜,那神态和表情已经按捺不住对芳芳的爱慕,心里暗道:芳芳在这砖厂真是稀缺资源啊,这砖厂一百多人,男大当婚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个,而芳芳自然成了众人爱慕的对象。毕竟砖厂里面的女同志,除了食堂做饭的两个大婶,就是芳芳了。但是芳芳要是能看上砖厂的工人,怎么会单身到现在那。 我点了点头道:那行,你去吧,我回乡里还有事。 到了乡大院,吴香梅气冲冲正在打电话,见我进来,挥了挥手让我进了门,又指了指座位,示意我坐下。 电话打了几分钟,我也没搞清楚什么事,吴香梅就挂了电话。 吴香梅怒气未消,道:“朝阳,真是太过分了,我们发到地区供销社的高粱红,第一车酒啊,在咱们县被罚一次,到了临县罚了两次;进了地区,这下好了车都被扣了,你说咋整?” 车被扣了,什么原因啊? 还需要原因吗?这汽运公司的司机说现在修路不好跑,一次多装点,得了,各路神仙是各显神通了,你说咱们以后要是把货卖到全省去,这怎么得了。 要不我给剑锋说一声,请他出面找学武主任,协调下地区交通,毕竟他以前是地区交通的副局。 吴香梅挥了挥手,道:“算了,我给我爱人打了电话,在地区他也认识人,只是我就搞不懂了,难道以后咱俩以后就天天协调这个事啊。” 我看着吴香梅,道:“大不了以后路修好了,咱们少装一点。” 吴香梅叹了一口气,道:“也只有这样了,找我啥事?” 哦,梅姐,我今天去了砖厂,砖厂门口那条生产路,实在是该修了,一到下雨的时候,砖厂的货都送不出去,把路修通了,砖厂也就突破了瓶颈,县里修两高路,咱们修生产路,也是不等不靠。 吴香梅道,那条路是该修了,也不长,应该不到二里,你喊老贾做个预算,有钱他们自己修,多少钱就从年底上缴的钱里面扣,朝阳,这事是你的主意?不是咱邓县指示或者晓阳的提示? 我看着吴香梅,心里暗道,路烂了修个路,难道也需要指示和提醒,我以前到底是有多笨呐?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笑了笑道:“这事是受两高路的启发。” 吴香梅听后,沉默了一会,也是心里想着,李朝阳的身后,资源太多了,邓县自不必说,孙友福、马军、李尚武、张庆合、廖自文再加上邓晓阳,这些人看问题,那个不是一看一个准,李朝阳就是在笨,也该出师了。自己虽然是本地人,但主要还是依仗自己爱人的关系,如果自己和爱人不在中专相遇,不是自己的爱人家里的背景,自己怎么能领导李朝阳。 吴香梅笑道:“朝阳,毕竟庆合才是书记,这事还是要他拍个板,这样,这事我来汇报,但估计张书记修两高路,顾不上咱们这里,但咱该走的礼数要走到。还有,昨天我去请示了钟书记,高粱红庆典的事,钟书记说放一放,让咱们抓紧生产,我看这事还是搞,毕竟咱们干了这么多工作,全部依赖县里的领导和支持。” 我点了点头,说道:“梅姐,我看单纯地搞仪式,领导可能觉得都是走形式,可不可以这样,新学期马上开学了,咱们手里也有些流动资金,可不可以以扶贫助学的方式发放补助,以回报家乡回报社会的名义把两个事结合在一起,然后咱们再通过省报把这两件事一起做个宣传。又或者为什么不把老贾砖厂那条路一起做个宣传,我看可以把砖厂修路和高粱红酒厂与扶贫助学的事一起搞了。” 吴香梅起了身,说道:“朝阳,您这个让我很受启发啊,这样的话活动的内容就会很丰富,让领导也觉得到咱们这里来一趟。不是单纯地看个热闹。我看抓紧时间开个会,把三个事合成一个事办,抓紧落实。”吴香梅打开了笔记本,道,朝阳,这事还是我亲自牵头,酒厂的事已经差不多了,你盯着老家修路的事,领导起码要去现场看一看,学生的事,喊教委办的洪军负责。说着就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着。看着吴香梅伏案而坐,钢笔在本子上沙沙地响,苗条的身材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吴香梅写完,看我看得出神,脸马上红了,道:“还不去干活。” 哎哎,还有事还有事,老贾他们离不开芳芳,说芳芳是厂里唯一的会计,芳芳走了,砖厂的事推行不下去,工人工资,买卖土方,都需要会计。 吴香梅道:“不行,没得商量,哪有什么讨价还价。这次新来的大学生时间不到,时间到了就喊大学生上来了。有困难喊老贾克服,直接发通知,让她来报到,砖厂的账我看这样,让你二哥抓一下,都是流水账,简单。” 我点了点头,说道:“那行,我来安排” 下午的时候,我给晓阳打了电话,知道李举人庄要演电影,晓阳很是兴奋,说道正好可以和大嫂说说话,顺便给舒阳、恩阳买些生活用品。打了电话,我又去了砖厂,今年砖厂的效益确实好,而且老贾当家,一块砖的利润都不错,乡里财政都喘了一口气。 下午的时候,晓阳直接到了李举人庄,二哥并未回家吃饭,不知道是否回来。岂同吃惯了百家饭,就在几个邻居大嫂家里照顾,大嫂也不亏了人家,母鸡每周杀一只,鸡蛋是敞开供应。 爹在桌子上问道:“老三家的,你这代理镇长是个啥官呀,我听过真的副的,咋从没听说代理的,是不是和你二叔那个供销社的代销点一样,交点钱就可以搞批发。老三,老三家的,你俩现在到底谁大啊。” 晓阳道:“爹,我是代理的,不是正式的,朝阳是如假包换的副书记,肯定是朝阳大啊”。 爹笑着说道:“好好,那就好,老三家的,我也是上过扫盲班的,不能算是文化人,但也不算文盲。戏文里自古以来就是,女子无才就是德,你呀妇道人家当官不合适,挣个公粮就行了。” 大嫂故作生气道:“爹,你啥意思,你是说我无才,还是说晓阳无德。” 爹端着的杯子愣在了半空,尴尬地道:“老大家的,你这说的,我这酒喝还是不喝呀。” 娘说道:“你呀,人家晓阳给你客气你都听不出来,代理镇长是四个字,副书记三个字,你说说四个字的能比三个字的小。” 爹听完之后,直接一口闷了酒,叹了口气道:“赶明我也交点钱,去代理个村长算了,省得天天在家受你们的气”。 大嫂道:“拿钱,把钱给我,明天你就上任。” 爹尴尬一笑,道:“找你妈要。” 晓阳现在说道:“爹啊,你这在家里地位不行啊。” 晓阳说完,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我懂了:“同病相怜”。 天黑了,二哥才回了家,一起进了家门的,还有芳芳。 看到芳芳,爹和娘忙起了身,晓阳看清是芳芳之后,笑开了花,走了过去道:“芳芳呀,你们吃饭没有。” 芳芳道:“我们在乡大集上吃了,这不知道今天要演电影,我就跟着回来了。” 二哥道:“是二胜叫你看电影,你跟着我干啥。” 晓阳上去一个巴掌,打在二哥身上,白了二哥一眼,道:“芳芳,快休息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爹,这是娘,这是……” 芳芳道:“我知道,这是李大书记”。 听到李大书记几个字,爹马上就笑得咧开了嘴,笑着道:“快坐、快坐”。 娘忙接过了车子,把车子支架一脚勾了下来。 芳芳从车子里拿过一个布兜,道:“大叔大婶,我第一次来,带了点吃的”。 晓阳忙接了过来,道,麻花和糖糕,芳芳,你真的有心了。大嫂,来,吃好吃的,哎,朝阳,大嫂那? 第86章 你给你二哥找个乡长闺女 晚上的娱乐项目并不多,夏天的晚上就是相邻的邻居在胡同里搬个马扎,又或者拿个凉席,就看谁家的门口比较平整,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有的时候,吃饭比较晚的邻居,还会端着自己的碗,就这样蹲在人群之中,一边吃一边参与这最为朴素的交流会。家长里短、天南地北,从第一例试管婴儿出生,到村里东头李四家的母猪生了一头小象这样的奇闻怪事,包罗万象,无不涉及。角落里会有一个大爷拿着一个收音机,放着戏曲又或者是新闻。 虽然那个时候村子里少数几家已经有了电视,但是演电影依然会在村子里引起轰动,不到天黑就在大队部的门口挂上了一个荧幕,不止小孩,大人也会早早地搬着马扎和凳子去抢上一个位置,那个时候,大家就盼着天早些黑,天一黑醉醺醺的放映员和有纲叔一起就会开始放电影。 放映员已经换了人,之前的放映员年龄大了,老葛的侄子就到了乡里来放电影。工资不高,只有四五十块,但那个时候的放映员在乡里是一个大家抢破了头的岗位。社会地位比一般的站所长都要高,到了哪个村都是好酒好菜的招待,村里有头有脸的几个人都要出来陪酒。本来有纲叔喊了父亲一起,但是因为我和晓阳在家,所以父亲就在家里吃了饭。 母亲道,父亲这两年在村里是越来越忙了,红白喜事、大事小情,只要有酒席,大家总喜欢叫父亲出面站站台,特别是送亲接亲,父亲虽然不是村长,但现在和有纲叔是一个待遇,都是坐在主桌。母亲道:“以前你爹抽的是烟叶,现在抽的是大鸡香烟了。每次出去都带回来两包烟。不过搭出去的也不少,到谁家去,父亲从不空手。” 今天放电影,天黑之后,二哥带着砖厂的会计芳芳一起来到了家里,我本想着不是二胜邀请的芳芳,这芳芳竟然到了我们家,看来就是榆木疙瘩也知道芳芳的心意。只是二哥确实有榆木疙瘩了,芳芳到了家,还说着二胜让你来看电影,你咋就跟着来了我家。晓阳听到之后,一巴掌就打在了二哥身上,虽然在农村,晓阳打二哥十分不妥,但是晓阳就是晓阳。 虽然天黑,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芳芳的羞涩,也正是因为天黑,芳芳的到来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 晓阳接过来芳芳带来的布兜,里面是麻花和糖糕,晓阳看到之后,忙着招呼大嫂来吃好吃的。喊了几声,也没见大嫂答应。二哥道,我去喊。 晓阳道:“你喊什么喊呀,你去陪着芳芳看电影去,说着就转身进屋,一手一个马扎,塞到二哥的手里”。 二哥一手一个马扎,道:“家里的鸡还没有喂,舒阳、恩阳,你们陪着芳芳去看电影”。 没等晓阳拒绝,舒阳和恩阳就各自搬了自己的马扎小跑了出去,说是去抢位置。 母亲走了过来,道:“你真是电影里演的慈溪的老公,咸丰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那边有我们”。 芳芳娇羞地低下了头,也不说话,用脚在地上画着圈。 晓阳道:“还不快去呀二哥,鸡重要还是电影重要。” 二哥看了看芳芳,叹了口气道:“走走走,看电影看电影”。 芳芳这才笑了,跟晓阳挥了挥手。 晓阳笑着回道,芳芳,你们先看着吧,一会我去找你们。 二哥和芳芳一起出了门,晓阳悄声笑着道:“你二哥还不如你,连拱白菜都不会,真是野猪品不了细糠”。 爹在门口应是听到了,酸酸地说道:“老三家的,你知道你的官总是没有老三大吗?你说话不中听啊,猪就猪,还野猪。老二上过大学,不算野猪,说野猪,也是老三是野猪。我看老二是没看这姑娘啊。虽然是烧窑的,毕竟咋说也是副厂长,我看要不你给你二哥找个乡长闺女?” 晓阳听着我爹的话,眼睛一转,道:“爹啊,你这算盘珠子打的冒火星了吧,村长闺女、乡长闺女、县长闺女,干脆给二哥找个地区专员家的闺女”。 爹憨厚一笑,道:“这不是我们家的野猪出息了吗”。 母亲端着些碗筷,说道:“你个老猪,卖布的没剪刀,天天胡扯”。 父亲挪了挪身子,道:“没文化,说着抓起了桌子上的烟,慢悠悠地出了门。” 见爹走了,大嫂才从里屋出来,晓阳拿出来芳芳的布兜,取出了里面的麻花,说道:“大嫂,你刚才去拿了,来,麻花”。 大嫂挥了挥手,道:吃饱了,不吃了,我去鸡棚喂喂鸡。说着也就出了门。 晓阳看着大嫂落寞的背影,也没说什么,待大嫂出了门,晓阳悄声道:“估计是想大哥了”。 晓阳帮着母亲收拾,被母亲喊了出来,道:“看电影的人多,你们要去就远远地看,别被人碰着。” 我和晓阳也就出了门,往里面走,还有些距离,就已经听到了电影音响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放的少林寺。我们村演电影,和其他村并不相同,其他村一般就是放上一部电影,也就算了,但我们村要放二到三部,所以看电影的人也就多,来一趟也是不虚此行啊。所以看电影的不只是我们村,周边的几个村的人,也会来。 我和晓阳看着人群,周边几个人都不认识,应是邻村的,这个位置,已经看不到电影。晓阳倒也不是来看电影的,更多的是来看热闹。树上、墙头上和房顶上,都爬了不少的人。晓阳看看这个,笑笑那个,晓阳个子矮,一眼电影没看上。 晓阳搂着我的脖子,就要往上爬。我担心晓阳道:“不行啊,别爬了,这要是碰到了肚子可不得了。” 晓阳道:“你是不是嫌弃我矮”。 “大嫂喂的鹅,伸长了脖子都比你高,你说你矮不矮”。 晓阳道:“胡说,我咋说还是一米六,大嫂喂的是天鹅啊” 我打开了手电,往后面的墙上一照,说道:“走走走,我带你去找点好玩的”。说着,晓阳我俩就钻进了村后的小树林。 摸知了! 说是小树林,其实并不小,这是一大片林地,林地的下面有着不少的坟茔,我们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晓阳紧紧地拉着我的衣服,不愿意松手。 我笑着道:“你咋能怕成这个样子,咋说你也算城关镇的镇长,应该信的是唯物主义,还怕鬼神不成”。 晓阳道:“你倒是不怕,我看这地方,就是刚才少林寺里面的那老和尚来了,都得敲着木鱼才敢走。这地方不舒服,快走快走。” 去哪里,天这么热,睡觉也早吧? 晓阳道:“咱们去看看大嫂吧”。 我看了看距离,道:“小路近,大陆远些,怎么选择”。 晓阳轻声说道:“咱又不赶时间,走大路走大路”。 我们穿过树林,就到了大路,路上没什么人,这个时候估计都去看电影去了。到了大嫂家里,门虚掩着,织地毯的房间里也熄了灯,看来也是看电影去了。 家里没人,应当是在鸡棚,我和晓阳就绕了过去,还没进鸡棚,就听到了大嫂的声音。 老二,这鸡你别喂了,你快去看电影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我和晓阳相互看了一眼,晓阳还欲往前,我拉住了晓阳,摆了摆手,就把晓阳生拉硬扯地拉走了。 晓阳一脸不可置信地道:“里面是?” 我捂住了晓阳的嘴,别乱说。走了走了,回家! 到了家里,母亲正给舒阳做着衣服,晓阳看着昏黄的灯光下,母亲一针一线地做得认真,就说道:“妈,衣服别自己做了,我和朝阳送舒阳去,在那边咱买就是了”。 妈说道:“舒阳上学都是你掏钱,衣服裤子我都能做,没必要再花这个钱,以后你们的孩子生了,花钱的地方也多。” 晓阳看了看没有人,道:“妈,您觉得芳芳怎么样?” 母亲笑着点了点头,道:“天黑,没看真切,这姑娘啥情况,你知道不?” 知道啊,这是咱砖厂的会计,在砖厂好几年了,性格也不错。 母亲道:“我们呀没啥要求,就是看他俩自己吧,还有啊,咱现在还差处房子,还得张罗着给正阳盖房。” 晓阳犹豫了下,又道:“妈,大嫂最近挺好的吧”。 你们大嫂呀,就是个操心的命,家里喂了这么多的鸡,还想着搞什么运输,说是和她娘家几个哥哥,打算一起买货车,去给水洼后面的那个公司拉货。 晓阳点了点头,道:“这事我知道,我给大嫂的钱”。 妈听了之后,稍显震惊,又低下头,靠近了晓阳,道:“晓阳啊,买货车,拿得多少钱?你说你们出钱买了货车,这车咋跑的,能挣多少钱,这以后能算清楚?再说,我看秀霞早晚还是要走的。亲兄弟都明算账,这事你咋算”。 晓阳道:“妈,两辆小货车,不值多少钱,我看这运输的买卖以后能干,大嫂是个精明人,账上的事错不了。就算万一哪天大嫂要走,有这俩车在,大嫂也不受穷”。 我看着晓阳道:“你哪里来的钱买车啊?” 晓阳道:“哎呀,领导,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这么多亲戚,一个借一点还买不上辆车啊,我可告诉你,这事不许说啊”。 正说着话,舒阳和恩阳就跑来了。到了家,俩人就开始抱怨,地道战才看了一半,二哥就要我们回来了。 晓阳问道:“是不是二哥一直在看电影”。 舒阳道,哪里呀,才看了一个开头,人就没影了,这不刚刚回来,我们就都回来了。 恩阳道:就是,他走了,二胜坐在他的位置上,一直和那个芳芳聊天。 母亲起了身,道:“你俩说的啥呀,我咋越听越糊涂了”。 晓阳道:“好了好了,都洗一洗,马上开学了,睡觉”。 恩阳道:“三嫂,今天晚上我们要和你一起睡”。 晓阳道:“行啊,咱们呢一起去找大嫂,让你们去睡鸡棚去”。 正说着,芳芳就来到了院子里,晓阳和母亲赶紧过去。二哥在后面低着头,也进了院子。 母亲问道:“芳芳是吧,咋样,电影好看吧”。 芳芳犹豫地看了母亲一眼,说道:“好看好看,大婶,今天天色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母亲道:“喝点水再走吧”。 芳芳道:“大婶,不渴,就先回去了”。 母亲道:“那下次再来,下次再来,老二,快,送姑娘回去”。 我说道:“二哥,这么晚了,芳芳骑车子不安全,你俩骑一个车子走”。说罢,给了舒阳一个眼神。 舒阳心领神会,马上和恩阳去抱了二哥的自行车。 二哥道:“别闹了”。 芳芳也没看二哥,推了车子也就往门外走。 母亲道:“你才闹,快去送人去吧”。 二哥道:“我骑自己的车”。 话音说完,一股吱吱的声音传来,恩阳拿着自行车胎的气门芯,就跑了。 二哥无奈地看了一眼,只得出门接过了车子。二哥骑上了车,芳芳挥了挥手,小跑两步,就这么一跳,也就稳稳地坐在了后座上,趁着月色,俩人也就去了砖厂宿舍。 母亲道:“这次看清了,这姑娘真俊,浓眉大眼的,看起来年龄应该也不小了,说不定,和你二哥合适”。 皎洁的月光下,二哥骑着自行车,并不吃力。芳芳侧坐在后座上,俩人路上也不说话,就是这样一人骑车,一人坐车。砖厂离李举人庄并不远,出了村子就是主道,见四下无人。芳芳试着把手搂在二哥的腰上,将头慢慢地靠向了二哥。 芳芳把头刚贴在二哥的后背上,二哥就慢慢地按住了刹车。扭头说道:“芳芳,别这样”。 芳芳看了看二哥,也就不情愿地松了手。 走了一段,芳芳又把手伸了过去,把头又靠了上去。二哥又是慢慢地按住了刹车。芳芳又是松了手。如此这般七八次,就到了通往砖窑厂的小生产路。如果不是高高的烟筒,这条路晚上的时候实在是阴森吓人。 这次,芳芳是把二哥搂得紧紧的,道:“你就是不走了,我也不松开”。 二哥无奈地说道:“芳芳,咱俩真不合适”。 咱俩哪里不合适?身高不合适?年龄不合适?还是你觉得你是副厂长,地位不合适?还是我长得丑,配不上你李正阳? 二哥下了车,一脸郑重地看着芳芳,芳芳的眼神之中透露着真诚,秋波流转,含情凝睇,月光之下头发光可鉴人,一看就是精心打扮。和晓阳的俏皮可爱,大嫂的泼辣大气并不相同,芳芳是秀外慧中、举止娴雅,倒是和文静有几分相像。 二哥咽了咽口水道:“芳芳,你长得好看,人又好,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芳芳道:“为啥,你说出原因来”。 二哥难为情地说道:“芳芳,我,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芳芳道,我不信,砖厂都是老爷们,你骗人。是谁,你说出来,你说出来要是真的,我也不勉强你。 二哥一脸难为情地看着芳芳,道:“我不能说”。 芳芳笑着说道:“你不能说,那就是没有,说着就朝二哥脸上亲了一口”。亲罢也就害羞地扭了头,往前走了! 二哥愣在原地,用手摸了摸脸,看着前边的芳芳,气得跺了地上一脚,推着车子,也就往前走了。 二哥看着芳芳的背影,骑着车子,也就骑了过去,芳芳本以为二哥会在前面停下,没想到二哥骑车一直去前面,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芳芳看着二哥的背影,气得一跺脚,又看了看周围的青纱帐,也就小跑起来。这周边的车辙太深,二哥骑得倒也不快,芳芳小跑几步,一把推了二哥,二哥失去了平衡,一把就钻进了车辙,人仰马翻。 芳芳咯咯笑着把二哥拉了起来,二哥刚刚站稳,芳芳一把就搂住了二哥的脖子,双脚踮起了脚尖……。 芳芳,芳芳,别这样,我的眼镜找不到了。 芳芳道,不要了! 俩人各回了寝室,二哥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就在砖厂里面溜达,看着拴牲口的大棚下面,有几匹骡子和马。二哥走了过去,拿着自己的镜框,就硬生生地戴在了一头骡子的脸上。 看着戴了眼镜的骡子,二哥两个大巴掌就打在了骡子脸上,骂了句,真是斯文败类。 第二天,我一早送了晓阳去城关镇,路上的时候,晓阳问我,你觉得二哥是和芳芳在一起好,还是和,还是和秀霞在一起好。 晓阳啊,这个问题你咋问得出口,二哥咋可能和大嫂在一起,亏你还读过书,伦理纲常都忘了? 晓阳啃着母亲包的菜包,道:“你呀,别老封建了,你想想,如果他俩真心相爱,有何不可?” 这不得被别人戳脊梁骨啊! 晓阳道:“他戳他的脊梁骨,咱们过咱们的小日子,难道我幸不幸福,还得顾及到街坊邻居的感受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我看芳芳和二哥合适。 晓阳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不一定,昨天我和大嫂住的,大嫂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大嫂心里有事”。 我双手扶着方向盘,试着去想象二哥与大嫂在一起的画面。如果放下世俗的眼光,对岂同,对我们家,对大嫂不失为一种方案。但是这个方案是如此的别扭。 送了晓阳,我又回到了安平,吴香梅和高春梅已经在等我。见我进来,吴香梅道:“春梅,你给朝阳说说,以地换地的事?” 高春梅道:“现在,需要下一步搬迁的有九户,目前有七户已经同意了,但是有一户有两个儿子,这户主要求安排两个人都要进酒厂,另外一户是两个闺女,都已经出嫁,家里没人需要安置,老两口怎么也不同意搬”。 我点了点头,道:“这个倒也正常,毕竟都是自己的家,都不想着折腾。” 吴香梅敲了敲桌子道:“说吧,咋办?” 我说道,这个只有去现场看一看,如果谈得妥,就搬。如果谈不妥……。 吴香梅道:“谈不妥也得搬,朝阳,既然咱们定了的事,不能因为一两个人的原因工作就不推了。我看那两个儿子,先答应他,等搬了之后,找个理由开除一个。另外老两口,也是两个老糊涂,自己都膝下无子还跟着咱们唱反调,直接喊派所老卫,把人架走。” 我说道:“梅姐,这样,我先去看看,如果谈得好自然最好,如果谈不好,我们再商量”。 吴香梅道:“可以,你去看看,不行的话我再出面谈一次。还有,你通知芳芳,让她过来上班了。” 高春梅是企管站的副站长,我们就一起先去了砖厂,一个是正式通知芳芳来上班,二叔一起说说砖厂修路的事。 到了砖厂,路过牲口棚,就看到几个老农围着一头骡子,说着骡子的嘴,咋肿了。几人在草料槽子里翻了翻,也没看到什么异物。我和高春梅也看热闹,最后几人得出了结论,被马蜂给叮了嘴。 我和老贾、二哥来到了砖厂的生产路,芳芳拿着本子计算着所需的土方和水泥。 二哥走到这车辙处,猛踹了两脚,道:“这路不修不行了,耽误生产”。 芳芳道:“就是就是,我们运砖的骡子和马,眼神都不好,也不能给他们呢配眼镜,这要是翻了车,多不好”。 我看着二哥,道:“二哥,你的眼镜那?” 二哥看了一眼芳芳,道:“给驴戴上了,省得翻车”。 老贾看着两人,轻咳两声说道:“你俩要研究工作,不要整天骡子啊马呀的”。 我看着这路,问道:“可不可以简单修,用水泥预制板垫底,上面铺上水泥,这样只要不过太重的车,施工应该很快”。 贾叔道:“水泥板子倒是便宜,只是怕撑不了几年”。 我看着这不远的路,道:“先说吃饱,再说吃好,这样的话就不用等机械了,估计半个月就可以完工”。 二哥道:“水泥预制板受力有限,必须验算一下,不能今天修了,明天拖拉机一过,全部碎了”。 高春梅点了点头,道:“这个简单,下午就找个拖拉机,碾压一下预制板,如果能行就行,不行的话咱们就再想办法”。 说完了修路的事,我和高春梅就看向了芳芳。芳芳看着我俩,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无异样。道:“李大书记、高站长,你们看我干啥”。 高站长笑着说道:“妹妹,我可是真羡慕你,一下就被领导看中了”。 高春梅说完,二哥和芳芳的脸一下就红了,芳芳低着头,心里盘算着,李大书记,你的嘴巴也太快了吧,不就是看个电影吗,怎么能到处宣扬。 二哥也看着我,眼神之中有着些许的嫌弃,八字没一撇的事怎么能到处宣扬。 芳芳,道:“高站长,您别这么说,我们只是普通的上下级”。 高春梅道:“芳芳,不是吧,普通上下级能这么照顾你,从砖厂一下去党政办负责,你别糊弄姐姐,姐姐可不信”。 芳芳抬起头,道:“啥,高站长你是说我去党政办的事啊”。 高春梅道,对呀,你以为啥事,给你说婆家啊。 芳芳笑着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这个要看贾厂长和李厂长的安排”。 我给贾叔和二哥各发了烟,主动给两人点了火,道:“还安排什么呀,吴乡长说了,今天她要找你谈话”。 贾叔听完之后,眯了眼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芳芳,既然这样,你就去吧”。 芳芳马上扭过脸,看向了二哥,二哥长舒了一口气,道:“服从大局、服从大局”。 芳芳白了一眼二哥,道:你们呢真是武则天死了老公,失去理智了。 芳芳噘着嘴说道:“那我收拾一下,下午去报道”。 从砖厂出来,我和高春梅各骑着摩托车,去了酒厂,高春梅领路,一家是锁着门,另外一家也是没有人。 高春梅道:“这几天我天天找他们,估计是故意躲着我们”。 我看着这破败的房屋,道:“没事,我们下次再来”。 在城关镇,由于孙友福还没有到任,现在整个城关镇的负责人,就是晓阳。城关镇这两年在招商上被工业园区比了下去。但是还好地毯总公司一家就可以让城关镇过上舒坦的小日子。全地区的地毯,只要想卖上好价钱,就必须到我们县的地毯总公司向外走货。这就不得不佩服,当年廖叔的眼光和决心,成立外贸公司,直接把我们地区生产的地毯直接销售到海外,相当于地毯总公司收了全地区的地毯,然后卖给县外贸公司,县外贸公司再将地毯统一销售到海外市场。这样不仅城关镇赚了钱,县里也获得了不小的回报。 但是晓阳始终觉得,自己不能躺在前辈的功劳簿上躺赢,城关镇必须有自己的新产业,一个是让大家看看,自己是有所作为,二是踏踏实实地办几件实事。 但是当了一把手,晓阳感觉到肩上深深的压力,只要一进门,门口永远有人等候着汇报工作,不是要钱的,就是要人的。好在晓阳在基层历练了多年,处理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晓阳倒是期待着,孙友福能够早日到任,来给自己分担一些压力。但是自己已经给二哥晓勇打了电话,省厅真正可以下鉴定意见的专家也只有一个,也正因为如此,忙的是整天见不到人,如果再催已经三次,并不是太好。 来了几日,晓阳还没有把人认全,就想着不动声色地到各个办公室去转一转,看看大家都在忙什么。还没有出门,就接到了文静的电话。 晓阳,方便吗? 方便啊,文静,是不是你的剑锋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真的回来了啊,我猜的。 文静道:是这样,友福已经不再兼任外经委的主任了,这次剑锋回来,是上海那边已经正常运转了,再加上祝秀不是在那边嘛,可以照应着外贸公司。剑锋这次回来,是要接友福的外经委主任。 真的呀,文静,你是真有福气,剑锋比我还小,最年轻的正科了。 文静道:“我打电话不是这个事,刚刚艳红部长来谈话,齐江海要离开工业园区了”。 他去哪里? 文静稍停顿了下,道:“听说是城关镇”。 第87章 这次不去打驴了 1988年,媳妇中专毕业五年后成城关镇镇长,我的人生让人羡慕 首发2024-03-11 22:25·晓阳与朝阳的奋斗 本文以退伍兵李朝阳和妻子邓晓阳的亲身经历为线索,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进行艺术创作,还原基层干部的工作场景、爱情故事和奋斗历程,积极传播正能量,讲好故事。 1988年的时候,媳妇邓晓阳在中专毕业五年后,成为城关镇的镇长,是当时全县最年轻的正科级干部。而这个纪录保持了没有几天,就被打破。媳妇邓晓阳提拔的时候,钟毅突破了重重阻力,一批二十个年轻干部,成长最快的已经连续多次破格提拔成为负责工业经济的副县。而当年二十名干部中,能够留在县城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城关镇的副镇长齐江海,另外一位则是后来留在县委办机要科当科长的李剑锋。其余十八人,全部下了农村乡镇。 时过境迁,几年时间,这些人大部分都还是乡镇的副乡长,少数几个成了副书记,而能够成为正科级的,只有晓阳和李剑锋,成为副县的只有一个孙友福。 晚上回了家,晓阳在床上坐着,看着小说,我给晓阳按摩着头,晓阳说齐江海要从工业园区副主任的位置上重新回到城关镇,大概率会出任副书记,我十分不解。齐江海大概率就是构陷友福和文静的人,为什么不被收拾,反而从工业园区的副主任,到城关镇的副书记,虽然还是副科,但已经算是重用了。 晓阳把指头伸进我的嘴边,摸了摸,继续翻书,道:“我看你的西游记啊是白看了,你看孙猴子这么厉害,这有背景的妖怪他抓了哪一个?最后不都是做了人情和交易。我看现在孙猴子到了咱地区,也得主动站起来提一杯”。 不是吧,钟书记刚正不阿的,会拿这些事情做人情? 这不是没有证据嘛,没有证据的事,钟书记能怎么办。但是李叔眼里容不得沙子,文静说了,是李叔找了钟书记,说什么也要把齐江海弄走。你说钟书记心里明镜一样,但是底下人拿不出来证据,钟书记不可能亲自去查吧,没看到证据,钟毅还不是要拿齐江海作为自己的同志。既然是自己的同志,恩义广施,人生何处不相逢;冤仇莫结,路逢狭处难回避。这就是钟毅啊。到乡镇齐江海不去,这人从城关镇出去的,还不是只有回城关镇。 说完之后,晓阳又抹了抹我的嘴唇,继续翻书。 我问道:“现在施伟强和公安这点小事都查不出来,真是费劲啊”。 晓阳轻蔑地笑了一声,道:“查不出来?蒋叔他们什么没查得清清楚楚,查不出来还不是权衡利弊”。 晓阳,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里面有隐情? 晓阳伸出了手,我又张了嘴,晓阳翻了书,说道:阅透人情知纸厚,踏穿世路觉山平。你看你看电视里西游记那个傻样,看到嫦娥跳舞脸都贴电视上去了,猪八戒的哈喇子都没你流得长。你呀脑子里就猪八戒和嫦娥那点事。这事你觉得它简单它就是一场正常的人事调动,你要是觉得它复杂,我告诉你,现在看来,老蒋和公案的这几个人,不愿意得罪齐江海。 晓阳说的在理,在这个县城,处处透露的都是人情事故。晓阳现在是城关镇的镇长,你说能力,我是相信晓阳凭自己的能力也可以到这个位置,但是你说没有邓叔叔的关系在,别说别人不信,我自己都不信。 看晓阳这一页的书要看完了,我伸出手,直接帮晓阳翻了书。晓阳含情脉脉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小李,这次表现不错,都会帮领导翻书了,今天晚上,要不研究一下基本国策?” 我吃惊地看着晓阳,又看了看晓阳的肚子,道:“不能吧,现在怀起的呀”。 晓阳双手搭在我的肩上道:领导的话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执不执行是态度问题,能不能干好是能力问题,态度有问题,比能力有问题严重得多。 我看着娇羞的晓阳,道:“领导,那我这是什么问题”。 晓阳轻蔑一笑,道:“小李啊,你为人处世啊是能力问题,你的态度还是端正的。” 我伸了手,拿过晓阳手中的书,叹了口气道:“拔罐的师傅总说咱们湿气大,卡拉ok里服务员总说咱唱得好,媳妇总说咱能力差”。 晓阳慢慢地挪到我的跟前,道:“哎哟,领导,哪个服务员说你唱得好,来,给姐唱一曲,让姐听一听你唱得有多好”。 不唱不唱,怎么敢在媳妇面前班门弄斧。 晓阳笑着道:“没事,你唱,你唱,我不打你,我给你钱,你给姐唱一个”。说着,就起了身,从手包里掏出了钱,塞到了我的手里。 天上掉馅饼,这钱肯定不能要,毕竟在卡拉ok唱歌,都是给别人钱,这哪还有往回揣钱的。 晓阳现在身处城关镇,才几天就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和复杂的环境,几个副职都是根子很深,毕竟能够留在城关镇,不是能力突出,就是背景突出,而这些人第二天早上见了,都感觉是醉醺醺的,看来爱喝酒的不只是祝秀,这已经是城关镇的风气了。虽然自己是邓牧为的女儿,但是爸在县城已经到了头,就算钟书记走了,爸接替钟书记的可能性也不大了,下一步最大的可能就是去外地。所以,晓阳必须考虑未来的路要自己走,对于去卡拉ok这件事,晓阳虽然反感,但也知道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晓阳用手甩了甩手中的一沓票子,少说也有七八十元,说道:“怎么,卖身不卖艺?” 接近一个月的工资,我憨憨地一笑,道:“那咱就献丑了”。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能作几日停留,我们已经分别太久太久……”。 晓阳一边听一边笑,我一曲唱完,也就朝晓阳伸手。手指一搓,票子拿来。 晓阳故作生气道:“原来你在卡拉ok唱歌这么卖力啊,真是汗流尽,钱花光,回家还想着野花香。我给你钱?我只是数数我这个月发了多少钱。” 这是我的辛苦费,晓阳,咱不能言而无信。 晓阳一脚把我勾上了床,道,这钱可是给舒阳的生活费,要不你拿着去卡拉ok? 我忙给晓阳捏着肩膀,道:“都是身外之物,我这么大个领导,何必操心这些事。” 舒阳开学,准备了大包小包,本来是我和晓阳打算去趟省城专程去送舒阳。但是阿姨说自己正好回娘家,顺便看看孙子,又道省城她比我们熟,从小就是在省城大学里长大的,让我们安心干革命工作。看着阿姨和舒阳踏上了去省城的公共汽车,我和晓阳都十分感叹。这准备的钱是一分也没拿出去。阿姨直接奖励了舒阳二百块钱和一个收音机,这些钱够舒阳花几个月。 送走了舒阳和阿姨,我又送晓阳去了城关镇,路上的时候,晓阳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城关镇作为县府所在地的历史不短了,从49年之前县城就是这里,说是城也就是大些的镇,根本谈不上规划,路上不能用垃圾遍地和污水横流来形容,但是也差不太多。 我看着晓阳说道:“你现在是城关镇镇长,我看城关镇还不如我们安平,起码 这环境卫生的,要好好打扫打扫了。” 晓阳道:“安平才多少人,大部分都还住在农村,你看城关镇,大小的衙门和县里的企业,再加上居民,一个城关镇七万人,有三四五都在镇上住。” 我看着遍地的垃圾。想起了张叔说的话,就是农村来了穷亲戚,也要洗把脸扫扫地吧。道,晓阳,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给你个建议,可不可以先把卫生搞一下,起码你来了还是来个大变样,就像在以前,衣服上虽然有补丁,但是看起来起码干干净净吧。 晓阳思索了会儿,说道:“是啊,咱们在这个位置上,不办点实事,就是以后爸想拉咱们一把,都找不到咱们在什么地方。小李子,你还别说,你这个思路我觉得可行,先搞个卫生大扫除。扫完地之后,还得抓工业。我考虑,你说就靠咱们几家乡镇企业的辐射带动,除了地毯,还能干什么?” 我想了想,道:“你说做衣服吧,其实这个比织地毯还难,现在我们乡里的小裁缝厂,技术好的人家都出去单干了,比在咱们厂挣得还多”。 晓阳有些震惊地说道:“去哪里单干?这铁饭碗都不要了?” 晓阳啊,这铁饭碗瓷饭碗的,能吃饱饭才是好饭碗。厂里几个熟练工,说是结伴去了南方打工了,干一样的活比我们这边多出几倍,干一个月顶上几个月,咱这边就留不住人了。 晓阳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能挣钱回来也行啊,按照你战友的说法,在上海骑着一个摩托车拉客,一天都能挣个四五十”。 这就是你和大嫂联合搞运输的原因? 晓阳点了点头,说道:“对呀,大嫂是老板,他的两个哥哥算是司机,大嫂说了,生意不错,如果真的挣钱,我就再借钱给大嫂买几辆”。 晓阳,你真的不担心下一步大嫂走了,这钱打了水漂。我看你买车,借钱借得不少吧。 晓阳道,就算大嫂将来走,这个大嫂我也认定了。再说,我看二哥和大嫂不是没有可能在一起。 我望着前方,想着大哥的音容笑貌,想着大哥的临终遗言,让大嫂改嫁,我心里是五味杂陈,实在是无法接受大嫂和二哥之间产生什么事。 晓阳聪明,自然看懂了我的心思,说道:“这事你也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大嫂和二哥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件事情上,我看,走一步看一步吧”。 晓阳,幸福不能不在乎左邻右舍,不能不在乎亲人的感受,这能幸福,这能睡得着觉。 晓阳道:“打住打住,经历了大哥的事,我觉得生活中遇到了生老病死这样的大事,才会知道自己以前半夜的忧伤都是一文不值。我倒不是说二哥和大嫂一定怎么样,我是觉得幸福是什么,你翻翻咱的历史书。咱这一辈子要是不遇天灾、没有战火、不生大病,咱们这代人就都是幸福的。如果咱们有个收入,父母健康、朋友些许,这不就是天大的幸福吗?你呀,还得解放思想。” 没礼貌,打断别人说话。 晓阳马上笑着道:“错了错了,你说你说”。 我看了看晓阳,那副真诚的模样,实在是打心底里无法对晓阳生气。道:“你看吧,你一打断我,我的思路全没了”。 晓阳道,不着急不着急,你慢慢想,想清楚了晚上回家告诉我。到了乡大院,晓阳也就下了车。 到了安平,顾不上倒水,就接到了晓阳的电话。 才刚分开几分钟,就又想我了。 晓阳笑呵呵地说道:“你说,运输需求这么大,我们城关镇是不是也可以搞一个运输公司。两高路修通了,这需求不得更大,县里的运输公司找他们运货,求爷爷告奶奶一般。” 我说道,就是这个事啊,这点小事不用请示,我支持你。 晓阳笑着说道:“领导,这胆是咱香梅借给你的吗?” 晓阳,幼稚了,兄弟是坐怀不乱。 晓阳道,笨蛋,我要是不喜欢你,比咱妈在你面前都成熟。还坐怀不乱,你乱不乱我心里不知道。 我笑了笑,道:“晓阳,你还别说,我觉得搞运输公司是可行的,就是能不能拉上我们安平一把,毕竟我们安平也没有运输公司。” 晓阳轻笑说道:“安平,安平往外运啥,张叔这个流氓头子走了,运你们这一窝子散兵游勇啊”。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完晓阳运输公司的方案,我觉得也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现在运输需求的,县里的运输公司货车十分紧俏,正是这样,运输公司的驾驶员个个都是十分神气,平时需要他们出个车,给了路费,不塞几包香烟,这活是干不好的。 想着晓阳怀着孕还这么拼,我也就到了高粱红酒厂,叫上了高春梅,去看看两个拆迁户。第一户人家,又是铁将军把门。高春梅摇了摇头,这都几天了,天天一早出去,晚上才回来,根本见不到人。高春梅摸了摸锁,道,这第二家的老同志,倔强得很,听我们家向东说,以前还干过革命,两兄弟都在部队,只回来这一个,听向东说,以前精神不太正常了。 我停了脚步,说道:“是老革命?” 高春梅道:“这个我还不确定,应该是”。 拿几瓶酒过去,咱不能空着手。 高春梅点了点头,忙转身去了酒厂。高春梅为人并不小气,搬了一箱酒。我俩来到了门前。 周围的房子都稍显破旧,但是这处院落显得破败,土墙已经成了残垣断壁,木门早已褪去了颜色,风吹日晒之下,这门摇摇欲坠。 高春梅直接推开了门,喊道,孙大爷、大娘,都在家吗? 院子里的枣树下,拴着两只青山羊,地上散落着黑色的羊粪球,几只母鸡失落地在地上寻觅吃食,看了看枣树,倒是挂满了枣子。正房的门虚掩着,我看了看高春梅说道,应该是有人,进去看看。 正欲推门的时候,这门打开了,一位佝偻着身子的大娘开了门。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霉臭味迎面而来。 高春梅道:“大娘啊,天这么热,跟你说过几次,咋不开门通风”。 大娘看不出实际的年龄,只知道应比我的母亲大些,灰色的长发倒是梳得整齐,灰色衣服也是洗了干净。 大娘说道:“春梅啊,你们是不是还是为了搬家的事来的,老头子不愿意,你们走吧”。 我说道:“大娘啊,大爷是为啥不愿意”。 高春梅忙说道:“这是咱乡里的李书记”。 大娘吃力地抬了头,看了看我,说道:“这是公社的领导?” 高春梅说道:“是,大娘”。 大娘说道:“老头子不愿意搬,等他兄弟那”。 高春梅道:“大娘,我嫁过来几年,咋不知道孙大爷还有个兄弟”。 大娘说道:“屋里坐屋里坐”。 大娘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屋里,我和高春梅也跟着进了屋。这土屋我并不陌生,是黏土混了打碎的麦秆做成墙,小的时候还全是这种土屋,现在倒也不稀罕,只是更多的已经开始建起了红砖瓦房。 黝黑的墙壁上,正中间还挂着中堂挂画,让这个破败的院子里有了一丝的生机。 我和高春梅坐在了马扎上,大娘从门后取出了两个碗,我这才想起来,进门的右手边两间矮小的土屋应该是厨房,只是已经坍塌了。抬头看了看房顶,房梁之上已经熏黑,那盏白纸灯泡都糊上了一层黑黑的油烟。 大娘把碗放在了深红色的餐桌上,拿着那看不出本色的抹布在碗里擦了擦,接着倒了两碗热水。那铁皮镂空暖壶上面绑着厚厚的绳子,应是怕磕了碰了。 大娘喊道:“老头子,别躺着了,公社来人了”。 我看着里屋掩着的门,里面黑洞洞的,这土屋最大的不好就是采光。 不多时,里面走出了一位大爷,一身衣服上还有着补丁。 我和高春梅起了身,喊了声大爷。这大爷眼神无光,面色凝重,看到我们也没打招呼,自顾自地坐在了马扎上。 高春梅道:“大爷,这是咱乡里李书记,带了些酒来看看您。”言语之中并不提拆迁的事。 大爷看了看桌子上成箱的高粱红,说道:“一会拿走,这酒俺不要,这家俺也不搬”。 我看着大爷,问道:“大爷,听大娘说,您是等您兄弟,不知道您兄弟去哪了”。 大爷并未开腔,倒是身后的大娘说道:“俺这兄弟,命苦啊,当年打仗,老头子领着他那才刚满十六的兄弟去部队,跟着部队一直打到过了江,老头子受了伤,就回来了”。 大爷叹了口气说道:“那个时候啊,俺兄弟小,我叫他跟我一起回来,他不愿意,说是要打到最南边胜利了才回来。49年之后,俺们村一起的都回来了,没回来的留在外地,也给家里来了信,就俺这兄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我问道:“大爷,您是哪里受的伤”。 大爷看了看门口,慢慢地起了身,掀开了衣服。 大娘忙起了身拦着说道:“别掀别掀,吓着孩子”。 我说道:“不碍事,我也是战场上下来的”。 大爷看了我一眼,掀开了衣服,高春梅一看,顿时啊的一声,捂上了眼。只见大爷的肚子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如同几只大号的蜈蚣趴在身上。 大娘看吓到了高春梅,忙拍了一下大爷,说道:“看你吓着春梅了”。 大爷说道:“当时肚子都子弹打烂了,在医院躺了几个月,捡回来一条命,也没有麻药,我就看着医生拿着镊子在我身上捏子弹片,大针一下一下地在我肚子上穿过来穿过去,这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我看着大爷说道:“那您负过伤,应该有补贴啊”。 大娘说道:“开始有,后来没了”。 咋没了? 大爷挥了挥手,说道:“俺兄弟十六岁跟着俺走,说失踪了,不能算烈士,俺就去找,找了几年也没找到。一直不给说法,俺爹俺娘死的时候都闭不上眼。俺就说了,不给俺兄弟一个说法,俺啥也不要”。 我看着大爷说道:“没人管吗”? 大娘说道:“咋没人管,以前地区的李专员,都批了条子,喊找人,喊落实,但就是找不到,俺婆婆走的那年,老头子受不了刺激,脑子坏了,姑娘都结了婚,这两年才带着去省城把脑子看好”。 大爷,您说的李专员,是咱们县出去的那位吗? 大爷道:“是他,当年就是他带着我们出去的,人家比我长不了几岁,也是好人呐,就是年龄大了,不知道还在没”。 看来这大爷还是跟着李剑锋的爷爷李老革命参的军。 我问道:“大爷,李老专员认识您吗”? 大爷道:“认识,当时俺二十六算大的,俺兄弟十六,瞒了两年说十八,算最小的,咱们县去的人多,老李记性好。他带队出的省,但是出了省不久他就回来搞建设,我们就南下,因为我兄弟的事,找过他,他派人查了几次都没找到,我们也不好去麻烦他了。” 大爷,这边酒厂扩建,要不您搬到哪边去?那边房子好。 大爷挥了挥手,说道:“俺兄弟十六岁跟着打仗,上级不给俺兄弟一个说法,俺哪里也不去,俺去了,俺兄弟咋办?当时不让他去,他非得去,他才十六,还是个孩子。你说俺要是搬了家,清明过年的时候,俺兄弟找不到家,不成了孤魂野鬼,我赶明要是也走了,俺爹俺娘问俺,最后找到俺兄弟没有,俺咋回答?他们二老是走都没闭上眼。” 听完这话,我心头一酸,说道:“大爷,还有没有资料,我也帮着找一找”。 大爷听后,眼圈一下就红了,说道:“您愿意帮助找俺兄弟?俺说自己去找,但是闺女不同意,不让找了。您要是帮俺找到了兄弟,别说搬家,就是让俺迁坟俺都愿意”。 大娘听后说道:“老头子,你就别想了,都多少年了,上哪里找”。 大爷起了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出来了,打开一层一层的帆布,里面有几枚已经生了锈的军功章。大爷的手哆嗦着,拿出了资料,我看了看,虽然已经泛黄,字迹也已经模糊,但还是能够依稀辨识出大致的内容。我双手接过资料,道:“大爷,您放心,我回去就去找”。 大爷点了点头,握着我的手,一再致谢。 回到办公室,我看着泛黄的资料,就想到了民政的袁成局长,一上午打了几个电话,从民政局打到烈士陵园,得到了答复是以前的资料倒是有,但是没人整理,且部队多次整编,我们这里也改了几次名字,就比如这安平乡,也是49年之后才叫的安平乡。 下午的时候,芳芳敲开了我的门,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件。说道:“李大书记,来这些都是你的文件”。 我看着文件,说道:“芳芳,咋这么多文件”。 芳芳说道:“你们党政办那几个老人,真是老人啊,我们村里八十岁的大爷都要下地干活,他们才五十连个文件都不会收”。 我看着桌子上的文件,道:“这不是才凸显你的价值”。 芳芳笑着说道:“李大书记,行了行了,一会看文件,我问你个事,你得告诉我”。 我看芳芳动作表情,搞得像地下人员接头一样,道:“啥事啊芳芳”? 芳芳说道:“你二哥穿多大的鞋呀?我想给你二哥买双鞋,他不告诉我尺码。” 对于二哥穿多大的鞋,我还真的不知道,特别是二哥这些年上大学,本来回家就少。 我说道:“芳芳,我不知道,应该和我差不多吧,四十三码的。” 芳芳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应该差不多,我看你们哥俩,就是一个戴眼镜,一个不戴眼镜”。 事实上,我们兄弟三人都十分相像,站在一起,不需要介绍,都可以知道,这是三兄弟。 我看着芳芳,说道:“芳芳,我们家其实条件不好,我和二哥的工资都不高,而且二哥还没有房子”。 芳芳噘嘴说道:“图钱图房子,那晓阳为啥会嫁给你?”说罢,也就转身走了,一转身,长辫子都甩得飞了起来。我摸了摸脸,一个成语跃入脑海:“英俊潇洒”。 下班的时候,把文件送给了芳芳,芳芳的桌子上放着一双皮鞋。我看着芳芳道:“啥时候买的”? 芳芳道:“翘班买的”? 我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你翘班买鞋还说得正大光明”? 芳芳道:“没人看见就不叫翘班”。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眼,说道:“脱鞋”。 干啥? 干啥?我试试这鞋你二哥穿合不合适。 我笑着看了看芳芳,坐在长条凳上,也就把鞋脱了。 芳芳把鞋递给了我,我刚要上脚,芳芳喊道,等一等。忙拿了一个塑料袋子扔给我,说道:“套上”。 我看着芳芳,说道,不是吧,套脚上怎么试得准? 芳芳道:“咋比你二哥笨这么多,套鞋上?” 我抬头看着芳芳,心里暗道:“这芳芳太有意思了”。 我穿了鞋,站了站,说道:“合适”。 芳芳说道:合适就行。我脱了鞋,芳芳就把鞋包了起来。 我看着芳芳说道:“芳芳啊,人家都是男的追女的,你这咋女的追男的呀,还这么主动?” 芳芳不屑地说道:“你看我都多大了,好不容易遇到你二哥,知根知底的,多好呀,再说,再说,我和你二哥……,算了,不给你说了,你走到时候,记得给我锁门”。说罢,提着鞋放在自行车的车筐里,就走了。 我看了看时间,砖厂下班晚一个小时,芳芳应该是找二哥去了。 芳芳骑着车子,到了砖厂,进了办公室,二哥不在。芳芳就去敲了寝室的门。没等二哥答应,芳芳一把就把门推开了。 二哥正在寝室收拾,看到推门而入的芳芳,吓了一跳。芳芳进了屋,顺势一脚就把门踢关门了。 二哥看着芳芳,说道:“你干啥,大白天的把门打开。” 芳芳把鞋盒子往床上一扔,说道:“试鞋”。 二哥看了看床上的鞋,道:“我有鞋,不用你给我买”。 芳芳上前,一下就把二哥推倒在床上,不容分说就脱了二哥的鞋。二哥挣扎又不敢用力,生怕踢到了芳芳。 脱了鞋,芳芳一下就起了身,说道:“李正阳,你的脚也太丑了吧,袜子上有三个洞,你这,你这袜子再烂俩洞,这都成了秋裤了”。 二哥脸一下就红了,道:“芳芳,你这样,让别人看见,这影响多不好”。 芳芳看着二哥,一脸嫌弃地说道:“我都不怕你怕啥,快试一试,不行我还要去换”。 二哥坐在床上,故作生气地道:“不换不换,打死也不换”。 芳芳道:“不换是吧,不换我可在门口喊了,喊你非礼了”。 见二哥纹丝不动,芳芳马上就打开了门,二哥在后面忙小声喊道:“换、换、换”,一边换鞋一边说道:“造孽啊”。换完之后,站在地上,说道:“合适”。 芳芳关了门,蹲在地上按着二哥的脚尖,笑着说道:“正合适,来吧,把那双胶鞋我给你洗洗”。二哥脱了鞋站在床上,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洗”。 俩人正收拾着鞋,二胜推门就喊道:“二哥,走一起回家”。 芳芳手里拿着二哥的鞋,二哥光着脚站在床上,二胜愣了,看着俩人,震惊地说道:“这、这、这么快,就住一起了?” 芳芳看着二胜,道:“看见了还说”。 二胜一扭头,说了句:“你们,你们也太快了。”说罢就摔门走了。 二哥站在床上,跺了一脚,床板子塌了。 芳芳看着气急败坏的二哥,倚在门口,笑着说道:“啥意思?有劲没处使?这次不去打驴了?” 第88章 鞋穿着合适吗 芳芳人长得漂亮,又有一份那个年代不错的工作,毕业后就到了砖厂,干了多年还是孑身一人,当年方芳毕业后去家里提亲的人并不少,但方芳人长得漂亮,又算是半个文化人,所以眼光就有些高,又因为在砖厂,接触的人都是大老粗,比她条件差的她看不上,挑来挑去也就把自己剩下了。 方芳把二哥堵在了寝室里,二哥生气,又不敢拿方芳怎么样,一脚就把寝室的门板踹塌了。 方芳笑得合不拢嘴,道:“你这有劲没处使,怎么不去打驴了”。 二哥下了床,穿着一双拖鞋,弯下腰,看着坍塌了的床板。 方芳见二哥蹲下,也蹲在地上看。一边看一边感叹道:“李正阳,你单身这些年,可惜你这一身力气了,怪不得驴嘴都被打肿了。” 二哥这才反应过来,那天看电影,回来的路上摔了跤,有气没处撒,就去了牲口棚里对着驴打了几巴掌。没想到把牲口的嘴还打肿了。 二哥道:“我打的不是驴?” 那是用嘴啃的呀?我可是偷偷看着你打了牲口几个大巴掌。你看都把你憋成啥样了。 二哥看着方芳,想气又气不起来,无奈地说道:“你个姑娘家家的,咋说话不找地方,你看那个姑娘像你这样,你以后可咋嫁人?” 咋,亲了我擦了嘴就不认人? 二哥看了看门口,小声说道:“是你亲的我,是你主动的。” 方芳抱起了床上的被子,说道:“有区别吗?再说你说出去谁信呀?” 二哥看着断了的床板,说道:“我没亲你,我亲的是骡子。” 方芳说道:“你呀,真是个牲口”。话音刚完,二胜又推门喊道:“二哥你到底一起走不走?”看着塌了的床板,眼神十分复杂地看着二哥和方芳。 二哥忙解释道:“二胜,是床不够结实。” 二胜看着床板,说道:“二哥啊,这床我们都睡了七八年,你这真是一个牲口”。说罢,砰的一声关了门,扭头走了。 二哥恶狠狠地瞪着方芳。 方芳嘴巴一撇,道:“我的清白还比不上你的床板子啊。” 二哥用手指了指方芳,说道:“修床”。二哥坐在床边,想着去隔壁不住人的屋子去拿两块床板。 方芳看了看,说道:“你这床不只是床板的问题,你看,这根支撑的木条断了,只有换床了。”方芳把被子往床上一丢,边在寝室里转悠边说道:“正阳,这要是在几年前,我就是在门口喊上一嗓子,你就被当成流氓拉出去枪毙了。” 二哥气哼哼地看着方芳,并未说话。方芳道:“没想到,你个大老爷们,寝室收拾得倒不错,和上学的一样,还是这么爱看书”。随手拿起了桌子的书,翻了起来。 二哥说道:“断了也就断了吧,晚上我回家睡。” 方芳说道:“你不能回家睡,妹妹舒阳都说了,你们家没你的地方,说你都睡在鸡窝里,你说你老睡鸡窝,那大公鸡看到你能乐意?再说,下了蛋算谁的,你不替你考虑,不替公鸡考虑啊”。 二哥苦笑道:“方芳,你说对了,我们家真的没我的地方,要不是砖厂提供宿舍,我也不一定到砖厂来,所以,你要是跟着我,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 方芳翻着书,说道:“我要是图那个片瓦,我还会单身到现在啊,咱是卖砖的,还怕没有房子?” 二哥为难地说道:“方芳,说真的,咱俩真的不合适,我知道,二胜喜欢你,你俩更合适。” 方芳听完,一把丢下书,疾步走过去,一把抓起二哥,直接推到了床上。道:“李正阳,看你个熊样,还不如上学的时候胆子大。” 二哥道:“上学的时候,不是不懂事嘛。” 方芳道:“我不管,反正我跟定你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你家里闹,说你欺负我”。 二哥起了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道:“好好好,快走吧,快走吧,一会下班人就多了,让人看见多不好”。 芳芳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拿着桌子上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 二哥急匆匆地道:“送个鞋你照镜子干啥,赶紧走了、赶紧走了。” 芳芳放下镜子,笑呵呵地走到门口,看着二哥,说道:“晚上换只驴打,你看把驴嘴打的,别人还以为他和旁边的那驴恋爱,晚上吃嘴子”。 二哥嫌弃地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家,说起话来怎么这么庸俗,俩驴,还吃个嘴子”。 芳芳看着二哥,一下靠在门口,伸手搂着二哥的脖子,上去就啃了一口,没等二哥反应过来,开了门也就潇洒地走了。 二哥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道:“真是不如牲口”。 晚上的时候,为了迎接李剑锋,李叔组织了大家吃饭,只是吃饭的地点,改在了工业园区的小食堂。由于经常搞接待,李叔把工业园区的食堂分成了两半,一半重新隔开做了包间。 晓阳知道几人身份都算是特殊,上桌子之前就定了规矩,饭要吃,钱要给。这也是阿姨给我们两个定的铁律,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李叔笑呵呵地也不拒绝,倒是张叔笑道:“你们年轻人,这个规矩好,我们老年人,就不参与了。” 剑锋道:“这次去上海,待了这么久,真是长了见识,你看咱们吃顿饭还像个贼一样,我看咱这干部干得没啥意思,不赚钱还受累。” 李叔说道:“剑锋啊,听你这意思,在上海是挣了大钱了?” 剑锋道:“我的李叔,我倒是没少挣,但钱都给了外贸公司,我赚的只是自己的死工资”。 晓阳道;你们别以为吃饭吃不了几个钱,不当家是不知道柴米贵,我到了城关镇才几天,来要饭钱的老板都八九个,一算账,吃饭都吃了五位数,全部都是白条。我现在拿着都头疼。 张叔吃惊地说:五位数,这么多?果然城关镇财大气粗,咱老张修路,吃了这么多天的白菜豆腐,你们这个五位数,换成白菜豆腐得堆成山啊。 李叔夹着烟道:晓阳,这事还是批了吧,城关镇接待多,避免不了要有这些事情。再说,以前你没去,规矩没立好。 晓阳道:李叔,那可不行,这事谁不说个一二三出来,就自己把钱付了。 剑锋笑着说道:才几个钢镚,就在这里说来说去的,我看这样,给你送个大项目,我在上海,现在人家都用了洗衣粉洗衣服,洗衣服的牌子都有七八个,咱们用啥洗,农村用棒槌,县城里面是肥皂,我可是对接了一家洗衣粉厂,人家有意愿在内地设厂,怎么样,几位领导,有没有兴趣? 晓阳道:“洗衣粉?朝阳,好不好用?” 我看着晓阳道:“咱家我又不洗衣服,你问我好不好用,我哪里知道”。 对对对,你看你看,我都是用肥皂洗衣服,文静你觉得那? 文静看着李剑锋,说道:“哎,洗衣服的,好不好用”。 李叔和张叔都看着剑锋。剑锋则看着我和友福一脸嘚瑟地说道:“我家里是洗衣机洗,我是觉得现在大家都是用手洗衣服,再过几年洗衣机多了,自然而然要用洗衣机来,如果用洗衣机,就必须用洗衣粉,这个洗衣粉,家家都需要,潜力大呀。” 李叔道,都用洗衣机,那玩意这么贵,不太现实吧,拿一年的工资买个洗衣服的工具,我觉得难。 剑锋说道:我的李大爷,你是工业园区的一把手,得多出去走走,沿海就是我们的样板,我们就跟着沿海抄作业就行了。 晓阳给我夹了鸡腿,说道:如果真的好用,我觉得我们城关镇可以试试。 剑锋道:这个投资大,不是十万八万能搞定的。友福,县里有没有兴趣? 友福一直在听大家说话,对于洗衣机,友福并没有接触过,一张桌子上也只有剑锋用过洗衣机。 友福说道:我也感觉肥皂也挺好的,洗衣粉虽然也不差,但是比肥皂贵多了,我担心以后销路打不开。 剑锋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呀是没和老外交流过,我也理解,但不急,这事咱们慢慢来。晓阳看着晒得黝黑的张叔,说道:张叔听说路已经开始铺油,能按期修通两高路吗? 张叔擦了擦嘴,目光之中满是希望,说道:以前我们修铁路的时候,那个难呀堪比登天,那个时候修桥,钢材长度不够,只有根据钢材的长度来设计桥。现在修公路,我看只要是钱给到位,技术上的问题不大。现在省里支持力度很大,已经开始铺油,我看年底完工的问题不大。 晓阳起了身,给大家倒了一杯酒,说道:“我不喝酒,给各位领导倒杯酒,友福哥、李叔、张叔,我给领导们报告下,等到路修通了,福哥,咱们城关镇可以搞个运输公司。” 孙友福笑着说道:“晓阳啊,我表个态,但不是代表城关镇,我看运输公司有前景”。 晓阳说道:“孙县谦虚,我不能不懂规矩,这事我要给您汇报到位,张叔,您现在管交通,这个事我也是正式给您汇报了”。 张叔笑着说道:“晓阳,这发财的好事,不能忘了我们安平,” 李叔道:哎哎 老张,摆正位置,你现在在安平挂个名,务实一点务实一点,我看运输公司还是要和我们城关镇联营,咋说我们这货源多。 张叔举了一杯,说道:“咱老张走了,咱老张的徒弟还在,朝阳不好开口,我把话放着,我们安平的酒厂,那以后出货量大着那。” 我用脚悄悄踢了下晓阳,晓阳马上会意,端起了水杯子,我也马上端了酒杯,晓阳说道:“谢谢咱领导们的大力支持,我和我们家小李,一起感谢大家对我和我们家的照顾,下来之后咱们具体对接”。 李叔道,晓阳啊,你那个位置复杂啊,我没想到那家伙又回了城关镇。 剑锋冷笑两声,道:还是我爸给钟毅打的电话,你说老齐一个八竿子打不着侄子,还成精了。 晓阳自然知道酒桌子上不能谈及这个话题,马上岔开话说道:剑锋,你说你带了洗衣粉,明天给我们都分点,看看你这产品好不好用,如果可以我们再研究,我们城关镇不能吃老本吧。 说到吃老本,我心里想着高粱红酒厂孙大爷的事,就把前后情况告知了张叔。张叔听后,问了李叔说道:“老李,你以前在安平的时候,酒厂旁边住的老孙,我咋印象中他的政策是落实了哪?” 李叔一边嚼着骨头,一边看着房顶上悬着的白纸灯泡,这灯泡度数大,平常人家舍不得用,灯泡照得李叔脸上的胡子碴子一清二楚。 李叔吐了嘴里的骨头道:“是落实了,当时和社事办的霍援朝一起去的,老孙那个时候生活困难啊,两个女儿,大的已经没上学了,还是我找老杨让他大闺女去地毯厂织地毯,老二那个时候在上学,现在算下来,应该也毕业了。” 李叔,您确定吗? 李叔放下筷子,说道:确定,当时老孙的脑子有些不好使,但是补贴是每个月都发了的。剑锋,这个老孙还是跟着你爷爷李老革命一起打过仗的。只是后来他兄弟在战场上失踪了,没有一个说法,受不了刺激,就变成这样了。 张叔与李叔碰了碰杯子,说道:“没办法啊,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信息也封闭,很多人没了也找不到家,老家的人想找也找不到。老李,那个时候李老革命还批了条子,咱们还去了陵园,核对信息,但是不好找呀,以前很多人不识字,到了部队上有的又改了名字,人的名字一改,部队又改编,确实不好找。 剑锋道:“我爷爷这些年,一直挂念自己的老战友,心心念念的就是以前的事,老人老了,就这样。朝阳,这个老人现在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我说道:“人是恢复正常了,但是人的政策一直没落实,没见到钱那?” 张叔看着我,又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大家,说道:“不可能吧,我今年年初还签了字,我有印象,这样,你回去查一查资料,社事办有底子”。 李剑锋道:“不会被人把钱给扣了吧,这个钱要是都敢扣,朝阳,你可得严查重办啊”。 我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一定弄清楚”。 晚上到家,晓阳长舒一口气,说道:“我看以后人越多要话越少,虽然没什么外人,但还是要注意呀,你看,在桌子上又扯起了齐江海,隔墙有耳不是空话”。 晓阳,你是不是谨慎地过了头,都是咱们一个战壕里的朋友。 晓阳道:酒换酒、茶换茶,但是战壕里的朋友还有朋友,咱们是过了嘴瘾,但是你能保证朋友的朋友会守口如瓶?宁做蚂蚁腿,不学麻雀嘴。我告诉你城关镇复杂,我都没搞清楚里面的关系。大家都是在县城里,传来传去就会传到人家耳朵里。你现在想想,友福和文静的事,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齐江海干的,你说不小心行吗?” 齐江海啥时候来? 今天艳红部长已经找我谈了话,算是通了气,明天报到,艳红部长送过来。 刚才你咋没说齐江海要过去了? 笨蛋,这事我能拿到酒桌子上去说?公是公,私是私,他还没来,要是因为咱们多嘴有了变数,你说咋收场。 齐江海既然能找到齐专员,为何满江不亲自来送? 晓阳一边去了里屋,一边换了睡衣,道:“满江部长是何等的机灵,老齐在地区,话语权不重,咱钟书记又最看不上搞小动作的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满江部长心里懂,齐江海的关系和老齐五竿子才打的着,这事没必要他亲自出面。 我看着晓阳,说起话来从来不拖泥带水,考虑问题从来是比我多想一层。我看着已经换了睡衣的晓阳,小腹已经隆起,但是此刻的晓阳依旧是衣如粉黛,面若桃花,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看不够,实在是看不够。 第二天,组织的副部长姜艳红就把齐江海送到了城关镇,没有开全体的干部大会,只是一个班子的见面会,宣布了县里的文件,齐江海任城关镇的副书记。 齐江海虽然年轻,但是为人还是老练,班子里的人都争相与齐江海握手,晓阳到了城关镇,也没有这个待遇。晓阳暗道:“齐江海在城关镇待的时间不算短,以前就是城关镇党政办主任出去的,看来去了工业园区和这里的人也没断了联系。” 送走了艳红部长,晓阳就组织开了党政联席会,因为孙友福还没有到任,党政联席会就可以把两套班子的人拉在一起把工作研究了。 第一个自然是对齐江海的到来表示欢迎。第二件事是准备启动爱城卫生活动,对县城驻地的范围开展卫生大扫除。晓阳道:“这事牵扯广,咱们定下来之后,还要去县里汇报,不仅咱们动起来,县里各单位也要各人自扫门前雪,分片包干。”对于这项工作,大家倒也没什么意见,毕竟扫地的活不花钱。真正干活的也不是自己,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驳了镇长的面子,虽然镇长的前面还有代理两个字。 晓阳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张镇,这件事你来牵头拟定报告和方案,到时候我们一起到县里找钟书记汇报。” 张镇听到,马上愉快地道:“好嘞,马上落实。”晓阳能够从张镇的语气之中,听到对此事是发自内心的支持。 张镇今年四十出头,张洪平也是带过队伍的,到了城关镇成了副镇长,能够留在县城,家里已经欠了不少的人情。在城关镇干了五六年,虽然勤勤恳恳,但没有多大的起色,负责的环境卫生都是脏活累活,自己也想着把县城的卫生搞一下,但是奈何手中无钱,底下无人。只是地区领导来的时候,就从乡中喊些学生打扫一下县里的几条主干道。想着进步,奈何工作上业绩确实乏善可陈,以前的关系也是人走茶凉。张洪平没想到邓晓阳一来就重视环境卫生,他是既欣喜又多少有些失望。欣喜自然是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而失望的是想着晓阳刚来就打扫卫生,也是一个没有远见只顾面子的小油条。但张洪平没想到,晓阳能够在会上说,拉着自己一起去县里汇报。自己虽然是在城关镇,但还很少去县里领导那里汇报过工作,幕后干活的时候自己是没少出力,抛头露面的事自己是少有机会,如今晓阳能主动提出来,自己当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毕竟干了不汇报,等于瞎胡闹。 研究完推进爱城卫生活动的事,晓阳道,第三项议题,研究联合成立运输公司的可行性。现在县里修建两高路,下一步人货运输需求都会进一步地释放。现在,县里的运力,特别是长途运输运力十分紧张,现在工业园区货物运输需求大,咱们城关镇人员流动需求大,城关镇地理位置优越,咱们应当把握机会,成立运输公司。我提议咱们联合工业园区成立一家运输公司,提前布局,带领群众致富。 晓阳话一出,底下就开始交头接耳,晓阳会前已经与几人做了沟通,但是之前是城关镇自己搞,昨天张叔的提议晓阳认为可行,毕竟工业园区货源充足。而张叔想着拉着安平一起,晓阳当场没说什么,但是会上的时候,还是没有说安平。一是安平本事量不大,加上安平算是包袱。二是自己的爱人在安平,加上安平说无私也有私”。晓阳本想着与大家再做一个沟通,但是因为时间不凑巧,算是临时起意,想着也没什么。 旁边的副镇长老韦说道:“邓镇,既然是前景广阔,咱们何必分他人一杯羹”。 对呀对呀,这事我看没必要拉上工业园区。 哎,人家工业园区货源多,可以拉上。 晓阳并未着急制止,而是面色平静地看着众人,端了杯子,还不忘喝口水。旁边的齐江海,倒也面色平静,不慌不忙看着众人。 几人讨论了一会,也没个结果。晓阳本可以再做些工作,把已经向负责工业的友福和负责交通的张叔汇报了的事讲出来。话到嘴边晓阳还是咽了回去。晓阳看着众人,心里暗道,既然这样,不如让大家举手表决。 晓阳道:“大家在看法上有分歧实属正常,但咱们有解决分歧最为有效的方式,那就是少数服从多数。齐副书记,我看咱们就举手表决”。晓阳说副字的时候,语气有些重。 齐江海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十个人,万一五比五”。 晓阳挥了挥手说道:“我看没关系,那就说明咱们的方案还不够成熟,就再完善方案,下次再上会研究”。晓阳平视了一圈大家,道:“那就同意的举手”。说完之后,十人之中,张洪平率先举了手。一位、二位、三位、四位。晓阳看着大家,微微一笑,自己也举了手。晓阳举手之后,环顾四周,又看了看齐江海,齐江海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两只手环抱,压在胸前。 晓阳微笑了下道:“既然这样,说明方案还不够成熟,我们下次再议”。 下面进行第四项内容,研究日常接待外出就餐的事……。 晓阳在安平开完了会,我也没有闲着,又去了酒厂,找了孙大爷,确定了孙大爷确实已经多年没有领钱,心里暗道,应当是有人从中间做了手脚,只是是谁还不好确定。一时没想到稳妥的办法。 到了乡大院,刚进门,方芳跟着就进来了。道,李大书记,吴大乡长请您过去。 我看着方芳,说道:“没必要大来大去的,都是芝麻小官”。 方芳道:“芝麻小官权力大,你看你们一句话,我就从砖厂到了党政办”。 说错了,选你上来可不是一句话,是组织看着你合适,才让你过来的。 方芳道:“还不就是你和吴大乡长一句话”。 我看着方芳,想到了昨天方芳买的鞋,忙问道:“你买的鞋,我二哥穿着合适吗?” 方芳笑了笑,说道:“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反正我把他那双胶鞋扔了,你放心,我不给他穿小鞋”。 你咋会给二哥穿得上小鞋?方芳,你这是含沙射影,话中有话啊。 方芳说道:“先钉桩子后系驴,先撒窝子后钓鱼。我和你二哥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对他好,他会知道的”。 我看着方芳,不知道二哥到底哪里吸引了他,又或是在砖厂待久了,见到二哥这样的读书人,眼前一亮吧。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着晓阳到底图我啥,难道真是英俊潇洒? 到了吴乡长的办公室,我是直接坐在了吴香梅的对面。高春梅和教委办的丁红军已经在长条凳子上坐着等候,吴香梅看着方芳,道:“你也坐下,也有安排”。 吴香梅道:“朝阳,县里已经批了我们的方案。下周举行仪式,钟书记和邓县都要出席,今天咱们分工,你去砖厂督促把修路的水泥板先落实了,让老贾安排人开始修路。我去酒厂,方芳,砖厂你熟悉情况,跟着李书记一起督促砖厂,告诉老贾,钱的事别抠抠的,现在乡里有些结余。洪军,你把学生组织好,以乡中为主,大些了懂事了,别到时候上面领导讲话下面孩子找妈”。 我看着吴香梅,说道:“吴乡长,还有个事,我一会要单独汇报下”。 第89章 以您的意见为准 乡里高粱红酒厂要搞自动化灌装设备庆典仪式,方案报到了县里,县委办的崔主任道,这个名字不好,大笔一挥,改成了工业强县现场推进观摩会。根据崔主任和工业副县孙友福的安排,到时候全县各乡镇要在我们乡参观三个点位,一个是高粱红酒厂自动化灌装车间,第二是砖厂生产路的硬化,第三则是韩羽集团的建设现场。 吴乡长组织大家开了会,安排了工作任务。我说道:“梅姐,我还有个工作需要单独给您汇报”。 吴香梅听了之后,合上笔记本,道:“朝阳,急不急,不急咱们就先看现场”。 我说道:“梅姐,十万火急,这事关系到下一步的酒厂改扩建”。 吴香梅听了之后,又打开了笔记本,说道:“你们几个外面等着,我们说完咱们就出发”。 高春梅和方芳、丁洪军就起身,也没打招呼,各自带着自己的塑料封皮的本子,出了门。 方芳懂得规矩,虽然靠近门口,还是让自立更老的丁洪军和高春梅先出了门,自己出门之后轻轻又带上了门。吴香梅桌子上的风扇摇着头,带来阵阵凉意。 吴香梅道:“说,啥事”。 我翻开了本子,但并没有看,我看着吴香梅道:“梅姐,酒厂旁边两户不愿搬迁的孙老革命……。”把事情叙述完,吴香梅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朝阳,听你的意思,这孙老革命不愿意搬也不是钱的问题,实际上是在等一个说法,对不对”。 对,但是钱是他应得的。 吴香梅起了身,微微一笑,思索道:“朝阳,这个事我们要抓住重点,重点是什么,是让他搬到老地毯厂去,这老人家说的给个说法的问题,你都说了,李老专员做了批示,都起不到作用,靠咱们这个小小的安平乡,也是无能为力。至于补贴的事,我看就让社事办查一查,如果是漏发,咱们该补的补。” 梅姐,相关人员的责任怎么办? 吴香梅慢慢地又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道:“朝阳,这责任的事你想怎么办,查个水落石出把霍援朝送进去?我告诉你,以前的时候我也是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但是你看看,咱们乡纪检,这些年,查过一个人没有,朝阳,一个也没有。如今这个档口,我不说你也清楚,老张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下一步,组织上对咱俩都有考虑,在这个节点上搞得乌烟瘴气的不是让咱组织为难吗?” 梅姐,这个事不是我们搞得乌烟瘴气,这钱是人家拿命换的。 朝阳,你想清楚,一个是神经不正常的老兵,一个是乡大院里一口锅吃饭的同志,而且可能不是一个同志。你掂量一下,孰轻孰重。 梅姐…… 好了朝阳,这事现在该退钱退钱,该批评批评,真的闹得下不来台,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抹黑的还是咱们安平。你要是气不过,我喊霍援朝给老头赔个不是。但是咱们要抓住重点,重点不是钱的问题,重点是让这个老头搬迁,这样,一会我再去现场看一下,把两家的事情都解决了,全县到咱们安平参观,搞现场观摩,咱们就要把老剩下的两户人家问题解决了。正好也就你在,老头的事情我先礼后兵,不行就让老卫出手。至于哪家要两个工作的,先答应他们,回来慢慢给他们算账。 梅姐,老孙的事情,我来处理。 吴香梅道:你来处理?朝阳,老头又没有儿子,家里没人,这事就好办,果断一点,婆婆妈妈的,到时候咱可在全县丢脸。搬迁这事该硬就硬,咱们也是为了发展,这两户人家算下来,都属于无理取闹,不能心慈手软。 梅姐,您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下周把这个事情处理好。 吴香梅道:“朝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补贴的事这个时候要淡化处理,这次观摩会演砸了,咱俩没法向县里交代。” 曾经为了革命流血负过伤,自己的兄弟失踪,因为没有儿子就要被采取果断措施,我能够想象,这个果断措施是什么。这让上过战场的我无法接受,立下三天的军令状,我想着三天时间去争取机会,希望能把该发的补贴补了之后,再给孙老革命做做工作,争取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出了门,我和芳芳就去了砖厂,吴香梅和高春梅就去酒厂,丁洪军已经去了乡中。到了砖厂,砖厂的厂长老贾已经安排人买了水泥做的预制板。这些水泥板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去砖厂的路上。芳芳说道:“这贾厂长的行动确实迅速,说落实也就落实了,换作以前,不让乡里放点血,是干不成的。” 吉普212操作起来并不顺畅,这对车技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因为马车的车辙和212的车辙宽度并不一致,芳芳在车上颠的是上下晃动。到了砖厂,贾叔和二哥正在与工人师傅商量修路的事,只要开始修路,砖厂可能要停产半个月,第一是砖厂唯一外出的路占道,马车出不去,第二是工人们都去修路,没有办法完成生产。贾叔安排布置了工作,道,修这条路,我们砖厂要停工半个月,算下来损失可不小啊。可不可以让我们先修一条便道,这样就不耽误生产了。或者过了秋天就入冬了,到了冬天,天寒地冻的没有人盖房子,对我们生产影响也不大。 我看着砖厂繁忙的景象,说道:“贾叔啊,修便道要占庄稼,冬天修建的话现场观摩会来不及。” 二哥走在生产路上,边走边用脚丈量,说道:“贾叔,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咱们要修干脆修成两列水泥板,现在的宽度是够的,修成两列,一列一列地修,这样咱们就可以维持向外出货,如果马车不好走,咱们这几天就去租用货车,让牲口也休息休息放个假。” 我摸出了兜里的烟,给贾叔和二哥各发了一支,我摸出了火柴,先给贾叔点了烟,又用余火,给二哥点了。火柴熄灭、已经炭化的火柴杆弯了下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看着贾叔的表情。 芳芳说道:“我觉得正阳厂长说得对,咱这次大动干戈地干了,为啥不一次到位修宽一点,反正这条路其他人也不走,修得窄了万一时间久了,碾压的全是坑,万一有个不长眼的骑着车子摔了,说出去让人笑话。”说完之后,笑眯眯地看着二哥,道:“李厂长,你说是不是”。 二哥用脚踹了一下水泥预制板,道:“白天还好吧,主要是晚上,晚上天黑,”。 贾叔道:“好是好啊,可是钱也花得多啊,朝阳,这个还要你和吴乡长都点了头,我们才敢干呀。还有,正阳,你说的租货车送货的事,现在乡里哪里有货车啊,要去县里找吧,咱这地方,人家不一定愿意来。” 二哥说道:“货车的事您不操心,我来联系。” 我看着二哥,二哥的眼神之中毫无波澜,这话一出我便知道,二哥说的应该是大嫂,现在晓阳出资、大嫂出面,买了两辆货车,水洼王庄的大嫂两个哥哥当了司机,干起了韩羽公司运输材料的活。 韩羽公司搞建设,所需的材料和物资都是从安平外面购置,这就给水洼王庄附近几个村提供了一个搞运输的机会。大嫂的父亲是王庄的村长,近水楼台先得月,几个哥哥就用拖拉机跑运输。但是拖拉机拉货近了还行,跑远了速度和性能都跟不上,最关键的是罚款扣车得太频繁。 大嫂回娘家,王家大爷说起了这个事,大哥觉得这是个机会,毕竟韩羽公司以后需要运输的活是个长期的事,回了家就和晓阳商量,俩人也没给我和爹说,晓阳出面找她二舅借了钱,直接买了两辆货车,都是自己的亲哥哥,大嫂每月只负责对账,大差不差的也不计较,晓阳也从不过问,但看得出来,效益应该不错。 贾叔道:“朝阳,我看可行,今年砖厂的效益好,我们留下一半的力量搞生产,一半的力量去修路,这样也能保证按时交货。” 我看着芳芳凑到了二哥身边,眼神之中满是二哥,那份亲近和自然是演不出来的。满面都是幸福宠溺模样。 我低头看向二哥,已经换上了芳芳买的皮鞋。但是并未看芳芳,不知道是不解风情还是在我们面前不好意思。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满是晓阳说的那句“野猪品不了细糠”。 前些天晓阳让我拿给二哥了二百块钱,让二哥置办几身衣服,但二哥怎么也不肯要。所以,二哥的衣服并不光鲜,洗得早已褪去了颜色,那双黑得发亮的皮鞋在太阳的照射下格外亮眼。 回到办公室,我打开抽屉,翻了书,拿出了上次晓阳给的二百块钱,看了看抽出了一百,另外一百又夹进了书里。走到了党政办,看到芳芳正站在位置上认真地梳理文件。 乡里已经开了会,芳芳已经是党政办的副主任,党政办里面有两张桌子,两张桌子对着。一张以前是我的,一张以前是晓阳在用,晓阳去了柳集之后,我就成了党政办的副主任。李叔提醒我说道:“靠里面的位置可以看到门口,是党政办主任坐的,外面这张背对门口是副主任坐的。我是副主任,就算里面的位置空着,也不能去坐那个位置,这就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芳芳是二哥的同学,又在追求着二哥,我想着好心提醒,就让芳芳坐在了背对门口的位置。 芳芳看到我,说道:“李大书记,你前两天告诉我坐这个位置,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呀,我坐在这,总感觉心里不踏实,生怕那个人跑到我的身后”。 芳芳,这个还是要注意,毕竟这里不比你砖厂,这里是乡大院。 芳芳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不可以把桌子挪一挪,不要一张靠着窗,一张背着门,咱们调个方向,两个人都靠着墙,人人平等,多好呀。” 对呀,芳芳的话提醒了,为什么非得这样的布局,调整一下,这样两个人就可以都看向门口。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乡大院的办公室,都是这样的格局,领导坐在里面,大头兵就坐在外面。 我看着芳芳,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这个布局”。 芳芳道:“先入为主,我可不管,这个位置我占了,就是我的,后来的人,就是当了主任,也得按照我的布局来。李大书记,要不你帮帮忙,帮我抬抬桌子?” 我帮你的忙,芳芳,我不会好心办了坏事吧,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 芳芳笑道:“看你,天天在主席台上喊解放思想,喊你搬个桌子你都瞻前顾后,这事你听我的,咱搬。” 说着芳芳把凳子往后面一拉,一直到了门口,我也就帮着芳芳把桌子拉开,拉开之后桌子下面满是灰尘,芳芳小跑着,到了隔壁的办公室,拿了扫把,轻轻一扫也是尘土飞扬。芳芳一把捂着嘴,一把把扫把递给了我。 我无奈接过扫把,笑道:“你看吧,不让它动动地方,它就藏污纳垢,咱给他挪一挪,还彻底清理了。”桌子挪了,晓阳在安平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没有了。芳芳把椅子拉过来,坐了坐,说道:“看吧,换个角度,人就踏实多了。李大书记,找我啥事?” 我笑着说道:“芳芳,我看你给我二哥买的鞋挺合适呀”。 芳芳道:“那还不是咱李大书记从中帮忙,李大书记,我发现你兄弟俩是越看越像。” 芳芳,我看我二哥的衣服也该换了? 芳芳故作吃惊地笑道:不是吧李书记,我给他买了鞋。该你二哥给我买衣服了,这样才是礼尚往来。再说,哪有你这当兄弟的,追到人家屋里,让人家给你哥买衣服。 我笑着说道:“这不是我二哥脾气倔,我给他钱他不要,所以才想着你给他买嘛,这不我钱都准备好了。” 芳芳看着我手里的钱,扑哧一笑,说道:“李大书记,我懂了,钱我不要你的,我在砖厂这么多年,挣的钱全攒下了。”说着就起了身,道:“你先帮我办理文件,今天初三,正好大集,我去赶个集”。 哎哎,我话没说完,芳芳就出了门,走了。看着桌子上文件不多,我也没管,出了门也就到了社事办。今天大集,霍援朝的办公室里坐了几个办事的人。见我进来,霍援朝忙摸了桌子上的烟,也就起了身,道:“李书记,接着。”我也没有客气,接了烟,给了霍援朝一个眼神,他也就出来了。 霍援朝出生于1951年,今年37岁,是乡里的中坚力量。社事办一直和群众打交道,事无巨细霍援朝处理得也是得心应手。就是只是一个初中毕业,本来马叔在的时候就有意推为副乡长的,但奈何马叔走了之后,张叔上任,张叔在任上没赶上推干部的机会,就去修两高路。如今吴乡长是乡长,对霍援朝非常倚重,有些事不通过副乡长老葛就安排了,好在老葛年龄大,并不计较这些。 我拿着烟,霍援朝点了火,要给我点烟,我挥了挥手,表示待会再抽。 我看着霍援朝,为人也算实诚,想不明白到底是不是他克扣了孙老哥们的补贴。我也没有客气,直接说道:“霍主任,酒厂旁边住的孙老革命,你知不知道。” 我观察着霍援朝,听到我说酒厂旁边的孙老革命,霍援朝眼神之中还是有着一丝惊慌。 霍援朝吐了烟,眼睛看了看天空,说道:“李书记,你是要问补贴的事吧。” 我说道:“霍主任,不会真的是你扣下的吧?” 霍援朝双手夹着烟,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扭了扭脖子说道:“朝阳,你是以个人身份在问,还是代表组织再问?” 什么意思? 你要是代表组织,我只能说无可奉告;你要是代表个人,我只能说这事你不要管。 援朝,这事不是小事,这是人家拿命换来的。 霍援朝道:“朝阳,我爹是从朝鲜回来的,也是负过伤的,政策和道理我都懂,但这事你别管,相信我,这事较起真来,朝阳,收不到场,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想着霍援朝的话,心里想到,难道吴香梅这个钱也拿?我想不通,是谁昧了良心去拿这个钱。 我看着霍援朝道:“我要是查账那?” 霍援朝别有深意地看着我说道:“朝阳,我是为你好,有些事你不说我不说它就不是个事,但是一旦拿到台面上,别说你我,就是咱们这个大院,都兜不住。朝阳,不是我威胁你,这是历史遗留问题。本着对你,对过去负责的态度,咱们不讨论这个事。” 我想着吴香梅和霍援朝的话,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我在安平多年,实在是想不通除了吴香梅,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有谁有这么黑的良心,会打这个钱的主意。 援朝,我也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而是想着把孙老革命该拿的钱拿回来,以后把该发的补贴发了,这不过分吧。 霍援朝叹了口气,道:以后的没问题,但是以前的,朝阳,过去的就过去吧。 援朝,你这样说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什么过去就过去了,该人家的就要给人家,对不对。这个孙老革命牵扯到酒厂的拆迁,你不给人家钱,我怎么去做工作。 霍援朝道:“那这样,朝阳,你也别急,下午的时候,我给你回复,行不行?” 看霍援朝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了,这个钱被扣,不是霍援朝一个人的主意,他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每个月的补助,这么多年,加起来应该不是一个小数目。 中午的时候,吴香梅回来,对于砖厂要把路拓宽,吴香梅没有反对,这事是好事,修路也算是投资了,毕竟钟书记和邓叔叔都要到现场观摩指导,把路修宽些,我们脸上也有面子。 吴香梅道:“修路的事就这样定了,等到大家来观摩的时候,一定要干得热火朝天。朝阳,我今天对接了酒厂的那个搬迁户,我答应他了,安排两个人的工作。你这边孙老头的事可得抓紧。” 我心里想着霍援朝说的话,不确定霍援朝是不是要和吴香梅商量之前欠钱的事,也就没有再提,说道:“梅姐,我想着这孙老革命的事,能不能请剑锋的爷爷李老革命出面做做工作,让他先搬了,把咱工作支持了,等到有时间,我去烈士陵园仔细地找一找,有没有他兄弟的资料,如果能够找到,了却老人一桩心结,咱们也算是功德圆满做了一件大好事。” 吴香梅慢慢地敲着桌子,说道:“朝阳,这事有这个必要吗,还要请李老革命?我看直接让老卫出面,简单直接。” 我看着吴香梅,还是没有忍住,道:“补贴的事,梅姐,我看以前的咱该给人家给人家,以后的咱按时发。” 吴香梅挥了挥手说道:“朝阳,新官不理旧账,我告诉你,之前的事我不清楚,也不会管。之后的事,我赞成,该发的发,该给的给。李老革命,如果你能请来,我也不反对。关于钱我的态度已经给你说了,至于你听不听,在你自己。还有,下午我要去韩羽公司,你好好想想,这事到底咋办,观摩组是要听我们搬迁工作汇报的,不能留个尾巴在这里。” 芳芳敲门,道:“两位领导,该吃饭了”。我和吴香梅起了身,也就去吃饭。芳芳凑近我旁边,悄声说道:“衣服我买好了,中午我送过去”。 速度是真快。 芳芳羞涩道:“李大书记,你二哥上次说他心里有人了,你说是真的假的”。 我停下了脚步,心里想着二哥说的应该或许是大嫂,我问自己,大嫂在二哥心目中,真的是我对晓阳这种爱吗?我想怕不应是,或许是因为大哥上大学的事二哥觉得自己心中愧疚。我心里又想,大哥过世才多久,难道大嫂心里真的已经忘记了大哥,又看上了二哥,又或者说,二哥和大哥都戴着一样的眼镜,更为相像。大嫂把二哥视为自己的寄托。事实上,如果二哥和大嫂结合,对岂同和大嫂而言是最好的,又给了大嫂和岂同一个完整的家,但是这样的结合,大嫂和二哥真的能够幸福吗?就算如晓阳所说,不去在乎世人的眼光,但是人生在人世间,又有几人洒脱到不在乎伦理道德的约束。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我看着对爱向往的芳芳,说道:“芳芳,要是二哥心里真的有别人,你会怎么办?” 芳芳皱了下眉头,又跟上我的脚步,说道:“那就看谁的本事大了。”芳芳的眼神,志在必得。 饭后,芳芳就骑着那辆新买的女式弯梁自行车出了门,后座上还夹着新买的大包小兜。 我到了办公室,拨通了李剑锋的电话,道,孙老搬迁的事我明天再去试一下,如果不行,希望后天请李老出面,劝一劝酒厂的孙老暂时搬迁到地毯厂,剑锋很是爽快,说老爷子闲来无事,找老友叙叙旧应当问题不大。只是现在老人白天不在家,只有晚上联系好,明天一早回话。 挂了电话,我又想着要对接观摩会之后给高粱红酒厂在省报打广告的事,也就拿出了之前的稿子,开始了又一遍的修改。 上了班,芳芳笑眯眯地悄悄来到我的办公室。我写得认真,并未注意,只见芳芳一拍桌子,让人一哆嗦。 芳芳笑着说道:“你二哥还说你当过兵打过仗,就你这警惕性,早就缴了枪当了俘虏。” 我放下钢笔,看着纸上留下的一道划痕,一幅完美的作品就此报废。芳芳,你这鬼鬼祟祟的,你看,我这张都要写完了。 芳芳一把拿过信笺纸,道:“李大书记,你的钢笔字写得真好,都快赶上你二哥了。” 你知道我二哥的字? 咋不知道,上学的时候就知道,当时老师忙不过来,就喊你二哥给我们改作业。不然他能考上大学啊。 我看着芳芳说到二哥,就是一副的痴情,笑道:“怎么,衣服送了?” 芳芳打开手里的塑料袋,道:“这不是,都被我拿回来了,他不穿也得穿。” 我看着这衣服,十分熟悉,想着这不就是上午二哥穿的衣服。道:“你看吧,我买衣服他不要,你买了他还不是要换上。” 芳芳拿手当作扇子,一边扇一边说道:“谁让他睡午觉不关门,就穿一条短裤,丢死人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芳芳,道:“这衣服是你偷的啊。” 芳芳看着我,一脸不屑地道:“就这衣服,你二哥护得像个宝贝一样,还偷?抢过来的。我过来让你看看,这衣服还要不要,要的话我就给他洗了,不要的话我就扔了。” 你看着办,看着办。芳芳啊,你在宿舍,你俩抢衣服,这没有人听到啊? 芳芳笑着说道:“我俩,我俩只动手不动口,那我还是洗洗算了,看他护得跟个宝贝一样。” 看着芳芳潇洒的背影,我心中感叹,这芳芳,到底看上二哥哪里啦?怎么比大嫂还要泼辣。 快到下班,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电话接通,是李叔。 李叔道:“方便吗?” 方便呀,李叔,晚上喝酒? 不行,今晚陪客商,我打电话是说这个事。酒厂旁边孙老革命的事,你不要管了,到时候我想办法从工业园区想办法,给些慰问,不让老人家吃亏就是了,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以后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道:“李叔,这是什么情况啊?” 李叔严肃地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等到见了面,我给你说,好,就这样。”挂了电话,我心中充满了疑惑,到底是谁,这么大的面子,怎么能让一向爱憎分明的李叔,打来了这个电话。 阿姨没有回来,邓叔叔在包段修路,我和晓阳一人一碗豆腐脑,也就满意地回了家。听着晓阳说道汽车联营公司的事是个五比五的局面,我十分诧异,道:“不可能吧,五个人,当面反对?” 晓阳道:“不能叫反对,是不支持。” 这么复杂,当着你的面? 晓阳笑着道,这有啥,不是很正常,我看这反对得好。 齐江海第一天去,他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自然是不支持呗。不过他不支持我也理解,毕竟他从工业园区走得不光彩,今天他来,工业园区一个人送他的也没有,但是齐江海在城关镇,颇受欢迎。 我给晓阳洗了一个黄瓜,晓阳一口下去,脆脆的,连吧唧嘴的声音都这么好听。 我看晓阳吃得开心,道:“他是城关镇出去的,不知道和人家喝了多少酒,咋说感情还是有的。” 晓阳道:“喝二斤酒,吹半天牛,卡拉ok待一宿,这就是你们的优势。” 哎,晓阳,汽车公司不通过,你真的不生气啊? 生什么气,你难道没听李叔说,上次他要升职的关键时候,五人小组,二比三,没通过。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咱刚去,就想搞一言堂啊,这次多好的机会,让我知道了谁赞成谁反对,你说是不是? 你这样说,还真是。晓阳酒厂孙老的事,李叔都给我打了电话,喊我不要追究以前的,你说这是啥原因? 李叔都打了电话? 对呀,所以我感觉很奇怪。 晓阳沉思了道:“朝阳,这事要从长计议,抓紧时间收手,看来不是牵扯太广,就是另有隐情。不然李叔不会打电话的。” 我看着晓阳道:“我也没做什么,就是问了霍援朝,希望把以前的补了,没说追究谁的责任。哦,对了,我想着请李老革命后出面,来劝劝孙老,尽快搬迁。” 晓阳吃着黄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思索了会道:“不行,李老后天不能来,要是他问起钱的事,你们糊弄不了,明天一早就给告诉剑锋,告诉他不要惊动老人家。” 我想着晓阳的话,道:“那行,这事我记下了”。 第二天一早,刚刚到了办公室,就看到了派所的老卫在门口已经在等我。 哎,卫所,这么早。 老卫一脸尴尬,笑着说道:“朝阳,我等你半个小时了,生怕你不来”。 我忙开了门,把老卫迎进了办公室,道:“卫所,稍坐一下,我马上烧水。” 卫所笑道:“不用不用,朝阳,有件事我给你沟通下。” 什么事? 朝阳,是这样,昨天接到举报,你二叔搞了麻将摊子,我们没办法,就派人去了,这一去,就逮了一个现场。二三十人,金额不低,按说我们直接办了就是,但是您知道乡里一直支持我们工作,您也很关照我们,所以,我们想听一听吴乡长和您的意见。 卫所,咋会这样,不是不搞了吗? 老卫说道:“他们换了地方,不在你二叔的代销点里搞了。” 那就不关我二叔的事了吧? 朝阳,我们问了,大家都说是你二叔组织的,你二叔也已经认了。 我心中一惊,实在是没想到,二叔被人盯了,道:“卫所,这吴乡长的意见您问了吗?” 卫所道:“吴乡长说了,以您的意见为准。” 第90章 一家人也靠不住 看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老卫,我慢慢回味着老卫说的话,金额不小,说明问题严重,不是批评教育就能够解决问题的。但二叔是父亲唯一的兄弟,两人都是苦日子过来的,感情极为深厚,对于二叔组织打麻将,内心来讲,我有一些侥幸的心理,虽然在晓阳的一再催促下,之前已经让老卫给了二叔一个警告,二叔也让自己的麻将摊子关门歇业了,但是我知道,巨大的利润面前,二叔极有可能搞变通。我想着给二叔求个情,老卫来这里也是主动卖给我个面子。为了二叔,没办法,我也只有求老卫高抬贵手。 但派出所并不同于乡镇里普通站所,他有着相对的独立性,对于乡里来讲,老卫平时除了张叔和吴乡长要卖几分薄面,一般的副乡长,在老卫这里根本没有多大的面子。当年老肖带着计划生育工作队进村,与群众发生了冲突,几人被揍得鼻青脸肿,老卫才带着人慢悠悠地来了。若不是我背后的晓阳,对于老卫来讲,我一个农村出身的副科,实在是在老卫面前算不上什么特别的角色。卫所长,像我二叔这种,一般是怎么处理。 卫所长揉了揉鼻子,道:“朝阳,你二叔的金额太大了,又有人举报,我估计,至少一年的劳动改造”。 一年劳动改造,对于一个普通农村家庭来讲,这个打击无疑是严重的,对于家里人来讲,是难以承受的。 卫所长,我知道,我二叔财迷心窍,罪责难逃,也给您添了麻烦,但还是希望卫所长能够高抬贵手,想想办法。 卫所长坐在凳子上,客气地说道:“朝阳,这事您说怎么办?” 我想了想,道:“卫所长,就在你们所上,关上几天,教训教训行不行。” 朝阳,今天没外人,我告诉你,这个金额太大,不去外边劳动改造,难啊。 我忙掏出了烟,双手递给卫所长,道:“卫所长,您是老资历,经验足,能不能想想办法,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换另一种方式惩戒。” 卫所长抽着烟,眉头紧锁,慢慢地道:“这样吧,朝阳,赌资我们肯定没收了,这人我们先关着,至于怎么处理,我们还要征取上面的意见,至于罚款,朝阳您看?” 卫所长,不罚款怎么长记性,该罚的罚。 那行,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按政策办,朝阳啊,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的话,你二叔少说蹲个一年。 卫所长,给您添麻烦了,这样,等张书记回来,我一定好生请您喝酒。 送走了卫所长,我的思绪有些乱,喝了杯水,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还没放下杯子,父亲带着二婶就哭哭啼啼地来到了办公室。 父亲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长条凳子上。二婶哭得不能自已。我看着父亲,父亲看着我。道“老三,你抓紧时间,把你二叔从派出所领回来,这都关了一晚上了”。 爹,领回来,二叔违法了,我怎么领回来? 怎么领回来是你的事,凭啥这么多人都放了,只抓你二叔一个人。 二叔是组织者,当然要抓。 他们不愿意打,你二叔怎么组织,这事反正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不办你以后就不要回李举人庄。 看着伤心的二婶,我忙起身关了门,平复了心情,说道:“爹,我不是公安的领导,就算是,也不可能说把二叔放出来就放出来,二叔的事,我也劝了几次,二叔就是听不进去,你们先回去,等我想想办法行不行。” 二婶听着不能马上领走二叔,哭声是越来越大,我听着二婶的哭声,婉转曲折,抑扬顿挫,感觉像是农村送人一样,用错了调。乡大院不算小,但二婶的哭声大。我的窗户上人头攒动。 我说道:“二婶啊,别哭了行不行,我这不是在想办法。” 二婶哭诉道:“老三啊,你这次帮帮忙行不行,你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可都是还没有成家啊,你二叔要是蹲了大狱,这一家人以后咋办那?二婶知道,只要你真心想帮忙,一定能帮上忙,你不行,可以给你媳妇说,你媳妇不行,可以给晓阳的爹说,他官大,我们没文化,但还是知道,派出所也得听县长的。” 爹点了点头,说道:“老三,你二婶说得在理,你不行就去找你媳妇。我们都知道,你是不当家,但是你媳妇当家。你不是有那个电话吗?你现在就给邓晓阳打电话。” 我正打算再劝劝二婶,就从窗户上看到了芳芳的身影,芳芳一边听,一边劝围观的人抓紧散了。大家三步一回头,窃窃私语地也就走了。大家走了,芳芳也就推门进来了。一进门,芳芳就给了我一个眼神,看到芳芳,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芳芳道:“大叔,这是咋了,一上班就听见你们在这里闹了半个多小时了,这影响多不好。” 父亲尴尬地道:“哎、哎,这是你二婶。” 二婶看着有陌生人进来,又听见父亲的介绍,用手绢擦了擦脸,问道:“这个是?” 父亲嘴角一笑,又觉得不合适,沉重地说,这个,这个是老二家的对象。 二婶听到之后,忙起了身,道,哎呀,第一次见,第一次见,听说了听说了,是大会计是吧。 芳芳并不羞涩,笑着说道:“是二婶呀,我上次去是看电影,大晚上的就没去您家,我听朝阳和正阳说了,二婶最疼他俩,从小就疼。” 二婶笑着说道:那是那是,特别是正阳,从小就在我家里住。 芳芳看着我说道:“朝阳,吴乡长说找你开会,说要一起下乡,我在这陪着大叔和二婶说话,到了点我送他们回家。”说着又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马上起身,道:“爹,二婶,就让芳芳陪你们聊天。” 出了门,我快步走向了芳芳的办公室,拿起电话就打给剑锋,几次都是无人接听,好在芳芳的办公室里有通讯录,马上翻了翻,打给了文静。 姐夫,你不知道?剑锋今天在外经委开干部大会,剑锋要兼任外经委主任了。看这时间,应该还没有结束。 耶,文静,祝贺祝贺,剑锋晚上要请喝酒。文静,剑锋有没有说老爷子要来安平的事。 文静道:“说了呀,这不是剑锋要进步,爷爷最近都住在县城的,说酒厂的那个战友他多年没见了,一大早就去了安平,还说谢谢剑锋又帮他找了一个老战友。” 一大早就出发了? 对,一大早就出发了。 我愣了一下,算着时间,早就到了安平。 文静道:“姐夫,还有件事,昨天下班纪检的施书记找我和友福谈话了,我们的照片鉴定结果出来了,那两张照片已经下了结论,是假的。现在线索正式交给公安,已经展开深入调查了。” 好好好,这样还了你们清白,友福就可以到任了,文静算是双喜临门。 谢了文静,就急忙去找吴香梅,来不及细说,就和吴香梅一起去了高粱红酒厂。出门的时候,就看到芳芳用自行车载着二婶,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 吴香梅道:“朝阳,你的意思是李老革命已经在安平了?他咋来的?” 不知道哪,他这个级别,找辆车还不简单? 车辆飞驰,一路上尘土飞扬,到了孙老门口,就已经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吴香梅看着车牌号,道:“这不是钟书记的车?”。 停了车,我和吴香梅小跑进了院子,并没有人,正房的门开着,桌子上堆了几样礼品。我俩对视一眼,自然想着应该是去了高粱红酒厂。我们两个疾步走向了酒厂,还好距离不远。到了酒厂,就看到李老革命和孙老两人兴致勃勃地看着高粱红的生产。 高春梅和孙兴东都在,见我们过来,高春梅忙介绍道,这是吴乡长,这是李书记。 李老革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高春梅继续介绍着酒厂的自动化灌装设备。我和吴香梅悄声跟在后面,不敢打断。围着酒厂转了一圈,又品了酒。李老革命道:“老孙啊,你兄弟的事既然他们答应帮着找,我看还是再相信他们一次。酒厂到现在不容易,咱这把老骨头,该支持要支持,刚才要搬迁的房子我也看了,换你这三间茅草屋啊,你不吃亏。这样,我做主,你明天就搬过去。 孙老革命点了点头,道:“你老哥都发话了,我哪有不搬迁的道理,只是钱的事,就不要追究了,咱都这个岁数了,钱不钱的不重要了。” 小孙啊,这老孙怎么说也是你的族中长辈,往上数五代,你们都是一家人,现在这酒厂,还有老孙的老宅的地。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子,外人靠不住啊,难道你们一家人也靠不住?这老孙的事,别人不上心,难道你也不上心?” 孙向东道:“爷爷,我错了我错了,以后我把孙大爷当亲爷爷。” 刚才打你一拐棍是轻的,不要以为老孙没有儿子你们就欺负他,我告诉你,这是立过功受过伤的,我们当时图啥,还不是为了你们。现在你们好了,什么厂长乡长的,没有老孙流血牺牲,能有你们今天。我告诉你们,老孙不是后继无人,我的两个儿子,就是他的儿子,我的孙子,就是他的孙子。说完看了我和高春梅一眼。那眼神十分犀利,既有不满也有愤怒,看来,李老革命已经知道孙老没有拿到补贴的事了。 吴香梅道:“李老,既然来了,您一定要到乡里视察,给我们做做指示。” 李老革命环视了一圈酒厂,眯了眯眼睛,道:“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罢步履坚定地走向了门口。孙老想跟着,被吴香梅拉住了胳膊,挥了挥手。 李老革命走到门口,道:“你是牧为家的女婿,你就是老方家的媳妇吧,都算是我的晚辈,但是你俩还有没有良心,老孙头一个月不到二十块钱的补贴你们都克扣了,我告诉你俩,这要是战争年代,你俩要枪毙”。 吴香梅道:“李老,这事和我俩都没关系,我们来安平才不久,我们也是才知道。” 李老革命怒气冲冲地道:“没关系?哼,只要你们还在这个位置上,就和你们有关系,这事是谁搞的鬼,我会让钟毅给我查清楚,钟毅查不清楚我让地区派人来。怎么说,我还是地区的顾问。” 李老,我们马上落实政策,请您老人家息怒。 李老敲了敲拐棍道:“息怒,这是天怒人怨啊?英雄流血又流泪,老孙的身上,现在都要有铁片子没取出来。你们看你们住的什么,你再看看老孙住的什么。你们也不怕那天下雨,房子塌了把他给砸死。不过,还算你俩有点良心,要帮老孙找他兄弟的下落。” 我央求道:“李老,我们也有纪检,我们自己查,查了之后,结果报您,这事就不惊动县里了。您看如何?” 吴香梅帮衬着说道:“对对,李老,我们自己查。” 李老革命叹了口气,平心静气地道:“自己人做贼自己人查,你们以为我这么好糊弄。老孙说了,他是很多年都没领到,所以这事不是你俩干的,但不论是谁,这对事业是危害。作为我们,不能不管啊,查出来之后,我不说要怎么样,警醒一下也好吧。如果真的是你俩干的,那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我和吴香梅还想说着什么,李老挥了挥手,黑色轿车启动,开到跟前,李老上了车,又放下玻璃,说道:“老孙搬迁的事,已经说好了,都是干革命工作,我们老骨头还是有觉悟的”。车窗关上,只留下一道烟尘。 吴香梅看着远去的车,一脸惆怅地道:“朝阳,准备迎接调查组吧,这次,你没事,我是脱不了干系了。” 我心里暗道,这次真的是好心办了坏事,弄巧成拙了。 到了办公室,我马上给晓阳打了电话,晓阳听后道,我马上联系剑锋和文静,让李老革命从长计议。说罢,就挂了电话。中午晓阳回话,文静和剑锋都没有找到李老革命。 而李老革命从安平直接去了两高路的修建现场。作为前地区专员,从革命年代走来的李老革命无法忍受有人打补贴的主意。但是李老革命这两年也已经看淡不少,毕竟自己已经离开位置多年,再加上自己的孙子李剑锋,年纪轻轻就是外经委主任兼任县外贸公司的一把手,没有人走茶凉,钟毅和邓牧为对已经这个已经退下来的老头也算是照顾有加了。而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李学文,还没到年龄就因为特殊原因到了二线,这让李老革命多少也有了一些心灰意冷,以前常住在地区,从此以后就喜欢住在县城了。 自从李老革命到了县里,钟毅就主动提出借出一辆车让老革命使用。在两高路的指挥部,钟毅和邓牧为两人一人一把铁锹正在干活。因为修路的时间太紧,俩人怕出现质量问题,每周都抽出两三天的时间在工地,和大家一样,同吃同住同劳动。 俩人实在是没想到李老革命会到工地上来。 李老拄着拐杖,看着热火朝天的局面,甚为感慨,没想到路还可以这样修。 两人陪着李老革命在工地上转了一圈,道:“钟毅,牧为,今天我去了安平,有些情况你们要警惕啊。” 话一出口,邓牧为心里一颤,安平,有什么需要警惕? 李老说道:“二位主官也别怪我老头子指手画脚。我的一个老战友,49年之前跟着我打过仗,后来跟着队伍过江,负了伤之后回家,如今上面落实了补贴这么多年,现在一分钱没拿到。这事你们两个要管一管啊,不能让咱英雄流了血又流泪。” 钟毅疑惑地道:“有这种事?” 李老道:“是啊,不亲耳听到,没有亲眼看到,根本不敢相信啊”。 钟毅看了一眼邓牧为,随即表态道:“李老放心,这事我们马上去查,查清楚后我们当面给您汇报”。 李老道:“汇报不敢当,老头子现在也是一介平民,只是想着为我那老伙计讨一个公道”。李老革命清楚,这个时候没必要再摆领导的架子。 钟毅和邓牧为送走了李老革命。钟毅叹了口气说道:“牧为啊,李老革命给我们出了一道大难题啊,这事怎么办?” 对于李老革命讲述的事,邓叔叔心中既生气又无奈,安平不仅是自己女婿工作的地方,更是自己手下多名干将成长的地方。府办主任马军、工业副县孙友福、工业园区的主任李尚武、自己的女儿邓晓阳,都曾经在安平工作了多年,对这个事是否有所牵扯。看着旁边正在干活的张庆合,无奈地说道:“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友福的事情总算有了定论,幕后的人纪检查不到,我看公案也难啊。老钟,这件事查还是不查?”。 钟毅把手上的铁锹往地上深深一扎,这铁锹扎入地下,道:“查来查去的真是鸡飞狗跳,牧为,你是从部队直接到的县里,不懂乡里的难处。安平是下面乡里工业强县的排头兵,不能乱啊。现在庆合、香梅都身上都还背着处分,如果查出我们不愿意接受的结果,怎么办?” 邓牧为道:“如果这样就不好办了,老张和香梅,都会受到很大影响,如果问题严重,这饭碗还能不能端都是问题啊”。 钟毅道:“我们树的大旗被我们自己砍倒?我看这样,让老张回安平,先把局势稳住。这件事要低调处理,不能闹得满城风雨。至于修路的事,交给友福来,他是学交通的,这两高路的设想也是他提出的,友福去城关镇的文件还没发,就先撤回来压一压。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后面跳,能不能捉到狐狸尾巴,等到下一步安平的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再统筹考虑”。 邓牧为思索着这个方案,如果老张回了安平,目前来说对稳定局势是最为有利的,这个复杂的局面,吴香梅压不住,朝阳经验不足,现在最为需要的就是一个稳定的局面。毕竟以老张的经验和资历来说,是最合适的人。 钟毅拍了拍手,道:“你给老张交办吧,让他先回安平,友福暂时接替指挥长,我提一个原则,让他给老蒋带个话,调查尊重事实,处理尊重历史,既要对上交代,也要对下负责,既要照顾外面,也要稳定里面。” 邓牧为一愣,看着拿着铁锹挖土的钟毅,感觉到有些困惑,老钟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换作以前,这种涉及原则问题的事情,老钟必定严肃追究,一查到底。 下午我和吴香梅都无比的忐忑,霍援朝叹了口气道:“这事也是过去的事,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前些年,乡里财政根本揭不开锅,代课教师的工资县里出一半,咱们乡里和村里各平摊一半,没有进项,钱从哪里来?这搞计划生育,每次出动,都要补贴,但并不是每次都有成果,缺的窟窿谁来补。还有,每次上面来领导,咱食堂加的餐,这钱找谁报。派出所每次配合乡里搞行动,也要补贴,这钱也没有出处。当年,马书记在的时候,就把这事定下了。” 我看着霍援朝,道:“这事为啥不告诉我”。 吴香梅道:“朝阳啊,你不管社事办,也不管财政所,这些事都不是能拿得到台面上说的事,还有,这事,不只是涉及到孙老革命一个人,也不是涉及老马一个人”。 霍援朝道:其实张书记负责之后,财政收入上来了,我们就把这事停了,但这钱我们没往下发。 我问道,张书记知不知道? 张书记不知道,老马在的时候他不管事,老马走了他当书记,也没管具体的事。 吴香梅道:“这事我是知道,但是朝阳,这钱前两任都没发,你说庆合现在还是书记,我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偶尔拿这个钱应急,你是不当家,不知道花钱的地方多。”。 我问道,霍主任,这事到现在都还在干? 霍援朝点了点头,道:“这事成了惯例,也没人闹也没人找的”。 吴香梅道:“朝阳,我也不是故意隐瞒你,这事牵扯太广了,你呀也是好心为了工作,现在我联系不上钟书记,晚上的时候,我们把消息打听清楚,老孙的钱我们该给就给,如果李老给县里说了,咱们也只有给县里检讨了。” 正说着话,一行三辆轿车驶进了乡大院。我和吴香梅心头一紧,心里暗道,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上午的事,下午就来调查,脑子太乱了,已经有些搞不懂。 我和吴香梅出了门,霍援朝在后面跟着,只见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了车。张叔,你咋来啦。 张叔咧嘴一笑,咋,李书记,我还不能来? 吴香梅道:“张书记,您来了,我们就有主心骨了”。 正说着,车的后门打开,蒋叔和蒋叔的人陆续下了车。看着浩浩荡荡,心中一数有十多人。 吴香梅看着这阵仗,心里暗道不妙,这样查下去如何得了。道:“蒋局,您这是”? 蒋局笑着道:香梅啊,我是真的不想再来安平啊,职责所在啊,这样,庆合你们先开会,给我们找个地方,我们也来会。心里揣摩着“调查尊重事实,处理尊重历史,既要对上交代,也要对下负责,既要照顾外面,也要稳定里面”,暗道,干了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指示。这活不好干,这个度不好把握,要给自己的人讲清楚,别三句不合就拍桌子砸板凳的。 张叔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里面厚厚的一层灰,芳芳端了一个盆子,拿了一条毛巾,把办公室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看着芳芳擦得又仔细又认真,张叔笑道:“香梅,你这个人选得好啊,干活干得仔细。” 吴香梅道:“张书记,还不是您这些年教育得好,随便拉一个上来,当堪当大任”。 张叔道:“哎,还是香梅慧眼识珠,咱老张在安平这么多年,就没发现咱芳芳适合干党政办。” 小会议室由蒋叔的人占用了,张叔笑着说道:香梅、朝阳,修路的事现在已经平稳推进了,领导讲啊让友福同志临时接替了修路的事,让我回安平,把手头的欠账补一补,这样,香梅你说一说,那个酒厂老孙的事到底咋回事? 吴香梅清了清嗓子,就把来龙去脉说完了。张叔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比我想得复杂啊,也不是邓县说的老孙一个人的问题啊,这样查下去,怎么得了,香梅,这事咋之前我都不知道那?” 第91章 这事不好办 县长助理、乡书记张庆合说道:“吴乡长,你说的和我掌握的信息不一致啊,我还以为没发补贴的只是涉及老孙一个人,这是涉及一群人,按照你的说法,全乡19个人的补贴,这些年全被扣了?” 吴香梅看着张庆合道:“张县,这事是惯例,我接手之后就是这样。这事你也不知道,也没有你的责任。” 看张叔的语气不像开玩笑,吴香梅也严肃了起来,称县长助理的张叔为张县。 你当时怎么没给我汇报过? 我汇报过,你说你不管花钱的事,只管挣钱的事,我以为你知道,所以就按照惯例操作了,再说,这事涉及面这么广,这钱也不是谁贪了用了,都是花给了乡里。 张叔道:“如果是老孙一个人的事,好办,咱们把钱给了,让县里调查清楚,检讨就是了。香梅,如果是19个人,金额加起来不小,这事性质就不一样了。不要说我不知道就没有责任,这事安平的班子都脱不了干系,不要忘了,我们不是牛王爷不管驴的事——各管各的。我们是集体领导,我们是一个整体,不是我没有责任你没有责任的问题,是大家都有责任的问题,现在咱们三个可都是处分在身。” 吴香梅心里本想着,这事既不是自己开的头,也不是自己揭的丑,而且这事涉及府办的马主任和安平乡几乎所有人,就算被查到,也是一个法不责众的结果,但经过张庆合一分析,吴香梅也感觉到了脊背发凉。 吴香梅胆怯怯地问道:“张县,那现在怎么办?” 张叔坐在位置上,眼睛看着房顶,房顶上的木梁上有着不少的蜘蛛网,张叔修路这段时间,基本没有到安平来过,看着张叔发呆,我和吴香梅都没有说话打扰。我的内心更是有着些许的挣扎。这事我真的错了吗? 张叔道:“这样吧,我先给蒋哥通个气,看下他的意见,你们继续搞观摩会的事。”说完就起了身,准备往外走。 吴香梅道:“张书记,这观摩会还要搞?” 张叔摘下了眼镜,搓起了他的眼镜片子。中气十足道:香梅,朝阳,怎么不搞,不仅要搞,而且要搞大搞好,把咱们这些年的成果拿出来。香梅、朝阳,能不能把这关走过去,你们的会至关重要。这样,这事我来办,你们两个专心搞观摩会,不要耽误了生产,这事就是天大的事,也是我们老家伙来扛。临出门,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去了小会议室。 看着张叔远去的背景,脊背已弯,头发已经花白,这些天修路,风里来雨里去,晒得皮肤黝黑,完全看不出一点干部模样,如果不是了解他,在大街上遇到,这就是一个老头。 吴香梅来到乡大院之后,觉得大院里都是柳树太过单调,就让当时的党政办副主任吴姐找人,在大院的中间位置用红砖砌了一个花园,花园的红砖还有镂空的造型,为了让花园好看些,在这红砖的上面还糊了一层厚厚的水泥。 这个季节,秋高气爽,天空湛蓝。门卫老王也学着城里人,在大院里的花园里种了些许的菊花。张叔和蒋叔谈了许久,监察的周卫华和一班人就在大院里围坐在大花园周边。看花园里的菊花争奇斗艳。大院里的人看到这些人,向来是敬而远之,蒋叔的名号,名不虚传。我虽然没有问,但已经知道了,大院里的每个人都已经知道蒋叔为何而来。 周卫华这些人,人手一个黑色的手提包,他们像顶级的猎手一般,都在等待蒋叔的一声令下,也许在他们看来,我们就是这花园里的菊花,无论多么的娇艳,也都是身处泥土之中,至于干不干净,他们有的是办法鉴别。 在小会议室里,张叔和蒋叔分坐两边,俩人的脚下都有几个散落的烟头。 蒋叔看着眉头紧锁的张叔,道:老张,你说你来扛,这本身就是不符合事实,这与县里定的调不一样,我看咱们就如实地调查,如实地上报。从县里定的调来看,我感觉钟书记这次对待这个问题是包容的。 蒋哥啊,县里得到的信息是一个人,现在是近二十个人,这件事要是报上去,我了解钟毅和牧为,就是挥泪斩马谡也要斩呀。你说说要是铡刀一开,可能落马的不只是马谡一个人,安平这些年走出去这么多人,哪个没有领过这不该领的。首当其冲的就是老马,在这工业园区的老马,还有友福、文静之前分管过社事办,这事怎么算。 他们都有参与? 我不知道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我从来不过问。 老张啊,我的张县,你不过问,甩手掌柜当得好呀,我就说十七个穷兄弟都揭不开锅,就你们安平又是砖厂、又是地毯厂,喊嗷嗷叫地喊着要解决代课教师的工资,合着你们是从这里发的家。哎,听你这意思,这难题还是咱邓县的宝贝女婿,你的宝贝徒弟给咱出的? 张叔平气说道:这事不能怪朝阳啊,这事是咱们老家伙有错在先,人家朝阳是为了搬迁、为了发展,无意之间捅了这马蜂窝,让问题暴露出来。但是蒋哥啊,你想没想过,这些钱咋花得理亏呀,你是没当过兵,不懂得这个情节,换作我是朝阳,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我会追查到底。 蒋叔坦诚一笑,道:“其中原委不说了,现在也不重要,我现在关心的是,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张叔拿起桌子上的烟,抽出一支,一把丢到了对面。蒋叔喊着不要不要,刚刚扔了,还是捡了起来。两根火柴与砂纸先后摩擦,张叔拿着燃烧殆尽的火柴棍,道:“老张,这是一根火柴,这是一盒火柴,这根火柴要是丢进了盒子里,这盒火柴就全完了”。 老张,说方案。 年轻干部的成长不容易啊,何必让这么多人为这件事折在里面,干脆我这把老骨头,就把这事扛下来。 蒋叔抽了两口烟,慢慢地吐着烟,用抽烟带来的快感去刺激自己的大脑。道:“老张,跨度时间太长,你一个人扛不下来,我看这样,这次咱们先就事论事,就说只有一个人,怎么样。” 张叔摘下了眼镜,说道:不行,这事一旦露出了冰山一角,十里八乡都是亲戚,会引发连锁反应。如果那样不仅李老革命没办法交代,就连县里我们都没法交代,这个事情现在唯一有利的地方就是县里是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如果我一个人扛不下来,就只有老马了,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也脱不了干系了,就我们两个吧。 蒋叔道:“不好办,这事没有经办人,你们干不成”。 张叔道:“我们老家伙可以干,他们都是后来人,都是执行政策的人。” 将叔双手环抱胸前,看着张叔说话毫不犹豫,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责任的准备。道:老张,你这是图啥啊,你说你们就算保了咱邓县的宝贝女婿,你们还能在位置上吗?都不在位置上了,你们这个付出还有意义? 蒋哥,这哪是保什么女婿呀,这是保我们安平,保我们自己,承担我们应该承担的责任。蒋哥,我问你,就算你把安平搅个底朝天,把现在的人都扣了,我们几个不还是要承担责任。如果这件事情就到我们这里为止,这安平是不是稳住了。县里不就是要稳住安平吗?只要安平稳住了,我们就还有机会,如果安平这杆大旗倒了,我告诉你,这才是全军覆没。 蒋叔桌子一拍,道:“老张,有格局,有担当,那咱们就从你开始问?” 张叔无奈笑道:“我的蒋哥,还真不行,我是真不知道,我要和老马商量了之后才行,你们现在只摸基本情况吧,这么多年了,不好算”。 老张啊,如果要找老马问话,这个你要和钟书记邓县沟通好,这个不是我们想问就能随便问的。 张叔道:“这事只有晚上请示”。 俩人出了小会议室,大家马上把目光集中在了俩人身上。蒋叔安排了几组人,对社事办、财政所、计生办、派所、食堂的往来账目进行了检查,张书记安排全力配合。 我和吴香梅看着一脸淡定的张叔,张叔道:“现在要准备十九个人的补贴费用,把钱准备好,这两天就要把钱送过去。” 吴香梅道:“钱的问题不大,现在砖厂和酒厂都有钱。我喊他们准备。” 我问道:“张叔,你们怎么商量的”? 张叔目光温柔,摸了摸自己的办公桌,又看了看自己的办公室,道:朝阳,这事我和老马去扛,如果我们两个扛不住,还有你张叔,还有老肖。我觉得我们四把老骨头应该差不多了。这样的话,就能保住咱这大院,保住咱们的年轻人和下一代,保住在这发展的劲头。只要咱发展了,致富了,咱群众的腰包鼓了起来,也算咱们良心上过得去。 吴香梅道:“庆合大哥,这事和你没关系,你怎么能这样”。 张叔看着吴香梅,道:“香梅啊,我只要在安平干过一天,就是吃了咱安平的饭,喝了咱安平的水,就是咱安平的人,咋能说和我没关系那?香梅、朝阳,白手起家,创业不易,当年修砖窑厂,我和老马在工地上干了半年,扩大地毯厂咱们差点损失数万的线包,招商韩羽公司,文静舍命喝酒。今天这个局面,是咱一代人吃了多少苦才有的这个局面。刚刚蒋局说得好啊,其实咱安平第一步起步靠这些补贴,我们上一代人欠的债,我们上一代人来还。香梅、朝阳,这安平的大好局面,就拜托给你们了。” 直到天黑,蒋叔和张叔带着调查组的人走了,临走之际,蒋叔交代,线索已经清楚了,请安平的同志们安心工作,没有特殊安排,就不再来安平。 晚上的时候,马叔、张叔、李叔、老肖四人频频举杯。 张叔说道:“又请示了,还是一样的指示,调查尊重事实,处理尊重历史,既要对上交代,也要对下负责,既要照顾外面,也要稳定里面”。 马叔道:连累大家了,这事是我当时定下的规矩,当时也是没办法,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是想着钱。学校的老师裤子都要露档了,食堂里连棵白菜都没有,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那个时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但大家放心,这事我一个人能扛下来,我去给钟书记邓县检讨,就算吃牢饭,也是我一个人的。 李叔道:“老马,你这话说得,安平出来的人,哪个没有骨头”。 老肖道:“咱老肖就是杀头也要挡在几位老哥前面”。 马叔道:“这事你们别跟着添乱,老张啊,这事我当时就想到以后可能翻船,我是谁也没说的,所以,你们没必要跟着掺和”。 而晚上的时候,我和晓阳去找了李老革命,但李老革命已经回了地区。剑锋道:“自己也知道了消息,但是爷爷的脾气非常倔,知道会有人说情打招呼,下午就回了地区”。 到了家里,想着还在老卫那里关着的二叔尚无定论,又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将最为器重自己的张叔推到了火上烤,甚至会搭上李叔和马叔,甚至老肖。一时竟然觉得自己毫无用处,甚至有些心灰意冷,自己实在是不适合在乡大院里待下去。唯一觉得宽慰的就是晓阳从事情发生以来,没有一句抱怨,一直和我坚定地站在一起。 来,吃饭。 不吃。 我喂你。 喂也不吃。 嗯?再不生气了。快,这是你最爱吃的豆腐脑。 我看着晓阳,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铁勺,一勺豆腐脑已经伸到了我的嘴巴。那双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我。 晓阳怀孕,脸上胖嘟嘟的,十分可爱,让人忍不住,想着去捏上一把。 我张了口,勺子一下就进来了。见我吃饭,晓阳满意地笑了。道:“我已经给妈打了电话,喊她从省城抓紧回来,明天下午,妈就到家了”。 我看着晓阳道:“这次阿姨就是来了,也无济于事了。” 晓阳道:“我听妈的语气,不觉得这是多大个事呀,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事我都搞不定,朝阳,你说我怀了孕之后是不是变笨了,怎么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一点主意也没有?” 我捏着晓阳水灵灵、胖乎乎的脸,道:“晓阳,别说聪明还是笨蛋,看到了我的心里就踏实,我只是觉得这事让马叔他们受到牵连,二叔又是这个样子,心里觉得累啊”。 晓阳看着我憔悴的样子,道:“领导,这事想开点,你替那十九位老革命想一想,这件事如果再拖上几年,也许有的人走了,也不会拿到一分钱。这样,你别想不通了,姐陪你喝二两行不行?”说着就起了身,在柜子里摸出了一瓶高粱红,在桌子上放了两个杯子。自顾自地在两个杯子倒了酒。 我说道:“晓阳,你咋能喝酒?” 晓阳道:“你不开心,我陪你喝点怎么了”。 不是,你的肚子,不能喝。 没事,咱们从娃娃抓起,酒量就从娘胎里开始培养。马上举杯与我一碰,道:“喝,你先干为敬”。 我犹犹豫豫地喝了酒,眼神不敢离开晓阳,晓阳看我喝了,就放下了酒杯,道:“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我就以豆腐脑代了”。说着就端了豆腐脑,喝了一大口。表情很是满足。 我还以为你真要喝酒。 晓阳咯咯笑道:“看你的傻样,白吃的葫芦——傻瓜一个”。 一个人喝了一斤高粱红,晓阳把我揽入怀中,枕在晓阳的腿上,看着电视也就睡着了。 在李举人庄,虽然二叔被派所抓了,但是二婶也知道自己理亏,在乡大院里找我哭诉也是无理取闹。也不知道芳芳说了啥,就送二婶回了家。 芳芳骑着车载着二婶回了家,这让我们家再次成为全村的焦点,二叔被抓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芳芳到家才是新闻。二婶家被左邻右舍围了,大家都想看看读了大学的正阳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媳妇。这次芳芳也是羞涩地不敢抬头。脸色绯红躲在了二婶家的代销点里不敢出门。 二婶似乎也忘了二叔的事,拿着代销点里的糖就发了起来。大声说着芳芳是乡大院里的主任,是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派干部。说二叔在派所十分的潇洒自在,意思芳芳出手,二叔很快就要回家。我母亲好不容易挤进去,十分好奇,上次看电影晚上没看清楚,这挤进去才看清了这个叫芳芳的儿媳妇长得确实不错。不像晓阳小家碧玉,芳芳是长得珠圆玉润,挺拔俊俏。 妈一把抓住了芳芳的手就要往外走,芳芳疑惑地看着妈,再三辨认下才敢确认这个拉自己手的就是自己未来的婆婆,毕竟那天晚上到李举人庄看电影,实在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和上次晓阳来一样,芳芳像被看稀罕一样被大家评头论足地看了半个小时。其实倒不是我们家的媳妇受瞩目,而是整个老家就是这个习俗。不只是没过门的媳妇,就连没结婚的姑爷也是大家围观的对象。 好不容易抽出身,谢绝了母亲的一再挽留,芳芳骑着那辆自行车直接去了砖窑厂,就为了告诉二哥一声,自己以他未婚妻的名义去了李举人庄。 二哥听得是目瞪口呆,看着芳芳一脸得意地微笑,二哥缓缓地站起来,道:“芳芳,我都不知道你是我未婚妻,你咋就宣布了那?” 芳芳也不生气,道:“要不,今晚上你别走,我叫你知道啥叫未婚妻”。 二哥吓得差点板凳都没坐稳,急匆匆地出了门道:“芳芳,芳芳,别闹,别闹,我去修路。”说完就一路小跑地走了。 晚上,大嫂就把二哥的枕头和凉席从鸡棚里扔了出来。二哥无奈,用自行车夹着自己的铺盖就又回了砖窑厂。 路过牲口棚,看到悠闲自得的两个牲口,麻利地停了车,匆匆走过去,照着驴脸就左右开弓,一边打一边说,真是个牲口,真是个牲口。 芳芳也住在砖厂的寝室,只是砖厂的女寝室不多,平时也只有芳芳和食堂两个大姐在住。二哥骑着车,路过芳芳门口,从木门地面的缝隙里可以看到里面透着光。二哥犹豫了一下,还是骑着车回了自己的寝室。 第二天一早、马叔和张叔就去蒋叔那里配合做了调查,而下午的时候,李叔和老肖也被叫去问了话。直到晚上,马叔也没有出来。 下了班,我和晓阳匆匆回了家,邓叔叔也从工地回了家,阿姨正在做饭,张叔和李叔在书房里与邓叔叔一起抽烟聊天。门关着,不知道聊的是什么。 晓阳怀了孕就没有进过厨房,这次也是主动献殷勤在厨房帮忙,阿姨倒也不娇惯晓阳,安排着我俩打下手。晓阳挑起话,道:“妈这次舒阳去学校都安顿好了吧”。 阿姨道:“有啥安顿不好,她们那个学院的副院长,就是我玩到大的朋友,他们几个老师,都喊我师姐。” 妈,我生了孩子,也想去考个大学。 阿姨看了晓阳一眼,道:“就你这脑子,还想着跟舒阳比考大学啊,你加上你,你俩都考不进那个校门”。 晓阳撒娇道:“妈说的是说得是,我们差得远差得远,看不透彻,妈,这次安平这事您怎么看?” 阿姨笑着道:“我一个退休老太太能怎么看,还不是只有在厨房站着看”。 晓阳撒娇道,妈,朝阳为了这事饭都吃不下了,连累这么多人。 阿姨看着我道:“这事关朝阳啥事?你俩都别急,你邓叔叔他们在商量。” 做好了饭,倒好了酒,阿姨喊了三遍,三个人才慢悠悠地出来。 大家落了座,举了几杯,并未说及安平的事。 晓阳看了看大家,委屈地道:“爸,你们还真就稳得住,马叔都被扣下了,你们咋商量地说一声嘛”。 张叔喝了杯酒,叹了口气道:“晓阳,老马是当事人,要交代的事情多,放心,在里面也不受罪,问完也就出来了。” 晓阳道:“出来之后咋整?还处不处理?” 李叔也干了一杯,皱了皱眉,道:“你们马叔和张叔,不处理不好交代,我和老肖,背处分,这样保安平。” 晓阳又道:“爸,怎么处理。” 邓叔叔无奈地道:“晓阳,这事说不过去,性质很严重,我估计,老马这次饭碗难保。” 我看着众人,自觉地放下了碗筷,准备端酒杯致歉。就听到阿姨一声爽朗的笑声。道:“你们三个臭皮匠,商量了半个下午,就商量出来这个,还得亏你们三个都吃了五十年的馒头”。 几人一听,顿时把目光集中在阿姨身上。阿姨道:性质严重?我看我们不能只看性质,还要看原因和结果。 阿姨放下筷子,继续道。就比如我在医院的时候,我们产科有两个医生,一个是胡医生,一个是张医生,这个胡医生一天接生四个,这个张医生一天接生两个。他们技术都很好。但是领导就喜欢一天可以接生四个的胡医生,因为胡医生啊喜欢剖宫产,剖宫产多了医院的效益就好。 如果我们只看结果,出来的个个都是母子平安。但是他俩的出发点一样吗?采取的措施一样吗?都不一样。所以我们看问题不能只看结果,结果只是表象。晓阳、朝阳,以后你们判断事情,要先问为什么,要从为什么这么做,怎么做的,结果是什么来看待事情。这个顺序去看才能看透事物的本质。如果只看结果和过程,你们就永远不能透过现象看到事物的本质。 邓叔叔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说得对啊,透过现象看本质,我们也知道老马的初衷是好的,但是现在这个事情,从老兵的角度讲,人家吃了亏,这个事情不处理老马,以后按不平,也说不过去呀”。 阿姨道:你们几个,都没懂钟书记的良苦用心啊,调查尊重事实,处理尊重历史,既要对上交代,也要对下负责,既要照顾外面,也要稳定里面。这个指示最为关键的是什么?你们说说,是什么?最关键的就是处理尊重历史,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网开一面,你们解决问题怎么还想着往网里钻啊。 邓叔叔笑着道:“请赐教、请赐教,我们愿闻其详”。 阿姨道:我一个退休老太太,哪敢谈什么赐教,我再讲个故事吧,当年我们去农村参加脱产劳动,有个活是晚上的时候到庄稼地里看庄稼,就是睡在庄稼地里的简易帐篷里。但是看庄稼只能去一个人,白天那还要继续参加劳动。我们十七八人谁也不愿去,毕竟大晚上的,蚊子叮虫子咬的,第二天还要干活。 这队长给大家做工作,大家都不去。轮班也不现实,这样的话大家都睡不好,我们那队长有一天早会,直接宣布,我们队上最壮的老许主动申请要去看庄稼,老许就是我们的劳动标兵,大家鼓掌。就这样老许在大家的掌声中晚上就去看庄稼去了。但老许去了队上也不亏待他,每天给他单独加餐,一早一晚两个鸡蛋,这问题也就解决了。这不,本来被动的事,一下就成了主动了。我们这队长啊,最后还去了公社。 晓阳疑惑地看着阿姨,道:“妈,你的意思是事已至此,请老革命证明,是自己主动让出了补贴支持建设”? 阿姨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讲我们之前的事”。 张叔回过神道:“哎呀,我的大嫂呀,你咋不早说。咱们老革命,都是有觉悟的。咱现在有钱,不会让咱老革命吃亏”。 李叔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如果咱们老革命能高抬贵手,我看老马的饭碗能保住”。 邓叔叔提了杯子道:“这杯敬思君,这样的话,对上对下、对内对外都有了交代”。 第92章 胸中自有百万计 当年改革初期,乡里没钱,但是需要支出的项目并不少,民办教师的工资、乡大院里人员支出一大部分都需要乡里自己想办法,当时乡里带头搞了几家乡镇作坊,砖窑厂、小服装厂、高粱红酒厂也在那个时候开始逐步壮大崛起。后来这几家企业加上后来的安平建筑公司,都成了乡里财政的支柱。 县府办主任马军被带走配合调查,县长助理、安平书记张庆合和工业园区的主任李尚武就到了岳父家里,直到吃完饭,三人也没有商量出来所以然。倒是岳母几句话的点拨,让大家一下豁然开朗。 听完阿姨的解决方案,我的心里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当时就落了地,心里一下也就舒坦了,那种负罪感马上释怀了。晓阳用手悄悄地在桌子下面握了握我的手,用了用力,眼神之中满是鼓励。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看着阿姨、看着晓阳,就差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了。 邓叔叔道:“既然这样,老张,我看你们呢就往这个方面去做工作,朝阳,你回去之后配合好你张叔和香梅,争取老革命的谅解,至于补贴的事,你们要自己想办法,该给利息就给些利息。” 张叔道:“这个我看问题不大,我和老马在安平这么多年,还是有些薄面”。说着,一脸坏笑地看着李叔,道:“老李,你不是一直想着入股我们安平的建筑公司嘛,怎么样,娘家人给你个机会,拿出10%的股份,你就把钱出了,也算你孝敬咱老革命了。” 李叔哈哈一笑,道:“老张哎,你这老家伙真是上山打柴,过河脱鞋——到哪里说哪里的话。你回安平才一天啊,就开始打我们这些安平倒插门女婿的主意。” 张叔笑着道:“都知道你的日子过得阔绰一些,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李叔道:“你总要让我知道多少钱换你这10%的股份吧”。 张叔道:“这样,咱们回去之后开个会,别在这里让咱邓县看笑话了,喝酒喝酒,这杯咱们再敬咱嫂子,拨云见日,醍醐灌顶啊”。 阿姨微笑着说:“我看你们别敬我了,这酒啊要是钟书记在,就应该敬钟书记,咱们这些人离钟书记的境界和格局差得太远。” 邓叔叔点头道:“是啊,家乡之幸啊”。 阿姨道:“钟书记不在,我看你们应该敬我们家朝阳,要不是朝阳无意间把这脓包给你们捅破,等到病入膏肓的时候,华佗再世也是无力回天。” 张叔道:“对对,朝阳,来举杯”。我起了身、晓阳立马也起了身,抹了抹眼角,与大家碰了一杯。这一杯喝的是心情激动、这一杯喝的是感恩戴德。我内心由衷地感叹,自己是积了什么德遇到了晓阳,晓阳又是积了什么德,能够遇到阿姨这样的母亲。每逢大事有静气,从来是临危不乱,云淡风轻,轻描淡写之下就能拨云见日。 送走了酩酊大醉的李叔,略显清醒的张叔。阿姨收拾起了桌子,邓叔叔慢悠悠地坐在了沙发上,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报纸,翻开道:“你们两个过来”。 我和晓阳就站在沙发边,邓叔叔看着我俩站着,笑了笑道:“怎么不坐”。 看着邓叔叔是放松了不少,还跷起了二郎腿,看来阿姨的这个思路,事情确实没有和邓叔叔做沟通,胸中百万计,随手拈来之,看着阿姨干净利索的收拾着桌子,我心里暗道:“以阿姨的才干,为何只做到了区区的县医院的办公室主任那?而且没有到年龄就退了下来,实属可惜啊”。 晓阳撒娇道:“我们两个来自基层的小喽啰,怎么敢和县长平起平坐。” 邓叔叔笑着道:“那你的意思是我站起来你俩坐下”。 晓阳一下就坐了过去,道,爸,看你把我俩吓得。说完给了我一个眼神,那意思是坐着是比站着舒服。 邓叔叔放下报纸道:“朝阳,我听说你二叔被派所扣了?” 我点了点头,道:“昨天被扣的,估计要劳动改造”。 邓叔叔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啊,你们要检讨,自己的亲人要约束。另外,你二叔是被人举报的,平时你们发现没有?有没有尽到劝诫责任。还有,这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必须要严以律己。” 晓阳道:“爸,我们劝了 还不止一次,这次是二叔悄悄的干的,爸您的意思是不是,朝阳也得罪人了?” 晓阳此话一出,我迅速在脑海之中回忆着这两年来在安平的工作,想起来,实在是想不通与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过节。 邓叔叔翻了翻报纸,随手放在了前面的茶几之上,说道:“从友福和文静的事情来看,是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因素在,现在随着改革的深入,在利益分配上,会打破之前的一些惯例,在这期间,难免会有些人心生不满,这些倒也正常,但是这就要咱们行得端、走得正,包括自己的家人,不给别人做文章的机会。” 我和晓阳都点了点头,阿姨收拾完,拿了几个玻璃杯,倒了水,一人递给我们一杯。也坐了下来。 我说道:“叔叔、阿姨,这次是我给你们添了麻烦,给大家惹了事,让县里、让安平的工作陷入了被动”。 阿姨笑着道:“莫笑少年江湖梦、谁不年少梦江湖。朝阳啊,这事你没错,年轻人嘛,就是要有股子锐气和担当,如果年纪轻轻就知道明哲保身、油腔滑调,随了大流,那我们才是看错了你。你们记住,不要求把官当大,而是要求把事办好,如果你俩谁不办正事,那就抓紧时间给我下来抱孩子。” 邓叔叔笑着说道:“恩,恩,说得好呀,看来这孩子还得你来带,我们三个分身乏术”。 又闲聊了些许时间,叔叔阿姨就打发我俩回了家。 怀孕之后,有时间我们就会在县医院的家属院里散步,阿姨以前是医院的办公室主任,晓阳熟人不少,晓阳叫人热情,待人也大方,不时与我们打着招呼。喝了不少的酒,但还算清醒,那个时候,大家喜欢把手插进兜里,晓阳挽着我的胳膊,看到地面上的小石子,一脚就踢得老远。晓阳看着我一脚踢飞的小石子,一脸崇拜地看着,不是夸我踢得远,就是夸我踢得准。看我的前面没有了石子,晓阳跑到路边捡一个石子,放在我的跟前,让我使劲踢。看着天空繁星点点,吹着瑟瑟秋风,晓阳秀发飘飘,橘黄色的灯光温柔地洒在脸上,照得晓阳温婉动人,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晓阳最大的好,就是当我遇到不开心不如意的时候,而是跟我说,不要所有的压力都自己扛,大不了咱们一起去上海打工。晓阳是那个可以倾诉、陪你喝酒,有了困难冲在你前面的人。如果说晓阳有什么不好,我觉得这一点可能是吧,就是牢牢地掌握了家里的经济命脉。 晓阳到了城关镇干的第一件工作就是爱城卫生活动,晓阳带着分管的副镇长张洪平去找了钟书记做了汇报。作为乡镇的副职,虽然见到钟毅和邓牧为的机会并不少,但是能够单独去钟毅和邓牧为的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机会并不多。张洪平剪了头发、拿着稿子背了多遍,对待每一个细节都是对答如流。 到了办公室,钟书记是既没有看方案,也没有问问题,只是听晓阳做了口头的汇报,就说了一句放开手脚大胆工作,县里全力支持。钟毅自然明白,邓晓阳带着张洪平,就是让自己来站台的。介绍完工作,晓阳就着重向钟书记介绍了张洪平。 钟毅看着张洪平,这个说不上来熟悉又听到过的名字。说了句,不错,人看起来精神干练,城关镇需要的就是这股子精神,洪平同志啊,带人到我的办公室,晓阳同志这是第一次。你要支持晓阳同志的工作,你们的工作县委会看到的。聊了二十分钟才结束,临行告别钟毅还起了身,送了送两人。 从钟毅的办公室出来,晓阳带着张洪平又去了副书记刘乾坤和分管副县郑红旗的办公室。这次汇报,让张洪平对晓阳刮目相看,毕竟县里已经在传,省城道方同志对钟毅和邓牧为十分看重,修完两高路,两人都要高升,能够在领导临走之前,和邓晓阳拉近关系,实事求是讲,是有机会再进一步的。 看着院子里的人不多,我悄声问晓阳,扫个地,还需要给钟书记汇报,你这是让钟书记给你站台吧? 晓阳道:“这是我去城关镇的第一项工作,花钱少、矛盾少、见效快,我带着张洪平去钟叔那里,是给班子传递信号,我不只是邓县的闺女,还是钟书记亲点的镇长,两条腿走路,才稳。” 那联营运输公司的事情还不是没搞成? 呦,领导,真想一口吃个胖子,搞不成不一定是坏事,我这两天也在思考,到底是拉上工业园区搞对城关镇有利,还是不拉上工业园区对城关镇有利。咱们不能因为李叔对咱好就非得带上他,朝阳,我觉得赞成咱的并不一定都对咱好,反对咱的也不一定都对咱坏,妈说得对呀,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要看人家的出发点是什么,如果人家真的是为了城关镇考虑而反对咱,你说我要是简简单单就把人划到自己的对立面,是不是太不成熟了,老人家不是也说嘛,要把拥护自己的搞得多多的,反对自己的搞得少少的。朝阳,妈说的话我不知道你听懂没有,但是我觉得太深刻了,这是一种思维方式,这是一种公式,我觉得让我一下看懂了很多事情。 我看着晓阳,又想着阿姨讲的,先从为什么这样干出发,再想怎么看的,最后看结果,确实是颠覆了我们之前的思维方式,只看结果,不看原因。 县医院家属院不小,我们走得慢,走上一圈就是二十分钟,我们围着转了三圈,就是一个小时。到了家里,晓阳不敢弯腰,就伸出脚喊我脱鞋。换了拖鞋,晓阳伸着手喊着,抱抱抱抱,一下子就扑到了我的怀里,那股淡淡的香气传入鼻中,闻着晓阳熟悉的味道,就想起了范仲淹在岳阳楼记所写,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拥有晓阳,此生何求?后来才知道,晓阳用香水。 剑锋成了县外经委主任兼任县外贸公司的一把手,桀骜不驯的剑锋在文静面前从来神气不起来,毕竟夫妻生活的不和谐让剑锋在文静面前很是抬不起头。好在文静对剑锋也很包容,周末的剑锋不时到各地求医问药,就是不在县城,毕竟作为县外经委的一把手,作为全县最为年轻的正科级干部,遇到了熟人,十分的尴尬。剑锋对我并不隐瞒,还从上海带回来一种药,吹得神乎其神,说是这是去了上海最大的收获。说是等晓阳生了孩子之后,让我试一试,但是晓阳没生之前,千万不能试,要犯错误。 第二天一大早,张叔道,自己要去做老革命的工作,嘱咐吴香梅准备和工业园区对接,老李和文静要代表工业园区和我们谈建筑公司入股的事。 吴香梅问道,张书记,这事怎么干?您要表个态,我们才好配合您。 张叔道:“咱们建筑公司当时是投了二十万,但这次我看了十九个人这些年的补贴加起来已经十多万了,这些钱如果咱们安平现在拿出来,财政有压力,但对财大气粗的工业园区来讲,谈不上什么压力。这次就让他们把钱全部出了,给他们10%的股份”。 吴香梅尴尬地笑道:“张书记,您不是开玩笑吧,十四五万,都快把咱的公司买下来了, 您只给人家10%”。 张叔道:“此一时彼一时,咱没开张以前,他们谁也看不上咱的建筑公司,但是现在,咱们建筑公司的生意都排到明年去了,老里他会算账,这事干下来他不吃亏。” 吴香梅道:“张书记,人家不会自己也注册一个,非得和咱搭伙过日子”。 香梅啊,县里的建筑公司不是吃干饭的,卧榻之怎么能容忍他人酣睡。怎么会允许老李在工业园区给他们抢食呢?没有了县里建筑公司的支持,这老李怎么可能把摊子支起来。 吴香梅道:“要不要通知柳集的老杜他们,毕竟他们也有份”。 我早上已经给老杜说了,他老小子笑得牙都着凉了,啥也不干分钱的事,不会指手画脚的。 九点钟的时候,工业园区的小车准时开到了安平,我和吴香梅、乡建筑公司的伍建马上出门等候,李叔和文静看着熟悉的安平乡大院,不由得发出感叹,这乡大院的花园子是搞得十分别致,一看就是咱香梅同志的手笔。 到了会议室,李叔道:“香梅啊,老张这次是主动邀请我们来到安平,已解安平燃眉之急”。 吴香梅道:“李主任,谢谢伸出援手,庆合书记下乡去了,委托我们向李主任汇报建筑公司的事,我看这样,先请伍建介绍一下安平建筑公司现状。” 伍建本身是县建筑公司的骨干,到了安平筹建了安平建筑公司,由于县里搞开发,县建筑公司在县城就已经吃得是膀大腰圆,根本看不上乡镇这些零碎工程,所以在张叔的一再协调下,县里建筑公司就答应了支持乡里搞建设,但是也有一个要求,就是安平的建筑公司不能到县城承接工程。安平建筑公司刚开始算起来只能是一个皮包公司,但是伍建能力不错,就靠着韩羽公司一个大项目,就拉了几支队伍起来。安平和柳集的几个大小工程也已经让建筑公司开始盈利。伍建介绍着安平建筑公司的前景,道:“别的不说,就是安平砖窑厂,半年时间就已经完成了两年的销售量,可以看到建筑在未来的潜力”。 其实,李叔之所以会到安平来,正是看中了以后建筑行业的前景,现在县里已经定了规划,所有乡中三年时间全部升级成楼房,仅仅这一项,就可以让安平建筑吃上几年。而李叔也想着找其他乡联合办建筑公司,但建筑公司担心扶持的乡镇企业多了,等过个三年五年,大家搞恶性竞争,县里建筑公司摊子大,花销多,根本干不过乡里这些被改编的游击队。 听完了伍建的介绍,我由衷地佩服张叔的眼光,更佩服晓阳,当初借钱也要入股建筑公司,按照伍建的算法,乡里建筑公司年底就会回本。 李叔道:“伍建啊,看你说得天花乱坠的,我们不入股好像损失大了去了。香梅,我们知道安平现在有难处,这事我们帮安平,股份是的事,老张既然委托了你,你就说个比例。” 吴香梅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抬了抬头,说道:“10%”。 张叔刚喝了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呛地咳嗽道:“香梅啊,这是不是老张说的,我们拿了快十五万,你给我们10%,这个钱我们咋拿,这样,干脆老张你俩一人一把菜刀,到大街上去抢算了”。 吴香梅笑着道:“李主任,别激动嘛,你投资投的是前景,是未来,您也知道,咱县里未来几年,不可能再出现另外一家乡镇建筑公司了,这要不是眼下我们安平需要钱,别说10%,就是1%我们都不可能卖的”。 李叔道:“香梅啊,不是我们趁人之危,实在是你和老张太过分了,这样看的话,这生意咱没法做了”。 吴香梅道:“李主任,都说咱工业园区家大业大,财大气粗,我听说工业园区拿的工资都是我们的几倍,咋说安平也是您和文静主任成长的地方,您就是搭一点也是报了恩,何必在乎这仨瓜俩枣的。” 文静道:“吴乡长,李主任正是知道了安平眼下急用钱才带着我们到安平来,我们想着做好事,拉你们一把,但是安平给的条件,让我们下不去手”。 听着几人唇枪舌剑地互不相让,最后谈到了20%,李叔道这是底线。香梅道,我这10%也是底线。 我想起来之前张叔让我和晓阳谈地毯收购抽成的事,看来10%是吴乡长的底牌,但是属实是有些低了,毕竟大家都是代表各自的单位,并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买卖。看来也只有到了中午,等到张叔回来之后再议。 谈到十一点半,李叔直接起了身故打趣道:“文静啊,咱们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咱娘家人那咱不当自己人啊,这样,我看咱们啊等着老张来了,咱给老张断亲了,以后再也不回娘家了”。 正说着,张叔带着老葛就进了门,道:“老李啊,咱老张到外面给你置办酒席去了,你咋还说要和咱断亲那?” 李叔黑着脸道:“老张啊,昨天是你喊着闹着让咱老李给你出把力,你说说你这10%的说法像话吗?” 吴香梅道:张书记,咱李主任咬住20%不松口。 张叔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多大的差距,不就是十个点,这样,我决定了,咱们各退一步,就以15%,文静,拿钱,朝阳,收款”。 李叔站了起来,张叔搂着李叔的肩膀捂着李叔的嘴,就把李叔给拉出去了。 我走到文静跟前,看着文静,道:“文静,钱带够没有”。 文静看了看门口,两人不知道去了哪里,道:“姐夫,钱带了,李叔没让给啊”。 我笑着道:“给吧给吧,咋说张叔还是县长助理,就是怪罪下来,咱张叔不还是官大一级”。 文静羞涩一笑 ,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如同桃花初开。道:“姐夫,要是李叔不同意,你得把钱再给我”。 吴香梅笑着说道:“姐夫要是不给,你就去城关镇找你姐,你姐管钱”。 张叔把李叔拉到了办公室,道:老李啊,股份的事就这样定了,你老小子不吃亏,我上午走了几家,没啥大问题,就是酒厂旁边的老孙,他不要钱,就要给他兄弟一个说法,这人就是李老革命的老战友。 李叔道:“我知道,前些年精神还失常,我在武装部的时候,就和他打过交道,他的大女儿还是我当时协调去的地毯厂,现在应该去了县里的地毯总公司,这样,我去找找他女儿,做做工作。” 张叔道:“我看他兄弟的事,咱们要想办法落实,咋说也是咱安平的老前辈,死也好,活也罢,咱们讲究一个盖棺定论,总要给前辈一个说法,我看我们不行,就联系上级找一找”。 李叔道:“大海捞针,难啊。” 张叔点了点头,说道:“老李,我告诉你,你的这钱可能花不出去,我去了几家,咱老革命说了,人家上战场,不是为了钱,为了钱人家谁去上战场。大家知道我们把钱搞了建设,有几个都说是相当于捐给咱安平了,你老李是没去啊,去了之后我估计你又哭红了眼,有个老革命,就剩一条腿,坐着自己搞的推车上还在剥玉米,孩子想要钱,他坚决不同意啊”。 李叔道:“都是英雄啊,你看咱们干的这些缺德事,这钱人家要也得要,不要咱也得给。” 是啊,我想着,和我们安平的观摩会一起搞,让咱李老革命、老钟、牧为一起把这个钱发给大家。 李叔道:“不过分、不过分,没有人家,哪有咱们,但是老孙的工作要做好,我看就说他当时脑子坏了,自己答应不要补贴的事,又忘了,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就这样,俩人就敲定了两件大事,一是工业园区入股安平建筑公司,二是现场观摩会上向老革命颁发补助金。 中午的时候,芳芳安顿了大家吃饭,匆匆扒了几口,骑着自行车又匆匆去了砖厂。二胜本就是我们一个村,自然知道了芳芳去了我们村里的事,二胜知道了,整个砖厂的人也就知道了。以前都喊芳芳的,现在都喊二嫂了,个别爱开玩笑的,还喊上了“夫人”,毕竟芳芳在砖厂几年,和大的小的都混熟了。 到了砖厂,二哥已经吃了饭在休息,这次二哥倒是反锁了门,芳芳推门,二哥不开。 芳芳悄声说道:“正阳,你快把门打开,我给你送衣服来了”。 你不开是不是,你不开我可就喊了。 话音刚落,二哥气冲冲地拔卡了门闩,芳芳笑着推门而入,进去之后慢慢也就把门反锁了。 二哥道:“芳芳,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咋能老往我屋里跑”。 你是我对象,我给你送衣服怎么了? 谁承认你是我对象的? 你妈,你二婶,当着你们全村人的面承认的呀。怎么你翻脸不认人? 二哥无奈地说道:“芳芳,咱俩不合适,真不合适”。 呦,哪里不合适,你对我没感觉? 二哥看了一眼芳芳,芳芳一袭淡红色的长裙,系着一条红布腰带作为点缀,细腰如柳、优雅大气。二哥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地说道:“芳芳,不是,是我心里有人了,我对不起人家,我要照顾人家”。 芳芳听完之后一愣,道:“你犯生活作风问题吗”? 芳芳道:“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就当你骗我”。 二哥看着芳芳,还是鼓起了勇气,道:“我的大哥以前考上了大学,为了把机会留给我,就藏起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你说现在大哥没了,留下孤儿寡母的,芳芳,我已经给大嫂说了,等到合适的机会,就给父母说,我要,我要给大嫂一个家”。 芳芳瞪大了眼睛,道:“你要娶你大嫂?” 二哥点了点头。 芳芳怒火中烧,一个巴掌打在了二哥脸上,二哥的眼镜一下被打落在地。 芳芳一把抓起二哥,道:“禽兽不如,长嫂如母,李正阳亏你读过大学。哪有你这样照顾家人的,照顾就要娶她呀?你娶我,咱俩一起照顾。” 这一巴掌,一下把二哥打懵了,一句长嫂如母深深地扎进了二哥的心窝。加上这一巴掌,二哥心中的委屈、自责、懊悔和压力在这一刻释放。二哥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看着发呆流泪的二哥,芳芳一把将二哥揽入怀中,抚摸着二哥的头说,正阳,你不能牺牲自己的幸福,去做照顾大嫂的事,你这样会害了你们两个人。以后我和你一起,孝敬大嫂。说着就用自己的裙子,给二哥擦起了眼泪。芳芳抱着二哥的脸,看着二哥复杂的眼神,顺势就亲了上去。 安慰好了二哥,芳芳骑着那辆坤车,就回到了乡大院,路过牲口棚,一脚就刹住了车,看着又一张肿了的驴嘴,心里暗道:“也真是委屈这几头牲口了”。 下午的时候,我和张叔吴香梅老葛又去了几户老革命家中,大家过得并不好,但是多数都表示不要钱。走完这十多户,我们心中不由感叹,真是铁骨铮铮的前辈。 临近下班,芳芳找到我,道:“朝阳,二叔什么时候放出来,都关了几天了”。 我看着芳芳道:“没说要放啊?” 芳芳一脸惊恐地看着我说道:“不放?为啥不放”我可给你二婶说的是关几天就放了。 第93章 这件事很有意思 八九十年代,那个时候打工还并未成为潮流,农民工还是那个时候村里少数胆子大的人会去尝试,安土重迁的父老乡亲犹如井底之蛙,听着收音机里介绍着小村外面的新鲜事。倒是一批上了学的女孩犹如破茧而出的蝴蝶,尝试着到东南沿海去做打工妹。 包产到户之后,你糊弄地,地就糊弄你。再不像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出工不出力了。大多数乡亲,一年四季就把使不完的力气用在了庄稼地里。地翻了一遍又一遍,草锄了一颗又一颗,幻想着用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去换一粒粒豆大的粮食。就是靠着这股子干劲,分产到户后的几年时间,加上化肥的使用,粮食实现了年年增产。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大锅饭你也干我也干,实际上是你也看我也看。 勤劳朴实的乡亲顿顿吃上了白面馒头,解决了温饱,白天可以去庄稼地里挥洒汗水,晚上的时候,老少爷们却没有多少娱乐活动。计划生育管得又严,晚上的时间总要打发。二叔瞅准了这个机会,利用自己的代销点,在自己的院子里另起了七八张的桌子,就搞起了麻将摊,据母亲讲不少闲汉都是早早地吃饭排队等着上桌。 我们知道后,还是让二叔不要挣这个钱,毕竟违法的事。二叔口头答应,但实际上又换了地方,找了村里的一家五保户,收拾了房子,改造成了窝点。这前两天就被人举报,就被派所的人扣了,连带着七八副的麻将全部被收了。 据说当时派出的人全部出动,把一屋子堵在了里面,来了一个瓮中捉鳖,二三十个人一个没跑,当时没收的钱,就高达五位数。后来老卫发了话,组织的带走、参与的五百、当观众的两百,大家乖乖地交了罚款。但是二叔作为组织者已经被关了几天。 芳芳本是砖厂的会计,后来党政办没人,就把芳芳调过来担任了副主任,芳芳和二哥正在处对象,所以在情感上我们很亲近。 听到我说不把二叔放出来,芳芳一下坐在了我的长条凳子上,道:“我的李大书记,我可能闯祸了,我以为二叔在派所关几天就放出来了,以前砖厂的几个人打牌,交了罚款就出来了”。 我也知道芳芳那天为我解围,可能给二婶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忙说道:“二叔不一样,是组织者,我问了,可能要劳动改造,具体时间还不知道,要县局研究才行”。 芳芳一脸为难地道:“朝阳,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我看那天二婶和大叔,回家高兴得不得了,我给他们说,有你在这又是多大个事,过两天二叔就出去了”。 听着芳芳这么说,我心中也是一阵的无奈,在老家人看来,我这个乡大院的三把手,在安平就算天大的事,我也可以学女娲补天把事圆过去,但是事实上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违反原则的事,一个是不能干,二个是不敢干。日常算下来,力所能及的事倒是没少干,帮李举人庄的乡亲带个什么要填的表,乡大院里遇到了留下吃个饭,在交公粮的时候给粮所的几个人打声招呼,这些确实都干过。 我搓了搓脸,说道:芳芳啊,咱们要想办法,把这事给二婶说过去,不然的话,没法给家里交代。我们这边说着话,父亲和二婶一人一辆自行车,又去了派所。 派所的人自然知道来人是我的父亲,满面笑容地请到了办公室,二婶道:“同志,我们家当家的什么时候放出来”。 这公案道:“大婶子,家里人没给说吗?现在我们网开一面,罚款就不罚了,但是人过几天就要送去劳动改造了”。 父亲道:“对对、我们回家让他好好地劳动,好好地改造,以后再也不干这事了”。 接待的同志看父亲没有明白意思,就又解说道:“大叔,不是回家劳动,说简单点,就是上级把他关起来接受劳动。你可以理解为蹲大狱吧”。 父亲听到之后,如五雷轰顶,结结巴巴地问道:“老总,俺家老三是李朝阳,您看这都没有外人,他没给你们打招呼?” 公安道:“大叔,正是李书记点了头,我们才抓的人,如果不是李书记,您家少说还要交这个数的罚款”。说着伸出了一个巴掌。 二婶听到之后,一脸怒气地看了看父亲,起身哭着就走了。 父亲尴尬地看了看二婶,又无奈地看了看接待的公案,就起了身。 公安道:“大叔,咱们都是同志,不叫老总”。 额、额,父亲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就走了。 父亲到了家,也不和母亲说话,自己坐在里屋的床边上,抽起了烟,一边抽烟,一边掉眼泪。路上的时候,二婶已经放出话来:“大哥,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咱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母亲叹了口气道:“你说咋可能是老三让抓的”。 大嫂道:“爹、娘,你们置个什么气,我看老三不点头,人家不是一样抓人。再说二婶也真是的,咋不反思二叔为啥被抓,人家晓阳和老三,劝了他们多少次,让他们收手,他们听吗?” 父亲道:“快去把老三喊回来,你二婶说就是倾家荡产凑了钱,也要把你二叔买出来”。 找谁买? 找你二叔那些师兄弟,那些狐朋狗友。 母亲道:“她要买就买,爱找谁就找谁。刚才我去找她,还给我甩个脸,他爹,你说咱欠他家的呀。出了事,你是上蹿下跳的。都恨不得替他二叔蹲大狱去了,到最后落不到一句好”。 父亲道:“你这头发长见识短,咋说咱也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他就是关几年,也不可能关一辈子吧,要是咱不帮忙,这不就妻离子散了。秀霞,你去,你去把老三喊回来”。 大嫂看着父亲有些生气,还是来了乡大院,到了乡大院,就看到我和芳芳在说着事。 大嫂其实没有见到过芳芳,那天晚上回家里看电影,大嫂就躲了芳芳,而芳芳自然也没有看到大嫂,但芳芳心里已经知道,二哥正阳是因为心怀对大哥的愧疚,才想着照顾大嫂的。 大嫂道:“老三,忙完没,忙完跟我回家,帮我喂喂鸡”。 我看了看芳芳,芳芳正注视着大嫂。大哥走后,大嫂憔悴了很多,时间是疗伤最好的良药,它能让我们忘记痛苦,重新开始。大嫂以前相对于一般人要胖一些,经历过大哥的事情之后,就瘦了下来,加上两辆小货车每天都挣钱,大嫂也就慢慢地打扮了起来。其实大嫂和芳芳相差也不大,大嫂看起来只是比芳芳多了几分的成熟。 芳芳听着我喊大嫂,稍作了犹豫,还是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大嫂。 大嫂这才扭过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微笑地点了点头。 芳芳又道:“大嫂,我是邢芳芳,现在在和正阳谈对象”。 大嫂稍显一愣,眼神之中有过一丝异样,倒也马上恢复了正常,对着芳芳是看了又看,道:“正阳有福气,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 我看着俩人,心中有着些许的尴尬,道:“大嫂,你咋来的?” 骑车来的。 那行,大嫂,你先走,我开车过去。 大嫂哎了一声,算是回应,就骑车走了。芳芳起了身,看着远去的大嫂,说了句大嫂看起来是真漂亮。 我摸了摸头,道:“芳芳,估计是我二叔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芳芳很是愧疚低着头,就出了门。 到了家,听到父母的一声叹息,我就去找了二婶,想着给二婶解释一下,但是二婶看到是我,直接把我轰了出来,砰的一声大门一关,引起了街坊邻居的一阵指指点点。 没办法回了家,父亲道:“老三啊,你是有出息,我们也知道你不容易,所以大事小情的我们从来不麻烦你,但是这是你亲二叔,我的亲兄弟。在这村里,就数着我和他近,你不能再想想办法?” 大嫂道:“爹呀,咋就不沾光啊,以前红白喜事,你给人家刷碗人家都觉得你碍事,现在你都啥也不干,跟着迎请送客干起了体面活,这还不算呀,以前你两毛钱的烟卷都不舍得抽,现在家里的大鸡、金鹿都没断过,这还不是沾光啊”。 父亲看着大嫂,起了身,挪了挪。叹了口气,也没有说话。 我看着红了眼圈的父亲,说道:“爹,这样,我再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父亲就又算起了过去的苦日子账,从和二叔小小年纪就在地里干活,到两兄弟和别人一起打架,从和二叔一起分半个窝窝头,到我二叔如何疼爱我们,说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父亲正说得起劲,二哥和芳芳各骑着一辆车也就到了家。见芳芳又进了门,大嫂这次倒是和上次不同,从屋里搬出了一个马扎,就放在了芳芳的脚下。 二哥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着蹲在地上眼圈通红的父亲,道:爹,别哭了,你也不想想,要是老三有办法,他能不尽全力?这样,我和老三再去二婶家看看。 父亲哼了一声道,老三是没办法,他媳妇能没办法?晓阳他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不是他媳妇,一个农村出身的狗蛋,他能当上安平三把手?你说不关咱穷亲戚的事,他这亲戚有啥用。反正我放下话,要是你二叔下了大狱,老三,这个家门你以后不要进来了。 芳芳诧异的表情听着父亲的话,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 二哥道:“老三,等爹消消气。我们一起去看一看二婶”。 到了二婶家里,又碰了一鼻子灰,二婶话里话外还把芳芳指责了。无奈,又只有回了家。但父亲看我们无功而返,一生气,直接将我轰赶了出去,而且生怕街坊四邻听不到,声音不小,惹得大家都在围观。倒还是一些邻居大婶们,还在劝父亲消消气,能把罚款免了不错了。 大家其实对于二叔开设麻将摊子的事早就心生不满,只是碍于我们家的情面,没有翻脸罢了。 我这边忙二叔的事。张叔拉着李叔和老葛专门做了孙老革命的工作。走了十九户人,除了两户已经逝世之外,十七户人家都点头同意乡里的方案,但是这钱大家都不愿要。李叔专程去地毯总公司请回了孙老革命的大女儿孙敏,孙敏对李叔满怀感激,当初自己家里走投无路,是李叔积极协调了地毯厂的杨亮红,给了孙敏一个机会,如今孙敏已经是地毯总公司的骨干。在女儿的劝说下,孙老革命也点了头。其实,对孙老革命来讲,在乎的并不是抚恤补贴的钱,而是给自己的弟弟要一个说法。 张叔道,民政的老袁不仅翻了我们的历史档案,还派人去了地区,但是都没有相关的资料。 李叔道:“其实孙老革命的弟弟除了牺牲,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还没有死,只是人现在没有在大陆,而是跟着溃败到了那小岛上去了”。 此话一出,一群人看着李叔,李叔说的这个情况,几乎不可能,大家宁愿觉得孙老革命的弟弟是牺牲了。 到了家,晓阳很不乐意,就给何阿姨抱怨了起来,说这公爹真是不分青红皂白了,以前咋说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阿姨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我看你俩才是不分青红皂白,这件事啊,鲁合大哥心里呀明镜一样,这样做也是实属无奈,大不了是个三分真七分假吧,王子犯法还和庶民同罪,帮理不帮亲的道理比你们懂。但是那个是他亲兄弟,他能怎么办,如果他不和你们闹闹脾气,让别人怎么看他,如果他不和你们闹一闹,村里人又如何知道你们实际是费了心。 晓阳想了想道:妈,你说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说我是不是傻了,怎么连这点事都看不透了。 阿姨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人啊,总是这样,你们看着我现在说得头头是道,那是因为我已经退了休,看着你们呀,就觉得你们这些事,就和演电视的一个样。身在俗世,难免世俗,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还是劝你们把心放简单,还是那句话,心简单了,事就简单了,心简单了,你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我看有的时候,你们就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人复杂是人复杂,你简单是你简单,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必处处想心机,啊,简单、简单。 晓阳我俩听着阿姨的话,说得是有道理,但是我的内心,当时还是无法理解有些话的含义。简单两个字如此简单,但要想做到简单,并不简单。 乡里给县里去了报告,蒋叔也出了调查结论,认定安平乡十九位老革命高风亮节,主动将生活补贴暂时借给乡里搞经济建设,乡书记马军作出的决定,目前,乡里财政已经筹集资金,决定连本带利一起返还,最后一页是老革命集体按了指印的签名。 第二天一早,钟毅看着这份报告,施伟强和蒋叔二人等候着钟毅的反应,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钟毅给的反应。 蒋叔的心里十分忐忑,毕竟这份调查报告用时虽然不长,但是内容上却是自己第一次在上面动了手脚。这事是和张庆合几人商量的结果,不知道是否准确把握了钟毅的心理。对于从公社干了多年,才到这个位置的钟毅来讲,这种糊弄人的把戏,瞒得过别人,怎么会瞒得过钟毅。 钟毅看完了安平的情况说明报告,又看了调查情况报告,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道:“伟强,老蒋,这几页纸,就将一个难题给解决了,坏事成了好事,这样看,马军同志还要得到表扬啊。我看这样,把牧为他们几个请过来,咱们那一起研究下”。 几人办公室都在一栋楼,钟毅喊临时开会,邓牧为几人都中断了会客,拿着自己的本子就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办公室里。 看着众人上来,钟毅的办公室宽大,并不显得拥挤,邓牧为、刘乾坤、施伟强、常务副县郑红旗、王满江和委办主任崔浩等班子几人各找位置落了座。 钟毅看着众人落了座,道:“临时把大家请过来,说一说安平老兵补贴的事。这样,老蒋,你先给大家通报情况。” 作为监察的一把手,蒋叔还是第一次在钟毅的办公室里给各位领导通报情况。蒋叔看大家都注视着自己,随即拿出了材料,把调查的结论给大家做了通报。 听完了通报,刘乾坤笑着道:“这,这应该给马军同志和咱们的老革命发奖状啊”。 钟毅看着大家,笑了一声,道:伟强,老蒋,这次你们工作干得好,干净利落,行动迅速,没有拖泥带水,结果那比我预想得好,是仔细研究、深刻领会、认真贯彻了县委指示的,稳定了局面,降低了影响,这点值得肯定。老蒋啊,你的工作干完了,回去好好总结。 蒋叔自然清楚,这是领导们要开会研究了,马上收拾了提包,匆匆起身告退。 看着蒋局在外面带上了门。钟毅道:同志们,我觉得有两件事情值得我们深思啊,第一,这种事情到底是安平的个例,还是普遍现象;第二,我们如何对待马军同志的个人决定。说罢,扫了一眼大家。 继续说道:我看这个问题,不只是安平存在,咱们其他地方,也存在这个现象,咱们几个,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咱们知道了这件事,就必须正面面对,解决问题。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怎么妥善地解决这个问题,我始终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方式,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何平稳有序地化解这个矛盾,安平给了我们答案,牧为,让老张回安平的思路是正确的,我看咱们就按照安平这个思路,把这些事情理一理,咱们这个班子,不能把这个欠账再让下一代人来还。无论多少,各乡自己想办法解决,如确实没钱的,县里兜底,但乡里要打欠条,从今天起,这笔钱必须发放到位。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郑红旗看了看大家,都无人表态,作为地区下来的干部,郑红旗一直在地区,这次下来历练,直接任常务副县,这也引来不少的猜测,晓阳都在说这是地区在做人事上的布局,郑红旗和刘乾坤,俩人是随时准备接班钟毅和邓牧为的。 作为分管财政局的领导,郑红旗放下了材料,说道:“钟书记,一个安平就近十五万,安平基础好,还能自己解决。但是像滩区这样的乡,穷的工资都发不出来,都压给咱们县里,咱们县里可能压力太大,无法承受,我建议各人自扫门前雪,有钱的给钱,没钱的打欠条。” 钟毅看着众人,说道:大家的意见呢? 刘乾坤道:“打个欠条?不妥吧,这些人本身就是伤病累累,看报告上说,安平的都已经走了两个了,咱们不能让老革命带着欠条找马思克要钱吧?” 郑红旗看着刘乾坤,都是甩手的掌柜说起来轻巧,心里暗道:“这笔钱估算下来,要上百万,这财政的钱一毛一分都有安排,别说自己叫穷,财政的老许天天还在找自己要钱。额外支出这么多,上哪里去找钱”。 邓牧为道:“钟书记说得对,这钱不能留给下一任”,说着就看了看郑红旗。 郑红旗一下就懂了,自己不就是下一任吗,这几位老哥不就是在给自己解决难题,这样想一下就通透了,马上转口道:“既然钟书记邓县做了指示,大家放心,我来想办法”。 钟毅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说一说第二个事情,马军作为乡书记,未经集体研究,就做出了接受老革命补贴的事,这点怎么说。” 刚刚听到钟毅说要研究马军的个人问题,邓叔叔心里的心还是悬着的,毕竟马军是府办主任,直白说就是自己的秘书。按说马军这次丢掉饭碗也不为过,但是钟毅事前并没和自己沟通要研究马军的事,邓牧为虽为人坦荡,心中还是有一丝不悦。但听到钟毅口中的未经集体研究,接受老革命的补贴,马上懂了这是钟毅避重就轻,毕竟不处理人,李老革命那里是无法交代的。 施伟强道:“重大决策不集体研究,这个问题标准比较宽泛,但从事实来讲,马军同志这样做,也是为了安平的发展,我建议批评教育”。 郑红旗看着几人,听到批评教育四个字差点笑出了声,都知道县城关系复杂,看来马军关系颇为深厚,明摆着这些人都是在袒护马军。这批评教育,怎么听着和安慰奖差不多。郑红旗自然知道马军和邓牧为的关系,只想着自己要是有朝一日接了邓牧为,看来马军要挪一挪了,换一个没啥基础的年轻人。 见管纪检的都提了批评教育,其他几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都点头表示同意。钟毅道:“你们都看看,都看看报告,里面有一句,是这样写的,相关费用作为工作补贴发放,但是整个安平乡只有两个人没有领过这份补贴,一个是马军、一个是张庆合,这样的同志我看要放到合适的岗位上。牧为,会前没和你商量,今天大家都在,我提个议,老许年龄大了,辛苦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了,老马下来,休息休息就去财政,让他去挤一挤,我相信他有办法。” 邓牧为听完之后,马上懂了钟毅的意思,休息休息,不就是给李老革命一个答复嘛。现在看来,这件事就可以画句号了。邓牧为马上补充道:我赞成! 不久,乡里就收到了文件,免去马军府办主任、免去老许的财政一把手的文件。张叔把我叫到了办公室,看我进来,就慢慢地关上了收音机,把文件递了过来。隐约就听到了几句,持续开放两、岸探亲。 张叔搓着他的眼镜片子,道:“朝阳,老马要去接老许了”。 这件事情,开完会,剑锋就给我打了电话,倒不是给我说马叔走了的事,而是和我吹牛,打算让文静去接替马叔的位置。 我笑着说道:“张叔,老皇历了,您也不可能是看到文件才知道的这事吧”。 张叔撇着嘴看了我一眼,道:“你小子,长本事了。老马到这一步,你说没处理他也处理了,你说处理了他也没处理。这就是咱领导的智慧,这次,是真正的对上对下,对内对外都有了交代。但是老马这个位置很关键,就看你邓大爷怎么选择。估计这个位置出来,不少人都想去试一试。但以后这些事,可不能和别人乱说,你的身份不一般,你说出来的话,可是代表着咱邓县”。 我点了点头,道:“张叔,知道了”。 张叔又道:”你二叔的事,现在很多人盯着,你要不要有压力了。现场观摩的事一拖再拖,不能再拖了,这事我考虑了,还是和老兵的补贴发放一起搞,你写的文章我看了,我看加点红色进去,更容易上省报。 说着说着,张叔就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跟前,道:“朝阳啊,上午我去砖厂,你二哥给我说了件事,我觉得很有意思”。 第94章 我们的脊梁骨是他们给的 我问道。张叔,我二哥提的什么意见,看你那表情,感情给你发了钱一样。 张叔背着手,道:“你二哥说,现在砖厂的生意这么好,为啥不再起一个窑,这样的话,咱们的生产效率可是成倍增加了。朝阳,我觉得你二哥的判断很对啊,我看就靠着咱们的一个窑,就是日夜不停地烧,也无法满足咱群众的需要,我觉得可以再起一个窑。” 当时,农村的房子基本上这样的比例,半砖半土的房子,要占一半,纯土坯的房子要占四分之一,剩下四分之一条件好的就是红砖瓦房。分田到户之后,大家都攒了一些钱,很多人的目标就是盖上一进红砖瓦房的院子。 张叔又道:“砖窑厂扩建,投资不比咱酒厂少,也是一个硬骨头,朝阳,你说假如过几天我又走了,你和香梅,你俩能不能啃下来这个硬骨头。” 又走了,去哪里? 张叔咧嘴一笑,道:“老马下来了,府办主任的位置就空缺了,你邓大爷有意让我去接老马的位置,那个摊子啊离不开人”。 看到张叔说的是云淡风轻,但我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当初李叔筹建工业园区,想带我去工业园区当个大头兵,都感觉难于登天,解决了乡党政办的副主任,内心都激动不已,怎么现在看着张叔要去府办主任这么核心的位置,自己内心怎么毫无波澜,好像只要我努努力,这个位置也是唾手可得一样。那一刻我在问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听到这些消息不再觉得神秘。 后来我也思考,还是屁股决定了脑袋,位置决定了圈层。自从成了副乡长、副书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父亲喝上一杯小酒,很久没有在李举人庄的田间地头上挥洒汗水了。是我变了吗?好像没有,也好像变了。我觉得最大的变化,是我接触的人变了,现在每天接触的就是李叔、张叔和马叔,有时候身为副县的友福也是我们的座上宾,晓阳一起参加党校培训的同学更是不少都已经熟识了,而晓阳的这些同学,遍布各乡班子。每天耳濡目染的就是各种小道消息和人事安排,就比如剑锋,虽然对马叔十分的惋惜,也怪自己的爷爷有些顽固,但还是计划让文静去竞争一下府办主任的位置,让我有事没事多给晓阳也吹吹风。我现在还记得,当初晓阳在县党校参加培训,看到教室里晓阳身边的同学,个个都是副科级干部,自己作为不入流的党政办副主任的那份自卑,看到剑锋和晓阳在一张桌子上那份扎在自卑心之上的醋意。我真的看简单了吗?其实没有,而是到了一定的位置,这些事对我来说简单了。想着想着出了声。 张叔看我走了神,道:“你小子,走啥神了”。 不是走神,张叔我是在想,你都县长助理,咋说下一步也得是副县吧? 张叔哼笑两声,说道:“小子,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娶个好媳妇,有个好丈人,还有一个世外高人的丈母娘啊,就你这小小的副科,这个安平大院里一辈子又有几个人如了心愿。年龄到了,心态也就平了,什么级已经不重要了。” 那什么重要? 什么重要?朝阳,当下最重要,其他都是吹牛,来,谈一谈砖厂的想法。 我说道:修建砖窑厂,我们有两大优势,一个是建筑公司,第二个是红砖,我们都有,唯一紧缺的就是建筑公司人手紧张,没有时间和力量腾出手来,再去建设一座砖窑厂。 张叔道:朝阳,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想等着万事俱备,连汤都喝不上。咱们不能满足现状,只把目光放在安平,周边几个乡的肉也是肉。我看砖窑厂的产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砖窑厂,是稳赚不赔本的买卖。 我看着张叔,也认同张叔的说法,附和道:张叔,我也知道这是挣钱,但是,我觉得咱们建筑公司的力量……。 张叔道,再难也难不过县里修两高路,这个时候,上了车再买票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你和香梅坚信能干成,这事一定能干成。 看着胸有成竹的张叔,我点了点头,说道:“张叔,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人和砖都有了,那就干”。张叔又喊了吴香梅,就商量了再起一座砖窑厂的事。吴香梅看我俩都在,自是知道张叔已经给我做通了工作。只是吴香梅觉得,张庆合是迟早要离开安平的,何必在这个时候又做出这样的决定。 钟毅和邓牧为也去了地区,参加了地区组织的交通会战动员会,开会之前,俩人带了老家的几只鸡到了地区家属院,在一栋还算别致的小院里,专程看望了李老革命。 李老革命退下来多年,已经形成了规律的生活,就是上午去公园遛弯,吃了午饭后会睡到两三点钟,下午到大院里的老干部活动中心找三五好友下棋。 知道钟毅和邓牧为两人要来,李老革命早早地起了床,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这座小院正处家属院的中间位置,是地区给主要领导修建的住宅,外观看起来已经十分的破旧,在十多年前这种红砖小院算的上是豪宅,但是现在看来,还比不上农村新修建的自建房。 钟毅和邓牧为进了门,李老革命正在给院子里小花园的小花园浇水。见两人进来,李老革命忙放下水壶,看着满院的菊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到了客厅,就看到正中间挂着一张伟、人像,目光和蔼、神态慈祥。在伟人像的下面,是一个小小的白色伟、人雕像,栩栩如生,非常逼真。桌子上已经摆了果盘,放着几个硕大的红苹果。 钟毅道:“李老,这次来主要是给您汇报,关于安平老兵补贴的事,现在,我们已经将当时的府办主任马军同志免职了”。 李老革命听到免职两字,心中一惊,拿着苹果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之中。在他看来,自己只是气不过,找钟毅邓牧为两人发了发气,想把情况了解清楚,给一点警示,把老战友的钱发了,并没有想着把局面闹僵。一是咋说自己也是老家成长起来的干部,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断了别人的前途,二是李老革命人岁老,但并不糊涂,知道县城里关系人情错综复杂,府办主任位置是何等的紧要,自己的孙子还在县城,没必要再去得罪人。 忙说道:“钟毅、牧为啊,你们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把情况调查清楚,以前该补的补,以后该发的发,没必要把同志们的饭碗砸了,对吧,牧为,他还是你的府办主任。” 邓牧为道:“李老,虽然老同志的补贴用于了安平的经济建设,但是马军同志必须处理,我们必须给您一个交代”。 李老革命起身激动地道:“不行不行,我一个退休老头,不能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干预你们的正常工作,你们这样,让我老头子内心不安啊,钟毅,你抓人事,这个马军,也是为了发展,批评教育就行了。” 钟毅道:“牧为,我看这样,既然李老又做了指示,咱们还是要落实,李老说得对,马军也是为了发展。李老,我看这样,咱们等合适的机会,再把马军重新安排到其他位置上”。 李老革命舒了一口气道:“钟毅、牧为啊,像你们这样,能够尊重老人的同志,不多了”。 邓牧为道:“李老,安平乡过几天就举行工业强县的现场推进会,到时候会给老兵发补贴,请您一定参加。” 李老革命一拍大腿,说道:“正好还有一件事,老孙的兄弟的事我也落实了,这几天来到地区,我直接去找了鸿基,鸿基同志拍了板,地区出面给省城汇报,特事特办按程序认定老孙的兄弟孙家仁为烈士,这个文件我看也快到了”。 钟毅道:“如果这样,我看到时候请李老您亲自宣读文件”。 李老革命稍有犹豫,还是答应了,毕竟孙家义跟着自己打过仗,老孙家仁这辈子的夙愿也该自己来了。 和李老革命握别,两人就匆匆去了隔壁的地区大院开会去了。这就是俩人为何都亲自来给李老革命汇报的原因,毕竟这事是李老交办,更为重要的是,李老革命虽然退休,但是他是可以随时到周书记齐专员办公室喝茶的人。而给李老汇报,不论他是否满意,但俩人对待李老革命的态度是端正的。但仔细想想,这俩人是啥都说了,就是没说这钱到底是自愿支持还是被动克扣,因为对待李老革命,只需要交代结果,人处理了,钱由您亲自给。 家属院和地区大院只隔着一条马路,本来这马路是一条内部路,周鸿基来到地区之后,发现经常这边开着会,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就到会议室里找爹喊妈,很不严肃,就说了一句话,家属院是家属院,办公区是办公区。没几天,专人就把内部路的一端围墙打掉,这条内部路就将大院一分为二。这周鸿基第二天到了办公大楼,两队工人已经开始沿着马路围了围墙,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上楼去了。 这次会议规格很高,岳峰常务副专员主持,周书记和齐专员都做了讲话,会上,钟书记做了经验的介绍。 周书记道:同志们,刚刚齐专员布置了任务,修这么宽、这么长的路,我看大家心里都没有底。觉得路修得宽了、修得长了,有没有这个必要、有没有这个能力。我看,大家的认识上还没有到位。认识不到位的是什么那?不是咱们修不成路,不是咱们没有技术,而是认为修这么宽的路谁来走的问题。啊,我看在大家的认识中,咱们县城的马路也不过是个两车道嘛,咱们地委大院的门口也不过是个四车道,咱们在农村修个四车道,这不是胡闹?对不对,你这修了路干脆大家都来晒粮食算了。同志们,这种认识就是没有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现在咱们各地都在搞工业,工业的发展是离不开交通的支撑的,离开了交通的支持,没有与地区之外的地方交流资源,进行贸易。咱们的商品经济就属于闭门造车,这个是发展不起来的。 筑巢引凤 花开蝶自来;栽树招凰荫散水更流,没有一点点的基础和优势,咱们地区如何招商那?没有工业,就靠那一亩三分地,就是把产量翻一番,也是只解决温饱的问题。刚刚钟毅同志介绍两高路修的经验,吃上三代苦,打通两高路。但是他还没有说具体,钟毅牧为跟我讲,他们是拿着道方同志的批示,把头碰烂了,才换回了省城的支持。你们去看看,他俩的手啊,那老茧比咱院里的槐树皮都厚。他们是图啥,在县城当个跷脚老板不好吗?他们是心里装着咱群众啊同志们。咱们启动了交通会战,地区计划用一年的时间,贯通链接地区各县的高标准公路,这个目标是科学的,是合理的,一年谁要是觉得干不成,你来找我,咱们地委马上研究,换个能干成的人上去。咱们的发展对比沿海已经落后不少呀,实在是耽误不起啊,我告诉大家,谁要是耽误发展,谁就是咱历史的罪人,我绝不轻饶。刚刚齐专员也讲了,咱们要成立正县级规格的交通工程公司,负责统筹整个地区的公路建设,主动给大家提供保障,这个条件比钟毅他们好多了吧,这就是咱们的决心和措施,一年后咱们在这里开总结会,我和齐专员在这里喝大家的庆功酒。 会议结束,周书记将钟毅和邓牧为都留了下来。 钟毅和邓牧为来到了周书记的办公室,周书记看到两位干将很是高兴,招呼两人坐定之后,开门见山道:一会还有个接待,十分钟时间,就不给你们倒水了,咱们长话短说。钟毅、牧为啊,这次把你们两个留下,是地区搞交通工程公司需要你们全力配合,我和老齐通了气,这次你们县上来一位负责两高路修建的同志到地区来,担任咱们工程公司的老总,我提个要求要有全程参与两高路修建的经验。 钟毅和邓牧为事前并没有想到地区会让安平出一个老总,正县级建制的交通工程公司,那相当于来了就是正县级。钟毅和邓牧为都迅速思考着合适的人选,刘乾坤副书记一直在大院看家,并不合适,张庆合倒是合适,但是级别不够,从正科到正处说不过去,而另外的几位副职之中,只有委办主任崔浩这些天一直在现场,全程参与了修路工程。 周书记看着两人一脸正经,满脸严肃,笑着说道:“不要那么严肃嘛,说不定过段时日,你俩就去了省城高就,到时候可别忘了拉一把咱地区。” 说着,就端了杯子,喝了几口。见周鸿基放下杯子,钟毅为马上起了身,找到桌子旁边的暖水壶,主动掺了水,动作十分的自然。放下水壶,道:“周书记,水有源头树有根,没有地委、没有周书记撑腰,我和牧为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到省城击鼓不是”。 周书记笑了笑,看着两人道:万丈高楼平地起,话说反了钟毅同志,是你们基层把工作做得扎实,我在省城才能直起腰说硬话。就是要这样干,咱们这地方穷了上千年,循规蹈矩地打不开局面,牧为,你的府办主任廖自文干得不错,去了上海之后迅速打开了工作局面,地区已经上马了几个大项目。有为才有位,有位才有为,道方同志对你们也非常肯定,这次去省城开会,道方同志十分关心两高路的进度,专门提醒他到时候会来调研。两高路不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要站在地区的高度,打造示范工程,为迎接检查做好准备。 钟毅和邓牧为忙点头应了。 周书记心生一笑,道:“我看你们要注重做好年轻人的培养,特别是工作上不要断,要衔接好,好吧,今天就这样,我就不送你们了”。 告别了周书记,钟毅和邓牧为就回了县里。俩人去地区开会,从来都是乘坐一辆车,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同他俩一样关系紧密。曹河的书记苗国中与县长杨国立是各乘各自的车,但成为典型的不是苗国中和杨国立,而是钟毅和邓牧为太过典型。毕竟一辆车上,领导总有自己喜欢的。 在车上,钟毅道:“老邓啊,你对自文同志有着知遇之恩”。 邓牧为看着心情舒畅的钟毅,道:“钟书记,选人用人是县委的功劳,都是您培养得好”。 钟毅道:“咱俩就别相互吹捧了,免得让咱小王笑话”。钟毅说的小王,正是自己的驾驶员王成泰。钟毅从曹河过来,没有带秘书,只带了王成泰一个驾驶员。听着两位领导在后面说别人自己笑话,王成泰并未说话,如同没听到一样,只是笑了笑,就专心开车。 对于到底谁去地区交通工程公司,钟毅没有想好,而邓牧为心里也很好奇,但是这个时候他还不能主动提起这个人事的话题,虽然心里也在想着推荐谁去合适,但这种事钟毅不问,自己则不便说。为何两人配合如此默契,就是两人把分寸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到位不缺位,补位不越位。可以缺位,但绝对不能越位。 一连过了几天,安平各项工作都已经准备到位,终于等到了县里召开现场观摩推进会的通知,而会议的地点,就选在了乡中的大操场上, 为了准备这次会。安平下了功夫,吴香梅是委办副主任出身,对于搞活动很有想法。在操场用红砖搭建了主席台,从学校拉出了学生用的学习桌,布置了主席台,裁缝厂早早地用红布做了桌布,看起来是有模有样。 而主席台下第一排也是桌子,安平考虑得十分周到,第一排就坐伤残的十九位老革命。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从校门口到学校操场,安排了数百学生做欢迎的啦啦队,引导员、服务员、停车区、休息区甚至连学校的厕所都掏了一个干干净净。各乡来的人都有专人负责引导。张叔带着我和吴香梅在学校门口迎宾。而老革命则有各村的干部陪着入了场。 十点钟,一行两辆公共汽车打着双闪组成车队映入眼帘,钟毅带着县里班子和各部门的一把手就在校门口下了车。张叔快走几步,与钟毅和邓牧为握了手,李老革命在刘乾坤的搀扶下也下了车,看着学生们天真烂漫的笑容,钟毅很是高兴。 钟毅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张叔的陪同下饶有兴致地听着吴香梅关于计划明年就将学校改造的介绍。邓叔叔则和李老革命聊着天。 到了操场,学生、各乡的干部、老革命都起了身。钟毅和邓叔叔与大家挥着手。 张叔快走一步,在钟毅和邓叔叔耳边各耳语了一句,钟毅与邓叔叔两人一愣,忙快步走向了第一排的老革命。就看到身着灰白、灰黄、灰绿的军装,洗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不少人身上挂满了勋章。老人们有的站了起来,有的还端坐着。钟毅牧为李老革命和刘乾坤、郑红旗一列准备好与大家握手。 众人走过之后,无不惊愕,这十七位老人,加上两位老人的后人,四肢健全者不过一半。 钟毅没想到,老革命们是这样的境地,钟毅还是走向前,第一位老人,两截断臂,给钟毅敬了礼,钟毅忙伸出双手,紧握着老人。 您的手? 老人道:“解放省城,炸没了。” 钟毅点了点头,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又走到第二位老人,这位老人倒是四肢健全,见钟毅来了,也是敬了一个礼。钟毅道:“老前辈,该我们给您敬礼”。后面一个村干部模样的人忙伸头说道:“听不见了,震聋了,炮弹震得,下来的时候俩耳朵都是血”。钟毅抿着嘴,点了点头,亲手将老人的手放下。第三位是位端坐着的老人,走近一看,才发现,高位截肢,只剩残躯。老人欲举手敬礼,钟毅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老人的手。 老人道:“在朝鲜,被战友用被单裹着扛下来的,捡回了一条命”。钟毅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再看身后几人,也是双眼含泪。第四位,脸上的皮肤已经扭曲,钟毅看着已经变形的老人,问道:“这是烧的?” 老人支支吾吾地说这话,钟毅听懂了,汽油弹烧的。钟毅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老人的手。这第五位,则是一个稍显年轻的后生。 后生见钟毅走了过来,主动道:“领导,俺是替俺们村的老前辈来的”。 钟毅伸出手道:“英雄的后代”。 后生胆怯怯地说:“不敢不敢,我们村,我们村的老前辈,他去年走了,他没有后人,俺是村里的代表”。 钟毅点了点头,拍了拍后生的肩膀。握完了手,钟毅邓叔叔各从口袋里摸出了手绢,擦了擦眼角。 吴香梅道:“钟书记,请入座吧”。 钟毅看了看主席台,道:“在这些前辈面前,怎么有咱们坐在上面的份,请前辈们坐上去,咱们就在下面站着”。 吴香梅看了看第一排的老前辈们,说道:“钟书记,主席台的台阶有些高,老前辈们上不去”。 钟毅回望了主席台,道:“当年,他们怎么被抬下来的,咱们今天就怎么把他们抬上去”。 邓牧为点了点头,道:“老前辈们走过刀山火海,都是为了我们呀,咱们把他们抬上去,心里还好受一些”。 说着,钟毅快步上前,拉开了那位还剩残躯的老前辈眼前的桌子,邓叔叔忙上前几步,与钟毅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就将老人架了起来。老人本想拒绝,但钟毅道老前辈:“您就让我们赎赎罪吧”。刘乾坤、郑红旗、王满江、崔浩、友福各找了行动不便的前辈,搀扶着上了主席台,我和张叔忙搬了凳子上前补位。下面的学生和各乡的干部们都起了身鼓着掌。老前辈们个个眼含热泪,实在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享受如此待遇。 安顿好老人,钟毅几人走下了主席台,张叔收起了主持词,直接将话筒递了过去。钟毅看着下面的上千观众。道:孩子们,都摸一摸咱们背后的脊梁骨,你们记住,咱们今天能挺直了腰,这根脊梁骨是前辈们给的。咱们,不能忘了本,我们这代人,因为穷,这根脊梁长歪了,但是你们必须堂堂正正地做人。现在,我提议,我们用最为热烈的掌声,向咱们的老前辈们致敬。 主席台上的老前辈,用最标准的军礼,做了回应。 第95章 城里的媳妇不能只知道吃 县委钟毅书记和县长邓牧为将老革命们“抬”上了主席台,台下的千余学生和干部们掌声雷动。安顿好了老前辈,钟毅书记带着大家走下了主席台,就背对着老革命,面向了千余观众,并带头鼓掌。 秋风和煦,杨柳飘飘,蔚蓝的天空之上朵朵白云随风而动,阳光正好,洒在了老前辈的脸上,黝黑的皮肤泛着光。昭示着这些前辈的年龄,其实并不大。年龄小的和钟毅相当,年龄大的和我的父亲相当。岁月这把无情的刻刀,在他们的脸上显得格外细致,让他们看起来比 实际年龄大上不少。 县长助理、安平乡书记张庆合掏出了装在兜里的主持词。左右看了一眼钟毅牧为领导们,小声请示道:“钟书记,那我们现在开始?” 钟书记目视前方,道:“开始”。 张庆合按照程序:道,今天县里举行工业强县观摩会,主要目的是通过参观调研,了解掌握安平乡在践行县委工业强县方针上,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的成效……。 张叔在上面念着稿子,我在主席台旁边时刻注视着会场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环节有纰漏。芳芳组织了初三年级的几个高个的女生,手里拿着盛水果的托盘,里面放了给老人和品学兼优学生的补贴。我看着身后的雨伞,又望了望天上的太阳,不得不说吴香梅考虑得十分周到。 这次参观调研,除了学生就是各乡镇和县里各部门的一把手。得了空闲,我才想着看一看晓阳,人群之中想找见晓阳并不困难,按照县里开会的惯例布置的会场,干部的队伍里,为了体现对基层的重视,县里开会,乡镇负责人排在前面,县里部门的负责人排在后面。第一列就是各乡的书记,城关镇的书记暂缺,晓阳自然就坐在了城关镇的位置上。 晓阳已经穿不上职业的小西装,而是一件稍显宽大的外套,看着晓阳圆乎乎、胖嘟嘟、白嫩嫩的脸庞,让人看了都想上去捏上一把。有时候用用力,一边夸晓阳可爱,一边捏得晓阳的脸都变了形。晓阳倒是笑得嘎嘎叫地笑,毕竟可以以夸晓阳可爱的名义使劲捏她脸的时候并不多。想着以前家里的搓衣板,不免用力大了一些,晓阳也不生气,这种感觉是真好。 怀了孕的晓阳总爱照镜子,特别是到了城关镇之后,用晓阳的话说,自己就是城关镇的脸面。晓阳爱照镜子,给我也买了一个小镜子,我本不打算要,但晓阳说不是让你臭美的,是你没事的时候照照自己,别忘了自己这个安平三熊,还是要有个熊样,特别是自己的牙齿,别早上吃的韭菜盒子下午的时候还能看到韭菜。晓阳这句话,让我很是扎心,默默地收起了晓阳给的小圆镜子。我的镜子和晓阳的一样,唯一的不同,晓阳的镜子后面是一张不知名的美女图片,我的镜子后面是晓阳用钢笔画的一个大花脸。 和晓阳在一起时间久了,就有了些心灵感应,晓阳看着主席台,稍微转了转头,就看到了主席台侧边的我正在注视着她。 四目对视,晓阳的眼神之中满是对我的欣赏,那个眼神我读懂了,想抱抱,因为怀孕之后的晓阳不能久坐。但怀了孕的晓阳脾气比以前乖巧不少,小鸟依人,楚楚动人。 张叔念完之后,邓叔叔和钟毅书记分别做了讲话。讲话都不长,除了围绕工业强县,邓叔叔重点讲了各乡要对标先进、奋起直追、力争乡乡有产业。钟毅则围绕企业要承担社会责任,相应利润要投入到教育、老前辈的生活保障和基础建设上做了较为宏观的安排。 看两位领导都做了安排,张叔接过话筒说道:“进行第三项议程,向老革命老前辈补发生活补贴”。 芳芳很是机灵,马上走到了钟书记的跟前,邀请钟书记和邓县两人从左边上了台。而学生礼仪则从右边到了位。 俩人就准备发放补贴,而第一位就卡了壳。 这是一位独臂的老人,说是老人应当也不到六十。见邓叔叔双手递过了信封。 独臂前辈忙伸出手拒绝道:“这钱不要,我能劳动,能挣钱,我不能要国家的钱”。 钟毅和邓叔叔疑惑地看着独臂前辈,犹豫道:“老哥啊,您这手?” 前辈坦然一笑,露出了黄里带黑的牙齿,道:“炸没了。” 这怎么劳动? 独臂前辈笑道:“你俩是没咋坐过人力三轮啊,我们几个老哥们,不能在家里当废人啊,光吃不干怎么行,我们就去县城骑人力三轮拉客,一天也能挣个三块五块的,除了买烟,还能吃饭,你说俺要县里的钱干啥呀”。 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大喇叭,响彻整个操场。 钟毅道:老哥啊,这钱您必须拿着,这是您拿命换来的钱。 独臂前辈道:“领导啊,要说换钱,哪里有拿命换钱的,就算换钱,我们一条命,哪值得了县里这么多钱啊。俺跟着打仗为了啥?那可是为了咱穷人、为了咱国家嘛!你这给钱,不是把人看扁了。” 邓牧为道:“老哥,拿着钱,养老,给孩子上学。” 老葛笑了笑道:“咱这废人一个,媳妇儿都没有,哪有啥孩子。你们把钱,把钱给底下的孩子,让他们好好上学”。 钟毅抓着独臂老人的手说道:“大哥,这钱您不拿,大家都不好拿”。 旁边几人七嘴八舌道:“我们都说好了,不拿这钱、对,对咱是啥,咱是干革命的,就是;不拿,不拿,你们拿去修路;给孩子上学”。 钟毅和邓牧为饱含深情地望着大家,钟毅看了看中间的残躯老人,上前道:“前辈,您受伤最重,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这钱,您带头拿。” 老人摇了摇头,挥了挥手道:都是阎王殿里报过道,挂了号的。说着指了指自己胸口上挂满的勋章,道:这个是参加游击队发的、这个是参加咱八路发的、这个是一等功、这两个是二等功,这四个是战斗英雄。老人擦了擦眼,那浑浊的眼睛似乎有了些光。激动地略带哭腔道:当时我们一个连上去的时候,一百一十九个,连长问我们,鬼子有坦克,上去就死了,你们怕不怕,不怕,不怕。写遗书,不写,不写。连长问,咋不写啊?爹死了、娘没了,都家破人亡了,写给谁呀。说着老人哭道,就活了我们十八个,一个连啊,就活了我们十八个。能自己走下来的就十个,才一个晌午啊,人就全没了,那个惨啊……。 咱那个时候,咱没有炮啊,咱子弹也不够,小鬼子压着咱打呀,他们的坦克,咱挡不住啊,阵地上的土都染红了。咱的一个柳集的老乡,捆了一捆手榴弹,就要去炸坦克,人还没过去,就炸没了,为了咱的国家,就这样没了,眼睁睁地没了。你说,和他们比,我凭啥拿这些章,我有啥资格领这些奖,拿这个钱。说着,大哭道:他们是没过一天好日子啊,咱大伙不能忘啊,不能忘了这仇呀。话没说完,已经不能自已。 我和友福忙快步走向了主席台,把老人抱了下来。生怕前辈伤心过度有什么意外。 钟毅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说道:前辈,您放心,不能忘不会忘。看着大家道:“有什么要求,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啊,我们一定满足”。 老革命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独臂老人举手道:政府,有个请求啊,我们三四个,在县里骑三轮车的,现在管理费太贵了,一个月要八块钱。这每个月的管理费,能不能少交一点。 听到这,钟毅一愣,心中颇为酸楚,这些人,放着几千块钱不拿,却要靠着自己的劳动挣钱,提的要求竟然是为了区八元的管理费。 钟毅道:“各位老前辈、以后你们不会再交管理费,这补贴的钱,我们给你们送到家里,以后的钱,咱按月发。如果还让你们骑着人力三轮卖大力,我这个县、委、书、记还是人吗。”说罢,拿起话筒,拍了拍桌子,道:同志们,同学们,什么是高风亮节、什么是大公无私、什么是百折不挠、什么是民族精神。这铮铮铁骨就是咱的脊梁啊,这就是咱老革命的觉悟啊。我们要是照顾不好老前辈,那就是昧了良心,天理不容。老前辈为了咱们,命都豁出去了,咱们的干部不努力干能行吗?咱们的孩子们,你们不努力学习能行吗?我告诉大家啊,以后大家在咱们县城,假如有缘分遇到咱们几位老前辈,谁看到了,不论是谁,文的下车,武的下马。在这里我提议,咱们集体起立,给咱们的老前辈,用咱们最热烈的掌声,去感恩咱们老前辈。 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同学们不知道谁带头了,自觉地喊起了口号,好好学习、报效国家、好好学习、报效国家。 张叔擦了擦眼角,接过话筒,道:下面请……。而刘乾坤忙打断了张叔,道:李老革命情绪失控,去车上了,说着看了看主席台上,道:“还是我来吧”。 张叔点了点头,道:“下面请县委副书记刘乾坤宣读关于认定孙家义同志为烈士的通知”。 刘乾坤道:“各有关部门,孙家义同志原为某部战士,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南京等战斗,现追授孙家义同志为烈士,请按有关程序办理。”宣读完之后,刘乾坤走向了主席台,将这份迟来了数十年的通知交给了孙家义的哥哥孙家义一份。一张纸,终于给自己的兄弟盖棺论定,就是这一张纸,盼了近四十年。这张纸,对于这个老兵来说,重过千金。 张叔念到,第五项议程,给品学兼优的学生发奖。请县委……。 钟毅打断道,这个钱,我们没有资格发,这个钱,请咱们的老前辈来发。吴香梅听到,忙给了芳芳一个眼神,芳芳带着礼仪上了主席台,站在老前辈的后面。把奖学金拿给了前面的老人。我看张叔给了我一个眼神,忙走了过去,张叔道:“一人才二十块钱,太少了”。 吴香梅用普通话念着学生的名字,念到名字的依次上来,学生们双手从老革命手中接过信封,每个人都给老革命深深地鞠了一躬。 现场的仪式结束,钟毅和邓牧为主动上了主席台,将老人们一个个搀扶了下来。大家就乘坐公共汽车,先去了韩羽公司建设现场,张叔介绍道,这干活的工人都是安平建筑公司,钟毅和邓牧为十分满意,更让县里和其他乡来参观的干部们惊叹不已,大家实在想不到,安平的一处水洼地,竟然被一家外资背景的公司看中。而更让大家惊叹的是,小小的安平竟然有一家颇具规模的建筑公司。 韩羽公司的整体施工进度虽然算不上快,但是外资公司有这个规定,工人们必须朝九晚五,到点下班,绝对不许加班。加班不仅不给钱,还要扣钱,这种管理的理念也让参观的人感觉到不可思议。 从韩羽公司出来,又去了砖厂生产路的改造现场,原本通往韩羽公司的那条便道已经被韩羽公司进行修建拓宽,刚开始时连小轿车都过不来,如今已经可以通行公共汽车。 到了砖厂,厂长老贾主动介绍了二哥正阳,说道:“这是今年新分来的大学生,现在挂副厂长,年轻人有思路,有想法。” 钟毅不知道此人是我二哥,但邓叔叔一眼就看了出来,毕竟眉宇之间太过相像。而邓叔叔也知道我的二哥就在安平砖窑厂。 钟毅听了二哥的汇报,说道:年轻人是有思路,加盖一座砖窑提高生产效率的方式很好,现在搞建设,红砖本身既是商品,也是基础的生产材料。转身招呼了孙友福,又道:“友福,这个砖厂要全力支持,审批上要加快。”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又来到了生产路的修建现场,看着下面铺设水泥板,上面覆盖水泥,对于这样的修路方式,大家从来没有见过。 邓叔叔问道:“这样修路是否结实,长期碾压之下,能管多久”。 贾叔道:领导,我们早就考虑了这个问题,所以在修路之前,先找了地方按照这样的标准,修了几十米,我们拉砖的拖拉机、驴车、小货车来回碾压,既没有变形,也没有开裂,所以我们才敢将生产路全部用这种方式来修。这种方式修路最大的好处就是时间快,等到用个几年,实在是难以承受之后,我们就有了钱,可以按照两高路的标准来修。这个主意是正阳副厂长想出来的,我们把这个叫“先吃饱、再吃好”。 听完贾叔这么一说,前面的领导一下就哄笑了,大家点着头,相互交流,对于这种方式,很是认同。 临行之前,邓叔叔专门走到二哥跟前,微笑着拍了拍肩膀,没有说话。 对于这个动作,我太过熟悉,当年我在安平,邓叔叔陪着上级来搞自来水的试点,李叔在水壶里加了盐,邓叔叔以为是我干的,临行之际,也是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车队到了高粱红酒厂,这次,厂长孙向东“出差”去了,吴乡长觉得孙向东工作辛苦,今天就安排他跟车送货去了。 高春梅向大家做着汇报,本来此次邀请领导前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参观高粱红酒厂的自动化灌装设备,但是一拖再拖之下,高粱酒已经产了十万瓶。自动化设备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 而吴香梅专门安平芳芳,用毛笔在红色的纸上写了大字,热烈祝贺高粱红酒产量突破十万瓶。 在之前友福来打了前站,专门提出了高粱红酒厂车间必须佩戴发帽,芳芳提前准备好,在车间门口就给大家发了帽子。 钟书记和邓叔叔一行戴了发帽,就去了自动化灌装的车间,看着一瓶瓶高粱酒通过传送带输送到操作台,就已经批量实现了高粱酒的灌装。 看着墙上贴的量产十万瓶的标语,大家也是颇为感叹。钟毅和邓牧为各拿起了桌子上的高粱酒,认真地看着成品,钟毅晃动了一下,看着高粱酒泛起了酒花,用力一拧,才将酒瓶盖打开。 高春梅道:“自从上了成套的自动化的设备,已经解决了高粱红酒漏液的问题。这个密封性非常好,基本上不会再出现运输的时候渗酒的情况”。 钟毅闻了闻高粱红,说道:“这酒的质量过关,生产的问题解决了,销售的问题必须重视。我给你们呢定的目标是一百万瓶,现在你们完成了十万瓶,才十分之一,还有小半年的时间,有没有信心完成啊?” 吴香梅看了看张叔,张叔给了吴香梅一个眼神,吴香梅自然明白,张叔是把汇报的机会让给了她。上前道:“钟书记,邓县,我们的设备是刚上不久,就已经差了十万瓶,按照这个速度,年底前产一百万瓶没有问题。为了拓宽销路,我们现在和地区供销社合作,现在咱们的酒已经进入全地区供销体系了。” 钟书记道:不错,能完成确定的目标很好啊。这样来看,老张,香梅,朝阳你们干得不错,坚定落实了县里“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的工作部署,这一点值得肯定。 张叔笑着说道:“钟书记、邓县,大家是知道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修路,这成绩全部依赖于县委和县府的正确领导,是咱香梅和朝阳同志带头落实有力,我这次是成了敲边鼓的。” 钟毅看了看我们,心中也是感叹,张庆合不是一般的人才啊,在和吴香梅闹了矛盾之后,还能讲大局,从安平班子的团结上主动袒护同志、承担责任,而在前不久的老兵补贴工作中,稳定了安平的局面,保住了农村乡镇探索工业化的这杆试点大旗。有困难就上,有荣誉就让,可用之才,可造之才。可惜年龄偏大,不然有个位置适合他。 从参观点位结束,已经过了十二点,乡大院里简单准备了午饭,本来想着从外面端几个硬菜,张叔道,这个时候咱只能装穷,就在食堂吃,喊食堂老朱拿出看家本领。 回到乡大院,大家也不讲究,一人一大碗猪肉白菜炖粉条子。晓阳跟着颠簸了一路,有些累了,就直接去了我的寝室,说是要躺一会。安顿了大家午饭,我拿着搪瓷缸子打了饭菜就往寝室走。 推开门,就看到晓阳坐在床边,并不上床。 我看着晓阳,道:“你不是困了?” 晓阳起身,关了门道:“刚躺上去,就想着上午老革命讲的,躺上去觉得就是在耽误干工作”。 我给晓阳递了馒头,道:“那就先吃点,说不准一会儿就开会”。 晓阳微微一笑,道:“喂喂”。 我看着搪瓷缸子里的猪肉炖粉条,说道:“粉条不好夹,要不要拿嘴”? 晓阳一脸嫌弃:“恶不恶心”,说着一把夺过我的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这次不错,以前都是粉条炖猪肉,这次食堂老朱是杀了他家大个亲戚吧,肉这么多。呀,只有一双筷子? 可不是,平时就我一个人,还不是一双筷子。 晓阳夹了一大片肥猪肉片子,直接塞到我的嘴里,道:“你早说呀,我看酒厂里有那么多的高粱秆,我找个细的,掰断给你”。 那我还不如直接用手。说着比了个筷子的姿势。 晓阳嫌弃道:“把你的狗爪子拿开,对了,晚上回李举人庄,看看还有没有嫩点的玉米”。 玉米可能没有,但花生下来了。你还记得不,85年的时候,我就是给你送花生,才背你去的医院。 晓阳道:还说,外强中干,背着我才走了多远,就累得跟个泄了气的牲口一样。 我看着晓阳道:咱堂堂七尺男子汉累什么累,还不如长这么大,第一次近距离背黄花大姑娘,紧张了。 晓阳咬着筷子,道:“那是你第一次啊?” 啊,第一次。 晓阳咯咯一笑,看你那傻样。 吃了饭,继续开会。安平乡共两个会议室,一个小会议室,平时乡班子开会,一个大会议室,就是乡里开大会,在这个会议室开县里的大会,还是第一次。各个县领导都做了总结,友福作为工业副县,又布置了工作。而邓叔叔又给大家鼓了劲,喊大家结合各自实际,闯出一条路子来。 钟毅看大家都发了言,道:刚刚同志们的讲话,我都很认同,大家一定要抓好落实。但我今天看了安平之后,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安平的几家乡镇企业,包括韩羽公司,都富有成效,有很好的借鉴意义和推广意义,大家要向安平学习。但是同志们有没有想过一个深层次问题,这几家乡镇企业,并不能像地毯总公司的模式一样,让咱群众广泛参与,农民增收致富。咱们的妇女可以织地毯,我们现在农村的富余劳动力,除了种地,他们在干什么?我看现在有一些风气很不好,赌博打牌,打架斗殴,小偷小摸甚至拦路抢劫的都时有发生,这些以前是很少的啊。我看这也是发展之中暴露出的问题。 说完之后,钟毅喝了几口茶,道: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我们都知道靠种粮,抛开公粮、化肥、农药之外,只能填饱肚子。必须给农村的青壮劳力,找个生路啊,我们有乡镇企业,为什么没有个体企业?我们去沿海参观考察,那些企业都是个体老板的,别人怎么挣的钱那?所以,我看我们要把工作思路调整一下,致富的路上咱群众是多数,他们才应该是主力,要让他们参与进来并且成为主要力量,这群众才能富得起来,兜里有了钱,这些社会问题才能得到解决,这个下来,咱们好好研究……。 这次会一直开到了下午四点多,内容丰富,效果不错,挽回了安平在领导和大家心目中的形象。 而作为外经委主任的剑锋,并没有参会,而是送李老革命回了县城。路上的时候,剑锋一边开车一边说,爷爷,现在马主任被免了,这个府办主任的位置空出来了,您说说话,让文静去府办当主任行不行。连问三遍,李老革命并未理会。下了车进了见面,李老革命关了门,拿着拐棍就开始追打李剑锋,怒斥道:“你小子今天是白受了教育,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去要官,你不知道那马主任咋下来的。你让外人怎么看我,把别人撵走,喊自己的孙媳妇去。剑锋啊,你都一把手了,想把我送走还是怎么的”。这一顿痛斥吓得剑锋不再说话。 而我们到了李举人庄,我和晓阳一个啃着玉米,一个吃着花生。父亲在旁边唠唠叨叨,不断地弯酸我和晓阳对二叔的事置之不理。晓阳一边剥着煮熟的新鲜花生一边看着父亲。自从阿姨给我们讲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之后,晓阳我俩对待父亲的唠叨也不再当回事。 看父亲蹲在地上,说得差不多了,晓阳一把从盆子里抓了一大把的熟花生,碰了碰父亲,道:“爹,别急,一边吃一边说”。 父亲抬了抬头,看了看晓阳,又看了看晓阳手中的花生,瞥了一眼,没有接,挪了两步蹲下,道,老三家的,不是我说你,城里的媳妇也不能只知道吃。 晓阳道:“爹,咋,我还陪你喝点?” 爹疑惑地看了看晓阳,那复杂的眼神我是看懂了“啥也不是,啥也不是”! 第96章 安平出了杀人案 回到家,晓阳轻轻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说道,爹,想吃嫩玉米。 父亲看了看天,道:“这个时候,都要掰玉米了,哪里还有嫩玉米。 母亲道:“你个糟老头子,是老三家的要吃玉米吗?是你的小孙子馋玉米了,我就不信这玉米个个比你还老,去,去给我掰去”。 父亲看了看母亲,没敢说话,就在院里找了一个黄色的化肥袋子,卷了卷就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骑着自行车就要出门。 晓阳道:“爹,你再找点花生回来,李朝阳说他想吃嫰花生”。 父亲愣了愣,看着我,说了句,这咋当上了干部比大嫂的下蛋鸡还难伺候了,嫰玉米、嫰花生,这是年纪轻轻软饭吃多了,牙口不行了”。 母亲拿了一把马扎,道:“滚,老头子”。 晓阳从邻居大嫂家里抱回了岂同,也许是吃百家饭,岂同并不怯生,一双清澈的眼睛透着光,晓阳抱着岂同,是亲了又亲,摸了又摸。 母亲道:别看这岂同小,可是知道亲,按说你二哥回来得少,但是就爱让你二哥来抱。 我问道:“大嫂忙啥呢,天都快擦黑了也不回家”。 母亲道:“你大嫂买了摩托车之后,整天到处跑,不是联系这,就是联系那,比几个老爷们都能干。之前一直说要去地区联系什么沙子水泥的,不知道,你大嫂没说过,咱也没问”。 我问晓阳,道:“大嫂忙啥呢?” 晓阳逗着岂同,也不看我,笑着道:“忙啥,你说忙啥,忙着挣钱,挣钱给我们小岂同以后娶媳妇呗”。 我也逗了逗小岂同,道:“你看都长两颗牙了,这以后能啃硬骨头,牙口好,以后别学三叔”。 晓阳白了我一眼,道:“对,别学你三叔,软饭还想着硬吃”。 岂同正好奇地看着我们,二哥和父亲也就先后进来了。二哥回来不久,大嫂骑着摩托车也进了门。 父亲的头上满是白色零落的玉米穗 末,母亲在父亲的身上一阵抽打,埋怨道也不知道拿条毛巾包头上,你看着他,到凉不热的,怎么洗。 二哥想着接过大嫂的摩托,大嫂没理,直接一脚就把车撑勾了下来。 我和晓阳拿过父亲的玉米和花生,淘洗了几遍花生,就和玉米一起煮了,大嫂和我们抱着岂同,二哥帮忙烧火,不一会厨房就传出了阵阵的香气。 父亲还是洗了澡,村里已经通了自来水,我买了一个塑料的黑色的水布袋放到了房顶之上。通过太阳照射吸收热量,给水布袋里的水进行加热,如此简陋的洗澡方式并不是人人都舍得用,只有家里有年轻人的才舍得花上十元八元买上这样一个水布袋。 做好了饭,我和晓阳就在门口吹着秋风吃起了玉米和花生,大嫂和二哥都吃得有些腻了。晓阳啃了几口玉米,实在是啃得费劲。悄悄地用脚踢了踢我,说道:“牙还没有玉米硬,你牙口好,拿着啃”。 母亲看着桌子上的玉米没人动,就拿起咬了一口,那表情十分的痛苦,看来这玉米确实够硬。父亲正端着杯子喝酒,直接被母亲撵下了桌,道:“来来来,这些玉米都是你的下酒菜。” 父亲看我俩吃着话,道:“老三、老三家的,你们还是想想办法,给你们二叔找找关系,走走门路。你说你们是出息了,但是你们亲二叔却要去吃牢饭,你说这个是不是说不过去呀。再说,我年龄大了不打紧,也没啥本事,但人家要在后面戳你俩的脊梁骨”。父亲一边说一边喝着酒,又一次诉说了二叔的不易。 晓阳看父亲干喝酒,就到桌子上抓了一把花生,道:“爹,别急,咱边吃边说”。 父亲看着晓阳拿着的花生,并没有接,晓阳看父亲不接,也不强求,就自己吃了起来。父亲挪了两步又蹲下,道,老三家的,不是我说你,城里的媳妇也不能只知道吃……。 晓阳道:“爹,咋,我还陪你喝点?” 父亲抬头看了看吃花生的晓阳,又看了看我,眼神十分复杂,那意思,我懂了,“啥也不是,啥也不是”! 晓阳看父亲不再说话,笑着道:爹,二叔的事,也不是不可以办。 父亲听到晓阳说可以办,忙起了身,道,我就说老三家的有办法,快说说咋办。 晓阳一本正经地胡说道:“一个是拿钱,一个是用权。爹,你说咱咋办?” 父亲看着晓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道,这事拿钱真能办? 晓阳道:“爹,能办,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明天去问问,问问交钱赎人要多少钱,打听清楚了价格,我和朝阳就去筹钱。” 爹尴尬一笑道:“这不是胡闹吗,我去派出所问,赎人要多少钱,那人家不得把我也关了。你们都是当官的,你前你还糊弄爹,说你这代理镇长比老三的副书记小,人家有纲给我说了,你是正儿八经的二把手,老三顶了天勉强算个三把手,晓阳吗,我可告诉你,唱戏都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晓阳笑道:爹,你说得在理,二叔是您的亲兄弟,和您近,要不这样,我去给老卫说说,喊他换个人关行不行。说着看向了我,道:“咱就把朝阳关进去,把二叔换回来,这样就没人戳咱脊梁骨了”。 爹听到,一脸嫌弃地说道:“老三家的,这不是也是胡闹吗。” 晓阳道,爹,那你说咋整,总不能把老卫关进去吧。爹,不瞒您,这事我和朝阳都问了,也都问了不止一遍,人家能照顾的已经照顾到了,再去说这个事,咱们就让人家犯错误了,你说,咱得欠多大个人群喊人犯这个错误。爹,谁都不会白帮忙,咱拿啥条件和人家换呀。 大嫂也是放下了筷子,从母亲怀中接过岂同,道:“爹,我看你还是去找找二婶,给她说别折腾了,我咋听说二婶到处托关系,就想着把二叔买出来,我看到最后,人财两空”。 母亲道:“你二婶这次是和咱家成了仇啊,根本不让你爹上门,我看这事,你们都别管了,咱家多大个能耐呀,他爹,你这是帮他家还是把咱这一大家子都往火坑里推,村里人都说了,咱也是仁至义尽,人家公家还是为民除害了”。 听到母亲说道为民除害四个字,父亲看着母亲,生气道:啥为民除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那,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父亲话音刚落,晓阳白了父亲一眼,大嫂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自己的头发不算长。 父亲去了里屋,不一会就出了门,没好气地道:“我去鸡棚拉,你们这当干部的也管一管,这晚上偷东西的多得像赶集一样,大家睡个觉都提心吊胆”。 母亲道:“去去去去,你个老头子,睡大街上也没人偷你”。 二哥也吃了饭,一边收拾一边说:“老三,爹说得没错啊,现在小偷都快变成明抢了,东头的几户,一晚上几户人的牲口都没了,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咋偷的。现在村里的男人都还在,过段时间” 听到这,我马上回想起了钟书记今天在会上讲的,如果不给农村闲散的富余劳动力找个出路,大家吃饱了喝足了,三五结伴晚上的时候溜个门撬个锁不算难事。原因是什么,我想着一个是看着大家不少人挣了些辛苦钱,有些人想着不劳而获。二是我们这个地方现在家家户户都在织地毯,一个妇女每个月都不少挣钱,本该出力挣钱的劳力却是一份不挣,难免在家里被嫌弃。 晓阳道:“这么严重啊,是该重视了,朝阳,你回去还是和老卫说一下,该采取措施要采取措施”。 大嫂说道:“现在不是安平的事,我今天跑了几个乡,不少地方都存在这个事。” 晓阳道,那我回去说说,也给上面反映一下。 我看上面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不今天开会,钟书记还在讲这个事,我想到了当时在部队的时候站岗放哨,道:“我看这样,各村都组织巡逻队,晚上的时候,组织人轮流打更,这样要好一些。” 晓阳道,安平还好打更,城关镇地界复杂,我看只有给派所说一声,喊他们增加人手,加强巡逻了。哎,大嫂,你这到处跑是忙啥呢? 大嫂道:“我想着现在到处都在建房子,你看砖厂的生意都这么好,我想沙子水泥的生意也应该不错。但是咱安平没有卖的呀,我就跑得远了些。晓阳,现在咱跑运输的活现在也不用我费心,我就去找了找卖沙子水泥的,就在人家门口不远的地方守着,看看人家生意咋样,这些天,我可看了,这沙子水泥的生意可以干”。 看着大嫂说得头头是道,但是沙子水泥都是力气活,大嫂一个人,怎么能干。我正想开口。二哥说道:“大嫂,这个生意你干不了,是个出大力的活,挣的是辛苦钱,投入也不少”。 大嫂道:“钱是难挣,但是难挣不也得挣,这么好的机会咱不逮到,以后孩子花钱咋整。” 晓阳道:“就是,只要瞅准机会,大嫂,我支持你,需要多少钱,你开口,我去借”。 二哥接过了孩子,大嫂进了里屋,找了一个恩阳不用的本子和一支铅笔,和晓阳俩人就算起账来,我坐在晓阳旁边,看着大嫂从场地租金算到了进货,从运输算到了收账周期,头头是道,大嫂文化不高,只有初中毕业,但算起账来比中专毕业的晓阳还要专业。俩人算完,晓阳眼珠一转,道:“大嫂,干,钱,我出”。 我摸了摸自己的兜,心里暗道,这晓阳到底欠了自己的二舅多少钱。 二哥在那里哄着孩子,晓阳起身道:“二哥,这生意算了你一单,咱们三家,一人一股,我们的就挂在爹身上,你的钱我替你出了,到时候挣了钱你要连本带利地还我。你可得帮着大嫂,把生意做起来,不然你下半辈子,就得给我打工了”。 二哥看着怀里的岂同,道:“多少钱呀,我还下半辈子都得给你打工”。 晓阳道:“你一个月多少钱?” 八十五。 晓阳笑了笑,道:“不好意思,算少了,要是亏了,那你两兄弟就得给我和大嫂打工一辈子”。 又闲说了一会,我和晓阳带着二哥就回了安平,把二哥送到了砖厂的宿舍。晓阳道:“二哥,都到你门口了,你不让我们进去看看呀”。 二哥有些难为情地道:“下次下次,等我收拾收拾,这次没有收拾”。 晓阳伸着头,看着寝室门口,笑道:“二哥,看把你吓得,咋,屋里藏人了?” 二哥慌忙下了车,道:“快走吧快走吧,你们还要回县城”。 出了砖厂,晓阳就道:“我咋看二哥的寝室开着灯那?” 哪有啥,估计走的时候没关灯。 不是吧,二哥到家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你说不会是芳芳在二哥寝室吧,我印象中,芳芳好像是住在砖厂的,那时候她还经常到大院里来找我。 我看着晓阳,道:“别瞎说,二哥是个正经人,这没结婚二哥咋会和芳芳住一起”。 晓阳冷笑一声,道:“看来咱领导是贵人多忘事啊,咱俩为啥突然结婚,你忘了”。(这一章被下线了,还要重新发) 回到家,已经十点,晚上的时候已有凉意,晓阳泡了脚,就早早地睡了。怀孕之后,晓阳睡觉的姿势,不再像以前那么随意了,以前的时候,晓阳总是喜欢抱我紧紧的,但现在的晓阳,都已经没有了固定的睡姿。 今天的晓阳累了,躺下不久就睡着了,静谧的夜晚,县医院家属院的草丛里,也传出了蛐蛐的叫声,看着晓阳微微起伏的胸脯,耳边也有了淡淡的鼾声,已渐入梦境。我拿起了毯子,盖在了晓阳身上,晓阳一把抓住我的手,两手一抱不再松开,满是幸福模样。 摸到了灯绳,啪的一声灯灭,听着秋虫和鸣,想着晓阳和大嫂今天随口一说就敢开办沙石厂,一声不响就买车跑运输,如果换作我和二哥别说借钱,就是手里有钱是否敢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想了想,恐怕我们不敢,大家也不敢。毕竟这个钱,在那个年代,是一个人一辈子挣的钱。晓阳为什么敢,大嫂为什么敢,我想晓阳是缘于家里给的底气,大嫂是缘于自己的眼界,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那晚又梦晓阳。 一连几天,晓阳就带着城关镇的干部们分片包干地搞卫生大清扫,大着肚子的晓阳带着副镇长张洪平跑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熟悉情况,清理卫生死角。张叔带着我们,就再起一座砖窑的事和县里各部门对接。而各村巡逻打更的事,也已经做了安排。 二叔的事也尘埃落定,老卫来找我,道,结果出来了,劳动改造九个月,老卫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破例,带着我和二叔见了一面。我本想准备些东西,但老卫说没有用,带不进去。 那扇铁门厚重高大,铁门徐徐打开,我和老卫在门口办了手续,又是两道门,看着高墙和上面的铁丝网,四周有四个岗亭。 老卫道,现在手续走得都快,你二叔说不定明天就不在这了,然后看了看前面带路的同志离我们有些距离,悄声道:“这里都已经关不下了”。 到了房间,铸铁的栏杆把房间一分为二,不一会就看到二叔被带了进来,老卫是老资历,和里面的同志都很熟识,见二叔进来,就拉旁边的人出去抽烟去了。 二叔憔悴了不少,这两年二叔开着代销点,虽然生意一般,但是麻将摊子也许是挣了些钱,让二叔看起来意气风发,但现在的二叔瘦了一大圈,和前些时日判若两人,颧骨都已经有些突出,身上还穿着前些天的衣服。 二叔看了看自己,努力挤出了笑容道:“这边条件不行,一间屋住了二十多人,睡觉都要倒班,你看现在,都快没个人样了,但看守的同志说了,等到了那边条件就好些了。” 看着二叔这般模样,我十分心痛,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好在时间不长,只有九个月。 二叔道:“老三,我进去之后,你得帮叔照顾好家,照顾好你的堂弟弟妹妹,要是你二婶有啥需要帮忙的,你一定要搭把手”。 二叔,你还说这些,放心就是。 二叔叹了口气道:“进来才知道后悔啊,哎,谁也不怨,就怪自己太贪心,要是早些时间收手,哪还有今天这些烂事。朝阳,我可告诉你,这里面的都是能人,等叔出去了给你介绍两个朋友认识。” 二叔看我并无反应,又道,咋回事咋回事,咋说到这里来了,你们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朝阳,你好好干,可不能学二叔,走歪了路。还是当公家的人有出息啊,这里的人,提起了你邓大爷,提起来县委钟毅,没有人不服气的。哦,对了,巧得很,里面有一个小兄弟,说之前还和邓县的女婿打过架,说什么还打过什么领导的儿子,还说这事现在还没完,你说这吹牛吹得。 我听了之后,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说的几年前因为剑锋在电影院打架的事,看来当初的事人家还记着,回去必须和剑锋说一说。我不想二叔和这些人有什么瓜葛,就劝了二叔几句,不要和里面的人有什么来往。二叔又嘱咐着照顾好二婶和家里,说着说着,眼泪也就下来了。到了时间,我和老卫就出了一道道铁门。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心里一下就开阔了。 晚上,本想叫张叔,但张叔已经有了安平。没办法就想着找李叔来出面陪酒,算是给老卫致谢。 说来也怪,老卫在乡大院里除了吴香梅和张叔,也就是能给我几分面子,但见了李叔,俩人是比亲兄弟见面还亲。 李叔毫不客气地道:“老卫啊,你老小子也就会抓个赌了,你们的人最近都歇业了咋地,这咋小偷小摸的都集体营业了一样。我可告诉你,咱老钟老邓对你们的工作可是相当有意见。” 老卫道:“我的李哥哎,其实已经抓了不少了。你都听说了,我们内部人能不知道,我们都觉得面上无光啊,干脆你李哥别在工业园区干什么主任了,到我们局干一把手。” 李叔道:“我倒是想去,但是你们衙门大,咱老李官小,迈不过你这门槛啊”。 老卫掰了一个鸡腿,一边吃一边道:“别说这个,还不是在咱钟书记和邓县,还不是周鸿基一句话的事。” 老卫啊,你说你们笨不笨蛋,杀人放火的查不出来,你们连两张照片都查不明白,我可听说,你们老大是被钟书记骂得狗血喷头。 老卫把鸡骨头一吐,李哥,听说这事地区领导都过问了? 李叔悄声道:“嘛的,本来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你们的人专门跑到省城找了专家鉴定照片是假的了,没想到那个混球把照片寄给了学武,把学武气的,直接到了老钟办公室给,你说这事是没完没了。” 我听着两人对话,没想到文静和友福假照片的事又被人拿出来做文章,又想到二叔在里面碰到的人,心里暗道,说不定是因为这事有关。老卫和李叔两人越喝越兴奋,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把两人都送回了家,又去阿姨家里接晓阳。 进了门,阿姨和晓阳坐在了沙发上,就以安平的老前辈为切入点,写了安平的干部群众在县里的领导下,大家团结一致谋发展,将乡镇企业做大做强,拥有丰厚历史底蕴的高粱红酒厂插上了科技的翅膀,实现了自动化量产,让我们现代人也能品味到了原汁原味的历史美酒。 阿姨看着我写的稿子,颇为满意地道:“动手要能干,张嘴要能说、提笔要能写,这是最基本的素质,只干不说不行,上面不知道;只说不干不行,下面有意见。” 我说道:“阿姨,您要是认可这稿子,那我们安平高粱红酒就有机会上省报”。 晓阳道:“那是肯定,妈的同学都在省城,给你上个省报还不简单”。 阿姨把眼镜往下放了放,停下了织毛衣的手,笑道:“你们不用这样套路我,这事不需要走关系,你们呢就按照你们的渠道,先到县里,然后报到地区,让地区找省报在地区的驻点记者,他熟悉情况,会来安排。人家是专业的,请人家提提意见。但是这行里有个规矩,要有润笔,你们不要坏了规矩。” 晓阳道,啥意思,毛笔字,喊朝阳去给他研墨呀。 阿姨看着晓阳,道:“咋还没生那,脑子就糊涂了,是这个”。说着两根手指就比起了数钱的动作。 晓阳瞥了一眼,道:“歪风邪气”。 阿姨笑了笑道:“在以前,大家识字不多,大街上找个人写封信都要花钱的,改一篇文章,劳神费力不是那么简单,要占用别人很多的休息时间,你们好好学习人家的文章,就当交了学费吧”。 晓阳学着阿姨织起了毛衣,学着学着就哈欠连连,阿姨就打发我们睡了。 这间晓阳以前的闺房,里面的被褥一应俱全,就是做好了我们要在这里休息的准备。 第二天刚刚到了安平,就看到老卫车没停稳就小步快跑地进了张叔的办公室,几分钟后就匆匆地上了车。 正纳闷这是什么事让老卫这么着急,李叔就疾步匆匆地到了我的办公室,道:“出事了,在县城骑人力三轮的那个老前辈,被害了。钟书记和邓县马上过来,老卫他们已经去了,快去找香梅”。 第97章 年轻就是本钱 一大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来不及披上外套,我和吴香梅、张叔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 道路两边的玉米秆郁郁葱葱,整个空气之中弥漫着成熟玉米秸秆的味道,路上不时有头顶毛巾的老乡赶着驴车去掰玉米。 老人住的地方离乡里大院不近,是靠近柳集接壤的地方,吴河村。对于这位老人,我们知道得不多,就是在那天的抚恤补贴发放仪式上,才知道他叫吴效忠,主要是在县城骑人力三轮车。 这种三轮前面是一个木头的车厢,人在后面骑。县城其实不大,这些车夫生意其实是惨淡的。想在人群之中认出他们并不难,车夫们最为显眼的标志就是脖子上搭了一个早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毛巾,这个季节,在县城骑车,不冷不热,是干活的好时机。但却不是他们的旺季,只有天酷热难耐又或者寒风猎猎的时候,县城里的人会更多地舍得花几毛钱坐一坐这个人力三轮。 我们的速度很快,但路上不时有闪着警报的汽车飞驰而过,吴香梅数着,道:“张书记,已经过去了四辆了。” 张叔望着窗外,有些愤怒道:“枪林弹雨都走来了,没有倒在敌人的屠刀下,却被不法分子给害了,性质太恶劣了。这次如果不查清楚进行法办,咱们怎么向群众、向历史、向后人交代。” 吴香梅道:“看来这次县里公案的人是全部出动了”。 还没有进入吴河村,就已经看到有人群在往那边走,张叔道:“看来已经尽人皆知了,这事不尽快解决,会在群众中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和巨大的心理阴影,我到安平,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也遇到过,但是如此恶劣的,就没有听说过。” 进了村,胡同里到处都是人,吉普车的发动机轰鸣,人群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路,看着又来了一辆车,大家都看着我们,不时地指指点点,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与判断,眼神之中尽显悲愤与同情。 勉强开车挤进了警车的后面,张叔我们下了车,老卫带着派所的几人正在外面维持秩序,见到张叔,忙走了过来。道,县局的精兵强将全来了,各所也抽了人正在支援,咱游县专门从地区打来电话,说尽快破案。 游县还在住院? 还在住院,张书记,你是知道的,最近找他的人多,他老人家马上六十了,精力比我们差些,都快退了,这个时候没必要了。 两人口中的游县,就是我们的副县兼公安局的一把手。从地区公安局下来了多年,前些年也干出了不少的成绩。由于年龄大,快退了,加上身体又不好,一天在局里不到半天,不是去住院,就是去住院的路上,所以私下里不少人都喊他游半仙,意思是小日子过得像是神仙一样。虽然是调侃,但下面人对老游意见不小,毕竟是县里最大的局,这么多的人,吃喝拉撒没有拍板的,老游不在,也没有主心骨,所以县里的公案是比较涣散的。钟毅本计划向地区反映,换了老游,但您在老游是老资历的份上,加上又要退休了,就没有动。 县局刑大的人封锁了现场,有两个人我还比较熟识,是二哥晓勇的同学,二哥晓勇每次回来,总喜欢把我叫着一起去和他的这些同学拼酒。但酒桌子上大家更多的是对晓勇的羡慕,留在省厅,结识二嫂,让二哥年纪轻轻就已经上了副处。二哥倒是谦虚,说省厅别的不多,就是位置多,像他这种副处,就是个大头兵,还没有县局的一个副所长好使。 聊了没几句,就听到了急促的警笛声,老卫踮脚看了看,人群围着,看不到什么。忙吩咐身边的同志道:“去去,把路让出来,都堵着路是咋回事”。 两名派所的同志马上上前吆喝,张叔看着时间,算着应是钟毅和邓牧为要到了,也带着我们出去等待,还没走多远,就已经看到前面的人群也在让道,就看到钟毅和邓牧为俩人一路风尘,匆匆而来。 见了面,大家都是一脸严肃,钟毅道:“情况如何?” 张叔看向了老卫。 老卫忙道,刑大接管了现场,现在正在找线索。 邓叔叔道:“怎么发现的?” 早上的时候,老前辈家里的门开着,一看,人已经躺在地上了。 几人边说边走,就来到了大门口。看里面的人正在做着勘查,也就没有进去,只是在大门口看。 老卫招呼了刑大的领导,道:“这是刑大负责人,王守谦”。 王守谦道:“领导,结合之前掌握的情况,现在我们初步判断,是谋财害命。” 钟毅道:“有没有找到线索。” 王守谦道:“现场被破坏严重,我们来的时候,不少人还在院子里,现在还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已经向地区支队做了汇报,他们会派专家过来。” 钟毅看了看周围,残垣断壁之间有一扇破旧的木门,说是门其实也很多余,这土坯垒的院墙不过齐胸高,上面点缀了一些仙人掌来防盗,像我这种个头稍高的人,不需要踮脚,院子内的景象一览无余。老人还趴在血泊之中,几人手边拿着尺子、放大镜忙碌着。和大多数家庭一般都是三间正房不同,这吴老前辈的房子是两间土坯屋,门楣之上有一个褪了色的小铁牌,这铁牌我认识,是光荣之家的牌子。门前是两棵树,一棵是枣树、一棵是石榴树,枣树上结满了枣,红的青的红青相间的,而石榴树上的石榴个顶个的大,不少看着都裂开了,露出了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枣树和石榴,多好的寓意,一个象征着多子多福,一个象征着早生贵子。看来老兵回到家乡,还是有着最为朴素的愿望,娶上一房媳妇、生俩大胖小子。但这个愿望老人至死也没能实现,可以想象,一个断臂何处话凄凉。而离老人不远,就是他谋生的工具,一辆人力三轮车,三轮车上还能看到斑斑红漆。 张叔把村长吴利群喊了过来,这也是吴庄的老村长了。在吴河和我大嫂家在王庄差不多,家中兄弟多,自己也三个儿子,也是靠硬实力当上的村长。这在农村并不罕见,没有几双拳头撑腰,在那个时候的农村,很难站稳脚跟。 老吴道:“效忠叔是打过鬼子的,比我大不了多少,按辈分我应该喊叔。这次回来,就已经打算不再骑人力三轮了,这不把被褥铺盖全部带了回来。效忠叔说了,在县城车子蹬不下去了,一出门,不少人都跟他打招呼的。管拉车的一下把几年的管理费都退给了他。这拉着客那,说不定就那个人过来给他塞钱。这以前拉车,人还跟他砍价,现在他说多少是多少,有的人给了钱还不让找,下车就走。效忠叔说,以前都喊他骑车的,现在都喊他爷爷。说一个穷人哪享得了这个福,干脆就回来了”。说完之后,老吴擦了擦眼角,继续道:“乡里发了抚恤补贴,效忠叔就找到了我们大队上,说他一个孤寡老人要这么多钱干啥,这些年在县城蹬三轮多多少少也挣了些钱,就打算十一的时候把钱给村小捐了,效忠叔说,他想不明白,鬼子都赶走了四十年了,咱咋还受穷。这不,这不时间还没到那,就发生了这事。” 钟毅和邓叔叔听了之后,无不动容,俩人各自抿着嘴,点了点头,交代道:“等咱们的同志把这事处理完,庆合,你们和村上一定风风光光地把咱效忠前辈送走,到时候,我和牧为都来抬棺。” 老吴又介绍着效忠老前辈家里的情况,当年还是公社的时候,效忠老前辈可以不参加劳动,也不缺他吃的,但是老人要强,根本不接受村里的帮助。本来村里安排了老人放羊放牛,但效忠前辈都拒绝了,牛羊最后都要被杀了吃肉,实在不忍心再杀戮。就和几个老兵一起,到县城里骑三轮。 钟毅叹了口气道:“庆合,这事咱们考虑不周啊,这些钱是被人惦记了。”不多时里面便传出话来,勘查基本结束了。钟毅和牧为走上前,看着已经盖了白布的老人,两人低着头,鞠了躬。 副县长、公安局长老游匆匆赶来,钟毅看着气喘吁吁的老游,道:“游副县长,你来得真是时候。” 老游喘了口气,道:“钟书记,我是从地区医院赶过来的,这不一早就去输液去了”。 钟毅看着老游手上贴的医用胶布,下面还有一个酒精棉。道:“老游,既然身体不行,就好好休息吧。” 老游表态道:“我们一定尽快破案。” 钟毅没有扭头,也看不出表情,只是看了看地上的效忠老前辈,就转身走了。邓叔叔瞥眼看了一眼老游,也跟着出了门。 张叔看两位领导要走,忙快步跟着。吴香梅没有跟着进来,见领导们出来,也就跟着走了。到了封锁线的位置,看着围观的群众个个眼里含着泪。钟毅停下了脚步,说道:“乡亲们,我是县委钟毅,请大家放心,吴老的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请大家相信县委县府。我们一定将不法分子法办,给咱乡亲们一个交代。” 谢绝了我们的挽留,钟毅和邓叔叔两人一脸严肃地上了车,就往村外驶去。 到了县委大院,已经过了饭点,府办没有主任,邓牧为的秘书卢卫东,现在已经是副主任,就暂时代理着主任的职责,小食堂里已经留好了饭菜。一份豆芽肉丝、一份凉拌银耳,还有一人一碗猪肉白菜炖粉条。 食堂并没有划定谁坐哪一桌,但约定俗成的四大班子的领导都有固定的位置。而卢卫东这些中层和普通干部的位置则并无固定,就是谁来得早谁想坐那里就坐在那里。现在食堂里只剩下两桌,一桌坐的是钟毅和邓牧为,一桌坐的则是卢卫东和钟毅的司机小王。 饭桌子上大家一般不谈比较敏感的工作,特别是人事上的事,但今天食堂里只有这两桌人,而卢卫东他们还隔着几桌。 钟毅咽了一口馒头道:“老邓,我看有些事是要下定决心了,不然耽误的事情,太多。我看就让老游安心养病去吧,现在这个局面,不换上一个干将来,局面控制不住。” 邓牧为道:“是啊,老游这个状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说群众有意见,他们内部意见也很大。现在正是大力搞工业强县的时候,杀人放火的事都搞出来了,这环境怎么留得住人。” 钟毅点了点头,略有所说地问道:“这次不让地区给我们派了,从咱本地找一个熟悉情况的,要严打,要迅速扭转被动局面。” 这个怕是难以成型吧,我看现在都是异地交流。 现在还没有文件,只是约定俗成的规则,我看咱们想好人选,直接去找地区汇报。 邓牧为看了看空荡荡的食堂,只有自己的秘书和钟毅的司机,把头向着钟毅凑了凑,悄声说道:“上次齐专员交办的事,你糊弄了过去,这次我怕地区这里通不过。” 钟毅放下来了筷子,道:“下面的乡不去,只想待在县城,还不想去部门,这不明摆着想城关镇或者工业园区的一把手,这怎么可能。我看城关镇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是给了面子。” 俩人吃完就起了身,卢卫东忙小跑过来,小王则慢悠悠地走到桌子跟前,把碗筷收拾了。 大院里梧桐树已经有了一些落叶,钟毅和邓牧为两人背着手,就慢慢开始散步。钟毅又道:“老邓,我们先不管地区同不同意,你觉得谁适合接替老游。” 钟毅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了一张散落的废旧报纸,打开看了看,邓牧为明白,其实钟毅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但是老游的位置是副县,换作是谁都是要上一个台阶,一个平安县,算下来这样的位置也不过二十出头。但老游的位置,最为特殊,无可比肩。邓牧为此刻,最想推荐的不过是两人,一个是李尚武、一个是张庆合。但对于张庆合,邓叔叔想着合适的机会去推荐给钟毅,让张庆合出任地区交通工程公司的老总。邓叔叔道:“老钟啊,抛开私人感情,我认为李尚武同志是合适的。” 钟毅笑了笑道:“老邓啊,你这个人就是念旧,这报纸都泛黄了,你还要捡起来翻一番。你这个私人感情,抛得不够远啊,这个时候,还是想着你的老战友。” 邓牧为也笑了笑,说道:“念旧好啊,知根知底才能知人善任嘛。” 钟毅道:“举贤不避亲,牧为,我赞成你的意见,现在看来,咱们这盘棋是要动一动了。我有几点思考,与你交换一下意见。既然你提出李尚武同志接替老游,我看咱们把地区交通工程公司负责人一起推荐了,你觉得谁合适。” 邓叔叔看了看手中的旧报纸,直接卷了卷,背着手道:“我看委办主任崔浩是全程参与了两高路的修建,协调能力也很强,又是副县级,咱们把他推荐过去?” 钟毅笑了笑,道:“老邓啊,你没有推荐张庆合,我很意外。” 邓叔叔道:“庆合现在级别不够,跨过去有难度,崔主任任委办主任以来,工作上兢兢业业,成绩有目共睹,钟书记,我看他是合适的。”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友福的事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看这次还是和以前的手法一样,我们先把友福的事落实了,提前落子,断了他的念想。” 那喊庆合继续去修路? 我看不一定,尚武走了,工业园区的事情要继续抓,从安平的经验来看,老张抓工业是有一套的,我看就让老张接替老李,以县长助理的身份,抓工业园区。崔浩走了之后,这边还有机会。这样香梅同志那边,我们也有了交代。总之咱们的出发点就一个,打开局面,推动工作,造福群众。下午我就送友福去城关镇,明天就去地区。 当天下午四点,钟毅亲自出席了城关镇的干部大会,宣布了副县长孙友福兼任城关镇的书记。作为乡里唯一的镇,由钟毅亲自出席的干部大会,只有城关镇。 晓阳主持了会议,满江部长宣布了文件,友福做了表态发言。晓阳则代表城关镇班子做了表态。倒是一些老生常谈的程序。晓阳道愉快接受县委工作安排,真诚欢迎友福同志到城关镇工作,将在友福同志为班长的集体领导下,努力做好各项工作,不负县委重托。 钟毅笑着看着大家,道“组织上考虑将友福同志放到安平,是经过深思熟虑和通盘考虑的,友福同志大局观念强,工作能力强,具备敢于开拓的创新精神和百折不挠的坚强毅力,县委对于友福同志、晓阳同志的工作是全力支持的。城关镇是咱们县唯一的镇,也是咱们县工业基础最好的镇,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将七万群众托付给大家,这是莫大的信任和重托……” 听着钟书记的讲话,晓阳长舒一口气,心里暗道:“看来有些工作可以继续往前推了”。而坐在台下的一众班子,看着刚满三十的孙友福和不满三十的邓晓阳,心中无比感叹。你说都靠关系吧,孙友福家里世代贫农,别说领导干部,就是把族谱翻烂了村干部都找不到一个。你说不靠关系吧,而邓晓阳的父亲是如假包换的县府一把手邓牧为。 大会结束,友福和晓阳送了钟书记,友福和大家握了握手,算是加深认识。大家散了会,齐江海快走两步,赶上了友福和晓阳,道:“孙县,邓镇,咱们三个可是一个培训班里的同学,今天友福来我高兴,晓阳,我可是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今天没有外人,咱们给友福接风。” 友福看了看手上腕表,道:“江海,邓县还找我,说散会之后喊我去找他,晚上的时候,县里还要接待一家上海客商,咱们以后日子多着呐,我看今天咱们就不搞了。” 晓阳打趣笑道:“江海,咱孙县不去,你要不单独请我,我喊上我们家朝阳陪你。” 齐江海道:“算了算了,李书记的酒量我是见识过的,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外地干部,我可不干。” 晓阳道:“江海你可不耿直啊,喝得过就喝,喝不过就跑,这可是游击队的做法,不像咱正规军的觉悟”。 孙友福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咱们江海肯定是海量,来日方长,细水长流,晓阳,江海,我赶时间,就先走一步。” 看着孙友福乘坐着县级领导才乘坐的小轿车,晓阳笑了笑,心里暗道:“这进步是真快。” 孙友福走了,齐江海道:“晓阳,今天我又有事,就给你请个假,也要先走一回”。 晓阳道:“你看你看,不是说都准备请吃饭了吗?咋又有事了。” 齐江海道:“你们都不肯赏脸,我也只有自己安排了”。说完之后,就开车去了。 晓阳道:“看来这是要出远门呀,没下班就走了。” 第二天公安的人针对效忠老前辈的死持续开展着调查,地区也来人作了指导,对相关线索进行了分析。吴老革命的遗体也被暂时保存了起来。 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老卫压力不小,周边的群众个个都是人心惶惶,不到天黑周边的群众便不再出门。而张叔交代,把所有发给老革命的钱全部由乡里大张旗鼓地帮着存进了乡信用社。避免再有歹人打老前辈的主意。 乡里抽出了一部分力量配合县里搞群众安抚和秩序维护,张叔则开会专门研究了建筑公司的事。 安平建筑公司的老总伍健道:“现在乡里应该完全放开建筑工人的招聘,把权力下放给企业,现在手上的工程都已经积压,除了韩羽公司的项目,李举人庄的向阳希望小学还没开工,砖厂的二窑还没开始动土,上百户的民房还等着建设,需要的人迟迟到不了位。” 吴香梅道:“伍总,如果把选人的权利也放给你们,你们这企业不就脱离了乡里的监管吗?那还算啥乡镇企业。” 伍健看吴香梅提出了这个问题,也没想出来合适的反驳理由,毕竟现在这个环境之下,安平对建筑公司除了在招聘工人方面会管,其他业务上的事确实没有插手。 张叔搓着自己的眼镜片子,听着大家的发言,看了看我,说道:“朝阳,你的想法,说说,说说。” 我看着吴香梅和伍健,两人都是竖直了耳朵。我想了想,道:“我看现在我们还是要解放思想,一切不利于企业做大的条条框框,咱们都要大胆突破。本来这建筑公司也不是单纯的咱安平的乡镇企业,我看咱们只对效益负责,到时候只管收钱就对了。” 张叔点了点头,道:“香梅,我也是这个意见,上次钟书记也说了,要给广大富余劳动力参加劳动的机会,他们需要什么人,自己去找,企管站不负责招聘了,缩短时间和流程。咱们只管年底收钱。” 吴香梅听着张叔的话,又看了看大家,都没有人表态,也只有答应了。 下午的时候,钟毅从地区返回,没进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去了邓牧为的办公室。 本在汇报工作的民政局老袁见钟书记进来,忙起了身。 钟毅道:“老袁啊,你汇报完没?” 袁成一看,这是两位领导有事相商,忙说道:“钟书记,邓县,你们先忙大事,我下次再来”。说罢收起了桌子的文件放进了手包,匆匆告退了。 邓牧为也起了身,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钟毅直接坐在了邓叔叔前面的位置上,敲了敲桌子,笑着道:“老钟,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第98章 村子里的狗都吓破胆了 邓牧为道:“老钟啊,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从咱钟书记的嘴里说出坏消息来,还是十分难道啊,我倒是听一听,这个坏消息有多坏。我不信老齐能做出出格的事情。” 钟毅看着窗台上的菊花,随手拿起了一把剪刀,剪下了两片泛黄的叶子,念了句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老邓啊,齐专员只说了一句话,支持我们的方案,选人用人要五湖四海,就像地区办的主任李学武,这么核心的位置,不也是从咱们县提拔的。 邓牧为听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栽下梧桐树,引来的不都是金凤凰,看来人家是看中老马的位置了”。 怎么样?你要是不同意,咱就装作听不懂。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年轻人有进步的心态也是好事,老钟啊,我没有意见,毕竟都是为了工作,再说,府办主任也不是我的自留地。说着,就摸出了桌子上的烟,俩人一人一支地抽了起来。其实,俩人都懂,妥协实属无奈,如果俩人不同意,那么在县里推荐的干部人选上,不会这么顺利。但拿一个府办主任,换一个正处、一个副处,这么算下来,县里不吃亏。抽完了烟,邓牧为将烟头掐灭在了烟缸里,钟毅也掐灭了烟头,又将过滤嘴拿在手上,慢慢地拨开了包裹过滤嘴的黄纸,过滤嘴的海绵里有着发了黑的斑斑痕迹。 钟毅道,这层纸包着,咱就不能说里面是个黑东西呀。老邓,尚武到了公案,必须用雷霆手段开展严打,尽快把吴老前辈的案子破了,还咱县里一片安宁。 在安平乡大院,副县长、城关镇的书记孙友福组织召开了乡镇建筑公司调研会,李叔、张叔和柳集的老杜都来参了会,选在安平的目的,就是因为安平有全县唯一一家立足农村的建筑公司。 群众对建房的需求太大了,不少土坯房风雨之中已经二三十年,特别是前些年没有计生,一个家庭里面都是四五个甚至七八个孩子,如今这些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成家立业不要求什么彩礼,总要有一处红砖瓦房。建房倒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而最让人为难的是找不到建房子的施工队伍。以前村里面多少有几个会建筑的师傅,盖个猪圈、垒个土坯房还算将就,但是盖红砖瓦房,村里的泥瓦匠就是半吊子水平了。 而安平成立了建筑公司之后,人员规模已经到了一两百人,这一两百人大多都是周边乡里有些功底的泥瓦匠,跟着县里建筑公司的老师傅学了技术,基本上已经可以上手。 但是韩羽公司的厂房规模着实有些大,乡里建筑公司像蚂蚁筑巢一样,从围墙、到车间、从地面平整到厂房建设,已经有了些模样,按照现在的进度,在年底之前,可以实现完工,这也是韩羽公司的目标,一年建设、两年投产,三年之后开始盈利。 友福组织开会,都是熟人倒不拘束,大家都懒得喊门卫老王打扫卫生,倒是芳芳主动拿了一把扫帚,把些许落叶扫了扫。 张叔从桌子底下掏出来两个烟灰缸,一个放在了我们这边,一个放在了友福跟前。看着我们拿出来烟灰缸,吴香梅马上给了芳芳一个眼神,芳芳就起了身,把会议室的几扇窗户都又向外推了推。李叔道:“咱农村的建筑确实是老大粗啊,你看会议室的玻璃上,都是油漆。” 李叔一说,张叔就起了身,看了看窗户,指了指,笑着道:“老李,你才去了工业园几年,就挑起了咱安平的毛病。一会我就去买些油漆,你给咱大伙现场刷漆,把你工业园的水平给咱拿出来,要是刷到了玻璃上,咱可把你的官服扒了擦干净”。 李叔道:“老张哎,都知道你这老家伙最抠门,我的衣服上要是擦了玻璃上的漆,你老家伙不得说我倒插门的女婿又占了安平的便宜,不得把我衣服扒了,把油漆洗下来才让我走。不行,估计还走不了,还得让我交水钱和洗衣服的钱”。 杜书记道,老张,你看你把咱张县长说的,咱张县身上就这点优点全部被你说中了。 张叔道:“你俩在咱孙县面前摆正位置,别忘了,在老张可是把建筑公司这么好的事,都不忘拉你们一把”。 孙友福笑着说道:今天咱们开会,就是要说一说建筑公司的事,如今农村建房的需求很大,县里就两家建筑公司,是不可能满足群众需求的,安平的建筑公司,应该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钟毅书记、牧为县长都对安平的建筑公司的模式做了很好地思考。我先传达一下两位领导的意见。一个是安平建筑公司立足农村,要为农村培养更多懂技术的建筑工人,让他们开枝散叶,第二是明确在未来的发展定位。 我看咱们县的建筑市场分为三个层次,一个是县城区域内以厂房和楼房为代表的第一梯队;第二梯队则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比如咱们的学校、各乡七站八所的办公场所、各乡的小型的作坊式企业。第三梯队则是咱们群众的自建房;第一梯队交给县里的建筑公司;第二梯队也是咱财政的钱,就交给安平建筑公司;第三梯队则交还给咱群众自建。这样就明确了大家的职责,引导咱们县建筑企业更好发展,大家发表意见。 吴香梅看了看左右,见大家都不表态,道:“孙县,这个方式不妥吧,今天我们建筑公司的三家主要股东都在,我就冒昧地先发个言,如有不妥,以我们张书记的意见为准。我们建筑公司培养建筑工人,咋培养,我们这可是乡镇企业,我们把人培养了,还要放回去,放回去之后,这不是给我们抢市场吗?第二个问题,县里说我们安平建筑公司负责第二梯队的建筑任务,可是我们就在安平,人家凭啥找我们那?这里里外外算起来,我们安平,当然,也包括大股东柳集和工业园区都亏大了”就这两个问题。 吴香梅说完,我看着孙友福在记录,等吴香梅说完,孙友福抬了抬头,道:“恩,提得很好,我看大家把问题都说完,咱们一起讨论”。 杜书记看着张叔和李叔并没有表态的意思,就直接说道:“孙县,刚刚香梅同志提的问题,我很赞同,但我补充一点,作为柳集来讲,缺的不只是建筑公司,还有建筑材料。现在沙子、水泥、包括红砖都缺得厉害。建房的成本现在很高,不只是建筑队的问题,还有材料的问题,就比如砖窑厂,我们这里几个乡镇,就安平有一个砖窑厂。” 孙友福点了点头,道:“我们一会一起讨论解决方案,张县、李书记,继续”。 现在张叔还是安平的书记,但是还挂着县长助理的身份。这县长助理本身就是正科,就是为了让张叔方便修两高路,而临时加的头衔,友福为了表示对张叔的尊重,还是称张叔为张县。 孙友福在安平任副乡长的时候,张叔是乡长,那个时候的张叔,是没少批评孙友福。但看如今,才几年光景,这个当时的小媳妇如今已经成了妥妥的副县级干部。张叔看着孙友福,心里也不禁感叹,天时地利人和,时势造英雄啊。在县城,说一个人成为副县,在普通人看来,这个难度,可以与登天比一比。 李叔看了看张叔,张叔看了看友福,俩人都没有发言。友福看了看我,说道:“朝阳,你的意见”。 对于友福的表态,从内心讲我是多少有些不理解,培训了工人,让他们回家自己组建游击队又与我们的建筑公司搞竞争,实在是有些自毁前程的感觉,但是友福今天来,是带了钟毅和邓叔叔的工作指示来的,也就是说与我们商量只是说起来好听,其实只是让我们抓落实的。我看到了这一点,张叔和李叔更是早已看到了这一点。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意见。见我们都没有了其他问题,孙友福道:同志们,咱们一定要提高站位,站在县里的角度考虑问题。香梅说得对,咱们是乡镇企业,是集体企业,是为大家谋福利的企业,正因为这样,咱们才不能只算经济账。第一个问题,关于培养建筑工人的问题,县里会发通知,由各乡选拔有意愿的青壮劳力,不设条件,分批到县建筑公司和安平建筑公司学习,学习期间,不领取报酬,学习任务完成之后,各自回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们呢就可以完成农村自建房的建设任务。 友福喝了口水,芳芳起身看了看,拿起了水壶,就给友福添了水,友福看了一眼芳芳,笑了笑。 继续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县里有两个考虑,第一自然是满足咱们的农村建设需要,第二个最为重要,就是给咱们的广大的农村富余劳动力一技之长,给他们呢一个谋生的出路,现在来看,咱们必须给广大农村青壮劳力找一个致富的出口了。现在有些问题已经暴露,我看,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最好的钥匙。 听着友福这样讲,我的思路一下也就打开了,是啊。现在县里偷鸡摸狗、拦路抢劫的不断,其最为根本的还是游手好闲,想挣钱却找不到门路。 友福看着大家,继续道:至于香梅说的第二个问题,我看大家一定要转变一个误区,叫安平建筑公司,就一定在安平吗?我看不一定,为什么不在县城找个地方,甚至连名字也不一定叫安平建筑公司,可以叫县第二建筑公司。安平、柳集和工业园区,继续当股东就行了。 吴香梅道:“孙县,我打断一下,您的意思,不会又是地毯厂那个模式,给我们点钱,就把我们的摇钱树买走吧”。 孙友福笑了笑,道:“香梅同志,县里是尊重基层的劳动成果的,不然我还费这个劲,直接注册一个建筑公司,把第二梯队的业务拿给他干不就行了。” 张叔道:“友福啊,这件事咱们建筑公司是支持县里决定的,只要您一句话,明天我们就马上搬”。 李叔道:“友福,你别说,你刚才说的第二建筑公司的名号,我觉得挺好的,这样咱们做其他乡的业务,也不那么费事”。 孙友福道:“那第二个问题,就这样定了,张县,一个月完成搬迁和更名,你看有没有问题”。 张叔看了看大家,道:“各位股东,发表意见”。 那行,大家都没有意见,咱们就落实孙县的指示,一个月完成搬迁和更名。 孙友福翻看了一下笔记本,又道:第三个问题,建筑材料的问题,我看我们要鼓励咱们群众积极投身建筑材料行业。现在供销社都取消统购统销了,只要有能力的群众,也可以建砖厂,卖砂石。当然,建设砖厂的成本高,安平之前表示要建设一座新窑厂,要抓紧进度。 张叔道:“我打断一下,打断一下,安平之前汇报的安平二窑厂,因为资金缺口太大,搞不起来。” 张叔此话一出,我和香梅就看向了张叔,心里都暗道,啥时候说不搞了,前不久才看了场地,才说了勒紧裤腰带也要搞,都准备点炮动工了。 想想办法,挤一挤,把砖窑厂建起来。 张叔搓了搓脸,喉咙上的喉结动了动,道:“孙县,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就差去要饭了,正打算给您汇报,请县里支持三十万。孙县,您这次来,总要带点实际内容吧。我们香梅可是把羊汤都准备好了。” 友福笑了笑,盖上了笔帽,道:“张县,您是知道的,这次修路,县里财政紧张啊,咱钟书记和邓县差点就去卖县里的大楼去了”。 张叔笑着道:“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咱县里这么多县属企业,我可听说了,化肥厂的老王一天就收了七万多现金。这里面少数也得挣三五万吧。老王说了,该交的钱他们早就交给了县里。”。 孙友福这才想起了,化肥厂的书记老王以前是安平的副书记,收了玉米马上要种冬小麦,又到了施肥的时候,现在化肥厂每天外面都排着长队,效益是很不错。 友福笑了笑,道:张县说得对,县里今年是有一些进项,但是税收和财政的事要找咱分管财政的红旗县长。我看这样,打个签报,三十万多了,就写十万,我先签字,至于红旗县长和咱邓县签不签字,那就靠咱张县的本事了。 张叔道:“孙县啊,您一下砍了我二十万,哎,算了算了,有比没有好,咱县政府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只要咱孙县点了头,这十万肯定是要到账的。”说罢,又看了看李叔和杜书记。道:“咋,老哥俩,这发财的机会,你们跟不跟?老李,你看你眼睛瞪的,你别忘了,工业园区不能上面砖厂这种企业。” 李叔瞪大了眼,道:“咋,友福,老张,今天开这个会,这是鸿门宴呀?又打咱老李和老杜的主意?” 张叔道:“过期不候啊,你们不跟,我们可以让群众入股,到时候,可别怪咱老张吃肉的时候没拉着你们呀”。 李叔看了看文静和老肖,道:“你俩的意见?” 文静和老肖都笑了笑。老李一拍桌子,道:“工业园区出十万”。 张叔又看了看旁边的杜书记,杜书记搓着脸,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不是不想跟,是要不起啊!” 张叔一脸嫌弃道:“看你们穷的,就剩志气了”。 杜书记为难地道:“我们回去再挤一挤,再挤一挤。” 李叔道:“老张啊,我们都把钱出了,股份的事你可得算清楚,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你可不能搞花花肠子。” 张叔笑道:“放心吧,我们安平投入最大,今天晚上,我们投入两箱高粱红、十斤烧羊肉,怎么样,扎实吧”。 我心里暗道,张叔几句话,就要了三十万,三十万要是到了位,砖窑厂的资金难题就迎刃而解了。想着安平的酒厂升级是拿城关镇化缘,砖窑厂和建筑公司都是借的工业园区、柳集和县里。我看着张叔,心中满是敬意。 晚上的时候,就把大家都留了下来,都是老熟人,既落实了工作,又谈了砖窑厂的合作,所以就喝了不少的酒。 而在县城,另一场酒局也在悄悄地举行,在城关镇的驴肉馆子里,郑红旗、满江部长、老游和齐江海四人也在推杯换盏。郑红旗道:江海,你的进步全部依赖于咱满江部长,组织既然找你谈了话,你就不能辜负咱邓县、咱满江部长的栽培。 齐江海刚要起身,满江部长道:哎,红旗啊,见外了见外了,说句不好听的啊,你们三个都是外地干部,我作为本地人,作为管干部的干部,我知道外地干部不容易,特别是咱江海同志,年少有为,成绩有目共睹,早就该提拔了。 老游道:“江海啊,我可听说你们现在管得严,说是邓大镇长要求了,现在没有正当理由不能吃饭签单?这还是代理镇长就不让吃饭了,要是转了正,是不是连上厕所都要报告?你说咱吃饭是为啥,还不是为了吃饱了好干工作。今天这顿饭算在我们公安局。 齐江海道:“游大爷,我平时可没少蹭你的车回家,再说今天还有咱郑县和满江部长在,这顿饭就算我个人的。 满江道:“府办主任,江海,你这个位置,县大院的吃喝可都归你管”。 郑红旗道:“咱们还是提一杯敬咱游县,这次回地区任职,以后可是咱地区领导了”。 老游道:“哎,身体原因,身体原因,不然咱老游还是愿意和同志们继续在一起战斗啊”。端着二两的杯子,两口也就干了。 没过几天,就听到委办主任崔浩去地区任职的消息,而更让大家意外的是齐江海竟然去了县府办,成了县府办的主任。李叔则去了公安局,成了县政府党组成员、公安局长,和李叔文件同时下达的还有张叔的免职通知,张庆合免去安平乡书记,现在是县长助理,主要牵头负责两高路和工业园区工作,赵文静明确为正科级,负责工业园区日常工作。同期被提拔的,还有七八名年轻干部,不少人都是晓阳曾经的同学。 知道齐江海去了县府办,晓阳多少有些想不通,不知道齐专员八竿子打不着的本家侄子,在县城还成了精了。临走的时候,竟然给城关镇留了两三千的窟窿,从工业园区来了才几天,就吃了这么多。 我看着愤愤不平的晓阳,一边给晓阳顺着肚子,一边揽着晓阳。试着开导道:“齐专员毕竟在任上,这么大的领导,提拔一个正科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公平吗?别人都是辛辛苦苦干出来的,他倒好,整天正事不好,到处煽风点火,也不知道这次钟书记是咋想的,咋能让这种人去府办,你说府办这个位置,多么关键。还有,爸以后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晓阳,这不是没有证据,纪检查不出来,公安也查不出来,这事能咋办?还不是揣个明白装糊涂”。 天气渐凉,就想着洗脚,晓阳端过来洗脚水,让我很受感动。正打算脱鞋,晓阳道:“你给我按脚就不脱鞋了吧”。 我看着晓阳,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洗不洗的吧,这不是为了和你保持一致”。 晓阳道:“为啥”? 我给晓阳洗着脚,道:“这不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这脱了鞋,起码咱俩平起平坐,毕竟我下一步,和你平级。” 晓阳咯咯一笑,道:“咱俩平级,你开什么玩笑,咱就永远你是领导。来,领导,马扎给你,给咱按按脚”。 看着晓阳递过来的马扎,我一把拿在手上,道:“太过分了,你怎么能亲自搬马扎”。说着就给晓阳按了起来,想着晓阳对我的尊重,我不能让晓阳觉得我按脚不用力,晓阳的脸逐渐扭曲了,疼疼疼,轻点。 晚上的时候,就不时听到到处警报在响,晓阳感叹道:“李叔这股劲是真猛,幸亏咱没做亏心事,不然晚上怎么能睡的着觉”。第二天,去送晓阳到城关镇,路上的时候不时就听到了大喇叭滚动播放着播音员铿锵有力的声音。限期到公安机关自首的,从轻处罚,顶风作案的,从重处罚,提供线索一经核实的,重金奖励,并为线索提供人保密。 晓阳还是坚持把早饭从食堂端过来。看着油条和包子,晓阳拿着一个包子,吃了几口就塞我嘴里,拿起另外一个包子,吃了一半,又给了我。 我呆呆地看着晓阳,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试毒那?” 晓阳道:“滚你的,我是看看有没有韭菜馅的,咋都是猪肉粉条的。” 我看着满是粉条的两个一半的包子,道:“你都快吃完了,才看出来?再说,就是粉条的包子,哪里有猪肉?” 晓阳笑着道:“这不是吃着挺好吃的,吃了一半又不舍得吃完,想着你的嘛”。 晓阳又从我手中拿过包子,略有生气地说道:“这管食堂的是吃了多少钱,我看报账的单据上,早上买猪肉的钱都花了七八块,结果两个包子,连个肉丁都看不到”。 我看着晓阳,劝慰道:“水至清则无鱼,你现在还没有转正,别太急,慢慢来”。 晓阳夹了一根咸菜丝塞进了我的嘴里,道:“不简单呀,领导,懂得动脑子了”。 吃了饭,我就把晓阳的搪瓷缸子刷了干净,我俩一起买的,我的都已经脱了瓷,晓阳的还是如同新的一般。在食堂前面的一排水龙头下,不时地也有人与我点头打着招呼。个别面熟,应该是开会的时候一起遇到过,但就是记不到名字。晓阳到了城关镇,因为怀孕,所以和大家私下接触的并不多。所以城关镇的人我认识得也不多,加上大哥之前就在这个院子里被罚站,所以,我对城关镇里的人印象也不太好。 给晓阳送搪瓷缸,我推门进去,晓阳已经开始了工作,看着晓阳一脸认真地看着文件,并不抬头看我,而是用手指了指后面的柜子,让我把搪瓷缸子放在老地方。 我走到晓阳身后,一把抱着了晓阳,轻声道:“我去上班了,下班来接你”。 晓阳故作生气,娇羞说道:“快撒开,坏蛋,让人看到影响多不好。” 我捏了捏晓阳的脸,就要出门,晓阳道:“下班早些来回,文静说要谈一谈汽车运输公司联营的事”。 我点了点,挥了挥手,两步变作三步,不舍得走了。 刚刚到了安平,就接到张叔的电话,喊我和香梅抓紧时间去县里,一起到郑红旗的办公室,去争取县里的扶持资金。 吴香梅道:“朝阳,你别去了,你和老卫去吴河,这吴河的人一早就来了,晚上的时候有人在村子里吹军号,把村子里的狗都吓破胆了”。 第99章 谁会在半夜烧香 一大早就接到了县长助理张庆合的电话,让我和吴香梅马上准备准备,带着要补贴资金的签报去县里常务副县长郑红旗签字。 张庆合被免去安平的乡书记之后,就去了县里,作为县长助理,主要的工作就两项,一个是负责县里两高路的修建,二是负责工业园区的工作。工业园区的副书记赵文静,则被明确为正科级,负责园区的日常工作。因为之前计划生育的事,张庆合和吴香梅身上都还背着处分,在处分期内还不能提拔。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下一步张庆合将兼任工业园区的书记、吴香梅将接替张庆合,成为安平的书记。 到了办公室,正打算拉上吴香梅一起走。吴香梅正描着眉毛,看到了进来,也不避讳,一边描一边说道:“老吴一大早就喊人来找老卫,说晚上的时候村里有人吹军号,弄得人心惶惶的,这样,你和老卫去看看,县里要补贴的事,我去找郑县”。 我点了头,道:“马上过去。”又看了看正在描眉的吴香梅,道:“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吴乡长,你都这么漂亮了,还用的着描眉啊”。 吴香梅放下手中眉笔,道:“我就喜欢你这种品味高的人。但是那别拍马屁了,要不来钱,我这功夫都白费了”。 能要不来?咱孙县都点了头,张县又和您一起去。 吴香梅笑了笑,拿起了桌子上的手包,道:“郑县,你不懂”。说着就迈着小步,慢悠悠地走了。 吴香梅的老公方建勇现在是地区供销社副主任,又加上家里的背景,在地区人脉很广,在郑红旗没来县里之前,吴香梅对郑红旗就有所了解。郑红旗曾经是齐专员的老部下,后来到了地区财政局任科长,到了县里来任副县长,在刘乾坤升任副书记后,郑红旗接替了刘乾坤,成了常务副县长。 老卫哈欠连连,安平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卫的压力不小,当得知老游被免了职回了地区退居二线之后,老卫多少也有些紧张。毕竟这事出在安平,马上破了案还好,如果迟迟不能破案,按照钟毅的脾气,不把自己免了才怪。 坐在派所的警车上,老卫道:“朝阳啊,咋被我说中了,还真是老李接的老游,这老李是够拼的,昨天下午在咱这待到了晚上”。 有没有进展? 老卫又打了一个哈欠,道:“没啥进展啊,现场被破坏完了,地区刑警支队的也来看了,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但是我们判断,作案的人应该离得不远,知道乡里给老革命送了钱”。 到了吴河,就看到了李叔。李叔蓬松着头发,身披一件黑色的中山装外套,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 看到我,直接挥了挥手,我和老卫走过去。看李叔如此憔悴,忙问道:“李叔,你是没回去还是又回来了” 李叔抖了抖衣服,道:“走到半路,又回来了,睡不着啊,钟书记的死命令,七天之内破案”。 老卫道:“李局,难啊,没有一点头绪”。 李叔笑了笑:“也不是完全没有”,说着,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来一个生了锈的军号。道:“这是吴老革命家里找到的,昨天晚上,我拿着这个吹了吹”。 李叔,这个是你吹的啊,吴乡长说了,这村里的狗都吓破胆了。 李叔道:“不只是狗吓破胆了,我看有的人也吓破胆了,我昨天吹完了号,我和刑大的几个人就在村子里面转,就发现有几户人,一晚上没熄灯。”说完,点了点头就看向我和老卫。 老卫道:“李局,不是吧,你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专门吹号?我说走到半路咋看不到你们的车了。” 我接过李叔手中的军号,看这军号应该是刚刚被清洗过,但也只是洗去了灰尘,岁月的印记在上面还是留下了不小的印记,把手上有一处稍新的痕迹,应该是当时系了红布条。这军号我也会吹,说着就擦拭了一下吹起嘴,准备吹一吹,刚一拿起,李叔一把拿过军号,道:“不能吹,吹了就没效果了”。 不一会,刑大的王守谦就过来了,道:“李局,都准备好了”。 李叔看着太阳,眯了眯眼,一把又军号递给了我,道:“送你了,送老革命的时候,好好吹。老王,拿人”。 老王点了点头,一挥手,刑大的一帮人就小跑着跟着拿人去了。 老卫道:老李,人家点个灯你就抓人?不妥吧? 李叔道,点灯我们肯定不拿人,但是半夜起来烧香的人肯定心里有鬼。 不多会,王守谦就来回话,道:“全部拿住了。” 李叔看了看手表,道:“注意方式,让他们不要相互知道,一个去安平派所,安平乡大院,也带走两个。朝阳,我坐你的车”。话音一落,李叔抓着身上的衣服,就坐到了副驾驶。 到了车上,李叔直接一躺,老卫也上了车。李叔闭眼道:“朝阳,你杀过敌人没有?” 李叔,没有,我们当时都是炮战,就在猫耳洞里猫着了。 李叔闭着眼,一脸疲惫地道:枪声炮声为何无惧,为祖国母亲尊严;汗水血水为谁而流,为幸福十亿人民。能从猫耳洞里爬出来的,都是硬汉,朝阳,跟着李叔来干吧。 老卫在后面笑道:“朝阳要是来了,可好生跟咱邓县说说,咱公安现在这几年,待遇差、装备差,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我们所上这个破车,平时都舍不得开,加油都加不起。上次抓几个偷狗的,他们的车比我们的还好,根本追不上”。老卫的话没说完,就听到李叔响起了呼噜声。 老卫叹了口气道:“这个老李,都睡着了还跟吹他嘛冲锋号一样”。不一会,就听到后面响起了火柴的声音,老卫递了支烟,已经点燃,我也没客气,接过了烟就开始抽。又是一根火柴划燃的声音,老卫也抽上了。 过了会,老卫道:“朝阳啊,你好不好奇谁举报的你二叔”。 我一听,立马也有了精神,扭着头看了看李叔,看来老卫是把李叔的玩笑话当了真,想着我也要去公安这边了。难道是想卖我一个人情。但我想起了阿姨说的,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甚至不能听,从内心来讲,我无比想知道到底是谁举报了我的二叔,是不是乡大院的人,但是理智告诉我,这个话题不能接,老卫说了是违规,我听了也是违规。 我笑了笑,道:“卫所,不管是谁,我都谢谢你,要不是你出面,我二叔不知道要到哪一步”。 卫所看我无意打听,也没继续往下说,毕竟老卫的这个资历自然明白,他主动说和我主动问,效果是不一样的。 车停下,李叔也就行了,朦胧的双眼睁开,看到了外面已经到了安平派所,自言自语道,这么快就到了,我睡着打呼噜没有。 李局,我们要是把车窗户推开,外面说不定还以为咱的车发动机故障了。 李叔伸了伸懒腰,不好意思道:“太累了太累了,等他们去问,我在车上继续睡会”,蜷缩着又睡了起来。 我拿起了吴老革命的军号,就回到了街对面的乡大院。一边走一边想,李叔干公安还真是一把好手,大晚上的吹军号,如果再加上水平不行,肯定是如鬼哭狼嚎一般,做贼心虚的人,必定还是有些怕。毕竟在安平,从小到大还没有听说过杀人案。我们在老山的时候,手里握着枪,精神都还高度紧张,又何况是普通人半夜听到这么个军号声。很多人家里的灯泡,都很节约,没有特殊的情况,谁会把灯亮上一晚上。那那个半夜在墙根烧纸的人,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还没走到办公室,就看到了芳芳在喊我,我看着芳芳,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扎了一个马尾辫,看着芳芳长长的马尾,我才想起,之前县里为环美公司提供头发,晓阳和大嫂都剪了头,怎么芳芳的头发这么长。 芳芳道:“李书记,刚刚县里宣传部来了电话,说是明天宣传部要陪同地区的记者到咱安平来,喊我们做好接待的准备”。 哪里的记者? 没说,只是说地区的记者。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想着应该是关于现场推进会给高粱红酒厂写的那篇稿子的事,记者要来现场采风。这倒也不稀奇,当年我在连队干文书的时候,经常向军区的战旗报寄送稿件,有一次也是战旗报的两名干事到了我们连队采写素材,当时团里还来了一位副团长亲自陪着。 进了办公室,芳芳就跟了进来,我刚坐下,芳芳就拿起水壶在我的水杯里添了水。 我看着芳芳,道:“没有外人,不用这么客气吧”。 芳芳笑道:“李书记,喝水喝水”。 有事? 芳芳娇羞一笑,看了看门口,并没有什么人,道:“这不马上中秋节了,我和你二哥,也处了一段时间了,我想着让他去我家,见见我的家里人,可你二哥说啥也不愿意去”。 芳芳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按照习俗,中秋节闺女女婿都是要回娘家送月饼和烧鸡的,晓阳早就在安排了,大嫂的鸡已经准备杀了。几户必须要去的领导,晓阳都已经做了安排。而谈了对象的,男方也应当带着月饼烧鸡和白酒,去对象家里坐一坐,高春梅前两天还来找我,说白酒到了旺季,厂里的人手根本不够,希望再增加人手。除了人手还有就是运输的问题。现在高粱红酒已经通过供销体系进入了整个地区,乡里都是通过县里的运输公司走货,不仅派不出来车,而且运价又高,已经影响了生产。 我看着芳芳道:没事,我跟我二哥说下,喊他去你们邢庄走亲戚。 芳芳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朝阳,我想着先去你家,你觉得妥不妥”。 去我家? 对,去你家。 我想了想,道:“芳芳,没有这个规矩吧。都是男方去女方家里。” 芳芳犹豫了下,道:“我想去看看大叔大婶,顺便,也看看大嫂”。 还要看大嫂? 对,要看大嫂,毕竟大嫂也算长辈。 我拿起了桌子上的笔,在手里转了转,道:“我没有意见”。 哎,好嘞,芳芳笑道,只要你没有意见,我也好说服你二哥了。说罢粉面含笑地也就出了门。 临近吃饭的时候,去了派所,被老卫拉着去外面与李叔一起,一人喝了一碗羊汤,炒了一个羊头。 看俩人喝得满嘴流油,喉结是一动一动的,吃得很是满意。按说这钱应当由老卫结,但我还是先去了趟厕所,又悄悄把账结了,看着一张大钞换成了一叠小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心疼,毕竟晓阳管钱管得实在太严,这钱还是晓阳让我拿给二哥买衣服,二哥不要,我私自扣下来的压箱底的钱。 其实晓阳十分大方,只要理由正当,花钱从不含糊,只要理由不正当吗,拒绝得也很干脆。 吃了饭,老卫去结账,没一分钟就折转回来,道:“朝阳啊,你跟我俩还这么客气,偷偷摸摸地还把账结了”。 哎哎,职业病了吧,他小子是光明正大地买的,那假装上厕所不是去结账啊,你个老卫,和老张一样,又抠又精,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卫尴尬一笑道:“我的李局,不还是咱兜里没钱,说话不硬”。 李叔两手端着碗,把羊汤喝了干净,道:“朝阳啊,我们的经费是太紧张了,安平底子厚,对老卫可是要多支持。” 请两位领导放心,安平党委政府全力支持咱公安工作。 李叔擦了擦嘴,道:“走,继续去问,换他们几个吃饭”。 老卫道:“是不是上点手段”。 李叔搓了搓手,道:“按计划进行”。 李叔没有去派所,而是直接到了乡大院我的寝室,拉开了铺盖,长吁一口气,继续睡觉。看来昨晚他们几个爬墙,是爬了一夜。 而在城关镇,晓阳吃过饭,并没有午休,继续在看着文件。友福虽然是兼着书记,但从任命之后,也就到城关镇来了两次,一次是干部大会,一次是党政联席会,大事小情,基本上都是晓阳说了作数。这城关镇最近也不安宁,原来的书记廖自文和镇长祝秀两人都去了上海,之前因为吃吃喝喝欠下的上万的餐饮费晓阳一直不签字。这让很多餐饮的老板来找当时签字的副镇长和七站八所的负责人。 刚刚过了饭点,副镇长韦勇看似无心地就敲门进了晓阳的办公室。 不打扰吧? 晓阳抬头,一看是韦副镇长,忙笑道,韦镇不休息啊。 韦勇进了门,看了看空着的座位,犹豫了下,道:邓镇,您看您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啊,怀着孕中午不休息还在签批文件。 晓阳道:“韦镇啊,这不孙县不在,大事小情的都让我签字,我是生怕看错了,误了事,签个名字简单,但是责任重啊。” 韦勇道:“对对,邓镇,你看我们这些老人,年龄大了,总喜欢按照经验和规律办事,对现在的有些要求和规定,都很不习惯”。 晓阳抬头笑了笑,又低头签着字,道:“韦镇,咱可不能以年龄大为借口放松学习,你看咱钟书记,都五十四了,这些文件,不都是他签批的。你看这个文件,严禁县以上党政机关退离休干部经商办企业。你可要学习啊”。 韦勇笑道:“邓镇,你开玩笑了不是,咱这副科的干部,离这个差远了”。 晓阳道:韦镇,你才多大,不到五十,镇里面人、大的位置不是还没人嘛,你要是愿意,十七个乡,去那个乡不还可以干上两届,,到副县还不是早晚的事。上次我爸还说,说韦叔叔是城关镇的老人了,他还要我多向你请教哪?这不是我怀着孕不方便,不然我一定组织您老两位一起吃吃饭叙交流一下感情。韦叔叔,你可得认清形势,把握机会啊。 韦勇在城关镇多年,从办事员到了副镇长,又是党委委员副镇长,到了快五十已经干了几年的副书记副镇长了,本来在晓阳来之前,还想着有机会冲上一把,但晓阳接了祝秀之后,就断了希望。至于晓阳说的,韦勇还是有几分相信,毕竟自己在城关镇多年,和邓县私下里也喝过两次酒。 韦勇道:“不敢不敢,晓阳,既然你都喊我韦叔了,我也不拿你当外人。晓阳,不是当叔的摆资历,城关镇这么多年,从老廖之前,吃饭签单都是不成文的规定,你来了之后,把这个管起来是好事,但是你来之前的账,晓阳,你得认啊。大家确实都是为了沟通工作,当然里面也有我的单子,但我个人是最少的,不信你可以去查。晓阳,你还没有转正,叔是有担心,到时候投票万一有插曲,那样,大家面子上可都不好看。晓阳,你知道咱们城关镇和县里在一起,请各局吃顿饭,确实是人之常情,当叔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友善地提醒。” 晓阳看着韦勇,知道韦勇自然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晓阳道:韦叔,这事我知道,有些杂音,也有不小的矛盾,如果硬磕下去,是对我个人有影响,但是韦叔,我不能因为我个人的发展就坏了规矩,这是原则。韦叔,财政和乡镇企业都在您手上,既然韦叔主动提了这个事,我也不能不给韦叔面子,不然我爸要骂我不懂规矩了。韦叔,我提个方案,这钱,您牵头理一理,只要是因工作需要的,咱都认,但这钱不从财政出,从咱食堂经费里慢慢解决,您看这样行不行。以后只要是正规接待和往来,您直接安排就是,我来签字。 韦勇马上笑道,这样好,这样好,大不了大家食堂这段时间都吃得差一点。 晓阳用签了字,这钢笔恰好没有墨水了,晓阳甩了甩,还是没有写出来。 韦勇看到,忙从上兜里摸出了自己的笔。 晓阳笑了笑,道:“韦叔,签字,我喜欢一支笔”。 韦勇忙点头笑道:“那是,那是,一支笔好,一支笔好”。 晓阳道:“韦叔,您还是安排一下,周末的时候,您带上婶子一起到我家里吃顿饭,我妈手艺好,让您也尝尝她的手艺”。 韦勇面露喜色,起身道:“那咱可说好了,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晓阳笑着也起了身,道:“一定一定”。看韦勇出了门,晓阳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小小的粉红色笔记本,用红色的钢笔写下了,周日,吃饭,韦叔,爸。在爸这个字上还圈了一个圈。写完之后,放进了手包里。 下午的时候,临近下班,李叔一把推开了我的门,道,走,人招了。 招了? 对,马上带人去现场指认。我一脸不可置信地道,就这,就招了? 李叔道:“对啊,愣着干啥,带上乡里的人,跟着去维持秩序,我怕这家伙被村里人围住”。 哦哦,好好,我忙喊了芳芳,通知了乡大院和计生办的人,骑摩托的骑摩托,坐车的坐车,一起去吴河。临行前,给晓阳打了电话,说了情况。 我和李叔跟着刑大的人一路,加上计生办和派所的,一行四辆车,加上董远印和其他十多个骑摩托的,浩浩荡荡地就去了吴河。 李叔和老卫在车上都有些沉默,我看着两人,问道:“这家伙咋就敢痛下狠手那”。 老卫道:哎,人间悲剧啊,这人还是吴老革命的家族的侄子,家族的老人已经定下了,等吴老革命百年之后,这人就摔盆,把吴老革命送走。吴老革命那处宅基地,就给了他继承,也算没有白费心。平时吴老革命在县城骑车,这人对吴老革命也是不管不问。这不是吴老革命有了钱,他就开始嘘寒问暖了。这吴老革命不是打算把钱捐了吗,他不乐意了,觉得那些都是自己的钱。找吴老去要,吴老不给。这家伙晚上就翻墙去偷,哪知道吴老革命给惊醒了,俩人扭打在一起,这家伙怕事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就去厨房找了菜刀,酿成了惨剧……。 李叔叹了口气道:这家伙上有老下有小,犯了事之后冷静过来都要吓傻了,我晚上一吹号,差点没把他吓死,昨天半夜,我们看他家一直亮着灯,透过门缝一看,这家伙正烧香磕头那。老卫,能不能给他留一条命? 老卫道:“李局,这个我估计难啊,他也没有自首的情节,又是属于故意的,说不定法院会怎么个判决结果。” 李叔略带同情道:“没有赢家啊,有些道理是碰得鼻青脸肿才知道是真理,有些事情总要到无法挽回才悔过,人这一生啊,太多的悲哀都是人性贪婪造成的。” 一行人,到了吴河。村子里被带走的三个人,有两个中午吃饭就已经回去了,而留下的这个,大家自然猜出了是个什么事,看着浩浩荡荡车队进了村子。大家一窝蜂地全部出来了。 县局的人在前面,乡干部在后面,就把吴老革命的胡同分割开来。群众无法相信,这个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四十多岁,正是家里的顶梁柱,为何会干下这般糊涂事。 人头攒动,派所和县局的同志大声呵斥着往后退。应是庄稼汉子的老婆孩子和父母哭得撕心裂肺。若不是周边的几个邻居拉着,就要冲过来。 汉子已经无法直立,刑大的两个人架着汉子去了院子里,我站在门口,看着两边的情形,生怕势单力薄的我们组成的人墙会被冲开。大家的眼神之中,既有憎恨,也有惋惜,既有同情,也有愤慨,不少人手里拿着木棍和钢管,打算将这吴河的不孝子孙暴打一顿。 透过这也算叫做门的木板,汉子默默地指着,从屋里进进又出出。旁边两名刑大的同志,则在文件夹上不是写,就是画。 李叔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激动的群众,吩咐道:“搞快点,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王守谦小跑过来,道,已经搞完了。 李叔道:“带人上车,走”。 看着人被押了出来,两头的人群一下就动了起来,哭声震天,喊声动地,只听到老卫手中电棍噼里啪啦的响声。 只见村长吴利群挤着过来道:“老卫啊,老卫,这人你们千刀万剐也好,你们枪毙也罢,能不能让他爹、他娘、他老婆孩子见他最后一面,都在前面堵着那,要不也出不去”。 老卫道:“老吴,都啥时候了,会安排见面的,这是咱李局长亲自压阵,你快让人闪开”。 老吴道:“李局,老李,你在安平的时候,咱吴河可没给你丢过脸,你就圆了老头的心思吧”。 李叔道:“老吴,人见完了,你要把局势控制住”。 老吴眼泪一下出来,道:哎,丢人啊,丢人啊,自己人害了自己人。 李叔点了点头,老卫道:“老吴,别哭了,带人过来”。 只见老吴拖着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鼻涕眼泪早已流到了一起,一个老大娘领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大哭慌跑过来,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女孩也不过七八岁。 王守谦见状,挥了挥手,刑大的两人就松了手,汉子一下跪倒在地,匍匐着往前爬。一家五口抱在一起痛哭,我的儿呀,你咋这么傻,孩子口中则痛哭流涕地喊着爸爸,老大娘直接晕了过去。 群众见状,手中的木棍和铁锹慢慢地也就放下了,也是各擦各的泪。 王守谦悄声问道,李局,还去不去取钱? 李叔眼圈已红,道了句,算了。 忽然这老大爷,开始抽打起了自己的脸,一边打一边给李叔磕头,道:“政府,不是俺儿,恁抓错了,是我干的,是我干的,不是俺儿,恁把我抓了行不行”。 老吴忙拉住老人,大声道:“二根哥,别傻了,别傻了”。 李叔叹了口气,闭着眼道:“带走”。 这汉子一声大哭,喊道:“爹、娘,俺不孝,俺对不起效忠大爷,俺罪有应得,闺女和孙子,就交给你们了,来世,当牛做马,再报恩。” 只听到磕头的声音,几下,额头鲜血直流。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吴河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100章 爱城卫生运动 晓阳从柳集乡的党委副书记出任安城关镇党委副书记、代理镇长之后,主要抓的就是爱城卫生运动,晓阳说这个工作花钱少,矛盾也不大,但是见效最快,就是发动群众,把城关镇的卫生做一个彻底的清扫。晓阳本来想着在城关镇联合工业园区成立一家运输公司,但是在镇党政联席会上没有通过。 晓阳倒也不气馁,城关镇位于县城城区,平时接待多,避免不了的是有些领导就养成了吃饭签单的习惯。就是先挂着账,等到一个季度或者半年结上一次,倒也没有固定时间,看各家饭店与城关镇的关系。但是镇长祝秀突然调离,这让县城饭店的大小老板有些慌了神。毕竟以前吃饭是祝秀带头吃,换了镇长之后,城关镇的干部就没怎么来吃过饭了,大家就坐不住了,经常到城关镇找各个签了单的副镇长们来要钱。 城关镇的几个常去吃喝的副镇长,看着大小老板们拿着成千上万的白条,个个也都慌了神,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自己签的字,不好不认账吧,但让自己拿钱,吃了的又吐出来,这拿什么吐。 大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是私下里也是有人在组织,说邓镇长新官不理旧账,不给大家签字,等到人代会代理镇长转正的时候,要给邓镇长一点颜色。 对于这种杂音,晓阳自然也是听到了,但晓阳依然是不慌不忙,拒不签字。这让底下几个人一商量,总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让资历老的副书记、副镇长老韦去找邓晓阳说和说和。 晓阳卖了老韦一个面子,那意思就是韦副镇长作为分管财务的副镇长,也是要在报销单上签字的,这万一哪天翻了船,老韦自然也难逃干系。这钱不从财务出,就从食堂经费里慢慢解决。 老韦自然觉得也有道理,毕竟自己吃喝得最少,凭啥让自己也签字,再加上晓阳又组织了老韦去家里吃了顿饭,让邓叔叔给自己站了台,老韦的思想彻底扭转过来了。 李叔带着县局的人把害了吴老革命的人带走了,我也随即出发去找晓阳和文静,到了之后看剑锋也在,看我没有吃饭,剑锋又加了两道菜。听他们话音,汽车联营公司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 李剑锋道:“李叔真的是个干将,是干一行专一行啊,吹个军号就把案子破了”。 晓阳给我夹着菜,道:“只是可怜了这父母和孩子,一失足成千古恨,受伤害最大的,除了吴老革命,就是他自己的家人了”。 文静慢慢地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小口水,轻轻地说道:“这样的结果,恐怕李叔心里也不好受。” 我本想接过话,说一下这钱的事,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这钱按说肯定应该追缴回来,但是吴老革命人没了,这钱李叔想着还是抬抬手,让汉子一家人养孩子去吧。 文静道:“姐夫,你不着急吃,我们还有事情要谈”。 剑锋也巴拉着盘子里的菜,一边吃一边道:“晓阳,我可听说你们城关镇的个别人对你卡别人吃饭的事情意见不小,说是打算在人代会上你转正的时候给你投反对票”。 晓阳哼笑一声,道:“知道,有人给我说了,有人在背后串这个事,但是问题不大了,祸害不是已经走了,再说,这点小伎俩,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助长这种风气”。 我端了杯子,以茶代酒,大家碰了碰,我看着晓阳,道:“晓阳,要不你就缓一缓,实在不行,该签就签吧”。 晓阳看着新端上来的炒鸡,道:“朝阳,这事我在会上都公开说了,这钱财政不出,这是原则。咱咱能拿国家的钱去买自己的单,但是我给他们留了口子,他们自己会处理。” 文静道:“就是,就是你们这种老爷们又吃又喝的,这再大的家底,也经不起你们这样折腾”,随后又看了看我,道:“姐夫,你吃你的,你除外”。 剑锋道:“为什么姐夫除外,我就不行”。 文静道:“姐夫能吃是因为饿才吃,你们能吃是为了吃而吃,不一样。” 剑锋也学着晓阳,夹了筷子肉给我,道:“我的亲姐夫,啊,你饿你就多吃点”。 我看着剑锋道,“文静有福气,你看,咱李大主任多知道疼人。” 晓阳瞥眼看了一眼李剑锋,道:“李大主任,你这爱疼人是好事,但别疼错了人,亏我们文静把你给收留了。咱们洗衣粉厂的事,也就定下了,我们到时候慢慢对接”。 李剑锋道:“这人还会疼吗?晓阳镇长有魄力,这个可是个大项目,也是咱地区第一家洗衣粉厂。” 文静道:“晓阳,你们可得把地方选好,现在环美公司二期,都遇到了麻烦,一些社会上的人,经常找他们麻烦,总是想着承揽他们厂房建设的工程。” 我心里想着,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在现在这个环境下还敢干这种事。 晓阳道:“有这事?你们派所不管吗?” 文静道:“我们工业园区哪有派所,都归你们城关镇的派所管,但是你们城关镇派所也是推三阻四的,不愿意管,听说这帮子人,背后有人。”说着,指了指上面。 晓阳道:“是谁?” 剑锋道:“还能是谁,县城里不就那几个人,好像是东关,几个卖猪肉的,发了家成了势。虞总给我说了,一点小事,花点小钱,不想惹麻烦。” 晓阳道:“东关卖猪肉的,记下了,我给李叔说,不然整个风气坏了,谁还来投资”。 吃了饭到了家,围着家属院又走了一圈,晓阳就躺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我想着晓阳转正的事,怕出什么插曲,毕竟还要涉及投票。 晓阳,你们城关镇饭钱的事,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你不给他们批了,万一他们使坏,转正的时候达不到比例,可不划算。 晓阳枕在我的肚子上,看着电视道:“这事,已经处理好了”。 怎么处理的? 晓阳一脸骄傲,道:那我可教教你,这事我是咋处理的。这钱不解决肯定以后矛盾很大,是会影响转正。所以,这钱我就从食堂经费里出,就算以后出了问题也好解释,都是吃饭的事,只是一个在里面吃一个在外面吃,这大家总得感恩戴德的理解吧。而老韦管财务,我说了这钱由他负责安排,慢慢解决。所以,大家都会去找老韦,但解决总有先后把,这么多钱,食堂肯定要小半年才能解决完,这就有矛盾了,先解决谁后解决谁那?这矛盾也就转移了。自己都乱套了,齐江海也走了。再加上,这食堂经费都是大家的口粮,一个月就那么多定额,你说那边多报销一毛,这边人就少吃一口。城关镇这些人,还不得指着他们几个说道说道,这样,以后谁还敢胡吃海喝地随便签单,这风气不也就刹住了。 那老韦? 老韦咋啦,你以为我在算计他啊,错了不是,这事是给他老人家压担子,再说政策内的咱们该报还是报,政策外的自己吃饭凭啥公家出钱。他老韦作为分管财务的领导,以前这些问题不重视不处理,现在是该他收口袋。不把工作抓起来,他这个年龄怎么进步,难不成干了一辈子,就是一个副科退休?我还给爸打了电话,周末一起吃饭,现在这些副职里面,张洪平的态度是积极的,老韦也端正了认识,剩下的几个,有的本来就是老实本分之人,个别的也影响不了大局。 看着晓阳躺在我的身上,怀孕之后的晓阳已经比之前重了十七八斤,这脸都胖成了娃娃脸,我一边捏着晓阳的脚,一边分析着晓阳的做法,不由得感叹道,这样处理,晓阳反倒成了好人了。看来给晓阳捏脚的时候,下手得轻点,这哪是一孕傻三年呐,这是人家怀孕我犯傻啊,晓阳都把活干完了,我才看透人家的布局和思考。手轻点手轻点,别晓阳那天又整一个搓衣板来。 晓阳道:“咋啦,不捏了,没吃饭啊,我看文静生怕饿到……哎,疼疼疼”。 看着晓阳痛并快乐着的表情,我心里十分满足,毕竟士可杀不可辱,晚上吃了三个馒头,说我没吃饭,这不是笑话人嘛。这下知道咱的馒头不是白吃的。 早上早早地到了安平,吴香梅就把我和伍建、高春梅都叫到了办公室,县里已经完成了安平建筑公司的更名,全县各村都会选派几个人陆续到建筑公司学习技术。乡里也决定按照县里的安排,将建筑公司搬到县里去,好方便辐射全县。 伍建拿着更名后的执照,道:“县第六建筑公司?为什么是第六建筑公司,不应该是第二建筑公司?” 吴香梅笑了笑,道:“这就是咱领导的智慧啊,你呀慢慢琢磨去吧”。 高春梅道:“第六好,六六大顺,这个数字吉利”。 伍建道:“有深意,有深意,吴乡长,说说,说说”。 吴香梅摊了摊手,说道:“孙县说了,钟书记和邓县考虑,这一至五的名号留着,留给县里,说不准以后县里还要成立建筑公司。从第六以后,是各乡镇的编号。” 伍建感叹道:“这想得也太多了吧,咱们一个县,哪里养得活这么多的建筑公司”。 高春梅没有搭话,只是看着吴香梅。 吴香梅道:“孙县说得是,不要把目光只盯着咱们县,以后地区都是咱的市场。现在上级刚刚发了文件,有些单位不再分房子了,这不分房子了,大家总要有住的地方不是,县里判断,建筑行业要起步。仔细想想,有道理呀,就好比咱们安平建筑公司,不也是准备在全县承接业务了”。 高春梅笑着,也点了点头,道:“还是咱吴乡长看得透,咱县里看得远呀”。 吴香梅笑了笑,道:“这样,今天来就是安排几件事,一是搬迁县城的事,春梅,你去找地方,咱们该租就租。二是伍总,各村来的建筑工人你们要合理安排,这么多人,要用好。第三,人手到位之后,安平二窑的事情,着手准备,李举人庄的希望小学难度不大,我看可以先动工。我没说到的朝阳,你来安排。” 我打开了笔记本,道:“吴乡长布置得已经很全面了,我补充两点,第一,李举人庄的希望小学由环美公司资助,费用我去对接环美公司。第二,伍总一定要加强安全管理,这么多人,都是生手,不能出现意外。” 吴香梅道:“我插一句,朝阳讲的是重点,伍建,进度快点慢点无所谓,县里把人交给咱们安平,咱们不能砸了人伤了人,出了事咱们就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到时候我们可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安排了工作,吴香梅看了看表,道:“地区的记者快来了,朝阳,我只能陪一会,十点钟还要去县里,昨天郑红旗没有签字,今天我还要再去找他”。 为啥没签? 郑县说咱们财大气粗的都要找县里要钱,那其他乡知道了,不得天天堵他的门。 今天去能签? 今天,今天能签,昨天晚上,我和张书记,陪他唱了半宿。要不是你跟着去抓人,咋也得把你拖上。 我看着吴香梅,才想起来,昨天早上为啥一来就开始画眉毛。看来,这个郑红旗我以前是真不懂。 我笑着道:“咋,张叔也献丑了?” 吴香梅哈哈大笑道:“张书记负责鼓掌,我负责唱”。 伍建起了身道,吴乡长,啥时候你也给我们个机会,听一听你唱歌。 吴香梅道:“等你啥时候把二窑厂修起来,啥时候我就给你唱”。 伍角道:“只要钱到位,这还是个事”。 正说着话,就听到了喇叭声,今天是宣传部的宋喜明部长亲自陪同地区省报在地区记者站的一位副站长来。宋喜明是从临县才来不久,但宣传口子上话语权不大,既不管钱,也不管人,又是新来的外地干部,吴香梅并未有太多的重视,只是安排了芳芳,让门卫老王扫扫地。这个待遇是没进班子的副县长待遇。 我和吴香梅、芳芳就到了大院,高春梅和伍建各忙各的去了。我心里想着地区记者站副站长,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了砖厂贾叔的形象,半个光脑袋,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俨然是一个老学究。 宋部长下了车,西装领带黑色皮鞋,而另一侧后门打开,一位皮肤白皙、披肩秀发,一袭黑色职业装白色衬衣的美女也就下了车,看年龄不过三十出头,最引人注目的那副金丝眼镜夹在鼻梁之上,给人一种知性的美感。这种感觉清新脱俗,并不像晓阳的小家碧玉、文静的端庄大气、吴香梅的官里官气。 宋部长介绍道:“白站长,这位是乡长吴香梅、这位是副书记李朝阳,这位是省报驻地区记者站副站长白鸽”。 你好你好。大家握了手,我们就去了小会议室。双方两边落座,芳芳就倒了茶。 宋部长道:“吴乡长、李书记,今天咱白站长来,就是对咱乡镇企业很感兴趣,想以咱们安平的乡镇企业为素材,深挖一下咱们县在乡镇企业上一些好的经验和做法。这次采访县里很重视,钟书记和邓县都做了指示,一定全力配合好咱白站长,完成素材采集,如实反映咱们县干部群众在乡镇企业上做的努力和探索,取得的成绩和经验。” 白鸽笑了笑,道:“县里真是太客气了,我本来说自己来,咱宋部长非得送我一程,添了麻烦。我这次来,就是看到了咱们乡里通过县里报的稿子。我们拿到之后,觉得这个稿子写得既有高度、又有深度,语言上也很朴实,是十分难得的稿件,特别是现在全省正在抓乡镇企业的示范项目,所以我们打算把这个稿子推第一版面。但是上第一版面的稿件,我们必须到实地来看一看,所以,站上就委托我,到咱们基层来,了解一下情况”。 吴香梅道:感谢省报记者站和白站长、感谢县委和宋部长,你们来到安平,是我们的荣幸,我代表我们乡党委政府和五万群众,真挚欢迎咱白站长和宋部长。我们安平的几家乡镇企业,尤以高粱红酒厂最具有代表性,这篇稿子那就是我们朝阳副书记,以我们安平高粱红酒厂为切入点写的,具体情况,就让我们朝阳同志作介绍。 我翻开了稿子,正准备发言,白站长笑道:“没想到朝阳同志这么年轻就有这么深厚的功底,宋部长,你手下的干部真是年少有为啊。把镜头对准基层,把胶片留给群众,这是我们的原则,我看这样,宋部长、吴乡长,你们哪也不用陪我,你们该忙忙,我要去企业现场看一看,拍一些照片,顺便取一些素材。” 宋部长道:“哎,白站长,不用客气,今天我的主要工作就是要陪您”。 白站长笑道:“宋部长,您是领导,您在我有压力”。 宋部长笑道,白站长啊,我可不敢在您面前称领导,咱俩平级,您又是专家。 白站长道:“如果要陪,我看就让朝阳同志陪我,我和作者好好聊聊”。 吴香梅道:“宋部长啊,我看咱们就成全了白站长,咱们在她反而放不开,这样,朝阳,我把车留下,我坐宋部长车去县里,任务结束之后,你把白站长送到县里,晚上咱们在县里请白站长吃饭,就定在驴肉馆”。 宋部长和吴香梅回了县里,我和白站长就去了高粱红酒厂,怕女同志不方便,我又拉上了芳芳。 临上车前,芳芳悄声道:“我本来不想去,但是为了晓阳姐,我还是跟着来了”。 我看了眼芳芳,道:“你把我看成啥人了”。 芳芳道,啥人,你看人家女记者的时候,眼睛再瞪大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我摸了摸眼,道:“可不敢给晓阳乱说”。 我们这边搞采访,李叔则忙着去县里给两位领导汇报吴河的案情。换作以前,这给领导汇报,总是一个一个地敲门。但现在钟毅和邓牧为总喜欢一起听汇报,遇到个什么事,俩人一商量就现场拍板了,也避免了中间传来传去耽误时间。 听着案情汇报,钟毅和邓牧为已经抽完了两支烟,俩人是越听面色越难看,这案子本身并不复杂,但夹杂着很多的偶然性,如今这起案子已经汇报到了地区,周书记都已经做了批示,影响十分的恶劣。如今破了案,大家却都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钟毅敲了敲桌子,道:“形成书面报告,报地区吧。老李啊,干得不错,破案迅速,消除了影响,稳定了局面,给老前辈、给群众都有了交代。你们也打个请示,这次行动的有功人员,该表彰表彰,该立功立功,物质奖励没有,精神上不能亏待了同志们。老李,你现在去了那边之后,严打要有力度,要有成效,群众都看着那,咱不能只喊口号,必须把社会不良风气扭转过来”。 邓牧为补充道“钟书记的话要牢记啊,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安定的局面来服务经济社会发展大局。有些事情,该深挖就深挖。另外,你和民政的老袁商量下,吴老前辈的丧礼,怎么办?他是一等功臣,也要考虑对犯人家属造成的心理影响,实在不行,老钟,我建议就破例在烈士陵园安置”。 钟毅点了点头,道:“不能亏待了咱英雄,老邓考虑得对,也要考虑对犯人家属的心理影响,这件事,他们是无辜的。” 李叔拿着本子,在上面一一记下了两位领导的安排,又抬头道:还有两件事情,需要领导支持,一个是系统的干部年龄普遍偏大,我们想招纳一批年轻干警补充到队伍上来。第二个是现在公安的装备太差了,还有四个所,没有车。大家的工资,还没有化肥厂的工人高,现在工作压力强度都很大,大家多多少少有些意见,所以恳请给我们一线的同志涨一些工资,再补充一些装备。 邓牧为听着李尚武的汇报,道:装备的事这样,你摸清楚情况,拉个清单,看到底需要多少钱?至于人员和工资的事,这事作为县长,无法表态,也就避而不谈,只有看钟书记的意见。 钟毅道:“装备的事,就按咱邓县说的办,能解决的咱解决,一时不能解决又确实需要的,分批解决。至于人员的事,我也是这个意见,你刚去,把情况摸清楚,需要多少人,也打个报告,咱们研究,该解决就解决。至于工资的事,老李,这个上级有要求,咱们按政策来,你们人员多,我答应你了,咱老邓没钱,也是没办法,我看这样,等到年底的时候,财政算帐,如果有结余,优先考虑以补贴的方式发给大家……。 城关镇的大院里,正在组织召开党政联席会。孙友福从县委大院里到了城关镇大院,会议的主持人由晓阳变成了友福。但是为了突出晓阳的地位,友福一改以往的座位习惯,友福和晓阳并列坐在了会议室的一端,而其他班子成员则分立两侧。这次开会前,友福提前一天也是专程去找了钟毅做汇报,因为城关镇马上开人代会,涉及晓阳转正的事。笔记本上还记着昨天钟毅说的话。作为一把手,最为重要的其实不是干事,而在于用人,晓阳同志去城关镇,是组织上安排的,你作为城关镇的书记,就有责任来实现组织意图”。 这次会上,重点研究了两项工作,第一个则是与工业园区联合成立汽车联营公司,晓阳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和工业园区联手,毕竟城关镇多客流,工业园区多货流。这次会上,倒不是晓阳来通报情况,而是副镇长韦勇作为分管工业的副镇长,通报情况。情况通报完,晓阳并未表态,而是在本子上做着记录,大家其实心里都已经清楚,老韦话里话外,对汽车联营做了大量的铺垫,这个以前不赞成方案的人都已经对汽车联营公司赞不绝口。大家再反对,就多少有些不知趣了。 友福道:韦镇长的介绍是客观全面的,同志们,两高路打通之后,咱们县将成为地区唯一一个有两条四车道公路的县,到时候货物和人员往来肯定是成倍地增加,咱们和工业园区成立汽车联营公司,是真正的优势互补。第一,双方合营资金压力小。第二,咱们客源足,他们货源足,优势可以互补。第三,风险可以分担,万一将来经营压力大,就是亏损也是各担一半,不会伤筋动骨。我看就这样,大家赞成的请举手。……好,全票通过。下面我们研究人代会筹备情况,请相关同志,介绍情况……。开完了会,友福又与每一位班子成员谈了话。谈话的目的自然是统一思想,凝聚共识。 中午,在安平的高粱红酒厂里,谢绝了我们在外面的安排,白站长一起和工人们一个锅里吃了午饭。 下午的时候,白鸽站长围绕着高粱红酒厂的历史,现在和未来又和孙向东不断地沟通。憨态可掬的向东说话直来直去,倒是不时逗得白鸽笑声连连。 我看了看表,已经四点多,这白鸽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芳芳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我给芳芳挤了挤眼,又指了指表。芳芳马上明白,就悄声问道:“白站长,您看,时间晚了,咱们是不是?” 白站长抬了抬手,道:“呀,都四点了,我看这样,今晚我就不走了,芳芳主任,我和你一起住”。 芳芳有些不好意思道:“和我住?白站长,我可是住的砖厂的老宿舍,条件差得很,而且,而且只有一张床”。 白站长看了看芳芳,道:“没事,我们外出采访,经常就住在老乡家里,宿舍条件不错了,咱俩挤一挤”。 芳芳看着我,又看了看白站长,眼神有些复杂,不情愿地说了声:“哎”。 然后慢慢地摸到了我的身边,悄声跟我说道:“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有啥收拾的,都是女同志。 芳芳难为情地悄声道:“总要把你二哥的行李拿出去吧”。 第101章 我从未与人结仇 记者站的副站长白鸽极具责任心,与高粱红酒厂的孙向东聊了快一天,又仔仔细细地看了酿造高粱酒的各个环节,临近下班,白鸽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最后直接说晚上不走了,就是要与基层的干部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才能写出来内心的真实感悟。 芳芳一脸不情愿地把我拉到一边,说了一句,白站长和我一起住?那我现在要先回去一趟。 不回去了吧,晚上一起吃饭,就喝碗羊汤就行了。 芳芳道:“我总要回去收拾一下,把你二哥的行李拿走吧?” 我二哥的行李,在你的屋里?芳芳,啥意思,你俩住一起了? 芳芳白了我一眼,道:“你想啥呢,你以为你二哥和你一样是大干部呀,想睡哪里睡哪里。是你二哥屋里没柜子也没架子,一个单身汉东西还不少,就把有些东西放在我寝室了。” 听到芳芳这样说,我是既有些失望,也有些高兴。毕竟未婚同居传来传去对谁都不好,当年我和晓阳,就是因为在一个办公室,就被传得风言风语,虽然这几年大家的思想不再像之前一样,保守的如同铁板一块,但是这要是传出去,对俩人都不好。而稍显失落的是二哥和芳芳还没有修成正果,这对大龄的二哥来讲,实属该着急了。 芳芳从院子里随手推了一辆自行车,就和孙向东说,要回乡大院一趟。 我看着芳芳推出的一辆大架子的自行车,很是不便,就主动说道:“芳芳,离得不远,我送你回去”。然后又与白站长道:“失陪片刻”。 通往砖窑厂的生产路修建得很快,按照之前的方案,下面平整地面,上面铺设水泥板,水泥板之上铺设水泥,如今已经实现了半幅通行。 看着窑厂的工人们正用架子车的车轱辘,推着水泥板,铺设另一半的路面,看着乡里的汽车来了,都主动停下了脚步,看着这辆车。芳芳在砖厂多年,和每一位工人都很熟识,不时与人打着招呼。砖厂的工人们年长些的拿芳芳当闺女,年龄相当的拿芳芳当妹妹。在这个不冷不热的天气里,大家挽着袖子干得正起劲。而人群之中我看到了二胜。这个李举人庄村长的二公子,按照千年不变的发展逻辑,二胜在我眼前应当是盛气凌人才对,毕竟我们小时候都是被二胜三兄弟欺负大的。也许从李举人庄成村以来,我的祖辈就被他的祖辈压了一头。在农村人丁兴旺子嗣众多就是最大的财富和实力。而从爷爷的爷爷算起,我们家在村里就人单势独,孤掌难鸣。二胜没想到,我也没想到,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什么是三十年河西,我退伍之后遇到了当武装部长的李叔,遇到了晓阳。不说别人,就连母亲也私下和我说,没想到我和晓阳能真正地结婚,其实直到晓阳怀了孕,父亲才说,这城里的媳妇才算娶进了家门。我们可以看到陌生人出人头地,但大多数看不惯身边人的飞黄腾达。人性的嫉妒,就是见到身边人比自己过得好。 二胜有些恍惚,一手抽着烟,一手叉着腰,躲在人群后面,静静地看着笑得如花一样的芳芳。二胜是打算拿芳芳当媳妇的,毕竟和芳芳相差不过三两岁,自己和芳芳又都是砖厂的工人,而芳芳的家里也是邢庄的干部,二胜的家里也是村长,看起来是如此的门当户对。 到了砖厂,就看到大嫂的大哥正在往小货车上装着砖,我才第一次看到晓阳和大嫂一起买的这辆蓝色的大头卡车。而大哥正拿着砖夹,往车厢里垒砖。我多少有些意外,毕竟司机一般是不干活的,特别是县运输公司的司机,鼻孔都要对着天了。晓阳说,他之所以看中运输,就是知道了运输公司的司机,拉一趟货出去,再从外面私自带些货回来,里里外外赚得盆满钵满。 大嫂的大哥看到我来,忙放下了手中的砖夹子,一下从半人多高车厢里跳了下来。 三兄弟来视察工作啦? 大哥,你咋还亲自上手? 大哥拍了拍手,一股子会顺势而起,两只手顺便往身上一擦,忙从左边兜里掏出了烟,看了看烟盒,又放进去了,从右边又掏出了一盒金鹿,道:“没办法啊,现在工人少,装砖的人手不够,咱搭把手,能多拉一趟,多拉一趟都是现钱。三兄弟,你抽这个。” 我看着大哥,笑道:“大哥,你咋还兜里装了两种烟?” 大哥尴尬一笑道:“这个是大前门,这个是金鹿,三兄弟,你别笑话,我现在开车,出门在外的,总是避免不了要遇到领导,你给人家拿大前门,人家不要,拿金鹿这些,咱天天抽也抽不起”。 我笑着道:“没想到大哥这么会过日子,我大嫂每月给你开多少钱?” 大哥憨厚笑道:“三百块钱。” 我猛地咳嗽几声,三百?是我的两倍了,可不少。 大哥笑道:“不一样不一样,你们这冬天炉子,夏天风扇,我们这也是属于出大力的,挣的都是辛苦钱。” 大哥,这一台车一个月赚多少钱? 大哥抽了烟,眼睛一眯,自言自语地开始估算道,算了又一两分钟,道:“随随便便三四千吧。三兄弟,我告诉你,你这拉砖的活,我本都不想来的,挣不了几个钱,还累。要不是秀霞喊我来,我才根本不来,还是韩羽公司够阔绰,给他出趟活,顶你这个三四天。” 我惊得两三分钟说不出话来,这两辆解放,晓阳找省城的二舅借了钱,说买就买,怪不得有这么大的底气,还要在城关镇成立运输公司,一个月一台车就能挣三四千元,这个运费算下来,一年不得是三四万元。人啊,总是只能挣到自己认知以内的钱。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兜,全身上下加起来都不到一百块钱,晓阳,真的是太抠了,太抠了。晓阳和大嫂之间搞运输的事,除了我们家里人,外人都不知道。这运输的事,晓阳也从来不管,更不会让我插手。而秀霞大哥二哥,也是只管开车,全当这钱是我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大鸡烟,又给大哥发了一支,心里想着,这以后,我也要抽金鹿、抽中华。 正说这话,就看到芳芳和二哥一起走了过来。芳芳拍着二哥道:“朝阳,一会你回县城陪晓阳,媳妇怀孕了,别到处乱陪了。” 看着芳芳的一脸坏笑,我摸摸头,心里暗道,这个芳芳,真是多虑了,晓阳这么好,我怎么会多看别人一眼,在我的眼里,只有晓阳。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山河风景皆相似,唯有晓阳在心间。 芳芳不知看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二哥,走向了牲口棚。我看着好奇,就跟了过去,芳芳道:“你没事老打驴脸干啥,你看打的,都变成翘嘴了。还让别的牲口咋想,他俩住得近晚上办坏事啦?这驴嘴被那个驴晚上啃的呀,李大书记,你说是不是。” 二哥道:“这不是这几天修路,这几匹骡子不干活,还吃那么多。再说,这是骡子,不是驴,只知道干活,没啥想法。” 芳芳白了一眼二哥,道:“连牲口都不如”。 说着,怒气冲冲地上了车。 二哥道,一头牲口,至于吗? 我看着二哥道:“以后,别和牲口较劲了,你和芳芳斗嘴,不比和驴好。” 到了高粱红酒厂,从县城租场地回来的高春梅已经安排好了晚饭。我刚和白鸽打了招呼,芳芳道:“白站长,我们李书记要回县城,今天我们企管站的高站长和砖厂李厂长来陪您一起吃饭。” 白鸽道:“客气了,我们都是从基层走出来的,李书记,您快去忙,都是自己人哪里需要陪,大家有事就去忙”。 无奈,我只有笑了笑与白站长告别,芳芳十分得意跟着我到了门口。我这才想起道,芳芳,这记者的稿子都要有润笔费,这样,你给白站长准备一个红包,这次打算要上省报头版,不要太寒酸了。 芳芳道:“那给多少?” 对呀,给多少,我心里想着,阿姨直说了有这个规矩,但是没说给多少呀。 舍不着孩子套不到狼,这次是要上省报,也算是给咱高粱红酒厂打了广告了,我看这样,就给了五百块钱吧。 芳芳一脸的震惊,五百?这也太多了吧,管吃管喝,车接车送,还要咱五百。 对,五百,你先垫上,到时候我给你报。 芳芳苦笑道:“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我身上哪里有五百块钱。你给我,等我报下来再拿给你。” 我看着芳芳,心里暗道,这么聪明咋不懂事,看我像是有五百块钱的人?就道:“钱是有,但没在身上,这样,你找高春梅,她底子厚,等到报了之后再给她。” 看着二哥与白站长已经聊得火热,芳芳看着二哥,拍了拍手,咬着牙道:“我喊你二哥回窑厂拿,我宿舍有。” 我看着芳芳,心道,操心操得稀碎。 到了县城,接到了晓阳,想着吴香梅还在驴肉馆子里等着,就先拉着晓阳到了驴肉馆,晓阳觉得累,便没有下车。到了之后,吴香梅看我一个人来,知道了白站长没有来,翻了个白眼,长舒一口气道,十万块钱郑县批了八万,窑厂可以干了。说着就拿起了桌子上的包,一脸轻松地道:“下班回家”。 晓阳也是难得回家吃饭,到了家里,阿姨已经做好了饭。晓阳怀孕之后,饭量大增,以前一个馒头,现在要吃两个,阿姨道:今天就做了两道菜,营养肯定是足够的,吃得太多到时候孩子太大,生的时候不好生。 晓阳上前看了看,哼笑一声,道:“妈,我倒是想吃,您倒是要做呀,一个茄子粉条,另一个我看,哦,粉条茄子,妈,您看看您搞的两个菜,很是丰盛。” 阿姨道:“可不一样,一个有辣椒,一个没辣椒。再说,这俩算是一个菜,这边还有一个鸡蛋蒜,我还专门给你放了花生。” 晓阳道:“嗯,蒜蛋,也不错。” 阿姨白了一眼晓阳,道:“没礼貌”。 晓阳道,对对对,这样说没礼貌,花生蒜蛋。 阿姨做着举手要打的动作,道:“我看你是越大越费劲了。朝阳,咱们吃,她看。” 晓阳道:“爸不回来呀?” 阿姨道:“不回来,又修路去了,崔主任带着什么地区交通公司的人来现场学习。” 晓阳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筷子,夹了半碗粉条,道:“妈,崔主任是命真好,白捡了一个正县级。还有府办的廖叔,才去城关镇多久,现在在上海也是正县了。我就说嘛,吃饭要吃热乎,进步要看秘书。朝阳,你努努力。马叔下来还要去财政局,真是便宜了齐江海那小子。” 阿姨一边给晓阳夹菜,一边道:“这么长的粉条都堵不住你的嘴,齐江海人家也是青年才俊,到了府办,也是靠能力。” 啥能力,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不就是地区那谁的关系吗? 阿姨一脸淡定地道:关系,关系也是一种能力。你们不要只看到别人的短处,要看到别人的长处,更不要学那些不良风气,别动不动就这个地区那个书记的。你们看李煜作的故事《司马懿》,看人之短,天下无一可交之人。看人之长,世间一切尽是吾师。看人长处,帮人难处,记人好处。 晓阳插嘴道:“这古诗我小学就会背了。后面是,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定会处世无敌。妈,是不是。” 阿姨笑道:“会背这首古诗的人很多,但很多人都做不到,你知道为什么吗。” 然后又看向我,朝阳,你说为什么?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因为这首诗,我从小学到高中根本没学过。 阿姨见我们两人都没说话,道:“我理解啊,这个不在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要看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你自己是一个简单的人,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复杂的事。都是胡思乱想,就拿齐江海来讲,就算有些缺点,那又有什么?他在咱们县就不发展了?他在你爸就没办法干工作了。我看不是,你们没事在读读老人家的诗。前些年老美这么厉害,咱老人家怎么说的。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晓阳道:“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阿姨瞪眼,道:“没礼数,你以为还是小时候我让你背诗那。我的意思是,你们俩要有广阔的胸襟和开阔的视野,不要老把心思放在家长里短的事情上,影响不了大局,啊,抓紧时间,干革命工作、只争朝夕。” 晓阳道:“妈,知道了,听你的话,那就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妈,你说张叔去干县委办主任合适不合适。” 阿姨笑道:退休老太太一个,不能“干政”。 晓阳道:“但说无妨,赦你无罪。” 阿姨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妈,我们俩可没拿你当外人啊。 阿姨放下碗,道:“这个看机遇,不是没可能。你张叔和李叔,都是起步晚了,要是早上几年,不在你爸之下。只可惜年龄不饶人。” 吃了饭,阿姨让我们早些回家,也就不再耽误。家属院门口的两个看门大爷,就利用门口的两间门房,搞了一个小小的代销点。卖些柴米油盐和烟酒糖茶,别说,守着一个大门,生意还不错。自从大爷支起了摊子,晓阳给我买烟就在这里买。进了门,晓阳从手包里掏出了钱,道:“去买吧。” 我看着晓阳拿的十元钱,并未下车。 咋啦,不去? 不够? 十块钱还不够? 晓阳,你不知道,我现在发大前门、发牡丹、人家都不抽,说咱看不起人,你要是不给我买金鹿,我拿不出去手啊。 晓阳道:“一个小小的副八品,还讲究起来这个啦。”说着不情愿地给了我一百块钱。道:“随便买,剩的给你。” 哎,放心,不乱花。下了车,到了门卫室,道:“大爷,给我拿条大前门。塑料袋,装好。”取了烟,拿了钱,就顺势把烟往后座一丢。回家。 晓阳比较懒,现在大着肚子更懒,我拉着晓阳在家属院的胡同里又开始走。看四下无人,道:“晓阳,咱家到底有多少钱?” 晓阳摸着肚子,挽着我的胳膊道:“领导,这么说吧,咱家现在欠二舅的钱,把你卖了也不够还。咋,有啥想法。” 啊,没啥想法,拐卖人口,应该是犯法。 晓阳小跑两步,捡了一块小石头,一把扔在我的前面。道,领导,使劲踢。把你的劲使完,咱别憋坏了。 我看着晓阳,这才明白了,二哥为啥没事总打驴。 一脚出去,就听到哐当一声,玻璃碎了。我拉着晓阳,忙要跑。 晓阳扯住我道,别动,稳住,往那边小胡同看。 不一会就听到楼梯间哐当开门的声音。一个大嫂拿着擀面杖怒气冲冲地下来,大声喊道,谁呀,砸我家玻璃。然后瞪着我和晓阳,看我俩往小胡同里看得出神,又看着晓阳大着肚子。 也看向了昏暗的小胡同,道:“你俩看清楚是谁家孩子没有?” 晓阳一脸严肃地道:“没看清,两人。不知道拿的弹弓还是啥。” 毕竟是医院的医生,还是保持了克制,大声喊道:“谁家的孩子还是管好,现在正严打,这属于没事找茬。” 大嫂又看着晓阳道:“这么毛的,也就是那几个领导家的孩子。不好好管,怎么得了。对,怀了孕要多走走。” 这位大嫂和晓阳不熟,应是那位医生的家属。等大嫂上了楼,我长舒了一口气,道:“上战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慌过。” 晓阳道:“坏蛋,你的脚没长眼啊,让你踢着玩,你咋踢人家玻璃。明天打听清楚,中秋节再给人家送二斤月饼。”说着又上下打量着我,道:“真是把咱家领导憋坏了。走,咱回家研究基本国策。”说着,就把我拉走了。 第二天,实在有些起不来。但晓阳还是拉着我,去了城关镇的食堂。匆匆吃了早饭,就到了安平,没想到一进大院,又看到了李叔。 李叔也不客气,进了我的办公室,道:“都快九点半了,迟到了。” 我笑着看着李叔道:“李叔,你到这里来,不会是为了查我的岗吧。” 李叔道:“我刚去吴河找了老吴,老钟和你邓大爷的意思是,让吴老革命安置在烈士陵园。但是老吴和村里的几个长辈不同意,说人家吴老革命生是村里的人,死是村里的鬼,让老人落叶归根。村里晚辈的罪过,村里人来给老前辈赎罪。村里要去把吴老革命抬回去。这一会我还要去找你邓大爷汇报。” 李叔,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吴河村整体群众还是好的。 李叔点了点头,道:“朝阳,你愿不愿意跟我去那边,现在那边几个副职年龄都大了。我那边需要人。” 我看着一脸真诚的李叔,忙掏出了烟,递了过去。李叔掏出了我的打火机,先自己点燃,又一把甩给我。抽了两口,道:“我知道吴乡长处分期过了之后马上提,你也要当乡长。但是你去了公安,咱们政委、常务副局,都是正科。” 我笑了笑道:“叔,我倒是愿意去,可是我怕晓阳不同意啊”。 只要你愿意,空了我去找晓阳。 我点了点头,道:“李叔,那我等你消息”。 李叔起了身,一把拿过煤油打火机,道:“事情多,走了。” 送走了李叔,我就去找了吴香梅,刚出门喊了芳芳,就看到大嫂进了乡大院。芳芳看到大嫂骑着摩托车进来,忙小步快走地迎了上去。 芳芳热情地道:“大嫂,快,里面坐。” 大嫂看着芳芳,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芳芳,我找朝阳。” 芳芳听到自然知趣,把大嫂送到了我的门口,就退了出去。 大嫂看着芳芳走了,起身关了门,道:“刚才进门看到李叔了,他还跟我闲聊了几句。李叔忙啥呢,这些天没见,感觉老了这么多。 我这才回想起,从我来到乡大院,到了安平,李叔确实憔悴了不少,时常见面倒不觉得,但是仔细想想,李叔的头发,这半年是白了不少。 老三,你啥时候回家?” 我看着大嫂说道:“大嫂,有事”。 大嫂道:“有纲叔说了,咱们村小已经找好了地方,乡里的建筑公司马上要干了。你知道,你大哥走的时候,县里给了钱,县里的干部们都捐了款,咱当时说了,这钱,咱不要,但是邓叔和钟书记非要给咱。你大哥是因为学校没得,这钱咱拿来修学校。我说拿给大队,有纲叔不要,说修学校是乡里在修,村里只提供地方。所以,我就把这钱拿给你。”说着,就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了厚厚一沓钱。道:“五千六,都在这。” 我看了看这钱,又看着大嫂,又想起了大哥。道:“大嫂,盖学校的钱是韩羽公司全出,咱乡里不出一分钱。这钱,虽然不能说是大哥拿命换的,但是也差不多。以后还有岂同,这钱,你收着。” 大嫂道:“朝阳,你知道,你大哥最恨的就是占便宜。咱们咋能拿他的命还钱,他活着的时候,最在乎的就是学生,不行就这样,你们发给学生吧。钱的事就说到这。还有个事,你看咋办?我在城关镇的边上,打算找地方卖建筑材料。找了几家,租金都谈好了,第二天人家都反悔了。说是有人在咱屁股后面打招呼,谁也不能把地租给咱。朝阳,你说,咱是得罪啥人了吗?” 大嫂一脸不解,我也很是纳闷,我们从未与人结仇,谁会闲得无聊专门和大嫂过不去。 我点了点头,道:“大嫂,这事你不管,我给李叔说,他现在调到公安当局长去了。” 大嫂嗯了一声,道,那行,你给李叔说说,不然这买卖干不下去,我正好要去给李婶送鸡,这次中秋节,咱的鸡已经要出完了。朝阳,要是有精力,明年我多上些鸡。 我看着大嫂,十分心疼地道:“大嫂,钱挣不完,够花就行了,别把自己累倒了。” 大嫂笑了笑,道:“岂同没有爸,我也不能以后让他受穷,让他被人家看不起。好了,走了。” 送走了大嫂,吴香梅和芳芳都不在,我想着应该是陪白鸽站长去了。到了办公室,算着时间,就给李叔打了电话。李叔听了大嫂的事,道:“真是无法无天了,你放心就是了,会调查清楚。” 中午的时候,就看到了芳芳和吴香梅一起回来了。俩人是有说有笑,看来白鸽已经回了地区。 吴香梅直接进了我的办公室,道:“朝阳,你二哥也是个人才,听芳芳说,他俩昨天晚上都聊到了快一点钟。白鸽今天还在夸你兄弟俩。”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芳芳,道:“都是咱吴乡长工作得力,芳芳保障到位。哎,润笔费收了没”。 吴香梅放下了包,坐在了我的凳子上,笑着道:“你给人家五百,人家怎么敢收,最后硬塞了二百。” 时间过了三天,吴河的人,已经算好了日子,黄道吉日去县里把吴老革命接回来。晓阳安排韦勇和张洪平到家里吃了饭,邓叔叔没有说一句工作,全部是家长里短。而那份刊登了乡镇企业的突破,平安县五条措施,让乡镇企业在工业强县走前列、扛大旗、当先锋的文章刊登在了省报的头版。省城道方同志拿着这份报纸,看到了平安县、看到了两高路、看到了安平高粱红。道方同志有批阅报纸的习惯,但这次道方同志拿着这份报纸,直接去了对面的办公室。 道:“老姜啊,我给你推荐两个人才。” 第102章 专治不孕不育 省城赵道方同志拿着刊登了平安县乡镇企业改革突破的报纸,来到了省委姜怀义的办公室。 怀义同志,今天的省报看了没有。 姜怀义往宽大的办公椅子后背一躺,轻松地道:“道方同志,您说的是平安县乡镇企业的事吧。” 赵道方背着手,手里攥着那份卷起的报纸,那股淡淡的油墨味还很浓郁。赵道方说道:穷则思变啊,平安县的同志们,能够扬长避短,积极作为,团结带领群众闯出了适合咱们省情,符合地区实际的致富路,我看这很好。上次我与平安的书记县长谈了十多分钟,俩人都是富有为民情怀、开拓精神、战略眼光的同志。 姜怀义起了身,看着大院里已经泛黄的国槐树,秋风荡荡,树叶飘飘。几个工人装束的人正拿着扫帚扫着落叶,刚刚清扫完又落了一地,旁边一名干部模样的人正在指挥着。 姜怀义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道方同志,能够担得起为民情怀、开拓精神、战略眼光这九个字的干部实属难得啊。现在咱们与东南的差距逐步在拉大,怎么缩短这个差距,关键要启用一批在思想和观念上有着超前意识的干部,四个现代化的实现,关键在人才。当然,除了思想和观念,还必须有坚不可摧的意志和敢打必胜的决心。事实上,咱们啊,有优势也有劣势,有长处也有短板。老人家总结得好呀,要先富带动后富,把这种同志,放到条件好、资源足、区位优势好的地区,先富起来再说。 话音一落,姜怀义拿起桌子上的报纸,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呀,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道方同志,我看你抽出时间去实地调研一下,把情况摸清楚,咱们好“看人下菜碟”。 赵道方道:“怀义同志啊,我本计划等到他们修完了公路,再去现场调研的,但是看到了他们的一家乡镇企业都可以搞白酒的自动化灌装,我觉得这项工作可以提前,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呀!” 回到了办公室,赵道方在报纸上又直接签批,成绩不易,全文印发各地学习。 在县城,晓阳带着韦勇和张洪平几个班子成员来验收爱城卫生活动的阶段成效,县城不大,作为县委大院的驻地,各个局也是呈散落状分布在县城的各个角落里。 晓阳挺着大肚子,走得不快,其余人自然都跟随在晓阳的后面,在县城大街的主干道上,依然遍布着不少的垃圾。 马路上并未全部硬化,不少地方黄土裸露,秋风吹裹起漫天浮尘,整个天空都是灰黄色。漫天风沙,哪里分什么干部和群众,沿街的门面房都虚掩着。 几人看着晓阳,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心里都暗道:“今天真不是开展考核的时候,开展爱城卫生活动,谈何容易。” 从四九年之后,县城就这个样子,格局变化都不大,要想搞卫生,并不像家里一样,擦擦桌子扫扫地,县城里有太多的公共区域和卫生死角,大家也没有养成讲卫生的习惯,大街上不时还有人对着墙根小便,别的不说,就是县委大院的外墙上,在背阴的墙角下,也可以看到遍布尿渍。 对于县城的卫生,晓阳心里是一清二楚,从小学之后就开始生活在县城的晓阳,对每一个犄角旮旯都不陌生。之所以还是要带着大家走一趟,是让大家心里都清楚,爱城卫生活动,成效并不明显,如果连扫扫地这项最为简单的工作都浮在面上,那城关镇也就剩吃老本的命运了。毕竟搞卫生,就是需要下大力。 围着县城的主要干道转了一圈,城关镇的党政办主任刘丽的本子上已经记了满满两大页的问题,回到了镇大院,晓阳马上组织了问题分析会。之前城区的卫生,十一位镇领导都已经分片包干,还检查出了六七十个大小问题。 晓阳看着大家,道“洪平镇长,这项工作你再牵头,现在问题罗列,你说说该怎么办?” 张洪平在城关镇排位最低,又是分管领导。自从晓阳定下来工作任务之后,自己是没日没夜地干,但还是有几个问题,靠城关镇自己的力量解决不了,就比如这上厕所的问题,倾倒垃圾的问题。 张洪平挪了挪凳子,靠着会议桌,有些难为情地道:“邓镇,今天检查的这些问题,是客观存在的,但是您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家养成了多少年的习惯,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咱总要大家方便吧。还有这垃圾的问题,现在城关镇就一辆运垃圾的拖拉机,每天这么多的点位,几万人的县城,产生的垃圾根本来不及拉呀。” 见张洪平说得客观实在,大家纷纷议论,这次清了不多久,下次又堆满了,总不能派人24小时地蹲守吧。 晓阳笑了笑,道:大家说的问题是客观的,解决这些问题也是困难的,但咱当干部的不能柿子专捡软的捏,还有比扫地干卫生最简单的工作吗?我看没有,张镇,你作为分管领导,不能只提客观困难不讲解决方法,我提几点思路,你草拟方案,这第一,群众想方便的时候不方便,那就盖厕所嘛。点位怎么选就不用我说了吧,哪里最脏就选哪里。第二,扫地保持的问题,我看主干道归咱们管,各门面房的门口就归个人管。第三,垃圾清运的问题,一辆车不够再加一辆嘛。 韦勇道:“邓镇,乡里没这项支出啊,还有,这些扫地的,也说工作强度大,也需要增加人手”。 晓阳道:“这钱不能咱们出,城关镇是县里的城关镇,咱们不能又出钱又出力。这钱,韦镇,你做个预算,咱们拿到县里解决”。 张洪平道:“这钱县里恐怕不给咱解决吧”。 韦镇道:“洪平啊,谁要是不给咱解决,你就不拉他的垃圾,不扫他的地”。 晓阳点了点头,道:“此乃下策,你们不要忘了,咱城关镇的友福书记,是分管工业经济的副县。” 张洪平道:“现在,工业园区的卫生还划到咱们头上,要不要甩出去”。 晓阳思索,道:“甩出去显得咱格局太小,不讲同志情谊,咋说工业园区的行政管理还在咱城关镇。这样,洪平同志,你把方案做好之后,给我一份,我找他们分担费用就可以了”。 韦勇惆怅道:“找工业园区要钱,不太现实吧邓镇长,现在工业园区,张庆合主抓,赵文静具体负责,肖仁是副主任,他们三个可都是安平走出来的,安平流氓你没听说过?” 晓阳听了之后,拿着笔敲着桌面,道“韦叔,你忘了,我也是安平出来的”。 韦勇一时有些尴尬,忘记了晓阳在安平干过两三年的党政办主任。 韦叔道:“晓阳,韦叔可不是说你,韦叔是说现在的安平干部”,说完咧嘴一笑,对自己的解释很是满意。 张洪平小声嘀咕道:“老韦,现在咱邓镇的爱人,不是安平的副书记朝阳?” 韦镇的脸一下就红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张洪平,那意思是属你是个大聪明。 晓阳笑了笑,道:“韦镇,你别忘了,咱们和工业园区联营的汽车公司,控制权在咱们手上。” 韦勇看晓阳并没有生气,且前不久,刚刚去邓县家里一起吃了晚饭,在这会议室里的十多个人里,晓阳只是把他当做自己人,所以韦勇现在也没什么负担。作为和工业园区联营的汽车运输公司,按照股权比例,城关镇占比是60%,工业园区占比是40%,双方共同按比例出资,一次性购买了十台车,五台客车跑省城和地区,五台货车为工业园区跑货,既然城关镇的比例高,自然是城关镇说了算,如果工业园区不出钱,城关镇可以直接扣下来。 韦镇道:“由咱邓镇这句话,我就懂了,不给咱钱,我就不给他补贴”。 晓阳挥了挥手,道:“韦镇,玩笑话,放心,咱工业园区是做生意的大户人家,懂得利益交换的道理,不会吝啬这点小钱。洪平镇长,在方案没有出来之前,继续保持现有力度,不能按下葫芦浮起瓢,脏乱差必须持续好转,咱不能做无用功”。 大家看着这个胖乎乎的年轻的女镇长,看起来说话笑嘻嘻的,话说得不硬,但事干得不软。晓阳也是时常与我交流体会,在管理上,说软话但要办硬事,切不可说硬话办了软事。 劳累了一天,又是回家的时候,晓阳的衣服多少有些穿不下,百货大楼成了晓阳最爱溜达的地方,有时候去了,并不一定买。但晓阳总喜欢拉着文静在里面逛一逛。我和李剑锋则跟在俩人后面,看着俩人手挽手并肩走,我和剑锋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百货大楼里已经上了冬装,但晓阳大着肚子,实在是找不到一件称心如意的衣裳。李剑锋见两人还要再逛一会,打了招呼就带我出了门。 外面风这么大,出来干啥? 剑锋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刚才看到一个神医?” 来到门口不远,就看到一个身着蓝布老式中山装的老人,头戴一顶洗得泛白的帽子,正端坐着门口不远处的马扎上看着一本书,老人鼻梁上架了一个已经看起来包了浆的老式花镜,花镜上系着一根白色的棉绳,十分扎眼。老人的旁边有一辆锈迹斑斑的大轮自行车,一张白色的棉布则挂在老人身后,上面画着一个八卦,还写着易经占卜、疑难杂症。老人的前面则铺了一个破旧的床单,上面放着各种的塑料袋,袋子里面看不出来是什么药。 剑锋来到老人跟前,开门见山道:“大爷,你这是半仙啊”。 大爷微微抬头,看了看剑锋,道:“您是看病呀,还是消灾。” 剑锋道:“大爷,何出此言”。 大爷并未搭话,只是随手摘下了老花镜,这老花镜就耷拉在老人的胸前。道:“没事,你不会到这跟我胡扯”。 剑锋尴尬一笑道:“大爷,实不相瞒,结婚多日,不见动静啊”。 大爷道:“年轻人,检查没有啊,谁的问题”。 剑锋道:“大爷,您这不是半仙吗?您给算算谁的问题?” 大爷拍了拍手中的书,道:“那还猜个啥,不用说了,就是你的问题”。 说罢就开始抓药,抓完之后就将这药胡乱地丢到了脚下的草药碾子里,也不细看,两只脚就开始用力碾压。 剑锋道:“大爷,您这没看那,就配上啦?” 大爷道:“你一来我就看了”。不一会,就成了面,用草纸分装几包,道:“行房前一包,这个方生儿子,咱俩有缘分,收你五十”。 什么,五十?我瞪大了眼,看着大爷道:“抢钱也没有这样干的吧”。 大爷笑了笑道:“保证生儿子,无效退款”。 剑锋起了身,也不客气,直接掏了我的兜。 我看着剑锋,道:“别掏了,我和你一样,没管财政”。 李剑锋一脸嫌弃地道:“出息”。 李剑锋拿了药,装在了兜里,道:“我把我哥给你押在这,我去里面拿钱”。 我看着李剑锋,道:“五十,半个月工资”。 剑锋道:“别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这叫投资,投资未来。” 不一会,晓阳和文静跟着剑锋一起出来,剑锋手里拿了钱,直接给了大爷。 晓阳道:“那里买不到茶叶,非得在这里卖这么贵的茶叶”。 剑锋道:“不一样,不一样,这是药茶”。 晓阳看了看我,笑道:“领导,咱要不要?” 大爷看着晓阳和文静,道:“他呀,他不用,你是她对象是吧”。 晓阳点了点头。 大爷仔细看了看晓阳的肚子,道:金盘满贮华清水,看浴兰芽玉雪容。恭喜恭喜。 晓阳听后,勉强笑了笑,一行就去吃了饭。 文静和晓阳吃喝从不讲究,所以都是剑锋点菜。就在一处小小的中餐馆里,晓阳和文静是一边吃一边聊。 晓阳道:“你说,我现在胖的,都已经比之前长了十五六斤,文静,你说咱不能一直胖下去吧”。 文静笑了笑,两个小酒窝乍现,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说你怀着宝宝,胖也就胖了,我这还是一人,咋也胖了”。 晓阳笑了笑道:“你吃饭的时候,要空腹。” 文静道:“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李剑锋道:“她傻,你也傻,谁吃饭不是空腹,对吧,姐夫”。 嗯嗯,哎,剑锋,我咋感觉那老头无效退款的生意,可以做成百万富翁那? 剑锋摸了摸兜,思索着,笑道:“不管了,我把这几包喝了,不行就让李叔端了他的根据地”。 晓阳道:“那老先生,故弄玄虚,还说我怀的是个闺女”。 我马上来了精神,道:“我一直都在,人家没说呀?” 晓阳道:你们三个真是没文化,金盘满贮华清水,看浴兰芽玉雪容。这首诗是宋代晁冲之的诗,这诗的名字就是《二十一兄生女有诗次韵》。 我们忙点了点,我心里暗道:“真是走江湖卖艺,张嘴就敢说,伸手就敢要呀”。 过了中秋,紧接着就是国庆,道方同志的批示也逐级到了县里,省里以文件形式全文印发了白鸽的文章,我们安平好兴奋了一会。毕竟能够上省报的头版,已经是难能可贵,更让人振奋的是道方同志还做了批示。最让我们激动的是,随着批示的传递,恰逢中秋白酒的高峰期,高粱红酒厂直接卖断了货。 和这个批示下来的,则是道方会择机到县里来调研,而钟毅和邓叔叔要去省城的消息已经满天飞。有的说钟书记要去省城当副书记、邓叔叔任副市长,也有说俩人继续搭班子,去地区接了老周鸿基和齐专员。也有的说钟毅一个人走,邓叔叔则顺替接班。就连一向稳住的张叔,都专门打了电话,问我邓叔叔下一步是怎么安排的。 趁着这个机会,晓阳拉着我又走了不少家的亲戚,自然也拜访了不少的领导。曹河钟书记家里,乾坤副书记、郑红旗、满江部长、李剑锋的爷爷李老革命、张叔、马叔……,有时候晓阳不方便,我就一个人去。除了领导,老家的亲戚自是不能忘记。七大姑八大姨自不能少。而我最为挂念的还是二婶,但二婶对我气头未消,直接将我拒之门外。 而邓叔叔也是去了地区和滩区。东西倒是都不贵重,都是些月饼、烧鸡和大嫂喂的老母鸡。 晓阳道:“我们要把目光放远些,钟叔和爸爸走已是必然,只是不知道会去哪里,以后的路还是靠咱们自己走。晓阳感叹,江湖就是人情世故,在直白讲,江湖就是人情往来。不求有事时别人拉一把,但求有难处时不要踹你一脚。” 看到晓阳说出如此道理,我很是不适应,晓阳道:“事实便是如此,想不通回家捂在被窝里慢慢想”。 阿姨可不是这个处事的态度。 晓阳道:“妈能一样吗?妈老人家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早就看开了,放下了。但就咱这俩俗人,咱们是身在俗世,必然世俗。咱俩不为咱俩考虑,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吧”。 临近上班,我们又去了李叔的家里,只是这次带上了大嫂。大嫂一直感激着李婶。佳艳婶子一直是建设局的工会主席,忙着为大嫂张罗了不少的生意。 到了李叔家里,李叔的大女儿也在家,作为和二哥一批下来的大学生,全县只有李叔的女儿去了地区,而且还在地区办公室。 李婶、大嫂和李叔的女儿在厨房忙活。晓阳怀了孕,自然不用下厨。 李叔开门见山道:“晓阳,国庆节后,送了吴老革命,朝阳就跟着我去上班了”。 晓阳道:“李叔,你是认真的?” 李叔道:“咱啥时候开过玩笑”。 晓阳道:“李叔,我看朝阳就不去了吧,他在安平挺好的,起码可以把家里照顾了,再说,朝阳跟着你过去,别人会有闲话,说你拉山头,这样可不好。你要是手底下没有可用的人,你就去找邓晓勇,他有同学就在你手底下,喊他给你推荐俩精兵强将不是一样。” 李叔抽着烟,道:“晓阳,你别着急回答我,我可是跟咱邓县说了这个事,咱邓县可是没反对啊”。 晓阳剥了一个橘子,给我一半,给了李叔一半,慢慢地起了身,把橘子皮丢在了垃圾盆里,道:“李叔,你要容我考虑考虑。” 李叔吃了橘子,挤了挤眼,道:“晓阳,你买的啥橘子,酸的”。 晓阳道:“我就是买的酸的,我妈可说了,酸儿辣女”。 李叔挥了挥手,看了看厨房,小声道:“那个玩意,一点都不准,要不你李叔,俩闺女。再说,这玩意你吃才行,你卖给你李婶,晚了。” 晓阳看着厨房,伸了伸头道:“李叔,卢卫东可还没对象呐?我看妹妹和他挺合适”。 李叔笑了笑:“小卢都府办副主任了,我听你爸说,打算把他放下面去,那孩子眼光怕是高”。 晓阳道:“眼光高不高关键看个头,你看妹妹,地区办公室,算下来,还是卢卫东的领导”。 李叔腼腆一笑,道:“那你去试一试。哎,还有,工业园区的办公室主任向建民,这次也要下去。朝阳,我争取让他留在安平,你要多照顾他。” 我看着李叔道:“留在工业园区多好,离家近。” 李叔摇了摇头,道:“工业园区副主任,必须有乡镇经验,工业园区,没有时间给年轻人试错。现在的发展,已经变成了竞争。” 我心里暗道,晓阳说得对啊,进步看秘书,吃饭要热乎。卢卫东、向建民,都算是秘书。这个时候邓叔叔把跟了几年的秘书放下来,看来是要为离开县城做打算了。 李叔勉强吃完了橘子,道:晓阳,你们城关镇派所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你要注意了。 晓阳又剥了橘子,一边吃一边道:知道,问题不少,我正在慢慢理。等过了人代会,我在慢慢地把一些复杂些的问题处理了。我看着晓阳一个橘子就这样下了肚,才想明白晓阳说的吃饭要空腹是啥意思。 李叔道:“如果不把这些害群之马清除了,很多问题是不能从根上解决的。还有,朝阳,秀霞在城关镇租地搞砂石厂的事,了解清楚了。这事,现在不好办了。” 晓阳道:“不好办也得办,谁也不能欺负我大嫂”。 李叔道:“如果是一般人,我也就把人带回来了,但是有的人,我没办法带,还需要你们回家做一做家里的工作”。 听到这话,我和晓阳一脸的懵。我们去做做家里的工作? 李叔往身后看了看,看着厨房里三个人有说有笑,根本没注意到我们,便说道:“我安排了治安的人,晓阳,就是晓勇的同学,去把底子摸了摸,确实有人跟在你大嫂后面生事。秀霞看了三个地方,这伙人都打了招呼,不能租给秀霞,所以也就都反悔了。我担心这些人对秀霞不利,就把人带回来了,我亲自去问的,你们知道,这伙人是跟谁干活的吗?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是你们家二婶。” 听到二婶,我手中的橘子皮一下就掉了。晓阳更是疑惑,挠了挠自己的眉头,反问道:“二婶?李叔,你没搞错吧”。 李叔道:“没搞错,你们二叔的事出了之后,你二婶就去找了些你二叔之前的什么师兄师弟,说你们家欺负他们。说见死不救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你二婶好像还使了钱,不知道找的谁,说你二叔九个月的事情,是她花钱起的作用,不然要劳动改造一年。你二婶就让你二叔的这些个拜把子的兄弟,给你家难堪”。 晓阳听完之后,几分钟都没反应过来。我说道:“李叔,不可能吧,这咋跟说书似的”。 李叔道:“人都签字画押了,他们都知道秀霞,也知道你大哥的情况。但是碍于你二婶天天找什么大师兄主持公道,他们也没办法,就是想着捣捣乱,批评教育已经放了。所以我说,回去之后,你们好生和你二婶沟通。这事,我就不和秀霞说了,地方我帮她找好了。空了,我带她去”。 晓阳谢了李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这顿饭,我和晓阳吃得都有心事。 回到家里,安顿了大嫂,我和晓阳也上了床。到了床上,晓阳一脸的委屈,眼圈含泪。 我把晓阳揽入怀中,给晓阳擦了擦脸,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到了安平,吴香梅道,吴老革命回吴河的日子,已经定了,咱们做好准备。另外,还有一件事,钟书记亲自打来电话,说让我们务必做好最为充分的准备…… 第103章 吃饱了撑得 一早到了办公室,就听到了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基本上是一秒一下,和一个人相处久了,就会逐渐了解一个人的习惯,不知道是不是当过兵的原因,我能从脚步声中分辨出是不是吴香梅。 没猜错,吴香梅到了我的办公室,手里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开门见山地道:“两件事,比较急的事是钟书记和邓县都要参加吴老革命的丧礼。县府办的齐江海主任说了,费用有乡里解决,具体工作由民政的袁局长对接。这个事到时候咱们一起和老袁对接。第二个事,钟书记亲自打的电话,说省城道方省长要来调研,时间定在了十月中旬,咱们这里是重点点位,让咱们做好方案,与友福副县长具体对接。” 我拿过了放在桌子上的日历,用钢笔在上面写下了吴乡长的安排。把工作写在日历上,是我自己总结的方法,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而晓阳是有个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晓阳的手包里常年都带着两支笔,一个红墨水的钢笔,一个黑墨水的钢笔。有什么大事小情,晓阳是拿出来就开始记,现在机关单位里已经普及了电话,上面增加的内容,则是一些常用的电话号码。 吴香梅看我做了记录,又道:“咱俩下午要去县里开会,我已经让老葛陪着袁局去吴河了,有些细节的工作不少,等老葛回来,咱们再商量商量。算下来时间不多了,咱们俩上午去跑一趟路线,从在哪里等待、路线怎么走、点位怎么选、钟书记说都要考虑清楚,时间要精确到分钟。还有,这次要做好安全保护的准备,到时候尚武局长还要带着人来踩点,这么大的领导,到咱们安平、到咱们县,还是第一次。谁要是搞砸了,咱们是担不起责任的。” 上午的时候,我和吴香梅带着芳芳,掐着表,就开始从乡界的位置一直到高粱红酒厂,又去了韩羽公司的现场。韩羽公司二期的项目正在建设,但是一期的养殖项目早已投产,数十个大型的鸭子棚里,喂养着大量的肉鸭。虽然韩羽公司是外资背景的企业,但是鸭子产的粪便还是在空气中散发着臭味。吴香梅和芳芳都捂着口鼻,怪不得选址在远离村庄的水洼,这要是靠近村庄,还不得引发矛盾。沿着线路跑了两遍,心里基本上算准了时间。 临近中午,又到了高粱红酒厂,大烟筒里冒着阵阵青烟,一股柴火饭的香味扑鼻而来。芳芳笑道:“这酒厂不仅酒糟味大,这饭香味也不小,酒厂挣了钱,看来这伙食业上去了。” 吴香梅道:“饿了呀,饿了咱就不走了,今天咱们就在春梅这里吃,吃了之后正好直接去县里开会。” 刚刚只是算时间,并没有到高粱红酒厂里面来,几辆货车已经在高粱红酒厂的门口排着队,高春梅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一个小本子安排工人发货。孙友福之前提的建议不错,当时就近征用了附近村民的民房,改为了仓库,而之前的老地毯厂则改造了成立民房。这样极大地节约了时间和效率。 高春梅见我们进来,忙招呼起来,吴香梅道:“你忙你的,别管我们。” 吴乡长、李书记,你们等我几分钟,我把这批货安排出了。 看着排着队的货车,我心中不由得感叹,谁又能想到,小小的高粱红,能卖到这个地步。现在回首看,如果知道当初这样难,没有钟书记一锤定音我们能否有这个决心,没有张叔和友福,我和吴乡长能不能啃下来这块硬骨头。 我们随处走着,这到了饭点工人们也没有休息的迹象。 没转一会,高春梅就小跑着拉着孙向东过来了。 高春梅道:“向东,快去,到街上买几个菜。” 孙兴东愣了愣,道:“人家吴乡长和朝阳没说在咱这吃饭。” 吴乡长笑了笑,没说话。 高春梅从兜里摸了钱,一把直接塞给了孙向东,照着孙向东的头轻轻打了一下,道:“你是吃酒糟吃饱了吧,也不看看几点了,领导是不在咱这里吃,但咱不会把领导留下啊。” 吴香梅道:“向东啊,别铺张浪费,够吃就行。” 高春梅道:“还不快去”。 孙向东正出门,高春梅喊道:“骑摩托车去。” 芳芳看着工人师傅把酒搬了一箱又一箱,不由得感叹道:“高站长,这样下去,咱安平靠卖酒不也就发了。” 高春梅搬了马扎,放在了地上,用袖子擦了擦,道:“还不是咱吴乡长李乡长领导有方,以前咱是做梦也没想到,咱的高粱红能卖到这个地步,你们看到门口那俩货车没有,那是省城来的,这说明咱的酒,已经到了咱地区之外了。吴乡长,按照这个进度,咱年底百万瓶的目标,是有信心的。” 吴香梅感叹道:“这就不得不说咱钟书记和邓县目光远大啊,我们觉得一百万瓶天文数字,人家钟书记咋说,全县群众一年一人才能喝到一斤一两。” 高春梅道:“是啊,俩领导真是好呀,这要是走了,咱以后咋办呀。”看得出来,高春梅是发自内心地说出了这句话。是啊,我内心也在问这个问题,如果钟毅和邓叔叔都走了,换两个新人上来,刘乾坤还好,如果郑红旗是县长或者书记,那该咋办。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也是有一阵的落寞之感。 吴香梅道:“领导们进步是好事,不可能总在咱县里。” 酒厂离县城大集不远,不多会就听到了弯梁摩托车的声音,院子里的两只土狗本都趴在地上,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都竖起了耳朵,仔细辨别,俩狗是马上疾步跑了出去。 高春梅看着两只兴奋的狗,说道:“这狗的耳朵是比我们灵敏多了,这土狗能听出我们家摩托车的声音,向东买菜回来了。” 孙兴东进了门,停稳了车,就拿了两个塑料袋走了过来。 高春梅看着孙向东手里只有两个塑料袋,顿时就有些生气了。道:“就俩菜?” 昂,香梅不是说了,少买两个,不浪费,这不咱食堂的大锅里还有白菜猪肉粉条子。 高春梅接过菜,臭骂了一句,“你个笨蛋,香梅也是你叫的?叫吴乡长。” 孙向东摸了摸头,尴尬道:“这不是喊着亲热。” 高春梅道:“吴乡长李乡长,你俩别介意,向东就这个样子,说话不着边,当年我去县医院生小孩,人家问他和我的关系,他个榆木疙瘩说什么你们猜都猜不到,他说一般,人家白了他一眼,他又犹犹豫豫地说那就填还行。当时把我气得,恨不得一脚把他踢飞。” 吴香梅听完,笑了笑说道:“春梅啊,我真羡慕你,守着向东,过着踏踏实实的小日子,真有福气。不像我,家里那口子一周见不上一次,见了面他都是醉醺醺的。” 芳芳已经在别处寻了一张小方桌,随手找了抹布,擦了擦。从厨房拿出了盘子,孙向东小跑着去了厨房,把碗筷收拾好,四副碗筷放在了四边。 对于孙向东的性格,吴香梅我们都不觉得生气。毕竟连钟毅都说孙向东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同志。 成年人被人当众夸做实在,不能只把他当作一个褒义词,有时候,它最多算个中性词。 看了四副碗筷,吴香梅道:“向东,你不一起?” 孙向东看了看桌子上添的两个菜,并未说话,只是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高春梅。 高春梅笑道:“你别装可怜了。吴乡长,向东一会去吃香的喝辣的。这不天天都有货车师傅来,要是赶上了饭点,我和向东说了,就让他带着这些师傅,去乡里大集的馆子里去喝羊汤吃两个炒菜。每个师傅还额外送上一箱酒。这样让人家高高兴兴地来,开开心心地走,要是回去能给咱打打广告,就再好不过了。” 吴香梅笑着道:“这点好呀,坚持下去,把握机会。只是啊要是向东有事忙,你们可以换个人陪,没必要天天让向东喝羊汤,说话都有一股子羊汤烧饼味,你这晚上能受得了。”说完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吃了饭去洗手,水池子边上,我看到一个年纪轻轻的汉子蹲在地上抽着烟,看我过来,眼神中满是敌意。这人面熟,但也没想起是谁。时间稍紧,也就没在细想。 而在县里,钟毅专门组织召开了联席会,算是正式布置了任务。县里有关的负责人都来了。进会议室,就看到了晓阳。晓阳看我进来,并无太大表情,毕竟这个场合,不像是家里可以随意开玩笑。城关镇今天开人代会,晓阳要接受投票,不知道结果如何。我想去问问,但还是忍住了。 张叔虽然不是副县长,但还是位列县领导一席,只是坐的位置靠边的位置放了张庆合的牌子。 我刚放下手提包,就被李叔喊了出去。一群人,三三两两地都在门口的走廊里抽着烟。几个副县长和张叔、李叔也都在。与众人打了招呼,李叔把我拉到一边,悄声笑道:“上午城关镇开人代会,晓阳已经正式通过任命了。还有我把地方给秀霞落实了,已经签了合同,具体的给晓阳说了。你跟着我干的事想好没有?” 正要搭话,就看到钟书记和邓叔叔俩人一前一后相约下了楼梯。见两人进来,大家慌乱地熄了烟头,而李叔看着两人,猛地抽了两口,张叔拍了拍我和李叔的肩膀,几人也就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本交头接耳的领导们则不约而同地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拔开了笔帽。桌子上一溜的茶杯。府办的一个小同志,早已拿了水壶为大家掺了水。 为了凸显这次会议的重要性,邓叔叔主持会议。看了看左右,大家做好了准备。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道:好,同志们,今天把大家都叫过来开会,主要目的是为迎接道方同志莅临咱们县调研做准备。根据地区的通知,道方同志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两高路的修建经验和乡镇企业在县域经济发展中发挥的作用。并且要在咱们县住一天。地区周书记和齐专员非常重视,要专门听取我们的迎检方案。昨天,府办已经通知了相关单位做好准备,今天我们专题布置相关工作。地区也传达了省城秘书长的指示,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真实”,所以我们的工作主要是围绕真实来开展。下面请乾坤同志解读工作方案。 刘乾坤道:“同志们,根据省、地区的指示和县里的实际,我们初步拟定了方案,这次涉及城关镇、工业园区、安平乡、柳集乡和滩区两个乡,下面我从行进路线、调研点位、工作汇报、后勤保障、安全保障五个方面做安排……。” 安排了工作任务,刘乾坤道:“大家有什么困难?” 吴香梅看着大家,见没人举手,就轻轻地举了下手。刘乾坤道:“香梅同志,说一说”。 吴香梅起了身,说道:“各位领导,安排考察韩羽公司是应当的,但是现在韩羽公司的鸭子厂喂得多了,都知道鸭子比较粪便比较臭,这个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刘乾坤道:“这是个现实问题,要想办法处理一下。工商局的老郭、畜牧局的老陈,这个事谁管,协助安平牵头处理一下。” 工商局郭局长起身道:“刘副书记,我们工商管的是企业我们管不了鸭子呀,这鸭子拉屎臭的事归他老陈管。”说完也没坐下。 畜牧局的陈局长和工商局的老郭两人本就资历相当,都是既干过公社书记从下面爬上来的,到了退休的年龄,已经没有了进步的可能,说话也就随意了些。 老陈放下了手中的纸和笔,摘下了老花镜,一脸不服地道:“老郭啊,你这话说得不对,什么鸭子拉屎就归我老陈管。我们畜牧局是管鸭子,但我们也管不了鸭子拉屎呀。这事关键在企业管理上,老郭,这个事还得你来管。” 我坐在后面一排,看着两个快六十的大爷踢着皮球,也是想笑而不敢笑,再看看晓阳,正好低着头看向了我,也是憋得一脸通红,看到我之后,还给了我一个眼神,那眼神我懂了。看你们问的这个问题,真是臭不可闻。 再看看主席台,除了李叔憋着,不得已喝了一口茶,也没有向茶杯里吐茶叶了。其他几人倒是正襟危坐地一脸严肃。 刘乾坤看着底下人,轻咳了两声,道:“严肃一点,老陈、老郭,会上你俩推什么推。” 钟毅敲了下桌子,道:我看这个不是多大个问题,香梅同志,你来牵个头,让韩羽公司及时通风,把粪便尽量做到及时清理,最后有些味道也是难以避免的嘛。 钟毅看着会议室里,干部的年龄两极分化是越来越大,年轻的如剑锋晓阳和友福,而立之年未到已经是主政一方。另外的就是老陈和老郭这些五十往上的老干部了,资历老,经验足,但明显的就是干劲不足。是时候让年轻人全部顶上来了。让老人下来,是件得罪人的事,这件事,不能再拖给下一届了。 散了会,也就下了班,和大家打了招呼,到了车上,晓阳就笑道:“我看,你们干脆在韩羽公司的鸭子棚的墙上写下来,禁止随地大小便算了。” 干脆我们安平五万群众,一人一只负责给鸭子擦屁股不是更好?我觉得咱钟书记说得对,上级领导要看真实情况,咱还能给鸭子棚里喷香水啊。实事求是吧。 晓阳道,不是啥大事,咱们去看看大嫂,大嫂在东关小学的边上,租了一块场地,李叔说已经交了租金了。 县城不大,东关小学我也很熟悉,不一会就到了地方,中秋一过,天渐渐黑得早了,落日余晖之下,远处的天空月牙高悬。这地方正处在东关小学的背后,门面房后面有一处空地已经闲置多年,学校围墙和门面房之间一处不大不小的缺口。正好可以进出拉建筑材料的大小车辆。门面房的门口,门虚掩着,门口放着大嫂的摩托车。高春梅的摩托车买得比大嫂的还早,而大嫂的摩托车却显得比高春梅的还要破旧不少。 我和晓阳没有看到大嫂的身影,想着许是在门面房的后面,这缺口处横了一根长木,上面还长了不少的木耳与青苔。空地之上有不少荒草已经被砍倒,依稀就看到一个人影,正在半人高的草丛之中拿着一个铁锨正在铲土,我本打算喊上一声,晓阳拉了拉我,摇了摇头,我们仔细看着,这人正是大嫂,大嫂旁边响着一个收音机,就看到大嫂一铲一铲正在挖着土,不时还用手擦了擦汗。而我和晓阳,已经感到了习习凉意。 晓阳摇了摇头,走上前,大嫂听到声音,猛地转了身,看到是我们,便笑道:“你俩呀,咋没动静呢?还吓我一跳。” 晓阳心疼地道:“天都要黑了,啥时候干不行啊,你也真是大胆。” 大嫂擦了擦额头,一用力,这铁锨也就稳稳地扎在了地上。大嫂看了看遍布杂草的空地院子,道:“这不想着早点干完,给老二把房子腾出来。中秋节,老二对象,就你们乡大院那个,到咱家里来了,姑娘没啥要求,就是想早点结婚。但是咱总不能让人家娶到砖厂宿舍里吧。我想了,家里的院子给老二结婚,我就搬到县城来,在这里盖两间房,不就把家里空出来了。” 晓阳上前,挽着大嫂的胳膊就往外走,道:“大嫂,你搬啥搬,二哥结婚,大不了再给他盖一进院子就是了。” 说着话,就到了这门面房,说是门面房,其实就是普通的住房盖的,里面也是被打扫过的痕迹。但这房子不知道空置了多久,看上去还是有一层的陈年老垢。晓阳让大嫂把摩托车推了进来,就带着大嫂回家吃饭。 路上的时候,大嫂就道:“老三你应该知道,爷爷奶奶的那进老院子,本来也说好要给咱家的,毕竟咱爹是老大。爹就打算给老二盖房娶媳妇,但是二婶现在不干了,说咱们要是敢盖房,她就天天在咱们家里闹。咱爹想着二叔进去了,如果这样强行盖房,人家不得说咱欺负二婶孤儿寡母的。” 晓阳道:“不行就换个地方盖吧”。 大嫂叹了口气道:“哪里都多的宅基地哪,都是有主的。以前咱人单势孤的根本占不到宅基地。能守住这几块就不错了。现在不光这个事,盖学校的事。爹和二叔把心都操碎了,联系这个活动那个,好不容易乡里建筑公司力量不够,答应说和村里共建。你说二婶傻不傻,不让爹插手。爹插手那是真想着给村里干点事,现在倒好,没咱家啥事了。全是有纲叔在张罗了。还有,本来二叔家的大姑娘,二叔不在你就不要定亲了吧,但是二婶要强,非得做主定亲,定亲也就算了,爹和娘想着二叔不在,就去帮忙,老两口都被二婶撵出来了,爹和娘气得回家哭了半天,你们说说,这还咋整。” 晓阳挠了挠头,委屈道:“大嫂,二叔的事不是我们不帮忙,是我们帮不上忙。李朝阳都恨不得自己去换二叔了,哎,遇到这事我头都痛了。” 大嫂劝慰道:“你俩也别往心里去,二婶这个人说不上来,仗着什么大师兄,说话在村里冲,生怕别人瞧不起她。算了,咱过咱的日子,问心无愧就好。” 晓阳怒气冲冲地道:“什么大师兄二师弟的,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大嫂道:“晓阳,别气,跟咱们都没有关系。” 到了家,阿姨早已做好了饭,邓叔叔最近很忙,已经少有在家里吃饭。看到大嫂来,忙起身热情地招呼,晓阳听了一肚子的委屈,自是芝麻倒绿豆地把家里的大事小情地说了一遍。 阿姨听了,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官也难断家务事。但是那你们不能埋怨长辈的不是,毕竟你们二婶所处的环境即如此。改变一个人很难,但你们也必须慢慢去改变。老的这条路走不通,你们走走小的。现在我看当务之急,是你们二叔的几个孩子,不能再跟着你们二婶了,这样会把孩子教坏。我看呀你们就从孩子入手吧,这么多企业,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适当照顾下。长长见识大了之后会明事理的。我觉得见识是比知识还要重要的。” 晓阳听了点了点头,道:“要说工作那太多了,我们运输公司,现在正缺压车的,可以跟着压车。下一步还可以学开车。” 阿姨点了点头,道:“我欲将心于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轻易得到不会珍惜,这个还要看他们是否有意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事还要他们主动来找你才能办,不然你们会好心办了坏事。朝阳,你懂怎么办了吧。” 我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 阿姨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你们几兄弟姐妹能拧成一股绳,你二婶早晚会看透的。” 晓阳道:“气不过呀。” 阿姨给大嫂一边夹菜一边笑道:“秀霞,你多吃点,邓晓阳呀她修为还不够,气饱了。” 那咋办嘛? 咋办?道理你是懂得,只是需要时间消化,睡一觉,自己成全自己不就完了。 晓阳仰着头道:“真是俗事缠身啊,家里的事也就算了,没想到客车办个营运的牌子这么难?地区都不行,还要去省上,真不想给二嫂再打电话呀。” 阿姨笑道:“这个电话我支持你打,咋不打。让大伙方便坐车,多好呀,行善积德,这个后门可以走。” 晓阳猛地甩了头,道:“那你打?” 阿姨道:“我打?我怎么能给你二嫂打,身份不对等。我这老婆婆有失身份。我要打也是给你二嫂她爸打,我俩平级。” 晓阳故作嫌弃道:“飘了飘了,妈,人家是什么长,你是什么长。你俩的级别,差这么大,还平级?” 阿姨道:“要扬长避短,咱们怎么能拿咱们的劣势比他们的优势比。你要学学田忌赛马,我俩都是家长,平级。” 晓阳道:“这次爸要是进步了,去了省城,差距就小了那么一点点。” 阿姨道:“可别跟着外面人瞎传这些话,再说,组织上还会征求个人意愿,你爸看从来没说过他要去什么省城,这个话题打住了。” 晓阳道:“行行,咱们不说这个话题,李叔想着喊朝阳过去,到那边跟他干,妈,你给个意见。” 阿姨看了看我,递给了我一个馒头,说道,朝阳,再吃一个。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吃不下了”。 阿姨把馒头掰了一半,道:“再吃一半?” 确实吃不下了。 阿姨笑道:“这就是我的态度,你俩懂没有。” 我看了看晓阳,晓阳看了看我,我俩都摇了摇头。 倒是大嫂,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道:“你俩这都不懂,阿姨不就是说吃饱了撑的呀!” 第104章 送别老革命 岳母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在县医院任办公室主任,但因为要照顾家里,不到年龄就卸了职务,办理了手续,专职做起了家庭妇女。 晓阳问道:“妈,李叔想着让朝阳跟着他去那边,可以任副局长或者政委,去了级别还是正科,您是啥态度”。 阿姨看了看我,不慌不忙地递给了我一个馒头,说道,朝阳,再吃一个馒头。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阿姨,吃饱了,吃不下了”。 阿姨把馒头掰了一半,可以看到馒头上不少的气孔,同样是蒸馒头,有的人蒸出来馒头既筋道又有一股子浓浓的麦香味。而有的人蒸出来的馒头,不能说味道了,只能勉强果腹。阿姨道:“再吃一半?” 确实吃不下了。 阿姨把馒头放到了蒸馒头筐子里,笑道:“这就是我的态度,你俩懂没有。” 我看了看晓阳,晓阳看了看我,我俩都摇了摇头。 倒是大嫂,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道:“你俩这都不懂,阿姨不就是说吃饱了撑的呀!” 晓阳想了想,也笑着道:“我的亲妈,你这是这个意思呀?” 阿姨倒有了些许严肃,道:“其实在哪里都是干工作,但是唯独老李那个工作最为特殊。那个部门的权力强势,太过复杂。依你们现在的级别过去,到了那边是副局长,已经算是位高权重。但是你俩呀都太年轻,又不是从那个系统起来的,干起来不一定得心应手。那个位置,适合老李也适合老张,但是那不适合你俩,你俩的性格也决定了可能会驾驭不了。立志在远不在锐,成功在久不在速,踏踏实实地在你们现在这个位置上,办些实事,干些好事比那边好。如果以后组织上认为你们适合到那个位置,组织是会考虑的。” 其实阿姨说我俩,我自然知道是在说我。我笑了笑道:“阿姨,我在安平也挺好的。” 晓阳撒娇道:“李叔都问了我几次了,他是真想着朝阳过去”。 阿姨道:“老李的心思我懂啊,一是那边复杂,又相对独立,叫几个熟悉的人过去,方便打开局面。二是觉得你怀了孕,朝阳到了县城来,方便照顾你和孩子。老李用心良苦啊,但是咱们要看钟书记,你看人家钟书记,从曹河孑然一身来到咱们县,不一样很快就打开了局面。老李这样为了你们,会被人说拉山头搞帮派的。至于你怀孕的事,有我呢,孩子生了,我给你们带,你们现在正是干工作的时候就好好干工作,至于明天走到哪一步,不是你今天想到了哪一步,而是在于昨天从哪里起的步。” 大嫂听了阿姨的话,感慨道:“阿姨啊,要不是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是咋也不相信,咱县长家里能这样教育孩子。能回县城照顾晓阳和孩子,单凭放弃这一点,很多人都做不到。” 阿姨道:他俩一个镇长,一个副书记,还不到三十,已经是年轻干部中的佼佼者了,咱们不能不知足啊。福不可享尽,利不可占尽,功不可贪尽。人生求缺不求全,有时候我们焦虑,不过是放不下舍不得,你们到了我这个年龄也就懂了。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 晓阳道:妈,懂了懂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阿姨道:“你们吃了饭就回去,正好你爸和钟书记去了地区,今晚也不回来,我就和秀霞说说话。” 晓阳道:“下午才开了会,这是下班去的呀?” 阿姨道:“接李老革命去了,不是马上要送别安平的那个老前辈。说是要请李老革命参加。” 我们起了身,大嫂就端着碗筷去了厨房。阿姨道你们早些休息,我听你爸说,到时候县里的干部,都要去送别吴老前辈。 到了县医院的家属院,我和晓阳又围着家属院的转起了圈。我不由感叹道:吴老革命穷一生苦一生潦倒一生,立过功杀过敌含恨而去,到时候我也想去送一送。 咱老家的规矩,我怀了孕,是不是不能送?老封建,你代表我们城关镇送老革命,是聚天地正气,续乾坤大义,还讲什么怀孕不怀孕,怀了孕我看正好,让咱孩子从娘胎里就知道,大好河山,寸步不让,咱要去,咱俩都要去。 晓阳依偎在我的肩膀上,慢慢地走着,去体会和感悟这一刻的幸福。 我摸了摸晓阳的头,这个城关镇的镇长,在外人面前看起来也是有些俊俏的不够成熟,若不是怀了孕,别说晓阳二十六七,就算是十七八也有人信。但是了解晓阳的人都知道,晓阳说话好听,办事老练,有着与这个年龄实相貌不相符的成熟与稳重。我摸了摸晓阳的头发,长得不算慢,已经披肩,也是十分的柔顺。更有着那股我们第一次相识的那种淡淡的香味。我本以为是晓阳用的洗发水。但时间久了才发现,这是独属于晓阳的香,这种香晓阳自己从未闻到过。 第二天上午,民政局的袁局长就带着县里的批示来到了安平,就开了一个碰头会,确定了明天就是吴老革命出门的仪式。因为吴老革命立过一等战功,县里决定,各个单位都将派出代表参加吴老革命的丧礼。到时候,李叔派人骑着摩托车开道,县里各个部门和乡镇都要派出代表出席,安平派车直接到县城,而吴河的人在吴河村界的地方接老人家。 袁成也是年近五十才当上了局长,以前在民政的时候是负责的是结婚登记,现在当了局长,殡葬、革命军人的抚恤也都在民政。所以,这次送别吴老革命的事,才有由民政来牵头。 吴香梅道:咱们这边送别老人,会有一些扎纸,纸人纸马和亭台楼阁。按照习俗,这些都要给吴老革命准备。 袁成道:咱们县里乡里肯定不准备这些东西,毕竟咱们信奉的是唯物主义,但村里可以根据情况适当准备。按说县里也应当尊重风俗,为老人送些布来,但老人为后,县里为老人家准备花圈。 在稍大的地方,送别老人是有花圈的,花圈两侧还有挽联,但在我们县城,并不时兴花圈,不大不小的县城里,也有了一两家卖丧葬用品的小店,门楣之上不见招牌,只是在门面房的侧面墙上,写了寿衣棺材四个大字,不知道有没有花圈来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兴的,送别老人的时候,会奉上一匹黑色的布,用粉笔在黑布上面写上名字,落上单位。 县里的干部统一乘车,丧礼结束后并不在安平用餐,而是到县里食堂吃饭,这让我们松了一口气,毕竟招待这么多人,对安平来讲,考验不小。其实谁也不在乎饭吃得好不好,但是这么多人,安排位置远比吃饭重要。又敲定了细节,我们一行又到了吴河顺着来回的路跑了一遍,中午留袁局一起吃了饭,也就各自准备。 下午的时候,芳芳来到了我的办公室,说了句李大书记,吴乡长有请。对于这个未来的二嫂,我也是打心底里亲近,更为二哥感到高兴。毕竟芳芳算是主动黏上了二哥,这也省了父母很大的心事。 到了办公室,高春梅已经在了,作为企管站的副站长,又兼任着高粱红酒厂的会计,高春梅应当是安平见钱最多的人了。现在的高粱红酒厂,销量已经打开了。市面上对高粱红的酒有着不错的反响,但地区白酒的销量第一还是曹河大曲。在我们县产白酒的地方,高粱红酒勉强算是崭露头角,如此算下来,一家曹河酒厂,就已经让曹河的税收,在各县遥遥领先了。 吴香梅道:“朝阳,有个突发情况,之前拆迁的时候,不是有一户要求安置两个人的工作嘛,我当时以缓兵之计,答应了他们。但发工资的时候,是按照一个人发的,昨天这两兄弟都不干了,说是要找上级要说法。要说法我倒也不怕,毕竟他们的理由不正当,而且当时空口无凭的。按说平时,也没什么,这不是道方同志要来了嘛,就怕他们在道方同志来的时候闹事。朝阳,你是分管企业的副副乡长,也是抓思想工作的副书记,你要出面和他们谈一谈,找一个人来安心上班,如果要闹,我就让老卫对他们不客气了。” 听完吴香梅的话,我心里暗道,早不想好处置的方法,这下问了问题再去善后,就不如当时好做工作了。毕竟在农村,两个兄弟对父母来讲,手心手背都是肉,拿出一个位置给两个兄弟,如果处理不好,两兄弟之间必生嫌隙。毕竟乡里拿出来的,不是临时工性质的岗位,是正儿八经的乡镇企业工人,如果有学历,是可以参加招干考试,成为正式干部的。这些天,二哥也一直抽时间辅导芳芳学习,让芳芳也参加招干考试。 我想了想道:我先去试一试吧,看能不能把工作做通。 吴香梅将钢笔往桌子上一甩,道:“干脆果断一点,就让老卫把人带回来,好好教育教育”。 吴乡长,我觉得我先把情况摸清楚,如果他们愿意接受一个人干临时工,这事也就结束了。 吴香梅道:“朝阳,这事你要清楚,不能妥协,如果咱们答应了他们解决两个人,这些人谁家不是两个孩子,到了最后,都来找咱解决两个编制,咱咋整。你也知道,上级把临时工放开了,但是正式工人的编制都收回去了,协调这几个编制,你也知道有多难,是地区劳动局下的文,就算咱们现在想答应,也是没有办法了。” 高春梅道:这俩人也是孙家本家的,我喊向东陪着李乡长和他们谈一谈,乡里要忙吴老革命的事。 听着高春梅说话,我也觉得在理,毕竟带上孙家的自家人,有啥事都要好沟通一些。县政府的驻地在城关镇,而乡政府的驻地就在孙葛集。这孙葛集一半人姓孙,一半人姓葛,两姓在这里都是大姓。副乡长老葛就是葛家的。而孙向东就是孙家的。听着高春梅喊我李乡长,我慢慢思索,这高春梅的真是和孙向东互补了。现在吴香梅是乡长,如果喊李书记,显得我比吴香梅还要高半头,如果喊我李副书记,则显得生分了,而我是副乡长,喊我李乡长,我和吴香梅的面子上都好看。我看了看高春梅,不由得感叹,这也是把人心思看透摸准的人,幸亏高粱红酒厂有高春梅,不然达不到今天这个局面。 说完就去了高粱红酒厂,孙向东陪着我,把整个老地毯厂和高粱红酒厂的周边找了几遍,也没见到人。我想起了之前拆迁的时候,也是找了几次都没见人,看来这人应该是有其他的住处。既然寻不到人,自然谈判安抚都找不到对象,也只有回了乡大院。吴香梅拿起电话,直接通知了老卫,密切注意这户人的动向,该采取措施的时候,就要果断带回,不能影响了道方同志的考察。 又过一天,我和晓阳都穿上了黑色的外套,来到了县医院。因为是统一前往,七八辆公共汽车都已经蓄势待发,县里各个部门和乡镇的负责人都陆续登车,四辆带着警灯的侉子摩托也已经打了火,钟毅邓叔叔带着副县以上的干部鞠躬。李叔手底下十多个精干的小伙子将老人的棺椁架上了货车的车厢。礼仪完毕,钟毅和邓牧为带着大家也坐上了公共汽车。我和吴香梅这次算是享受了特殊的待遇,坐在了李叔第一辆的开道车里。 一声警笛划破长空,四辆侉子摩托车一起开动,沿着县里的主干道,开始向安平乡吴河村进发,沿途路口皆有李叔的人站岗指挥,每到路口也是警笛长鸣。 为这件事,县里筹备了许久,县里已经发了通知,车队通过的沿线,都有群众静静守护,也许49年之后,这座县城,还是第一次送别这样一位老人,虽然老人走倒并不平静,但谁也无法否认,这位老人的曾经和过去是如此的辉煌。建国前英勇杀敌损失了一条胳膊,建国后隐姓埋名默默无闻,靠着一根单臂骑人力三轮谋生。当领取了迟到的补贴,心里想着的还是吴河村小的学生们。 钟毅和邓牧为透着窗户,看着街边的人群,大家都满怀崇敬之情看着车队,钟毅和邓牧为,想着用这最高的荣耀,来弥补对吴效忠老前辈的万分愧疚,唤醒群众对革命前辈的崇仰之情。为了发展,县里十七个乡镇有十五个挪用了老革命的抚恤补贴。钟毅从基层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深知到这一步实属无奈,好在任内完成了被挪用补贴的清理和发放,也算完成了一件心事。 出了县城,车队的速度就不断加快,天已渐凉,侉子上坐在后面的几人还用手捂住了耳朵。从县城通往安平的路,虽然不宽,但也算好走,偶尔有个小坑,车里还是有一丝颠簸,因为有车开道,所以车速很快,我看着后面跟着的车队,不由得有些忧心,晓阳身子弱,不知道能否承担着起这样的颠簸,很久没有坐过公共汽车,不知道会不会晕车。 到了安平大集,老卫已经带着人把大集上的车和行人都临时做了管控,车速稍微放缓,但安平乡大院还是慢慢地从眼前划过。 到了吴河村口,就已经看到了乌泱泱的人群,和我们不同,这些人多数都是披麻戴孝。看到如此场面,既有人无比的悲愤,也有人一脸的淡定。看到如此场面,我在想,兴许也有乡亲会觉得一个老光棍,死了还能享受如此殊荣。也有人会说,这个时候想起了人家是老英雄,活着的时候你们干啥去了。 下了车,慌乱的人群之中我找到了晓阳,晓阳面色苍白,已经有些晕了车,但众目睽睽也不好让我扶着,我倒也顾不上其他,拉着晓阳就去了旁边,拿过手包就打开了,取出了里面以前放葡萄糖的输液瓶子,拔掉胶皮塞,就让晓阳抓紧喝了点水补充体力。 这个时候我俩自然不敢矫情,稍喘了几口粗气,就回到了人群之中。 吴利群已经组织了本村的年轻后生们从小货车上缓缓地抬下了棺椁。按照老家的方式,底下已经扎牢了麻绳做底,用小腿粗的槐木做了架子,八根长棍可以有十六个人抬棺。 车队先行离开,村中长辈架了一方长桌,焚香烧纸之后,一位老者打开了一张草纸,上面有袁局和吴河族中长辈议定的程序。 见已经收拾妥当,老人用高昂的口音喊道,县里干部行礼三鞠躬。钟毅和邓叔叔带着县里来的干部两百多人,浩浩荡荡地排开了队形,大家跟着钟毅和邓叔叔的节奏,向吴老前辈鞠躬致敬。行礼鞠躬毕,文静就将晓阳拉到了一边。李叔带着政、法队伍的人又是脱帽,三鞠躬。看着李叔第一次穿了制服,我也有些恍惚了,这身制服和军装十分的相像,只可惜我们退伍的时候,这身军服还没有列装部队。其实对于去李叔那边,我内心也有一丝憧憬,这份憧憬除了来自这份职业的荣耀,也有不少的制服情结。 李叔行了礼,老人就用声音喊道,请伤残军人代表们行礼。但见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二十个手脚不全的人,他们有的拄拐,有的拄着拐棍,有的坐着自制的简陋轮椅。身穿着洗的早已褪了色的土布军装,这些人缓步行进,一瘸一拐东倒西歪,虽行动不便但步履十分坚定。他们朝着棺椁一步、一步又一步,不等走到棺椁前,不少人已经泣不成声。众人看着这般景象不由得触景生情,围观的群众也开始擦起了眼泪。 唢呐声响起,如泣如诉,如歌悲鸣。 钟毅和邓叔叔也是缓步上前,想着抚一抚行动不便的老人,走到跟前,老人停住脚步,推了钟毅和邓叔叔的手,我和晓阳离得不远,但听到老人说,我们想自己走过去,送送老吴。 钟毅和邓叔叔抿了嘴,点了点头,就听到老人用竹子车自制的轮椅,发出了吱吱的刺耳响声。 看着这些行动迟缓的伤残军人,晓阳从我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擦了擦眼角。 喊号的老人看着此般情形,也没有再喊,只是等这群人慢慢靠近,看着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老人的不舍之情。几位老人跪在地上便没有再起来,他们捶地而泣,痛哭流涕不能自已,他们在哭吴老革命,也在哭自己。他们无法相信又或难以理解,有些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有些人牺牲在了胜利的前夜,眼看就要过好日子了,怎么老吴人就没了。 吴利群抬头看了看日头,便挥了挥手,让村里的人将十几位前辈都搀扶了起来。 喊号的司仪老人用最高亢的嗓音道:吴河的老少爷们,准备行礼。但见刚才乌泱泱的人群,数不清的群众,也不再讲究场地,就跟随族中长辈,对着吴老前辈的灵柩三跪九叩。远处几声铁炮,声声入耳。 行了礼,族中长辈安排抬棺,钟毅和邓叔叔挑了头杆,老人们拿着坛装的高粱酒,在桌子上布下了十六个大碗,清澈的高粱酒如甘泉一般倒入碗中。抬棺的人一人一碗,就这样仰头干了。就听到噼里啪啦地摔碗的声音。 在老人的一声口号声中,众人将小臂粗的长棍上了肩,一用力,棺椁稳稳地抬起,就这样,一步一步,开始向前。落脚的地方和下葬的地方约有一里多地,中间稍歇了两次,又是举步前行。 乡里出钱,买的是最好的棺木,自然分量不轻,钟毅和邓叔叔都已经涨红了脸,但俩人目光坚定,将老人送到了墓坑之中。人流如潮水,缓步前行。 老人落地,早有人准备好了铁锨。钟毅和邓叔叔及吴河的父老,就这样一锨一锨地盖上了土。直到平地之上起了一座新坟。 一位老人,掏出了自己珍藏的军号,正打算吹,邓叔叔走上前去,轻道一声,老哥,这个,我来呗。 老人注视着邓叔叔,把手中的军号递了过去。邓叔叔看了看坟茔,举起了军号,吹响了敬礼号…… 第105章 咱们可不能没有良心 县委钟毅书记带着全县的一两百名的干部,在邓叔叔荡气回肠、余音袅袅的军号声中,给吴老革命圆了坟。 看着干部群众都望着这座新坟,钟毅抓起了田里的一把土,又洒向了吴老革命的坟茔。 吴老革命的案子侦破了已经有些时日,之所以选择现在安葬吴老革命,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秋收完成,还没有种冬小麦,趁着这个间隙来安葬吴老革命,对庄稼的影响最小。而本来钟毅本想着将吴老革命安葬在县烈士陵园的想法,但是吴河村的群众想着让吴老革命落叶归根。 邓叔叔将军号还与了老人,也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洒向了坟茔。老家有这样的习俗,老人去世,孝子贤孙们围着坟茔,从地上抓起浮土,围着坟头洒上一洒。两人四目相视,互相点头,之所以将吴老革命的丧礼办得如此隆重,第一是因为吴老革命是建国前抗日有功的老前辈,第二吴老革命没有后人,县里要给干部群众树立崇敬英雄的示范。第三,县里之前拖欠了老前辈的抚恤补贴,用这笔钱搞了发展,钟毅和邓牧为都觉得愧疚。 钟毅看了看众人,说道:同志们,咱们不能忘记,现在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幸福的局面,是咱老前辈用鲜血和生命拼出来的。祖国不能忘记、群众不能忘记,咱们老前辈、老革命、老同志的不朽功勋。树高千尺总有根,江河万里总有源。知所从来,方明所去,特别是咱们的干部,要继承发扬好咱们老前辈不畏牺牲、不图回报、一心为了群众的高尚情怀,萤萤之光,终汇成璀璨星河,涓涓细流,必将汇汪洋大海,同志们,在咱老前辈的坟茔之前,咱们当干部的可不能昧了良心,忘了初心啊! 钟书记讲得语重心长,大家听得是情真意切,怀着对老前辈的无限崇敬,谢绝了吴河村老少爷们的一再挽留,钟毅和邓牧为就率队登车。 临行前,钟书记和邓县与前来送别吴老前辈的伤残代表们握了握手。车队驶去,晓阳则留了下来,公共汽车的颠簸让晓阳有些晕车,只有先留下来。吴老革命走,村里还是出面张罗了流水席。我和晓阳就跟着吴利群吃了午饭。 饭桌子上吴利群不停地念叨,这吴老革命因为被村里不懂事的年轻人给害了,整个吴河的人都觉得抬不起头,但受伤害最大的除了吴老革命,就是凶手的家里人。村里人当面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们家里压力不小,觉得抬不起头。一个老娘疯疯癫癫,一个老头精神也塌了,就是一个媳妇带着两个孩子,过得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村里的小孩都觉得他们爸杀了人,两个孩子在学校读书也读不下去了,不好办呀! 晓阳多有同情,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成年人的世界,一句我错了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一念之间成千古恨,功莫大于去恶而好善,罪莫大于去善而为恶。吃了午饭,吴利群借了一辆摩托车,我和晓阳骑着摩托车,就回了安平。 早上的时候已经有了寒意,中午的时候又热了起来,这个天就是温差大。庄稼地里农人已经收了秋粮,一眼望去都是黄土裸露的原野。这个时令,种冬小麦尚早,所以也是村里人难得的清闲。 两高路的轮修,轮到了我们村,父亲年龄过了六十本可以不参加修路。但父亲觉得自己家里老大没了,老二老三都吃上了公粮,就可以不参加村里的劳动,如果自己也不去参加修路,会被村里人说闲话。我因为要准备迎接上级的调研,不回家,晓阳自己一个人也懒得回李举人庄,就跟我回了安平乡大院,说要在宿舍里躺一会。 摩托车没少骑,但用摩托车载着晓阳还是第一次,晓阳把头埋在我的背上,一脸的知足。我想,晓阳和我在一起从来没有抱怨过环境,一起坐公共汽车也好,一起骑着摩托车也罢,甚至一起走路的时候,晓阳也是满怀欣喜。 晓阳在我背后,搂着我的腰,说道:“你咋说也是当了三年兵,最大的成绩就是一个三等功,你说你和人家吴老革命比,是不是很惭愧”。 听晓阳这样说,我的思路一下就回到了当年的战争岁月,那个时候在麻栗坡,在猫耳洞,想着和战友们在一起的岁月。当年坚守几个月,虽然没有参加大规模的战斗,但我们隔壁不远的阵地上,时常是炮声隆隆,当年大家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遗书早已经写好。 吹着秋风,看着原野,我说道:晓阳,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虽然有些怕,但是内心里都想着,干脆冲出去和对面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那个猫耳洞的滋味,用语言是说不出来的。大家在猫耳洞里窝了几个月,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但是下来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却是有名额的,这个时候才是最痛苦的。 晓阳不解地问道,论功行赏有啥痛苦的。不是都已经从猫耳洞里出来了吗? 是啊,是出来了,但是因为我们没和他们痛痛快快地交手,也就没什么战绩,这评功授奖的时候,就有问题了,一个班,只有两三个人能评得上。你说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谁比谁功劳低,谁又比谁功劳大。这个时候,我们连长、我们班子愁得呀头都挠烂了。我干过文书,肯定要带头发扬风格,但当时城里的兵要安置工作,所以家林他们就把这机会留给我。其实,大家当时倒没人在乎这功啊奖啊的,毕竟能活着回来,都很知足了。当时连长已经允诺了,推荐我去军校的,但是赶上了裁军,也就没去成。晓阳,我告诉你,当年到安平的时候,我已经做了回家种地的准备,没想到遇到了李叔当部长,这不就让我留下了。 晓阳贴在我的后背,道:“我让你去种地,你能乐意呀”。 能有啥不乐意呀,当时办完了手续,吃散伙饭的时候,就想好了,咱能囫囵个的回来,已经很知足了,对比其他团的战友,不少都留在了麻栗坡,再也回不来了。我知道有个班,在阵地上打了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机关枪的枪管都打红了,九个人就活着下来两个。小振华的爸爸,不是也留在了那里,肠子都打出来了。还有上次地区来调查我们的那个苏处长,就是他们部队的。 那你当时怕不怕? 当时,当时不怕,当时一往外看,大山连着小山,小山连着大山,山高林密,看哪里都觉得有敌人。 那你们还愿意往前冲? 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我们团政委,四川人,当时就说了图私利老山之路铺满黄金龟儿才上,为祖国敌阵地前布满地雷老子在前。晓阳,我当时不怕死,我们都觉得为了祖国死了光荣,但是我当时放心不下,我就想,爹娘受苦了一辈子,舒阳和恩阳这么小,大哥二哥又为人老实,要是我回不来该咋整,他们又受欺负了咋办,要是以后把我们给忘了,这血不白流了…… 话音未落,晓阳在我的背后哼唱起了歌,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我守在婴儿的摇篮边,你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我在家乡耕耘着农田,你在边疆站岗值班,啊~ 丰收果里有你的甘甜,也有我的甘甜,军功章啊…… 不知不觉后背已湿了衣衫! 昨天的时候,钟毅和邓牧为一同到了地区,一个是给地区周鸿基和齐专员汇报近期的工作,第二个则是邀请李老革命参加吴老革命的丧礼。在地区的时候,周鸿基找两人都谈了话,对俩人下一步的使用征集了意见。周鸿基即将去省城,齐专员即将接任周书记任职地区书记,岳峰即将接替齐专员,周鸿基考虑着,将这两位干将都留在地区,这个穷了千年的地方,需要了解情况,熟悉情况的人。 从周鸿基的办公室出来,俩人又去了李老革命的家里。天气一凉,李老革命就有些感冒,老人有个习惯,生了病从来不去看,按照老人的说法,感冒看了一周好,不看更是七天也就好了,没有必要再花国家的钱。从一个农村的放羊娃,成长为地区的主要负责人,李老革命怀揣着对组织最淳朴的想法,不给组织添麻烦。见李老革命身体抱恙,俩人也就没再强求,留下了东西,也就回了县里,但地区周书记的谈话,在俩人心中久久地不能忘却。 事实上,对于周书记和齐专员,从内心来讲,俩人从情感上更愿意贴近周书记,周书记也是从基层起来的干部,对基层工作了解,而周书记本身为人非常的务实。对于齐专员,从名牌大学毕业后,起点就是很多人一生无法企及的终点,地区财政的副局长,然后到了曹河担任了一年多的副县长,直接去了计委当主任,然后就是副专员,常务副专员,专员。 有时候钟毅都感觉到造化弄人,那个时候自己在曹河当常务副县,与齐专员也算是一个班子共过事的,如果非要从根子上算,钟毅当时在班子里还比齐专员高半级,对于这个地区来到小同志,钟毅与其感情一般。因为当时曹河建设曹河酒厂的时候,这位负责计委的齐副县长工作上并不是那么得力,让牵头建设的钟毅感觉到十分恼火,有一次在现场会上,没有顾及情面,身为常务副县的钟毅还当众批评了齐副县长。俩人自此之后,面上虽然谁也没有说什么,但心里都有心照不宣的疙瘩。特别是在齐江海的事情上,齐专员对钟毅和邓牧为也有不小的误会。 参加完吴老革命的丧礼,钟毅把邓牧为请到了办公室,钟毅办公室里的那盆黄色的菊花花枝招展,争奇斗艳。股股淡雅的清香随风钻入了鼻孔,沁人心脾。 花盆里抖落了不少的烟灰,几人在办公室开会的时候,总是烟雾缭绕,有时候随手也就将烟灰抖落在花盆里。这些花都是老马当府办主任的时候,让人从党校的大花院子挖来的,放进陶土花盆里,可以开上近两个月,让严肃的办公室多了一分活泼情调。 邓牧为刚一坐下,钟毅就丢来一包烟,邓牧为接过香烟,抖了一支出来,俩人先抽了几口烟。 钟毅道:“老邓啊,现在有些事情必须考虑了,安平、柳集、工业园区、滩区都有不少的名额空缺,包括畜牧局、工商局这几个老人也要做安排,特别是道方同志有可能要去的几个地方,人员配备要到位……。” 邓牧为顺势就把烟灰抖落在了花坛里,道:这样动静会不会太大? 钟毅道:必须喊年轻干部上来了,只有这样在下一步向地区推荐年轻干部的时候,咱们才不会掉队。不然的话,就是外地的空降兵过来,咱们年轻人就没有出路。 邓牧为知道,对于人事上的工作安排,是钟毅最为核心的权力,而既然钟毅与自己谈话,事实上钟毅对几个主要人选都有考虑,对于乡镇和部门的干部,只需要遵循一个按部就班就可以了,毕竟组织培养人,都有着自己的规律。 现在钟毅有着更为长远的考虑,就是各县区都在大力提拔年轻干部,如果县里不推一大批年轻人到一把手的位置,往后地区再推荐副县的时候,自己手里根本没有人选。二则自己离开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走之前不安置一批干事创业的年轻人,等着新领导来了之后,这些人可能会失去机会。 俩人关着门,讨论了一个下午,直到晚饭时间,对主要的几个人选去向算是达成了共识。其实,对于人事安排,俩人都是从大局出发,从利于工作的角度出发。 俩人研究完工作,又去了县招待所,县招待所离县委大院不远,齐江海现在是府办主任,但邓牧为并没有叫齐江海,而是喊上了府办的副主任卢卫东。 齐江海看着卢卫东跟随两人下了楼,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这个府办主任,反倒还不如一个副主任,领导大事小情从来都是例行公事,根本没有走进领导心里。自己既不受邓牧为的赏识,更不掌握邓牧为的行程安排,虽然邓牧为时常是笑呵呵的,但是平时乡里和各部门的人来汇报工作,找不到邓县的时候,自己这个府办主任也找不到,只能以领导有安排来搪塞过去。时间久了,大家也就知道,齐江海这个大管家,形同虚设。 而邓牧为之所以不待见齐江海,是齐江海根本没有经过自己的考察。齐江海任府办主任不久,自己就让老李拿了一个秘密文件让齐江海转交给自己,而这文件边上,是用一点点的浆糊粘在了一起,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但当邓牧为拿到文件的时候,就问了齐江海,有没有看过文件,齐江海矢口否认,但目光飘忽不定。邓牧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等齐江海走后,邓牧为就打开了文件,就已经看到暗记全部被破坏了。邓牧为暗道,看来这个齐江海,不够诚实。 钟毅几人到了县招待所,招待所的经理赵有德小跑着就到了大厅,汇报着道方同志住宿的安排。招待所修建没几年,设施还算齐全。几人来到了五楼,在五楼有几间稍微宽敞的房间,专门用来接待上级一定级别的领导,平时并不使用。除了楼房,招待所还有四套小院,也是为了方便接待,按照地区领导的标准修建的。 赵有德笑道:“钟书记、邓县,咱们楼上条件好一些,但是早上的时候会有噪音,这小院安静,但是设施上略微显得有些陈旧”。 钟毅和邓牧为进了房间,邓牧为随手伸了伸手,摸了摸窗台和床头柜,上面还是留了两个指印。 赵有德脸马上红了,道,领导放心,明天我们把房间全部再擦上一遍。 邓牧为道:“老赵啊,设施陈旧没关系,但要干净。这些细节要注意,领导好不容易到咱们这里来一趟,咱们房间里都是灰,说不过去。你们招待所就是搞接待的,不能连这些细节都不注意呀。” 钟毅道,老赵啊,要把房间彻底打扫干净,就安排做好两套接待方案,到底是住在楼上还是住在小院里,除了环境,还要考虑安保问题。 赵有德看两位领导并未生气,也就不再紧张,马上说道:“李局长已经带着人来了几次,到时候咱们的服务员全部换成李局的人”。 钟毅道:“老赵啊,接待这样的领导,咱们都是第一次,但是你的经验要丰富一些,不要疏忽了细节。走,去看看厨房”。 几人话说完,卢卫东就将房门打开,几人又到了厨房……。 第二天钟毅就组织开了会,一个是又一次研究道方同志来县视察的方案,第二个则是人事上的安排。这次会议结束,满江部长就带着组织部的人连轴转到各地开会,宣布任命文件。李尚武副县长兼任公安局长,张庆合兼任工业园区书记、马军为财政局党委书记、局长,吴香梅为安平乡书记、李朝阳任安平乡代理乡长、工业园区办公室主任向建民任安平乡副乡长、县府办副主任卢卫东任工业园区副主任,晓阳同期在党校参加培训的同学,有八九个都成了乡长,还有三四个直接去了县城,接任了工商和畜牧等几个局,成了局长。 我正在办公室里看着文件,一次提拔的人不少,有些人还不熟悉。吴香梅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进来,看我正在看文件,直接走到了我的身边,敲着桌子道,想不通,想不通,这程国涛这次竟然破格提拔了,还是这么关键的位置。 还不是咱吴书记领导有方。 吴香梅笑道,别拍了,程国涛这次跟咱安平没啥关系,这要感谢老张啊。你说他走了才多久,就从两高路指挥部的办公室主任,一下就成了府办的副主任。我可听说,是给咱邓县当秘书的。 这不是府办的副主任卢主任,去了工业园区当副主任,所以空了一个位置。 吴香梅道:卢主任当了府办的副主任,去工业园区又当副主任,也算是合理的安置。朝阳啊,看着这文件,真是晚来风急啊,一下动了这么多人,少见。你听说没有,咱钟书记可是马上要走了。 梅姐,这个消息不是传了许久了。 去哪里知不知道? 不知道。 吴香梅一笑,道:“你能不知道?还跟姐在这里保守秘密。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吧。朝阳,我们家建勇说了,改天在一起吃个饭,这次咱们还是喊上老张。” 县官不如现管,咋说钟毅也和吴香梅的婆家有着世交,吴香梅能在这里不断进步,是离不开钟毅的提携。下一步,钟毅走了,吴香梅不得不考虑自己在县城站稳脚跟的事。而老李进了副县之后,不少人也在传,说下一步张叔迟早也是副县。而我也清楚,在外面,对这些领导间的人事安排是绝对不能说的话题。 高粱红酒能进供销社,咱安平欠建勇主任一个大人情,梅姐,我看这饭必须吃。 吴香梅道:“哎,你现在是代理乡长,企业管理可都是你的责任,这道方同志来视察,可不能出差错,那个孙家两兄弟的事,你必须牵头处理好,不然说不定影响你转正”。 我看着吴香梅说得理直气壮,倒有些哑巴吃黄连的感觉了,当初一个姑娘许了两坨煤,如今出了问题,又让我去收场。吴香梅说得没错,如果不能妥善处置,在道方同志来的时候出了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我忙收拾了桌子,道:“我多叫几个人,再去找找”。 吴香梅道:“走走,一起去看看”。 临近下班,也没找见人,吴香梅通知了老卫,派人守着。 下了班,到了阿姨家里,晓阳行动是越来越笨重,邓叔叔难得在家吃饭。饭菜未好,大嫂最近在忙砂石厂的事,晚上都来阿姨家吃饭。大嫂本来就脑子灵光,手脚麻利,做菜也好吃。所以就和阿姨在厨房里做菜。 在邓叔叔的书房里,马叔和李叔三人在说话。 书房的门开着,晓阳和我也就进去了。进了门就找了水壶,给三人添了茶水。只听马叔道:“邓县啊,你可得管管老李了,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要钱啊,我去了才几天,家底都快被老李掏空了”。 李叔道:“我这都是咱钟书记和咱邓县都签了字的合法条子,你要是拿不出来,我就围了你的办公楼”。 马叔看着李叔,叹了口气道:“前几天,财政局家属院的垃圾都堆成小山了,我不给城关镇拿钱,他们就不拉我们的垃圾,晓阳,当着咱邓县你要老实交代,这招是不是老李教你的”。 晓阳一脸吃惊地道:“马叔,有这事?” 马叔笑道:“你们城关镇的老韦,蹲在我家门口,喊我批条子。邓县哎,你可得管管,老李这样教可不行。” 李叔道:“咱钟书记马上地区副书记,咱邓县马上副专员了,你老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第106章 乡长家的羊被偷了 副县长李尚武和县财局局长马军在邓叔叔的书房里一起说着事情。马军抱怨道,这李尚武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黏着自己不停地要钱,希望邓县长管一管。 李尚武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老马呀,咱们钟书记马上要去地区任副书记、邓县马上要去当副专员了,你说能顾得上你?” 我和晓阳听了,都看着邓叔叔。邓叔叔眼睛眯眯抽着烟,抖了烟灰才说道,这事不能算是空穴来风,但是不能说是板上钉钉。周书记和地区是有这个意愿和想法,但是这事并不在地区,还要看省上特别是怀义同志的态度。 阿姨进来送了一筐子苹果,苹果上还挂着些许水珠,让苹果看起来十分新鲜。 何阿姨把苹果一人塞了一个,道。朝阳家里种的,新鲜的大苹果,都拿着堵堵嘴,老李,你都副县了,还是地区副专员地委副书记的,咱可不能学着别人一样以讹传讹,这要是外人知道了,要笑话你们的。 马叔掐灭了烟头,一口咬掉了小半个苹果,满意地道:“大嫂啊,钟书记和咱邓县,也算是众望所归”。 李叔也咬了苹果,道:“现在群众反映不小,说是咋说地区也要给县里把俩人留下一个,不然的话到时候拦着不让走”。 阿姨道:“都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李叔道:“大嫂,你这话我不认同,齐江海那小子,在工业园区我把他撵走,现在成了府办的主任。大嫂,你问问邓县,我给邓县的文件他都敢看,这还不是靠那个谁”。 阿姨手持小刀,削着果皮,小刀锋利,阿姨的手十分灵巧,长长的果皮就耷拉了下来。削了苹果,阿姨递到邓叔叔的手上。你们呀还是要好好学学钟书记,既然把齐江海放到这个位置上,难道只有坏处吗?放在城关镇和放在府办,一个晓阳,一个老邓,我看还是放在府办好一些,至于这人有些什么小心思,那也是看你们怎么去带怎么管。看人之短,天下无一可交之人;看人之长,世间一切尽是吾师。年轻人嘛,看你们怎么用。 邓叔叔也吃着苹果,道:“有的有理啊,年轻人多带一带,说不定能重新开始”。 又闲聊了会,就吃了饭,大嫂的手艺不错,先小火慢炖了鸡汤,又将鸡块捞出来,放上葱姜蒜和大酱,上了色之后放上青红辣椒,一只鸡两吃。鸡汤端了上来,满满的一盆,鸡汤上是一层厚厚的黄油,小小葱花点缀香味扑鼻。阿姨做了老醋花生米用来下酒。 邓叔叔道:“老马、老李,财政和公安那边缺的两个副职,我给钟书记说了,县里就不统筹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尽快考察出合适的人选,报上来走程序。” 阿姨说道:我呀没当过什么干部,但是也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火怎么烧,我看从来不应该是吹胡子瞪眼打考勤,这种伎俩长了唬不住的。我觉得老邓做得对,你们要想打开局面,自然是一心一意地为干部职工着想,从大家的切身利益出发。该发的钱不能拖,大家都是养家糊口谁也不容易。该提的人不能压,不能让大家跟着干没有了盼头。你们这样做,是能树立威信的。一把手管钱不管钱都无所谓,最为核心的是用人,如果在干部推荐上说不上话,那这位干部在班子和单位里的威望就会打折扣。 俩人忙举了杯,谢了邓叔叔。李叔道:现在工作开展起来,难度不小,公安内部这几年没怎么出过干部,这么多人就望着咱们这几个位置,大家积极性上不去。 阿姨道:“所以啊,如果朝阳去了你那边,同志们会有怨气的,公平何在?” 阿姨说完,我忙碰了小晓阳,一起端了杯子,谢了大家。 我们喝着酒,阿姨和晓阳大嫂几人草草吃了饭,就相约去院里遛弯去了。 喝了酒又喝了鸡汤,出了一身的汗,直到九点多,一行人才各自回家。大嫂想着和晓阳说话,就回到了我们家里。 还记得阿姨交代的,要缓和与二婶的关系,父亲去修两高路,二婶也报了名,去两高路的工地上给大家做饭。二婶要强,不想让人觉得二叔去劳改,家里就没了人。大嫂道:“二叔二婶对什么大师兄,执念太深,把那个大师兄当成了再生父母。说话办事,都有一股子大侠风范一般”。 晓阳很是不齿,道:“几个闲散人员,还学着江湖上那一套,我看也是拉帮结伙的,祸害乡邻”。 大嫂道:“我看就趁着二婶不在,明天我让老二去几个孩子讲,既然不上学了,就干点正事,跟着去押车去算了。” 晓阳道:“大嫂,可得让他们稍微快些决定,现在押车这个活,盯着的人可不少。” 大嫂说道:“明天我就回家,和老二一起,去做做他们的工作”。 晓阳起身,拿出来瓜子,放到了大嫂跟前,道:“大嫂,这事咱们也不能上赶着去催,也要看他们自己”。 大嫂道:“明白了,既不能让他们得到得太容易,也要照顾他们的自尊,阿姨已经嘱咐了几遍。” 说完了这事,晓阳和大嫂便开始对账,晓阳拿出笔记本,大嫂则全凭记忆。我喝了酒直接睡了,就听到俩人在客厅里算盘打的是噼里啪啦地响,迷迷糊糊地就听到晓阳说起上级发了什么文件,以后不再分房。大嫂说舒阳和恩阳的学费以后她来出,不时传来咯咯笑声,我心里想着,还分什么房,道安平几年,就分了一间宿舍,而晓阳在柳集,也是宿舍一间。城关镇倒是可以分房,但阿姨让晓阳放弃了。说我们有房子住着,不能再去城关镇占上一套,把房子留给年轻人。 睡到不知几点,晓阳才慢悠悠地换了睡衣摸上了床。晓阳在我胳膊上咬了一口,我也装作不醒,不一会就没了动静,只感觉鼻子上有什么东西,用手一摸,晓阳的袜子,又是一番地打闹……。 第二天,我和晓阳都没起床,大嫂则早早地去买了早餐,见大嫂已经出门,我说道:“忘了嘱咐大嫂,咱俩去城关镇吃”。 城关镇的早餐已经不行了,这不是要给老韦他们那些人还钱,这食堂早餐就只剩油条了。现在大家意见挺大的。 那你还不想办法,把大家伙食恢复了。 晓阳一边刷牙一边道:“现在不是时候,矛盾还不够大,等到大家都来找我的时候,我再让他们去食堂查账。食堂的几个家伙,中饱私囊的有些过分了,我要趁着这个机会,顺便把他们收拾了。” 晓阳刷牙刷得认真,说话说得轻巧,我这一听,觉得晓阳轻描淡写之下,不仅解决了城关镇几个副职公款吃喝的事,还把食堂吃回扣的事给解决了。 我一边刷牙一边道:“学到了学到了,只可惜,我们安平想吃喝都没有机会啊”。 晓阳漱了口洗了脸之后,就去了客房,道:“经费少了他们还敢克扣,这下大家的意见可不小,但现在找我反映的人还不够多,等到了爆发点,咱再出面,让他们长长记性,不该拿的不要拿,不该吃的不要吃。领导,你以后就跟着媳妇好好学吧”。 水至清则无鱼,你还是要注意…… 话音未落,晓阳就匆匆而来,一脸吃惊地看着我道:“客房,主房不隔音?” 我摸了摸咱这房子,道:“都是单砖,隔什么音呀”。 晓阳一脸尴尬地道:“这房子质量这么差?我刚才关了门,咱俩说话,一清二楚,哎呀,你个坏蛋,昨天晚上丢死人了”。 我敲了敲墙,道“你以为所有的房子都修得和邓叔叔那个大院一样呀”。 县医院家属院的房子虽然新,但是确实质量一般,李叔都给我说起过,何阿姨之所以辞去了县医院的办公室主任,就是不想在这验收报告上签字。 晓阳气地拿起了扫帚,追打着我,大嫂则推门而入,看到我俩如此。大嫂的眼神之中有些复杂,笑着说了句,年轻是真好,没吃饭劲就这么大。 大嫂的砂石厂已经做了招牌,招牌上写着大大的向阳建筑材料代销。旁边几个小字,则写着沙子、水泥、瓷砖、红砖。王家大爷和大嫂的几个哥哥成了大嫂的工人,几人一早已经忙活了起来,我和晓阳都下了车,与几人打了招呼。我掏出了烟,给王家大爷和几个哥都发了起来。几人手持铁锨,抽着烟,看着已经平整了差不多的土地。在马路对面,则是挂了一块大大的招牌,上面写着县第六建筑公司。 看到这里,我拍了拍晓阳,给了晓阳一个眼神,晓阳自然也看到了这个新挂的牌子,县第六建筑公司。 晓阳道:“李叔真是用心良苦啊”。 王家大爷自然也注意到了,说道:“老三啊,没想到,这第六建筑公司开在了咱家对面”。 王家大爷一直是水洼王庄的干部,说话自然是懂得亲近,一个咱就让人觉得亲切。 晓阳道:“大爷,不是人家开在了咱对面,是咱开在了人家对面。” 王家大爷点了点头,道:“县里建筑公司都成立六家了,咱这买卖不愁干呀”。 晓阳道:“大爷,这买卖全是您家的,您可得多上心才是啊”。 王家大爷笑呵呵地道:“那是,那是,等过两天进了货,我就搬到这里来住了,秀霞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行。” 抽完了烟,就继续送晓阳到了城关镇,我则到了安平。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孙家二兄弟,到了老地毯厂之后,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锁着门,问了旁边的孙老革命,也是说几天没见到人。 我心中顿时感觉不妙,忙去找了孙向东。 朝阳啊,这家人也是我的本家,但是他们一家人呀,平时和我们接触不多,就是干活的时候,两兄弟也是各干各的活,只是两兄弟当时领工资的时候,气得和我吵了一架,差点还要揍我。朝阳,你说我有啥办法,吴乡长来了几次,都说只算一个人的钱。当时春梅在家,还是春梅自己出钱,给了两份工资,但是两兄弟说乡里坑人,必须上级给个说法。 我回忆起前两天在跑路线的时候在水管旁遇到的那人,便描述起来遇到的人的长相。 孙向东道,就是你们那天来的时候,我们发的工资。 向东,你想想办法,把人找到,工作上的事情,咱都好商量。 高春梅插话道:“李乡长,我让向东一天去了三趟,这不早上一早也去了一趟”。 我心里暗道,既然心里有气,又不来解决问题,看来应是想着乡里根本靠不住,说不定是去了地区或者省里。回到大院,我把这个情况马上告诉了吴香梅。吴香梅也有些着急了,毕竟道方同志来,要是因为这件事搞出了什么插曲,自己就是把自己京州的关系搬出来,也是无济于事。 吴香梅拿起了电话,就给李叔打了过去,电话接通,直接把电话拿给了我,我看着吴香梅递过来的电话,也只有接了,给李叔报告完。李叔马上说道:“简直胡闹,你们咋搞工作的,这不是忽悠人吗?人家就是跑到地区和省里告你们,你们咋解释……,万一道方同志来调研的时候,遇上了这事,这不是耽误地区、耽误钟书记和你邓大爷的发展吗?这个责任你和吴香梅谁能承担得起。你这个代理乡长我看到最后只剩下代理了,我马上派人过去找人”。说完就听砰的一声,李叔也就挂断了电话。 吴香梅心里暗道。这个李尚武,当了副县架子也太大了,还有没有领导干部的素质,怎么直接飚了脏话。 我心里倒也是万分的委屈,和李叔这么多年,李叔这是第一次对着我骂人。我看了看吴香梅,吴香梅嘴抽了抽,或者说是尴尬地笑了笑。道:“没想到是这个局面”。 我把电话递给了吴香梅,道:“发动群众找人去吧”。 吴香梅道:“对对,发动群众找人去”。 一个上午,乡里的干部摩托车自行车加上派所和计生办的几辆车,分头行动去了各地找人。但一无所获。 下午的时候,晓阳给我打来电话,道:“安平出啥事了,我上午去县里找郑县汇报工作,咋听到走廊里所有人都在说安平”。 是这么个事……。 晓阳听完道:“真是老张走了,你俩就搞个这个,猪脑子。” 这事我冤枉呀? 笨蛋,出了事谁听你喊冤,只要事出在安平,你是代理乡长,你就不怨。就算判你一个次要的责任,吴香梅打六十你的四十也跑不了,但是吴香梅是正儿八经的一把手了,你现在可是挂着代理两个字,这个时候,最为忌讳的就是出纰漏,到时候够你喝一壶的。我今天给二嫂打电话说客车办营运证的事,二嫂还说了道方同志的事情,说道方同志最不喜欢搞层层陪同,也不喜欢住在地区和县里的招待所,就喜欢和群众同吃同住,专门嘱咐我一定要提醒爸。 那咋整,找不到人啊? 晓阳略作沉思,我估计县里马上要找你们问话了解情况。我看这样,你们抓紧时间写个方案,把时间落在前面的日期,就把这户人要两个身份的事写清楚,把你们准备采取的措施想清楚。 什么措施? 你们肯定有措施呀。比如这一个正式的,另外一个可以是临时的。就以这件事沟通不到位来解释吧,毕竟他们呢也不占理。出了问题你们总要找个人呢来承担责任。 我想着晓阳说的,就说道,喊谁来承担责任?我是乡长,这个时候只有我去承担了。 晓阳道:“傻的你,你们有组织,有班子,吴香梅是你的班长,你去找吴香梅,她知道谁来承担责任最小。” 挂了电话,我想着晓阳应当是心里有答案,但是却不愿说,也许晓阳电话里不愿说,又或者这件事不能说。 到了吴香梅的办公室,老卫已经在了,周边十里八乡,沾亲带故地找了一遍,没看到人。我把解决方案一说,吴香梅静静地听着,轻轻一拍桌子,道了一句,只有委屈咱孙向东了。朝阳,刚刚孙县已经打来了电话了解情况,你马上写方案,我当时确实给他们提过,一个正式的一个临时的。咱们明天就去县里给乾坤副书记汇报。 看着吴香梅也有些慌乱,我马上回了办公室,开始写方案。 在县里邓牧为的办公室里,邓牧为将齐江海叫了过来。打算安排一些工作,这些时日,故意冷落了一下齐江海。对一个有事业心又或者野心的人来讲,不安排工作是对其最大的冷落,也是对其的一种磨炼。 邓牧为用余光看着局促不安又有少许期待的齐江海站在桌子前,并没有着急让其坐下,而是继续翻阅着文件。直到七八分钟后,邓牧为才淡淡地说了局,坐吧! 哎! 说说,来的时间不短了,都干了哪些工作呀! 报告邓县,收发文件,会议服务,写稿审稿! 恩,你写的稿子我看了,不愧是大学毕业生,是有些高度的,但是那和实践结合还有欠缺。 邓县批评的是,我下一步努力改进。 哎,这不叫批评,充其量啊是建议,你说得很好,努力,改进。但是最为关键的是努力改进要认清自我,找准方向,再去努力改进。年轻人有些错误不可怕,谁不犯错那,但最为重要的是要有纠错的胆量,错了就改嘛!我们搞工业强县不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嘛。你到府办来,同志们是有不同意见的,你很聪明,想必应该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氛围,但是那不要悲观,悲观者那永远正确,但是乐观者永远前行。府办主任,位置关键,你不能总干一些打杂的活。这样,这次道方同志来,地区是没有领会省里的安排的,省上有人已经给我打来电话,道方同志不让陪同,不住县城,要和群众同吃同住。你作为府办主任,要遵从这个指示考虑工作,现在友福牵头整个工作,你们也是党校同学,你把这个情况及时和他通气,做好两手准备。有时候县里领导忙,考虑得不够周全,你要起到参谋助手的作用。 邓牧为话一说完,齐江海顿时深感压力传导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地区的要求是以文件下发的,而和邓县说的完全不一致,看来大家所传的邓县是俞泰民的儿女亲家所言不虚啊。而看来自己最近老老实实地干活还是被邓县看在了眼里。看来齐叔说得对啊,人心要实,火心要虚,钟毅和邓牧为都是聪明人,不会一直让自己坐冷板凳的。 齐江海在笔记本上记录了邓县说的几个要点,便起了身道:“邓县放心,我马上去给孙县去汇报”。 齐江海起了身,李尚武就进了门,不等吩咐把凳子一拉一屁股就坐下了。道:“邓县,安平……”。 说完之后,给邓牧为递了一支烟,邓牧为把烟夹在手里,这边的火就来了。 邓牧为道:“先把情况了解清楚,也不是多大个事,只是你的安保压力大了不少,这次老二家的打来电话,专门提醒我们……”。 李叔道:“这安保难度可大了”。 邓叔叔道:“这就是咱领导的格局啊,宁听漏洞百出的真话,不听滴水不漏的假话。咱们要勇于正视自己在发展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就像我刚才提醒齐江海一样,在摸着石头过河的路上,咱们有错就改。” 临近下班,我写好了方案,吴香梅看了看,并未做修改,不停地点头道:“对对,遵循了事实,就这样就这样。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县里汇报找孙县汇报。只要咱们汇报了,再出了问题,就是上面的责任。”收起了稿子,吴香梅道:“朝阳,你给姐说说,这个主意也是你想出来的?” 我苦笑道,吴书记呀,这哪是什么方案呀,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呀! 吴香梅道:“当初是姐考虑不周,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等到这事过去,姐好好请你吃顿饭放松一下。” 下了班,我正打算回家,就看着母亲三步并作两步一脸愁容地走了过来。自从我到安平乡大院以来,母亲怕给我添麻烦,从来没有来到过乡大院。 我看到母亲,忙问道:“娘,咋啦这是”。 母亲看到我,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道:“三儿,我去你大嫂鸡棚里喂她新收到鸡,咱家锁被撬了,十多只山羊全没了”。 第107章 县城管理的很不错 母亲到了我的办公室,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家里喂得十多只羊全没了,这对父母来讲,像挖了心头肉是一样的。 听到母亲这样说,我一下有些上头,甚至顷刻之间已经听不到了母亲的哭声。 我的手里紧紧地握住钢笔,我知道,我再稍微用力,那支晓阳送我的英雄钢笔必定从中间折断。 但那一刻,也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每逢大事要有静气,慢慢地我平静下来。劝慰自己,钢笔断了于事无补,桌子掀了羊也回不来,反而徒增母亲伤心。 我起身给母亲倒了水,母亲端着杯子,有些恍惚。说道:“村里的劳力都去修路去了,现在晚上的时候有几个老头打更,但是白天的时候村里就没啥人了,男的不回来,女的都窝在家里织地毯,就趁着我喂鸡的工夫,十二只羊全没了”。 大嫂的鸡不是已经卖完了? 你大嫂又收上来一批鸡,现在有七八百只,说是为过年的时候预备的。 我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多余,就安慰道:“娘,没事,我给派所的人说一声,不出两天,就能给咱找回来”。 母亲叹了口气道:“三啊,你说说是谁偷的咱家的羊,你说会不会是你二叔家里的向波和向涛?” 娘,你咋会想着是什么向波和向涛那?我爸可是他们的亲大爷。 还亏得是他们亲大爷,向凤定亲,我和你爸觉得你二叔不在,一大早就换上了干净衣裳,你二婶门都不让我们进,请了一堆外庄上什么师兄师弟的来,向涛那孩子,我们从小也够疼他的吧,仗着有几个外姓人在,还推搡了你爹。那几个啥师兄,对着你爹还吹鼻子瞪眼的,气得你爹当时就掉泪。 我心里想着,这些什么个师兄师弟简直太过分了,真的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吗,把我们一家当成了忘恩负义的“官宦家庭”了,不仅在大嫂秀霞办厂的事上多加阻拦,而且还欺负到我们家门口了。 加上二婶在爷爷老宅的事情上反对我们家建房,母亲越说越委屈,我安慰母亲,拿起电话,本想打给李叔,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一是本来事情不大,没必要啥事都给李叔打电话,二是老卫毕竟是这儿的所长,如果找李叔算越级,相当于没给老卫面子。让母亲稍坐,喊了芳芳陪母亲,我则去了派所,正好老卫没走。 老卫看到是我,老远就迎了出来,自从李叔去了公安,加上我成了代理乡长,老卫对我热情不少。 说明了来意,但并未揣测是谁,毕竟现在没有证据,妄加猜测并不利于事情的解决。 老卫道:“李乡长,这事咋说那。你知道的,这种偷盗案现在比较多,特别是溜门撬锁偷牲口的,个别的还趁着大晚上的把墙打个窟窿,就把牲口掏走了。咱乡里这个月都发生了三四起,咱县里这个月都四十多起了,李乡长,您也不是外人,我不瞒你,咱所正式的干警就三个人,还加上我,剩下的全部是泥腿子出身的联防队,抓个赌博行,破案子只有依靠县局的刑大。这个破案靠运气,啥时候咱的人把他们撞上了,或者其他所把人抓到问出来,案子才能破”。 对于老卫的说法,从理智上讲,我是认同的,前些天李叔给我讲,现在县里的整体破案率持续在30%左右,在地区排倒数第二。 这事出了,也只能自认倒霉,我给老卫说道。卫所,现在修路,轮到咱们呢安平是主力,各村的劳力都抽走了,这道方同志也要来了,这个环境可不行,我看这样,从明天开始,乡里抽人,咱们组成巡逻队,在咱们全乡开展几天治安巡逻。 老卫最近因为安保的事,本身的压力很大,特别是听说领导打算住在乡下之后,更是尤为紧张。如果能够和乡里组成联防队,开展一段时间的治安整治,可以缓解不小的压力。老卫道:“朝阳啊,如果这样最好,避免了道方同志来的时候出现什么插曲”。 那行,卫所,明天上午我要去县里开会,明天下午,咱们找个时间碰一碰。 天色也渐晚,我喊了芳芳,就一起找了二哥,把母亲送回了家去。 芳芳在车上,毕竟是见了家长又未过门的媳妇,母亲倒保持了冷静,就连痛骂偷羊的人也变得有些文明了,不再问候他们的先人。 父亲去修两高路,家里自然没人收拾,看着一地的羊粪球,在这个未来媳妇的面前,母亲很不好意思,二哥进了门,就找了扫把,对着家里的两只土狗就要伸手去打。 芳芳道:“干啥呀,你不扫地,咋老和牲口较劲”。 二哥道:“羊全被偷了,它俩还摇头摆尾的”。 芳芳道:“说不定敌众我寡,兴许是委曲求全了吧,毕竟喊你你也听不到”。 二哥扫了地,就要忙着去做饭,芳芳想去帮忙,就被母亲拒绝了,毕竟没过门,去扫地反而不好。 二哥道:“羊被偷了,说不定鸡也被惦记了,晚上的时候,我去鸡棚睡”。 母亲道:“也行,要是少了羊再被偷了鸡,咱家损失就大了,这些鸡可是你大嫂的命根子”。 芳芳见二哥这样说,则走到了跟前,说起了悄悄话。看起来芳芳对二哥睡在鸡棚颇有意见。 我看母亲准备做饭,就说道:芳芳来了,今天咱们不在家里吃饭,就去大集上吃,正好二婶不在,就叫上向风他们,一起去吃。 母亲听我说完,自是不乐意,但是芳芳在这里,也不好发作,只能点了点头。二哥自小就在二叔家里睡,和向涛向波两个弟弟亲近一些,请客的事正好落在了二哥身上,芳芳本就在砖厂带了多年,在一群老爷们里面干工作,比晓阳还要放得开些,也不惧见生人。 二哥和芳芳一走,母亲就拿着扫把朝我走了过来,你个老三,喊他们做什么,他们都是狼崽子。 我知道母亲的扫把落不下来,就道:“娘,我和他们可是一个藤上的两根苗,没出三代的亲兄弟,我在外面风光,家里一地鸡毛,别人也会瞧不起我们的。再说,整个李举人庄,和爹最近的,不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二叔。” 母亲也是叹了口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他们太欺负人了”。 不一会,向风和老大向波就来了,母亲毕竟是刀子嘴豆腐心,看到侄子侄女来,还是主动打了招呼。 风妹妹说道,大娘,老二向涛跟着什么师傅练武术去了,还没有回来。 啥时候去的呀? 去了几天了,这几天就住他那边了。 母亲道:“向涛那孩子从小就皮实,上次把你家大爷打的,红一块青一块的”。 二哥忙轻咳嗽几声,凤妹妹和向波都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车坐不下,但是好在我们离李举人大集不远,芳芳看着我道,干脆正阳骑车去,风妹妹婶子我们坐车。 向波道:“我和二哥一起骑车”。 离得不远,不一会就到了羊肉汤馆子,老板见是我,满脸堆笑地把我迎进了包间,大堂里吃饭的人不少,不少还是熟面孔,供电站的几个、粮所的几个,还有连庄的几个村干部一起同老葛的侄子,电影员小葛,看来连庄今晚上要看电影了。大家纷纷起了身,我走了过去,分了烟,也就去了包间。不一会二哥来,又听到大厅里面招呼的声音,乡里就这么大,二哥虽然来的时间短,但是砖厂的砖一砖难求,二哥和大家也熟识了。 向风向波都是初中,没考上大学也就在家里种地了,向风就在家里织地毯,而向波和向涛两人都被二叔打发着去跟着师傅练了武术,俩人都在家里,下馆子的机会不多,如果是要改善生活,也是只有村里谁家婚丧嫁娶去坐席。但是我们和二叔家又属于那种人单势孤的,以前轮到我们吃席的时候并不多。 羊汤是现成的,一份炒羊头肉和几个荤素菜一会儿就上了桌,二哥和向波要了一斤高粱酒,俩人就喝了起来。 我的大哥向阳、二叔家的三个孩子,向凤、向波和向涛,都是按照辈分取名,只是到了二哥的时候,为了感恩,我们五兄妹的名字自此都带了一个阳字。 向凤拘束,芳芳不时地给向凤夹着菜,向凤订了婚,夫家不远,是连庄的,连庄和邢庄又挨着,算来算去,芳芳和风妹妹未来的婆家还是七大姑八大姨拐弯抹角多年未见的亲戚。芳芳以茶代酒还人了亲,倒是凤妹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我们吃着饭,不多会,供电所的张所长带着供电所的几人就敲了门。几人都端了大杯,一进门,我们也起了身。 不好意思张所,一会要回县城,今天没喝酒,改日陪你喝。 李老弟客气了,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 张所长一行出去,母亲嫌弃道,都快跟我的年龄大了,喊你老弟,我看喊你大侄子还差不多。 不一会,粮所的周有印就带着粮所的一帮人端着杯子就进了门。 不好意思,周所,今天有事,下次陪你喝白的。 周所道:“李乡长,咱兄弟俩你还跟我客气,上次我和您家老爷子,在有纲家里可喝了不少”。 我爹酒量一般,下次您要海涵呀!说着又碰了几杯! 周有印带着粮站的人出了门,母亲道:这家伙我都认识,咱安平最缺德的人,一个是以前计生办的肖仁,一个就是这家伙,交粮的时候,可没少……。 芳芳给母亲夹了一块肉,道:“大婶,吃菜吃菜”。 二哥道:“凤,向波。老三媳妇现在在城关镇,他们搞了一个汽运公司,现在要押运员,凤,我看你也可以去当个售票员,比织地毯好”。 凤妹妹和向波两人都低着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母亲。 母亲并不清楚咋回事,见二哥这样说。忙说道:“老三,有这事?那你问问晓阳为难不,不为难的话,就搭把手吧”。 向波端了杯子道:“大娘,俺爹的事是俺家不对,俺知道三哥尽力了,俺娘也苦,花了二万多找人,就减了三个月,但是她不想低头。人家说了,再拿五千,就把爹放了,凤姐本来不想定亲的,但是娘还想着试一试,定亲不是人家给了两千的见面礼,俺娘想着把爹买回来。这不修路去帮工煮饭,一天给二十块钱,她就去了……。”说着自顾自地干了一杯,眼圈也就红了。 向波掉泪,向凤也就跟着掉泪,母亲本来心就软,就搂住了风妹妹,道:你们这些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都是当大娘大爷的不好,还和你们小孩子置气,那个时候秀霞和人打架,一圈人都在看,就是你娘去拉。凤啊,大娘这些都记得。 说着,母亲擦了擦眼角,道:“你要是不愿嫁,咱不嫁,以前我们被欺负,你爹和你家大伯拼命干,就是不想着你们被欺负。两千也好,两万也罢,咱给人家,你爹不在,你大伯就是你爹,我就是你娘。” 向波道:“大娘,那天不让你们去,就是因为凤姐的对象,干活伤了手,现在是个残疾,凤姐怕你们不同意,才狠下心,让向涛拦路,不让你们进门的。俺就是想着花钱,也要把爹买出来” 风妹妹在母亲怀里,哭得伤心。我没想到,二婶为了二叔,花了那么多钱,竟然让凤妹妹去嫁一个残疾人。 二哥道:“哪有买出来的道理,找的什么人,两万多,这不是明显被人骗了”? 我点了点头,道“是不是那个什么大师兄二师弟的”。 向波点了点头,道,就是爹的大师兄。 芳芳道:“凤妹妹,这门亲咱不认了,明天让你二哥去退亲。这两千块,我们给”。 母亲道:“三啊,你找个时间,把他俩都带走吧,带到城里去,别在村里练啥架子的武了”。 我看了看表,点头答应,就带着二哥和芳芳出去敬了一圈酒,我没喝酒,就又给大家发了一圈的烟。 晚上的时候,把大家送回了家,向波主动给大嫂守了鸡棚,叮嘱了向波和向凤,收拾收拾准备去城关镇找晓阳,这事还真得和晓阳好好谈一谈,毕竟不是自家的买卖。通往砖厂的路已经完工硬化,二哥和芳芳则各回了砖厂宿舍。 到了县医院的家属院,晓阳光着脚躺在沙发上正看着电视,这几天搞爱城卫生活动的突击行动,晓阳是天天带着城关镇的班子扫大街。县里已经批准成立了环卫所,由城关镇代管,有了经费和人员,工作轻松了不少,环卫所买了三台拖拉机,专门清运垃圾,张洪平带着人在县城建了十多次公共厕所,县城里的卫生实现了大变样,最为明显的是随地大小便的不见了。以前晓阳散个步,从来不敢去背阴的地方,随地大小便的太多了。 听完我们家的羊被偷,又听说二婶为了搭救二叔,花了两万不说,为了两千块钱,还让风妹妹去嫁一个残疾人,晓阳很是气愤,成了一把手,家里也就接通了电话,晓阳拿起电话就打给了李叔。李叔道,他只要收了钱,就好办,至于朝阳家的羊,他有了晓阳,少几只大羊,也不吃亏,你们先把老人家的亏空补上,我抽空喊他们到羊肉馆子里看看,有没有线索。 挂了电话,晓阳道:“这个李叔,拿我和羊比”。 说完了家里事,自然而然就说到了工作,晓阳听着我写的汇报材料,道:“还是需要改,要解决问题而不是证明问题,要说明道理而不是证明自己。报告的落脚点,还是要放在问题的解决上,而不是放在撇清关系上。只有把问题解决了,这事才能理得顺。” 按照晓阳的思路,又重新写了材料。晓阳有个习惯,我不睡她不睡,所以我在旁边写材料,晓阳就读起了小说。 直到凌晨才相拥入睡。晓阳畏寒脚冷,我则自带发热体质,不多会,晓阳也就暖和起来。晓阳说,我这个人,冬天最大的好处,就是暖被窝。 一大早,我和晓阳就到了友福的办公室,作为副县长兼任城关镇的书记,晓阳是来汇报城关镇爱城卫生活动的,我则是等待吴香梅汇报孙家两兄弟不知所踪的事的。 晓阳汇报完,就搭了人力三轮去了城关镇,平时晓阳也轻易不坐,只是现在怀孕已经七月有余,行动很是不便了。 晓阳走了吴香梅姗姗来迟,吴香梅对这栋办公大楼并不陌生,以前是委办副主任,也在这栋楼里办公。还没进门,就听到吴香梅与人打招呼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等到吴香梅来了,我才把两份报告拿给了友福和吴香梅,毕竟吴香梅没来,就把报告拿给友福,越过了书记,就有越级汇报之嫌。 吴香梅看着修改的内容,并未表态,这个时候表态并不明智,因为友福没有表态,万一与友福的态度不一致,这不是不能领会领导的意图。好在方案修改不大,只是侧重点上有所差异。 友福看完,说道:“朝阳,这个材料写得好,不回避矛盾,不遮掩问题,不推脱责任,是一份有担当的材料。道方同志来地区最新的指示,不设定任何的方案,不搞陪同,道方同志就是随便走走看看,住宿都是随机找一户宽敞的群众家里,所以全县所有乡镇,都要做好准备”。 友福又道:“这样,邓县很关心这件事,你们还是去楼上汇报一下”。 我和吴香梅出来之后,直奔楼上。邓叔叔的办公室有人,我们就到了程国涛的办公室里等待。程国涛见是我和吴香梅,发自内心的高兴是溢于言表,忙给我俩让座倒茶。 邓叔叔的秘书,府办副主任卢卫东从府办去了工业园区任副主任,就要从府办新提拔一名副主任,张叔力荐,说小程这个同志干事踏实,为人实在,稍加点拨就能成为一把好手。邓叔叔考察之后,认为小伙子不错,就用了起来,本来又是大学生符合提拔条件,也就顺水推舟地提拔了。 从安平的党政办到府办副主任,当初程国涛还在羡慕一同来报到的向建民已经是工业园区的副主任,而跟着张叔去修路之后,担任了两高路指挥部的办公室主任,名正言顺地将编制解决到了府办。干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了府办的副主任,成为二级班子里最为核心和耀眼的年轻干部,而向建民则去了安平当副乡长,正是平台大于能力,选择大于努力的最好印证。 程国涛的办公室和邓叔叔的办公室紧挨着,听到开门的声音,程国涛示意我们等一下,忙去请示,少顷就在门口笑着挥手,我和吴香梅赶紧走了过去,程国涛道,领导十点有会,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吴香梅敲了门,邓叔叔笑了笑,点了点头,我和吴香梅忙进了屋。 邓叔叔起了身,示意我们坐下。 见邓叔叔没有坐,我们也就站着了。吴香梅双手递过材料,邓叔叔随手翻了翻,微笑道,材料友福看过,具体我就不看了,这件事情那你们要回去好好总结,解决好厂房扩建与群众利益的关系,这事怎么破局要好好思考?从外打破的是压力,从内突破才是成长,想都是问题,做才是答案,你们要积极主动地做好群众工作,避免造成不好影响。但是也不要因为道方同志的来影响了节奏和生产,按部就班,实事求是就好。邓叔叔抬手看表,又笑道,时间到了,我还有会,你们呢和友福同志衔接好。 从办公室出来,我和吴香梅直接回了安平,经过城关镇和工业园区,爱城卫生运动的宣传车遇到了两次。我成为代理乡长之后,就不再负责具体的业务,向建民来到了安平,就负责了工业,分管了企管站,联系粮所、供电,副乡长老葛已经任了乡人大的一把手,从滩区提拔过来的副乡长蒋笑笑则分管了党政办和计生办,从柳集提拔的顾致远则分管了社事办和财政所,其他两位副乡长的分工则没有变化。这一次提拔副乡长,安平没有符合条件的大学生,也就未有人上榜。这也是一个风向标,要想提拔进步,不是大中专毕业生,基本上不再可能。 新来的人工作都很积极,到了安平,也看到各村正在发动群众打扫卫生。 下午的时候,请示了吴香梅,我就组织乡里和老卫对接,强化安全管控,乡班子每个人包村,该驻点的驻点,该打更的打更,坚决让群众睡个踏实觉。 赵道方和周书记一行两辆车,来到了地区,虽然一再说不准陪同,但是周书记还是在地区交界的地方等到了道方省长。 道方省长道:“老周啊,我身边跟了三个人,我都觉得耽误了工作,你还非得来接我”。 周鸿基道:“领导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我总得带带路吧”。 赵道方道:“都要一个班子共事啦,何必这么客气呀!” 周鸿基道:“老周年龄大了,但还是懂得立正消息的,领导啊,您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两区交界处”。 赵道方看着两边的路,一边是四车道的宽敞马路,一边则是坑坑洼洼的碎石路。 你们这条路一修,是倒逼全省按照此标准来修建高标准公路。 周鸿基道:“领导啊,这是在您的关心下,集全省之力,修的两高路。” 前几天看报纸,上海修了一条高速公路,很是新奇,等你到了省城之后,带队到那边学习一下,没有交通谈不上发展。 周鸿基道:“那领导请上车,咱们一起沿着这条路看一看”。一行两辆车,沿着两高路,直通县城。两高路采取从四边向中间,以“农村包围县城”的方式修建,在省城支援到了以后,就先打通了县城通往省城一段,其他进度稍微滞后,但都在计划的工期内。 路很宽,但是车并不多,沿线的农民已经开始播种冬小麦,农田里既有耕牛,也有拖拉机,传统与现代交相辉映。看着崭新的马路宛如巨龙,两侧勃勃生机。赵道方心情大好,不时地点着头。 两高路的修通,极大提高了通行的效率,不多会就已经到了城关镇,车并没有直接开进大院,道方同志下了车,周鸿基自然也就下了车。 道方同志道:“老周呀,你知道检查县城的工作从哪里开始吗?” 周书记自然没有回答,毕竟领导心目中的正确答案只有一个,这个时候去回答八成是猜不对的。 请领导赐教。 赵道方道:“是看厕所,是看一个城市的厕所。我当时在省城,干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清理厕所,你是不知道,之前省城的厕所,没办法下脚。现在,我走到哪里,哪里都是干净整洁的,但唯独一个地方,可以看出来是忽悠我们,还是真正的有水平。说一千道一万,咱群众上个厕所都没办法下脚,这个地方何谈为群众服务呢?走吧,一起去方便方便”。说着道方就指了指旁边的公共厕所。 周鸿基看了之后,眉头一皱,心里暗道,这下失算了,钟毅和邓牧为在注重细节,也不会注重厕所,就算自己到下面的县,也从没到过公共厕所。看道方同志在前,周鸿基也只有硬着头皮跟上。 看着厕所,倒是如新修的一般,进去之后,周鸿基马上松了一口气,钟毅和邓牧为,工作干得真扎实呀。 出了厕所,赵道方洗了手,笑道,老周啊,这个地方的主官,工作细致。说着到了县委大院,钟毅和邓牧为带着班子早已在等候,晓阳作为城关镇的负责人,也在列。 赵道方与大家握了手,周鸿基悄声问钟毅,你们县城公共卫生谁在管理。 钟毅看着周鸿基,一脸不解地道,城关镇负责。 周鸿基道:“城关镇干得不错,特别注重细节,公共厕所都很干净,道方同志很高兴。” 钟毅马上笑道,我把负责人喊过来,友福,晓阳,你俩过来! 第108章 打板子还是摘帽子 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县城的建筑十分混乱,既有老街坊居民的自建房,也有各大单位和县里企业的家属院,而家属院也分为多种类型,既有和自建房差不多的独门独院,也有从苏联老大哥那里学来的筒子楼,数量最为稀缺的就是八十年代初期建设的带了厕所的新式住宅。而县城乃至所有城市的通病,就是上厕所难,所以不少地方的背阴处就成了大家方便的地方,男同志还好,比较方便,女同志要想方便有时不走上几百米去公共厕所排队。 晓阳当了城关镇镇长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县城新建了十多处大型的厕所,同时给厕所还通了自来水,而县里也成立了环卫所,由城关镇负责管理。在省城道方同志来之前,晓阳已经将县城的卫生做了一次彻底的清洁,新成立的环卫所不时也将厕所清理得干干净净。 道方同志、鸿基书记夸奖了城关镇的环卫工作,钟毅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是给干活的人露脸的机会,马上喊道,友福,晓阳,你俩过来。 这种场合,友福和晓阳都知道,身份地位就决定了往后站,没必要往前挤,所以俩人都排在了人群后面。听到钟书记叫,两人对视,忙走了过去,友福知道晓阳行动不便,并没有快步,而是和晓阳一起,走到了钟书记跟前。 钟毅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副县长、城关镇的书记孙友福同志,这位是城关镇的镇长,邓晓阳。 赵道方看着两人,与两人握了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便主动伸出了手,道:“身怀六甲冲锋在前,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呀。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咱们的年轻干部,能够沉下心、俯下身,把关乎群众切身利益的一些小事情做好,这点值得表扬和鼓励。大家不要小看一个小小的厕所,咱们常说,为大家服务,服务什么?最为基本的就是吃喝拉撒和衣食住行。但是很多同志,工作啊浮在面上,沉不下心。我看呀,连一个群众想方便都不方便的地方,怎么发展那?” 周鸿基道:“钟毅同志和牧为同志落实省里和地区工作态度坚决,工作抓的实,工业抓的早,最近这个县冲得快,各项指标都后来居上,在我们整个地区成了领头羊”。 赵道方看了看干净整洁的县委大院,只是点了点头,作为从基层干起来的干部,赵道方深知,口说不如身闻,耳闻不如眼见,不亲眼看一看,仅从一个厕所,就概括全局的工作,多少还是有些以偏概全了。 道方同志道:“这次来啊,有几个点我很感兴趣,你们的两高路和地毯厂,你们的乡镇企业那家小酒厂,我都要看一看,我看这样,咱们现在就出发,路线你们来规划,路上的啥时候,咱们随时停一停。其他同志,大家该忙就去忙,咱们不搞陪同”。 钟毅道:“领导,您到我们这里来,同志们高兴,有个不情之请,大家期待着与领导合张影”。 道方同志笑道,我到基层来,最怕的是同志们找我要钱,咱基层的同志找我要张照片,这个要求不算高。 刘乾坤忙组织大家站队,在办公大楼的台阶上站了三排,中间的位置自然空了出来给几位领导,摄影师早已经准备好照相机,装上了平时舍不得用的日本胶卷。友福忙下去站在摄影师的位置上,帮忙看着站位和构图。 道方同志自然站到了中间位置,周书记看了看,便朝着晓阳挥了挥手,道。城关镇的两位同志,我看这次你们两个站在咱们领导旁边。 晓阳看着钟书记和邓叔叔,钟毅忙招了手,笑道,友福、晓阳,到这边来。 摄影师举着相机,不时地调整着角度和位置,悄声在友福耳边道:“孙县,领导们站的位置有些矮了,咱们要仰拍,拍出来才好看”。 孙友福看着已经站好的队形,领导的左手边已经给自己留了位置。这张照片对道方同志来讲普通不过,但对基层普通的干部来讲很有纪念意义。友福拍了拍掌,笑道,各位领导,请大家都再上一个台阶。 此话一出,大家自然懂得何意,但这话说得太有水平,连一贯机灵的晓阳都投来赞许的目光。摄影师放开了手脚,按下了快门,一连拍了七八张。 摄影师拍完,道方同志道:“鸿基呀,我能不能也给你提个要求,批准我单独和城关镇的两位负责同志合个影?” 周鸿基道:“领导,这正是咱基层干部群众的心声呀”。 赵道方道:“那咱们就落实鸿基同志的指示”。 大家忙让出了位置,晓阳、友福和道方同志三人面带微笑,留下了一张最为珍贵的合影。 这次道方同志来,按说县里是要在县界迎接的,但是省里和地区一再招呼,不搞迎来送往。到下面乡镇,省里和地区的小车也不再开了,县里从城关镇调了一辆新的公共汽车作为交通车,钟毅和邓牧为俩人汇报了大致的行程安排,领导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客随主便,但是要真实情况。 公共汽车启动,道方同志的秘书周处长和一名精神干练的警尉秘书也一同上了车。李叔带着人穿着便服,开着便车从前后若即若离的位置跟着。晓阳作为城关镇的镇长,和孙友福一同上了公共汽车。小城不大,城市也是大多数县城的样子,但是胜在干净整洁,不多会就到了县地毯总公司。 一行人依次下了车,道方同志笑呵呵地与大家握了手,地毯厂的老杨已经是地毯总公司的总经理,一行人就到了地毯织造的大车间。 老杨西装革履,打着领带,从容淡定。旁边的副厂长孙向兰是刚刚从业务骨干上提拔起来的年轻干部,和地毯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杨老将不老,从数据到技术,从产品到销路,都汇报在了点子上。看着地毯女工们坐在木头支架上,大家拿着地毯刀和地毯耙子,耳边都是刀与线,耙子与线交织的声音。 老杨不时随机指点着各种地毯的图案的喻义,花色,老杨厂长和小孙副厂长介绍得仔细,从一根小小的线,到一幅大大的图,再到一张张的地毯,从织造车间,到清洗车间,道方同志饶有兴致地看了一遍。在一旁的主干道上,几幅展板呈现在大家眼前。从安平的小地毯厂到如今的地毯总公司。介绍得一清二楚。在地毯的销售上,老杨又介绍道,地毯分为三类,一类是地毯总公司的地毯质量最有保证,这类地毯无论出口还是内销,都属于上品。一类则是地区的地毯大户,自己组织了十几个工人,在家里织地毯,这种地毯属于中档。这第三种则是群众两三个搭伙,这样的地毯在品相上不好把控。但这三种也不绝对,老杨道:“这些时日,大家熟能生巧,良品率也是越来越高”。 道方同志道:“我总在讲,要打开城门办企业,咱们农村呀也要打开寨门发展工业。贸工农一体化,老周啊,这个模式很好呀,将咱们广大农村的富余劳动力利用起来,利用咱们的土地优势、人力优势,降低商品经济的成本。咱们这个地方整体区位差别大,但是并不是咱们西部就没有优势,上级再讲解放思想,我看怎么解放,就是鼓励咱们基层的干部群众先干起来嘛。” 钟毅道:“领导,这个模式,就是咱们晓阳镇长,从家属养鸡的模式里总结出来的,一个人的养殖能力是有限的,但是晓阳同志的家属,就动员了一群人来搞养殖,满足了咱们县城对鸡蛋、鸡肉的需求。” 道方同志点了点头,道:小周,你把这一点记下来,回去让政研室的同志做专题调研,集约经营、规模生产才是咱们农村经济的出路。转身又看向晓阳,道:“晓阳镇长不简单啊,善于发现、善于总结、善于创新。把想法变成推动群众致富的实在路子,这点不容易啊,看来刚才能和你合影,是正确选择。” 晓阳忙道:“都是在地区周书记和县委钟书记的支持下,我们落实省里指示,现在我们全地区地毯从业人员超过了十万人,我们乐观地估计,但这一点,就让我们城关镇的税收翻了七倍,现在我们城关镇成立了运输企业、翻新了七所学校,也有钱搞了爱城卫生活动”。 赵道方听完之后,频频点头。说道:“从一家企业,探索成为一种模式,这很好呀。你们解放了思想,打开了思路,群众和企业实现了双赢,这种模式可推广可复制,好呀,好呀!” 刘乾坤和孙友福、李叔不时地交流着,算着时间,说着细节,首站地毯总公司算是已经基本告捷。在一阵阵掌声之中,赵道方、周鸿基陆续登车,挥了挥手,公共汽车启动。朝着安平进发。 我和吴香梅不时在门口翘首看着,高春梅帮着孙向东整理着衣裳,一套灰色的西装配上了红色的领带,让孙向东看起来一改往日邋里邋遢的模样。 孙向东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家仁大爷的闺女孙向兰成了地毯总公司的副厂长,向菊竟然直接调到了县地毯总公司当会计,你说说,这是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高春梅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咋说话的,孙向兰咋说也是你的本家妹子,咱这仓库还占了人家的老宅,李老革命都认了孙老爷子当战友,省里都来了文追认孙家义为烈士。你咋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孙向东看了看门口,悄声道:“算了吧你,以前也没看你对孙大爷多热情,都是孙老头孙老头的,现在反倒成了孙老革命了”。 高春梅道:“以前咱不懂事,以后咱可得对人家老革命好一点,你没看,上次吴河的老革命走,钟书记和邓县都去送人家,你说咱以前是不是不懂事。向东啊,一会来的可是大官,比钟书记和邓牧为大几倍的大官,咱可不能说错了话办错事了,不然可要掉脑袋的。” 孙向东摇了摇脖子,道:“那你赶紧把领带给我解下来,耷拉在脖子下面,像根牵牲口的缰绳一样。领导要问,你就说你是厂长”。 高春梅笑道:“要是我是厂长,还要你啥用,放心吧,这赵道方一听就是好官,要不然费这么大劲跑咱这里干啥,就为了喝你两口高粱酒啊”。 不多时,就看到两辆黑色的轿车一前一后映入眼帘,李叔匆匆推门下了车,王守谦拿着鼓鼓囊囊的提包,七八个精干的小伙也下了车。老卫戴着一顶白色发帽,身后跟着派所的几个人。 李叔看了看表,道,快到了,大家按照预案进行。说罢,一行人也就散了。 众人散了,也就看到一辆白色崭新的公共汽车稳稳地开了过来,为了这次迎检,新提拔的副乡长蒋笑笑带着人将沿途大街和干道扫了七八遍,这种打扫虽然没有把工作做在平时,但是也是对客人的一种尊重。 钟书记率先下了车,一位二八分头,面容和善,性格也不张扬的老者就下了车。钟书记道,这位是咱省城领导道方同志,这位乡书记吴香梅同志、乡长李朝阳同志,高粱红酒厂的厂长,孙向东同志。 道方同志主动伸出了手,辛苦、辛苦,让人如沐春风、深感温暖。 赵道方环顾四周,看着叶子已经泛黄的两棵粗大的老槐树,道:“这酒厂历史不短了吧”。 孙向东西装革履,站在一旁,并不搭话。高春梅记在心里但又靠不到前面去。 我急忙答道:“报告领导,这酒厂已经传了几代,是从清朝留辫子的时候就传下来的,算下来也是有百年历史了”。 道方同志听到有百年历史,笑道:“山前老树春心动,又遣东风取嫩芽。好,好,就是要把这些好东西继承下去,发扬起来。鸿基同志,百年老酒,我们今天不仅要看,还要尝。”一边走,一边就要进入车间。 芳芳和蒋笑笑早就在车间门口准备好了发帽和口罩,道方同志戴上了发帽,又戴上了口罩,大家陆续也穿戴整齐,陆续进入了车间。 孙友福悄悄走到孙向东旁边,在孙向东身旁耳语了几句,孙向东无助地看了看,没有看到高春梅。只能硬着头皮介绍,看着自动化的灌装设备,道方同志感叹,一个小小的乡镇作坊,在咱们组织的领导下,焕发了生机,这个很好啊。 孙向东道:“我们的高粱酒都是纯粮食酒,几十道的工序,少一道,这酒的口感就不对”。 道方同志道,不能为了效率缩减程序啊,哎,你说这是纯粮酒,我可听说现在酒精勾兑的酒比较多,这个怎么喝得出来? 说到了酒,就算问到了孙向东的专业,孙向东一脸不屑地道:“一般人喝不出来,也不知道哪些龟、孙咋勾兑的,这玩意喝着和粮食酒差不多。但是也不是分辨不出来,拿了火在酒上一点,冒蓝火的就勾兑了,冒黄红火苗的,则是粮食酒”。 道方疑惑道:“真的”? 孙向东道:“你这么大个官,俺想掉脑袋不成。你在这等着,我去买瓶勾兑酒,现场让你长长见识”。说罢也不看众人,就出了门,摩托车的发动机在大院里刺耳地轰鸣,几个人没拦着,孙向东买酒去了。 孙向东走了,众人都绷紧了神经,就连一向稳重的钟毅书记和邓叔叔,面色都有些苍白了。 周鸿基道:“领导啊,咱们基层的干部,说话随意惯了”。 道方同志笑道:“这才好呀,这才是咱群众嘛”。 见道方同志并未生气,吴香梅道:领导,我们群众的日子比过去好多了,顿顿吃上了白面馒头,不少家里都备齐了四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 道方同志拿起了一瓶高粱酒,仔细端详,一边看一边点头说道:“香梅同志是吧,咱们呀可不能和过去比,从49年到现在,已经40年了,咱们带着群众干了四十年,还是吃不上白面馒头,这就有问题了。咱们和谁比?咱们要和深圳、上海去比,要和欧美比,要和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地区比。和过去比沾沾自喜,和先进比全是差距。有差距不可怕,只要咱们找准了路子和方法,是可以实现弯道超车的,这个路是什么?我看就是咱上级说的,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胆去闯,放手去干,一切围绕中心来抓,就一定会有成效。 吴香梅道:“对对,领导说得对,现在我们就连盖房子的红砖都供不应求。我们正建造着安平第二砖窑厂”。 这个砖窑厂是集体企业还是咱群众个体企业? 是乡里的集体企业。 赵道方道:“不能集体胖的像猪一样,个人饿得像猴一样,我提个建议,你们研究,就把砖窑厂放开嘛,有钱的生意大家去做嘛。” 吴香梅笑道:“这不是投资太大,咱群众没有力量”。 道方同志道:“投资大呀回报也大,你们利用好金融扶持的政策,该帮助就帮助,让咱群众也积极参与到红红火火的商品经济里面来。” 周鸿基道,道方同志给我们做好下一步的工作提供了好的思路,现在的群众不敢贷款搞发展,这个我们要好好研究一下。 不多会,就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孙向东拿着一瓶曹河大曲,高高兴兴地在大院里喊道:“领导,来吧,我来给你们做个实验”。 道方同志笑道,这次来不虚此行啊。说罢就出了车间的门。一行人摘了发帽和口罩,孙向东拿了两个大碗,将一瓶高粱红和一瓶曹河大曲都倒进了碗里。众人这才看到,孙向东手里拿的是一瓶曹河产的曹河大曲。 孙向东把酒倒了,就扫了一圈众人,小步跑到老卫跟前,道:“老卫,把火借我一下”。 老卫是何等的聪明,早就看到了孙向东拿地区的另一款酒做实验,传出去太不地道,忙道,这里禁止烟火,我没有火”。 孙向东咧嘴一笑,道:“老卫你可不实诚,我刚才还看到你们几个在那里抽烟”。说罢顾不上看老卫的表情,就掏出了打火机。 孙向东试了试火,就走到了桌子前,道:大家看准了啊,这纯粮酒点燃了火苗是红黄色的,说罢就打了火,快速地点了酒,一团红黄色的火焰就燃烧起来。众人点了点头。孙向东兴致很高,马上又点了火,只见另一个碗里的酒的火焰,是蓝色的,蓝色燃烧不久,就又变成了红黄色。孙向东笑道:“看到没看到没,事实胜于雄辩”。 周鸿基摸了摸头,道:“这个曹河大曲,也是符合相关规范的”。 孙向东道:“是符合规范,但是这酒喝多了上头,领导,你们以后就喝咱的高粱酒吧”。 吴香梅赶紧上前,重新端了一碗酒双手呈给了道方同志,道:“领导,请尝尝,请尝尝”。 芳芳、高春梅、蒋笑笑也慌忙端了早已倒好的品鉴酒,众人看着道方同志和鸿基同志端了碗,大家也慢慢地品尝起来。 孙向东看大家喝了酒,高兴地道:“这喝完了,碗可不能摔呀”。 此话一出,钟毅呛得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邓叔叔绷着嘴笑道:“咱向东同志,见到领导,今天激动了。” 道方同志笑道:“是一位会过日子的企业带头人呀,老周,钟毅,牧为,这酒确实不错,我看口感比得上一流的白酒。小周记下来,把这个作为接待用酒。” 大家听到,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这个时候,就听到门口有人大声在喊,我们要见领导,我们要告状,我们冤枉啊。 老卫几人,忙向门口走去,李叔在一旁,冷汗都下来了。而道方同志后面的精神小伙,已经握紧了手里的皮包。 道方同志听了真切,看着众人的反应,笑道:“不要紧张嘛,都是咱们的群众,咱们去看看”。 一行人忙走到了门口,王守谦几人见领导走了过来,忙收了手中的工具。到了门口,一看,正是孙家两兄弟。 道方同志道:“看来群众是遇到事了,不然不会在这里和你们打官司呀。来吧,搬几个马扎,里面说”。 孙家兄弟挣脱了控制,冷眉冷眼地看着几人,就在众人拥簇下一起进了院子。高春梅几人忙搬了马扎,我和吴香梅相互看了一眼,不少人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云淡风轻,倒是友福一脸淡定。 平时工人吃饭休息的马扎有四五十个,大家一起动手,就搬了座位落了座。道方同志居中,鸿基在左,钟毅和邓牧为分列两边都落了座。孙家兄弟满脸委屈。 道方同志道:“什么事呀也别急,你们大胆地说,我和鸿基同志给你们做主”。 这孙家大哥道,领导,之前这院后面的那进院子,就是我们家,现在已经成了酒厂的仓库。乡里打算用地毯厂的厂房做置换,我们本不想搬,但是乡里答应我们,允许我们兄弟两个在酒厂上班,正式的工人编制,可是发工资的时候……。 孙家大哥说得声泪俱下,友福则从手包里掏出了一份资料,递给了刘乾坤,刘乾坤看完之后就递给了邓叔叔,邓叔叔翻了翻就递到了钟毅手里,钟毅又翻了翻,忙起了身,递给了周书记。周书记一边认真地听,一边认真地看,看完之后,就把材料递给了道方同志。 道方看着递过来的材料,秘书周处长忙拿出一个眼镜盒,取出了一副折叠的金边老花镜。道方同志点着头,戴上了眼镜,频频点头。 等着孙家老大说完,道方同志道:“和材料说得基本一致,我看材料,县里乡里这些天一直在找你们解决问题,你们去了哪里呀?” 孙家老二伸了伸头,想看看这领导们传递的到底是个什么。 孙家老大道:“我们不相信乡里,我们躲到亲戚家里去了”。 道方同志笑道:“来吧,同志们,已经听了一面之词,你们也说说情况,我们看看是该打板子还是摘帽子”。 孙友福主动起身道:“领导,我负责工业经济和乡镇企业,这件事我来做个汇报。首先,我们要先检讨,没有处理好发展过程中的问题。这件事情在沟通上确实存在不畅。前些天酒厂给乡里汇报之后,乡里马上给县里来了报告,县里高度重视,钟毅书记、牧为县长都做了安排,一定妥善处理,争取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我们的同志发动了群众找了几遍,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向志和向远两位同志。为了这件事,乡里县里开了几次会,但是这事每户一个编制是符合政策的,也事关公平正义,我们比较慎重。既然编制已经批了,单独给一户增加名额其他换房户也有意见。但咱们有一户换房户是老革命,老革命知道这个情况后,愿意主动为酒厂排忧解难,将自家的名额让出来,这样的话我们没有增加酒厂的正式工人名额,这两位同志都可以安置。” 友福汇报完,道方同志摘了眼镜道:“老革命高风亮节呀,你们呀不能让老革命吃亏。两位小同志,对于这个结果你们满意吗?” 两人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孙友福道:“领导,还要给您报告,虽然我们定了方案,但是孙向志同志,因为这事,直接旷工了半个月,耽误了生产,一码归一码,按照管理规定,可能还要进行处理。相关沟通方面的问题,我们也会做处理。” 道方同志听后,微笑道:两位小同志是亲兄弟。孙向志,你叫孙向远是吧。国有国法,厂有厂规,出了事情那不要回避,要积极主动地解决,既然是沟通上的问题,就积极沟通嘛!你看,县里拿着解决方案,想找你们都找不到人,这就不对嘛。鸿基同志,我看这事基层的同志一直在主动解决问题,没有回避矛盾,这就很好嘛,特别是孙老革命,我相信基层的同志是做了大量工作的。我也看了报告,既然已经圆满解决了。这孙厂长天天闻着酒糟呀又是俗务缠身,难免会有所纰漏。向志向远两位同志工作经验不足也没有酿成大错。钟毅,牧为、友福同志,我看这事就是个误会嘛,没必要上纲上线,我来求个情,没必要在追究责任了。都让大家安心生产,好好发展,戴罪立功。 道方同志说罢,大家忙鼓起了掌,我长舒了一口气,吴香梅大喘了一口气。我们安平,我和吴香梅,欠了县里一个大大的人情。 道方同志挥了挥手,继续道:同志们,刚刚友福同志汇报得好呀,发展中是会存在这样的问题那样的困难,但是你们没有回避。这就对了,咱们走到这一步,害怕问题和矛盾吗?在整个工业化的进程之中,大家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事物整体发展是波浪式前进和螺旋式上升的,暴露出的矛盾和问题咱们都可以在发展中去解决,不能因为有矛盾和困难就不发展了。鸿基啊,我这次来,真是不虚此行啊,你们没有拿假大空糊弄我,让我看到了真实的情况,这个是最为难能可贵的。 说罢,看了看表,道:“今天不早了,咱们就住在安平乡”! 第109章 要破格提拔 1988年的时候,媳妇邓晓阳中专毕业五年后,成为城关镇的镇长,我在退伍四年后,也成了安平乡的代理乡长。那个时候的中专毕业含金量很高,但晓阳现在都十分后悔,不该选择中专,而应该选择去读大学。 地委周鸿基书记陪同省长赵道方来我们县里视察,第一站去了城关镇,第二站就来到了安平乡,考察了我们的乡镇企业安平高粱红酒厂,遇到了换房户孙家两个兄弟告状,道方同志现场就当了一回裁判,等到问题解决完天已经擦黑,时间也过了五点钟。 道方同志抬头,看了看天空,蔚蓝的天空已经暗淡了不少,夕阳西下,一片片火烧云将高粱红酒厂的小院染成了红色。道方同志笑道:“天不早了,今天就住在安平乡。” 吴香梅起了身,搭话道:“领导,乡大院已经收拾好了。” 赵道方起了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在省城住大院,到了基层,不能再住大院,我看这样,就找一户群众,看人家方不方便,我就住在群众家里。咱们县里的同志,都不要陪,各回各家。” 微风袭来,周处长忙小步上前,为赵道方披上了外套。 钟毅和邓叔叔、李叔、几人忙碰了头,刘乾坤挥了挥手,将我和吴香梅叫了过去,嘱咐道:“就近找几户群众,家里条件好点的。” 工人师傅到了下班的时间,大家全部聚拢了过来,门口的群众,也听说了道方同志就在安平酒厂,来拉货的司机,都咧着嘴在笑,见赵道方稳步走来,大家都鼓起了掌。自然群众之中,我也看到了几个熟悉面孔。他们就是刚刚陪同李叔一起下车的人。 赵道方主动上前,与大家握着手,跟在后面的警尉秘书稍显紧张,眼睛注视着每一个人。 赵道方道:“看到大家高兴啊,今天来到这里,来看看大家。啊,大家都好,都好。” 赵道方与大家闲聊,毫无一点架子,不时还把群众逗得大笑。乡里的几个住在大集上的干部,已经将自己家院落收拾了干净。 闲聊了会,天已擦黑,周鸿基看时间差不多,也就把群众都散了。大家三步一回头地不舍走了。 钟毅道:“领导,地方已经找好了。咱们先去吃饭,我们这个地方,没什么特色,就是还有一碗羊汤,还算将就。” 赵道方看了看陪同的县乡干部,道:“我到了基层,可不能喝汤吃肉,钟毅啊,刚刚同志讲那位高风亮节的换房的老革命,在哪里?” 钟毅并不清楚细节,只是忘了我和吴香梅。 吴香梅道:“离得倒是不远,就在前边几百米。” 赵道方道:“鸿基啊,我看我就住在老革命的家里,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没什么讲究。兴师动众得这样不好,我看同志们都散了,回家回家。” 周鸿基笑道:“领导啊,咱们到了县上,来到了乡里,怎么说咱们也是客人,哪里有客人让主人回家的道理。让县里乡里的同志回家,他们会放心不下的。我看这样,几位主要领导和我们一起,到老革命的家里坐一坐,咱们休息的时候啊,再请他们回去。” 周鸿基这样说,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作为地委书记其深知县里的同志肯定对接待做了安排,现在道方同志临时决定去老革命家里,打乱了县里和乡里的计划,必须给乡里争取时间,最起码扫扫院子铺铺床。 赵道方笑道:那就打扰同志们休息喽。 说着,一行人就上了公共汽车。 李叔和友福两人快步出门,临行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十分钟时间。” 我自然会意,大家都没有想到,领导会选择孙老革命家里住上一晚。还好是刚刚与酒厂换了房,乡里的建筑公司对整个老地毯厂进行了修缮与改造,地毯厂都改成了红砖独门独院,虽然院落不大,但也还算干净。毕竟孙老革命的兄弟落实了追认烈士的政策,孙老革命一改往日的颓废,人也健谈了不少,平日没事,就鼓捣自己的小院子。 为了不因为孙家兄弟事打破原则,晓阳给我出了主意,必须给乡里找一条退路,把这事处理好,当天晚上连夜我就重写了方案。按照方案,友福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又是城关镇的书记,直接将孙老革命的大女儿孙向兰提拔成立地毯总公司的副厂长。并且以照顾老革命的理由将孙老革命的二女儿也调去了地毯总公司当会计。这样,酒厂在没增加编制的前提下,孙家兄弟的事让我们安平多了一条退路。今天孙家兄弟告状,怎么算也是有惊无险。但估计县公安局长李尚武下来还是要挨一顿批。 我和吴香梅则开着乡里的那辆吉普车在前面带路。本来向西调头拐弯不远就是老地毯厂,为了多给李叔争取时间,我们选择往东直接走。 吴香梅看着前方的路,不由得说道:“对对,这样也对,咱领导不走回头路” 随着汽车马达的轰鸣,我开着车,带着 城关镇这辆崭新的公共汽车来到了围着安平乡大集转了一圈,直到二十分钟后才来到了老地毯厂。 一行十多人从公共汽车上下了车,赵道方周鸿基昂首阔步,钟毅和邓叔叔陪伴左右,虽然几人都是面带微笑。只看了一眼,就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场,这种气场让人不自觉地肃然起敬。 赵道方和周鸿基两人十分健谈,又和蔼可亲,让人又觉得十分亲近,和领导接触下来,大多数人似乎已经忘了,这位平易近人的老者是常出现在省报上的风云人物。 和我们大多数人一脸轻松并不相同,赵道方身后的警卫秘书时刻保持着警惕,一袭黑色中山装板板正正,目光如炬四处打量着犄角旮旯和身边的每一个人。 吴香梅已经把孙老革命请了出来,这位身经百战从战场下来的老人,在面临道方同志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 吴香梅介绍道:“领导,这位就是49年以前参加了革命,英勇负伤的孙家仁老同志”。 道方同志忙伸出双手,道:“老哥,今晚可就叨扰了”。 不敢当不敢当,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老哥以前读过书? 上了三年私塾,识字不多,会写自己的名字。 道方同志看了看众人道:“咱们老同志谦虚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孙老革命身上穿着蓝色的土布衣裳,虽然有些褪了色,但是也是干干净净,透过门口看到小院,显然是刚刚打扫过的痕迹。院子里的围墙边,放着不少的高粱秆。 这高粱秆是有大用,将大小差不多的高粱秆用棉线串起来,直到和床一样大小,就可以铺在床的下面做成席子,再将棉絮铺在下面,就可以吸潮气。 进了院子道方同志频频点头,看着正房的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崭新铁牌,上书白底红字的四个楷体字“光荣之家”。钟毅忙做了汇报,道方同志点头道,是要给失踪的同志们一个说法了。 院子里已经摆了吃饭的方桌,孙家大娘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起来。道方同志走进去看,孙家大娘正在贴着玉米饼子。 见到方同志进来,孙大娘多少有些拘束,也不敢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贴着饼子。 道方看着馒头筐子里已经放好了七八个玉米饼子,陶瓷的面盆上还是半盆子玉米面糊。 道方同志与孙家大嫂拉着家常,钟毅走到周鸿基跟前,悄声道,要不要备几个菜? “没必要,咱道方同志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上次给我们讲课,道方同志说小时候就没有吃过饱饭,领导蹲点,咱群众吃啥咱吃啥,不能搞了特殊,这样的话群众会咋看咱,咋看道方同志。” 不时就听见厨房中传出了道方同志爽朗的笑声,几位领导就在院里闲聊了会,并没有我们想像的见面就是工作,如果不说,就是几个邻家大爷在聊天。我和孙友福几人则忙着收拾出来一张床,只是可怜了警卫秘书,只有睡厢房的门板。 吴香梅和芳芳几个女同志,也都勤快了起来,洗菜、切菜,看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临近擦黑,一大筐子玉米面饼子和冬瓜汤就上了桌,农家户里也没有盛菜的盘子,两大碗辣椒炒蛋,一碗烧茄子,半碗的大酱就端了上来。 十五六人大家洗了手,才发现筷子根本不够,要去大集上买也来不及,借筷子也是不妥,自然是又上演了一副你推我让的戏码。 道方同志笑道,同甘共苦也不能搭伙用筷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罢起身,走近了靠在墙边上的一排排高粱秆。选来选去,就选了两根稍细的。道方同志将高粱秆递到我的手上,道,来吧,小同志,用刀切开,洗一洗,这就是最好的筷子。 周鸿基忙笑道:“领导这是又给我们传递了宝贵经验呀”。 我忙双手接了高粱秆,还没走几步,芳芳就走了过来,用菜刀就把高粱一节节地斩断,比了比,还是比筷子稍粗,但是勉强可用,在自来水管子上细细地冲了。谁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以这种方式和道方同志在一张桌子上吃顿饭。当然真正上桌子的也只有八九人,道方同志、鸿基书记、钟书记、邓叔叔、刘乾坤和孙老革命两口子。 桌子不大,道方同志自己坐了一边,其余人都挤了挤,刘乾坤和邓叔叔之间有一人的空隙,方便大家夹菜,我们几人则人手一两个玉米饼子,大口吃了起来。 看得出来,大家吃得并不痛快,直到结束,饭碗里的菜都还剩大半。 吃了饭,满天星辰,仰望星空,星河璀璨,道方同志和孙老革命、鸿基书记、钟毅邓牧为继续在小桌子上聊着天。我们这些人则“主动”回了家,在老地毯厂的门口,大伙抽着烟,李叔布置着安保任务,这辆公共汽车晚上就是李叔几人晚上休息的地方,我和吴香梅又为其他几人都找了一户群众家住宿,犬鸣狗吠之声此起彼伏。 九点过半,大家纷纷打着哈欠,就听到了关门送客的声音,我们几人安顿了鸿基书记、钟书记和邓叔叔,就又到了大门口集合。李叔道:“十二个人,分成六组,一组就在孙老革命家门口固定值守,一组在这地毯厂大院里机动巡逻,另外一组则在大院围墙外边机动,一个小时一换岗”。 刘乾坤看李叔安排妥当,就带着县乡两级干部到乡大院宿舍里将就了。 夜深人静,道方同志与孙老革命两人就着新刨出来的花生,喝着高粱酒聊着天。 俩闺女都去了地毯厂?县里的地毯有这么好卖吗? 孙老革命吐了一口老烟,道:说来闺女都去了地毯厂,这话就长了,当初为了给俺兄弟家义要个说法,……,当时转业到安平的武装部长李尚武,也是从部队下来的,就把大闺女向兰送进了地毯厂。二闺女高中毕业没考上学,这次因为换房赶上了好政策就去了酒厂,因为孙向志和孙向远两兄弟的事,那个李乡长就说,乡里说到就要做到,就让二闺女去了地毯厂,周转出来的名额给了孙家老二。要说这地毯,当初地毯厂在安平的时候,就是卖到省里的地毯公司,赚的钱勉强够给工人发工钱。但县上把地毯厂搞到了县城,说是一个地区的人都往我们这里卖地毯,闺女说了,县里早就把钱挣到外国去了,现在地毯厂发了。 道方同志听后,俩人碰了杯,吃着花生,道方同志又道:“咱县里钟毅和邓牧为,这俩干部干得咋样?” 孙老革命道:好人啊,好人啊,听赶集的说啊,当初省里支援我们修路,曹河的人不让机械过,钟毅不是曹河的吗,曹河的人就要掘了他家祖坟……,两边都要打起来,钟毅直接一跪,那可是县里的一把手,说起来很多人都不信,就是这一跪,两边人就都散了。械斗啊,不得了,前些年,因为争水的事,我们安平和滩区,土炮都拉出来,伤了不少的人。再说人家邓牧为……,警卫秘书都打起了鼾,俩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谈话。 声声雄鸡啼鸣,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启明星是天空中最耀眼的星辰,李叔的几组人马全部睡眼蒙眬。天不亮,钟毅邓牧为几人已经起了床,早早地在孙老革命的家门口等候,老葛家羊肉汤馆子已经熬制好了满满的一锅羊肉汤。钟书记的意思,既然到了安平,还是尝尝安平的特色。 见开了门,芳芳和蒋笑笑将羊肉汤和羊油饼盛好,香气扑鼻。芳芳细心,备了新的毛巾,道方同志在自来水管洗了把脸,吴香梅忙奉上毛巾。道方同志的双眼满是血丝。 鸿基书记关切地问道,领导,昨晚这是没睡好吧,你看眼都红了。 道方同志伸了伸手,微笑道:“其他都好,咋这周边的狗隔一会再叫隔一会又叫,硬生生地听了一晚上的狗叫啊”。 听到这里,李叔有些不好意思,往人群的后面躲了躲,这狗能不叫嘛,巡逻的同志半个小时转一圈,家家户户的狗,基本上是开了一晚上的情报交流大会。 喝了羊汤,吃了羊油大饼,可口的食物是最能让人放松戒备拉近距离的。吃了饭,道方同志用手绢还是轻轻擦了擦嘴,一脸满足,道:“为啥现在不想下来,就是怕给咱基层的干部群众添麻烦。这次秘书长要来都被我拒绝了,你看小周和小孙两人跟着我,我都觉得没有必要。轻车简从,自由自在现在做不到喽。我看大家昨天都没有休息好”。 钟毅笑道:“为了给我们鼓劲加油,领导您从省城都到了我们村里,大家高兴呀”。 道方同志道:“时间安排上要再紧凑一些,我看这样,咱们去趟滩区,看看滩区的群众,然后就去两高路的现场”。 临行之际,道方同志与我们每个人都握手告别,他的手掌厚实柔软,苍劲有力。给人关怀,给人自信,给人力量。看着公共汽车驶离,乡里七七八八的干部都没有回过神来,我看着自己的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道方同志看了滩区,钟毅介绍道,这滩区是泄洪区,地势低,三年五年的必定淹一次,唯一的出路,就是搬出滩区来。县里已经做了长远规划,但是现在资金缺口太大。 在黄河大堤之上,看着滚滚黄河水奔流而下,道方同志不由得感叹道,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黄河千年水患,也是近些年大修水利之后才将这黄河治住。但是这个地方是泄洪区,时刻承担着保卫省城牺牲自己的使命,所以这里不能搞大的工业发展。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咱们滩区的群众伟大呀,你们的思路是对的,为什么不能搬出来?长远来看,滩区的群众必须搬出来才有活路。就算咱们这代人让滩区群众搬不出来,鸿基呀,咱们下一代人也要让滩区的群众搬出来过上好日子。 公共汽车沿着黄河大堤,又去了两高路的指挥现场,指挥长张庆合和省交通来支援的干线处和农村公路处的周先雄和郭又春处长也是早早地等候在现场。地区交通工程公司的总经理崔浩也在等候。 道方同志和鸿基书记几人下了公共汽车,两高路在省里的支持下,修建迅速,整个进度已经四分之三。 现场不仅有大型的压路机,铺油机,还有不少的手推车,这是一场在现代与传统工艺碰撞之下的成果。 红旗飘飘,彩旗招展,为了鼓劲,行道树挂上了不少的横幅,吃上三代苦,打通两高路。拼一年春夏秋冬,为后代无怨无悔。累了想想父母孩子,倦了想想穷苦日子。 赵道方看着这场景,目光深邃,常务副县郑红旗一袭西装在前带头鼓掌,张叔紧随其后,大家列队鼓掌。 道方同志走向前,主动伸出手,与郑红旗握了手,钟毅则在旁边做着介绍。 钟毅道:县长助理,指挥长张庆合同志。道方同志看着张庆合灰色的中山装上满是灰尘,并未急着握手,而是伸出手,慢慢地拂去了张叔肩膀上的灰,点了点头,又主动伸出手,道了一声,辛苦了。 道方同志没有松手,而是拿起了张叔的手,看了看,一手的老茧和些许的血泡,赵道方又是点了点头,指着张庆合的手,说道:“鸿基同志,干没干工作,是看得出来的,庆合同志,很不错。什么是干部,什么是领导干部,这双手,就是答案”。 看着道方同志这样说,后面的一队人,有的伸了伸手,有的缩了缩手。握了手,道方同志招呼道:“庆合同志是吧,过来,讲讲,现在的进度”。 郑红旗咽了咽口水,将一篇写满详细情况的汇报稿慢慢地揣进了兜里。 道方同志一路前行,看着路基、路面和群众不断地推着土,听着张叔的汇报,道方同志频频点头。 大家看着道方同志过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看着道方同志,所有人人挤人,大家都在咧嘴地笑,大家都不相信,这人是广播里常说的赵道方。 已近深秋,秋风袭来已有些许寒意,槐树林里已经层黄尽染。干活的群众却都赤着上身,脖子里搭着毛巾。 道方同志上前,看着大家肩膀上都磨破了皮,尽是勒痕。 张叔道:“领导,衣服穿不住”。 赵道方点了点头,抿着嘴,主动伸出了手,大家争先恐后地伸着握手,赵道方握一个人看一只手,握到最后,眼睛已经湿润,几百个汉子的手,没有一个人的手上没有老茧和血泡。 钟毅道:“领导,这已经好多了,省里支持了压路机,大家只需要把路基垫高就对了”。 周鸿基道,领导,这两高路进度这么快,离不开您的支持,是您的一纸批示,才有了我们这两高路。 道方同志擦了擦眼角道:“我来晚了,鸿基啊,顺序搞反了,是先有了两高路,才有了我的批示。为什么这么讲,咱们钟毅同志、牧为同志早就已经把全县八十九万群众的心路给打通了。干部冲锋在前,群众任劳任怨,咱们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干部群众队伍呀。” 看着行道树上的小树苗,周鸿基上前,看了看,又晃了晃。 邓牧为道:“领导,这些都是槐树”。 赵道方点了点头,道:“我本来还担心你们修这么快会出现质量问题,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呀。现在很多地方的行道树,种的都是杨树,杨树长得快但是不成材呀,槐树长得慢但个个都是栋梁。你们没有急于求成,只求速度不讲质量,走先建后修的老路,这点是不成的。脚踏实地,稳扎稳打,很好,很好”。 中午的时候,就在两高路的现场吃了一碗猪肉白菜粉条,就告别去了县里。道方同志道:“这次不讲话了,等到两高路修通,我请怀义同志来剪彩”。 在大家的掌声之后,赵道方和周鸿基换了小车,就要返回省城和地区,周鸿基上了道方同志的车,送上一程。 周鸿基道:领导,我们地区关于钟毅和邓牧为下一步的考虑,县委书记到地委副书记、县长到副专员,都属于破格,您要多支持呀。 道方同志道:“鸿基同志,这个我恐怕不能支持你,你呀要站在省上的角度考虑问题,这样的同志,应该到省上来工作更合适。特别是钟毅,都多大了,我看,你说的,还是低了。” 第53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乡党委书记张庆合说,这高粱红酒厂已经可以实现人工灌装,购置的玻璃瓶和标签都已经生到了位,咱们叫上吴乡长,去现场看一看。 离得不远,自然不需要开车,张书记、吴乡长和我,又带上了党政办去年新分来的大专生程国涛。这些年,县里陆续毕业了不少的大中专毕业生,但是这些人大部分都留在了县城,当时的各部门、企业都是严重的青黄不接,在解决了县里部门的燃眉之急后,大专生才陆续地下了乡镇,去年我们乡分来了三个,乡里一研究,就把几个人分了下去,一个党政办的程国涛,一个社事办的许承轩,另外一个女生学的财会就分到了财政所。为此计生办的老刘还愤愤不平地去找过张书记,说乡里的计生工作搞不上去,就是因为乡里不重视,现在计生办都是四五十岁的老人,这工作不好开展呀!张书记安慰老刘,这计生办就别年轻人跟着掺和了,咱这孩子都大了,但是年轻人都还没结婚,就别被人戳这脊梁骨了! 路上的时候,吴乡长提起来这地毯乡建设的事,现在看来,安平虽然起步早,但是地毯厂被城关镇挖走之后,安平的地毯厂在全乡算不算第一第二,最多是第三的位置。这第一很有可能是柳集,现在是全乡男女老少都在织地毯。 张书记说道:“怎么,男劳力也去织地毯?” 吴乡长说道:“对,老杜他们为了推广这个地毯技术也是够拼的,这最近的一期的简报你是没看,这老杜亲自坐在地毯机子上搞示范。” 张书记笑着说道:“这个老杜,都五十多了还学着绣花,也是个人才”! 到了高粱红酒厂,高春梅正安排着新招来的工人试着灌装白酒,见我们进来忙笑着上前招呼。高春梅很有思路从白酒瓶子的消毒,擦拭、灌装到包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算是搞了两条人工的生产线。 只见工人们还是非常的讲究,戴着帽子和口罩,人手一个漏壶,四五个工人用干净的水瓢从这大酒缸里盛出了酒,直接通过漏壶灌进了这玻璃瓶里。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高春梅介绍完流程,笑着说道:“张书记,请您作指示”! 张书记看着大家的操作,笑呵呵地说道:指示啥?没指示,我们这在办公室里待久了,来到这看一眼就要作指示,那这不是标准的外行指导内行吗?你在车间,你比我们清楚情况,我们不做指示,只解决困难。 高春梅说道:“张书记,要说这困难,我们还是有一个,就是大家装的酒,始终做不到完全的统一,大家人工灌装,我这仔细看了,始终是有多有少,放在称上也不行,咱这称没那么精准。”说罢就拿出了两个量杯,倒出来两瓶酒,一对比刻度,确实不一致。 张书记听完之后,又看了看量杯的刻度,点了点头说道:“是个问题,如果一个厂家生产出来的酒有多有少,大家会怎么看,会觉得咱们这酒是假酒。大家说说,怎么解决?” 吴乡长稍加思索地说道:“那干脆就都装满,把价格提一点,这样不就把问题解决了”! 吴香梅刚想说话,又把话咽了回去,笑着点着头。毕竟这是吴乡长提出的解决方案,这高春梅知道,如果直接反驳,吴乡长的面子上多多少少会有些挂不住。女人自然是最了解女人,高春梅在这酒厂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自是见得多了,什么人什么样看一眼心里自然就有了数,这吴乡长算是顶头上司,高春梅自是不好言语得罪。 张书记听完吴乡长这么说,抬头看了看房梁,思索着这个思路的可行性。 这程国涛倒是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说道:“这酒瓶装满的思路不可取,这酒一旦装满,酒就会与瓶盖长时间的接触,会影响酒的味道,这第二是热胀冷缩,如果酒装满了,这酒瓶在运输的时候就容易爆炸”。 吴乡长被党政办的小青年这个一说,多多少少显得自己有了些无知,略带生气地说道,“小程,你是大学生,那你说说,这酒应该怎么装才保证会完全一致”! 程国涛摸了摸头说道:“吴乡长,我也没想清楚,这事如何做到完全精确”! 张书记在车间里随意地走着看着,十四五个女工们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各自的作业,大家的配合不算默契,但是好在高春梅会安排,从现场看各个环节都是考虑到了。 这批工人都是企管站为高粱红酒厂新招聘刚刚上岗的工人,现在县劳动局已经放宽了乡镇企业的用人限制,原则上是各家的孩子各家抱,只要有需要就自己招人,除了大中专的毕业生县里要管,其他都不管了。这就增加了乡镇和企业的活力,当然也有一定的弊端,就是优亲厚友的弊端逐渐暴露,周边不少乡镇都因为乡镇企业工人招聘闹得风风雨雨,但是安平却风平浪静,这就要感谢吴乡长了。吴香梅坚持这次招聘必须采取公开报名,现场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进行,并且把学历设置在了小学毕业以上,考试的时候张书记让吴乡长亲自去监考,我们本家也有几个人想去酒厂,我都是推荐报名,至于能不能考上,全在自己本事了。当然,不少人也试着走走后门,但有吴乡长在那里顶着,乡里人都知道吴香梅的性格,自然也不会有人自讨没趣。 张书记笑呵呵地看着大家的灌装作业,我们几人都跟随着,张书记看着大家问道:“你们知道无奸不商什么意思吗”? 吴乡长说道:“张书记,你这个问题问得显得我们几个这都没有水平呀!无奸不商不就是说商人为了不择手段谋取利益。 张书记笑了笑,然后又问道:那“无尖不商”那?尖是针尖的尖。 吴乡长问道:“还有这个词语?” 张书记环顾四周,又把目光停留在了程国涛身上。说道:“国涛,你是大学生,知不知道?” 程国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张书记,我学的理科,不知道还有这个词”! 张书记说道:“看来大家都还要加强学习呀,这“无尖不商”说的是什么?说的是以前的时候,这卖米卖面的商人,都会用到这个升,这个升呀装满磨平了正好是一升,但是会做生意的人总是让这升有那么一个尖,高出了的部分算是赠送,这就是“无尖不商”的本意,这后来呀以讹传讹就说成了是无奸不商。一个褒义词就变成了贬义词” 张书记看了看大家,又说道:“我看我们换个思路,不要只想着往里面灌,可以想想怎么往外倒,我提个建议,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就按照吴乡长的意见办,把酒灌满,然后那你们去卫生院,找老唐要几个注射器,再把这么多的酒抽出来,这注射器上是有刻度的,这样基本就能做到一致,但是这酒我们要做到550毫升,多个50毫升,咱群众喝得出来,群众认可,这口碑不就出来了吗?大家觉得怎么样”! 高春梅抿嘴一笑地说道:“ 菜没盐无味,话没理无力,您看咱张书记引导不指导、参与又不干预,咱这问题也解决了,思路也打开了,这下我们就知道怎么干了,这灌装设备上来之前,咱们呀就这样干。” 张书记说道:“我只是提个建议,你们在生产,还是以你们的意见为准,但是这550毫升的量我看就定下了。春梅同志啊,你现在是企管站的副站长,又是这酒厂的会计,还是厂长孙向东的媳妇,咱乡里是把所有家底都押在了这酒厂上面,这酒厂能不能做大做强,你作为管理者,遇到问题不要急,一切问题都可以从管理上找答案,只要你们会思考敢管理,它就有办法,春梅同志啊,这酒厂的事就全部拜托你了,特别是地毯厂留下来的那些老厂房,你们要抓紧用起来,这灌装设备一到,要保证能够尽快批量生产”! 吴香梅笑着说道:“张书记,这灌装设备的厂家来看了咱的场地,还是要新建厂房。” 张书记手里拿着两瓶新装的瓶装酒,仔细地对比着,也没有看大家,只是问道:“是原地重建还是要征地建”! 能征地建设最好!只是现在无论怎么建,都找不到建筑工人,我们问了不少的人,这现在到处都在搞建设,懂技术的建筑工人太紧俏了,这灌装设备的厂家说了,灌装设备对环境卫生都有技术要求,让我们最好找专门的建筑企业来搞建设一个正规的厂房。” 吴乡长说道:“征地新建自然是好,但是现在财政的钱真的是一分钱也抽不出来,这修缮各村小教室的钱我还不知道从哪里去挤”。 张书记说道:这建筑工人的事确实不好办,县里的建筑公司要价我们给不起,这村里的泥瓦匠搞民房可以,搞工厂确实有困难,这韩羽公司的人都来了几次了,希望我们协调建筑工人。再加上暑假要修缮教室,都需要专业的建筑工人。这个问题,我们回去再研究一下,眼下就先这样去生产,等到新一批大学生分下来,乡里优先放到你们酒厂。 返回了乡大院,高春梅送了些瓶装的高粱红酒,让我们尝尝鲜。这酒以前是散装酒的时候,非常的不上档次,但是换上了瓶,一下就有了那个正规酒厂的味道,红色的标签上,五个黑色的大字十分醒目,安平高粱红。 张书记说道,这酒可不舍得喝,必须珍藏起来,毕竟是高粱红的第一批瓶装酒。 孙向东酿酒不得不说是把好手,我们这种作坊式的酒厂,就怕酿造的酒度数不稳定,但是孙向东的酒经过县里几次抽样,度数都非常稳定,这也是高粱红酒厂能够顺利灌装瓶装酒的重要原因。如果孙向东不是高粱红酒厂的厂长,没有这祖传的技术,可能还娶不上高春梅这样的媳妇。高春梅不仅人长得端庄漂亮,办起事情来非常的稳重,这孙向东只是负责酿酒,但是这酒厂的管理、销售、财务和迎来送往,人情世故全部是高春梅在张罗着,把这酒厂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孙向东是打骨子里不支持酒厂改革的,为了推动工作,张叔曾经动了心思要把孙向东换掉,让高春梅当这厂长,但是考虑之后还是作罢。毕竟整个高粱红酒的酿造核心就是孙向东。张叔常说要换个思路,直接将身为高粱红酒厂会计的高春梅提拔为了企管站的副站长,让高春梅压着孙向东去支持改革,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到了乡大院,张书记直接来到了我的办公室,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我的办公椅子上。这就是一把手的权威,这个乡大院里,张书记想坐那里就坐那里。 张书记笑着说道:今天是真的高兴呀,朝阳,咱们用高春梅当企管站站长,这路子是对了的。我给张叔掏了烟,摸出了火柴,划了一根。 张叔拍了拍我的手,那纱布缠在手上十分的扎眼。张叔看了看我手中的火柴,说道:“咋,炮换鸟枪了,你的煤油打火机那?” 我翻了翻兜,说道:“丢了第三个了,这晓阳不让抽烟,也不给我买火机了”! 张叔感叹地说道:“不买好,不买还少抽点。这高春梅和晓阳都是厉害人物啊,都知道抓问题的关键。现在看来,一切事情的成功,归根结底是用人的成功。把一个人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会事半功倍,把一个人放到不合适的位置上会事倍功半。你小子给咱老张记住,领导最为关键的能力不是会办事,而是在于会用人。如果我这个一把手整天忙得像个狗撵的一样,那不用看,带的肯定都是一帮子的虾兵蟹将。只有大家都动起来,这才能提高效率呀。小子,你要记住,先学用人”! 我说道:“张叔,您别开玩笑了,我这现在都感觉到压力很大”! 张书记说道:“有压力,谁没压力,大家要是都没压力,这革命工作还咋干,我看这压力就是社会进步的动力。我告诉你,我现在在想干一件大事,那就是成立咱安平的建筑公司”。 建筑公司?张叔,咋会用这个考虑,这搞建筑公司咱俩可都是外行。 张叔抽了一口烟,笑着说道:“咋,酿酒你是内行?这刚才的话白说了,关键在用人,咱这要找到一个孙向东那样的人管技术,这建筑公司就搞得起来。我给你算算,以后大家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这盖房的需求会越来越大,现在乡里的泥瓦匠盖个猪圈羊圈的行,但是盖房子盖工厂可还差点意思。但是现在谈市场经济,我看这市场就在那里摆着,现在就是跑得快的吃肉,跑得慢的喝汤。小子,我问你,你从这地毯技术里悟出来什么没有”。 地毯技术?张叔这样说我想张叔这个想法肯定和地毯技术有关,地毯推广中不会技术的农村妇女,为了挣钱养家可以学织地毯,张叔的意思是不是让富余劳动力学盖房子。我说道:张叔,您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找几个懂建筑的老师傅,然后让他们去带着闲散的劳力去学盖红砖房子和厂房? 张叔抽了几口烟,又满意地笑着说道:“理论加上实践才可以出真知,我看了这次要分来的大学生名单,有七八个,报到之后全部都任命成乡镇企业的副总。咱也学着韩羽公司,也都给他们印上名片,每个人给他们每人做一身新衣裳,让他们给咱去市场里捞金去”! 我挪了挪凳子,方便拿桌子上的搪瓷缸子,说道:“张书记,一张名片一张纸,一身西装大胆使,这不又是空手套白狼”? 张叔一脸坏笑地说道:“人家这有专门的称呼,叫做皮包公司,但我看我们先干皮包公司。等着上了道,咱们就把这安平建筑公司做成正儿八经的企业”! 和张叔闲聊到了下班,直到晓阳来接我,晓阳与张叔打了招呼,张叔看到了晓阳,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笑着说道:“大侄女,你们这柳集的地毯上机量全乡第一,这次老杜你们是扬眉吐气了,我看这地毯乡的两万块钱奖励你们是十拿九稳了。” 晓阳抿嘴笑着说道:“还不是张叔全力支持,我们柳集才逮着这么个机会,我看我们柳集要给张叔送个地毯,就铺在咱张叔的办公室里”! 张叔说道:“必须是老杜亲自给咱织的,这踩起来才踏实。顺便,你回去给老杜说,咱这有个大项目,还差个两万块钱,看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入个股?” 晓阳听到是大项目,不知道张叔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又有了什么大主意:“晓阳说,什么大项目,要两万块钱?” 张叔说道:“这不是到处都在找建筑工人,我们刚才开会研究了,安平打算成立一家建筑公司,现在事情筹备得差不多了,就是还差个几万块钱,你们回去商量,如果合适,等着你们地毯乡两万元钱到了账,就赶紧到我们这来入伙,晓阳,回去告诉你们老杜,五十多的大老爷们就别学人家小姑娘织地毯了,丢不丢人,跟着咱老张吃香的喝辣的当建筑公司的老板多好呀!朝阳,具体你给晓阳描绘一下咱们安平建筑总公司的美好前景”。 说完,张叔端着他那掉了漆的搪瓷缸子,哼唱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小调,慢悠悠地就走了,那背影如同世外高人一般,空手套白狼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晓阳看着我认真地问道:“安平建筑总公司是咋回事?” 我把自己的水缸子递给了晓阳,说道:你知道空手套白狼吗?…… 我介绍完,晓阳听得认真,说道:“这确实是空手套白狼,我们好不容易争个第一,这钱还没到手,就被张叔惦记上了,安平流氓名不虚传啊。但是我觉得这事可以干!” 我忙把手放在晓阳的额头上,说道:“没发热怎么也烧傻了,你都知道这是套还往里面钻,这只是张叔和我吹牛的话,就是真的要干,你们可以自己干”。 晓阳瞥了我一眼,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张叔分析得有道理,这事我觉得可以干,但这事在我们柳集干不成,这种事必须张叔这种“老流氓”才干得成。老杜为人太过实在了,我们柳集最多就是给你们当当伪军”! 晓阳放下了杯子,看了我一眼,挥着拳头一拳打在我的胸口上,骂了句“安平的都是流氓”。 我们没有回县城,而是直接回了李举人庄,晓阳开展车,我摸出了烟,自从大哥离开后,我的烟也就没有断过,只是这煤油打火机,早就不知道被谁给“顺”走了。窗户开着,划了两根,火柴一下就被风吹灭了。 晓阳,这打火机是不是要给我买一个了,你看这火柴不方便。 晓阳说道:“不买了,不买你还能少抽几支,倒不是因为钱,你现在在安平怎么说也是三把手了,在乡里也就是张叔需要你主动去点烟,其他人都要给你点烟。” 我说道:“那人家不说咱摆谱?” 晓阳眼睛看着前方,说道:“摆谱那是看和谁,到了老家你再大也得把尾巴夹起来,到了外面你该摆的谱还是要摆起来,别让谁都觉得你是一个软柿子,和蔼可亲要分对象。” 我思索着晓阳说的话,在阿姨和邓叔叔、李叔、张叔这些人的面前,我俩都算是学生,但是我俩独处的时候,晓阳懂得总比我多,说的道理也很深刻。 这次回家,还是开导恩阳,舒阳读高三,恩阳读初三,但在事发之前,初三已经考完了试,但恩阳并没有被中专录取,加上大哥的事,让恩阳也是一直从不出来。那个时候是先中专中师录取,然后才是县一中和其他高中录取。当年考上中专三年后直接分配工作,但是中专的录取率实在是太低了,我们乡中一年也就几个学生可以考上中专中师。当年晓阳能够考上中专,因为上了中专而没有去上大学,那个成绩从现在来看,多多少少有些可惜。 若不是我们几个都在,父母是饭都不想吃,更不会做,倒是大嫂憋着一股气,逼迫自己走了出来。但大嫂也是打碎牙往肚里咽,事到如今,大嫂一直没有奶水,小岂同还是被几个村里的大嫂轮流照顾,甚至晚上的时候,也不送回来。 我和晓阳,买了些桔子汁和饼干,带了些饮料和鸡蛋,到几个嫂子家致谢,大家对待岂同是视如己出,大家都不再愿意触碰大哥的话题,而是都说着岂同这孩子的肯吃肯睡也肯长。 吃饭的时候,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从失去至亲的悲痛之中走出来,只有靠时间。晓阳开导恩阳说道:“没有被中专录取,说不定还是好事情,就像舒阳在县一中读书也不错,可以上大学。” 恩阳说道:“三嫂,你是不是大学毕业”! 晓阳说道:“我倒是想上大学,就是因为上了中专,就没有上高中,别人才考上大学,三嫂就已经分配工作了。现在看来,还是上大学好,恩阳,你就去读一中行不行。” 恩阳低着头吃着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三嫂,我的分只能上普通高中,还上不了县一中”。 晓阳说道:“这个没事,三嫂给你想办法好不好?” 第110章 你的意思是邓晓阳只收钱? 1988年的时候,因为县里修了两条高标准公路,双向四车道,开了全省的先河,省长赵道方就轻车简从地来县里视察,地委周鸿基书记陪着赵道方住了一晚,第二天的时候,视察完两高路的修建,周鸿基送赵道方返回省城直到交界的地方。 两辆黑色高级轿车沿着公路一路飞驰,这条路不仅仅是目前地区最好的路,就是放在省城也不落后。 周鸿基道:若不是时间紧凑,应当去看一看那家有外资背景的养殖场,听牧为介绍,有几百亩的面积。 道方同志点了点头,说道:鸿基同志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能只喊口号,四十年了,咱们的工业底子还这么差,如果还这样穷下去,是会出问题,出大问题的。如今上面也没钱,怎么办,只有给些政策,减少一些束缚,让大家放开手脚去干呀。一个县勒紧了裤腰带可以修两高路,你们地区也成立了交通工程公司修地区的高标准公路,我看咱们省上修建高标准公路的条件是成熟的,这个成熟不在于材料、设备的成熟,而在于广大群众迫切需要脱离贫困思想上的成熟。穷则思变,一鼓作气,在全省开展县县通高标准公路势在必行啊。 鸿基同志啊,你下来要先落实,在两高路修建工作中,表现突出、吃苦耐劳的干部要吸纳入领导班子里来,给他们更大的平台,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道方同志,这个您放心,只是啊,我想着钟毅同志,牧为同志应当留在我们地区,现在整个地区缺乏像钟毅和牧为这样有眼光和魄力又了解地区情况的领导干部。我还有一个建议,当然很不成熟,也很冒昧……。 赵道方稍作沉思,答道:“鸿基同志啊,我听说在执行计划生育这项政策,钟毅同志和牧为同志,和地区的要求是不是有些差距”? 周鸿基作为地区主要领导,对于基本国策的这些政策的落实,心里是清楚的,听到道方省长提出这个问题,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整个地区来讲,这里的计生政策落实是有些不尽如人意,而在这里面,又有着一票否决的问题。 周鸿基道:“领导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们将心思扑在了工业经济上,是有一些偏科”。 两辆小汽车一路飞驰,沿着高标准公路就到了地区交界的地方,在公路的末端,有一个用钢铁焊成的支架,上面用油漆写着方方正正的大红字,出县界写的是欢迎您下次再来,进入县界一面则写的是平安县人民欢迎您。 两辆车在这里渐渐地放慢了车速,周鸿基和赵道方几人都下了车,看着田间地头劳作的群众,田埂边上有三五孩童正在追逐打闹,这段路通了之后,往来的车辆增多了,父母总是叮嘱孩子,不要到官道上去。 这通往省城的一段两高路已经打通,现在被群众乐称为官道,只是如今,不仅官可以走,就是普通群众也是想走就走,不会再有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了。 赵道方上前,走上田埂,抓了一把土,捏了捏,还是有些水汽,笑道:老农挟杖依田畔,稚子携锄立水滨。但愿长官勤抚字,丰年屡抿乐吾民。鸿基啊,工业是致富路子,农业是吃饱肚子,咱们不能忘了早些年挨饿的时候。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咱们还要思考,为什么吃大锅饭的时候产量上不去,等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产量就上去了,除了农药化肥的使用之外,还有什么?你我都懂,我们要思考,怎么把群众的积极性应用到商品经济上来。鸿基啊,咱们这里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占比太高,个体工商户和民营企业占比太低,从长远来看,我看这种情况不利于群众增收和商品经济的活力,钱呀,一定要让群众挣了,穷才是一切社会问题的根源啊,化解这个矛盾,我看贸工农一体化发展是个路子。咱们省地理位置、地势条件都很好,咱们如果不带着咱们父老乡亲富起来,咱们不仅是历史的罪人,还是国家,是民族的罪人。 两人叉着腰,就在这充满希望的田野边上,静静地看着。 道方省长和地区周鸿基书记走了之后,钟毅马上组织召开了工作总结会,作为县城,49年之后还是第一次有省长来做专题调研。周鸿基回到地区之后,也是组织召开了地区班子,传达了道方同志一些新的指示,不久之后,全地区甚至周边的县区,不少党政代表团都组队到地区和县里来考察。 曹河的考察组专程来到了我们高粱红酒厂,老东家来人,县委钟毅书记自然陪同,看着高粱红酒厂陈旧的厂房、狭小的车间、艰苦的环境。曹河县的一帮子人都摇着头,倒不是对我们安平高粱红看不上,而是觉得自己的曹河大曲太过可惜。 中午几人喝了高粱酒,都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实在是想不到,在一个小乡镇的小作坊里,竟然能有如此白酒。看着高粱红酒厂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来等着拉酒,这种情形以前每天都在上演,如今不少地车已经来到了安平。孙友福找准了点,在省里正式确定高粱红酒为省府接待用酒之后,在省商报上连续打了一周的广告,又请省里艺术学院的美术教授专门设计了一款包装,省府接待用酒从此越喊越响。 临行之际,曹河县委书记苗国中道:“老钟啊,现在咱曹河酒厂的几个负责人,都进去了,地区公安局亲自来抓的”。 钟毅道:“不会吧,曹河大曲虽然勾兑了食用酒精,但是还算是符合国家规范的”。 苗国中道:“不只是酒精的问题,他们涉及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不然也不会出动地区公安局了,老钟啊,起一个酒厂不容易,你可看好了,千万别走了我们的老路”。说着,钟毅就将苗国中拉到了一边,两人在阳光下边说边抽起了烟。 送走了苗国中,看着高粱红酒厂门口十多辆等着上货的小货车,钟毅拍了拍孙向东,说了句,孙厂长,你的火气有些旺呀。 孙向东道:“领导,火气旺不旺我知道,咱们这产量快跟不上了,酒的发酵需要时间,没想到产量一下就飚上去了,咋整”。 钟毅点了点头,说道,咋整?向东同志,正好友福同志、香梅同志和朝阳同志都在,产能可以扩大,但是良心不能丢下,曹河大曲,我看难以无力回天了,刚才老苗说得对呀,曹河大曲的经验值得总结,教训值得惊醒,稳一点、慢一点,一定要守住纯粮酿造这个底线。 孙向东道:“纯粮酿造是没问题,但是咱就这么大的地方,现在要酒的电话从早打到晚,春梅天天晚上累得爬不起来。” 钟毅道:“以前没有销量的时候发愁,现在有了销量,咱们怎么能把这销量稳住,这就靠咱们手艺了。” 孙友福道:“钟书记,现在看来,以房换房的思路是对的呀,周边这些人家的房子拆了,咱们可以一边盖厂房一边保持生产。” 吴香梅道:“得亏咱钟书记领导有方,提前规划,现在这个形势发展下去,明年我看我们就可以逐步盖酒厂。” 钟毅看着我,笑道:“乡长同志,有没有信心呀”。 钟书记放心,我们争取明年开春就动土,统一规划,把我们现代化的酒厂正式地盖起来。 钟毅道,这就是发展啊,一定要把握机会,但又不能急于求成。 晚上回家,接了晓阳。晓阳已近临产,但还是在坚持上班,而地区鸿基书记已经到了省城,成为负责农业和交通的副省z,并且兼任地委书记,这种时候,也是小道消息最多的时候,现在传言省上一位大厅的厅长将到地区来接替周鸿基,而第二个版本则是齐专员顺序接班,甚至还有传闻,钟毅将连升多级成为地委书记,齐专员则交流到其他地方任职书记,邓叔叔则会直接到地区,和钟毅继续搭班子。但明眼人都知道,前两个方案还是有些可信度,第三个方案钟邓配则是最无可能的谣传了。但已经坐实的是地区考察组已经来了,县长助理、两高路指挥长张庆合已经就任县委办主任,兼任工业园区的书记,不再担任县长助理。 大嫂和阿姨在一起做饭,俩人总是有说有笑,邓叔叔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公安局,黄河滩区出现了几起持刀伤人案,邓叔叔带着齐江海程国涛到李叔那里“调研”去了。晓阳道这李叔又起草了一份深入开展严打的方案,被钟书记给否了,钟书记觉得,软了。我本来想找李叔或者派出所的老卫,要他们找什么大师兄把二婶被骗的钱要回来,但是俩人现在忙得根本找不到人。 大嫂说道:“咱家的羊,现在都没找到,估计找到也成了羊肉汤了”。 晓阳道:“朝阳,你的打更巡逻队还搞不搞”? 要搞,下周就是我值班,要在乡里待一个星期。 晓阳噘嘴道:“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我自己睡呀,那多没有安全感”。 阿姨道:“工作要紧,你作为城关镇的镇长,在城关镇睡觉,自己都没有安全感,那我们这些普通群众还咋敢睡觉。” 妈,这不是要走一周,再说,我这也快生了,家里离不开人。 阿姨道:“这还差不多,我看朝阳不在,就让秀霞陪你,那边离医院近,有啥事可以直接去医院”。 晓阳道:“行,知道了。今天二叔家的向凤和向波来找我了,向凤去跟着卖票,向波就去跟着押车,都安排好了”。 大嫂应道:“客车的执照都办下来了?” 晓阳道办下来了,二嫂给省上交通打了电话,本来也是符合政策的事。 大嫂道:“就是符合政策事,不找找人就办不成了,晓阳,你明天上班,能不能和你们工商所的说说,把砂石厂的执照给批了。” 阿姨道:“现在个体办个执照还需要后门啊?” 大嫂苦笑道:“阿姨,要是能办下来,我就不给你们说了。太不像话了,我都前后去了四趟了,一会这不合格,一会那里不清楚,一会这个签字,一会那个盖章。有人说让咱拿两百块钱,就给办。” 晓阳道:“太过分了,上一个都抓了还是这个样子。大嫂,你就说是我家亲戚”。 大嫂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道,你们忘了,那时候,我和向阳来城里卖鸡,就是被你们城关镇的给扣了,我给他们说,我们是县长家亲戚,他们说他们也是县长家的亲戚。还让向阳在雪地里罚站。 说到这里,晓阳自然是沉默了,回想起来大哥音容笑貌今犹在,恍如昨日笑谈中。晓阳道,明天我去看看,他们为啥不给办? 阿姨道:“我看算了,你们都有工作,正好明天早上我去买菜,没啥事,顺道也就去了工商所就是了”。 大嫂道:“阿姨,我看您去了也悬,门口有个人给我说了,就算是当紧的关系,也得意思意思。” 阿姨一脸的不信,道:“现在这都咋了?我还不信啊,如果牧为干了这几年就干个这,我看他不如回家来看孩子算了”。 晓阳道:“现在我看是有些人辛辛苦苦挣了钱,有些人不愿意劳动还嫉妒别人,这样下去,不是先富带动后富了,而是后富偷偷先富了。妈,你们那个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阿姨思索答道:我们那个时候,偷东西的不多,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穷,有啥偷得那。穷到什么地步那?没吃的。你们吃好吃差总算吃饱了,当时,在省城的时候,在大院里有户人家,本来是也是大学老师,后来特殊原因两口子就丢了饭碗,知识分子清高,但清高不能当饭吃,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一家子饿得头晕眼花的,这老师就去学校食堂偷馒头,就被学校保卫科发现了,保卫科长带着人找上去,就看到两口子守着四个孩子饿得都直不起腰,拿了四个馒头,四个孩子一人一个,保卫科长就说了一句话,当过老师的人,怎能去偷那,就扭头走了,结果科长还没下来,那老师两口子就先跳下来了。可怜啊,四个孩子,最大的才八岁,最小的才两岁。四个馒头,两条人命。还有我们家,那时候也穷,一客覆羹真小事,举家食粥已多时。咋整呢,过年的时候吃不上肉,你姥爷就去大街上写春联,一副春联赚个几分钱,写上一天能写出来二斤猪肉,你姥爷回到家,手冻得都拿不住筷子。 大嫂道:“阿姨,也就是这两年,大家的日子才好过一些,以前的农村,那日子苦着那。就比如向凤,二婶为了人家的见面礼,就让向凤和一个残疾人结婚过日子。正阳打算着等二婶回来,让向凤去退婚,也不知道二婶干不干”。 到了家,已是万家灯火,晓阳行动越来越缓慢,扶着楼梯拾级而上,金三银四,可惜我们住五楼,在三楼楼梯的平台上,晓阳都要喘口气歇一歇,看着胖嘟嘟的晓阳,和怀孕之前已经判若两人,满是福相。倒是晓阳的皮肤一直保养得很好,白白胖胖反倒多了一份娃娃相,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看着晓阳这个样子,真是呆萌呆萌惹人爱,让人看不够呀看不够。 第二天一早,大嫂秀霞就骑着摩托车带着阿姨去了工商所,顺便回来的时候来买菜。而省上的干部考察组已经来到了地区,在地区组织部部长于伟正的办公室谈话。 县城是八点半上班,大嫂和秀霞两人等到九点,才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开了门。俩人忙要进去,中年男子道:“还没上班,门口等着”。 阿姨道:“不是八点半上班吗?这都要九点半了”。 中年男子打了一个饱嗝,还是酒味,道:“八点半,八点半是县直部门,我们是城关镇工商所,不是县工商局,我们是九点半”。 阿姨道:“城关镇不也是八点半?”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姨,看这衣着打扮倒不像平常人,常在县城游走的官场老油条自是知道进退。忙换了一副笑脸道:“两位办什么业务,跟我来吧”。 大嫂忙说道:“同志,我们办营业执照的申请,都报上来半个月了,来来回回修改了四次,您看可以办了吗”? 中年男子进了办公室,笑道:“那不好意思,你们的业务不归我管,这事你们等一等,等到崔副所长上班,这事归他管”。说完,也不理两人,两人在办公室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等到快十点钟,人来来走走,问了一个个都说自己不是崔副所长。 秀霞道:“阿姨,要不我先送你去买菜吧”。阿姨道:“等一等,我倒要看看,咱们这崔副所长什么时候来”。 直到临近十一点,伴随着摩托车的轰鸣声,一位比刚才中年还要胖的彪形大汉骑着一辆摩托车进了门。 大嫂道:“阿姨,就是他,他就是崔副所长,我的材料就是交给他的”。 见崔副所长进了办公室,阿姨和秀霞忙跟着进去了,进门之后,崔副所长瞥了两人一眼,也没说话,就看到崔副所长倒了水,在门口取了报纸,静静地看起了报纸。 秀霞道:“同志,我来问问,我们那个执照办好没有”。 崔副所长并不着急搭话,只是慢慢地放下报纸,道:同志?谁是你的同志,你和谁称同志,你一个“个体户”“资本家”,轻轻松松就挣了大钱骑上了摩托,我们这些劳苦大众怎么能是你的同志? 大嫂道:“领导,您说笑了,我一个农村妇女,我们才是劳苦大众。” 别别,你见过那个农村骑着摩托来办营业执照,你说你一个安平的人跑到我们城关镇做什么生意,你们安平的钱还不够你挣的呀。 大嫂道:这城关镇不是地界大,对砂石需求大,我们才想着到这里挣点辛苦钱。 你是挣辛苦钱,可我们城关镇的劳苦大众,我们这些个普通干部咋挣钱。我给你了,你这执照要拿到镇上过会,说不准还要县里研究,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工商所能决定的。这些都需要我们张嘴求人,红口白牙空着手,谁给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好脸色。 大嫂忙掏出了包里的烟,笑着道:“领导,这是两包中华,我听说领导都抽这个”。 崔所长瞥了一眼大嫂手中的烟,直接接了过来,懒洋洋地道:“我拿你的烟是办你的事,但是我可告诉你,我们城关镇的镇长是位女将,人家不抽烟。你要拿这个”。 阿姨道:“你的意思是邓晓阳只收钱?” 第111章 人肯定要送到纪委去 大嫂秀霞敏锐地意识到,建筑材料行业在未来应该会有不错的前景,大嫂选择办了一家砂石厂,但是地点并未选择熟门熟路的安平,大嫂觉得安平辐射作用不够,就将地点选择在了城关镇。但是在办理营业执照的时候,却遇到了重重困难。 城关镇工商所的崔副所长,伸手接过大嫂递过去的两包中华烟,随手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态度稍好了些道:“你不要以为我拿了你的烟,我拿你的烟是办你的事,你这个事需要上下活动,我不能干动嘴皮子。” 大嫂道:“领导,真是辛苦您了。” 但是啊,你这个事,不好办,除了我们局上,还有城关镇,你这中华烟,在我这里好使,在城关镇不一定好使,城关镇的镇长,可是一位女将,人家不抽烟,只要这个。说着在手上比了一个数钞票的动作。 阿姨修养不错,看到这里也是有些生气,道:“你的意思是邓晓阳只收钱?” 崔副所长看着阿姨谈吐气质,张口就是邓晓阳,多少也有了一丝警觉,但警觉过后就又是一脸无所谓,道:“老嫂子,现在就时兴这个,一看您这穿着打扮,应该是个过来人,多多少少也有些关系,我也不避讳,现在就这个风气。这点道理你应该懂吧。就像我刚才说的,都知道现在砂石厂挣钱,为啥干的人不多那?一个是投入太高,一般人没这个家底。第二就是这证照不好办呀。要是是个人都可以办证,那国家还养着我们这些人干啥,我们在这里不是脱了裤子放屁,直接敞开了不就完了。再穷不能穷干部,再苦不能苦领导。当然,我说的这个领导干部不是我们这些虾兵蟹将,那是县局、城关镇的领导。” 大嫂道:“两百块钱是吧,我们给了,能不能把证给我们?” 崔所长道:“你们不就是在东城小学后面,那地方我知道,不够我再去找你呗,以后你在我们城关镇的地界上做生意,咱们打交道的日子长着那,就比如说,这执照,你每年都要审证,咱那个小戳给你盖,你就合格,不给你盖,你的证轻则作废,重则罚款。县里,不论你们找到谁,都是这个规矩。除非你们找到书记县长。”话音一落,就拿起了报纸,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崔所长之所以敢如此嚣张,毫不畏惧,是因为崔所长断定了大嫂是没啥关系的,这都来了四趟,要是真正的有关系,早就提前联系好了,何必第五次又不知道在哪里搬来了一个老太太。 大嫂摸了摸手包,两百块钱对跑运输的大嫂来讲并不是拿不出手,只是穷人家的孩子喜欢比,比自己以前的收入,比自己以前穷的时候。大嫂心里盘算着,两百块钱,一家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上一年也不过是剩下一个几百块钱,如果年景不好,就是这几百块钱也是剩不下的。当年为了挣钱,和向阳一起套着驴车去建设局送鸡,一趟也就挣个几十元。而办个执照,除了该交的十几元钱,一下又要交出去两百元。从大嫂养鸡之后,大嫂的性格就和结婚的时候相比沉稳了不少,而大哥走了走后,大嫂像变了一个人,不再那样的风风火火,一言不合就上手,换作以前,这崔所长说不定早就和大嫂打上了。 大嫂拿了钱,递了过去,阿姨伸手就拦住了,道:“这钱我们不交,是不是就不给办证?” 崔所长并不着急,也不生气,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崔所长在想,这两个妇道人家不懂规矩,但是也教他们懂规矩。 随即说道:办,咋不办,我们呢就是为人民服务的,这样,资料的审核需要时间,你叫王秀霞是吧,我看这样,你下周再来。 阿姨心里想到,此人如此推诿扯皮,目的就是要钱,已经没有必要再和他纠缠下去的必要。晚上回家给晓阳说说也就办了。 随即说道:“秀霞,既然领导都发话了,我看咱们那也就下周再来吧。” 大嫂一般谁也不服,就是服气阿姨,既然阿姨如此吩咐,大嫂伸进手包里的手就缩了回来。俩人也没给崔副所长打招呼,转身也就走了。人还没出门,就听到崔副所长在后面小声嘀咕道:“娘儿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家里男人死光了,也不想想,就算办了证,以后不还得归我管。” 此话一出,阿姨和大嫂都愣住了,大嫂攥紧了拳头,马上转过身去。阿姨忙拉,但是哪里拉到住秀霞。看着桌子上的一杯水,直接端了起来,一把泼洒到崔副所长脸上。 正在看报纸的崔副所长被大嫂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哆嗦,愣了愣,脸上的茶叶和茶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反应过来的崔副所长一把丢下报纸,起了身就和大嫂扭打在了一起,阿姨文弱,根本近不了身。大嫂已不是当年的大嫂,自从大哥走了之后就瘦得脱了相,自此再也没有胖回去,但也不落下风。 阿姨生怕大嫂受了欺负,忙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打斗的声音直接引来了不少的办事群众和工商所其他的七八个人,就把两人分开了。 阿姨搀着大嫂,大嫂吐了一口血水,而崔副所长身强体壮并无大碍。 崔副所长骂骂咧咧,直接吼道,把她俩都锁了,送派出所。 工商所和派出所离得不远,不一会就听到了警报的声音,阿姨正用手绢给大嫂擦嘴,门就被打开了。 四五个身着制服的公安就进了门,手里的手铐和电棍已经亮了出来。 你俩打的人? 我们是被打。 来,上铐子,人带走。 阿姨阻拦道:“同志,有话好说,我认识你们尚武局长,我是他邻居。”阿姨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在基层耍威风的时候,低调一点,比什么都好,就谎编了自己是李叔的邻居。 出警的警察看着阿姨和被打的秀霞,听到对方称自己的局长为尚武局长,感觉这语气和姿态不像是平常人家瞎懵的,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主意。身在城关镇派出所,自然知道这县城里住着的说不定就有自己惹不起的角色。 带队的公安同志态度好了不少,说道:“你们两个妇女同志,别说是李局长的邻居,就是人家李局长,对咱崔所长也得客客气气的。” 阿姨一听,自然知道崔副所长的背后肯定是有些背景,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县里那家人家是姓崔的。 阿姨道:“小同志,这次打架确实事出有因,您看这样,我们也挨了打,你看这样,这事要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们各走各行不行。” 扰乱了工商机关的办公秩序,还想走。 那您能不能给尚武局长打个电话,您就说何思君和人打架了。 崔副所长捂着脸,一脸不服气地道:“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你们也别想走,不让你们吃几天牢饭,你们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皇亲国戚了。” 阿姨实在是不想和崔副所长再说什么。 带队的公安同志笑道,大嫂子,你以为我是谁,拿起电话就打给李局长,再说,我也不知道号码。 大嫂又吐了一口血水,道,我知道,随手打开自己的手包,打开了里面的小本子,翻了翻,就翻到了记录电话的那几页,说着也就拿笔抄了下来。 那人看着这号码,也不知道如何办。 阿姨看人拿不定主意,思索道:“我们要带人去医院,你现在要不然就打电话给尚武局长,要不然就让我们先去医院。” 行、行,我去打个电话。说罢也就转身出去找电话去了,这崔所长砰的一声就将这门关上,接着就听到了上锁的声音。 听到了何思君在工商所与人打架,一向沉稳淡定的李叔水杯差点抖了下来,反复确认之后,挂了电话就打给了晓阳,俩人都是挂了电话就往外小跑出去。 县城不大,县公安局离城关镇工商所不远,但李叔一般是上午选择在公安局,下午选择去县政府,在公安局的时候李叔穿便装,而在县政府的时候,李叔喜欢穿警服。崔副所长正拿着烟给派出所的几人撒烟,几人在院子里抽着烟,看着大嫂的摩托车,气不过的崔所长一脚就把大嫂的摩托车踹翻在地。大嫂隔着窗户看到这一切,又想着出门找崔副所长理论理论,摇晃着早已被从外面锁死的大门,心中有着无限的委屈。一向宽宏大量的阿姨都忍不住说了句,太不像话,太不像话。 知道李局长要过来,崔副所长也并不紧张,毕竟自己的堂哥现在也是正县级干部,而且和李尚武也很熟识,不然自己也不会在城关镇工商所前任所长被抓之后,自己就从工商局的一个大头兵,来到了城关镇,成为主持工作的副所长。 李叔和晓阳先后到了城关镇,和晓阳一起来的,还有城关镇的老资格。副书记、副镇长韦勇。 崔副所长看着前后两辆车进了城关镇大院,看着下了车应该是李局长,而另一位自己再熟识不过,城关镇镇长邓晓阳。 李叔三步并作两步,晓阳也行色匆匆,老韦自然知道,这次工商所的崔副所长是撞到了南墙。本来工商所就是县工商局直接管理,对乡镇向来是听调不听宣,特别是这姓崔的来了之后,更是对自己这个城关镇老人不卖面子。 派出所的几人和工商所的几人看着怒气冲冲的李尚武,那气场实在是不敢上前,只有带队的公安同志上了前,喊了一声李局长。 人呐? 被锁屋里了。 和谁打的架? 城关镇工商所的副所长崔副所长。 开门…… 崔副所长上前道:“领导,是他们先拿水泼我脸上了。” 门打开,大嫂看着门口簇拥着的人头,李叔忙上前几步。阿姨道:“尚武,你看,给你添麻烦了。” 晓阳走得慢,缓步挪到了门口,老韦道让一让让一让,众人闪了道。 崔副所长还要辩解,李叔道:“人是你打的?” 是我打的,是她先拿水泼我身上。 大嫂看到了晓阳,满腹委屈再也憋不住,直接上前抱着晓阳,哭了起来。 阿姨道:“尚武,秀霞牙被打掉了,先去医院吧。” 李叔指着崔副所长道:“人要是有事,你要负法律责任。你们几个,把他带到所里去,把事情问清楚。” 崔副所长忙道:“哎、哎,李局,自己人自己人,崔浩是我堂哥,以前的委办主任。” 李叔停了停脚步,毫不客气地道:“带走调查。”说罢,几人也就出了门。 老韦跟在最后,看着几人上车,又看了看工商和派出所傻愣的几人,在旁边敲打道:“崔浩主任,啊,崔主任现在是地区交通工程公司的老总,级别不低,但是,催所,你仗着咱崔主任的关系也不能在城关镇横行啊,这下倒好,在领导面前还敢乱说,我看你是想把你崔哥一起搭上,你崔主任再大,能大得过俞泰民,算了。”老韦欲言又止,潇洒转身。 崔副所长道:俞泰民?俞泰民是谁? 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多了一副手铐。 带队的同志道:“崔所,别担心,我们呢也是例行公事”。 在车上,阿姨把来龙去脉和李叔与晓阳交代了清清楚楚,晓阳搂着大嫂,大嫂则两眼无神,面如死灰,大嫂已经对城关镇有了不小的阴影,大嫂心里在想,如果不是为了岂同有一个好的未来,自己何必去折腾这些东西。 晓阳李叔陪着去了医院,老韦则回了城关镇,李叔和阿姨跑上跑下地陪着做了检查,牙齿有一颗脱落,一颗松动,其余的都是皮外伤。 晓阳道:“既然事实清楚,线索清晰,就将那个什么刚来不久的崔副所长送到纪委书记施伟强那里”。 阿姨则叹了口气道:“晓阳,这事回去和你爸商量商量再说” 李叔道:“纪检的事归施书记管,但是打人的事归我们公安口子上管,这种害群之马,必须给点教训,仗势欺人,刁难群众,不能轻饶。” 阿姨带着大嫂回了家,晓阳则陪着去上了班,刚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晓阳,我是剑锋,赔礼道歉……;喂晓阳我是马叔,给大嫂买一个新摩托……,喂晓阳,我是老杜,这事要从长计议啊……,喂晓阳,我是友福,这事还是要淡化处理,毕竟崔主任是咱们县走出去的干部,两高路还需要他的支持,崔主任说了,他亲自登门,向邓县检讨……。 一整天,从中午到下班,孙友福、李剑锋、马军甚至柳集的老杜都打来了电话,晓阳始终没有松口。就是一句话,把我大嫂打了就算了,但是又是收钱要是要礼的,如此作威作福,人肯定要送到纪检去。 第112章 咋会是你? 八九十年代,那个时候治安不好,时常有群众丢了猪羊牲口,让大家人心惶惶。 晚上的时候,我没有回家,已近农闲,不少游手好闲的人也开始偷鸡摸狗了,安平又出了两起盗窃案,一起是一户人家刚打的玉米,少说也有四五千斤,墙上被掏了一人高的洞,直接从洞里把粮食扛走了。另外一户则是家中的牛,一大一小也被趁着夜色偷走了。两个村离得不远,在有人打更的情况下,还是频频失窃,包村干部蒋笑笑压力不小。 吴香梅组织召开了党政联席会,会前我俩先碰了头,人大主席老葛也参加,作为乡里的老人,又带着乡里的汉子修了半年的路,老葛理应受到尊重。 吴香梅道:“这次咱们要是不抓两个小偷,是没办法向群众交代了。只是老卫那里总是感觉使不上劲。朝阳,这次开会你要主动站出来,把道理给他们讲清楚,不要以为咱们党委政府没有号召力。” 这个时候,自然是讲团结的时候,我自然也分得清楚,要和吴香梅打好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老葛抽着烟,吴香梅拿着报纸扇着,一边扇一边道:“我的葛大爷,你都正科了,还跟个老烟筒一样,要是把肺吸坏了,我看你后悔都来不及。” 老葛一边抽一边笑道:“宁舍身下官,不丢手中烟,我这抽烟也是为了经济发展,为了纳税,来朝阳,抽一支。” 我看着吴香梅,挥了挥手,道:“葛大爷,怜香惜玉吧,我不抽了。” 老葛道:“你不抽我不抽,国家军费咋整。” 吴香梅道:“花钱投到那上边干啥!我看不懂了。” 老葛道:“军费再高也比割地赔款少,我看差得远。” 吴香梅道:“行了吧,咱们都是吃白菜的命,何必去操那个心,这次被偷的两个村,都是蒋笑笑在包村联系,朝阳,一会我来批评她,看老卫好不好意思”。 我说道:“香梅书记,我觉得大家晚上巡逻,也不能白干,咋说也得表示表示,毕竟要干一周去了。” 吴香梅道:“现在你是乡长,你管财政了,这些事不要问我,你说发钱就发钱。” 上次挪用老革命补贴的事,让吴香梅跟着张叔学了一招,有些事没必要知道那么清楚,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才是成熟。 我心里想着,哪里有多余的钱给大家,钱没有,也只有发酒了。 那就发高粱酒,梅姐,这事您看要不您来宣布? 吴香梅听后,嫣然一笑,道:“朝阳同志当了乡长,思想觉悟也是步步高升。” 会议开始,吴香梅开场先把蒋笑笑骂了一顿。人家卫所长日理万机破案难,你就不会想在前面不让他偷,你以后副乡长这么好干,领导干部这么好当的,要是你包的村再被偷了,你自己拿钱,把群众损失补上,反正派出所也破不了案。 党政联席会,除了十一二个乡领导,就是七站八所的负责人和乡各办的主任,会议室里大家的目光一会看向蒋笑笑,一会看向老卫。明眼人自然听得懂,吴香梅在指桑骂槐。蒋笑笑眼里含着泪,老卫的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黑。 蒋笑笑也很委屈,自己是新来的副乡长,村里也去了两三趟,该讲的也讲了,该说的也说了,本来约定了乡里组织巡逻队,派出所每队支援一个人,就算是临时工也行,毕竟有个穿警服的人,能镇得住场子。蒋笑笑喊人,老卫安排的人推三阻四,见公安都不来人,乡里其他人自然不动。蒋笑笑委屈地找了我,我本来想批评一两句,但是又觉得一个外乡来的干部,又是女同志,仅仅靠一张嘴,是推动不了工作的。没办法,我就自掏腰包,让蒋笑笑出面,请他们组的人一起吃了饭,算是给蒋笑笑站台,蒋笑笑这才把人招呼齐了大晚上地去巡逻了两次。 会上,副乡长向建民通报了各村这些年统计的盗窃案,大部分都是悬而未破,而老卫刚挨了批,又听着不大光彩的数据,也是想着破罐子破摔,张口闭口不是缺人就是缺装备。 吴香梅看老卫如此这般的推诿,已是心有不悦,但碍于情面,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心中暗道善良不等于软弱,没有雷霆手段,怎好菩萨心肠,这次如果派出所的人出工不出力,这工作怎么能打得开局面,如果大家都在装好人,那安平就成了小偷小摸中的软柿子。 卫所长,派出所现在有多少人? 全部加起来,一共九个人。 老卫这样,九个人,除了你留守派出所,今晚全部参加行动,谁要是推诿扯皮、出工不出力,不支持咱卫所长的工作,如果卫所你碍于同事面子不方便说,你提供名单,我们乡党委政府出面,直接去找县局,请县局采取措施,正式的调离安平,临时的一律开除。安平乡党委政府,安平五万群众,就是再穷,也从来没有亏待过派出所的同志,也从来没有对不起咱乡大院的干部,咱们不能对群众疾苦视而不见,安平群众不能花钱养闲人。 吴香梅一脸欣赏地看着我,频频点头,待我说完,吴香梅一拍桌子,道:“李乡长说得对,不行我和李乡长就去找钟书记邓县汇报,咱派出所还是要有战斗力才行”。 老卫清楚,我和吴香梅,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他,只是不好反驳而已,若是以前,我这样和卫所长说话,估计卫所长会拂袖而去,但是现在并不一样,代理乡长的角色加上我和李叔的关系,别说是下面推诿扯皮的普通干警,要是我们较了真,他老卫也要挪挪地方。 老卫揉了揉鼻子,道:“请党委政府放心,同志们的工作我去做,一定完成任务”。 我并未着急表态,而是端起了茶杯,慢慢地喝了口茶,眼神无意扫了一眼众人,看大家都多了一丝的紧张。放下茶杯,我继续说道:“派出所、乡卫生院、计生办、包括我和香梅书记的车,全部集中起来统一使用,如果不够,就去乡大集上去租赁面包车,分成四个组,每个组两辆车,行动结束之后,乡里不会亏待大家,香梅书记为大家做了考虑。” 吴香梅道:“行动结束之后,每参加一次奖励一箱高粱红。大家都知道现在高粱红有多难买。市面上就是加价都买不到。要是那个组有收获,乡里再考虑现金奖励。” 看吴香梅说完,我又安排到,请向乡长安排布置工作任务。 向建民打开笔记本,道,第一组,香梅书记带队…… 晚上,食堂加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没有在外面吃饭。老朱又使出了看家本领,去葛家羊肉汤馆子里端了两大盆的羊肉汤,直接倒进了乡大院食堂的大锅里。看大家散了会,大家排着队,拿着自己的搪瓷缸子,老葛一勺一勺地从锅里盛到大家的碗里。 芳芳和我结伴,说着二哥在砖厂喜欢打牲口的事,到了食堂,看着老葛的操作,芳芳悄声道:“这个老朱,真是长了一个猴脑子。” 咋这么说。 这家伙,买一盆子羊肉汤,又兑一盆子水,报账的时候,这老朱写两盆子羊肉汤。 不会吧,我的羊肉每次都挺多的。 芳芳看了我一眼,趁人不注意,就和我换了搪瓷缸。看着大片的羊肉落到了缸子里,老朱又痛快地给我捏了一把香葱,然后又大方地抓了一把香菜,香味扑鼻。 乡里的位置向来是随便坐,我和老葛刚坐下,芳芳就把我的搪瓷缸子换回来,我用筷子捞了两下,别说羊肉,就是香菜都没几个。芳芳一脸得意地端着她那半缸子羊肉,潇洒地走了。 老葛道:“你这没过门的二嫂,心眼可不比你家晓阳少啊。” 我夹了老葛碗里的几筷子肉,满足地道:“葛大爷,你说这心眼子是不是还比不上老朱啊。” 吃了饭,并未马上行动,大家三五成群在各自办公室里打着扑克吹着牛。晓阳则打了电话,顶不住了,明天务必回家一趟,张叔说晚上一起吃饭。 十点钟,向建民在大院里喊了一声,大家按照分组,拿了棍子和钢管登了车。我和老葛带着计生办的几个人,外加一个派出所的同志,十人一组两车,八辆车分别开向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夜已深入已静,透过窗户,到处是一片漆黑,汽车的灯光如同两条射线,将前方凹凸不平的路照得一览无余。远处的村落,零零散散地亮着灯,行动持续一周,我们在乡界的位置上设了卡,一直到十二点,也没过几辆车,只是被我们盘查的司机,个个吓得哆哆嗦嗦,还以为安平地界出了拦路抢劫的大盗。 看着人困马乏,我安排到,葛叔,你带着派出所的人在这里继续盘查,我们这一组到村里转转。 分了工,我们一车五人,就进了村,汽车进了村,惊起一阵的犬鸣狗吠,连续转了三个村,在两个村还遇到了村里的打更队,想着今晚应是一个太平之夜。 转到第五个村后王寨已是凌晨三点,开车的人换了两个,大家都已倦怠,汽车开到村口,我吩咐道,大家都困了,咱们这次走一走。 以前说话,最多算是建议,而现在大家已经当成是命令。 大家拿着棍子,摸了手电,也就下车锁门朝村里走。 吴姐在计生办,这次不分男女都要参与,悄声问我道:“朝阳,你说村里人不得把我们当坏人吧。” 吴姐我俩本就一个办公室,说话也随意,我看了看吴姐,道:“吴姐,你这个工作,应该把当去掉吧。” 我们悄声说话,就听到远处传来狗叫,听声音不像是在对着我们。我示意关掉手电,朝着狗叫的方向慢慢地摸了过去,走着走着,转过胡同口,就看到了一辆面包车。 吴姐悄声道:“这后王寨可以啊,还有一户人买得起面包车。”说罢,打开了手电,往车里一照,差点吓得叫出声来。 猪猪猪! 我们几个往车里一看,面包车拆了后面座位,里面竟然有一头不大不小的黑猪。 我忙示意关了手电,几人一商量,不用说,这是偷猪的。 要不要喊人? 不用,小心打草惊蛇,到时候看到目标,咱们一边抓一边喊,就来一个守猪待兔。 我们五人,四男一女,我有自信,就是一会动起手来,也不落下风,毕竟我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 我们躲在车后,不敢声张,不得不说这伙人是惯犯,停车的位置处在两个胡同交叉的位置,算是十字路口,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退路。那头黑猪在里面发出咯咯哼哼的叫声,声音不大,加上又在车里面,周围的群众根本听不到,我们咋也想不通,平时三五人都抓不住的猪,大晚上这伙人咋就把这活猪弄到了车上。 吴姐胆子小,紧紧的拉着我的胳膊,要不是年龄上的差距,说不定还要被人误会。 直到过了半个小时,就看到从西边过来了两人,赶着的看不清是猪还是羊,大家手里攥紧了棍子,我们做了分工,一会吴姐就负责大喊着火了,我们几个从四面包抄,人不用抓完,按住一个就好了。 又过了三四分钟,直到一人已经靠近车前,我跳出来,大喊一声,都别动,派出所的,说着也就冲了上去。那三人一看如此,什么也顾不上,撒腿就跑。我们四人拼命就追,其他三人一边追一边喊,我则卯起劲直追,就听到好一会吴姐才在后面又敲又喊着火了着火了。 三个小偷速度极快,应当是踩了点,我们四人都是办公室里坐久了,速度上稍显吃力,我还好,能够保持住速度,其他几人平时跟着搞计生,那搞过这种需要体力、耐力、爆发力的奔跑。脚步声在胡同里格外的响,好像全村的都都起来上岗。 跑着跑着,我已经与落在最后的那个小偷近在咫尺,别跑,马上停下。那人看了我一眼,更加拼命地往前跑。 这个时候,身体素质的好坏就显现了,看着他越来越慢的脚步,我伸出手,直接一把将其拉住,将其甩倒在地。还想挣扎,也顾不上其他,拿着棍子就是两下。其他三人看我按住了一个,也是兴奋上前,不一会四个人,就将这人按得死死的。后面已经有群众拿着手电赶了过来。 看这人已被拿下,我撒开腿继续追,不一会又看到一人身影,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近,当过兵的优势已经显现,不多会,那人已经气喘吁吁,跑不动了。 我跟在后面也不再着急,毕竟最差我还可以跑五公里,消耗他的体力,省的他一会反抗。 不多会,那人速度已经算不上跑了,我一个加速,一把就抓住,又是顺势一甩,此人又被拖拽到地上。 我看你哪里跑? 此人翻身,从怀中抽出一把刀,顺势也就刺了过来。 这刀刺的突然,但我反应灵敏,一个侧身也就躲了过去。 咋会是你? 这人眼神之中满是杀气,看我一愣,又转头看了看后面无数手电光柱,转身也就跑了。 我愣在了原地,久久的没有反应过来。 第113章 战斗结束了 后面喊打声震天,这尖刀刺得十分随意,看起来并不专业。 夜幕之下,眼睛已经适应了这黑幕,俩人对视,我不禁惊讶,向涛。 向涛眼神之中满是杀气,那种痛恨的眼神让人看了后脊背发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才应有这样的眼神。 刚才用力过猛,向涛毕竟才是十六七岁的孩子,这么快的速度,哪里经得起我这么一摔,嘴角上的血迹可见。 我满是心疼地说道,向涛,我是三哥。 向涛的眼神寒光如剑,后面的群众拿着手电已经不足百米,向涛点着头后退几步,转身也就跑了。 这一会工夫,我们已经跑的出了村,高秆玉米已经种上了冬小麦,看着远方薄雾蒙蒙,向涛早已消失不见。我心里无比地纠结,向涛这孩子,咋就跟着学上了偷,看来无论如何,要会会这个什么大师兄了。 计生办的两三人和后王寨的几个村干部带着一群壮劳力赶了过来,大家手持棍棒、铁锨、钢叉,不少人手里还有生了锈的长矛。 李乡长、人呢? 我看着众人满怀期待的眼神,道:“跑了!你们都过来了,刚才按住的那个人哪?” 李乡长,放心吧,我们后王寨的老少爷们还能让他跑了,捆起来,绑在电线杆上了。说的是后王寨的支书王遇春,平时在村里和水洼王庄的王大爷一样的角色,自己三四个兄弟,膝下又是四个儿子,个个都是不好惹的角色。 我心里暗道,不好,现在群众对这偷鸡摸狗的贼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干部们都过来了,群众手里有家伙,这还不得使劲往人身上招呼。 老王大爷,别人群众把人打坏了。 王支书道:“李乡长,让咱群众打两下泄泄气不过分,就是打死了,也是一个法不责众嘛。” 王大爷说得轻松,对于普通的群众来讲,偷盗成风让大家苦不堪言,不少群众家里受损严重,这个时候就算是平时老实巴交的群众,凑上前去踹上两脚,也是踹得心安理得,毫无顾虑。 没有猜错,待我们到的时候,也才过了十几分钟,人群早已围的是里八层外八层,喊打声震天,吴姐这个时候还是保持了理智,和以为老大娘在这人跟前护着拦着,不让再打。 我看着老大娘,不断呵斥欲上来的年轻后生,无数道电光打在盗贼脸上,口鼻流血,奄奄一息,旁边有群众道,妈的,老子的皮带都打断了,还是不解气。 吴姐看到我们几人过来,哭腔说道,李乡长,你们可算来了。 老大娘一听,自然知道我们是政府的人,忙说道:“你们几个胆子真大,我要是再晚来阻止,这人就被打死了。” 王支书道:“娘,您拦着他干啥,这家伙该打。” 老大娘道:该打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打。 看着老大娘,也是八十多岁,颤颤巍巍的一根拐棍在手,无人向前,我心里不由得佩服,德高望重,心怀慈悲两个词跃上心头。 我走上前去,看着这人垂下的脑袋,此人也注意到了我,看着我手中小臂粗的棍子,哆哆嗦嗦地道:“我要报警,我要报警。”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笑。 计生办的一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连同偷猪的面包车,两辆车。老王支书让人把猪拉了出来,一时还找不到是谁家丢的猪,也只有先就近拉到旁边猪圈里,而这盗贼将像被架猪一样,顾不上里面的猪粪猪尿,一把就被丢进了面包车的车厢里。 吴姐和计生办的一人在前车,我和另外三人在后车,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先与设卡检查的人汇合,就直接回了乡派出所。 回到了乡派出所,天已经拂晓,派出所所长老卫披着一件公安的制服外套,打开了大门,我心里想着,啥时候派出所晚上不锁门,这治安啥时候才能好转。 老卫见我带的第二组,忙关心地问道:“有没有收获?” 吴姐笑着抢答道:“咋没有收获,你看,还缴获了一辆车。” 听到缴获了一辆车,老卫的眼睛马上就亮了,我说我们抓不到人,就是车不行,李乡长,我可得先说下,这辆车就扣在我们这。说着咧嘴笑着就打开了派出所的铁栏杆大门,大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安的,上面的些许白漆也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笨重的铁门发出了吱吱扭扭的声音,两辆车进了派出所,老卫打开门,看着蜷缩在里面的盗贼,搓了搓手,就直接拉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计生办的三个人看人被拖拽了下来,又从车上取了木棍,上去又是一顿胖揍,一边揍一边喊,让你跑让你跑。 这次老卫倒是主动,从兜里摸出了烟,主动发给大家,那人看着穿着制服的老卫,使出浑身力气,喊道,打人了打人了。 老卫轻咳一声道,那谁,帮忙把人拖到屋里去。就看大家都慌忙上了手,老卫拿出一副手铐,道,小郭,把人铐起来,一会抓紧问问,把同伙全部抓了。 听见同伙几字,我心里不由得又想到了二弟向涛。看来被抓是早晚的事,这人在现场就这个怂样,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再说,老卫他们手里,哪还存在什么硬骨头。 正说着话,吴香梅带着的第一组人马也匆匆而来,车直接开进了派出所。 吴姐道:“香梅书记,咱李乡长直接按住了一个,偷羊的,你是不知道有多吓人”。 计生办一人道:“李乡长太能打了,我们几个在后面看得清楚,是一把就将这个毛贼放倒了。” 几人描述绘声绘色,房间里的惨叫声不断。不多会,第二组和第三组也是空手而归,而派出所的那间小房子根本挤不下这么多等着发气上手的人。 老卫在门口拦着,道:“不能打了不能打了,打死了线索就断了。” 卫所、卫大爷、卫叔,我们就打两下,守了一晚上,连个贼毛都看没看到。 卫所一副惬意的样子,不再放人进去,派出所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准备审讯。事实上,老卫在安平压力不小,虽然破案率低是普遍现象,普通群众就是骂也是背后戳老卫的脊梁骨,就像是医生,就算看病的本领再差,大家当面也不会说你是一个没本事的医生。如果还和以前一样,大家全部装聋作哑,老卫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混日子。但是现在已经不同,李叔去了公安局,钟毅书记邓牧为几次到了公安局现场调研,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措施,把破案率提上去。李叔也是有办法,搞了一个通报,一个是各所的案件发案率排名,一个是破案率排名。如今安平抓了一个贼,又跑了两个,这个月的通报,老卫至少不再垫底。 大家上不了手,四五十个干部也围拢着吴香梅,吴香梅看着我,很是满意道:李乡长干得不错,身先士卒当了表率,咱们全体干部要以李乡长为榜样,再接再厉,开展一周的巡逻活动。我看今天这样,咱们兑现承诺,企管站高春梅也在,芳芳主任统计,按照表格,每人发一箱高粱酒。今天的早餐,乡里党委政府给大家包了,每人两元钱的标准,回来报账。二组的所有队员,每人奖励五十块钱现金。 吴香梅说完,一阵掌声。老卫也凑到跟前,说道:“香梅书记,这涉案车辆我们派出所就暂扣了”。 吴香梅明白老卫的意思,想着以后的治安防范还需要老卫的人多支持,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在大家的一片掌声之中,到了办公室,我马上打通了李叔的电话。 三个人里面有你堂弟?咋会这么巧,这事你可以放,但是我们不能放,朝阳,我看找到你堂弟,毕竟听你说他还不满十八,喊他到派出所自首还有条路子,至于那个什么大师兄,既然收了你二婶的钱,这个没问题,我安排刑警王守谦过去,没说的,先抓。来不及说大嫂的事,李叔就匆匆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请了假,就去了李举人庄,二婶家里铁将军把门,母亲道:“你二婶呀,一直在修路的工地上做饭,你二婶做饭还将就,人家其他村修路就没让回来,向凤和向波都跟着跑车去了,也好几天没见到人了。向涛,跟着他师傅练武术去了”。 向涛的师父在哪里?我不知道,只有去县城找向波问问了,看来向涛的师傅和那个什么大师兄,应该是欺世盗名之辈,利用一些花拳绣腿招揽一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来实施偷盗的行为。 安平与城关镇的汽车联营公司设在城关镇,到了地方,守门的大爷说李向波跟着押车去了,可能在工业园区,我只好又调头去了工业园区。看着工业园区那栋全县最好的二级单位办公楼,想着文静和张叔都在里面,而邓叔叔的秘书卢卫东,已经也是这里工业园区的副主任,不由得有些感叹,如今我是走在县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几乎都能找到熟人,就算一时找不到,但通过晓阳或者李叔也能马上找到。在回想起当兵以前,自己到了县城,像只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看着一个个家属院个局委办,他们是那么的高不可攀,如今看着县委大院,也是不过如此。 工业园区最大的厂,环美公司一期、二期项目占地七八百亩,巨大的烟筒看起来高耸入云,战友家林一年也来不上两次,像这样的厂,家林说全国现在有三个,一个在上海,一个设在了广东,而最后一个就在我们县。 工业园区的企业不多,转了一会,问了一圈,在纺织厂里找到了向波。向波正窝在驾驶室里看书。驾驶员和押车员,都属于那个年代最为光鲜的职业,别说我们这些科级干部,就是县级干部的工资,也赶不上驾驶员。向波作为押车员,工资也不会比我少。因为是集体企业,算不上严格的国有企业,所以城关镇这次招聘的驾驶员和押运员,其实都是大家推荐来的,也就是说这批人其实都是子弟。 看我拍门向波马上笑了。和向涛自小淘气不同,向波更像是我的大哥,从小也是爱读书,只是二叔喜欢舞枪弄棒的,就没让向波继续上学,到了初中,没有考上中专,也没有念高中,就跟着什么师傅去学武术去了。 三哥,咋这么巧,在这里都遇到你。 向波,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是这个事,你不要激动…… 说着说着,向波的眼里已有泪水,不自主地也就蹲了下来。毕竟二叔现在还在接受劳动改造,如果向涛再被抓进去,那二叔一家彻底成了十里八乡的名人了。 三哥,向涛会蹲大狱吗? 见向波这样,我也十分心疼,从兜里掏出了烟,递了过去,吞云吐雾了一会,道:向波,抓紧时间喊他去自首,不然谁也说不准。我怀疑向涛跟着他的师傅,干了不止一次了,甚至……。我本想说一个我的猜测,但是我觉得这个话题对刚刚成年的向波来说太过沉重,那就是我们家的十多只羊也是他们偷的。 向波,我知道你清楚向涛在哪里,你带我去。 向涛搓了一把脸,擦了擦眼角道:“三哥,师傅那边规矩严,不是师兄弟是不能过去的。我知道咋办,三哥,你帮我请个假,这里我借辆车自己去。” 向波转了身,就去里面借车去了,我深知向涛对我有很大偏见,也不强求,直接去了工业园区想着瞅一眼,看张叔在不在工业园区。 还在来得巧,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兼任工业园区管委会书记张庆合正好在工业园区开会,新提拔的办公室是个小伙子,我不认识他,但他却认识我。 小伙子自我介绍道,李乡长,我是工业园区的小赵,赵亮。张常委正在开会,您看要不在会客室等一下。 张常委这个称呼听起来是如此的陌生,我脑子卡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张常委是就是张叔。听到赵主任姓赵,我在脑海里不由得想着,工业园区文静姓赵,县招待所的经理赵有德也姓赵。晓阳告诉我的,县里就这么大,副科以上的干部就那么多,让我见了人先从姓上猜一猜,再从相貌上看一看是不是和什么人相像,这些我本来当成了玩笑话,但是等到别人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总不由得想一想,猜一猜。 我笑了下道:“张常委的办公室在哪里?” 在以前李县长的那间。 我去办公室等。 赵主任明显有些犹豫,但还是跟了过来。见我十分自然地推门进了办公室,赵亮也只有硬着头皮给我倒了水,也就关门出去了。 造化弄人啊,当年安平的书记马军,去了财政局当局长,虽然是二级班子里最有权势的局长之一,但乡长张庆合和武装部长李尚武都已经是副县级的干部了。 不一会张叔就端着茶杯进来了,那副厚厚的眼镜已经换了金色的镜框,让张叔看起来起码年轻了十岁。 来得正好,你大嫂的事你清楚了吧。 清楚了。 这事没啥说的,典型的吃拿卡要,送到伟强书记那里,谁也没有闲话。但是这事不能这么干。 就因为他是崔浩的堂弟? 既是,也不是,如果仅仅是崔浩,我何必去操这个心,这种人理应清理出我们的队伍,我本来约了晓阳吃饭,但是来不及了,下午我要陪钟书记和你邓大爷去地区谈话,工作你去做,必须作通,这不是崔浩的意思。 我的张叔,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晓阳吧。 张叔习惯性地摘下了眼镜,道:“崔浩是以前的委办主任,是钟书记最信任的人,如今到了地区,也是钟书记一手举荐的。现在正对钟书记和你邓大爷进行考察谈话,现在有一些新的情况,地区有同志反映,他俩不重视计生工作,这个时候如果晓阳把崔浩的堂弟收拾了,是不利于大局和团结的。” 不是吧,张叔,钟书记和邓叔叔还被人反映了? 你以为就这么风平浪静啊。 他俩挡了谁的路? 张叔低了头,压低声音道:“你知道钟毅和你邓大爷是什么职务吗?” 五花八门,都不靠谱。 张叔道:“打死不能说,现在县里就常委班子的人知道,钟毅是地委书记考察对象,你邓大爷是副专员考察对象。道方同志回去之后,把地区的情况和自身的考虑带了回去,怀义同志考虑,要让熟悉情况的人来推动工作。” 那齐专员? 原地不动。 我惊叹道,这,这,这钟书记进步也太快了吧。 张叔伸手,端了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道:“省里有魄力啊,知道钟书记过不了这个坎,一辈子也就副职退休了,这是开了先河啊。你小子转眼就是副专员的女婿了。你说这个时候,是不是稳定大于一切。至于什么摩托车,营业执照,我都和老李商量了,先把姓崔的关上几天,长长记性,出来之后,该赔偿的赔偿,把姓崔的撵出城关镇,换个地方就是了,这也是崔主任的意见,给他堂弟留碗饭。” 他给钟书记打的电话? 这种事,哪里有必要惊动钟书记和你邓大爷,你张叔这事还处理不下来,还干个啥委办主任。朝阳,县城就是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也别气不过,你看西游记,那他娘的孙悟空这么厉害,有背景的妖怪,他的棍子就不敢打下去。唐长老到了咱这里,也得主动提一杯,倒上几杯酒,不然他那通关文牒就不好使,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人情世故啊,这就是现实啊。 我点了点头,说道:“张叔,晓阳的工作我去做,你说的落实基本政策的事,问题大不大。” 这事不好说呀,喊去解释情况。 下午,钟毅、邓牧为、张庆合一同到了地委大院,三人下了车,邓牧为又拉了一把钟毅,道:“老钟,这个时候要是说不清楚,咱们就舍车保帅,我还有时间,你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 暖阳下的阳光洒在这座办公大楼上,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惬意,张庆合手里提着公文包。钟毅抬头眯眼看了看蔚蓝天空,又望了望办公楼。而窗户的背后,也有一双眼睛在望着楼下的两人。一票否决,我看你们怎么跳。 钟毅拍了拍邓牧为的肩膀,俩人肩并肩,走向了办公楼。 张叔听着那句舍车保帅,不由得在想,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高了。一个是格局太高,第二个则是成本太高。 晚上到了家,邓叔叔并未回来,我先接了晓阳,路上的时候,就已经给晓阳说明情况,张叔的话语重心长。 晓阳听后,道:“朝阳,我在乎的除了崔副所长打了大嫂之外,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这样的干部,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负责城关镇工商执照的审批人,这对城关镇以后的发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这个崔副所长必须走,我想把他交到纪委,是因为这种人的所作所为理应受到处理。既然张叔这么说了,我也不坚持送到纪委了,但是崔副所长绝对不能留在城关镇。朝阳,城关镇的工商所可是管着城关镇和工业园区两个地方,这样的害群之马,我真的觉得崔主任理应划清界限,大义灭亲”。说着还用手比画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晓阳说起划清界限,我忙想起了向涛的事,晓阳听后忙喊道,刹车刹车。我马上停了。 晓阳拿起我的手,又看了看我的脸,松了一口气道:“你这是什么堂弟呀,这不是持刀伤人吗?幸亏没受伤。当时你就该把他抓住,让他长点教训。” 那时候他慌不择路,我心里也想着,这向涛我不能抓。 又是妇人之仁,我看向凤和向波还是明事理,你摊上向涛这种亲戚也是难啊,他知道是你还动了刀,坚决不能原谅。还有,你马上要当爸爸了,可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我捏了捏晓阳的脸蛋,正准备说话,突然一人冒头,哐哐哐砸了三下玻璃,吓得我俩一哆嗦,一个大爷赶着驴车,大声呵斥道:“你俩没事停路上在这捏脸玩,不能回家捏去啊,我这牲口都看不过去了,停在这都不走了”。 晓阳的脸马上红了,看了看前边,道,让你靠边停车靠边停车,你咋停在路中间。 到了家,大嫂阿姨已经做了饭。厨房里,就把这事的处理方式给阿姨和大嫂说了,阿姨叹了口气,也没说啥。倒是听到向涛动了刀,不由得一惊。 晓阳补充道,明明朝阳可以把他直接抓了,还是手一抬,把人放了。 阿姨把馒头放在桌子上,大家落了座,阿姨才道:“这孩子怎么敢动刀,这是学坏了。但是我看,朝阳把人放了是对的,这人是该抓,但是不该朝阳抓,如果朝阳抓了,你们之前所做的缓解两家关系的努力也会失去意义。但是既然抓到了一个,也就是抓到了一窝,老李说得对啊,朝阳做得也对,劝他自首。但是我想,自首的路是走不通的,倒不是政策上不允许,而是他既然敢动刀,就不是一个向波能用嘴让他放下心结的。” 大嫂道:“阿姨,向波这孩子虽然淘气了些,但本质上我觉得是个好孩子,也知道和家里人近,前两年我刚嫁过来,和人打架的时候,他才多大,十三四岁就知道帮忙。只是现在跟着二婶,又加上什么师傅,学偏激了”。 阿姨道:“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我还是那句话,孩子嘛,难免犯错,这个孩子,你们要拉一把”。 妈,咋拉嘛,都朝自己的兄弟动起了刀。 越是这样越要拉,我看这样,你们看他自不自首,如果自首也未满十八,问题不严重,如果不自首,我看你们就和老李说,让他走戴罪立功这条路。 晓阳道,咋走 他哥哥向波不是知道他们的窝点在哪里吗,剩下的还用我教吗? 晓阳摸了摸肚子,道:“这确实是条路,朝阳,你就这样给李叔说去办吧”。 我虽然是满脑子的不明所以,还是点了头说道:“好,明天一早我就办”。 到了家,我问晓阳,阿姨说的戴罪立功是啥意思? 晓阳瞪着眼看着我,道:“领导,真的假的呀,这点你都想不通,这还不是直接端了他们窝点,就说是李向涛举报的。” 听完了,我猛地拍了一下脑子,道:“哎呀,我咋就没想到。哎,不对,万一不是老窝怎么办?” 那也简单,只要找到了人,你就算他自首,你要快,现在扣了车,找人很快,再说你们要是抓的那个人,如果提前交代了,被你们安平派出所的人抓了,这条路也就堵死了。一个不满十八的孩子,李叔他们办法多得很。但前提你要先找到人。 第二天一早,我和晓阳就去了汽车联营公司,正如阿姨所料,向波找到了人,但向涛不愿意跟着回来,更不愿自首,那个什么师傅,还带着向涛去了另外一个师叔家里。 在那里,知不知道? 向波犹犹豫豫,并不愿意说,晓阳道:“向波,别犹豫了,这就是救向涛的唯一方法。” 向波拿了纸笔,写下了地址,竟然在滩区的一个村子里。 我和晓阳忙出了宿舍,向波道:“三哥三嫂,你们小心,他们有砍刀”。 我和晓阳点了点头,直奔县公安局,好在李叔在公安局,听我和晓阳说完情况,李叔起身端了口茶,道:“走,拿人去”。 晓阳道:“他们有刀,你们可得小心”。 李叔笑了笑,那手比了一个开枪的姿势,随即打了电话给滩区乡派出所。挂断电话道:“都安排好了,晓阳回去上班,朝阳给我去抓人”。下楼的时候,拍了拍刑警队的门,道:“带上家伙,快,干活”。 一行三辆便车,七八个人沿着两高路走了一段,又转入黄河大堤,晃晃悠悠一个半小时,才来到了目的地的村子。 冬小麦已经冒芽,昨天降温,庄稼地里还有一层薄霜。 滩区派出所的几人已经穿了便衣,大家裹着军大衣,骑着摩托车正在等待,汇合之后,带队的张所长道:“李局,人都盯住了,几个人正在家里耍大刀那”。 一行人就朝着目标进发,李叔一脸的淡定,后面车上的几人早已经摩拳擦掌,对付小偷小摸,出动了刑警队,多少有些大材小用。王守谦坐在副驾驶,掏出了家伙,擦了擦,又放进了包里。 到了胡同口,大家也就下了车,一行人十二三个就靠了上去,我跟在最后,到了一户家门口,就听到了里面嘻嘻哈哈的声音。 一人上前敲门,道:“满书,满书在家不,看门,我是你二哥”。 看来还是找了村里的村长带路。那边应了一声,道:“二哥来了,去开门”。 李叔背着手就在后面看着,王守谦伸出手,做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战术动作,那意思我也看懂了,准备拿人。 听到了木门上门闩打开的声音,门一开,王守谦一挥手埋伏在门旁的几人鱼贯而入,不许动不许动,老实点。派出所的。 我和李叔也忙进去了。 就看到里面五六个人正拿着刀枪剑棍的练着武术。一时之间,对方的人被这突发情况 都吓得呆住了。 顷刻间,我就看到了向涛手里拿着一根长棍,不知谁喊了一声,跟他们拼了,这几人就拿着家伙要往前冲。 王守谦也不慌张,直接从手包里掏出了家伙,对着中间的人一指。中间的汉子年龄稍大,坐在凳子上,看着王守谦掏出了家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乞喊道:“政府,政府、我错了,我错了”。 向涛还是有脾气,大喊一声,李朝阳,我…… 王守谦走向前,并不客气,正反两个耳光,啪、啪,我看着都有些心疼,向涛,打哭了…… 就这样结束了战斗。 人直接带回了滩区派出所,刑大的人亲自审问,李叔交代了几句,就带着我回了县城。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被通知开会,地区组织部部长于伟正亲自出席,但是于伟正并未坐在中间,中间坐着一位颇为儒雅的中年干部。 同志们,现在开会,根据安排,我们今天召开会议,按照有关规定和相关程序,主要是推选一名地厅级正职干部。下面我首先介绍考察组,他们是省委组织部干部三处处长…… 听到地厅级正职人选,下面一下就炸了锅,而我心中疑惑,只有一个名额?邓叔叔,地区副专员怎么没了? 第114章 邓县损失太大了 县里召开干部大会,地区组织部部长于伟正亲自出席,但主席台上,于伟正只能坐在侧边,坐在主席台中间是省委组织部干部三处的处长彭洪伟,右边则是考核组副组长,省纪委的一位副处长。 于伟正主持会议,干部大会都有固定的规则和程序,就连主持人宣读的稿子都是严格按照步骤来的,下面坐着的是县四套班子的领导干部和局委办、乡镇,县属国有企业的一二把手,县大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 对于钟毅破格提拔为地厅级正职干部,县里的干部都认为是实至名归,钟毅来了几年,县里改变不少,两高路修通在即,县工业园区挂牌成立,大大小小的企业落地已近十家,各个乡镇除了滩区集体企业都有了零的突破。钟毅拍板率先在全地区解决了乡镇教师兜底转正的政策,直面问题将各乡镇拖欠老革命的补贴全部发放到位,县一中起了新学校,各个乡村学校也采取了加固的措施。钟毅大力提拔了几批的年轻干部,孙友福至今还是地区最年轻处级干部的保持者……。当年,邓叔叔初任县长,在和钟毅的磨合期,俩人还有一些摩擦。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俩人过了磨合期之后,两人缔结了战友加兄弟一般的情谊。只是可惜邓叔叔,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入考核对象……,万千思绪,被彭洪伟的声音打断。 同志们,省委将钟毅同志纳入地厅级干部正职破格提拔的对象,满怀着对我们地委、平安县党委政府、对平安全县八十九万干部群众和钟毅同志个人的信任和期待,希望大家本着对组织、对事业、对省委和对钟毅同志个人负责的态度,如实与考察组进行谈话,实事求是地进行测评投票。此次考察由省委组织部负责,由省纪委全程监督,下面请工作人员先行发放干部测评票……。 这次属于破格提拔,不等于一般的干部选拔程序,再加上是地厅级干部正职,所有人都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拿起了笔,就勾上了同意。还有一些其他的选项,自然也都是同意。 投了票,就进入了谈话阶段,大家心里并没有多少欣喜,不少人都在担心,钟毅这次真的要走了吗? 谈话考察分了三个组,县领导班子为第一谈话组,县直单位和县属企业为第二谈话组,各乡镇为第三谈话组。这次考核谈话,平时喜欢那鼻眼看人的县委组织部的干部都成了外围打杂的人,也就是负责喊喊人签签表,态度也谦和了不少。 看着众人排队等着谈话,我们安平的后面是柳集,晓阳在柳集待了两年多,我们和柳集一起合营建筑公司,偶尔无事的时候,柳集也是与我们安平的干部一起喝喝酒,打打酒仗联络一下感情。 杜书记看了看前后,并无人注意到我们,悄声道:“朝阳,咱钟书记要走了,心里还真是多少有些舍不得,我听说钟书记在地区谈话的时候,明确表示自己不想走,想着修通了两高路再走,没想到,根本就不是去省城,还是在地区,真是皆大欢喜啊。” 听完之后,我猛地想起了张叔的话,这次钟毅的去向,只有县委班子的人才知道,怎么老杜也知道。看来,县委班子的保密工作还是不够扎实啊。这也就是晓阳说的,过命的朋友还有朋友,家人也有亲戚,所以这很多工作是无法做到保密的,特别是人事任免,一有风吹草动,已是人尽皆知。 我故作疑惑地问道:“真的是地委书记?” 老杜笑道,你小子可是不实诚,你能不知道老杜去地区?你邓大爷,真是好样的,早上我可听说,主动承担了落实计生不力的所有责任,所以这次才没有考核。这消息你可得保密,这是县委班子才知道的机密。 谈话进行得很慢,似乎每个人都有很多话要说,大家会议室坐得无聊,不少人则到了楼下的大院里散步抽烟。 我和老杜在楼下闲聊,就看到了马叔和我们以前的副书记,现在的化肥厂书记老王和一群人在一起吹牛。 干部开会的间隙,总是三五成群,但一群人之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成为大家围拢的目标和对象,乡镇干部围拢县城干部,县城干部围拢权力核心部门的干部,县里的几个局长,像如今在财政局当局长的马叔、交通局的局长陈解放手里的烟是掐灭了一支又燃上一支。 老王以前在安平当副书记的时候,这种与财政局长、交通局长说话吹牛的小圈子,是挤不进去的。也只有和什么科协、档案、地震、气象几个养老的老哥哥在一起吹一吹秦皇汉武谁领风骚了。如今作为化肥厂的书记,化肥厂的效益已经成为县里国企的领头羊,特别是我们的农村乡镇,农忙需要追肥的时候,化肥厂的门口车队能排到一公里。 王为民一改农民干部形象,梳着大背头,打着摩丝,一身宽大的西装掩盖不住那啤酒肚,油光锃亮的皮鞋光彩照人,这老王可不就是一副成功企业家的形象,站在圈里的老王侃侃而谈,现在国家已经放开了烟酒糖厂的价格控制,以后粮食的价格还会再涨,我们的化肥也不能亏本卖啊…… 见几人聊得火热,我并没有往上凑,心里想着阿姨说的话,退一步乾坤大,饶一着万虑休,人多不逞口舌之快,就自顾自地掏出了烟,一个人在边上抽着。弹了烟灰三两下,向建民、卢卫东俩人相伴而来,与我打着招呼,俩人毕恭毕敬地喊了句李乡长。 看着两人,年龄不过比我小三四岁,看着俩人,我心里想,这好像刚入乡大院的自己。对谁都是毕恭毕敬客客气气,如今不过三四年光景,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小李这两个字了。 与俩人发了烟,不多会晓阳文静和李剑锋也转了过来,我们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谈话,看来是要谈上一天。现在县里已经到处在传钟毅和邓牧为要走的消息,就连我们小区一贯不关心时事的看门大爷,昨天买烟的时候,都发出一声长叹,说是县医院的职工打算到时候去送一送两人,还颇为关切地道你媳妇怀孕了就别去了,你肯定是要去的,毕竟你们吃公家饭的,更得感谢钟毅和邓牧为,只是没有想到,邓牧为不走了。 我们几人聊着天,不断地有人加入,不知不觉,我们身边也聚拢了一个年轻干部的圈子。 晓阳和文静都谈了话,文静不是一把手,本无资格谈话,但是工业园区特殊,张叔是兼任了工业园区的书记、主任,文静是明确为正科级的常务副主任,所以文静也来参加谈话。 俩人谈完话,我心里痒痒的,想问问邓叔叔的事,但是这个场合,晓阳我俩一般不多说话,好似形同陌路一般。 正说着话,工商局的局长蔡庆华悄悄走到了晓阳跟前,笑着道:“晓阳镇长,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蔡庆华也是晓阳一批提拔的干部,曾经党校培训的同学,晓阳当时就说,这教室里二十个新提拔的副科级干部才是未来,想着现在的局面,这批新提拔的正科级干部,多数几个都是曾经当年的培训班的学员。 蔡庆华主动相邀,晓阳没有拒绝的道理,俩人笑着就走向了旁边的小花坛。和乡里的花坛那红砖随便垒起来不同,县委大院的花园呈一个标准的圆形,除了冬青郁郁葱葱之外,这个季节其他花卉都已经凋落。花园的正中间,一根旗杆耸立,鲜艳的红旗迎风招展。 这边开着干部大会,滩区派出所的审讯室里热闹非凡,昨天的时候,李叔在车上跟我说,你这堂弟,以后别想着再走这条邪路了。 向涛被单独铐在了一间办公室,既没有人问,也没有人打,之所以没有人打,是因为隔壁的几个屋里从昨天人被抓回来之后,就不断地有哀嚎声。等到吃饭的时候,王守谦的几个人还不忘拉着向涛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只是等吃了饭,接着拷回去。向涛铐着的时候,大家看不见,但是向涛和刑警队派出所一帮子人在办公室对面的食堂里吃香喝辣的时候,这些人都是看得一清二楚。 王守谦本想着,将这伙人抓了交给派出所也就算了,但是在这什么师父的家里,搜出了不少的刀具,就想着有枣没枣打上三杆子,结果一问根本停不下来,这伙人是个大的团伙,里里外外交代了二三十起偷盗案。 县刑警队算是县公安局最为精锐的一班人,李叔来了之后,又抽调了基层所几个科班出身的警校生,充实了刑警队,刑警队顺势也成立了三个中队,李叔找老马又协调了一些经费,补充了一批急需的装备,增发了一些补贴,大家的干劲明显比以前的足了。 王守谦几人分了组,两人一班,每个人先是一顿招呼,招呼完之后就拿着讯问笔录,就两个字,说吧。 这群人看起来都是硬骨头,堂屋的中间放着关公像,但是进了派出所,再加上一套流程,早就已经服服帖帖,原本是想问在后王寨偷猪偷羊的事,结果这伙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收不住,没办法,只有又喊了临近几个所的警力来支援。基本上把以大师兄为首的团伙摸清楚了。 我们正在下面聊天,等待着谈话,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驶入了县委大院,李叔披着外套,手里拿着自己的皮包,匆匆下了楼。 李叔出来,看到大院里这么多人,也放慢了脚步,与大家笑呵呵地打着招呼,看到我之后,忙挥了挥手。 谈了没? 没有李叔,我们安平排在第六位,估计要下午了。 李叔随手把手包丢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倚在门口道:“这次钓到大鱼了,这功劳我给你堂弟算上”。 然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次你邓大爷损失太大了,副专员的位置,泡汤了。” 有这么严重? 省上领导的批示,暂不考虑提拔使用,毕竟上面对待这个基本国策,是必须坚持的红线。 我们安平不也是这样吗?省上领导不也是说,发展中的问题发展中解决。 李叔道:你那个最多算是安平的内部问题,是地区来的调查组。现在是上面有人反映咱们县里落实计生工作不力,你邓大爷昨天已经给考察组和地委做了检讨,县委是部署安排了,是县政府落实工作不力。所以,省上才考虑暂缓你邓大爷的副专员考察,这一缓就有了变数。这个事情现在可不同于安平上回的事,这个可是你上我下的斗争。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也就上了车。 中午的时候,谈话也没有到安平,组织部的人传话过来,一点钟之后再继续谈,大家吃饭。人还没散,就看到组织部的于伟正和钟毅邓叔叔陪着彭洪伟和省上考察组的干部们出来了,十多个人个个气宇轩昂、昂首阔步,脸上洋溢着自信与淡定,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大家不自主地让开了路。 郑红旗走在最后,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但稍微一想也可理解,按照传言的版本,钟毅和邓叔叔此次都要高就,县委书记和县长都会出缺,这样的话,身为党委副书记的刘乾坤和身为常务副县长的郑红旗都有可能进步。在郑红旗看来,自己接替钟毅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当个一县之长也是符合预期的。但如今邓牧为不走了,自己的资历和背景,怎么可能越过邓牧为成为县委书记,而更让郑红旗绝望的是自己的老领导现在的齐专员并未接替周鸿基成为地委书记,而是钟毅上任,这让自己的老领导最近情绪十分低落。 干部最怕的从来不是工作上的艰难险阻,而是仕途上的一览无余,失去了希望的未来,拥有让人羡慕的现在也没什么滋味。 县委常委、委办主任张庆合在耳边吩咐着,府办主任齐江海小跑几步,就安茶安座去了。 县委食堂里面有几个包间,是钟毅之前就已经装修出来的,除了平时接待领导,一般情况下并不使用。 县委大院食堂没有办法一次性承担这么多人共同用餐,我和晓阳带着剑锋文静就一起回了家。 剑锋心情不错,拉着我轻声道:“大哥,咱可告诉你,兄弟今天我可比钟书记还高兴,以后咱俩可平级了”。 咋,今天投票你比钟书记票数高? 剑锋斜看了我一眼,道:“可不敢乱说”,随手指了指文静和晓阳,又道:“前面的可是四个人”。 我马上停住脚步,悄声道:“你咋知道,晓阳是双胞胎?” 剑锋听闻,也不再走,一下愣住了,摇了摇头道:“你说你的命,咋就这么好”。又故作生气道:“那前面的人是五个”。 我看了看剑锋,又看了看文静,悄声笑道:“你小子才把事办成?” 剑锋气冲冲地道:“要不是有计划生育,我非得超过你”。 到了家,阿姨看我们一起回来,忙吩咐道朝阳给剑锋倒水,文静晓阳来跟我帮厨,三人忙张罗着去了厨房。我去邓叔叔的书房取了茶叶,在客厅里找了暖水壶。剑锋悄声道,你这女婿真是被当成了儿,这书房都可以随便进了。 我笑道:“自己的家我还客气?” 剑锋道:“你这女婿当的,成儿啦”。 邓叔叔的事,不知道阿姨晓阳他们是否知道,但是家里的规矩我们都在遵守,不聊及工作话题,更不再有家人之外的人说什么人事安排。 阿姨厨艺好,做饭快,文静和晓阳在厨房不时笑声不断,阿姨被她俩逗得也是开怀大笑。 剑锋悄声道:“听说邓县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呀,这事没啥呀。 李剑锋端着茶,道:“我说了你别告诉别人,他嘛的影响大了,本来地区的老齐计划得好好的,喊我爹下来干县委书记,郑红旗当县长,结果好了,齐专员满盘皆输了”。 这对我来讲,是个消息比气象卫星上天的新闻还劲爆不少,但是我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稳住神态。我端起茶杯,吹了吹,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 李剑锋端起茶杯,一脸崇拜地道:“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我这县太子的损失有多大,你倒好还是县驸马,好在钟书记和我爹关系也不错,说不定我爹直接去地委当秘书长”。 你这都啥跟啥呀。 闲聊了会,我心中暗道,看来齐专员在下一盘大棋呀,毕竟李学武干过县委副书记,地区交通局干了一段时间后又去了地区办公室任主任,如果来到县城再任县委书记,也算是合情合理。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不变化领导一句话。 四菜一汤一会也就上了桌,草草吃了午饭已过一点,晓阳和文静都已经谈过话,自然不必再去,我和剑锋下午又等谈话。吃饭的时候不见阿姨有何异常,反而是一脸云淡风轻,谈笑风生。 下午谈话吴香梅在我前面,等了半个小时,吴香梅才出来,只是吴香梅出来的时候,红着眼圈。我进去之后,里面是一男一女两位干部,女的也擦着眼角,我不知道吴香梅说了啥,能把考察组的干部说哭。 考察组的男干部舒了口气,看了看名册,说道:“李朝阳同志是吧,根据安排,请谈一谈你对钟毅同志的看法”。 钟毅书记从一位好领导、好干部、好书记,他一心为了群众,全身心地投入在工作中,带领着我们县探索工业强县,我们县的工业、两高路,我们安平乡的高粱红酒厂、地毯厂…… 两位同志分工明确,男的负责问,女的负责写,操着一口标准的省城口音。 李朝阳同志,您说得很好,请你再谈一谈钟毅同志在群众工作中,做出了哪些具体工作,这个老革命的事可以不谈了,已经有几位同志谈过了。 我想了想,又想起了钟毅为我的大哥申请烈士的事。我的大哥,李向阳同志,曾经是一位民办代课教师,为了救学生牺牲了,因为政策上的事,烈士申请……,批复下来后,钟毅书记亲自带着全县的干部,宣读了两份批复,一份是关于我大哥转正为正式教师的,一份则是批准我大哥李向阳同志为烈士的批复。 话音说完,这记录的女同志又啪啪地掉眼泪。旁边的男同志也是眼角泛红,起身道:“李朝阳同志,我们向英雄的家属致敬,向钟书记致敬”。 出门前,我也平复了情绪。 晚上的时候,邓叔叔没有回家吃饭,阿姨又在厨房忙忙碌碌,晓阳说了工商局局长蔡庆华已经做了安排,工商局已经免了崔副所长的职务,准备从下面乡镇选派一个有经验的所长过来到城关镇负责。 晚上做饭更快,中午的四个菜,对付了一下又成了两个菜,阿姨自己做了胡辣汤,晓阳很爱喝,虽然我很想问一问邓叔叔下一步的安排,但还是没有说出口。知到快吃了饭,阿姨笑道,我看你俩是越来越稳重了,你爸这么大的事,你俩都能沉在肚子里。 晓阳道:“就是问你也不知道,就是你知道也不说,我俩干脆不问了呗”。 阿姨道:“这事我咋能不知道,还是我让你爸主动把这全部拦了下来”。 晓阳道:“妈,我就知道是你的主意,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我爸能不能承担得起这个结果,毕竟爸也不年轻了”。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让你爸主动承担,这也是你爸的意思。这件事如果你说它大,它就很大,你说它不大,它也就不大。你们俩是在职的领导干部,现在上级抓得最为主要的就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一个中心是什么?就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钟毅和你爸是抓住了这个中心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中心钟毅书记才获得破格提拔的机会。老人家说,一旦你抓住了主要矛盾,其他矛盾也就迎刃而解了。有时候成全别人就是成全自己,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你爸和钟书记两个人都去推这事是什么局面?我告诉你们,最好局面就是两个人都提拔无望,最为关键的是会让省上领导觉得俩人都没有格局和担当。但是你爸主动承担了,钟书记接替周书记的概率就很大,你们分析一下,钟书记都是地委书记了,下一步,你爸能吃亏。以前就和你们说过,争才是不争,不争才是争。 晓阳点了点头道:“懂了妈,以退为进。” 阿姨道:错了,不是以退为进,而是做好真正顾全大局的准备。退了不一定能进,但是进了早晚也得退,我们呀也从来不是和别人争,而是和自己争,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所以啊,你们不要求什么位置,但求一个自己内心的淡定与从容,顺其自然就好了。 晓阳挥了挥手道:“你这个说法我们年轻人做不到做不到”。 阿姨笑道:“知道你们做不到,但是道理你们要懂,你们长远看,你爸不会吃亏的”。 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公安局找李叔,李叔打着哈欠,给我倒了水,道:“这个大师兄在安平柳集一带盘踞多年,我还以为是个一呼百应的狠角色,咱老李调了八九十个干警,冲锋枪都调了四支,这什么大师兄看着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结果他娘的看见咱们这阵仗,直接吓哭了,你都不知道,那哭得委屈的劲头,我手底下的人都看蒙了,你说这都哪跟哪呀”。 不是吧李叔,就这么个货色还领着一帮子徒子徒孙的,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抓什么错的人,这家伙靠着自己的长相坑蒙拐骗的,整日玩一些下油锅、上刀山的鬼把戏,就让底下的人去偷养活他,昨天被守谦他们收拾惨了。 我二婶家的钱? 哎,你先别说你二婶家的钱,你不来我还忘了,你二婶和以前的几起案子可能还有牵扯,你二婶在里面好像也是个什么角色,现在守谦他们还在问。 听到二婶涉案,我有些诧异,道:“不是吧我的亲叔” 哎哎,你亲叔在里面蹲着那。 不是,李叔,你可得帮我,我叔被抓了,不能再把婶抓起来吧。 李叔起了身,道:朝阳,这事你先别掺和,等问清楚再说,我要看你二婶的涉案的性质,你堂弟不满十八好办,你二婶如果性质严重,这事就很麻烦。 李叔摸了烟,递给我道:“王守谦说了,他们呢问出来了,你们家的羊,是你堂弟领着去偷的”。 一时之间,我拿着打火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给李叔点了烟,道:“这事,李叔,咱不跟家里说了,太丢人了”。 下午的时候,地区考察组结束了考察,从县委书记直接提拔为地委书记,在当时不能说是绝无仅有,但先例不多,所以省上的操作十分的谨慎。 钟书记邓叔叔送别考察组,彭处长握着钟书记的手,说道:“自己从事干部考察多年,从来没有一个地方的干部投票得票率是满票,从来没有一个地方的干部的叙述,让我们考察组的干部几度落泪。钟书记,邓县长,你们辛苦了。” 于伟正内心也很忐忑,无论什么也没想到,昨天还是自己下属的钟毅,再过几天就将成为自己的直接领导。 握别之后,一行三辆黑色轿车驶出了县委大院。 钟毅望着邓牧为,主动伸出了手,两只手有力地握在了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过两天,向涛也就被放了回来,二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到了向涛回家,心里才踏实了。 年轻的向涛,这下是见识了秤砣是铁打的,而所谓的师父那扑通一跪,在他尚不成熟的心理上又挖了一道口子。向涛扭曲的价值观彻底崩塌了。 李叔交代了王守谦,好好教育下向涛。所以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的权利,向涛也是没少挨揍,除了挨揍自然也是看着了自己那些所谓的江湖大哥,在国家机器面前是如此的乖巧。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温柔感召下,所谓的师兄弟争相举报争取立功。若不是向涛有着未成年人的这个金钟罩,罪责不会比二叔轻。 二婶心痛地看着向涛,道:“二涛,咱们和他们没完。等到你爸出来,让你们把咱们浙西师兄师弟组织起来。别看李朝阳给你凤姐和你大哥找了工作,他们是心亏,如果不是他你爸能被抓”。 向涛道:“娘,我觉得,你可能误会我朝阳哥了,人家公安说了,要不是朝阳哥,说不定我这次也出不来了。” 你别傻了儿子,他们和李朝阳是一伙的,你的那些师父,最讲兄弟情义,不然的话,有些事娘也参与了,怎么没人来找我,还是你那些师父嘴巴严。 正说着话,有人就敲了门,二婶道。咱就都不开代销点了,谁还敲咱们的门? 正打算去开门,就进来了几个身着便装的人。 你好,我们是县公安局刑警队的,请跟我们走一趟。 向涛后退几步,大声喊道:“娘,快跑。” 第115章 钟毅走马上任 抓捕二婶,原本是不需要刑警队出面的,对于一个农村的妇女来讲,派出所来两个临时工都可以对付。但是县里出动了公安局刑警队,只是带队的不是刑警队长王守谦,之所以出动刑警,是因为县公安局已经将此案直接提级办理,由刑警大队牵头,安平、柳集、滩区四个派出所抽出警力配合,查获了以大师兄孙东豪为首的偷盗犯罪团伙,孙家豪以武术传承为幌子,以师兄弟情谊为纽带,聚集了一大批人从事偷盗犯罪活动,这个团伙涉及人员三十多人,二婶在里面还是一名特殊角色。 向涛看到了几个自称公安的人,忙大声喊道:“娘、娘,快跑,快跑”。 二婶反应过来,马上起身去爬墙,但爬了两次,都没有爬上去,出警的中队长并不慌张,双手环抱在胸前,道:“吕秀菊,别怕了,墙头外面也是我们的人。” 二婶不服气,开始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向涛虽然向上前护母,但是才从滩区派出所放出来的向涛已经吓破了胆,那些所谓师叔师伯师兄师弟在派出所的那个腌臜形象已经让向涛深深地记在了脑海之中,师傅所讲的什么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不过是让人偷盗的幌子,自己的过去是多么的幼稚。 只见刑警队的几人,穿着便装,守在墙根上抽着烟,听着里面二婶的无理取闹。几个邻近的乡邻已经察觉到不对,正在门口不断地张望,有和我们家相近的人已经去找了我的父母,毕竟这伙人没穿警服。谁也不知道是来寻仇还是来打架的,作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乡亲,二叔又不在,也只有看热闹的份。 父亲最为亲近的本就二叔一人,听到邻居这么说,父亲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母亲丢了针线俩人便一路小跑来到了二叔家门口,还未走到就听到向涛号啕大哭,哭声越大,父母走得越快,走到门口,刑警队的人已经开始控制局面,进屋进行了搜查。 你们是干啥的?大白天的一个妇女一个孩子被你们欺负成啥样了。 你是干啥的? 我是孩子的亲大爷。 守门的刑警看了父亲一眼。道:“公安局的,在办案。” 父亲一听是公安局的,顿时也是没了脾气,虽然我和晓阳、二哥都吃上了商品粮,但是作为农村的普通群众,对于穿制服的公安干警,有着天然的恐惧。 低声说道:“领导,俺儿媳妇是邓晓阳,是城关镇的镇长,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这次刑警中队出动,刑警大队的大队长王守谦早就交代了,受案的吕秀菊和邓县家是亲戚,要注意影响。听着父亲自报家门,看守的一人道:“头,这是邓镇长的公爹”。 中队长霍彬挥了挥手,父母二人就放了进去。 看着二婶秀菊被戴上了手铐,向涛在旁边被人控制着,父亲忙说道:“老总,这是犯了啥事了”。 霍彬长期都在刑警队,识人无数,也是晓阳二哥晓勇的警校同学,知道老人是晓阳的公爹,不再那么绷着脸,说道:“大爷,吕秀菊现在涉案,我们现在正在调查,这孩子刚放出来,大爷,你帮我们把孩子看好吧”。 几人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翻出来不少的麻将和几把刀具,其他也无他物。 父亲忙解释道:“麻将早就没搞了,这刀啥的也是孩子平时练武用的”。 霍彬捡起了一把刀,这刀是钢刀,用大拇手指刮了刮刀刃,又看了看,道:“大爷,这刀别的不说,就是这刃都开好了,平时小孩子练武术,哪能用这种刀”。 二婶也没有了刚才的神气,也是祈求道:“有刀也不能说明啥呀,我们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你们抓我干啥。” 霍彬道:“吕秀菊,你是没杀人没放火,但是最近这些天你干啥了你自己不清楚吗?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能抓你?” 我的母亲看着二婶被如此对待,虽然平日里和二婶多多少少有些不对付,但是这个时候还是想着为二婶说上几句好话。 母亲道:“同志,你们不是搞错了吧,秀菊这些天都在工地上做饭,能干啥事”。 霍彬道:“大娘,吕秀菊是在工地上干了一段时间,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内,她一边在工地上做饭,一边帮助盗窃团伙销赃,怎么样,吕秀菊,我们没说错吧”。 听到霍彬这样说,二婶一下如同霜打的茄子,瘫坐在地上,自觉丢人的向涛也不再声张,二婶心如死灰地道:“别搜了,所有的钱都拿给大师兄孙家豪了,我被他给骗了”。说完之后也就哭了起来。 霍彬看了看手表,道:“那就这样,把人带走调查”。 刑警队的几人也就上下其手,架着二婶的两个胳膊也就要出门,向涛哭着起身,被我父母抓住,二婶看到这样,一使劲也就挣脱了,跑到向涛面前,抱着向涛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小涛,娘错了,娘对不起你,对不起凤,对不起向波,也对不起你爸。母子两人抱头痛哭了一会,母亲看得也是忍不住掉眼泪。 霍彬看了看,又挥了挥手,几个刑警的同志,就上了前,二婶突然跪了下来,对着父母猛地磕头,一边磕一边说:“大哥大嫂,三个孩子,就交给你们了”。 父亲已老泪纵横,恨铁不成钢地道:“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说你咋办这糊涂事”。 二婶,没有解释。 随着一声警笛,两辆警车带着二婶的无限悔恨驶离了李举人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二婶被抓的消息马上就传遍了李举人庄,如同核辐射一般,十里八乡的都是乡邻,安平乡也已是尽人皆知。 向凤向波虽不愿接受现实,但还是选择面对现实,向涛也自觉无脸待在家里,二哥正阳借了摩托车,就把向涛送进了城里,就和向波向凤一起,住进了城关镇与工业园区联营的汽车运输公司的宿舍。 二婶涉案被抓,晓阳十分意外,在结婚之前,晓阳对二婶已经有了印象,那个时候的二婶还是一副农村妇女的标准形象,怎么三四年的光景,二婶就敢帮着犯罪团伙去销赃那?二叔以前习武,本想着靠练习武术来在村里说话硬起来,但双拳难敌四手,想着靠拳头撑门面的二叔始终没有靠着拳头在村里说上那么几句硬话,反倒是现在,又在村里搞起了赌场,二婶又跟着去销赃。晓阳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分析道:“朝阳,你说会不会是你娶了我,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那”。 看着晓阳说得随意,但这个问题我不得不去思考,如果我没有娶晓阳,先不说我能否成为安平乡的代理乡长,就是在安平能否成为像吴姐一样的工人都很难说。而和晓阳结婚之后,大家的生意也是有声有色,二哥砖厂的副厂长干得也是得心应手。芳芳没有嫌弃我们家的贫穷要和二哥结婚,舒阳考上了省城最好的大学,恩阳也就是晓阳一句话,就去了县一中读书。环美公司资助的小学是全县第一所建设在农村的二层教学楼。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晓阳有关,就连村里人都讲,就连我们县的交警见了李举人庄的驴车都要敬礼,我知道这多少带了些调侃的味道,但李举人庄在安平应是受到了特殊的照顾,乡里不少的村听说县里放开了砖窑厂建设的限制,都想着申请贷款,村民集资办一个砖窑厂,但安平只批下来两个,一个是李举人庄,一个是吴河。有纲叔家的二胜放弃了身份,直接成了李举人庄砖窑厂的发起人,据说已经集结了三四十人的大户,打算盖砖窑厂。 临产在即,晓阳还在学习,桌子上放着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法》。这本4月1日刚刚出台的法律,给了厂长更大的经营自主权,现在上面的政策变化不小,特别是关于农业和经济的,晓阳放下笔,递给我一份文件,《关于加强物价管理严格控制物价上涨的决定》。晓阳说道,这个通知出得太及时了,现在物价涨得太快了,你现在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养活你自己的,你说孩子出生了咋整,嫁给你真是亏大了。 我摸了摸兜,道:“我这工作几年的工资都给了你,不能算下来,我还倒欠你的钱吧”。 晓阳笑了笑,领导,你都安平乡的乡长了,什么钱不钱的,这样吧,看你最近辛苦,我犒劳一下你,咱们去落实一下基本国策,说罢,脸上多了一片绯红。 我看着晓阳,道:“现在能行?” 晓阳道:“能不能你来了就知道”。 第二天怎么也起不来,但今天还要协调信用社给两家砖窑厂贷款的事,还是起了床,在城关镇简单吃了早饭,就上班去了。 省委常委会已经研究,批准了钟毅为地委书记,省委组织部的部长曹立人将亲自出席地区干部大会。 在城关镇,晓阳正同韦勇研究着洗衣粉厂建设的可行性,打算派出招商组,联同县外经委一起再去上海对接,城关镇的前任镇长祝秀已经任了地区驻上海办事处的副主任,成为地区工资最高的副处级干部。晓阳与祝秀打了几次电话,直接表达了城关镇想引进洗衣粉厂的项目。如今祝秀成为副处级,但是远在上海,在繁华都市十里洋场,完全找不到当领导的感觉。颇有一种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的感觉。祝秀也有意为城关镇促成此事,已经初步与洗衣粉厂做了对接。 俩人正研究着方案,就看到汽车联营公司的一个售票员急匆匆地赶过来,也没敲门,直接喊道:“晓阳姐,你快去看看吧,向凤老家的什么人带了一帮子人,要向凤还钱,还把李向凤的弟弟给打了”。 晓阳一听,道:“韦叔,快,开车去看看”。 老韦道:“要不要通知派出所?” 晓阳问道:“现在还在打没有?” 没有了没有了,只是喊什么退钱。 老韦掐灭了烟头,道:“我马上开车去”。一声马达轰鸣,老韦带着晓阳和来报信的人就一同到了汽车联营公司。这汽车联营公司的办公点原本是城关镇小学校,前年的时候城关镇建好了一所新的小学,这处院子就闲置了。城关镇与工业园区一起搞汽车运输联营公司,因为停车需要院落,就先把这学校利用了起来。 城关镇大院离这不远,不多会汽车就开到了城关镇大院,这个点已经出车了,城关镇的院子里空空落落,只有靠墙的棚子下面零星地停着几辆车。晓阳肚子有些不舒服,就在车上缓了一会,只看到大院的中间停了一辆农用拖拉机,老老少少的二三十人正将向凤和向涛、向波三人围拢了起来,向涛向波俩人鼻青脸肿,向凤在后面拉着向涛向波不断地抽泣。这群人不断地在谩骂,一家人都是小偷,都是贼,谁和你们这样的人家成亲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晓阳听了几句,自是知道了怎么回事,打开车门的时候,老韦已经顶在了前面,老韦本身就是一副干部模样,又是在城关镇的老资历,从来都是骂人的份,发起脾气了自带着一股领导干部的霸气,这个时候的老韦自然知道被欺负的几人都是什么人。撸了撸袖子道:“你们要是谁再多骂一句,我让你们出不了大门信不信”。 几人一看知道这是当官的,看气质打扮直接写在脸上的就是惹不起惹不起。 晓阳一手捂着肚子,慢慢地走了过来,看着委屈的三兄妹,又看了看这群来退婚的人,晓阳说道:“多少钱呀,把我们的人打成这样”。 为首的一位妇人应是向凤名义上未来的婆婆,道:“你也是这汽车厂当官的吧,我告诉你,为了娶这个儿媳妇,俺们是把能借的都借了,两千块钱呀。你说她爹不正干也就算了,她娘也不正干,你说这李向凤以后娶回了家,能正干。我们不管,那些拿的东西我们不要了,但是两千块钱给我们。” 只见这妇人旁边有一男子,手一直蜷着,看起来少说比向凤大了四五岁,看起来也是老实巴交的。 晓阳道,不就是两千块钱嘛,你们有必要来这么多人,还把我们的人打成这样,韦叔,你去公司财务上拿两千块钱给他们,回来我还给他们。 老韦知道,这事是家务事,已经看出来晓阳不愿和这帮人纠缠,就去了财务室,借了两千块钱出来。老韦本想拿给晓阳,但是晓阳递了一个眼神,道:“韦叔,让他们写个条子,就给他们”。 说罢打开了手包,拿出了纸笔,就递了过去。对面的人看拿了钱出来,也是见好就收了,签了收条便要走。 晓阳喊道:“拿了钱就想走啊,我告诉你们,向凤以后和你们家再无关系,但是你们打了人,我们会去医院检查,要是皮外伤,我们就当做打架斗殴,要是有什么不对,你们谁打的人,到时候自己站出来”。 晓阳说话声音不大,但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而联营公司的经理,也招呼了一些人,已经等在了门口,只等老韦一声吩咐,就可以锁上大门,通知派出所,以扰乱秩序的名义把人扣了,人只要交到派出所,别说带走两千块钱,就是把两千块钱留下也算不得完。 老韦低声道:“要不要把人扣下来?” 晓阳看了看委屈的向凤,还是说了句韦叔,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说罢从包里掏出了手绢,慢慢走上前,给向凤擦了擦脸。向凤姐弟三人道不尽的委屈与怜楚。向凤一把抱住晓阳,哭着喊了声,三嫂,我们不干了,我们回家,我们想俺爹想俺娘。 晓阳道:“向凤,三嫂家就是你们家,三嫂在,以后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们”。 又过两天,副省长、地委书记周鸿基、组织部部长于伟正亲自出席了县里的干部大会,宣布了地委关于平安县委领导调整的决定,免去钟毅平安县委书记职务,另有任命。邓牧为同志临时负责平安县委全面工作。干部大会上,钟毅作表态发言。 同志们,从曹河来到安平,已近五年,五年时间,在省委、地委的领导下,在牧为同志和全县干部群众的支持下,我们认真贯彻初级阶段“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围绕工业强县的目标,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成绩,地毯厂、高粱红酒厂、第一家外资背景的企业、工业园区……但相比之下,我认为这些成绩微不足道,收获最大的是奋斗历程中点点滴滴的感动,孙友福、李朝阳、李剑锋和赵文静同志赴上海招商,啃发霉的包子,喝厕所的凉水;全县妇女同志集体剪发支持企业渡过难关,让咱们县落户了第一家大型企业。全县老少爷们吃了三代苦,打通两高路,十万男儿磨烂了鞋、磨破了手,无一退缩;李向阳同志大雨倾盆为了救咱们的孩子英勇牺牲。回忆过往历历在目,令人难以忘怀。同志们,我感恩我们的组织给了我五年时间,与咱们无私的人民,伟大的群众在拔掉穷根的致富路上携手并进,同舟共济,共同奋斗了五年。回味过去我深感自己做得离组织要求、群众期待还有很大差距。工业强县的基础还十分薄弱,农业生产仍处在靠天吃饭的原始阶段,工农贸一体化刚刚起步,两高路的修建还有一些后续工程没有完成,全县大部分中小学校没有完成新建翻建的目标,大部分群众刚刚解决了温饱,不少群众生活还非常困难,每每想到这里,我都深感愧疚和自责。展望未来,对标先进,我们机遇与挑战并存,困难与希望同在。在通往致富路上的漫漫征途中,我相信下一届县委班子有能力有智慧有胆气干得更好。同志们,临别之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周鸿基道:同志们,省委、地委对钟毅同志的工作十分满意,咱们县上在以钟毅同志为班长的班子领导下,苦干实干,会干敢干,不少的工作走在了地区乃至全省的前列,取得了历史性的成绩。刚刚钟毅同志做了告别发言,讲得实在,说得真诚。当前,我们省和地区都面临难得的历史机遇和有利条件,我们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敢作敢为,先行先试,杀出一条血路来…… 在经久不息的雷鸣声中,干部大会结束。周鸿基、于伟正、钟毅、邓牧为出了会议室,楼下两辆高级轿车已经在等候,明天地午召开全区干部大会,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曹立人将亲自出席。 县委大院里,机关的普通干部和县委大院的家属们早已经在等候,而在县委大院门口,无数群众已经将主干道堵了一个水泄不通,大家都来送别钟毅书记。 会议室的干部们跟在几人身后,大家没有了往日的轻松,不少干部的眼角已经红了。 看着一行人出了楼,人群自觉地围拢了上来,周鸿基看到送别的群众,知道这是钟毅的主场,忙后退两步,拍了拍钟毅的肩膀,道:“与同志们告个别吧”。 钟毅微笑着,主动上前伸出手,无数只手伸了出来,钟毅一边点头,一边与大家一一握手,钟书记保重、钟书记常来、谢谢您了钟书记,一声声珍重,一声声道别,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钟毅抿着嘴,强作微笑,但眼泪早已湿了眼眶。 钟毅最后挥了挥手,几人登车,邓叔叔明天要去开会,和刘乾坤郑红旗等县委和县政府班子的人一起上了县里的车。一行五辆车组成车队,在一声汽笛之下,由李叔的警车带队,缓缓开出了县委大院。钟书记再见、钟书记保重的声音不绝于耳。 车子行驶到县委大院门口,送别的群众高声呼喊,钟书记辛苦了、钟书记辛苦了。 车队行驶得很慢,公安局的同志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去维持着秩序,钟毅摇下车窗,与送别的群众挥手致意,不少群众跟着车走上前,将手伸进车窗,想着与钟书记握一握手,说一声珍重。 沿着县城的干道,一直出了县城,又上了两高路,从县城的居民到乡村的村民,沿着两高路两侧,群众自发地来给钟书记送行…… 清风两袖朝天去,不带江南一寸棉。惭愧士民相饯送,马前酾酒密如泉。 第116章 法律问题要法律途径解决 地区召开了干部大会,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曹立人亲自出席大会,地区专员齐永林主持会议,除了常规的周鸿基、钟毅表态之外,齐专员也在大会上做了发言。 齐专员道:愉快接受组织安排,坦诚欢迎钟毅同志出任地委书记,我将一如既往像支持周鸿基同志一样支持钟毅同志的工作,在以钟毅同志为班长的地委班子领导下,认真落实省委政府各项重大决策部署,在改革开放的伟大征程中书写新的篇章。 干部大会后,在地委大院的小食堂里,钟毅已经以主人的角色,代表党政班子向组织部长曹立人、副省长周鸿基致谢,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之中顺利完成了权力的交接。 下午一上班,地委书记钟毅就在组织部部长于伟正的陪同下,来到了李老革命的家里。李老革命是为数不多住在地委家属院的老干部,前面两任地委书记都到了省城任职,退休的时候也留在了省城。李老革命下来之后,则一直生活在地区。 所带的礼物并不多,只是一些那个季节不太常见的水果,对于李老革命而言,钟毅出任地委书记是最好的结果,作为老干部,虽然没有了政治上的权利,但还是时刻关心着地区的权利态势。对于钟毅李老革命是了解、认识和支持的。钟毅出任地委书记,李老革命是打心底里的高兴。 当天晚上,在一处僻静的饭店包间里,李学武出面,钟毅、邓牧为、刘乾坤四人喝了一个畅快淋漓。而在地区另外一张桌子上,齐永林和郑红旗等八九人也是喝得烂醉。 同样是酒,有人借酒消愁愁更愁,有人酒逢知己千杯少,有人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第二天一早,邓牧为和刘乾坤返回了县城,钟毅则主持召开了地委扩大会议,主要的议题一共三个,一个大力发展农业和加强工业基础建设,奋起直追沿海先进地区,解放思想大胆开放。二是加强科学技术和人才队伍建设,发挥人才在地区建设中的关键作用。三是大力推进交通工程建设,让要想富先修路成为地区第七个、第八个五年计划长期坚持必须干好的工作目标。 钟毅书记第一次组织地委扩大会,地区四大班子四五十名的干部认真听着钟毅第一次的讲话。这位平安县的县委书记,在干部大会前还是自己的下属,而今天已经稳坐在四方会议桌的中间位置。钟毅的讲话既有高度,也有深度,但又不像有些同志泛泛而谈,每一条都很具体,大家清楚,这三项工作就是未来五年地区的主要方向,工农经济、人才和交通。而散会之后,个别较好的干部也在窃窃私语,看来钟毅还是有些强势,完全不顾及老领导的面子,整个扩大会议,齐专员就没说几句话。 回到县城,由于县委书记暂缺,邓牧为临时负责县委工作。之所以是叫做临时负责,是各方都还没有考虑好,谁来接替钟毅出任县委书记。不少小道消息又流传出来,李学武将出任县委书记,郑红旗将接任县长。邓牧为将直接出任地委常委、秘书长,现任秘书长将会去省城,去筹建一家搞交通建设的省属国有企业。 每个乡镇都有一辆公车,虽然名义上是公车,但是实际上还是书记在用,就比如以前的公车,安平是马军书记用,马军书记走了就换成张书记再用,张书记走了,吴香梅却没有用,我也有一辆晓阳二舅淘汰下来的吉普,乡大院的那辆车也是吉普,所以公车一般就是大家使用,但大多时候是已经成为乡人大主席的老葛再用。 城关镇的公车,廖书记和友福都是县领导,自然坐县里配的轿车,所以公车就留给了晓阳,但晓阳从来不用,一般上下班就是由我来接送。所以城关镇的公车成了老韦的专车。 为了给向凤解围,晓阳主动从汽车联营公司的账目上借了两千块钱。两千块钱对晓阳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也是缓了两天才把钱拿去了汽车联营公司财务上把钱还了。汽车联营公司生意不错,特别是五辆货车,货源不断,除了工业园区的货,我们安平的高粱红酒供不应求,除了大嫂的两辆货车偶尔帮忙出一下货,工业园区的几辆货车也时常帮助跑长途。 上班之后,我送晓阳先到了汽车联营公司还钱,这钱晓阳也说清楚了,亲兄弟明算账,只是算是借给向凤的。 我问道:“为啥不好人做到底啊”。 晓阳一边数钱一边道:“傻呀你,这钱不是不能给,而是不敢给,咱俩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钱,一伸手就送给向凤两千块钱,先不说别人会怎么想,就是向凤都会觉得咱们挣钱太容易了,咱这钱到底咋来的?斗米养恩,担米养仇。你要是想帮向凤,我看就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算了。话说过来,你二婶是真是的,为了两千块钱,把向凤给一个老实巴交的残疾人说了媒,那人我是看了,窝窝囊囊的。” 哎,本来都说好了,等二婶回到家,我们主动出面去退婚,没想到二婶被抓之后,咱们被人家退婚了。 到了会计室,一个小姑娘正在看书,晓阳敲了门就进去了。 香芝,还在看书啊? 这小姑娘看见晓阳进来,忙起了身,合上了书,书的封面上还写着企业会计实用指南。看来这还是一个爱学习的人。 阳姐,这不是还在熟悉。 晓阳点了头道:好好学,咱这汽车联营公司,每天的往来账目金额虽然不大,但是数目上挺杂的,要是最后差了钱,我就从你洪平叔工资上扣。 晓阳一边销账,一边与叫香芝的会计说话,从两人的谈话中我知道了,这个叫香枝的是城关镇副镇长张洪平的侄女,晓阳喊得热情,一口一个香枝,我就分不出这是张洪平的本家侄女还是外侄女。 见晓阳进来,汽车联营公司的经理粟东方也跟进了财务室,这经理我也已经认识,原本是县运输公司的一个科长,在那边勉强算是个股级干部,到了联营公司当经理,虽然没有了级别,但是工资是县运输公司的几倍。粟东方道:“向凤这几天心情不好,就没让她出去跑车”。 简单交流了几句,晓阳就让经理去忙了,我和晓阳来到了向凤的寝室。汽车联营公司是在以前城关镇小学改造的,大多数人也是城关镇的人,大家都在县城住,所以住宿非常宽敞。寝室都是以前的教室,两间屋,向凤在中间拉了一个布帘,一间住宿,一间改成了小厨房,一张小饭桌,三个小凳子,墙角上放着一个煤球炉,旁边堆着一列列的煤球,上面则是一个黑板,黑板的上面挂着四五位伟人像,在旁边的两列则是八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大字写在红纸之上,一边是严肃活泼,一边是团结紧张。向波就住在隔壁的寝室,也是一样的格局,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这边没有厨房,向涛来了之后,粟东方又张罗着给向涛整了一张床,说是床,也不叫床,就是从废弃的教室里选了几张还算结实的课桌,拼在了一起,就成了一张床。 向涛年龄小,没有合适的工作,白天就到城关镇的大街上晃悠,晚上的时候则回到寝室和向波一起住,而向凤除了出车,回来之后还要给两个弟弟做饭。 向凤已经没有刚来联营公司的那份喜悦,二叔二婶都被抓了,加上被退了婚,接连的打击让向凤消瘦憔悴了不少。 李叔说二婶的问题比二叔严重多了,少说要判刑三年以上。 这两天我和晓阳几乎每天都来,但是作为普通的农家子弟,这种打击对向凤向波和向涛来讲难以接受。每次来,除了沉闷不语的向涛,向波和向凤两人都是泪眼婆娑。 今天来得早,向波向涛也在。晓阳坐在床边,安慰道:“凤,别再想了,事已至此,我们也要生活不是”。 向凤道:“三嫂,他们都说,您有办法,您能不能给邓县长说说,放了我娘”。 凤,二婶这次的事还没有调查清楚,现在公安局的同志还没有说什么情况,而且现在正是严打阶段,有些事情,还不好插手。 向凤听了之后,也知道晓阳为难,眼泪啪啪地就往下掉。 道:三嫂三哥,我们三求求你们了,你们都是当官的,一定有些办法。说着不由自主地就滑跪了下来,向凤一跪,向波和向涛两兄弟也就哭着跪了下来。 我和晓阳忙起身,把向凤拉了起来,晓阳道:“这样吧,我和你们三哥,再去想想办法”。 送晓阳去了外经委,晓阳要与剑锋谈洗衣粉厂合作的事,只是如今的剑锋无比的矛盾,现在上级发了文件,干部不能在企业兼职任职,剑锋既是县外经委的主任,又是县外贸公司的总经理,两者只能选其一,李剑锋舍不得外贸公司的待遇,还在苦恼之中。 送了晓阳,我就回了安平,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让气温骤降,开着吉普车不得不裹上厚厚的军大衣。吉普车的后座上又放了一件花红的大棉袄,母亲前两年给晓阳做的肥大,如今怀了孕,还能将就穿着。 到了安平,芳芳已经为我烧了水,不到冬天的时候,我们都已经淡忘了,安平还有一家做煤球的小煤球厂也是乡镇企业。 从抽屉里掏出茉莉花茶的茶叶,热水冲泡下去茶香四溢。这茶叶不错,是晓阳从邓叔叔的书房里顺出来的。 会议室里,二胜和几位村民代表已经早早在等候,安平农村信用社的主任江化民和几个信用社的人也在等着。 二胜敲了门,道:“三哥,空了没有,小顾乡长和小向乡长都不敢来喊你”。 看着嬉皮笑脸的二胜,我这才想起今天要开会,乡里出面,为李举人庄砖窑厂担保贷款。自从道方省长上次来调研之后,现场就指出了鼓励金融机构提供贷款,帮助群众开办企业,县里就发了文件,乡镇政府要主动作为,积极协调银行和信用社为村民开办企业提供方便。 二胜啊,我马上过去。 三哥哎,别马上了,大家都等了你半个小时了。说着就端起了我的茶杯出了门。当了代理乡长过后,晓阳说喝水就在家里用搪瓷缸子,在乡大院还是要端上陶瓷杯才像领导干部,就给了邓叔叔一个新的茶杯。这茶杯上面还写着省经济工作会会议留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大会,最时兴的就是参会发放纪念品,陶瓷杯、皮包、皮本子应有尽有。 到了会议室,原本热热闹闹,大家看我进来,也都稍坐周正。顾致远和向建民都是这次新提拔的副乡长,也都是年轻干部,顾志远负责财政所,向建民分管企管站,这次贷款的事,前前后后已经谈了很多次,相当于村里的大户筹集了一部分费用,注册了砖厂,但是这些费用离建设砖厂还差二十万,二胜就想着以砖厂的名义向信用社贷款二十万。但这砖厂除了一张营业执照和一块空地,根本没有抵押物,信用社也想放贷,但是一张营业执照和一块农田,信用社万万不敢审批贷款,这江化民就想着乡里出面提供担保,顺利地把钱放出来,因为这事,谈判了几次都没有谈好。这事我事先也请示了吴香梅,吴香梅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跟我说了一句既要支持群众创办企业的热情,也要保障信用社的资金安全,还要维护乡党委政府的利益。既要又要还要,面面俱到。 会议的背景顾志远和向建民都做了介绍,二胜说了自己的困境,江主任说了自己的难处,只要我一点头,同意担保,这事也就成了。 我一边听一边喝水,不是不相信砖厂不挣钱,而是担心砖厂在二胜手里挣不了钱。看大家都已经将目光看向了我,如果再不表态,多少也就失去了权威。 我放下茶杯,道:我的意见有三点,第一,乡里出面由安平砖窑厂担保,信用社发放贷款,顾副乡长协助江主任去县信用社汇报,向副乡长负责落实担保事宜。第二,李举人庄砖窑厂由安平砖窑厂代建代管代为经营,这期间接受企管站和群众代表监督,等到还完贷款之后,将所有权益交还给李二胜。这个要签署协议,相关工作由向副乡长负责。第三,在代管李举人庄建设、经营期,安平砖窑厂所派人员的人员工资由安平砖窑厂继续承担,并负责教会咱群众烧砖、卖砖所有工作。获取经营效益后,偿还银行贷款与股东之间的分配比例,由你们继续开会商定,大家看有没有意见。 大家有的思考,有的举目张望,向建民道:“李乡长这个方案,目前来看是风险最为可控,各方利益都能得到保障”。 江主任道:“这个方案我看可行,属于抱鸡下蛋,我看县社能通过评估”。 其他几位群众代表也纷纷道:“要是乡里出面建窑厂,那我们信心就更足了”。 我看大家并无意见,就说道:“那具体细节你们再商量,我一会还有会,商量好的结果,顾副乡长,你来牵头形成报告,咱们也上党政联席会讨论”。说完,我就起了身,向建民干过工业园区的办公室主任,忙给我端了杯子,将我送到了办公室。我本想着拒绝,但还是觉得有时候不能太过随和,也就没有拒绝。 办公室里刚刚坐下,想着有无可能在明年开春,将高粱红酒厂彻底地改造,思绪就被打断。 李乡长,方便不? 芳芳,这么客气干啥! 芳芳道:“那我可不客气了,朝阳,你劝劝你二哥,你二哥非得说等到建好房才考虑结婚的事,我说拆了爷爷奶奶的老屋,你二哥说现在二叔二婶都不在,没人商量,这老屋没法拆。你说这事咋整,我们可都快三十了。” 这事我回去给二哥再商量下,实在不行,让村里看能不能再找块地。 芳芳道就是嘛,非得在老屋上重新建设啊,我也觉得,可以重新再找个地方建。对了,说起二婶,你二哥说,叔叔婶子骑着自行车,带着媒人去找向凤的对象家闹了几次了,说是他们欺负人,把向波和向涛打了,还当众找向凤退婚。 啥时候的事,我爹我娘去找了向凤对象家? 应该是前对象家,现在向凤被人家退了婚,村里都传开了,叔叔婶子气不过,觉得要退婚好商量,凭啥还到处传向凤的不是。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看来爹娘是觉得二叔二婶不在,向凤几人被欺负了,为向凤出气去了,只是这事实在是没有必要,毕竟婚退了也不是坏事。 中午的时候抽空回了趟家,安慰了父母几句。虽然知道是向涛偷了我们家的羊,但是毕竟是血浓于水,再加上向涛年轻属于误入歧途,所以也没和父母说起。 时间过得很快,又接晓阳下班,邓叔叔比以前更忙了,已经几天没看到人,我和晓阳回了家,李叔和佳艳婶子已经在家里了。阿姨和佳艳婶子已经张罗着再给晓阳安排待产的东西,我的父母照顾岂同,所以晓阳根本没用父母操心。 见面李叔就递过来一个信封,道:“崔副所长被关了这些天,已经放出来了,这是崔所长托人送给秀霞的补偿”。 晓阳看了没看就接着装在了包里,道:“这钱我替大嫂收着。叔,知道你忙,但今天把你请过来,不是为了秀霞大嫂的事,是为了朝阳二婶的事”。 窗外北风呼啸,李叔双手捧着一个茶杯,道:“这事不好办,朝阳二婶在团伙里面负责销赃,有三四十头牛羊都是她去卖的。朝阳,你二婶呀,是真的糊涂,说这么干都是为了你二叔,都是为了给孩子娶媳妇,到最后一分钱没落着,还搭进去家里两万块钱。” 晓阳道:“叔,你也知道,朝阳的二叔还在劳动改造,二婶又参与这些事,这下撇下三个孩子,大的才二十,小的才十七,向凤还被人当众退了婚,仨孩子都给朝阳下跪了,你说我们同辈咋担得起”。 阿姨和佳艳婶子在旁边缝制着小孩的小被子,虽没有插话,但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佳艳婶子不时地摇头,想不通还有这样的糊涂人。 见晓阳和李叔说得情真意切,阿姨抖了抖小被子,叠好之后放在了沙发上,道:“晓阳,朝阳,你俩说说,这个二婶你们怎么看?” 我说道:阿姨,我二婶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晓阳也道,这二婶是办了坏事,但是本质上还是被人骗了,毕竟她也很不幸,都是为了家人和孩子。 阿姨笑道:“老李,你觉得那?” 李叔抱着茶杯,喝了口茶道:“这事不好办,关键还是看法院才行”。 阿姨拿起水壶,欲给李叔加水,我忙拿过水壶,又接过李叔手中的杯子,给李叔倒了水。 阿姨道:朝阳,晓阳,你们看待这个问题,还是没有看到根上,这个问题涉及三个层面的问题,党纪、国法和道德。你们俩谈的什么好人坏人,好事坏事,这些都是小孩子在看问题,小孩子才说对与错,好与坏,你们是从道德层面去解释一个法律问题。你们二婶违反的不仅仅是世俗道德,而是已经违法,这件事你们必须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如果你们想让老李高抬贵手,这就是徇私枉法,这就是违纪,明白没?这事怎么解决,你们李叔给了答案,关键在法院怎么判。法院怎么判,找一个好的律师很关键,你俩不是最近在看法律方面的书吗,怎么不会朝这个方向动脑筋。 晓阳点了点头道:“是啊,朝阳,你就去跟你二婶找个律师不就完了”。 阿姨道:“好的律师,咱们这里难找,我看这样,你俩谁明天给晓勇打个电话,喊他从省城找一个。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老李,真的是她主动去销赃,还是胁迫去销赃,这点你们问清楚没有?” 李叔点了点头,道:“大嫂啊,懂了,明天我们再好好问问”。 阿姨道:“法院是讲证据的地方”。 阿姨一席话,一切好似有了转机,李叔从饭店直接叫好了菜,我陪李叔喝着酒。饭桌子上,阿姨道:“晓阳,你把钱退给姓崔的,这钱咱不要。” 晓阳道:“不行,大嫂一颗牙,他这些钱不多”。 阿姨道:“既然人已经都不在城关镇了,你也没有把人送到纪委去,咱们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秀霞那边我已经说通了,现在看来,不拿钱比拿钱好”。 晓阳哦了一声,不情愿地把钱拿给了李叔。李叔道:“大嫂,没必要吧”。 阿姨道:“听我的吧,退钱,你就说,秀霞说的,这事已经过去了,以后都不要再提”。 晚上送了李叔和李婶,我们就回了家,天冷晓阳有烫脚的习惯,这个习惯很好,让我也能凑着晓阳的洗脚水,接着洗洗脚。看着晓阳从一个乖巧灵动的小女孩成为一个即将待产的妈妈,就让人心疼得不得了。看着胖嘟嘟的晓阳一脸专注地看着电视,那神态和样子总是让人看不够。 怀了孕的晓阳,也不娇气,更不计较家长里短的事,也许晓阳本身的格局和层次,就不将心思花在这些事情上面。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晓阳刚刚挂断晓勇的电话,粟东方就匆匆而来。 邓镇长,咱们拉到省城的高粱红在曹河被扣了。 晓阳也不慌张,淡淡地说道:“为啥扣”。 说咱超重了,超重了50%。 到底超了没有? 邓镇,咱们的车,多少都超一点,但是我问了开车的和押车的,又联系了安平高粱红酒厂,送货单上写了清清楚楚,这次真没超。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一张扣车单,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车牌号,重量,驾驶员。 晓阳道:“确定核实清楚了?” 确定,人家出厂的酒重量是有数的,咱装的货也是有数的,太黑了,这罚款上千,邓镇长,你还是抓紧想想办法找找关系。 晓阳拿起了手中的笔,抄下了一个电话号码,道:“法律问题就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是一个省城律师的电话,他这两天正好要到咱们县城来,要路过曹河,你给他打电话就说是邓晓阳让你打的,约在曹河汇合处理这个事,把事给他说清楚,罚款咱交,但是让曹河把少的酒钱退给咱”。 第117章 有纲叔年龄大了 地委书记钟毅坐在了副省长周鸿基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被地委大院的同志称为有福之地,连续三任地委书记都高居省城,连副省长都出了两位。地委常委、秘书长唐瑞林直接将周鸿基以前的办公家具全部换了一遍,钟毅本对这些要求不高,但唐秘书长主动换了家具,也是一种积极的态度,地区并不比县城,在第一次党委扩大会议后,钟毅就选择到下面各县调研,接连在下面转了两天,越转心情越为沉重,除了曹河和平安和地区所在的光明,其余各县的工业基本上没有起步,就连县里的县属企业,乡镇的集体企业,不少地方都很匮乏。而最让钟毅深感不安的是各地的干部都穷得心安理得,每到一地大家伸手就要,还不是要政策,而是直接要钱。有两个县直到现在代课教师、民办教师的问题都没有解决。 对于钟毅的空降,岳峰常务副专员心里也有一丝的酸楚,毕竟按照顺替接班的规则,现在地委副书记牛江山到了地区人大当主任,地委副书记是空缺的,如果齐专员当了地委书记,自己这个常务副专员论资排辈是有可能晋升为专员的,但这也只是有可能,毕竟地委书记和地区专员,是需要省上领导点头的,而自己这个常务副专员,是前地区专员李老革命的秘书起家,而如今李老革命早已退居二线,李老革命的大儿子李学文冲击正厅都失利了,现在已经退居了二线,自己这个曾经的秘书能够成为地区的常务副专员,已经算是祖上积德了。钟毅能够从县委书记直接成为地委书记,曹河的方家并未起到太大的作用,真正起了作用的,还是钟毅踏踏实实干出来的。 如今,地委大院里,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来,对于钟毅的破格提拔,齐专员是把不满写在了脸上。 作为地委常委、常务副专员,岳峰深知在体制内最傻的行为就是和领导为敌,识时务为俊杰,这个时候待价而沽两边不得罪看起来是明智,但实际上也是属于脚踏两只船。岳峰这样想,大院里的不少干部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钟毅的办公室里,来汇报工作的有政法委书记周朝政、组织部长于伟正、秘书长唐瑞林、纪委书记王忠强,连地区人大主任牛江山、军分区的司令员老胡都来汇报了工作,而齐专员至今没有来。 钟毅起身送了人大主任牛江山,秘书小魏汇报,钟书记,十一点的会还有五分钟,地区交通工程公司的崔浩同志还在等待汇报,您看要不要调整时间。 十一点什么会? 省农业厅的张文副厅长带队检查冬小麦灌溉工作。 钟毅看了看窗外,道:“这样,你通知唐秘书长,请他代表我参加会议,中午安排我陪同张厅长一起吃午饭”。 魏秘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想到钟毅没有选择陪同张副厅长,而是选择听取崔浩的工作汇报。对于这位地区交通工程公司的什么崔浩,魏秘书并无太多印象,毕竟作为地委书记的秘书,眼睛里看到的多是地区局委办的一二把手和县区的负责人,对于三四十家地区企业的负责人,除了那十多家骨干的企业之外,其他的企业负责人并不是太熟悉。 魏秘书来到了接待室,比刚才热情不少,道:“崔总,钟书记推掉了一个重要会议,请您跟我来吧”。 崔浩心里高兴,掩饰不住喜悦之色,心想老领导没有忘记自己,谢了魏秘书,就进了办公室。 领导,我来汇报思想。 崔浩,来得正好,快坐吧。小魏,倒水。 魏秘书的办公室就在钟毅的隔壁,桌子上早就摆满了空的陶瓷茶杯,里面已经放好了茶叶,只等领导来了客人,倒上开水,就方便把茶端上了。 魏秘书关上了门,钟毅道:“怎么样,修路推动得顺不顺利?” 领导,我们现在主推的遍地开花的策略,但是我们地区交通工程公司只是一个壳子在,搞了几个月,机械、资金、人员都没有到位。在职能上,我们和交通局下面的公路局有很多交叉,他们又是政府部门,我们又是企业,很多工作不好推动。昨天,地区齐专员专门到了交通工程公司检查,听说进展不顺利,还发了脾气,说这交通工作是地区下阶段的重点工作,我要是推不动就换个人来推。 钟毅听崔浩到这里来诉苦,也有一丝告状的意味,道:“你也算是老人了,领导的批评要正确认识,正确对待。你是从平安县走出来的干部,现在身上有标签在,但这个时候这个问题你不该讲,毕竟这话说出来不利于团结嘛。” 崔浩道:“领导我没别的意思”。 钟毅道:交通工程公司成立是仓促的,当初在职能设计的时候存在一些缺陷,我看交通工程公司不能脱离交通局,不然就是两张皮。你有什么建议? 崔浩道:“领导您说得对,现在我到下面县上去,县里最多来个副县长,交通局的副局长去,县里都要常委陪同,我们想干活,只有一张图纸和一张营业执照。” 钟毅道:你说的这个并不重要,崔浩啊,工作困难总有解决的方法,平安县的经验可以借鉴,但不能推广,两高路是省上支持的项目,离开了省交通厅的支持,两高路不会如此顺利,到如今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 领导,我冒昧地建议,将交通工程公司从地区计委划到地区交通局去,这样就和交通局一个鼻孔里出气,地区的分管领导也就是一个人了。 听了这个建议,钟毅并未表态,现在上级的要求是政企分开,政府是政府,企业是企业,如果将地区交通工程公司划转到交通局,工作上是理顺了,但与上级的精神多少有些冲突。钟毅在想,当初推荐崔浩出任地区交通工程公司的负责人,自己多少有些私心,毕竟崔浩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委办主任,如果有机会晋升正县,自然是想推他一把,但是从目前来看,崔浩出任交通工程公司的负责人并不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钟毅有了这个想法,但并未着急表态,看了看桌子上的台历,翻了翻,道:“这几天的行程都安排满了,再说齐专员刚刚批评了你,我也不好过去给你站台,等过段时间,我抽时间做一个专题调研,听一听各方的建议,再研究交通工程公司划转的事,但是现在你要有修两高路的精神和魄力,全面开花的方针我看不适合地区,毕竟涉及的县太多了不好协调,到时候可能一事无成。攥紧了拳头打出去才有力,我建议你调整方向,一个县一个乡的来,成熟一段修建一段。别的地方通了,会倒逼没有通的乡镇来找你协调。现在是你求着他们,到时候就是他求着你”。 崔浩点头应道:“钟书记,您一指示,我们就想通了。您来了地区,我由衷地高兴,明后几天晚上,您方不方便,我想叫上平安县的几个老部下,一起来表心意”。 钟毅点了点头道:“不是什么老部下,都是革命同志。可以,你来安排吧,人不要太多,范围不要扩大,叫上老邓”。 钟书记,还有没有特别要交代的。 钟毅稍加思索,道:“老朋友你看着安排,如今到了地区,咱们不能忘了老朋友的支持,这顿饭安排好,没有特别交代的,你顺便叫上陈解放那小子就是了”。 在县城,顾志远陪着安平乡农村信用社主任江化民到了县信用社,对于乡里的方案,县里非常认同,毕竟二十万的贷款不是一个小数目,由乡里的砖窑厂做担保,资金安全就得到了保障。县农村信用社批准了贷款,虽然钱还没有到位,但这事已经成了。有了李举人庄的经验,吴河的砖窑厂就可以如法炮制。 成了代理乡长,基本上每天邀约不断,有些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没两天贷款正式下到了乡财政。晚上的时候,二胜代表李举人庄砖窑厂,有纲叔叫上了村班子,请了顾志远和向建民,财政所的董远印一起到了老葛家羊肉汤馆子,晓阳有孕,我本想回家,但想着这次是李举人庄,如果拒绝,会被村里人说忘了本。 到了点,我和向建民顾志远就一起去了,到了地方,都是老熟人,除了李举人庄的村班子,乡供电所所长的老张和财政所的董远印,砖厂的厂长贾朝闲置也在。 这次贷款钱发放到乡里,由财政所监督使用,这也是会上定了的结果,而大胜一直是村里的电工,工资都是从村集体的账目上支出,现在出了政策,村里的电工干满五年,经过考核可以直接与供电所签合同。看来有纲叔算盘打得好,这次应该是拉着我给大胜站台来了,倒也是顺水推舟的事。 到了地方,中间的位置已经留了起来,一大桌子近十个人,围得也是满满当当。落了座,酒局开始,先是两个凉菜,一个凉拌藕片,一个银耳拌羊肉。二胜打开了酒,是坛子装的高粱红,现在高粱红已经全部改成了瓶装,坛装的高粱红成了稀缺的产品。喝坛子装的酒,用玻璃杯太显得小气,喝羊肉汤的小碗一人倒了一碗。 作为乡长,我也只有当仁不让了。端酒碗道:为了李举人庄的砖窑厂,大家辛苦,如今贷款的事批了下来,咱们砖窑厂的建设总算啃下了最难啃的骨头,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事值得庆祝,来各位大叔,同志们,这碗酒咱们干了。 说到干了这碗酒,向建民和顾志远都面露难色,但我知道,在农村喝酒,气势上一定要足。 干了第一碗,二胜小跑着倒了第二碗。 大家相互客气,第二把交椅还是给了有纲叔。有纲叔道:今天咱们李举人庄砖窑厂获批贷款,离不开咱乡党委政府特别是咱朝阳乡长的支持,以后窑厂还需要咱们各位领导多多帮助,今天李举人庄的班子受咱群众的委托,粗茶淡饭以表敬意,来,朝阳乡长,各位领导,这碗酒,咱们分两次。 有纲叔当了多年的支书,又兼任着村长,有纲叔的父亲在49年之前,都是村里的干部,所以场面话说得很是场面。但场面话之外,有纲叔这句这碗酒咱们分两次,不得不说有纲叔是廉颇老矣。 酒局进行得很是激烈,酒至半场顾致远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向建民是工业园区的办公室主任提拔的副乡长,还在主动出击。 有纲叔把我拉到旁边,道:“朝阳啊,当叔的喝多了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要给你汇报汇报”。 叔啊,这么说你可就见外了。两个酒碗一碰,有纲叔仰头就干了。一个饱嗝出来,混着羊汤和酒。 朝阳啊,我比你爹鲁河算起来还虚长两岁,不能不服老啊,如今是吃的药比每天吃的饭多,年轻的时候,就像这样的高粱红,我自己都能喝个半坛子,如今是喝上半碗都觉得难受啊。人啊,不能不服老。你二胜兄弟,从十八就在砖厂干,当过班长,如今那又主动带头想着带着群众办砖厂,我看你二胜兄弟咋说也是个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朝阳,当叔的有个想法,这不村里马上换届了,现在都讲干部年轻,我打算这次换届就不干了,吸纳两个年轻人进咱们村班子,我看你二叔家的向波爱学习,就让向波接我的班,让你二胜兄弟和他搭班子,把咱村里群众的事给管起来。 有纲叔说完,一脸真诚地看着我。 叔啊,向波在城关镇跟着押车,是不是不合适? 朝阳,只要你支持他俩,我看他俩都合适,我这把老骨头把他俩扶上马再送一程,这群众社员都是这个意思。 说着,有纲叔一招手,就喊来了二胜,道:“快给你三哥喝一个,以后要多仰仗你三哥了”。 说着又是两碗酒下肚。 而在地区,也进行着一场比较文明的酒局,在一家偏僻安静,装修大气的酒楼里,钟毅出面做东,邀请了邓牧为、李学武、刘乾坤、王满江、施伟强、张庆合、马军、李尚武、孙友福和陈解放等等老朋友,一个大包间里坐了十七八人,崔浩忙上忙下,又找到了当委办主任的感觉。酒战正酣,崔浩专程将邓牧为邀请到了一边,直接干了两坛酒,一个自然是因为堂弟的事表达歉意,第二个则是表达感谢,虽然崔副所长关了几天,但放出来后,邓牧为专门主动和崔浩电话进行了沟通,崔浩主动提出,让这堂弟去农村乡镇接受锻炼,痛改前非。既然已经沟通好了,自然不好再收崔副所长的钱。 回到了家,晓阳已经烧好了水,在热水里加了蜂蜜,主动为我洗了脚。晓阳最大的好,就是在我应酬之后,就算醉成一身烂泥也从不埋怨。毕竟小杯怡情,大碗伤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有谁比谁能喝,只有谁比谁能扛。 晓阳一边洗脚,一边听着我说着有纲叔的安排。 晓阳感叹,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啊,怪不得人家能“世袭”,你看着有纲叔,怕你不支持,还拉上了向波,向波才多大,二十不到,就算上去了,也是做不到什么主的,而最关键的是什么,向波在汽车联营公司押车,哪会有时间操心村里的事。这以后怕是李举人庄,还是有纲一家说了算。 是啊,这事在基层就是这样,有纲叔能搞得定我们,自然也能搞得定我们村里的群众,无论你是投票也好,任命也罢,换了人,他就坐不稳,毕竟有纲叔那一支,男丁众多。 晓阳道:“靠家族势力影响村里的正常选举,假如二胜再搞起了砖厂,这就是有钱有权有势。这事你是乡长,不能当跷脚老板,长此以往,村里的事除了他们家的人,水泼不进,针扎不进,吃了上边吃下边,你是好过了,你们村的群众得不到好处。” 那咋办? 决不能让二胜进入村班子呀,如果你这点事都搞不定,以后你就在家里抱孩子算了。 晓阳一边给我洗脚,一边喘着气,看来怀孕不易。 为了二婶的事,晓阳通过晓勇从省城请了律师,这律师叫何保全,还是法学院的一位大学教师,汽车联营公司的经理在曹河与律师见了面,痛痛快快地就在路政队把钱交了,取车的时候,俩人直接报了警,说被扣的车酒直接被偷了。 出警的公安本想向着路政队说话,但是这律师直接出示了自己的律师证件。让路政队和出警的公安一下手足无措。 路政队辩解道:“酒就算偷了,也是小偷偷的,与曹河路政所没有关系”。 而这何律师直接翻出了条款,来了一场现场的普法,扣押的财物有保全的义务,既然在你们手上丢的,必须你们负责赔偿。 出警的公安一看,这是有备而来,路政队惹的事自己何必蹚浑水,留下一句有事好商量,一脚油门就溜了。 粟东方和律师一起,忙着收集证据,又过了一遍称,算下少的50%,全部是酒,算下来近十吨的高粱红酒,总金额算下来要四万块钱。 曹河路政所的所长董大力一下就炸毛了,四万块钱,开什么玩笑,你们也不看一看,就你们这货车,如果再装十吨货,都他娘的重到天上去了,你们这酒是给老天爷喝的呀。 这粟东方以前本就是县汽车运输公司的运输科长,常年就是跟着货车走南闯北,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忙一拍桌子,挥着罚款的条子说道:“我们没装那么高,你们他妈罚的哪门子款”。 这董大为忙上去一把夺了条子,马上撕了一个粉碎,道:“谁能证明我罚你款了”。 粟东方笑着道:“你他娘的撕我回家的车票干啥”。 这董大力忙捡起来地上的废纸,拼了拼一看,确实是一张车票。这董大力忙笑道:“老哥,你这个身份,怎么能坐公共汽车回去,我们安排车把你送回去”。 何律师道:“董所长是吧,我就是把罚款单据给你撕了,你们这儿的底子你敢撕吗?” 董大力知道遇上了难缠的主,也没有了刚才强硬的态度,忙说道:“两位大哥,两位大哥,都好商量,都好商量,我们把钱退给你们行不行。这些都是上边的要求”。 粟东方道:“什么上边的要求?专门查我们的车啊”。 董大力看了看门口,忙起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解释道:“县上有领导打了招呼,说你们拉酒的车,只要从我们这里走,我们不能让你们痛痛快快地过去,我可听说,是你们的高粱酒把我们的曹河大曲搞黄了。我们底下人,都是干活的,领导咋安排咱咋干,我们也不清楚,市场这么大,为啥偏偏地说是你们的高粱酒把我们的酒给搞黄了。你们可知道,我们那曹河酒厂,县里的缴税大户,养了七八百口子人。听说现在都发不出工资了”。 粟东方道:“你说的这事我们不管,你们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去法院告你们?” 董大力道:“粟老板呀粟老板,没有必要呀,咱都是吃公家饭的,再说,你们的客车,可是天天走我们曹河去省城,每天一个往返,咱这都是常年要打交道的,这次我们栽在了你们手里。但是民不与官斗,你们咋说也是企业,没必要为了一千块钱,把咱两家的关系闹僵不是。” 说着忙从抽屉里掏出了烟,一人给了一包。笑着道:“粟老板,何律师,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咱们是误会误会,我自掏腰包,给你们二位退钱”。 粟东方一听,也有道理,毕竟联营公司发往省城的班车,是要通过曹河,如果因为这事彻底闹僵,以后说不定麻烦不多,没有请示,也不好拿主意,就让司机开了车抓紧送货去了。 回到县城,粟东方向晓阳汇报了情况,晓阳实在是没有想到,曹河竟然以这种方式不正当竞争,说罢,直接拿起了电话,给负责工业经济的友福通了气。 友福听完了电话,也觉得曹河这事做得不大光彩,就直接给吴香梅打了电话通报情况。吴香梅一拍桌子,道:“真是欺人太甚,我们方家在曹河,还是说得上话,我马上问问,到底是谁在和我们过不去。” 第118章 邓牧为成县委书记考察对象 安平乡党委书记吴香梅气冲冲地把电话打给了自己的老公,地区供销社副主任方建勇,让方建勇打听一下曹河是哪个人下了命令,不让安平的高粱红酒通过曹河县外运。 方建勇的父亲以前是曹河的副县长,曾经和钟毅在一起搭班子,现在是曹河的人大副主任,是妥妥的二线干部,但是方建勇的堂叔,则是省上的一位领导,只是如今也到了二线,但方家在曹河属于名门望族,还是有不小的话语权。 方建勇此人虽然也是干部子弟,有着干部子弟张扬的个性,但是被吴香梅收拾得服服帖帖,算是一物降一物了。不多久,方建勇就回了电话,这事不好追究了,是曹河县委为了保护曹河酒厂的地位,故意做的安排,但也是事出有因,说是平安县的酒厂先在领导面前让曹河丢人现眼陷入被动,地区没和县里打招呼,就把曹河酒厂的领导班子给抓了个一干二净。所以曹河才会以牙还牙,把气撒在平安县身上,具体的爸也不清楚,毕竟爸现在已经二线,没有再过问具体工作。 吴香梅挂了电话,心里怎么也想不起来安平的高粱红哪里得罪了曹河的酒厂,就把我和高春梅、向建民、芳芳几人叫到了办公室。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也是面面相觑,让曹河酒厂丢人现眼陷入被动,怎么会那,如果说曹河大卖不过高粱红,也是酒不如人,不仅漕河大曲现在喝了上头。 芳芳道:“会不会那天以火点酒的时候,咱们拿的是曹河大曲”。芳芳本想说孙向东,但看到高春梅也在,就说了咱们。 吴香梅道:“不至于吧,那天的时候,我们都没注意到,再说,点个酒有什么?他曹河大曲,也是符合生产标准的。” 高春梅道:是不是当时的领导生气了,香梅书记,您不喝酒可能没印象,曹河大曲自己宣传的可是纯粮酿造,我们听说地区一年也扶持他们不少的钱搞品牌建设,是不是那天周书记在,觉得气不过呀。 向建民道:“是有这个政策,地区前五十的企业,每年都有补贴,我在工业园区的时候,咱们的化肥厂就领到过补贴”。 这种补贴的事,我们只是听说过,但从来没有见过,因为安平还没有排在地区前五十的企业。 吴香梅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事咋没听说过那?” 向建民道:“这事是齐专员到地区来之后推动的工作。吴书记,这些都是县计委和县财政局定向要求申报的,有一套复杂的考核标准,咱们县里有两家,一家是县纺织厂,一家是县化肥厂,补贴分为几个档次,只有前十名能拿十万以上,说是补贴,其实是退税。这里面有些复杂,就是企业先把钱交给税务,财政再把钱退转回来……,但是这一转手,这钱就不是之前的那笔钱了。” 吴香梅点了点头,心里暗道,这不就是从左边口袋装在右边口袋吗,这个主意得亏想得出来,一边喊企业报税收,一边又从财政的口袋做返还,一进一出,地区增加了税收,企业得到了奖励,合着这是挂了空挡踩油门,只是听着劲大唬人的假把戏,怪不得没有大力推广宣传。 吴香梅暗道:“如果是曹河分管交通或者企业的副县长的个人行为,自己通过身为曹河人大副主任的公爹还是可以协调,如果是曹河县委的决定,自己的公爹,一个县人大副主任,恐怕说不上话了”。 吴香梅道:“朝阳,这事咱们必须引起重视,曹河位于咱们东边,咱们走出地区,走向全省,必须经过曹河,现在这事咱们占理,我看马上去和友福县长当面汇报”。 随即拿起电话,和友福约了时间,没吃午饭,我和吴香梅直奔县城,分管企管站的向建民则负责开车。县委大院的门口还挂着一块牌子,重点保护单位,以前的时候是有两个看门大爷,但现在严打阶段,县公安局派出了两名身穿警服的公安一同守门,这段时间,李叔的公安局持续开展严打,据说看守所都已经挤不下了,听说看守所里现在关着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来个痛快,不少人还找关系,希望法院早点判了。 到了县城,时间还早,我们就来到了县第六建筑公司,也就是以前的安平建筑公司,承接了安平柳集几个大大小小的工程,又是韩羽公司建设的主力,所以建筑公司的效益不错。现在,县里借助两家建筑公司,开始对各村搞建筑工人的轮训,伍建又从县建筑公司高薪挖了几个人过来,在建筑公司又细分了六支建筑队,一队负责较为大型工程,三队负责各乡镇的小学校,六队负责民房之类的小工程。番号打的大,虎皮扯的远,其实第六建筑公司的六支建筑队只有三支,之所以这样起名,伍建道是和县里就两家建筑公司,还分别叫一建司和六建司的道理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虚张声势,毕竟没有规定说起名必须按照一、二、三、四来。现在看来,有纲叔起名大胜、二胜、三胜还是保守了,应该叫大胜,五胜、十胜这样的名字才霸气一些。 伍建介绍建筑公司各项工作开展情况是头头是道,对于搬到县城来办公,伍建是认可的,现在一些其他乡镇的大小工程也有找建筑工,对下一步如何承接全县的大小工程都有自己的规划。我心里暗道,现在幸亏个人没有实力搞建筑公司,如果可以,像伍建这样的人才出去单干,挣的钱何止在集体建筑公司的钱多得多。 站在六公司的这栋小楼上,就看到了大嫂的砂石厂,除了代销沙子水泥,大嫂还卖瓷砖,手上还有红砖的资源,大嫂说刚开业这几天,生意很一般,但好在每天都有生意。透过玻璃望去,王家大爷正裹着一个大衣,躺在凳子上晒太阳,如今大嫂忙着联系业务,王家大爷没事的时候就来守摊子。 走出了六建司的大门,吴香梅回头望了一眼,向建民启动了汽车,临上车前,吴香梅道:“建筑公司的效益这么好,不知道今年能给乡里带来多少收入。” 梅姐,咱们今年应该能过一个富裕年吧,你看高粱红酒厂的效益,是一天一个样,要不是产能受限,咱们早就可以完成了年销百万瓶的目标,去下税的话,可能还是能给乡里带来二十万的纯收入。有了这二十万,咱们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吴香梅道:咱们花钱的地方也不少,省里刚开了计划生育奖惩大会,县里排名垫底,昨天你也是开会了咱们安平在县里也是倒数第三。其他几个县的财政都是靠这些罚款在支撑,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朝阳,计生工作你还是上点心,多和吴爱枝交代一下,我看这样,村干部的返还比例增加到25%,这也是红旗县长讲的,要充分调动基层干部和群众的积极性,将不按计划生育的不良风气坚决打掉。 这次省里开了计划生育奖惩大会,对执行计划生育好的地区进行了奖励,奖励的费用就是计划生育执行差的地区上交来的,我们县虽然在省里排名靠后,但是还没有到交罚款的地步,东部地区的几个县,数据惨不忍睹,但是他们也是财大气粗,这些罚款对他们来讲也是脸不红心不跳。上级规定相关领导不能晋升,他们就在班子里找一个快退休的老人负责计生工作,地区领导对这些操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计生排名对县里影响不大,邓叔叔已经被地区明确为了县委书记考察对象,也就这三两天就会考察。 到了车上,吴香梅道:“走,去县委大院。” 县委四套班子加上县纪委都在县委大院里办公,但大家还是习惯上把大院称之为县委大院。 友福的办公室伸出一个长长的门牌,白色的底子红色的油漆写着副县长三个字,门口正有一人排队等着汇报,看了一下是文静的父亲赵爱民。统购统销之后,供销社不再那么吃香,赵爱民现在已经调任了县计委当副主任,如今县计委的老主任已经到了县人大当副主任位置空缺了出来,赵爱民想着更进一步。友福虽然和文静剑锋关系都不错,但是在推荐干部这方面,友福还是十分的谨慎,毕竟县计委的位置非同寻常。计委的分管领导友福这里是第一关,赵爱民清楚,友福虽然不是县委常委,在人事上并没有什么话语权,但是作为分管计委的领导,友福这里必须多说好话。 吴香梅的老公本身就是在地区供销社任职副主任,和文静的父亲赵爱民算是一个系统的干部,俩人也很熟悉,向建民以前是工业园区的办公室主任,是名副其实的文静的下属,一口一个赵叔也喊得很是热情。我们几人聊着天,等待着里面的人做汇报。几人聊天聊得很是投机,我不由得在想,县城真的就是圈子,这个圈子里没有陌生人,只要你融进去这个大圈子,你就能通过这个圈子找到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公检法司还是党政机关。 友福兼任着城关镇的书记,但很少去城关镇,更多的就是来弥补没有基层主持工作的经历。所以城关镇平时就是晓阳在负责,而晓阳现在已经准备到医院备产,大部分的工作都是由老韦在具体负责。 办公室门开了,走出来的人也认识,县纺织公司的书记贺先国。纺织公司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县属企业,现在的地位与化肥厂不相上下,贺先国是老牌的厂领导,从参加工作就在纺织厂,在县里的这些家国有企业的一把手里面,资历威望都很高,历任县领导都很倚重。与我们微笑握手,贺先国就夹着公文皮包下了楼。步伐不快不慢,很有领导气质。 副县长虽然有联络员,但汇报工作还不用预约,大家都是墨守成规先来后到。如今赵爱民不在供销系统,与吴香梅也不用那么客气,我和向建民都算是老赵的晚辈,所有赵爱民客气了一下,就敲门进去了,关上门的时候,就听见友福爽朗的笑声,赵叔,啥事啊您还亲自跑一趟。 我想着赵爱民心里估计还记着当初文静破格提拔,吴香梅反对的事。钟书记去了地区之后,我从内心感觉吴香梅处事低调了不少,连芳芳都告诉我,最近吴香梅不怎么骂人了。吴香梅的低调,我想不仅仅是钟书记去了地区,更为重要的是前两天省里开会,方建勇的本家二叔,已经到了二线。换句话说,一个退居二线的省领导与钟毅相比,在某些时候的话语权,孰轻孰重还不一定。 赵爱民汇报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七八分钟,毕竟办公室不是说笑的地方,赵爱民出来,笑得十分灿烂。从友福的办公室出来后,赵爱民继续上了楼。 到了友福的办公室,办公椅子后面挂了一幅字,上面写的是慎终如始,看装裱算不上考究。在书柜上则放着一幅放大的照片,道方同志来县里视察在办公大楼的台阶上留下的合影。道方同志的左边是友福,右边是晓阳,在两侧才是地区和县里的领导。 友福本就知道了此事,又听了我们的汇报,道:这事县里出面要和曹河专门沟通,正好你们来了,上次道方同志专门做的批示,要专题调研地毯厂的合作模式。省政研室的一位副主任带队,要到县里调研工农贸一体化的事,城关镇下午做好调研准备。现在我马上要去县界接人。正说了没几句,友福的联络员就敲了门,道:“孙县,车准备好了”。 友福点了点头,随着起了身,道:“这一天天的真和打仗差不多了。明天省上还有一个督导组。我就不留你们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我们又去了张叔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紧锁,门口的人员去向牌写着外出。时间差不多午饭,吴香梅道:“朝阳,咱们这一趟不能白来,去趟交通局,给陈局长也汇报一下乡里遇到的这个情况,顺便中午一起吃顿饭。” 上了车,我还在想,吴香梅确实变了,从委办副主任下来的吴香梅,像陈解放这种资历背景不深的领导,吴香梅也只有点头之交,很少会主动走到办公室去汇报工作。 到了办公室,陈解放正准备去吃饭,我们说了情况,自然也就过了饭点,吴香梅一看表,道:“陈局长,不好意思,耽误您吃饭了,请您给我们基层一个共进午餐的机会”。 陈解放也不推辞,道:“吃饭可以,但我们交通局做东,说罢一行两辆车就开向了驴肉馆”。 因为是中午,陈解放发了限酒令,每人一杯二两酒,喝完之后结束吃饭,不多会一杯酒就下了肚,这个时候的二两酒明显不够,在吴香梅几句软绵绵的陈局长之下,一人又喝了两杯才结束酒仗,向建民很是机灵,已经提前结了账。送了陈局长,已经是下午,吴香梅看了看腕表,道:“今天放半天假,大家各回各家。” 难得下午有时间,闲来无事,家中一个人也实属无聊,就一个人去了大嫂的砂石厂门市。偌大的院子已经打整了出来,放的都是建房用的沙子和石子,一边则放着块块条石。大嫂不在,守门的还是王家大爷,煤球炉子上的烧水壶吱吱地冒着水蒸气。 对于大嫂被崔副所长打,王家大爷很是无奈,换作是以前,早就带着王家兄弟打上门去,但是现在并不比以往,如今几个儿子的孩子都已经在上学读书,个个都是一大家子人养活,如今严打的态势之下,搞不好就会把自己的儿子搭进去,得不偿失。门面房里面堆着不少的高粱红酒,上面还有几条子红塔山。我看着这些烟酒,道:“大爷,咋准备这么多烟酒”。 王家大爷一口抽着烟,一边说着话,秀霞在这里开门市,不去和对面的建筑公司走动走动怎么行。这伍建在安平水洼王庄后面修韩羽公司厂房的时候,我和他打过交道,又油又滑,东西少了,人家看不上。 伍建敢要这么多东西? 何止伍建,下面六个建筑队的队长,还有总工,都要打点。朝阳啊,其实这事你打个招呼的事,但是秀霞不让,我看秀霞想得也对,能用钱解决的,何必动用关系。再说,伍建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们和你的关系,只是再好的关系,咱空手去求人,时间久了,这事就不好办了,毕竟在商言商。 听着王家大爷说话,我也很受教育,现在规定党政机关的干部是不能从事商品经济活动的,但是王家大爷只是水洼王庄的村长,算不上是领导干部,而大嫂孑然一人,无官无职的也是可以从事建筑材料生意的。至于伍建,是集体企业负责人,收受些烟酒虽然上不得台面,但确实是时下的风气。我心里暗道,看来伍建这人有些深,建筑公司远离了安平,又是伍建一手打造的,这如何能监督那?想到这里,我心里没有了主意。 陪着王家大爷说了会儿话,中间没什么人来买东西,毕竟建材这个东西,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告别了王家大爷,临近下班,就去城关镇接晓阳。 省委省政府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带着调研组来到了县里,带着道方省长的批示,专门研究地毯模式,副主任姓吕名信,才刚四十有五的样子,带了一老一少两个干部,走访了地毯总公司,又与城关镇和几家家庭地毯户做了交流。虽然只是副主任,但地区来了一位副专员,地区政策研究室的主任和副主任,县里刘乾坤副书记、郑红旗常务副县长再加上县里政研室的大小主任、外经、计委、财政、税务、工业七八个局的大小局长都陪着,邓牧为之所以没有陪同,是因为去地区开会,会后还要赶回县城陪同一起吃饭。 到了城关镇,正好遇上车队出门,我看着车队出来就多踩了一脚油门躲过去了,等车队过去之后才将车开进了城关镇大院,直奔县城招待所。 晓阳临产,最近的饭局都请了假,一般情况就由老韦代表城关镇。到了门口,按了喇叭,晓阳就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到了车上,就长舒一口气,道:今天真是太累了,上午因为你们家二婶的事,和那个省城来的何律师聊了两个小时,下午陪吕主任,我都快陪不动了。 那就让老韦他们去陪,你大着肚子省上领导不会怪罪的。 晓阳无奈地说了一句,吕主任不愧是搞政策研究的,问问题问得可细了,从图纸、丝线、农民的积极性都问了。这地毯总公司是我们从大嫂养鸡的模式里得到的启发,所以吕主任就一直逮着我问。说这个模式很有意义,叫无成本裂变经营。吕主任说这份报告他们会发到内参上呈给高层,任副专员当时笑道眼都看不到了。 晓阳,要是真的上了内参,说不定哪个领导就把你看上了,说不定就调到省城去也有可能。 晓阳道:“笨蛋,内参不只是给省上领导的,内参是呈阅最高层的,说不定媳妇要去北京了,到时候你也水涨船高了,我到时候也给你拿个陶瓷杯,上面也写上北京,到时候你就和吴香梅平起平坐了。” 我看着晓阳说得开心,道:“你要是去了,那我这个软饭肯定是吃定了,面子上就挂不住了”。 晓阳道:“你管他软饭硬饭,吃饱肚子就是好饭,面子又不能当饭吃”。 到了家,阿姨已经做好了饭,一荤一素一个红薯玉米面粥。邓叔叔陪吕主任吃饭就没有回家。 晓阳看阿姨心情不错,道:“妈,我可听说了,爸这次已经明确不进入副专员考察人选,成了县委书记考察人员,咱的地厅级这下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阿姨并未搭话,只是掰了一半馒头递给了晓阳,道:“少吃点,不然到时候生的时候不好生”。 晓阳道:“不好生也得生,反正我不剖”。 阿姨道:“我看你长得胖,还不好说,这个时候咱不拿主意,生孩子不在县医院,咱们去地区医院”。 晓阳道:“咋,你还信不过你的老单位老同事?” 阿姨道:“生个孩子算啥,但是你刚才也说了,你爸现在是县委书记考察人选,你想想,你们生孩子要请假,瞒都瞒不住,到时候医院的产房里,走廊里,大厅里还不得全是干部”。 那也不错呀,说明我爸深得群众拥护,我和朝阳人缘好呗。 没得你,人家是去看你看孩子吗?我看不是,人家看的是县委书记县长的闺女,到时候人家给你拿钱,你要还是不要,你要是不收得罪人吧,你要是收了,这个钱你算算有多吓人。现在已经马上到了预产期,你俩把手头上的工作都安排好,咱们随时可能去医院。 晓阳道:“妈,这么说咱的地区副专员真的泡汤了”。 阿姨笑道:咱的地区副专员?你俩可以继承啊。我看你们还是没把问题看透,朝阳,你们当兵不是有句话吗,叫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当官也是一样的。但你们站在更高的层面来看,世间万物,我们拥有什么?《赤壁赋》中有句话,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也就是我们说的万物不为我所有,万物皆为我所用。就比如咱这房子,十年八年之后谁知道归谁来住,这县委大院又不知道换成什么人,就连咱们这血肉之躯,我们都无法掌握他的生病、疼痛,就连咱们的思想和情绪,都有不受控制的时候,你们说咱们有什么?其实,人啊,到最后什么也没有。正因为如此,有些事,何必太过计较。 晓阳道:“我的妈呀,你这么说,我都觉得自己释然了。” 阿姨道:“但话又说回来,咱们还是身在俗世,你们这段时间,还要再低调一点”。 晓阳道:知道了知道了,热情大方,手快腿勤,嘴严话少。 第二天,正和晓阳在城关镇的办公室里吃着早饭,就接到了友福的电话。 晓阳,有没有时间,邓县要听咱们的工作汇报。 第119章 神秘来信 接到了邓叔叔的电话,晓阳扒了两口粥,吃了一个包子,照了照镜子,就准备去县委大院了。 要不喊老韦开车去送你? 不,你送我,爸爸只叫我和友福去,没有说喊老韦,韦叔这么大年龄了,不好就去给我开个车吧。爸没叫他,我也不好贸然把韦叔喊到楼上去开会。 韦叔都副书记兼着副镇长,明天你就休假了,估计有些工作还是要交代的,带着老韦省的你俩在传达一遍了。 这你就错了吧,领导喊谁都是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而且正的就是正的,副的就是副的,老卫就是年龄再大,现在也是副的,有时候就是不能接触到主要领导,不然你这乡长的权威何在。 最近也是奇怪,你看,昨天委办通知,乾坤书记要到我们安平来调研换届工作,这个红旗县长今天也要到安平检查,俩人的时间都安排在了今天上午。 你们主动要和府办委办沟通啊,俩领导都来了,我看你和吴香梅咋陪。 我的晓阳镇长,咋没说,吴香梅亲自给张叔和齐江海都打了电话,但两个领导都不改时间。 晓阳一脸痴情地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脸,道:呀,没发现呀,小笨蛋学聪明了,知道喊乾坤书记和红旗县长了,你看你以前,这个副书记,那个副乡长,刚从部队出来的时候,正的就是正的,副的就是副的,呆呆的,县长也知道动脑子了。按说这个时候,郑红旗还是要知趣,毕竟名义上,乾坤书记排名还是在前面。 我吃了最后两口包子,嘟嘟囔囔地道:“姓郑这个姓是真好,明明是副县长,还是要被称为郑县长。” 晓阳道:“以后吃完了再说话,嗡嗡的多不好,你长脑子了,我也就放心生娃去了”。 来不及送晓阳,洗了搪瓷缸和筷子,也就匆匆赶往安平。临时做的方案,吴香梅在大院里等乾坤书记,我带着老葛和向建民等红旗县长。晓阳则安排了人,将自己送到了县政府。 县委大院,一边是家属区,一边就是办公区,晓阳慢慢地下了车,副乡长张洪平双手递过手包,就扶着楼梯扶手上楼了。先找了友福,友福办公室里本有人,见晓阳敲门,直接让晓阳进了办公室。 晓阳与汇报工作的人也不陌生,秀水乡的代理乡长王振宇。和友福一样,三人是同批提拔的,又是党校同学,晓阳心中不禁感叹,一个班里的同学,也才三年时间,副处级的干部已经一人,正科级的干部已经超过了七八人,剩下的八九人多数也都是各个单位的骨干。一批次提拔二十名年轻干部这对优化县里的干部队伍结构太重要了,不然的话,现在的班子说不定都出现拄拐棍的领导。 俩人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按说晓阳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但是三人都是党校同学,平日也经常接触,友福一声招呼之下,晓阳也不避讳。看起来,王振宇还是有些办法,今年打工的人陆续有回来的,听说在广东,一个劳力挣的钱,比别人一家人挣得都多,说是搞什么机器模具,打算建设小型的模具加工厂,俩人聊了十多分钟,友福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也没有反对,反正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俩人到了邓牧为办公室,虽然晓阳是镇长,又是邓牧为的闺女,但是来这里汇报工作的时间并不多。俩人到了办公室都很自然,特别是友福,毫无拘谨之感,晓阳心里暗道:“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沉稳大气、儒雅睿智,怪不得友福能成为副县长,看来这以后的县委大院,不出几年,就是友福说了算了”。 邓叔叔看着俩人进来,也是很轻松,头往椅子上一靠,说道:“友福,吕主任几点出发去滩区? 十点,吕主任昨晚上实在是喝太多了。 好,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够了。晓阳马上要请长假,城关镇的工作你要多费心,两边兼顾,不能让工作脱了节”。 领导,我和晓阳已经安排了,我每天两边跑,时间也来得及。 恩,我听剑锋汇报,现在洗衣粉厂的项目城关镇一直在推,晓阳,你要把对接情况跟友福汇报清楚,老韦这人啥都好,就是性子慢,友福,有必要你主动和自文祝秀他们对接,他俩都是咱们城关镇走出去的干部,对咱城关镇有感情,这点就是你们城关镇的最大优势,我刚刚给他俩都去了电话,下来友福要抓紧对接联系。 友福和晓阳在笔记本上都记了下来。安排完工作,友福道:“邓县,还有个工作报告下”。 和城关镇有没有关系? 友福看了一眼晓阳,马上会意道:“有关系”。 晓阳,一起听一听。 友福继续道:“我和曹河进行了对接,他们呢只说是工作上的纰漏。但是我私下了解到,他们呢计划在通往曹河的县界位置,设置一个检测站,重点就是咱们这边过去的车和到咱们这边的车,这样的话,大家就会绕道而行”。 邓叔叔认真地听着友福的汇报,道:老苗同志的胸怀啊,真的不好说,曹河酒厂是他们的纳税大户,这次曹河酒厂被周省长签字彻查,他们伤筋动骨,老苗不反思自己的问题,还在到处找次要原因,因为这个事我还和他沟通过,他还是如此固执。这样,友福,吕主任下午去地区和钟书记做交流,你代表县里送到地区。去之前给钟书记打个电话,钟书记很关心你,你去跟钟书记汇报思想的时候,把这个事从侧面给钟书记做个汇报,钟书记会处理的。 好,明白了。 对了,还有个事,钟书记想从基层调过去一个熟悉工农经济的秘书,还要有机关工作经验,你们考虑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有的话我们就推荐过去。 此话一出,晓阳和友福心里都闪现过几个年轻干部的名字,但这个时候并不方便直接表态,毕竟这种事情必须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能给出答案,不然显得太过轻浮。 三人一起下楼,府办副主任程国涛敲了敲张叔的门,张叔拿着皮包也就出来了。张叔凑在晓阳耳边悄声道:“啥时候去医院”。 明天就去,预产期马上到了。 张叔笑了笑道,这下咱的事业后继有人了。 晓阳笑着道:“就看他有没有他张爷爷么好的运气了和能力了……”。 大院里已经有两辆车在等候,晓阳到了门口,就朝着张洪平挥了挥手,张洪平正猫在车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时刻看着门口的动向,见晓阳挥手,张洪平自然是意会,没有开车,而是打开了车门,小跑了过去。 对于这位城关镇排名靠后的副镇长,邓牧为并未有太深的印象,一时还以为是城关镇的驾驶员。 张洪平小步快走地到了跟前,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邓县长。 邓叔叔微笑,点了点头,道:“辛苦了”。 晓阳忙道:“这是我们城关镇的副镇长张洪平,整个爱城卫生活动都是洪平镇长在牵头落实。” 邓牧为上下打量一番,看这人颇有一股子精气神,道:“不错,人看起来精神,工作干得也出色”。 张洪平深知邓牧为也是部队转业的干部,就想着亮出自己的身份,道:“报告邓县,我是在部队锻炼过的,干净卫生是基本功”。 邓叔叔一听,顿时有了些兴趣,道:“在哪里服役?” 报告邓县,在咱北方军区某军,当时离首都不远……。 邓叔叔看了看表,微笑道:“要保持好爱城卫生活动成果,今天还有安排,友福,改时间我专门听取这项工作汇报”。 几人聊了三分钟,正打算上车,一辆警车稳稳地停在了县委大院门口,李叔推开车门,道:“要出去?” 邓叔叔道:“有事”。 公审公判的方案准备好了。李叔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材料。邓叔叔大致翻了起来。 晓阳看几人要说工作,便给了张洪平一个眼神,张洪平马上会意,与几人微笑,转身启动了汽车。 张洪平内心按捺不住的高兴,这次当个马夫,没想到还能和县长说几句话,最为受用的自然是那句,专门听取工作汇报。 在安平,我在高粱红酒厂等着常务副县长郑红旗,而高春梅则在乡大院里等待着县委副书记刘乾坤,从感情上来讲,包括吴香梅在内,我们都喜欢乾坤副书记多一些,说话有感染力,做人有亲和力,干工作又有领导力,又是县里最高学历的几个人之一。而郑红旗的学历并不比刘乾坤差,但是其他几个方面,则与刘乾坤有些差距,这些差距郑红旗本人并无感觉。 接到了郑红旗,之所以喊上老葛,也是给郑红旗表明一种态度,安平的书记吴香梅虽然没有来,但是安平来了两个正科级的干部。 郑红旗作为常务副县长,分管着财政局和税务局两个核心的大局,高粱红酒厂生产达到了饱和状态,不少外地的客商,要等待三四天才能将高粱红酒装车。有时候灌装机一歇就是几天,高粱红酒酿造的程序并不简单,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发酵和沉淀,孙向东坚持老法酿酒,所以产量一直上不去。 郑红旗看着各个环节,由于不分管工业,郑红旗来得并不多,所以看得也很认真,孙向东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做着介绍,走完了所有的程序,郑红旗道:“曹河酒厂的几个领导被抓,现在形成了连锁反应,连齐专员都在说,这事做得太过仓促,没有给地方上充足的时间和准备。现在这事一传十十传百,曹河大曲还是那个曹河大曲,但是曹河的群众自己都不认可了,认为曹河大曲是勾兑酒,我看啊,这勾兑酒也没啥不好呀,也是科学技术在生产生活中的运用,你们看看,现在供销社和百货大楼卖的那些饮料,不都是工业产品。我现在代表县政府表个态,曹河酒厂虽然倒了,但我看他不是倒在酒的质量上,是倒在没有斗争经验上。人家是地区第一大酒厂,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发展成为地区第一家大规模现代化酒厂,是有很多东西值得咱们学习和思考的。你们的高粱红,如果不解放思想,还在坚持纯粮古法酿造,生产力是得不到解放的,我看是满足不了市场需求的,也不能趁着现在抢占市场先机,就走不出这传统小农意识作坊式的生产方式”。 老葛我们几人一边听一边点头,我心里暗道:“抓曹河酒厂,确实不仅仅是因为酒的问题,还有腐败问题与虚假宣传的事,毕竟曹河大曲的玻璃瓶子上,现在都还写着纯粮酿造四个字,现在的曹河大曲喝了上头也是事实。看来抓曹河酒厂的领导班子,周鸿基书记与齐专员现在有不同意见,现在郑红旗搬出来齐专员,多少有些扯虎皮做大旗了”。 听着齐专员的高谈阔论,孙向东一脸的疑惑,对于一个初中毕业的孙向东来讲,郑县长的话稍微显得深奥了一些,就好奇地咧嘴一笑,问道:“领导,您说的是个啥意思,我咋没听懂,生产力在什么地方,还没解放?” 郑红旗略有嫌弃地看着孙向东,道:“厂长同志,你还是要加强自我的学习,紧跟时代的步伐,作为酒厂的厂子,不能只知道酿酒,现在改革开放,人家特区都喊出了时间就是金钱的口号,咱们还在这里等你什么古法酿造,你就不能加快速度,把咱这酒瓶子装满,这酒瓶子装满了,可都是税收”。 孙向东除了高春梅,谁都不怕,毕竟就连道方省长都握过手的人。孙向东二话不说,疾步走向墙角,拿起了两个空酒瓶子,就朝着车间走去,不一会就出来了,一瓶装了半瓶子高粱,一瓶则装了还没过滤的原酒,满是漂浮物。 孙向东两手一举,道:“领导,这直接装高粱最快,那、这个原酒,你看他能喝吗?” 郑红旗没想到孙向东做出这种动作,一下就生了气,道:“你是什么厂长,懂不懂规矩,李朝阳,你把他给我直接撸了”。 我马上给了老葛一个眼神,老葛是乡里的老资历,葛庄和孙庄本身就挨着,孙向东记事就知道老葛是个领导,老葛一把拉住了孙向东,道:“你个龟孙,咋跟咱红旗县长说话那?”说着就把一脸不服气的孙向东拉走了。 我忙给郑红旗赔不是,郑红旗正在气头上,虽然知道我和邓叔叔的关系,还是说了句,不看了,去乡大院,听你们下一步打算的汇报。 这汇报会本安排在了酒厂,毕竟乾坤副书记正召集村支书的代表开基层组织换届的调研会。为了避免俩人见面,就连吃饭都安排在了两个地方。 我略有为难地道:“郑县,刘副书记正在乡大院组织开换届的调研会,您看咱们要不要去韩羽公司再看看”。 郑县道:“没必要吧,咱们一个小小的乡镇企业的负责人,都敢拿着酒瓶子威胁县领导,这要是去了外资背景的韩羽公司,还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好说了。正好我和乾坤同志说一声,是该加强基层乡镇企业的组织建设了”。 见郑红旗这样说,看来郑红旗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毕竟有着齐专员这棵大树,郑红旗在我面前也不会因为邓叔叔这个县委书记考察人选而太过客气。 老葛忙着搬了两箱高粱酒,郑红旗道:“不要不要,退回去”。 我忙说道:“郑县,知道您不愿意给基层添负担,这是我自掏腰包买的,不是咱公家的钱,也算是我们晚辈的一点心意”。 郑红旗这才不那么生气,道:“朝阳啊,有些人你们不能惯着,在基层要大胆管理,连乡镇企业的负责人你和香梅,加上老葛都招架不住,这还得了”。 说着,就上了车,还是去了乡大院。下了车,酒糟味已经淡了,但大会议室里却响起了阵阵掌声。看来刘乾坤的调研会比郑红旗的调研会开得成功。本就心情不悦的郑红旗看了一眼会议室方向,脸上泛过一丝的不悦。 幸好乡里有两个会议室,刘乾坤用了大会议室,向建民招呼了芳芳,就用了小会议室,芳芳端茶倒水,一气呵成,郑红旗端坐中间,陪同的财政局副局长吴国纯和计委副主任赵爱民分立左右两边。 郑红旗又对自己的思路做了阐释,按照郑红旗的意思,如果高粱红酒厂在科技上想办法,提高生产效率,县里财政会给予补贴,如果坚持传统的工艺,没必要再扩大投资了。 郑县,那我就代表安平乡党委政府,作简要专题汇报,高粱红酒厂是安平乡效益最好的乡镇企业,历史源远流长,至少在清朝就有了酒作坊,孙家作为秘方的传承人……,对于郑县的工作指示,我们一定认真研究落实,在广泛借鉴地区内外酒厂的发展经验基础上,形成调研报告和结论报告,到时候呈县委政府和红旗县长阅示。安平的发展离不开县里的领导,离不开红旗县长的关心,在这期间,我们恳请郑县多来指导我们的工作,为我们升级改造把舵定向稳驭舟,接续奋斗立潮头。 郑红旗这才笑了,点了点头道:李乡长的汇报结合历史,贴近实际,让我对高粱红酒厂有了新的认识,你说得对,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曹河酒厂确实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败的教训,李乡长,葛主席,你们就按照你们的思路,先摸清情况形成专班,咱们再研究。那就这样,散会。 我们散会不到五分钟,吴香梅陪着刘乾坤就走出了会议室。安平乡大院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听着走廊里爽朗的笑声,郑红旗从我的办公椅子上起了身,拍了拍土,就微笑着走出了门。 乾坤呀,这县里的地界还是太小了,在这里都遇得到。 刘乾坤笑道:“革命江山风光好,红旗飘,干劲高,大地争艳,比学赶帮超。红旗指到哪里,我们就走到哪里,不然可是方向性错误”。 郑红旗道:“山高水远乾坤在,风起云涌天地间呀,今天在安平遇到乾坤同志,是今天调研最大的收获”。 说着俩人走到一起握了握手,肩并肩走着,一边走一边谈笑风生,一切都是和谐如画。 饭桌上,俩人又是相互谦让,这中间的位置俩人都不敢坐,让来让去,就让吴香梅坐了中间,这顿饭,在饭桌上一向长袖善舞的吴香梅也是诚惶诚恐,坐立不安。 送走了两位领导,吴香梅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我,又看了看老葛,道:“你俩都跟我来”。 到了办公室,吴香梅拿出一个信封,道:“这是一封挂号件,是一位海岛探亲的海岛老兵层层转交过来的。” 老葛接过信,道:“孙葛店?这个名字好久没看到了,咱安平乡大集,以前就叫孙葛店,改成现在的平安县安平乡,怕是49年前后,又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孙家仁”。 老葛道:“还都是繁体字,你们看上面的印戳,十多个。这信是寄给酒厂旁边的老孙的”。 吴香梅道:“邮政的同志说,这封信来来回回退了几次,就是因为上面的地区、县和乡都对不上。” 老葛道:“孙家义,孙家义涕泪跪拜,望周转悉知,孙家义,孙家义不就是孙家仁的弟弟?难道他还活着?” 吴香梅道:“对,看这信,应该是他还活着,真是没想到啊,孙家义去了海岛”。 老葛道:“这才给他批了烈士,他这咋算,去了那边肯定是敌人了”。 吴香梅挥了挥手道:“这信我刚才还请示了乾坤书记,乾坤书记讲了,现在有政策,从咱县里走的,就是咱县里的人,就算死了,也该让他们叶落归根,让我们不要考虑历史,说那边有规定,必须这边有直系亲属在才能回来”。 那我去通知老孙。老葛说道。 不用,我已经喊芳芳去请了,说下午过来。 正说着,孙老革命老两口就到了乡大院,道方省长来了之后,住在了孙老革命家里,如今孙老革命家门口有人路过,大家还会指着地毯厂孙老革命家门口道:“省长就是住在他家的”。 孙老革命的弟弟孙家义落实了烈士政策,孙老革命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两个女儿又都去了地毯厂,又领到了烈士补贴和老战士的补贴,日子比一般人家好过不少,特别是大女儿孙向菊成了地毯厂的副厂长之后,孙老革命的腰板挺得更直了。 老葛和孙老革命算是一个大村里的,从小俩人就认识,道:“家仁老哥,有封信是寄给你的”。 孙老革命道:“寄给我的,哪里来的信?” 海岛。 海岛?那边解放了还是投诚了。 老葛道:“老哥,你认识字吗?” 除了名字,其他不行。 那我给你念行不行。 你念,你念。 我和吴香梅都上前凑了凑,看着这上面的字。老葛慢慢地撕开了信封,抖了抖纸,看了看孙老革命两口子。慢慢地念道:爹、娘、大哥,我是家义,你们的骄儿孙家义,我还活着,爹娘,大哥,你们还好吗。这是我从去年寄出的第八封信,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收到,我在海岛,我想家,我想回家。我时时刻刻想回到孙葛店的老家。49年……。爹啊,娘啊,大哥啊,你们能收到吗?要是你们不在了,不孝儿家义就一辈子回不到家了,就是想给你们坟前添一把土,都去不成啊。为什么找不到啊。爹啊,娘啊,大哥啊,你们不要忘了我,我还活着,我还活着,你们要在,请回信。就是爬我也爬回孙葛庄老家,要是你们都没了,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们坟前。 不孝儿二娃家义跪拜了。公元1988年正月初一。 孙老革命两口子早已泣不成声,爹,娘,你们的小娇娃还活着,还活着呀。 老两口哭声震天,门口早已经围拢了不少人。 吴香梅擦了擦眼角,道:这信算下来走到这快走了一年了。 老葛收起了信,道:“家仁啊,别哭了,这信你看咋回”。 孙家仁接过信,哭腔道:“先烧给俺爹,烧给俺娘”。 第120章 齐专员临时不来参会 乡人大主席老葛看老革命孙家仁情绪失控,就只有先将老人送回了家,这段时间,新闻里不断有老兵回家的消息,送走了老革命,就回到了办公室,芳芳当了办公室副主任之后,很是用心,天气渐冷,韩羽公司调试设备,试产了第一批加工好的鸭绒,并送到了乡里的小服装厂,生产了几十件的面包服,乡大院里的人人手一件。 面包服的布料十分粗糙,吴香梅看不上,送给了我,让我送给李举人庄的农村亲戚,北风凛冽、寒风刺骨,心里想着天寒地冻这个时候真的不是生孩子的时候,又想着刚刚送走的孙老革命,这孙家义漂泊海外几十年,还想着回老家给老爹老娘添上一把土,如果孙家义是个闺女是不是还有这个想法?这晓阳怀的到底是姑娘还是儿子,我在扪心自问,倒是个闺女好还是儿子好,如果是个和晓阳一样机灵乖巧的女儿看来也未尝不可。拿了一张纸,随手写了两张纸条。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女儿,团成了两个纸团,在手里晃了晃,随手丢在了桌子上,拿起了左手边的纸团,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拿起了右边的纸团,打开一看,赫然写着儿子两个字。起了身,哼唱着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拿起了水壶,直接将这纸团丢在了煤球炉子的火焰之中,伴随着就是一阵燃烧过后的青烟。烧水壶在煤球炉子上发出吱吱的声响,这声响越来越大,直到烧水壶的盖子乒乓作响。 向建民敲了敲门,道:“李乡长,有个工作汇报”。 建民,没有外人,不用客气。向建民作为李叔调教过的办公室主任,为人处事很有分寸,来安平不久,也是把安平大院上上下下都处得不错。 李乡长,我之前在城关镇的时候,搞过一套资料,就园区参考,主要就是将上级的一些讲话,县里的一些领导来检查,工业园区一些企业的动态,搞成了一个册子,每半个月发上一次,我看咱们安平现在有工业基础,高粱红酒厂、韩羽公司、加上其他几家乡镇企业,还有咱们群众自办砖窑厂,我看这些都是咱们的素材,我想借鉴之前的经验,在咱们安平也搞上一套这样的资料,一个是报到县上去,最为主要的是咱们自己干了的工作,还可以有一个好的结果呈现。 我想着向建民的话,有想法就是好事情,我又想起当年在部队的时候,大家争相往战旗报上投递稿件,把连队的好人好事和好的做法在报纸上露露脸。 建民,这个想法很好,我支持,但是你要考虑清楚,这个事情要做好不能只凭借着一腔热情,一旦有了第一期,就要有第二期,第三期,一年下来就是接近三十期,没有毅力半途而废,这个最后的结果得不偿失。 李乡长,我找教委办的洪军主任了解啦,咱们乡中有个繁星文学社,几个爱好文学编辑的老师搞的,他们编辑的资料我看了,还是有一定的深度,我想着从文学社借一个老师辅助我,这样有个人专门负责,我觉得可以坚持下去。 让文字功底稍显深厚的人老师来主笔,是个不错的建议,看来向建民给我汇报,并不是脑袋一热,而是做了功课,我点头说道,有没有看中的人。 向建民道:“我只敢冒昧地提需求,至于怎么选人用人,全凭党委政府决定,李乡长,您就说安平人,您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看我没有表态,向建民又补充道:“李乡长,也不一定非得是文学社的老师,只要李乡长推荐的人,肯定都能胜任”。 我心里暗道,向建民确实不简单,他的心里肯定有一个意向性人选,但是将一个老师调动到乡里,这对一个普通的老师来讲,是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如今乡里的老师全部解决了身份,调过来之后是有机会成为国家干部,很多老师想来,但都缺少合适的理由和机会。如今向建民创造了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他先给了领导做选择。 建民,这事要唯才是举,我没有意见,也同意你的想法,你去跟香梅书记汇报,如果她没意见,你就按程序办理。 向建民留下了两份之前在工业园区的《园区参考》,我认真地看着,里面不仅有上级的理论文章,县上领导到工业园区的检查报道,还有工业园区的各企业生产进度,最后一部分则是工业园区自己的工作介绍。看着看着,就翻到了一页,论交通在招商引资中的纽带作用,大标题下面是作者的名字,县工业园区管委会副书记、副主任(正科级)赵文静,看文章先点明了交通在四个现代化中基础性作用,又列举了东部地区在交通建设方面的先进经验,接着指出了县里交通的短板和不足,最后展望了两高路修通之后带来的社会效益。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这篇文章想着在那里见过,前思后想之下,暗道一声不得了,这篇文章是上过地区日报的,当时党政联席会上还组织了学习,只是没注意当时的作者就是文静。这篇文章并未像其他文章如同文件一样,非常教条地说为什么修两高路,而是通过列举事实,告诉了大家两高路不仅要修而且是越快越好。 小册子不厚,三四十页,放在桌面上,左上角的八个大字非常醒目,内部资料,请勿外传,看来能够阅读这份资料,都是自己人,不得不说这份资料办得好,只是不知道是向建民的主意还是文静的主意。 李乡长,我进来了? 芳芳,进来就是。 芳芳一脸微笑地进了办公室,什么也没说,拿起烧水壶,就将热水倒入了暖水壶里。芳芳倒水,我倒也没有客气,水蒸气如同水雾腾势而上,让芳芳与我之间一阵朦胧。 芳芳拉了拉凳子,道:“朝阳,有个事你得给我拿个主意”。 啥事,这么神秘。 二胜他们不是联合搞了一个砖厂,就在你们李举人庄。 对呀,我知道,现在都已经开始平整地基了。 就是,现在二胜说,让我去他们砖厂当会计,一个月给三百块钱,你知道,在这里我一个工资,勉强也才不到一百块钱。 问过我二哥没有? 你二哥呀,这砖厂你二哥说他也有股份。 二哥有股份?二哥哪里来的钱入股? 不知道,估计是大嫂借的吧。 我二哥啥意见? 你二哥拿不准主意,所以我才来问你。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着里面的茶叶,色泽鲜绿,茶香淡淡,不知道是陶瓷杯还是茶叶的原因。当年在部队,这样的茶叶连我们连长都不常喝。 芳芳,现在到企业的是不少,但是大家都去的是国有企业当领导,你现在虽然不是干部,但是现在有政策,二三年考一次,也基本是走个形式,以后还是有机会当干部的。 当了干部,不也是百十块钱。 有些事不能只算钱,我担心你去了砖厂,我可能以后没有机会喊你二嫂了。 芳芳脸一红,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给你二哥说,不去了”。 芳芳出了门,我心里道,二哥也是读书读傻了,明知道二胜对芳芳有想法,还想着把这么好的姑娘往外推。 五点下班,算着时间,晓阳应当是去了地区医院。现在邓叔叔是县委书记考察人选,又是县长,阿姨估计晓阳生了孩子后,县里的大小干部大家必定到医院争相看望。阿姨说得对,非亲非故的人,人家看的那是我和晓阳的孩子,大家看的是县委书记的外甥。所以就带着晓阳去了地区医院,李剑锋的母亲已经安排妥当,我本想借了父母一起过去,阿姨担心秀霞的鸡无人照料,晓阳还闹了脾气,这个时候,好像还是孩子比鸡重要。 我也早已交了假条,因为乾坤书记和红旗县长要来,阿姨不让我陪着去医院,一句话医院她比我熟。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火急火燎地就去了地区医院。两高路算是十字路,在县城交叉,通往省城和地区的路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路虽然没有修好,但路基也已经通过压路机碾平,就等着上石子沥青铺油。 虽然是折返到县城又去了地区,但还是比走老路时间节约了不少。到了病房,晓阳已经换了宽敞的衣服,大单位都有自己的锅炉房来供暖,虽然衣服穿得少,但是房间里温暖如春。 病房里有三张床,也就是三个产妇,找到了病床但并未见人,就看到了晓阳从家里带回来的行李包,里面装了阿姨准备的衣服。看了看同病房的两人,陪护的人衣着打扮都不俗,看来都是吃公粮的,想想也是,农村的孩子出生,还都是村里的产婆接生,县城的人最多就到县医院,能来到这地区医院生孩子的,算得上非富即贵吧。 问了护士,说是已经待产,那护士还白了我一眼道:“都要生了你还在找媳妇”。 要生了? 都开了四指了你说是不是快生了。 四指了?那不手都要出来了? 这护士又用嫌弃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指了指产房,便没再说话。 我边走边看自己的装束,一身面包服裹在身上显得臃肿,还别说,这衣服看着实在老土,但是穿在身上感觉比棉花还暖和,只是不知道是乡服装厂的做工不行还是这布的问题,身上已经露出了不少细小的羽绒,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头皮屑,仔细看,还以为刚钻了鸭子窝。 这地区医院刚落成不久,一共三座楼,还好产房考虑了产妇行动不便,就设置了在了一楼位置。 剑锋的母亲两人已经在等候,我匆匆而来,忙打了招呼,就凑近了产房的门缝往里看,昏黄的灯光之下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剑锋母亲招呼了护士,戴了发帽,就把我带了进去。 打开了两道门,就进了厂房,里面三五个医生护士正在忙活,大冷的天晓阳一身的汗。 阿姨忙道:“来了来了来了,朝阳来了”。 我快步走到跟前,晓阳表情十分痛苦,又显得十分虚弱,看到我进来,眼泪不争气地就流下来了。 你咋才来呀?疼死我了。 看着晓阳痛苦的表情,我犹如疼痛在身,马上安抚晓阳道:“快了快了,都四指了,手都快出来了。” 晓阳马上哭笑道:“你快出去吧,你在我不会生了”。 不,我不出去,我陪你。 医生戴着口罩道:“出去吧出去吧,看你这一身的毛,这都是无菌的”。 晓阳委屈地噘着嘴,道:“在门口等我。” 阿姨拍了拍我,道:“那就出去吧,有我在”。 我一出来,剑锋的母亲就又进去了。在产房的门口,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既担心晓阳,也担心孩子。不多会,邓叔叔和李学武就一起过来了,三个人一起在门口等待,李学武抽出烟,我点了火,在医院的走廊里抽了一支接着一支。 直到十点钟,听到里面打开了门,我们三个都围拢了过去,就听到里面的脚步匆匆。不多会,最外面的门打开了。 剑锋的母亲笑着道:“生了生了,大人小孩都好”。 邓叔叔急切地道:“男孩女孩?” 剑锋的母亲稍有停顿,道:“是个闺女”。 哦哦,哦哦,好好。舒了口气道:“我进去看看”。 你俩慌什么,朝阳,你跟我进来。 哎哎,哎哎。 进了产房,已经收拾了干净,晓阳眯着眼已经累得虚脱,阿姨用小被子包裹着,我快步走到晓阳跟前,擦了擦晓阳的脸。晓阳睁开眼,看到是我,累得已经说不出话,但嘴角露出了笑容。 是闺女。 闺女好,闺女好。 你不怪我。 我蹲下之后,心痛地道:“我们的孩子,都好”。 收拾妥当,就回了病房,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同床的产妇都已经睡了,一个病房里满满当当。护士医生来了一趟又一趟,安排嘱咐的都到了位。 护士医生看起来和剑锋的母亲看起来很熟识,安排道:你们留一个家属就好,我们这边有人。 交代了所有事情,阿姨虽然放心不下,还是和邓叔叔一起走了,毕竟阿姨也是跟着劳累到了半夜,身体是吃不消。 陪护的都是初为人父的爸爸,一道布帘算是隔出了一个隐私空间,晓阳看着我看着孩子一脸知足地睡了,不多会就有淡淡的鼾声。 晓阳睡了,看着旁边的孩子,睁着眼,不哭不闹,显得很是机灵,眉宇之间看不出来,到底是像我还是像晓阳,一时竟然有些脸盲。 过了两三个小时,中间晓阳是醒了睡睡了醒,护士看我们都很安静,也没说什么。中途孩子啼哭了两次,我轻轻拍了拍,孩子又慢慢入睡了。还好哭声不大。 虽然身在地区,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城市,但还是能听闻公鸡啼鸣。看着孩子和晓阳,虽然是一夜未眠,但并未感觉到有何困意。 天刚蒙蒙亮,阿姨和邓叔叔就来了,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吃的喝的,晓阳顺产,本不用住院,但阿姨担心,还是打算住上两天。 邓叔叔和阿姨一脸欣喜地看着熟睡的孩子与晓阳,很是满意,说道:“朝阳,看不出来,还挺会照顾。孩子晚上吃了几次奶”。 我笑道:“没吃奶,晓阳太累了,现在还没醒”。 邓叔叔道:“这孩子随妈,能睡”。 阿姨疑惑地道:“哄睡了,没吃奶你就哄睡了”。说罢,上前,摸了摸孩子,又推了推,见孩子并未醒。 阿姨忙道:“不对不对,快去喊医生”。 我忙小跑叫了医生进来,看病床上的晓阳已经吓得面容失色。医生忙对孩子进行了检查,翻了翻眼,探了探鼻,又问了昨天的情况,慢慢地将孩子抱起,旁边邻床的几人也围拢过来看热闹。 医生稍微用力,孩子才传出一声啼哭。 阿姨忙道:“医生,这是咋回事”。 医生把孩子递给晓阳,道:“咋回事,饿晕了”。 饿晕了? 一晚上没吃东西,饿晕了,你们已经有母乳了,你看着孩子饿的,张着嘴到处找吃的。你这当爹的,还真有本事。 阿姨长舒一口气道:“你俩真有本事”。 吃了饭休息,邓叔叔看了看表,又说道:“上午地区有会,你们三个看一下小的,咋也不能再饿着孩子啦”。 晓阳撒娇道:“爸”。 邓叔叔笑着出了门,我刚起身想去相送,阿姨道:“他找得到路,小程还在下面等他”。自从钟书记到了地区,邓叔叔两边县委和政府的工作两边兼顾,有不少的会议都要求一把手参加,所以邓叔叔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地区开会。 九点多钟,病房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多了起来,来探望孩子和产妇,大家手里拿着大包小包,谈吐和衣着看得出来,应当都是地区里的干部。隔壁两床热热闹闹,倒是我们这边冷冷清清,恰巧我们又在门口,大家看我身上的面包服太过奇特,不由得都会多看一眼,但看另外两张床下,已经堆满了各色礼品,通过聊天就已知晓,同病房的俩人,一个是地区供销社的科长,一位则是地区教育局的什么主任。 迎来送往的人实在太多,晓阳从未在这个时候喂过奶,阿姨拿了被子挡了挡,悄声道:“喂吧喂吧,都是这样,不然孩子又饿晕了”。 晓阳十分的难为情,但还是掀开衣服,喂上了奶。 这临床的陪护道:“同志,看这情况,你们是下面县上来的吧”。 阿姨笑道:“对,我们是县上来的”。 地区医院新建的院区,要是在老院区那个时候,你们县上想来地区生孩子,根本不可能。 阿姨十分的谦和,说道:“是,好不容易来一趟地区”。 这人又向旁边的人道:“甄科长啊,现在真是实现了干群平等,你看,咱这干部家庭和农村家庭都在一个屋里生孩子了”。又朝着阿姨道:“这位大嫂,看你这气质打扮,该不会是小学老师吧,咱们能住在一个屋里也是缘分,我是地区教育局人事科的,刚才来的几个都是几个学校的校长,不知道有没有你们领导?” 阿姨笑道:“我不是教育系统的。” 不是教育系统,肯定就是卫生系统的,也对,不然昨天那几个医生护士咋会对你们乡下来得这么好。但我还是觉得,你们没必要开地区医院生孩子,毕竟这地区医院床位紧张,你们哪应该相信你们县上医院的同志。 阿姨笑道:“这位领导,还真是好眼力”。 那肯定呀,我们人事科,就是选人用人的,选人用人就是先识人。 地区的小会议室里,钟毅书记专门听取交通建设工作汇报,常务副专员岳峰、分管交通的副专员候成功、地区交通局长李显平、地区交通工程公司的崔浩,地区办主任李学武和几个有关部门的同志,各县的县委书记、县长都参加了会。地委常委、秘书长唐瑞林主持会议。这会齐专员本答应要来出席,但省水利厅的一位处长又带队来督导冬季生产水渠的开挖工作进度,齐专员选择了陪同。明眼人自然懂了,这齐专员是故意不给钟书记面子,按说省水利厅的一位处长,派分管的副专员陪同也不掉价。 齐专员是会前五分钟突然取消的参会,让负责筹备会议的地委办根本来不及调整座牌顺序,钟毅的左手边还摆放着齐永林的牌子,只是空了一个位置,从下面看,主座上的位置显得很不协调。 会议的议题并不复杂,就是统一思想,凝聚共识,研究各区县修建高标准公路。唐瑞林道:同志们,现在开会,今天会议的主要目的,是听取有关各方关于修建高标准公路的意见建议,研究解决问题,统一思想,凝聚共识,将地区交通工程建设工作推进一个新的高度。以平安县两高路的建设为示范,修建高标准公路,是地委年度重大目标任务,从周鸿基书记,啊,也就是咱周副省长,到咱钟毅书记,都十分重视这项工作的推进情况,但现在工作进度并不顺利,下面先请地区交通局发言,大家只讲问题,不讲成绩。 李显平道:“钟书记、各位领导,在各县修建高标准公路中,地区交通局主要承担规划的工作,项目实施是县上和交通工程公司负责。在省交通设计研究院的大力支持下,我们的方案已经获批,现在交通局已经交了图,汇报完毕”。 交通工程公司发言。 崔浩道:钟书记,各位领导,我们梳理了一下,在推进过程中,主要存在以下问题,一是缺乏统一的指挥,各县各地情况不一,交通工程公司作为企业,无法有效协调各地的征地、拆迁、安置;第二,各县重视程度不一,有的地方没有动员群众,有的地方还没有开始征地工作,造成各种工作无法有效推进;第三,自身力量不足,……。 唐瑞林道:“崔浩同志的发言很具体,问题矛盾也很尖锐,下面我们听一听各县的建议。曹河县国中同志你先来”。 苗国中清了清嗓子,道:刚刚听了地区的发言,列举的问题,我个人是认同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呢?我个人认为,还是咱们的步子迈的太大了,我们和平安县接壤,平安的路修这么宽,我想问一问邓牧为同志,有车在走吗?咱们浪费了这么多的耕地,请问没有车走,是不是一种浪费。同志们,我想提醒大家,农业才是咱们的立身之本。咱们和东部地区不一样。我们曹河认为,等到什么时候咱们县城堵车了,咱们再这样修路也不迟。这个观点,我们也和齐专员汇报过,齐专员对我们这种思路,也很认同。 苗国中的话说得并可客气,让钟毅多少都有些下不来台,当年在曹河,钟毅曾是苗国中的下属,但这个时候,苗国中还在摆自己领导的架子,钟毅点了点,看了看旁边的空位,心里暗道:“看来,这是思想上的问题”。 唐瑞林看了看钟毅,苗国中抬出了齐专员,唐瑞林已经有些把不准会议的基调。钟毅看到了唐瑞林心的心思,道:“国中同志讲得实在,说的是心里话,这很好,大家有什么说什么,我们才能知道问题的根结到底在哪里,大家开展一场实事求是的大讨论,没什么不好。我看这会今天不一定开完嘛,达不到统一思想、凝聚共识的目的,咱们可以再加一天时间,我看花上两天时间,解决这个思想包袱,很有必要。来吧,瑞林同志,继续。 唐瑞林道:“下一位,光明县茂丰同志”。 尊敬的钟书记,我们光明县作为地委驻地,也有一些困难……。 会议从上午开到下午,大家敞开心扉,将问题全部汇总之后,计划明天研究解决问题,在地委招待所里,安排了两桌,吃了饭,天已经黑了。虽然会上讨论热烈,但饭桌子上大家还是对着钟毅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白酒一杯又一杯。 吃了饭,唐瑞林邓牧为崔浩几人陪钟毅散步。钟毅道:“女儿还是儿子” 女儿。 钟毅道:“老邓有福气啊,我看这样,白天实在是没时间,我们现在去趟医院”。 钟书记,心意领了,今天您忙了一天,等到孩子满月酒的时候,到时候您再大驾光临。 钟书记道:“老邓啊,你可不能和我见外啊。走,开车”。钟毅的话,就是命令,钟瑞林安排车的工夫,忙给地委办值班的打了电话。 钟书记要去地区医院,马上通知书记院长,看谁?不知道,是去产科,产妇姓邓”。说罢,就挂了电话。 我和晓阳、阿姨正给孩子换尿布,就听到走廊里在喊,就是这个屋就是这个屋,不多会,就有七八个护士进来,将床上的被褥全部换成了崭新的一套,顺便另外两张床一起换了。 旁边的科长道:“主任啊,还是你的面子大啊,你看,这又换被褥又拖地的。服务到位”。 旁边人道:“还是你周科长面子大,人家肯定是看着你的面子来的”。 晓阳悄声笑问我道:“这隔壁是多大的科长呀”。 不多会就听到了走廊里人声鼎沸,热闹了起来,这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来到了我们门口,这爽朗的笑声,不是钟书记,又是那个! 第121章 不换思想就换人不是空话 走廊里传来了地委书记钟毅爽朗的笑声,刚才医生护士换被褥床单的时候已经悄声交代,地委书记要来。晓阳简单收拾了自己,阿姨笑着起了身,给我挥了挥手,就去病房门口迎接去了。 到了门口,就看到钟毅一袭黑色的风衣,身旁有邓叔叔、崔浩、李学武,剩下几人还有几位穿着白大褂。 阿姨笑道:“钟书记,您现在这么忙,还挂念着朝阳和晓阳,我们打心里感谢”。 忙,忙不就是为了下一代,方便吧? 方便方便。 说着一行人就进了门,病房里三张床已经满满当当,李学武几人就在门口围拢着,就连我这个孩子的爸爸都没挤进去。 晓阳道:“钟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有到门口迎接您” 躺好,躺好,我看看孩子,恩,白白胖胖,这个孩子透着一股子机灵啊,随妈。 邓叔叔道:“昨晚上晓阳和朝阳经验不足,还把孩子饿晕了”。 阿姨道:“不懂别乱说,这医生是逗他俩哪,新生的孩子都嗜睡”。 钟毅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孩子,孩子也没哭,两只眼睛看了看。不多会,阿姨便接过了孩子。 钟书记道:“晓阳同志辛苦啊,为咱们的革命事业注入了新生力量。一个地区、一个班子最为重要的就是有新生力量,有了新生力量才有希望,有未来。晓阳啊,孩子起名没有?” 钟书记抱了这孩子,这孩子有福气,钟书记,您学识丰富,就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哎,这事肯定是朝阳同志和晓阳同志来。 阿姨道:“钟书记,您和牧为是多年的战友,也是晓阳和朝阳的长辈,您给孩子起名,是孩子的福分,也是朝阳和晓阳这俩孩子的荣幸。” 钟毅笑道:“思君啊,你这是难为我,老邓,今天喝了酒,我就不客气了,家里现在按什么辈分”。 没按辈分,秀霞家的孩子,叫李岂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重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取自《诗经》,李岂同,这个名字好呀。“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一位漂亮姑娘忽然莅临,眉清目秀且婉美鲜艳。我和牧为在平安县最挂心的也就是修路,牧为、思君、晓阳,李岂露这个名字,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阿姨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钟书记,这个名字取得好呀。 钟毅道:“哎,朝阳同志哪?没经过这个父亲的批准,不妥。” 李学武忙推我一把,我听着几人的对话,心里是由衷地高兴,钟书记能给孩子取名,确实是我们一家人的荣幸。几人忙给我让了道,我忙说道:“钟书记,我代表我们家小岂露,代表晓阳,谢谢钟书记”。 钟书记道:“好好,朝阳同志,晓阳最近辛苦,你要多分担啊。” 钟书记您放心,家里的事,工作上的事,都不会耽误”。 钟毅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年轻人,好好干”。说着又看了看隔壁两张床,旁边的科长和主任,都是地区,自然已经知道了这位钟书记,级别不低。钟毅也走上前,道:“你们生的儿子还是女儿”。 我们家女儿,我们家儿子。 好好,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都是咱革命事业的接班人,祝贺你们呀。 邓叔叔忙上前道:“这是咱地区地委书记,钟毅同志”。 科长主任忙起了身,钟毅主动与两人握了握手,闲聊了几句,在众人拥簇下,在医院大楼里转了转,医院的书记和院长一左一右则不断的汇报着。我跟随在后面,送了几人上车,就回到了病房。 到了病房里,这科长主任俩人看待我的眼神,多少都有些不一样。意味深长,意味深长。 孩子吃了奶睡得也香。晓阳躺了一天,已经缓过神,就要下地走一走,在病房门口,晓阳一遍一遍念着李岂露、李岂露,这名字好听。 阿姨道:“钟书记喝了酒也是性情中人啊,估计人事上会有动作了,不知道是谁惹了钟书记了”。 晓阳看了看病房里,并未有人注意到我们,道:“妈,你又看出啥了”。 钟书记这人是个厚道人,但是钟书记今天也说了,班子里也要有新生力量,钟书记不喝酒,在这个场合不会说这个话,这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你们要知道一句话,人心即政治啊。 妈呀,这不就是有感而发吗,牵扯不到人事吧? 到了钟书记这个层次,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深思熟虑的,你们要学会观察。 第二天一早,阿姨还没来,李叔马叔张叔几人就来到了病房,手里提着大盒小盒就往里面进,进门之后夸了夸孩子,就把我和晓阳毫不客气地批评了一顿。你俩眼里还把我们这三个老家伙当不当回事,生孩子这么大的事,连个招呼都不打,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今天就给你俩面子,回去再找你俩算账。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晓阳问道:“你们咋都找到这里了?” 李叔道:“连这地方都找不到,咱老李的公安局局长就别干了。我看你俩也是,这是有了小的忘了老的。” 晓阳笑道:“这不是三位叔叔都忙,想着等到满月酒的时候,咱们再请三叔叔到家里来”。 马叔看着孩子,笑道:“叫个啥名?” 晓阳道:“李岂露,露水的露”。 我说道:“这名字是咱钟书记给起的”。 张叔道:“恩,叫露好,玉碗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晚来妆面胜荷花。” 晓阳说道:“张叔啊,你们咋都这么有文化”。 马叔道:“你们以为咱张常委的眼镜片子是玻璃瓶子啊”。 阿姨来了,又闲吹了会,几人都是实实在在的大忙人,阿姨就让大家回去上班,我送大家就上了车,李叔放下窗户又道:你们请的那个律师太厉害,算下了你二婶问题应该不大了,但是那个大师兄,估计悬了,等到你回县里来找我一趟,具体的今天不说了,把孩子照顾好。 看着汽车远去的背景,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二婶能是一个无罪释放? 到了病房,刚刚坐下,李剑锋带着文静就来了,也是大包小包,文静怀了孕,东西自然都是剑锋拿着。文静抱着孩子,剑锋在床上看了又看,悄声问我道:“就一个?” 就一个。 你不是说双胞胎? 我以为是。 你这家伙,专拣老实人坑。文静和晓阳有着说不完的话,阿姨给文静削了水果。聊了会,剑锋把我拉出去抽烟。 剑锋掏出了烟,我掏出了火,抽了两口,剑锋道:“我给你说个事?” 啥事? 我打算辞职了,不干外经委主任了,专心干县外贸公司,我这个人啊,不喜欢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就喜欢往外跑。这外经委主任不适合我。 不是吧,剑锋,你也选择去企业。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我也不想辞,但现在政策明确了,不能够兼任,两者选其一,再说,去了干几年,如果不行再回来,毕竟在县上,副科级以上的干部,企业和政府之间可以自由流动。 李叔叔能同意? 同意啊,他们觉得现在干企业挺好的,我又是学的对外贸易,而且下一步,外经委要改革,不如并入计委,就是撤销,我现在到了外贸公司,省得下一步还要操心改革的琐事。 两支烟抽完,晓阳就把文静送了出来,两人也就走了。 送走了两人,阿姨道:“这下我估计大家都知道了,我看每个病房里都住得满满当当的。晓阳,你也没啥大碍,今天下午咱们就回去,别让人家该住的住不进来”。 而在地区会议室里,钟毅书记继续组织召开交通建设讨论会,开会前,钟毅专门让魏秘书通知了齐专员,这次请齐专员妥善安排时间,务必参加会议。 魏秘书既是前书记周鸿基的秘书,又是委办的副主任,三十多岁已经是副县的干部,本来周鸿基有意将魏秘书带到省城去,但是魏秘书的老母亲久病卧床,妻子在家既要照顾老的,又要照顾小的,实在是走不开。周鸿基与钟毅交接了几项工作,其中有一个就是魏秘书的安置,现在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到团市委当书记,另外一个则是直接到县里任副书记。魏秘书本可以马上就去上任,但是主动给钟毅汇报,在钟毅选到新秘书之前,自己再干一段时间。委办里有几个人专门为地委书记搞文字工作,也很适合干秘书,但钟毅想着自己要的不仅是一个笔杆子,也不是一个拎包倒水的服务员,而是要有基层工作的经验,所以这秘书的人选就没有在机关选。 通知齐专员开会,魏秘书自然没有去直接找齐专员的道理,而是直接给齐专员的秘书吴明权打电话。 吴主任,上午继续开地区交通建设工作会,钟书记的意思,请齐专员务必参加,时间是九点半,地点不变。 吴明权不冷不热地道:“齐专员上午的行程安排满了”。按说身为委办副主任的魏昌全,这个地委书记口中的小魏,与齐专员的秘书,地区办的副主任吴明权级别相同,但钟毅名义上也与齐永林平级,如果真要分出高下,钟毅是毋庸置疑的一把手。所以委办的地委肯定高于地区办。吴明权本就不太喜欢魏昌全,但周鸿基的资历根基比齐永林深得多,以前碍于周鸿基的面子,吴主任面上对魏秘书还是多有尊敬,但是现在钟毅来了之后,魏昌全离开地委办已经是事实,无论魏昌全成为团市委书记还是哪个县的县委副书记,作为地区办副主任、专员秘书的吴明权,还是领导的身边人,对比下面的人来讲,还是高人一等。更为重要的是,现在的齐专员虽然没有晋级地委书记,但齐专员比钟毅年轻,下一步继续接替地委书记的概率极大,在体制内,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 您要不先去汇报,看齐专员能否把时间调整了,行与不行,您再给我回话。我好给钟书记再汇报。 挂断电话,直到开会,也没有接到电话。虽然在一层楼,但是魏秘书还是没有主动再打电话或者去问一句,因为魏秘书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钟毅。钟毅没有放低姿态的意思,自己作为秘书,就不能自降身份再去询问。但魏秘书还是与唐秘书长做了汇报,自己搞不定的事,是要交给秘书长来协调。至于齐专员来与不来就是对钟书记的态度了。 九点二十八,魏秘书敲了钟毅办公室的门,会议室就在楼下,这个时间到会议室,刚刚合适。 魏昌全得到应允进来之后,地区组织部部长起了身也就告辞,钟毅合上了笔记本,道:“时间到了?” 到了。 走,开会。 魏秘书一手拿着钟毅的水杯,一手拿着钟毅的笔记本,俩人就一前一后下了楼,到了会议室,钟毅坐定,看着左边写着齐永林的牌子,座位则还是空起的。 唐秘书长主动起身汇报道:“钟书记,齐专员正在会客,稍晚两分钟到,您看咱们是继续等一下,还是先开会”。 开会。 唐瑞林接到开会指令,马上坐定,道:同志们,我们继续开会,昨天的时候,咱们就地区交通建设进行了充分的讨论,根据讨论的结果,也梳理了四个大类,十七项具体的问题,昨天晚上的时候,咱们地委委员、常务副专员岳峰同志,带领相关同志连夜加班,拿出了一些针对性的解决方案。下面,请岳峰副专员,就大家提出的问题进行提出解决方案。 岳峰副专员调整了一下座位,道:“钟书记、同志们,根据大家的提议,按照昨天钟书记的安排,地区办、财政、建设、交通、计委、工程公司等部门的同志昨天连夜加班,提出了一些解决问题的意见建议,这些建议那有的还不够成熟,今天我们在会上在做一个讨论,结合大家今天的意见,我们再进行修订,修订完之后,就通过党政联席会再研究。目的就是统一思想,凝聚共识,坚决落实好地委确定的目标。” 话音刚落,齐专员推门而入,吴秘书拿着笔记本和茶杯随后,见齐专员进来,负责会务的同志马上拉了齐专员的凳子,齐专员落座后,吴秘书将本子和茶杯就放到了齐专员的座位上。 齐专员道:“不好意思,啊,钟书记,刚刚地区外经委带了一名客商来,多聊了几句”。 钟毅微笑着点了点头。 齐专员道:“岳副专员,继续、继续”。 岳峰道:“齐专员的时间来得好啊,我们正好说到关键的内容,那我继续,第一项,关于统筹协调的问题,可以成立高标准公路建设指挥部,由地区交通局局长显平同志任指挥长……。” 钟毅听着岳峰的汇报,是对照昨天的内容进行逐项的梳理,但是这解决问题的力度不够,两高路的修建,是自己与邓牧为任领导小组组长,县长助理张庆合抽身出来,专门任指挥长才推动下去。虽然力度不够,但是岳峰的态度是积极端正的,在这个时候,态度比能力更重要。 四类十七个问题,岳峰花了两个小时逐条逐项都宣读了针对性地解决方案。钟毅认真地听完,有一些是认可的,有一些并不认同。宣读完之后,已经十二点,唐瑞林道:“岳峰副专员宣读了方案,大家发表意见,这样,修路的主力还是在咱们县上,国中同志,还是你先来”。 工作人员忙递过话筒,苗国中吹了吹,音响里传来呼呼的声音。苗国中道:“各位领导,这些措施听起来都很具体,也很实在,但是仍然解决不了我昨天提出的问题,也就是修了路谁走的问题。我现在仍然认为,浪费这么多耕地,花费这么大人力,修一条没人走的路,意义何在?” 苗国中这样说,已经不是修路本身的问题,而是认识上的问题。 唐瑞林道:“国中同志,修建高标准公路,是鸿基副省长在担任地委书记的时候,确定的重大目标任务,今天讨论的不是修不修的问题,是怎么修的问题。” 苗国中道:“那能不能请鸿基副省长,也给我们批个条子,让省交通厅给我们提供全套的设施设备,让我们像修平安县的两高路一样”。 唐瑞林道:“国中同志,你这可不是干工作的态度”。说罢,看向了钟毅和齐专员。 钟毅笑了笑,并未生气,而是看了看旁边的齐专员。问道:“齐专员,您怎么看?” 齐专员心里暗道,看来钟毅的工作不好干啊,有苗国中出头,自己何必在会议室当着大家的面在与钟毅唱什么反调,张嘴说道:“此事工程量大,我们要认真听取同志们的意见,再做通盘研究”。 听齐专员说完了废话,钟毅点了点头,淡定地喝了口茶水,说道:同志们,按说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大家都饿了,但是我想啊,我们可以少吃一顿饭,但是不能打肚皮官司。开诚布公地谈问题,实事求是找方法,是我们开会的初衷,下面,我谈一下自己的看法。当年在曹河的时候,我任革委会副主任、国中同志是我的领导,革委会主任,后来我当副县长,国中同志当县长。还记得当年配套供给的时候,煤炭指标啊只能保民生,不能保工业运转。煤炭是工业的基石啊,没有煤,县里的大大小小的企业停产了一半,咱们地区又不产,怎么办。我和老苗商量,只有去八十公里的邻区煤矿买煤。但是那,公家买没有指标人家不卖,只有以群众自用的名义偷偷去买,就是这样,那个年代也是不允许的。老苗一拍桌子说,淮海战役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咱们推着独轮车给前线送物资,现在咱们动员全县各级干部,推着手推车去排队买煤,出了问题枪毙算我苗国中的。就这样,我和老苗,带了县里两百多个年轻干部就用手推平板车去八十公里外的煤矿偷偷买煤,去的时候,把一个车子绑在另外一个车子的后面,一个人拉着,一个人在车上睡,就这样倒班,大家累了倒班拉车,饿了就啃一个窝窝头,渴了就喝一口凉水。晚上的时候,就在地板车的底下,铺上柴草,裹上军大衣,天寒地冻地睡上一觉,早上起来,大家的眉毛头发都是白霜。到了煤矿厂,人家看我们这么多人,死活不敢卖,我和老苗求爷爷告奶奶,差点给人家矿长磕头,人家才批了我们的煤。 钟毅喝了口水,继续道。那个时候哪里有什么公路,都是泥巴路,车辙都是快到小腿。去的时候空车还好,回去的时候,一车的煤少说也有近千斤。大冷天的我们都是热得脱了棉衣,这拉车的缰绳啊勒在肩膀上,把这胸痛和肩膀都磨破了皮,我还记得国中同志的脚上都是水泡。这水泡不能带着走路啊,我就给老苗把水泡一个一个地扎破,按说这个时候就不能走路啊。但是这煤车停不得,曹河酒厂才刚刚起步,几家企业等着复产,没办法,咬着牙继续走。最后脚啊都走得没有知觉。但就说这土路,还有上坡下坡,上坡的时候啊,三个人一组,一个人拉两个人推,就这样,有的坡要两个多小时,才把车一个一个推上去。有上坡就有下坡,同志们,一千多斤煤啊,可不是开玩笑。咋办,就三个人又慢慢地把车放下去。当时,我就和老苗说,要是有条公路该多好呀。就这样,三四天时间,我们才拉回了煤,不知道多少的同志磨穿了鞋,磨烂了脚。但这些煤只够维持半个月,怎么办,只有继续拉煤。上面听说之后,还在地区交界的地方设置了检查站,无形之中我们又多交了一笔钱。但就是靠着这股子精神和干劲,我们曹河的工业在那个时候起了步,我们的曹河酒厂才起了家。老书记退休的时候,力推我们国中同志任县委书记。现在回想起来,已经七八年了。 国中同志,一心装着曹河的群众,为曹河的经济社会发展作出了突出的贡献。但是啊,国中同志没有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这一点我今天要当众提出批评。曹河酒厂以次充好虚假宣传,多年心血几近付诸东流。曹河又在与安平的交界处,未经批准设置了检查站,国中同志,难道你忘了当年咱们是怎么过来的吗?曹河酒厂的领导班子集体腐败,交代了一些问题线索,鸿基同志为了队伍的问题,选择了包容。现在,地委站在全局高度,决定修建高标准公路,目的是什么,目的就是给咱们的群众一条出路,就是万一那天咱们的群众再推车手推车偷偷买煤,也不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泥巴路了。我和牧为同志在平安县,已经为大家趟了路,这件事一定要干,必须干成。这点唐秘书长说得好呀。今天研究的是怎么干的问题,不是干不干的问题。这点啊,同志们必须心中有数。 钟毅喝了口茶,看了一眼苗国中。继续说道: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建设什么?发展什么?交通都是最为基础的要素。等到堵了车再去修路,等生了孩子再去找爹,这种思路是严重错误的,是要耽误地区发展的。上一届地委做出的正确决定,我们不能新官上任不理旧账。不换思路就换人,绝对不是一句空话。国中同志是为曹河的历史发展做出过突出贡献的,这一点我们要考虑。也正是基于这一点考虑,我看国中同志可以到地区来工作,永林同志,这两天也没见到你的人,我已经同其他几位委员交换了意见,建议国中同志出任地区人大或政协的副职,不能亏待了国中同志。永林同志,下次委员会的时候我们在商量具体意见。 说完之后,钟毅也不再说话。唐瑞林道:“请光明县发表意见”。 光明县茂丰书记接过话筒,说道:“尊敬的钟书记,…… 第122章 邓牧为正式成为县委书记 地区召开了交通建设工作会议,这次会议让大家都觉得很不寻常,一个是时间长,原本计划开一天的会开了两天,第二个是交通建设本应该是地区行署负责,但主持会议的确是地委书记钟毅、地区行署专员齐永林缺席了第一天的会议。第二天的时候,也是姗姗来迟。 钟毅在省委考察担任地委书记人选的时候,在平安县是全票,而在征集地区意见的时候,地区负责计生工作的副专员施克山向考察组提出了反对意见,理由就是平安县的计生工作位于地区倒数第一,这暴露出平安县党委不重视不落实计生工作。关键时刻,邓牧为挺身而出,主动向考察组检讨,是政府没有落实好县委的指示,责任在政府,不在县委。考察组这次来,本来就是戴帽考察,是落实省委怀义同志、道方同志的批示,钟毅担任地委书记是省委意图,必须实现。邓牧为主动站了出来,承担了责任,保全了钟毅,而自己副专员的人选考察被终止。这让省领导对钟毅和邓牧为都高看一眼,这个时候能够站出来主动承担责任,这就说明邓牧为勇于担当,敢于负责,具备大局意识,虽然失去了提拔的机会,但可以同级重用。 交通工程建设会上,一张长条形的会议桌坐满了人。主座中间坐着钟毅,钟毅的左手边则是地区行署专员齐永林。常务副专员岳峰,秘书长唐瑞林分列两边。财政、交通、计委等几个局的局长则顺替而坐。邓牧为和苗国中、李泰峰、石安军、孙茂峰等县委书记坐在地委领导的对面,在长条圆桌的后面,则是一列列的长条桌,各县的县长,各有关单位的副职和业务科室的科长们则坐在后面,七八十人的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 苗国中的发言让会议气氛一度非常尴尬,本该最后发言的钟毅直接明确了这次会议不是讨论干不干的问题,而是怎么干的问题,并且直接对苗国中进行了批评,当众就宣布,让苗国中去二线任副职。 邓牧为听着光明县委书记孙茂丰的讲话,态度已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由昨天的消极回应改成了今天的积极面对。邓牧为心里暗道:这个苗国中,多少有些不识趣了,这个时候不仅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还在摆老领导的架子,钟毅还是点了苗国中,曹河酒厂的问题不小,看来应该涉及了苗国中。幸亏是钟毅宅心仁厚念及旧情,考虑苗国中之前的历史贡献,还推荐老苗进人大、政协。邓牧为看了一眼苗国中,苗国中脸涨得通红,低头不语了。 光明县县委书记孙茂丰在发言的最后直接表态,请地委放心,光明县作为地委和行署驻地,一定拿出领头羊的政治担当,迅速落实地委交通建设工作会议精神,不负地委和钟书记期待。 唐瑞林道:茂丰同志能够站在讲政治的高度看待修建高标准公路的问题,在思想认识上是清晰的,是深刻领会了地委精神的。光明县位置特殊,作用关键,是咱们地委和行署的驻地,是咱们全地区八百万群众的脸面,茂丰同志有这样的认识和态度,这很好。说罢,看了看表,已经临近一点,中间隔着齐专员,又看向了钟毅,道:“钟书记,现在一点钟,您看咱们是先吃饭还是继续开会”。 钟毅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钟毅道:“瑞林同志,刚刚茂丰同志的态度很好,我想通过岳峰同志的详细阐述,我刚才也做了强调,大家应该有了新的认识,我看这样,不再一个个地问了,大家谁有意见,就直接举手,大家就事论事、畅所欲言。” 唐瑞林和岳峰都点了点头,三人直接忽视了中间的齐专员,这让齐专员在气势上就稍逊一筹,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唐瑞林本就是周鸿基提拔不久的秘书长,钟毅算是秉承了周鸿基大的方向,所以在修高标准公路这件事上,唐瑞林对钟毅是完全支持的。又或者说,唐瑞林本身就是班子里排名最为靠后的委员,谁来当地委书记都轮不到自己,作为地委秘书长,肯定是要和地委书记保持一致。 唐瑞林道:“各县、啊,东洪县泰峰、兴东县安军、临平县世勇、定丰县清文、滨城县福海、和山县红玉、平安县牧为同志,后面的几位县长同志,有没有建议。” 大家都微笑着,摇了摇头,看大家都没有意见,唐瑞林道:“那下面咱们请永林专员部署工作”。 齐永林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儒雅的钟毅竟然在会上直接将提出反对意见的苗国中给下了,这明显地有违组织程序,毕竟自己作为地委副书记、副专员,要下一个县委书记,自己竟然毫不留情,钟毅此人真是独断专行,手段高明,谈笑风生就把老苗下了,还要推荐到地厅级副职。这唐瑞林和岳峰两个也是墙头草,现在钟毅已经完全掌握了会议主动权。 齐永林道:“同志们,在地区开展高标准公路建设,是经过调查研究,深思熟虑,集体讨论,科学论证,凝聚了集体智慧。是我和鸿基同志在今年党政联席会上共同做出的决定,鸿基同志如今去了省上担任副省长,钟毅同志继续落实我们之前的决定,是接踵发力、久久为功的好事,我们在思想上和落实上都不能动摇。在这一点上,我和钟毅同志的认识是一致的。刚刚岳峰同志针对性地提出的解决方案,我是赞同的。大家下来按照今天的会议精神,按照我和钟毅同志的要求,抓好落实。” 邓牧为听完了齐专员的讲话,心里暗道,这齐专员不一般,钟书记成了沿着他制定的路线在走了。 唐瑞林道:“下面我们请钟毅书记做指示”。 钟毅在讲话前,喜欢喝口水,笑着道:同志们,花两天时间开这个会,我认为开得很有必要、非常及时,解决了大家在修建高标准公路思想上和落实上的一些关键性问题。下面我讲三点意见。第一,要加强组织领导。刚刚岳峰专员提出的方案,成立由地区交通局为牵头单位的领导小组,我认为规格低了,要成立以我和永林同志为组长,岳峰同志为常务副组长,其他相关党政班子成员为组员的领导小组,分管交通的副专员候成功同志为指挥长,各个地区领导分别联系一个县,来推动这件事。第二,要明确责任。大的方向,各县负责路基工程的建设,地区负责剩余的工程。出人的工程县里来,出钱的工程地区来。各县要马上动员,立刻实施。成熟一段修建一段。地区交通工程公司并入地区交通局,统一实施地区层面的工程。第三,严格把控工程质量。同志们,高标准公路不仅仅是修的宽修的长,更多的是修的质量过硬,这是我们的良心工程、民心工程,质量必须过硬,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打这个工程的主意,咱们地区纪委直接提级办案,一定严肃处理,决不轻饶。我讲这三点,岳副专员,你结合我和齐专员的意见和大家的建议,尽快整理出工作推进方案,马上印发各县和相关部门。 唐秘书长看钟毅布置完了工作,道:“同志们,针对全地区交通工程建设工作,此次会议取得成功,达到了统一思想、坚定信心、明确重点、凝聚共识的目的。下面散会! 时至下午,阿姨陪着晓阳,我则楼上楼下的办理出院手续,办完手续后,同病房的科长和主任两人主动搭了把手,把床下面的各类礼品都送到了车上。 地区供销社的甄科长道,叫朝阳同志是吧,不好意思啊,我们不知道您都是干部家庭,而且还是级别这么高的干部”。 甄科长,您别客气,我们都是从下面乡镇来的,家里都是农村的,哪里算的是干部家庭。要说干部,您才算干部。 我们啊,我们不算,我们供销社太特殊,不属于国家干部。但虽然不是国家干部,但是你们要是想买什么紧俏的东西,我们给您打八折。 我说道:好嘞,甄科长,以后有什么东西要买,我们可不客气。 甄科长笑道:“不能客气、不能客气,我一会给您留个电话”。 到了病房,晓阳与同病房的两位产妇正在道别,阿姨则抱着孩子,这个时候,就听到敲门声,扭头一看吴香梅。 吴香梅笑道:“晓阳、李大乡长,你们让我好找啊”。 吴香梅和晓阳见过几次,俩人看到了对方,每次都是无比的热情。 我忙说道:“香梅书记,正打算回到县里给你报喜”。 得了吧你,晓阳顾不上,你也顾不上啊,走的时候也不说清楚,害我在县里的一医院和二医院浪费了一个上午,还得亏到了县上问了庆合主任。恩,这个闺女好,长得灵动。起名字没有? 阿姨道:“香梅,钟书记昨天来,给孩子起了名,叫李岂露”。 恩,李岂露,这个名字好,咱钟书记,现在念念不忘的就是修路。说罢,就看了一眼病床,道:“这是要走了”。 晓阳道:“梅姐,没啥事,我们打算回去了,您要晚来五分钟,我们就走了,这是您跟这孩子有的缘分啊”。 那是,这小宝贝,我喜欢。 几人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吴香梅的爱人方建勇拿着大包小包进来了,方建勇进来,供销社的甄科长马上迎了上去。 呀,方主任,咋把您惊动了,您看这多不好意思,我还没跟您汇报那。顺势就把手上的东西接了过来。 方建勇看着吴香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甄科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吴香梅看着,问道,这位是? 方建勇一脸尴尬地道:“啊,这是我们单位小甄,我给你提起过,资产科的甄科长。” 这甄科长看着吴香梅,也是一脸的蒙,但不愧是在地区供销社机关待过的,马上反应过来,这吴香梅方建勇应该是来看晓阳的,忙把东西顺势放在了我们的床上,在旁边一脸的赔笑道不好意思了。 阿姨忙道:“小甄科长啊,这些东西啊,就是给你们的,我们那份啊,我让香梅爱人给我们放车上了。” 方建勇忙道:对啊对,甄科长,听说你喜得千金,又和我们朝阳乡长在一个屋,我和你嫂子,专程来看你们的。说着走向了床前。看着孩子道:“这闺女长得好,不随你,随妈。甄科长,闺女叫啥呀”。 啊,方经理,叫,叫,甄铁柱。 甄铁柱,这名字太刚了吧,小甄啊,我可要批评你,闺女还是起个闺女的名,你这是从骨子里重男轻女。现在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孩也是传后人。 甄科长一脸尴尬,欲言又止,一脸的不好意思。 办完了手续,与甄科长和教育局人事科的主任道别,我们也就从病房出了门,这门一出,吴香梅就揪住了方建勇的耳朵。 晓阳道:“梅姐,这是干啥,一点东西,不至于”。 不是东西的事,这个笨蛋,人家孩子都叫真铁柱了,他还喊人家孩子姑娘,妹妹,你说该不该揪他耳朵。 哎哎,轻点轻点,张主任不是在办公室说了吗?是个闺女呀。 吴香梅一脸嫌弃地说道:“傻的你,张主任说的是甄铁柱是姑娘吗?张主任说的李岂露是姑娘。 啊,那甄科长也不提醒我。 医院门口风大,与吴香梅道了别,阿姨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晓阳笑着捂着肚子道:李朝阳,我总算看到比你还傻的人了,方姐夫竟然一直喊人家铁柱是姑娘。” 到了家里,临近天黑,大嫂、爹娘和向凤向波向涛都来到了家里,倒是大嫂和向凤一脸的欢喜,父母二人心里有些说不清的苦楚,两人抱着小岂露看了又看,虽然也是面带微笑,但眼神里都写着一丝的不甘。 父亲悄声问晓阳道:“这领导干部生二胎交罚款行不行”? 晓阳道:“行啊,爹,你们打算交多少罚款”。 父亲摸了摸兜,道:“多少都行,咋也不能让你和朝阳断了根啊,这要是没有儿子,你们当多大的官,也是扯了淡”。 晓阳道:“我们,我们咋没儿子,岂同就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就生岂露一个。” 父亲还想说什么,被母亲碰了碰,也就不再说话,那意思我懂了,这城里的儿媳妇,你惹不起,再说,说不定喊咱俩去生。 照顾孩子的日子幸福又快乐,给孩子洗尿布都是一件高兴的事。不知不觉都过了一周,按照习俗,是要给孩子办满月酒。但时值邓叔叔在考察期,一商量,也就不办了。单位来往的同事,待我和晓阳上班之后,就去再单独请上一顿饭。 二哥带着芳芳,也来了家里。城关镇的同事和安平的同事基本上都来了,没有来的也表示了心意,晓阳心思细腻,只要是来了的,都记在了笔记本上,到时候好还礼。那个时候的礼也不重,就是一些红糖和鸡蛋,送钱的,一律不要。家里堆不下,一周时间,父母二人已经去卖了几次鸡蛋和红糖。除了这些东西,有一件礼物,最为特殊,就是向建民带头编辑的《安平工作参考》第一期。晓阳看着向建民在如此时间就能编辑出几十页的资料。由衷地感叹,朝阳,我跟你说,这向建民放在你们安平,多多少少有些屈才了。 不至于吧,我们安平在十七个乡里面,除了城关镇和工业园区,算是基础条件最好的,也是干部成长最快的,向建民在安平干副乡长,也许过几年,就到其他乡镇当乡长去了。 按照这个节奏,又加上李叔的关系,我看向建民当乡长是问题不大,但是现在有一个位置,你说说他合不合适? 什么位置? 爸爸前几天交代,说钟书记想找一个秘书,要有工业和农业方面的经验,向建民这人,比较有灵气,又爱钻研,我觉得说不定适合。只是这秘书看起来风光,但是跟着领导,要辛苦几年。别的不说,就说当年卢卫东跟着爸爸的时候,每天六点半就要起床,八点钟就要准备安排会客,审各种关于爸爸的讲话、新闻、简报,协调各个局委办甚至还有地区,每天晚上爸爸回了家,他还要去办公室安排第二天的行程和会客安排。几年时间都不是自己的,倒是辛苦几年回报也不小,你看现在的卫东,工业园区最年轻的副主任,明天地区的伟正部长就来宣布爸的任命了,爸当书记之后,我看卢卫东这段时间进步的速度会很快。 恩,就是不知道谁会接替县长,你说崔浩,直接成地区交通局局长了,这交通局局长李显平又直接去了曹河当书记,苗国中又去政协去了,这难道就是钟书记的三把火? 我坐月子都听说了,苗国中倚老卖老,被钟书记直接送到政协去了。他还以为自己是钟书记的老领导,钟书记走到这一步,绝对不是小媳妇。 我笑着说道:“知道,不然咱俩咋会这么快结婚,你看当初,要不是你主动钻了我的被窝,说不定……” 滚,笨蛋,谁钻你被窝了,那是我的床。 恩,你看你,生了孩子,还奶凶奶凶的。哎,现在看,当时阿姨没让咱们要崔副所长的钱真是高瞻远瞩了,没想到崔浩在钟书记心里的地位这么重要。交通局局长,手上的权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晓阳道,这就对了,陈解放从县里调到地区交通局,应该就是辅佐崔浩去了,崔浩毕竟不懂业务,陈解放这些年算是半个专家了。去了地区交通局,就可以帮着打开局面了。钟书记为了修路,真是煞费苦心啊。 第二天,地区组织部的于伟正部长乘着一辆黑色轿车来到了县里,邓叔叔带着王满江、张叔三人在县界等待,两辆车汇合之后,县里的车在前,地区的车在后,一前一后就直奔县委大院。 刘乾坤、郑红旗带着县里的党政班子早早地就在办公大楼下面等待,冬日的暖下铺在院子里,大家三三两两地抽着烟闲聊着,刘乾坤和郑红旗俩人是有说有笑,丝毫看不出,俩人是即将在县长这个角色上在暗暗较劲。 县政府办主任齐江海和组织部的副部长姜艳红两人在大会议室和大院里不时地上上下下,大会议室里巨大的红色横幅上写着全县干部大会。 程国涛作为邓叔叔的秘书,不时检查着话筒和讲话稿,这个曾经的安平小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兜兜转转两年,会成为县委书记的秘书。 这次干部大会,全县正科级以上的干部都要参加,在这一天,我也算是正式返岗,看着主席台上忙忙碌碌的程国涛,吴香梅悄声对我说道:“你能相信,这程国涛,马上就是县委书记的秘书啊”。 我也由衷地感叹,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吴香梅也感叹道,是啊,再好的计划,也赶不上一场命运的安排。就拿我们家建勇来说,想着到县里来工作,一犹豫,就没来成,如今想来已经没有了机会。 大家正说着话,乱哄哄的会场随着于伟正进来的那一刻除了拖拉凳子的声音,顿时鸦雀无声。县里党政班子的干部们自觉地坐到了座位上。 主席台上有四个位置,刘乾坤主持会议。话题打开,一声电流通过会议室的音响,十分清脆地传递了出来。 同志们,现在我们召开干部大会,出席今天会议的有地委委员、地委组织部部长于伟正同志,地委组织部副部长贾彬同志,全县正科级以上领导干部。会议进行第一项议程,请贾彬同志宣读干部任命通知。 干部大会是程序后的内容,贾彬宣读了地区任命邓牧为同志为平安县党委委员、常委、书记的文件,邓叔叔做了表态发言,伟正部长做了重要讲话。在大家经久不息的掌声之中,邓叔叔正式成为县委书记。 现在邓叔叔县长的职务还没有辞,也就是说,邓牧为现在平安县委书记、县长。 于伟正留在县里吃了午饭,县里的常委悉数出席陪同。 在县委招待所的包间里,大家轮流向伟正部长敬酒,因为是中午,自然没有晚上喝酒的豪爽。领导,您随意,我干了,在一句句感激声之中,伟正部长只是过了下唇,一杯酒喝了一圈都还剩多半杯,县里的干部喝完之后,都还要倒置一下杯子,那意思自然是,领导您真随意,我是真干了。 下午的时候,邓叔叔正式以县委书记的身份开始办公。县委大楼里,每个人的办公室上都有一块牌子,副县长、副主任不尽相同,但就是四大班子的一把手的门上,什么也没有写。如果不是熟悉内情的人,就算走进了办公楼,也找不到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到底是哪一间。钟毅如此、邓叔叔也是如此。 县里的公审公判大会如期举行,在县一中的大操场上,从县看守所到县一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各乡的干部群众代表早已经在公审大会的现场在等候,主席台上,巨幅的毛笔写着平安县公审公判大会。 游街的车队从看守所徐徐开出,前后七八辆警车警笛刺耳,中间十辆解放卡车上,每个车上都有三五个五花大绑的人,身后都还插着一个牌子,写着各种违法犯罪嫌疑人的名字,一个红色的圈上面还打着一个叉,嫌疑人的身后站着数个荷枪实弹的武警,街道两侧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街道两旁则是维系秩序的公安干警。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冲破阻拦,向着囚车,大步跑去…… 第123章 成立联合调查组 1988年的初冬,虽然还没有进入数九寒天,但是西伯利亚的寒流已经席卷了小城平安县,温度骤降。风云一号气象卫星的成功发射,让天气预报精准了不少。 人们穿上了棉袄,而安平乡政府大院里的一帮人却都第一次穿上了羽绒服。韩羽公司二期的厂房建成,试产了一批鸭绒,送给了乡里的服装厂,由乡里的服装厂代加工,生产了第一批的羽绒服。这个叫做面包服的东西实验失败得非常彻底,跑毛露绒太严重。而比西伯利亚的寒流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当时的物价。实行价格双轨制,让物价几乎翻了一倍。在那个寒冷的季节里,观看公审大会的热闹氛围让大家忘却了没有抢到东西的烦恼。 公审大会最为重要的环节除了审判,还有就是游街示众,城关镇联营汽车公司的五辆解放卡车也被县公安局征用,联同县运输公司的五辆卡车,在公安局的前后护送下,组成了庞大的车队。卡车上都是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群众对着车上的人评头论足。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带队亲自压阵,时刻注视着道路两旁的变化,今天一次性公审宣判五十名犯罪嫌疑人,让这个转业军人出身的公安局局长也十分紧张,毕竟这次公审的犯罪分子,有一个以绰号大师兄为首的黑恶势力,虽然骨干全部被抓,但是这支犯罪团伙以练习武术为纽带,所谓的同门徒子徒孙众多。县公安局的干警们不少手里都拿着微冲,卡车上负责看押犯人的武、警全部是全副武装。 为了彰显严打的成效,对犯罪分子形成强大震慑,让群众看清楚犯罪分子的嘴脸,车队行驶得很慢。 突然人群之中,冲出来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跑向了第一辆卡车。治安科的几个人迅速下车将人拦住控制。 老妇人声嘶力竭地大喊,儿呀,我的儿呀,我是娘啊,我带着孩子来送你。 车队停下,李尚武局长并未着急下车。虽然人没有下车,但是却通过后视镜时刻观察着处置情况。李尚武知道越是这种突发意外,作为主要领导者越要沉住气,慌里慌张会乱了方寸。 不多会,治安科的科长冯正贵小跑过来,汇报道:“李局,是安平乡吴河杀人犯的家属,今天要被执行了,他们来送一程,人已经控制了,马上通知安平乡来领人”。 李尚武看了看表,道:“不要来领了,先把人看住,等到执行完之后,你通知医院,一起把人送回去。”说罢,用手拉了拉袖子,露出了腕表,道:“我们稍微快点,不能耽误了执行时间”。 卡车上的汉子早已木讷无言,看到了父母孩子痛哭流涕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后面看押的人马上上前控制,痛苦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狰狞。 到了县一中大操场。主席台上的桌子覆盖上了红布,数万群众围观之下,犯人被一一押入会场。 这次公捕公判大会,县里的政法委书记已经缺席近一年,县委政法委副书记主持会议田嘉明,县法院的院长周国柱念着早已写好的宣判材料,通过大喇叭传递到数公里之外,学校的围墙上全部都是攒动的人头。 吴程炜、男、平安县安平乡吴河村人,38岁、犯故意抢劫罪、故意杀人罪,经核准,决定予以执行。 刘大櫆,男,平安县柳集乡刘庄人42岁,绰号大师兄,犯盗窃罪、……数罪并罚,决定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吕秀菊、女、43岁,平安县安平行李举人庄人,刘大櫆犯罪团伙成员,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期两年执行。 每宣读完一人,押解的同志一脚就踹过去,这人本就高度紧张,一下子就跪在台上。所有人宣读完毕,县委政法委田副书记道:“下面请县政府副县长、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同志讲话”。 同志们,广大群众,经过为期半年的严打,全县公安机关在县委县政府的坚强领导下,在全县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下,我们主动出击,积极作为,取得了一定成效,打掉了多个犯罪团伙,破获了一批大案要案,严厉打击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同志们,打击犯罪、维系社会稳定、保障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是公安机关的神圣职责,我们将进一步深化巩固打击违法犯罪成果,坚决铲除危害人民群众利益的违法犯罪行为。 县委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接过话筒,继续说道:“同志们,广大人民群众,全县政法干部队伍将按照县委县政府的工作部署……” 我坐在台下,看着二婶跪在台上,安平乡里不少人都听说了这事,加上我们村名实在特殊,大家都知道,我就是李举人庄,不少干部都用眼神看着我,我也有些羞愧难当。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这次从省城请来了何律师,通过辩护,法院认定了二婶是属于被诱骗和胁迫参与的贩卖被偷盗的家畜,这也是基本事实。所以二婶才会判了缓刑。如果缓刑期间,二婶能够改过自新,是不用再去监狱服刑。 这在严打的大背景下,能够争取这样,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只是晓阳出了两千块钱的律师费,这让我第一次见识了,什么是知识的力量。 晓阳还在休假,城关镇是的座位上坐的是老韦,而工业园区的位置上坐着文静。张叔作为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和身为副县长的友福一样,一般都在县里办公,所以工业园区的日常工作都由文静在负责。吴香梅和方建勇送到医院的礼物被供销社的甄科长截和,昨天的时候吴香梅又专程到家里来了一趟,但吴香梅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如往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并说道自己要请假几天,喊我尽快上班。 随着犯人被押解到了车上,大会结束,十多个戴着黑色墨镜的武、警也上了车,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人是负责执行的。 开完了会已经十一点,心里放心不下晓阳和岂露,就想着回家再去乡大院,到了家阿姨也在。 朝阳回来了! 阿姨,会结束了我就回来了。 恩,我今天在路上看了,队伍浩浩荡荡的,那个杀害老革命的家属还拦车,大人小孩哭得,我看都要晕过去了。 晓阳刚喂完奶,整理了衣服,道:“我在窗户上也看了几眼,那个女的是不是二婶?” 是二婶,阿姨,这次多亏了你指点,要不然我二叔回来,这和家破人亡差不多了。 晓阳道:“妈,按我说,就该让这二婶去坐上几年,你知道,朝阳家里的羊,就是向涛偷的,是二婶偷偷去卖的,也真是下得去手,还得亏朝阳的爸妈这么上赶着帮忙”。 哎,你咋知道了? 你以为我傻啊,人家何律师与我交流案情的时候告诉我的,气得我当时肚子都疼。妈,您不在乡下是不知道,农民一年到头就指着这几只羊年底的时候换个钱,牛羊被偷,就是在人身上挖肉。 阿姨一边整理着岂露的尿布,一边说道:“法律不分对错,只是有罪和无罪,法律是公平的,何律师通过辩护之后,你们二婶能够判处缓刑,说明她本身就应该判处缓刑。以事实为依据,每个人都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这才是法律的进步。” 晓阳道:“法律是进步了,但是这心里不痛快啊。花些钱倒是小事,就怕这二婶没坐牢不知道悔改呀。还有,加上上次给向凤的两千块钱,算是被偷的羊钱,朝阳,你二婶都欠咱们四五千块钱了。这钱,我要给她要,不然她不长记性。” 阿姨没有说话,我也猜不透阿姨的想法,只有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等到他们缓口气,我们慢慢算”。 吃了饭,就回到安平,一周多的时间没有来,办公桌上还是干干净净,见我回来,芳芳忙从隔壁的办公室煤球炉子里夹了一个燃烧的煤球,放进了我办公室的煤球炉里。 走到了自来水管子那里,用烧水壶接了一壶水,自来水管上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应是天气太冷,直接将水管冻住了,用火化开之后接了水,这水管就不能关死了,底下放个大桶,水管里的水如透明的细线垂入桶中。虽然是自来水,但是水源并未有太大的变化,铝制的烧水壶里面又结了几层厚厚的水垢。 看我接了水,芳芳道:“速度咋这么快,我还说取了文件就帮你接水”。 看着桌子上十多份文件,我说道:“咋这么多文件?” 恩,看着多,但基本上都说的是一个事,就是稳定物价的,你是不知道,现在大家是有啥抢啥,也不管价钱了,这才几个月的时间,猪肉都三块钱一斤了,翻了倍了。现在都开始用票了。 5月份的时候,上级决定放开农副产品的价格,实行价格双轨制,开启了价格闯关,但是物价一天一个价,高粱红酒都卖到了三元一瓶,就连砖厂的红砖都价格翻倍。也是奇怪,大家是越涨越买,大嫂本喂了一批到年底卖的鸡,包括寄养在农户家里的。在家里的时候大嫂还在说,鸡全部被买完了,有些群众宁愿违约自己出钱也要把鸡买了。但这一笔,就让大嫂在今年赚了两年的钱。最为紧俏的就是烟酒糖茶。日用品涨了价,但是工资却没有涨,最后大家是叫苦不迭,上级于八九月份的时候开始采取措施,一些物品的价格开始止涨,但并未回到双轨制之前的水平。 翻开文件,是省上和地区转发的上级文件,严厉快速查处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不法行为,确保商品价格有序回落的紧急通知。 通知写得很是严厉,各地公安部门牵头、工商、税务等七八个部门配合,严厉查处哄抬物价的行为。这些文件,吴香梅只签了名字,并未签署意见,这个有些不寻常,要求各地贯彻落实,我马上让芳芳通知党政领导班子和有关站所开会,严厉打击哄抬物价。 安平开会,县里也在开会,邓叔叔组织县里有关部门在县小会议室召开稳定物价的工作会。 会议室里,邓牧为、刘乾坤和郑红旗常委班子都已经就座,县里有关各局的同志都已经到齐。 这事是政府牵头,则由县委副书记刘乾坤主持。同志们,今天我们把大家召集起来,主要目的是研究落实进一步稳定物价的有关工作,今天会议一共有两项议程,常务副县长郑红旗传达部署省、地区关于稳定物价的有关文件精神,第二,县委书记、县长邓牧为做指示。下面请红旗同志传达上级最近精神,安排部署县里的稳物价工作。 郑红旗道,同志们,上级结合我们商品经济的实际,做出少数重要商品和劳务价格由国家管理,绝大多数商品价格放开,由市场调节,指的是五年或更长一些时间的长远目标,不是一个短期的目标……,现在省上派出了督导组,做出了统一部署,我们会加强价格检查,由公安部门牵头,对哄抬物价、囤积居奇、非法倒买倒卖的违法行为进行严厉打击。 郑红旗传达完上级精神,又提出了贯彻意见,就关掉了话筒,看向了刘乾坤。 刘乾坤会意,道:“同志们,下面请县委书记、县长邓牧为做工作部署”。 邓牧为翻开了笔记本,又打开了文件,道:同志们,刚刚红旗同志传达了今天上午地区关于稳定物价的有关精神,安排部署了相关工作,这些措施我都赞同,请大家下来抓好落实。为了更好保持商品经济的稳定,下面我再谈一谈一些看法。现在有一些说法,认为价格已经放开,咱们还管什么管,大家也看到了,在价格改革深化的时候,放松管理,只能助长乱涨价,扰乱社会正常的经济秩序,加剧市场物价波动,影响生产与流通的发展和人民生活的安定。稳定物价,已经到了立刻行动马上见效的地步,我想大家都有切身感受,现在关乎群众衣食住行的商品价格全部翻倍,上级的文件发了一个又一个,但是价格虚高的问题始终没有解决,钟毅同志在今天上午的会议上做出了一个判断,问题出在哪里?问题出在咱们自己同志身上,目前我们的商品经济以国有企业为主导,民营企业占比很低啊,为什么咱们治理不见成效,恐怕囤积居奇、投机倒把、散布谣言、哄抬物价的有我们的自己人。这些人利欲熏心,已经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和敌人一起研究打击敌人,这种仗能打赢吗?你们看文件的通报,省城二级供销社的一个主任,将电视的指标转手一卖就可以赚一倍的差价,隔壁地区百货大楼的一个经理,屯了一百箱的火柴,这是什么行为,胆大包天嘛。所以,刚刚红旗同志讲了,咱们要发动群众举报,只要涉及一定金额,公安局介入,对于这种与群众为敌的行为,我们绝不姑息…… 邓牧为在上面讲得严厉,底下的个别干部不停地擦着汗,有的人则一脸的轻松。 会开的时间不长,只有一个多小时,散了会,邓叔叔在刘乾坤耳边耳语了几句,刘乾坤就喊了一声,尚武、工商局的庆华,啊,红旗,友福,咱们一起再到邓书记办公室开个短会。 见领导们都出了会议室,已经是外贸公司总经理的李剑锋悄悄走到赵爱民旁边,如今的赵爱民是县计委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剑锋主动帮赵爱民提起了包,李剑锋之所以选择去外贸公司,就是因为下一步外经委有可能并入计委,自己的岳父如今是计委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下一步外经委和计委合并,自己不可能和自己的岳父去竞争计委主任的位置,所以才选择去了外贸公司当总经理,而现在的外经委主任,则由一名副主任负责。虽然和赵爱民一样,都是副主任当家,但是不一样的是赵爱民如今已经是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县委书记前段时间人选未定,所以空缺的一把手也不能提拔就位。赵爱民之所以能从供销社到县计委,还要感谢自己的亲家,李剑锋的父亲李学武,自己虽然和王满江、邓牧为都熟识,但毕竟是求人办事,而李学武则不同,身为地区行署副秘书长、地区行署办公室主任的李学武安排一个正科级,不过是一声招呼的事。 翁婿二人出了会议室的门,李剑锋道:“赵叔叔,还是您高瞻远瞩啊,这供销社现在可是烫手的山芋啊,谁也没想到,物价放开之后,供销社又变得这么紧俏”。 赵爱民笑了笑,又道:“剑锋,你知道我在供销社待了多年,供销社里的人都是我的老下属,你也知道,大家关系不错,又同时住在一个家属院,之前的老同事,知道我认识的人多,也拿了一些家电的指标给我,剑锋,你能明白吧”。 本来与赵爱民并肩而行的李剑锋一下停住了脚步,犹犹豫豫地问道:“赵叔,怎么我听你这意思,你也参与了投机倒把、倒买倒卖?” 赵爱民没有想到李剑锋说话会这么直,尴尬地笑了笑道:“哎,不过,不过你赵叔我的量不大”。说着又看了看前后,与相识的人打了招呼,靠近剑锋,低声说道:“这不是文静怀孕,我和你阿姨就想着,大家都在干,现在物价这么高,我们多少挣点,好补贴你们。剑锋,你不知道,县里这事没法查,我们供销社不属于公职人员,施伟强和你蒋叔,拿我们都没办法。再说,你爷爷虽然不在位置上,叔知道,你爸学武和钟书记邓书记关系匪浅。”说完之后,就从兜里掏出了烟,给了剑锋一支,自己点了一支。 李剑锋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烟始终没敢放进嘴里,只是语重心长地说道:“赵叔叔,刚才开会你没听清楚吧,这次是公安牵头,不是施书记的纪委牵头,还有,赵叔叔,他们是供销社,但是你是计划委员会主持工作的副主任。” 赵爱民抽了两口烟,揉了揉眼,道:“剑锋,我们都是为了你们,你说现在咋整,我找施伟强自首?” 赵叔叔,你挣了多少钱? 不多,一万多吧。 李剑锋惊恐地看着赵爱民,心里暗道,几个月挣了一万多,还不多,这绝对可以关进去了。 李剑锋犹犹豫豫道:“赵叔,晚上的时候,我陪你一起找一下尚武县长吧”。 赵爱民又抽了口烟,道:“那这样,你别让文静知道了”。 说着俩人上了一辆车,驶出了县委大院。 在邓牧为的办公室里,程国涛已经给大家泡茶添水,忙完之后就从外面带上了门,这个时候领导议事,是绝对不能打扰的。程国涛开着门,一边看着委办的人写的下午开会邓牧为的讲话通报,一边看着门口,耳朵还要竖起,随时听着隔壁领导的招呼,眼睛还要盯着墙上的石英钟。 邓牧为坐在自己的办公位置上,道:“乾坤、红旗你俩都去开了会,把会上不方便公开讲的内容,给大家通报一下”。 刘乾坤递给了郑红旗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这事你在抓,你来通报。 郑红旗清了清嗓子,道:“内部通报,岳专员说了,不能外传,现在地区已经动了真格,地区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已经于昨天正式入驻了地区百货公司、地区供销社开展了调查,根据通报的情况看,是带着线索直接去的,说明有的同志问题可能很严重。” 邓牧为点了点头,说道:“大家觉得我们怎么办?” 李尚武几人不好表态,郑红旗继续道:“这事啊,怎么说呢,有利有弊,价格上涨的这几个月,是咱们税收最好的几个月,到现在咱们已经完成了全年的税收任务。几家平时亏损的企业,靠着这次也喘了口气。从这点上看,也不完全是坏事”。 邓牧为听后,没有表态,看向了刘乾坤。 刘乾坤喝了口茶,道:“红旗同志说的,我认为片面了,虽然税收上来了,但是这都是咱群众的血汗钱,而且在这种税收并不持久。上级已经定了调,我们必须不折不扣地落实。” 邓牧为听完之后,还是没有表态,又看向了孙友福。 孙友福道:“这件事,我这样理解,因为大环境导致的物价上涨,也是一种经济规律,我们不加追究。但是在大环境背后某些人参与投机倒把、哄抬物价的行为,必须严肃追究责任。” 孙友福说完,大家都点了点头。邓牧为道:我看友福同志说得十分中肯,尚武、庆华,这次公安和工商联合办案,必须把握好这个原则,也就是两个区分开来,一个是区分市场被动因素导致的价格上涨。二个是区分个人主观因素操作倒买倒卖。我们必须坚决贯彻地委决策部署,亮明咱们的态度,明天你们就按照红旗县长的部署,联合税务、财政、审计成立联合调查组,到县里土产、农资等各个国营公司、供销社、百货大楼和掌握生产资料的各大厂,开展机动调查,按照“两个区分”的原则开展调查,必须把价格稳步地降下来。红旗同志总负责县级层面的调查,友福同志总负责乡镇层面的调查检查。所有涉及的线索,要把乾坤同志把关之后再做调查。我说清楚没有? 大家都点了点头。 晚上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开进了县住建局的家属院。 李叔、李叔、李叔开门…… 第124章 涉密,电话里不能说 龙配龙、凤配凤,再纯洁的爱情也得考虑门当户对的因素,而文静和剑锋的结合,是县城里还不算太标准的结合方式,原因就是文静和我一样高攀了。 剑锋的爷爷是地区的老专员,在地区颇具威望,剑锋的大伯以前的时候是实权厅的副厅长,现在退居了二线,剑锋的父亲李学武是地区行署副秘书长、行署办公室的主任,以前的平安县委副书记,母亲现在则是地区师专的大学老师。相比于剑锋,文静的家庭在县城也不差,父亲以前是县供销社的主任,现在的计委副主任,但是和剑锋的家庭比,多少有些不般配,但好歹也是干部家庭。县城里的副科级以上的干部家庭,在结婚择偶的时候,多数结婚的对象,家里三代内,一般也会有副科级以上的干部。这也成了县城的一种独特生态,“父子室,夫妻科,侄子打水叔伯喝,孙子开车爷爷坐,兄妹办公桌对桌”。 我和晓阳结婚,别说我们村里老实巴交的农民不信,就连思想相对开放的县城干部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后来我想,也许邓叔叔阿姨之所以同意,在他们看来,选一个科级干部和选一个普通人没啥区别,对于县长来说,让一个普通人成为科级干部算不上是一件事,所以晓阳才会不顾一切选择爱情。 赵爱民之前和李尚武就认识,对于李尚武这个转业干部,安平的武装部部长,赵爱民的看法十分复杂,在以前凭票购物的年代,供销社的主任的位置给个副县都不换,至于什么一个乡的武装部部长,想约见赵爱民一面,比见县长都难,而到如今,随着邓牧为成为常务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一大批干部走上了领导岗位,包括自己的女儿赵文静,也被人打上了烙印。如今的自己,反倒要跑到李尚武的家里来走后门,还需要自己的女婿带路,这多多少少让赵爱民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佳艳婶子,李叔在家不? 剑锋啊,老李在,在和孙局长谈事情。随即喊道,老李、孙局,剑锋和老赵来了。说罢,就十分自然地接过剑锋手里的东西,一边拿着东西一边道,来就来吧,还这么客气,大包小包的。文静怎么样?我可告诉你们,头三个月可得注意! 建设局的家属院不大,虽然现在是副县长、公安局长,在县委家属院里也新分了一套小院子,但李叔的媳妇佳艳在建设局家属院住习惯了,并不愿意搬过去住。 在县里,建设局掌握着大大小小的工程,是县城里名副其实的实权部门,锅炉房的烟筒里冒着阵阵黑烟,判断一个单位有没有权力,冬天的时候有没有集中供暖的大锅炉是一个重要的标志。县城还没有统一的供暖,都是各个单位自己买煤烧锅炉采暖,一般的单位就是想供暖,这煤钱都不好解决。 窗外寒风刺骨,房间里春山如笑,李叔穿了一件单衣正在和建设局的副局长孙汉两人聊天。孙汉以前是审批科的科长,股级干部,如今已经是建设局的副局长。同住在一个大院,佳艳婶子人缘又好,所以经常有人来家里。特别是李尚武当了副县长、公安局局长之后,孙汉有事没事就往家里跑。 孙汉看是李剑锋和赵爱民,也起身打了招呼,知道俩人来有事,就找了理由告辞了。 李叔的大女儿毕业之后留在了地区,如今是地区行署办公室的干部,这中间又少不了剑锋的父亲李学武帮忙,之所以李学武顶着压力解决了李叔的女儿,是因为剑锋酒驾,李叔在关键时候替剑锋顶了包。 剑锋、老赵,你俩来拿啥东西那?看着这大包小包的东西,李叔马上联想起了下午开的有序降低物价、稳定经济秩序的整顿会,心里暗道,这个老赵当了这么多年的供销社主任,不会是和投机倒把的事联系上了吧。 剑锋这人向来直来直去,到李尚武家里来也是家常便饭习以为常,没有像赵爱民一样藏着掖着不好意思,直接道:“我的李大爷,这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真是遇到事了,我赵叔赶潮流,当上了倒爷,挣了几个零花钱,这不是县里开始整顿了嘛,我们肯定是支持配合县里的工作,所以我和我赵叔就来负荆请罪来了”。 佳艳婶子倒了水,就到了卧室织毛衣去了,李尚武有交代,家里来了人热情大方、敬茶倒水、工作上的事不闻不问,安心织自己的毛衣。 李尚武一听,心里就暗道,看来自己是猜对了,只是不知道老赵当投机倒把赚了多少钱。就问道:“老赵啊,你这次赚了多少钱”? 赵爱民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想着,具体的金额谁能算得清楚,自己也没有记账,卖的都是一些电器,反正一转手就是一倍的差价。但是这个时候,如果说少了就没有来的必要,说多了实在是心痛,就留了个心眼,道:“赚了七八千块钱”。 佳艳婶子正在织毛衣,听到七八千马上愣了,心里暗骂道:“这个赵爱民,真是胆大包天啊,自己和秀霞喂了快一年的鸡,趁着这次大涨价全部出了,自己也才分了一千多块钱,这个老赵,啥也没干,就卖指标,就能挣个小一万块钱,这种人,该抓”。 李尚武听了之后没有表态。赵爱民道:“老李,兄弟我也不想这么干,你知道,我是咱土生土长的城关镇长大的,亲戚朋友多,大家知道我在供销社干过,买不到东西,都想着找我帮忙,我就是做个顺水人情,现在大环境都这样。这不大家都在说十亿国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思考。你就说钢铁,计划内的定价七八百一吨,计划外的一千五一吨,老李啊,咱是没有资源啊,我听说省钢铁公司专门注册了一个皮包公司,自己倒腾自己的货,人家早都发了。远的不说,就说咱这化肥厂,就说老王他们那里,就靠着计划外的化肥,工人工资涨了一倍,普通工人的工资说是比咱邓书记还高。就说你们公安局用的这些枪,这些造枪的兵工厂都转行造洗衣机了。你说,咱倒腾几台电视指标,老李,你说这算个啥嘛”。 李剑锋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心里想着你这是负荆请罪还是来兴师问罪了,若不是文静,自己怎么会趟这趟浑水。这老丈人还以为现在的李家和当年的李家一般。从自己的父亲李学武与邓牧为竞争县长失利那一刻起,李家在地区的话语权已经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了。 李剑锋忙道:“赵叔啊,咱这样干是挣了钱,但群众能乐意,毕竟大家的工资是一分钱没涨”。 赵爱民这才想到来的目的,忙说道:“对对,这种行为属于投机倒把,这种行为不值得提倡,必须制止,所以我们才来到尚武县长家里,请咱老李给咱指条路”。 自从当了副县长后,李尚武明面上光鲜,背地里没人的时候,邓牧为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低调做人秉公办事,不能砸了咱转业军人的牌子,所以李尚武也沉稳了不少,听完了俩人说的话,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摸起了桌子上的大鸡香烟,给俩人都发了。李剑锋起身,给两人点了火。 李尚武道:“老赵,我们调查的是有经营性质的单位。土产公司、物资公司、农资公司、供销社、百货大楼和各个国营厂,你现在是县计委的副主任,也不在我们这这次调查检查的范围内。” 老赵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对嘛,老李,你的意思是兄弟我多虑了”。 李尚武挥了挥手,淡淡地道:“老赵,别的不说,上级有明文规定,领导干部是不能做生意的。你有没有把握,这次没有你的举报或者线索。老赵啊,剑锋,如果有,你是归纪委和监察局的老蒋管,他们处理完了,涉及犯罪的,才会移交给公安机关”。 听到纪委和监察局,老赵一下又紧张了起来。毕竟施伟强和蒋宇鹰这两个人是最难打交道的两个人,特别是蒋羽鹰,当年文静因为牵扯到教育局人事科民办教师转正的事,蒋羽鹰的人把文静折腾得不轻。 李叔看俩人都陷入了沉思,又道:“这次上面之所以喊公安牵头,就是因为涉及的主要就是企业,老板怕公安,干部怕纪检,老赵,你现在不是供销社的老板。” 李剑锋道:“你叔,那你说该咋办啊?” 李尚武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道:“老赵,按说你给我说了,是对我的信任,于公那,我应该把你送到纪委去,但是你知道的,主动坦白和对抗审查是两个概念,我告诉你们,下午的时候,地区公安局从我们县刑侦大队抽调了四个人过去支援,说是你的老上级,地区供销社从主任,到下面的副科长几乎全被涉案。这次是省督导组在地区督办,他们说会有线索移交过来,办理情况要反馈到省督导组。没有省上的统一部署,县上怎么会去查供销社”。 听到这里,老赵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是啊,供销社是上级的派驻单位,人财物都在地区供销社,自己能够交流到县计委,走的还是地区的关系。 李剑锋道:“赵叔,李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看,你就主动先把钱退了,然后到邓书记那里做个检讨,我再让我爸给邓书记打个电话,然后我和文静,再去找找晓阳的妈,看能不能把这事圆过去”。 李叔道:“老赵,剑锋说得在理,千万不要让纪检把线索再给到公安这边来,不然的话,会非常复杂”。 几人又分析利弊,说到了十点钟,大门关上,佳艳婶子就从卧室出来,道:“老李,你咋把东西留下了,不是说好了,谁的东西咱也不要”。 李叔打开了电视,斜躺在沙发上,电视里雪花满屏,吱吱的噪音伴随着孙悟空在大闹天宫。 李叔道:“剑锋是晚辈,他的东西可以收,赶明让老大去李学武家里也走动一下就对了。只是老赵这次真是大闹天宫——慌了神”。 吴香梅和自己的公公,在省城已经等了一天,又去了隔壁地区。这次降物价稳经济,省里成立了八个督导组,赴全省十六个地市开展专项督导,上级和省里的文件一个接一个,但是抢购潮和涨价风波还没有得到遏制。毕竟利润太高了,同样一吨钢材,上半年卖七百一吨,下半年就成了一千五,各种违法乱纪、倒买倒卖的行为层出不穷,赵道方在省降物价稳经济大会上专门强调,必须采取果断措施,以强有力的手段制止投机倒把和哄抬物价、严厉打击囤积居奇和散布谣言。省上成立了由八位副省级干部带队的检查督导组,方建勇的堂叔,就是第三督导组的组长。 在第五督导组的亲自部署下,地区刑侦支队在全地区抽调了四五十人,以涉嫌刑事犯罪的名义抓了二三十人,地区供销社副主任方建勇这次也被带走调查。虽然已经十点钟,地区公安局不少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吴香梅和自己的公公方诚一大早就到了钟毅在地区家属院的新家,钟毅看到了两人忙着在客厅里招呼,作为地委书记是可以配备保姆的,但是钟毅并没有享受这个待遇,毕竟自己的爱人已经退了下来,闲在家里无事,就干起了保姆的活。 但这个时间爱人出门买菜,并不在家,钟毅不顾两人客气,还是倒了水。都是老朋友,方诚没有客气,直接张嘴问道:“老钟啊,建勇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说这咋办?” 钟毅是个实诚人,方诚也是自己一起搭班子的人,都当过曹河的副县长,方诚的堂弟方信当年在地区组织部,后来去了省上,自己从曹河县长到平安县当书记,方信给组织上说了不少的好话。 钟毅道:“老方啊,这事麻烦,供销社属于省上管的垂直机构,人事和财务都不在地区,说白了是省上派到地区来的,这次调查供销社,是省督导组的统一部署,地区公安局只是抽人,指挥权在督导组,我们地区公安局都插不上手。现在这位带队的领导,我都是第一次见面。” 方诚虽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也是无可奈何,钟毅说得属实,但是方诚心里清楚,如果钟毅以地委书记的身份主动和督导组沟通一下,这事还有转机,但是方诚太了解钟毅了,原则面前寸步不让。看了看表,道:“既然这样,也就不麻烦钟书记了,我们马上去趟省城”。 钟毅道:“老方,你也别着急,这事牵扯甚广,有着独特的背景,现在调查方面上级压得紧,但是处置原则还没出来”。 方诚道:“老钟啊,事情要做到前面,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钟毅本想问一问吴香梅,方建勇涉案的金额,但又想到这是属于公安调查的范围,不好直接打听,也就作罢。 到了县医院的家属院,母亲正照顾着晓阳和岂露,岂同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水洼王庄的姥姥家里。 晓阳在卧室哄着孩子,母亲悄声给我说道:“老三啊,现在的钱真的不值钱,你们想想办法,交个罚款,弄个指标,抓紧再生个儿子”。 娘,政策上不允许,我们又不是需要照顾的特殊干部。 你都娶了县长的闺女还不是特殊干部,那非得娶个地委大官的闺女才叫特殊干部啊。 不是这个特殊,是民族特殊才行。 你说的我都不懂,但是村里人可都说了,说你这是当的啥干部,计划生育不给村里人出头也就算了,咋自己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这官当着有啥意思,下一步还不是外人来接班,你看你爹,现在都不愿往你们家里来。 我说道:“娘,再生一个可是要开除的”。 那就把晓阳开除了呗,我听晓阳妈说,她就是干着医院的主任就不想干了,你看看人家,都活明白了。这么大个医院,谁家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不得找人家,人家那么大的官,说不干就不干了,晓阳这啥镇长,我看你把她开除了让她在家生儿子算了。 娘呀,你这思想可不对。你看晓阳妈这么厉害通透,也没说让晓阳辞职再生儿子不是? 她和我能一样吗?她是姥姥,我是奶奶,她只管她有没有孙子,他还管你这外孙子的事。 好了好了,这事不说了,被晓阳听到了,她要生气的。 母亲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道:“真是和你爹一个德行,咋就这么怕媳妇。我看你二哥和你以后也是一个鸟样”。 哎,说起二哥,二婶今天就出来了,你还是要去找她,让她松口,把爷爷的老宅扒了,让二哥尽快结婚。 母亲惊讶地道:“你二婶出来了?没听说回家呀。” 晓阳懒洋洋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穿了一双母亲纳的千层底的老棉鞋,显得脚变得非常的大。 真是养儿方知父母恩啊。妈,岂露昨天闹了一晚上,李朝阳的呼噜声响了一晚上。 不是啊,我咋没听到? 晓阳白了我一眼,你这么大个领导,耳朵都长到客厅里了,咋会听到卧室的动静。 看着母亲正在整理地上的鸡蛋,道:“妈呀,这些鸡蛋就别卖了,大嫂的鸡都出完了,这些鸡蛋你们就留着吃吧”。 母亲蹲坐在马扎上,从面粉里把一个个的鸡蛋捡起来,坐月子时兴的就是送鸡蛋和红糖,为了怕鸡蛋打碎,就将鸡蛋全部裹在了面粉里。 母亲拍了拍手上的面,说道:“现在一个鸡蛋抵得上过去两个的价钱,咱们把这鸡蛋卖了,把钱攒起来,好给你们以后交罚款”。 晓阳自然懂什么意思,马上道:“指望拿鸡蛋交罚款,这哪行啊,我看干脆这样,把朝阳这个大个卖了,咱就有钱生儿子了”。 母亲道:“我这可不跟你们呢开玩笑,咱这农村现在只要交了罚款就让生,和你们情况一样,一个女孩交一两千块钱就让再生一个男孩。一个男孩就不让生了,但是这个一两千块钱哪里去弄,只有凑呗。现在计生办主任换了,以前那个断子绝孙的老肖啊,可是把人家的下蛋鸡都抱走了”。 晓阳道:“头胎生了女孩可以再生一个男孩,头胎是男孩大家怕缴罚款,又觉得自己有后了,就不生了。妈,你说这二十年后结婚娶媳妇咋整。男多女少,这不是有人要打光棍? 母亲骄傲地道:“管他打不打光棍,反正我们家孩子不打光棍,我们家孩子都是人家大姑娘上赶着倒贴,你说是不是?”母亲话音说完,才发现说得不对。不好意思地道:“晓阳,我可没说你”。 晓阳道:“妈,你说我信不信?” 第二天,我就去了安平,向凤带着二婶就来到了家里,如今的二婶虽然判了缓刑,经过公审公判的游街,实在是没有脸面回家。二婶这次算是幡然悔悟,在家里哭哭啼啼一阵,把母亲说得也是直掉眼泪。中午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晓阳喊向凤去县一中接恩阳回家。二婶在,母亲也不下厨,别的不说,二婶做饭的手艺是百里挑一,毕竟从小家里做豆腐,从小跟着就在锅边转。晓阳吃了二婶做的饭,很是满意。二婶也想着不回家,能不能在城关镇谋个营生。晓阳想了想,就让二婶去了地毯厂帮厨。向凤还想着让向涛一起找个活干。但晓阳还记着向涛对我动了刀的事,一是对向涛没有好感,二是不敢让二婶觉得工作来得太轻松,三是怕向涛秉性已坏,没有悔改惹出事来,就以没满十八搪塞了过去。向凤则是对晓阳一谢再谢,除了谢晓阳安置了工作,更为感激的是晓阳为自己出了头。自己不会再嫁给那手残疾的人。而向波很有上进心,除了押车,自己还在学习开车。 在安平,向建民带人对乡里的供销社进行了检查,供销社早就接到了通知,不再按市场价,恢复政府定价出售商品,并且敞开供应。供销社好办,但是大集上的小商小贩则不好管了。好在县里乡里的广播站和各村大喇叭天天吆喝,大家也不再抢购东西了”。 蒋笑笑敲了敲门,直接进来道:“李乡长,我要汇报个工作,这次孙老革命来信,孙老革命的闺女写了回信,发了两次都被退回来了。寄信的说,咱们的信,他们发不了,喊咱们自己想办法”。 这信已经密封,我问道:“这信咱们看没有?” 看了,孙老革命写的时候,葛主席和吴书记都看了,没有问题。 好,你把信先收着,等一会我问问县里,看这信走什么渠道。 好嘞,还有件事,李乡长,水利冬修的文件,吴书记请假之前做了安排,您要签个意见,农机购置补贴的事,吴书记只签了阅,现在农业局等着要咱们的报告,农机站想着趁着这次补贴大,买一台拖拉机,签报已经打了,您看这个要不要上党政联席会讨论。 吴书记请了几天假? 请了一周。 来不及了,我签字,先买,把补贴争取下来。 翻了翻签报,也就签了字。蒋笑笑并没有走的意思,笑笑,还有事? 蒋笑笑不好意思地道:“李乡长,有件事还要汇报一下”。 我看着蒋笑笑应是有事,就说道:“笑笑,别客气,坐下说就是”。 蒋笑笑咽了咽口水,道:“李乡长,咱们乡团委刚刚换届,您知道我兼任团委书记,但是现在团委一没钱,二没人,我想开展个什么工作,都无处下手。团县委又经常发文件,让我们发挥四个现代化中青年作用。李乡长,我给您汇报,能不能给团委批点经费,我们想把活动搞起来”。 听完蒋笑笑这么说,我才明白蒋笑笑是要活动经费来了,只是蒋笑笑是才提拔不久,又是女同志,平时工作有些放不开手脚。兜里没钱自然是一个重要原因。 想搞什么活动,有没有想法? 有有,咱们乡里老革命多,我们想联合乡中团委,到各个老革命家里面干点活,听老革命讲一讲革命故事,把老革命的精神传承下来,就是这去的时候,也不好空手去,同学们去了,想着让老革命给大家发个笔记本,发根笔,留个纪念。 我听着蒋笑笑的介绍,对传承革命精神的活动倒也认同,问道:“笑笑,乡党委政府肯定支持团委工作,你算了没有,多少钱?” 算了算了,大概一千块钱。 好,没问题,按程序打签报,我来签字。至于人的问题,先缓一缓,等着香梅书记回来,我们再做决定。 蒋笑笑起身笑道:“谢谢李乡长”。收拾了桌子上的文件,高高兴兴地转身走了。 处理了一上午的文件,想着孙老革命回信的事,就把电话打给了张叔。 张叔,我是朝阳,有个事给您汇报。 你小子真会打电话,我也正好找你,这次省里来了文件,钟书记做了批示,事关你和晓阳,你叫上晓阳,马上到县委来一趟。 晓阳还在休假。 取消休假,抓紧过来。 啥事啊张叔,这么神秘? 涉密,电话里不能说…… 第125章 这事还是要找地委书记 挂断了县委办主任张庆合的电话,与人大主席老葛做了交代,就匆匆地往县城赶。 老葛是资格的安平干部,从副乡长一路干到乡人大主席,平日里就连吴香梅对老葛都是礼让三分,所以乡里的干部们谁也不敢拿老葛不当干部。 像老葛这样的老资历,在每个单位都有,特别是现在大力提倡干部年轻化,很多五十四五岁的干部都主动退了下来,成为二线干部,但是他们的威望仍在,影响力是不容小觑的。 到了家,晓阳听说要取消休假,也是知道有了大事,好在阿姨和我的母亲两人都在,晓阳马上洗漱换装,我俩就匆匆赶到了县委大院。 公捕公判大会之后,县里的治安案件的案发率直线下降,地区公安局(处)不断抽人走,县公安局人手也很紧张,李叔就把县委大院门口的公安已经撤了回去,只留下了两身正儿八经的警服,让保卫科的人换上了。但保卫科的人个子偏小,穿上了这身警服松松垮垮。 到了县委大院,晓阳生了孩子后,步伐轻松了不少,上台阶也很轻快,到了张叔的办公室,敲了门,正好没人。县里领导的办公室,除了书记县长需要找秘书预约排队,其他领导的办公室则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自觉排队。 这个点是午饭刚过,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站在张叔的办公室门口,才意识到张叔可能在休息,自己还没有吃午饭。 晓阳敲了敲门,喊了一声,张叔! 听到里面的穿鞋的声音,接着就是脚步声,晓阳看着我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不多会门就开了。 晓阳道:“张叔,打扰你休息了”。 张叔摸了一把脸,道:“刚睡着,我还以为你俩要两点后过来”。 朝阳说了,张叔交代的事,不吃饭也要赶过来。 张叔看着我,又看了看晓阳,道:“你俩没吃饭啊”。 晓阳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怕耽误事”。 张叔拿起了电话,道:“国涛,晓阳和朝阳还没吃饭,你给食堂说准备一下,他们呢半个小时过去”。 晓阳道:“张叔,不用了,多麻烦呀,一会我们回家”。 张叔道:“你们一会可能回不了家,要加下班”。 晓阳道:“不是吧,张叔,我孩子还没喂那。” 张叔挠了下头,道:那我先布置任务吧,上次道方省长来了之后,省政研室的吕主任不是带队调研,调研的报告就发到了内参上,上级领导高度重视这个调研成果,专门给省委发函,要求县里去一名熟悉情况的同志,去首都参加经济工作座谈会,代表县乡企业介绍经验。省委怀义书记、省政府道方省长、俞泰民常务副省长都做了签批,这是领导签批的抄清稿。说着,就递过来一份文件,上面写着领导批示抄清。 你俩慢慢看,这还有一份,是地委钟毅书记、齐专员的批示抄清。这次去是要受到最高层领导的接见,主要就是去汇报地毯厂推广的经验。上面有要求,发言时间不超过五分钟。邓书记指示,县委县政府组建最强的写作团队,在有限的时间内,把咱们的情况实事求是地写清楚写准确。 晓阳道:“张叔,这个,这个这么重要,谁去汇报那?” 张叔道,现在县里还没确定,但是初步人选有四个,一个是晓阳你,毕竟这事是你推动的;第二个是朝阳或者香梅,这事那是从安平起的步;第三个则是友福,现在地毯总公司在城关镇,友福既是分管工业经济的副县长,又是城关镇的书记;第四个人选是剑锋,毕竟出口这一块是剑锋在负责,现在咱们国家严重地缺少外汇。相关材料都是走的加密渠道,现在这事还处于保密状态,除了政研室的卢主任,就是县里几个领导知道。给你俩提个要求,要注意保密纪律。你们两个现在要做的工作,就是再仔细梳理一遍各项工作的细节,将地毯推广的模式从政治的高度、经济的角度、社会的深度去进一步挖掘提炼,你们不用写,政研室的老卢亲自操刀。省上领导说了,这次经济座谈会能代表基层发言的,不超过五个,这是咱们县八十九万群众的荣耀,一定要精简、准确。 又聊了一会,就去食堂吃饭,虽然晓阳在县委大院生活了很长时间,但是却很少到食堂来吃饭,倒不是食堂饭菜不好,而是晓阳觉得自己不是县委大院里的干部,不想去占食堂里的便宜,被大家说闲话。 到了食堂,程国涛已经在等候,食堂里白色的墙壁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食堂不小,里面大大小小的圆桌有二三十张,二楼还有,晓阳指了指上面,道:“上面有几个包间,接待领导的,你啥时候能到二楼吃饭,就是县级干不了。” 正注意看着楼上,听到一声招呼,仔细一看,是邓叔叔的秘书程国涛。 我和晓阳都没有想到,程国涛能够在食堂等我们,有这位县委书记的秘书在,食堂的大师傅做得很用心。一个木须肉、一个大葱炒豆腐,上面还点缀了些许小葱香菜。在夏天的时候,小葱和香菜并不稀奇,但是在严冬却并不常见,看着郁郁葱葱的香菜小葱,让人不禁多了一份食欲。 程国涛又端上了一小盆的紫菜蛋花汤,扑鼻而来小磨香油的味道。 晓阳姐、朝阳哥,你们快趁热吃。 我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两个家常小炒,就问道:“国涛,这个季节哪里来的?” 程国涛本来也是安平乡走出来的干部,从安平党政办又到了县两高路指挥部办公室,邓叔叔的秘书卢卫东在工业园区任副主任之后,程国涛就被张叔推荐,任了邓叔叔的秘书,府办的副主任。现在邓叔叔成了县委书记并且兼任县长,但程国涛的关系还在县政府办,还没有到县委办。所以,程国涛对于我和晓阳都十分熟悉。 程国涛道:“朝阳哥,这是咱秀水乡学的暖棚新技术,秀水乡搞了几亩地的暖棚,用塑料布搭个房子,温度就比外面高了十几度,这样的话蔬菜就可以保持生长了。” 哎,这个技术不错,可以推广一下。 程国涛随手搬了一个凳子,说道:“可惜了,前两天刮西北风,暖棚不结实,吹垮了几个。” 晓阳道:“哪有一个实验就成功的,不行就再试一试呗。”说罢,吃了一口馒头,津津有味。 哎,国涛,跟着我爸当秘书累坏了吧! 晓阳姐,不能叫累,应该叫充实。邓书记现在每天七点准时起床,收拾收拾八点到办公室,八点到九点签文件,九点准时会客开会,十二点吃午饭,与班子在饭桌上还要谈工作,下午一点半继续看文件,调研、开会,六点一般都安排陪同接待,我最佩服咱邓书记的就是运动坚持的好,现在北京亚运会还有两年就开了,每天九点还要去县一中的操场上跑五公里。 晓阳道:“咋去县一中操场?” 程国涛笑了笑,道:“在大街上熟人太多,跑不起来。” 晓阳点了点头,程国涛看了手表,道。马上两点了,邓书记要去地区开会,我要去安排去了。 我和晓阳对着程国涛微笑一下,程国涛推开了餐厅的门,一股子寒气就往衣服领子里灌。 晓阳生了孩子后,胃口不错,我给晓阳盛了汤,晓阳趁热喝了,酸酸的,很是开胃。 你说为啥领导的秘书都是年轻人,这首先精力上年龄大的就跟不上节奏。 是啊,爸一直有锻炼身体的习惯,只要不是倾盆大雨、鹅毛大雪,都要去跑五公里,你看你,退伍才几年,肚子比我五个月的时候都大,可得减肥了。 我这长肚子,还不是因为你怀孕的时候我跟着你沾光。 这个事情不讨论,地毯厂的事能被高层重视,值得庆贺,来吧,咱俩干一碗汤,碰一下。 说着,十分豪横地端起了碗,看着碗里泛着油光,我扭头看了看后面无人,端起了碗麻溜地与晓阳碰了一下。晓阳道:“领导,我干了,你随意。” 我看着晓阳咕咚咕咚地喝着汤,道:“渴了就渴了呗,还整得这么豪横。” 晓阳打了一个饱嗝,拍了拍肚子,意思是吃饱了。拿出了手包,掏出了五元钱,道:“去吧饭钱给了。” 这县里食堂吃饭给什么钱? 你是县委书记啊你不给钱,快去给,这顿饭咱要是不给,过几天就传出来咱俩天天在食堂白吃。 那我看要给就给够。 晓阳道:“咋,五块不够,比外面馆子还贵?” 我笑道,你不知道现在啥都涨价,万一不够,多尴尬,人家得说我们到底是想给还是不想给。 晓阳从兜里摸了摸,又摸出了五元钱,大气地说道:“剩下的钱你拿着花,不用客气。” 管食堂的胖大姐看我要结账,一脸的震惊,道:“程秘书已经给你们欠了客餐,这不用给钱,你签个字,到时候县里就结了。” 同志,我们不签字,我们给钱。 我看你俩都面熟,你俩不是干部? 晓阳起身走了过来,道:“大姐,我们不签字了,我们给钱。” 大姐看了看桌子,有些不太理解我们的做法,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你们给三块钱吧。 结了账,还没出门,就听到这大姐悄声在问旁边的掌勺师傅,这俩脑子不好使的是谁呀! 大师傅咳嗽了一声……。 出了门,晓阳就伸了手,道:“拿钱?” 七块钱你也要? 晓阳看四下无人,挽着我的胳膊,柔情说道,你都这么大的领导了,哪有亲自带钱的道理,需要买什么,你吩咐就是了,咱还能缺了领导的吃喝用度,我就是你的会计,这汤也有些咸啊,可惜出门忘了带杯子了。说完,就很自然地在我的兜里摸来摸去。 哎哎,别摸别摸,我身上又没奶水,楼上有人有人,看到了多不好。 晓阳一脸满足地道:“滚你的,你个傻大个,身上是真热乎。一会到了卢主任那里,你可要严肃些,卢主任曾经是当年的委办副主任,是吴香梅的前任,这个人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就喜欢搞文章。其实想想,政研室和委办写材料的人,真是不容易,一天天闷在办公室给领导写材料,写好了交给秘书,活也干了苦也吃了,这成绩都是几个秘书的。” 敲开了卢主任的门,卢主任正在伏案写作,办公室柜子里的书满满当当,厚重的已经将柜板都压的已经变了形,桌子上胡乱放着些杂志和报纸,烟灰缸里的烟头都已经挤不下,平面玻璃上面散落了不少的烟灰,桌面上的绿色台灯蒙了一层灰,显得很是杂乱。这卢主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玻璃片子比张叔的眼镜还要厚一些。 卢主任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挥手让我们坐下,轻声说道:“等我五分钟”。说完继续奋笔疾书。 晓阳笑着指了指长条凳,我俩也就挤挤坐下了,说是挤一挤,这长条凳上一半坐得油光擦亮,一半全部放了些报纸和杂志。难道没有人来汇报工作,难道没有人来打扫,这怎么说也是正科级政研室主任的办公室,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清水衙门四个字涌上心头。 晓阳随手拿起了一本杂志递给了我,上面的标题十分醒目,一定要把农业补贴用到实处,推动农业生产机械化是推动农业生产效率的重要方式,我省争取到“七五”期末,主要作物的生产实行以机械操作为主。中等经济水平和不发达地区,重点发展耕、耙、播、灌、 收和有利于当地资源开发的机械作业项目……但调查发现不少地方通过虚开发票的方式,购买农机,骗取财政补贴……,正读得津津有味,卢主任啪地一下把笔拍在平面玻璃上,憨厚地笑道:“晓阳,李乡长,怠慢了怠慢了,我这正在写一个材料,感觉上来了,就不能停,必须一气呵成。张庆合都给你们交代了吧,你们干得好啊,让北京都知道了咱们平安县的事啊。以前总看别人的文章,这下咱们的文章也有机会抛头露面了。哎,还是你们干得好啊。哎,对了,你们喝不喝水。” 晓阳十分客气地道:卢主任,我们不渴。 啊,不渴,不渴就算了,我就不给你们客气了。是这样,庆合都给你们交代了吧,三个方向需要我们把握,政治的高度、经济的角度、社会的深度。但我看最根本上级对咱们这个地毯推广的事,还是他的带动作用,解决了大批富余妇女劳动力农闲时期的就业,这个事不得了啊,来吧,晓阳,你先给我说说……。 我们这边忙着写汇报材料,吴香梅和公公方诚终于等到了第三督导组的组长方信。方信以省政协副主席的身份,带领省第三督导组正在开展督导,从昨天到今天,不是开会就是实地调研,东台市委政府的主要领导全程陪同,等到用了午饭,方信才有了时间休息。 看到堂哥方诚领着儿媳妇吴香梅来到了东台,方信自然知道是遇到了事,不然方诚也不会为了送烧鸡跑到东台来。方诚方信从小玩到大,关系一直很好,后来方信到省城工作之后,两人走动就不再那么频繁,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方信回家族里的近亲才有机会见面,平时方诚会托去省城的人给方信带老家的烧鸡。 东台招待所条件很好,暖气也足,方信披着深蓝色的中山装,穿着一件白衬衣,上衣的口袋里露出了一支钢笔帽,在方信面前,吴香梅不敢多语,全凭公公方诚给方信说着情况。 方信听着方诚把方建勇的行为修饰得云淡风轻,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听得很是认真,待方诚说完,方信端起了茶杯,说道:“大哥,建勇这是典型的投机倒把。” 吴香梅侧坐在沙发上,半边的身体悬在空中,显得十分拘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吴香梅是领教过这位堂叔的,当年方建勇就因为自己和张庆合的事给方信的秘书打了电话,让秘书给地区打了一声招呼,方信知道之后虽然没给老家人说什么,但直接将那位秘书换了。 方信的一句话让方诚有些尴尬,道:“二弟啊,你知道,我就这一个儿子,建勇他是副职,他们主任都这样干,上上下下的他也不好拒绝。您想想办法。” 方信道:“大哥,您是清楚的,很多东西很微妙,这样,第五督导组的组长,是从外地刚刚过来的干部,我还不是很熟悉。” 这一点,方诚已经了解啦,钟毅也说了,这第五督导组的组长是第一次见面,但钟毅没有说的是,第五督导组的一位成员,他是熟识的。 方信说完,方诚并未接话。救子心切,这话实在是不好去接。 方信看方诚没有搭话,又继续道:我看这样,我还是给钟毅打个电话,现在他是重权在握的“封疆大吏”,道方同志跟前的红人,如果他去主动找组长沟通,还是有活动空间。但是大哥啊,如果建勇这孩子涉及大的原则问题,谁也没办法。 香梅,你去隔壁,找小高秘书要到钟毅书记的电话。 吴香梅打开手包,翻出了本子,道:“叔,我这里有。”说着马上起身,将本子双手递了过去。这房间本身就是接待省部级领导的,里面都装有红机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已经接通。 钟毅同志吗?我是方信,老方啊,方便吧,嗯嗯,好,钟毅同志啊,我听说建勇这孩子现在被调查了是吧,嗯嗯,很好,就是要把事情调查清楚。这样,你一定要坚持原则,正确对待,严肃处理,不要顾及我的情面,让这孩子长个教训。好好好,年前我要回去一趟,一定一定。好,再见。 电话挂断,方诚尴尬地笑着说:“二弟,咋还严肃处理了那?” 方信看了一眼吴香梅的笔记本,道:“放心吧,钟毅会处理好的。香梅啊,我和你爸年龄都大了,你爸明年就要退下来,我虽然还有两三年,但是过的也是即将退休的生活,以后的路你们要自己走。多想着为群众办实事,别想着搞这些歪门邪道。大哥啊,建勇这孩子你必须严加管教。我是督导组的组长,我知道这事难办,毕竟同期涉案的不止一个人,大家都看着那。” 方诚心里暗道:“看来还是自己力度不够大,自己求钟毅,钟毅推三阻四的,找对了人,不还是要给办。” 挂断电话,钟毅搓了搓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直接给邓牧为打了电话,道:“牧为,你上来一趟,我们晚上的时候,一起请督导组吃顿晚饭。” 在县委大院,我和晓阳给卢主任汇报着,从晓阳以大嫂养鸡的事受到启发,到扩大地毯推广的规模,又到将地毯厂迁建到县城,其实大的情况卢主任是了解的,只是因为这篇稿件是念给高层,县里不得不慎重考虑。我看晓阳一直咽着口水,就趁着他俩谈话的间隙,找了张叔,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子白开水。 匆匆赶到卢主任的办公室,卢主任并未注意到我手里的杯子,倒是晓阳看我的眼神,含情脉脉。 卢主任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这期间有政研室的人来敲了两次门,卢主任都没有回应,认真地记着自己的笔记。直到四点钟,才算结束。告别了卢主任,晓阳把杯子里的水喝得一干二净。 走走走,快回家喂孩子。 总要把杯子还了吧? 还啥啊,下次来再说。涨奶了,疼死了。 一溜烟的工夫就到了家,晓阳快步上楼,我在后面紧跟,本以为岂露会哭,但到家之后岂露很是安静。 咋回事,妈,孩子没闹? 没闹啊。 不是饿晕了吧? 阿姨道:“看你说的,我都看过三孩子了,睡着了。” 不行啦不行啦,马上喊醒。涨奶了! 岂露吃了奶,晓阳的表情才舒坦了,道:“妈,今晚在这边做饭,文静打电话过来,说想尝尝你的手艺了,顺便再来看看李岂露。” 阿姨道:“那行,反正家里啥都有”。 五点刚过,剑锋和文静就来到家里,拿着打包好的几个菜,我看了一下,烧鸡、糖醋鲤鱼、四喜丸子和一个炒豆芽肉丝。 阿姨笑道:“什么意思,我热的菜比做的菜好。” 剑锋道:“何阿姨,这不是文静又想着您照顾孩子辛苦,就轻松一下”。 俩人看了看孩子,和晓阳说了会话就开始吃饭。都是馆子里地地道道的口味,晓阳吃了一个大馒头,阿姨的兴致也不错,听着剑锋讲的全是和外国人打交道的稀罕事。 美食总是让人心情轻松,说着话,自然就扯到了这次打击哄抬物价,投机倒把的事情上。 剑锋道:“这次,我们外贸公司很多货都没往外走,这批地毯,刚刚到上海,就把货卖完了,听说城关镇有一户人,买了两箱盐,有人算了,能吃上一辈子。这次咱县里的税收,是提前一个季度完成全年的目标。” 晓阳道:“我还听说,有个人贷款抢不到东西,结果买了半箱子火柴,说是做饭点火柴都能把一只老母鸡炖了。” 剑锋道,阿姨,你文化深,见识多,你咋看这个事。 阿姨的,这个事,这个事是寅吃卯粮、后患无穷啊。你们想想,大家抢了这么多货,在明天他还需要买盐买火柴吗?他的钱本来可以买更多东西,但是他把钱都买了盐,油又怎么办?所以再不出手制止,问题严重啊。昨天晓阳二嫂还打电话,她也在督导组,本来打算要回家看看的,说是事情太多,没时间回来。 听到二嫂在督导组,剑锋的眼睛都有些放光,道:“阿姨啊,我们这次是来对了。” 咋啦?这么激动。 剑锋倒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赵爱民贩卖电视家电指标的事说得一清二楚,最后剑锋和文静以茶代酒,希望阿姨打个电话。 阿姨倒也没有避讳,与俩人碰了杯子。抿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看这事,没必要找老二家的。你们去找谁,现在钱也留不住,非法所得都要被没收。你们要搞明白,这件事的起因是一次勇敢的改革,改革是什么,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它有着独特的时代背景,投机倒把不就是赚取差价吗?文静啊,你喊你爸主动把钱退给大家,不就没差价了。没有差价就是纯粹的帮忙,帮大家忙是好事情啊。如果你们去找伟强书记也好,找晓阳二嫂也罢,都是一种组织行为,会进入组织程序,就算组织喊你退钱了事,也会给组织留下不好的印象。县城里的人,都是熟人熟面的。你爸倒腾了多少台电视,他自己有数。这钱抓紧退给人家,你们听广播,供销社那边已经纸包不住火了,翻船是早晚的事。” 剑锋听了之后,道:“我的何阿姨啊,我们该早就来找你了。这两天把我赵叔吓得,走路都哆嗦了。” 文静看了一眼剑锋,道:“你走路才哆嗦。” 阿姨笑道:“挣钱的事,大家都喜欢,但是有些钱不能拿。” 临出门,剑锋笑道,晓阳啊,等到文静生了儿子,咱们必须给他们定娃娃亲。有这阿姨在,起码管五代。 晓阳道:“我们闺女是有了,看你们是不是儿子了。” 送走了剑锋和文静,家里的电话响了。 李叔,咋这么晚打电话。 刚刚接到通知,你们高粱红酒牵扯到这次哄抬物价的事了,地区通知,让县里带人过去问话,明天一早,你和酒厂的负责人,和我一起去趟地区公安局(公安处)接受问话…… 第126章 你儿媳妇俞处长不简单 剑锋和文静从家里走之后,连夜去了县供销社家属院,县供销社的主任已经被地区公安局专案组的人带走配合调查。知道了的人无不解气,骂上一句真他娘的痛快。对于这位刚刚接收的主任,人生给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前不久赵爱民通过地区供销社,又走了李学武的门路,才交流到县上任县计委的副主任,若不是赶上县里领导的调动赵爱民已经是计委的主任了。 赵爱民走后,地区供销社从其他县社新提拔了一名副主任到平安县担任主任。这主任原本不想来,原因就是现在供销社已经世风日下,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何必为了多几十元钱抛妻弃子地到平安县来。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地区供销社并未征集意见,直接一纸调令将人调了过来。 没想到来了之后没多久就赶上价格双轨制,同一件商品计划内和计划外出现了剪刀差,群众是见啥卖啥,不到一周时间,群众就将全县的供销社全部清空,巨大的利益面前让大家全部捂着货不卖,要买必须出高价。毕竟供销社有国家基础的供应系统保证,所以货越捂越贵,中间的差价被大家平分,这自然少不了上级的好处。 文静和剑锋从我们家出来,俩人直奔供销社家属院,一向文文静静的文静对着自己的父亲发了脾气,赵爱民两口子其实不差钱,但是这次挣钱真的太容易了,在供销社找人拿到指标,转手一卖,就是一倍的差价。看文静给他们动了火气,老赵不得已,大晚上的和剑锋一起,两人到各家各户退钱去了。阿姨说得没错,县城不大,能通过关系买电视的都是熟人,就是凭借着印象,一晚上也退了八九成。车玻璃两侧已经凝霜,而老赵的心比这天气还冷,谁说到嘴的鸭子不能飞,这不就飞了吗。唯一让老赵欣慰的,是大家开了门,看到老赵是在送钱,都夸咱老赵,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李剑锋本有些放荡不羁的性格,但是现在引以为傲的大伯从实权厅的副厅长为年轻人腾位置,自己的父亲李学武在地区虽然有岳峰副专员这个背景,但是在文静怀孕之后,父子二人还是敞开心扉谈了一次话。老爷子这个地区顾问的名号仅仅只是一个名号而已,别说发号施令,就是参政议政的资格都没有,做不得真。现在岳峰副专员都上不去,何况自己这个服务岳峰专员副秘书长。我们爷俩不能只吃老本,人走茶凉不是规律,这是规矩,李学武感叹,自己是明白晚了,剑锋不要再不懂这个道理。扶上马可以送一程,但是一生之路何止是一程。从普通干部到副科是一程,从副科到正科勉强也算是一程,但是从正科到处级干部,不能再用加法了,这个要用乘法了。而从处级到厅级,这个难度是指数级的。 见天地,知敬畏,见众生,懂怜悯,见自己,明归途,阿姨经历过特殊年代,算是见过大世面,不是吃穿用度皆为上品,不是往来宾客皆为达官显贵,而是看尽了至善之恶,经历了生死离别,见天地之道,阅众生之相,最好的和最坏的,最美的和最丑的每一面,理解社会各个层面的运行逻辑。尽力做事、尽心做人,得之坦然,失之淡然。 邓牧为本就要去地区,自从兼任了县委书记之后,县长的人选一直没有得到落实。按照邓牧为的想法,就是刘乾坤顺替接班,郑红旗接替县委副书记,但事与愿违,地委副书记、专员齐永林一直在推荐郑红旗接任县长。 对于郑红旗,邓牧为本身并不厌恶,这位从地区下来的干部,学历高、干劲大,在自己面前还是懂得分寸,唯一不足的就是缺乏一些基层的工作经验,相比之下,出于公心来讲,刘乾坤更为合适。 黑色轿车里空调开得很足,邓牧为和张庆合两人都褪去了外套,驾驶员李兵的速度和时间把控得好,程国涛已经交代了四点,李兵在三点五十五的时候,准时将车开进地委大院。临进门的时候,程国涛从扶手箱里拿出了那张特别通行证,值守的武警直接放行。 车稳稳地停在了办公大楼前,程国涛率先下车,打开了后面的车门,邓牧为下了车,看了看这办公大楼,张庆合提着包,交代程国涛道:“五个房间都订好了吧”。 订好了。 嗯。 随后就和邓牧为一起上了楼。在楼梯间,邓牧为悄声问道,哎,老张,喊你落实秘书的事你落实没有? 哦,落实了,今天晓阳给我推荐了两个,一个是城关镇的副镇长张洪平,一个是安平乡副乡长向建民。 向建民,没有印象啊?带没带资料? 这次走得急,没带。以前在工业园区的时候,办公室主任。尚武去公安局前,推荐了副科级。到了安平负责工业和乡镇企业。 邓牧为点了点头,好像有些印象,又好像没有印象,实在来讲,对于一个刚刚提拔的副科级,实在是没有印象。 地委办的副主任、钟毅的秘书小魏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县级,作为前地委书记周鸿基的秘书,小魏本有机会去省城,但是老娘卧病在床,魏秘书选择了留在地区。 魏秘书见是邓牧为,忙起了身,在周鸿基身边多年,魏秘书识人的本领炉火纯青。忙招呼了两人在办公室等待,对于其他的一般县处级干部,魏秘书都是安排在对面的接待室里等待。只有地委委员和副专员以上的干部,小魏一般才安排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候。因为在这个办公室等待,就意味着可以插队汇报。 魏秘书道:“邓书记,地区交通局的局长崔浩正在里面汇报,您稍等一会。”说着就上了两杯茶。 工作人员又送来一叠厚厚的文件,颇为谨慎地说道:“魏主任,上面这个是急件,下面有三份发到县团级的密件,再下面四个都有办结时限。” 魏秘书随手翻了一遍,道:“说了多少次,不同类文件要用隔开,不然领导注意不到,怎么就是不听……” 邓牧为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给了张庆合一个眼神两人就出去抽烟去了,张庆合感叹,这个领导口中的小魏,和自己平级,下一步到了县上,说不定会成为自己的上级,如果留到团委,就是主持工作的书记,下一步的县长人选。张庆合不由得一声苦笑,想着这辈子自己也不可能到达这个高度。不由感叹,谁是钟毅的秘书,谁就可以逆天改命。 俩人抽完了一支烟,魏秘书还在批评着工作人员的失误,事情不大,但被上升了一个高度,工作责任心不强,没有将心思放在工作上,张庆合往里面瞅了一眼,看小姑娘都在流泪。 直到小姑娘哭着鼻子走,邓牧为看了一眼,觉得面熟,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魏秘书忙把俩人又请了回去,道:“不好意思,两位领导,地委办和地区办的工作就是这样。这人是行署办公室今年才分来的大学生,不批评几句学不会。” 听到行署办公室,邓牧为一下就想到了李学武、想到了李学武,一下又想到了李尚武,难道刚才那人是李尚武的闺女?好像自己是听李学武说起过,地委办是常委部门非常强势,行署办公室则是正县级,两个部门经常打交道,关系十分微妙。 正思考着,崔浩推门而出,正好看向了魏秘书的办公室,看到邓牧为和张庆合,也顾不上魏秘书,直接从门口就伸出了双手,邓牧为和张庆合忙起了身,几个人用着大力握着手。 邓牧为道:“崔局长我可是要跟你提意见,当了局长就忘了本,咋就不到县里来了呐,我们老几个可盼着你给我们作指示那。” 哎哟,我的领导,您说得我无地自容了,两高路要修通了,正好要给您报告,省交通厅的办公室打来电话,怀义书记要亲临全线贯通仪式现场。 什么时候的事? 上午的事,刚刚接到省厅通知。 邓牧为点了点头,说道:“庆合,这事你牵头,配合好咱崔局长,具体的事咱们下来咱找崔局汇报。” 崔浩道:“我的大哥哎,你说这话,兄弟是要折寿的。” 下来说,下来说,我去找钟书记。 张庆合和崔浩本就关系不错,邓牧为进去之后,崔浩拍了拍张庆合的肩膀,闪了一个眼神,两人告别了魏秘书,就去楼下吹牛去了。 老邓,来多久了。 四点钟准时到。 嗯,守时,小崔刚刚说的,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大概。 嗯,这个事还早,先不说这个事。去北京的事想好了? 想好了,就按咱俩商量的办,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怎么能够出头。再说,这事之前也是他在主要推动,前因后果都很清楚,这次去,也算是代表县委班子。 好,那就按照这样,把名单报上去,还要再进行一次政审,这个你和伟正联系,秘密进行,不要声张。 邓牧为点了点头,明天我去找于部长汇报。 嗯,这个事也说定了,这次请俞处长吃饭,是违规的,但是违规也得办啊,按说地区不该插手供销社的事,但事情发生在地区,方主席从东台打来电话,目的只有一个,给这孩子一个教训长长记性。 他还是去找了方副主席。 是啊,咱们不能让方副主席以后逢年过节回不了老家吧,毕竟方老在担任副省长的时候,是对地区、对曹河有过特殊关照的。 邓牧为有些为难,毕竟这事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方建勇,让自己的儿媳,身为省政府督察处副处长的小俞违反纪律。现在这个时候,公安在封闭办案,方建勇到底涉案多少,在里面是什么角色,自己都不清楚。 邓牧为道:“先约小俞出来,探探口风,如果涉案的金额大,可能需要老方主席去省城协调去了。” 虽然邓牧为有些推脱,但是钟毅也是理解的,毕竟俩人能走到现在工作上敢这么硬,靠的就是一身正气。人情世故就是这么为难,你不办得罪人,你办了也得罪人。身为一把手的钟毅十分清楚,在这个岗位上,不得罪人是坐不住的。 可以,晚上不在招待所,唐秘书长安排了一个特色餐厅,位置很安静,有几道特色菜,希望俞处长能喜欢。 所谓的安静,就是偏僻,怕的就是遇到熟人。地区里的招待所,来来往往的都是熟人,聪明人看到了,一眼就知道谁和谁在一起,是在办什么事。 省里成立了八个督导组,第五督导组的组长浦少川也是省政协的一位副主席,从邻省的实权岗位下来之后,本应该就安置在邻省,但是上级试点干部异地交流,就将浦少川调到了省里。初来乍到就赶上了带队督导的工作。对于这个级别的领导来讲,所谓的督导,就是听听汇报,到处转一转看一看,真正干活当家的都是副组长和底下的几个骨干。 浦少川在岳峰副专员的陪同下,到了几个地方,所到之处物价都在平稳下降,蒲少川明白,所有的重点都不在走马观花的调研,而是在督导组抽调的人抓的二三十个吃里扒外、投机倒把的人。这些人怎么处理,蒲少川有很大的话语权。 督导组直接将地区招待所四层以上的房间全部征用,省政协的一位副秘书长和公安厅的一位领导任副组长,省政府办公厅督查处的俞淑清虽然不是副组长,但是重要的工作,两位副组长还是要和俞淑清一起商量。 晚上的晚饭,邓牧为亲自来到招待所,接了俞淑清,俞淑清知道工作纪律,这次来不接受地方的吃请,但是自己的公爹出面,怎么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俞淑清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戴着一个红色的毛巾,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手包,气质出众。俞淑清喊了声爸,就上了车。这辆车的车牌号十分特殊,尾号是一。驾驶员则是从曹河就跟随钟毅的王成泰。 在车上,俞淑清的警惕性很高,虽然知道这驾驶员不是外人,但闭口不谈工作上的事,聊得最多的就是孩子。 到了地方,钟毅算着时间,已经在包间门口等候,作为地委书记,钟毅完全可以选择在包间里等,但是在迎来送往这一方面,钟毅做得十分到位,以前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地区就是来一位科长,钟毅都要送到楼下。 俞处长,又见面了。 钟书记,大冷的天,您怎么能站在门口。这多不好意思。 哎,俞处长在省城帮了我们大忙,一个电话,就让我们平安县的两高路顺利开工,今天我没有到招待所接您,都算失礼。 钟书记,咋说我也是平安县的媳妇,能给家乡做贡献,是我的荣幸,只是人微言轻,有些没做好的,还请钟书记见谅。 邓牧为道:“外面冷,屋里说话,屋里说话”。 饭桌子上的几人,就是上次去省城跑两高路的五个人,这次邀请俞淑清,也是以感谢俞处长为两高路修建做出的贡献名义发出的邀约。 邓牧为介绍道:淑清啊,两高路修了之后,在省委政府的关心下,在座的几人都进步了,你钟叔叔地委书记、这个你崔叔,现在是地区交通局局长,这个张叔,现在是委办的主任,这个小陈,现在是地区工程公司主持工作的副总。 淑清笑着与大家打了招呼,酒厂的规矩大家都很娴熟,俞淑清面前放了红酒白酒和饮料,俞淑清没有选择白酒,也没有选择饮料,直到两个小时后,喝了两瓶红酒的俞淑清还是无比的清醒,倒是陈解放激动地一直拉着张庆合,对着钟毅和邓牧为一阵的感恩戴德。 临近结束,张庆合崔浩拉着陈解放到隔壁房间加深感情去了。钟毅和邓牧为分立两边,话题就引到了这次督导上面。对于具体的案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俞淑清也是不好表态,但是钟毅书记和自己的公爹同时出面相求,俞淑清有些为难。道:“钟书记、爸,你们的想法是什么?” 钟毅和邓牧为相视一眼,钟毅道:“淑清处长,方建勇确实是一位领导的本家侄子,我和你爸提出这个要求,知道你很为难,我们想能不能这样,把事实查清楚之后,在处理上酌情考虑供销社为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做出的贡献”。 恩,明白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钟书记,我提个方案,让大家都不为难,如果这个方建勇问题不大,我们建议地方处理,如果问题严重,我们建议省上处理,你们看怎么样? 钟毅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举起杯子道:“淑清处长不愧是省政府的督查处长,这个方案对于我们来讲,既不违反原则,也好对各方交代”。 又闲聊了几句,就结束了饭局,钟毅和邓牧为两人亲自相送,将俞淑清送到了招待所门口。 钟毅感叹道:“老邓啊,你这个儿媳妇不简单啊,做事有原则,为人又灵活,问题严重就是原则问题,这个省上处理我们也不得罪人,问题不严重,地区处理,不违反原则又做了顺水人情”。 邓牧为笑道:“钟书记啊,我看我们县上也按照这个原则来处理”。 钟毅笑道:哎,老邓啊,矛盾不能上交,自己消化。哎,还有个事情,你现在考虑一下,曹河酒厂这么好的基础,现在的销售量直线下滑。现在换了班子,但起色不大,在群众心目中,曹河大曲已经成为假冒伪劣产品的代名词。前不久我去调研,现在发工资都很困难,上千职工等着养家糊口,我在思考,可不可以通过什么方式,让曹河酒厂与平安县的高粱红酒厂开展合作,高粱红急需拓展产能,通过借鸡下蛋的方式,来实现双方的合作与共赢。 对于高粱红酒厂拓展产能,县里已经有了部署,邓牧为已经安排了常务副县长牵头,打算明年开春就补贴一部分资金,做大做强高粱红酒厂,让高粱红酒厂一个乡镇企业与曹河酒厂进行合作,跨了县很多东西不好把控,对此邓牧为心里也没有底。就说道:“钟书记啊,这事我回去和班子研究一下,如果条件成熟,我们就和曹河初步对接一下”。 钟毅点了点头,道:“这事我们都先思考一下”。正说着,一辆黑色轿车也停在了招待所门口,两人握了手,各自上车。钟毅在车上闭目养神,随后道:小魏,明天九点钟,通知唐秘书长到我的办公室,顺便把公安(局)处的负责同志也叫过来。 魏秘书拿着本子,写下了,九点钟,唐秘书长,公安负责同志。 第二天一早,我通知了高春梅带着孙向东在县医院家属院汇合,晓阳昨天临时加班,今天又继续在家带孩子。 县里公安局派了警车,孙向东穿着那身还在到处跑毛的面包服,显得束手束脚,这车对我们来讲,都算是第一次,警灯闪烁,汽车飞驰,路上已经有不少外地车牌的货车,听向波说,不少司机宁愿绕路,也要走咱们的两高路。 县里正式将两高路命名为东线、西线、南线和北线。南线到地区,东线进省城,北线到黄河,西线则出了省,现在东线和南线都已经完工,北线和西线都在紧张地施工,地区交通工程公司来了不少人,一边学习,一边跟着操作。 两高路修好之后,县里通往地区的时间大幅缩短,不多会,就到了招待所,地区招待所的门口,停了七八辆的警车,到了地方,一个精干的小伙子站在下面,武装带上还别着家伙。 在几张长条桌临时拼凑的会议桌前,两男一女三个人表情十分严肃,但是喊我们三个人一起进来,我心里就有了底气,看来应该是配合调查。 你叫李朝阳,是安平乡的代理乡长?你是高春梅,是安平乡企管站的副站长、兼任高粱红酒厂的会计?你叫孙向东,是高梁红酒厂的厂长?我们是省第五督导组的,现在有几个问题问你们,希望你们配合。 三人表情严肃,分工明确,男的负责问,女的负责记录,另外一位则是安全员,负责处置突发事件。这个三人制组合非常专业,当年我们在前线抓舌头,也是这个操作,我心中暗道,看来,这带队的领导是有经验的,果然不愧是省督导组。 孙向东,你作为厂长,我问你,高粱红酒与地区供销社什么时候签订的合同,采购价是多少,怎么约定的结算方式? 孙向东面露难色,道:“领导,我只负责酿酒,不知道啊,这些都是商业机密……” 砰的一声,桌子上的杯盖一下跳动起来,又落在桌面上,力道太大,杯盖竟然在桌面上转起了圈。 孙向东,放老实点,我们是代表省上和你谈话,什么商业机密。 高春梅道:“领导,孙厂长一向只负责酿酒,经营上的事我在负责?” 对对对,春梅在负责,她是我媳妇。你们问她? 这中间的男子一脸疑惑,问道:“你们到底是不是乡镇企业,这厂长和会计是两口子,这符合财经纪律吗?说着看了看桌子上的名册,道:“李朝阳,你这代理乡长咋管的,我看你这代理还想不想转正?” 我看着这问话的人,年龄也不大,气势倒是很足,忙解释道:“领导,我给你报告,高粱红酒厂毕竟特殊……”。我解释完,中间男子算搞明白了高粱红酒厂的特殊历史背景,态度缓和了不少,道:“你们这样也是不符合财经纪律的,回去之后,尽快把人调整了,那高春梅你来回答这些问题。” 高春梅自把与供销社合作上的事一五一十地作了汇报。 这中间的男子道:“你们卖给地区供销社的酒是三元一瓶,但是供销社往外卖的酒,是七元一瓶,往其他地区销售的,都卖到了十四五元”。 我们三个听了之后,瞪大了眼睛,高春梅道:“领导,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和地区供销社签订了委托代理的协议,我们只负责生产。” 这中年男子道:“现在市场上的高粱红酒价格全部乱了,你们看这两张票据,从出厂这车酒没有进入供销社,就被倒卖了”。 说着旁边一人送来两张单据,一张是地区供销社的采购单,一张是地区供销社的出货单,都是一天时间,同一批酒,供销社转手就赚了一倍的差价。 孙向东惊叹道:“高粱红在外面值这个价?” 中间的男子道:幸亏只持续了半个月,但就是这半个月,就给国家和群众造成了不小的负担。高春梅,回去之后,你把相关票据全部提交过来。” 高春梅点了点头,道:“领导,我们一定配合调查。” 正说着话,谈话室的门被打开,我看着来人熟悉,仔细一瞧,是二嫂。 二嫂进门后,走到了旁边的记录员身边,大致扫了一眼谈话记录,又看了看我们三人,忙转身道:“怎么没倒水,小何,去倒三杯水”。 我忙起了身,道:“二嫂,不渴”。 二嫂笑了笑,道:“高粱红现在在省城都有了,你二哥说还不好买,朝阳啊,我看你们要转变方式,这样才能避免市场价格的波动”。 我点了点头,道:“二嫂,回去之后我们抓紧研究,只是这合同还没到期。” 小何,这个你记录一下,请供销社的同志妥善处理好这个合同的事。 这中间男子已经起了身,笑道:“俞处长放心,我马上落实”。正说着,记录员倒了水。孙向东惊恐道:“呀呀,不敢喝不敢喝”。 二嫂看了看紧张的孙向东,笑道:“不要紧张,你们只是陪了我们了解情况。小何,你问话就问话,要注意你的态度”。 中间的男子道:“哎哎,俞处长放心放心”。 二嫂又道:“要把握好重点”说着敲了敲桌子,然后就出了门,出了门又折返回来,道:“朝阳,一会你到办公室找我一下”。 小何一脸尴尬地看着我们三人,清了清嗓子,道:“高春梅,你和地区供销社物资采购科的甄有为科长熟悉吗?” 第127章 怀义同志来视察是头等大事 1988年11月,听到地区供销社甄有为这个名字,我一下机灵了起来,甄这个姓不是很常见,在地区医院的时候,有位地区供销社姓甄的科长和我们同一个病房。地区供销社机构虽然庞大,但是这姓甄的科长,我估计就这一位,就是甄铁柱的爸爸。 高春梅叙述了不少,从叙述之中我也知道了高粱红酒的具体经营,整个高粱红酒在县城之外的业务,都是委托供销社代销,也正是利用供销社庞大的组织架构,帮助高粱红迅速地打开了局面。而推动这一切的都是吴香梅的老公方建勇,具体操作的则是甄有为科长。 听得出来,督导组已经掌握了不少的线索,问的问题很具有目的性。高春梅深知,这事已经牵扯到了吴香梅的爱人方建勇,但是话里话外多有袒护之意,毕竟吴香梅是顶头上司,而至于这个甄科长,只是业务联系。 有了与二嫂的偶遇,我们三个的待遇好了不少,水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十一点的时候,我们三个结束了问话,我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担忧,看来这个甄科长,要成假科长了。 出了门,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等待。 您是李乡长吧,俞处长在楼上办公室等您。说着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到了楼上,这是一个标准的套间,外面是会客室和办公室,里面隔着门则是寝室,装修的风格古香古色,大致猜了一下,应该是地区招待所接待一定级别领导的。 见我进来,二嫂忙吩咐旁边一位工作人员道:“小刘,倒杯茶”。其实已经喝了不少的水,但二嫂既然吩咐了,我也没有因为这些小事拒绝。看有陌生人在,也不好直接喊二嫂,道:“俞处长,这里条件不比省城,住得习惯吗?” 二嫂挥了挥手,苦笑道:“哎,哪有心思关心住的事,小刘,你去把这个资料,交给郭组长,给他说,我已经审核过了,可以带人了”。说着,旁边的工作人员就起身,接了资料就出去了。看那人关上了门,二嫂道:“朝阳,电话里不好说,你回去跟爸说,他交代的事情,已经在落实了,好在这人不是主要责任。还有,你提醒一下爸,涉及县里的有些线索,马上会移交过去,可能会涉及一些干部。”二嫂犹豫了下,道:“朝阳,你们在基层工作不好干,但是再难,也不能放弃原则”。 二嫂,知道了,我会如实转达。 二嫂道:“最后这一句是说给你的” 说给我的? 你是在安平乡负责吧? 对。 因为几块砖几个煤球的事,群众怨声载道,都反映到省督导组了,这些问题你要引起重视,有具体线索会移交下来。 我心里想着,几块砖几个煤球的事,谁会反映到省督导组? 二嫂继续道:当然,很多都是共性问题,涉及很多基层的乡镇,这些事情都是关乎群众衣食住行的事。朝阳,物价的事不是小事,往大了说关乎国家社会的稳定,往小了说是牵扯到千家万户的生活,如果你们在基层放水,不采取非常规的手段遏制住这种势头,是要出大麻烦的。今天我给你说,不是以二嫂的名义,是以省督导组的名义,身在一隅当胸怀全局,朝阳,记下没。 俞处长,我记下了。 恩,二嫂不再那么严肃,道:“本来计划回家的,但是走不成,这是给孩子的红包,拿着”。 二嫂,我代孩子谢您了,红包就算了。 哎,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拿着。 看二嫂这么说,也就没再客气。忙道:“哎,对了,二嫂,车上还有晓阳给你带的衣服”。 二嫂道:“恩,好,晓阳倒是贴心,一时半会还真走不了,我不下去了,你拿给小刘。” 恩,好。告别了二嫂,送了衣服,也顾不得在地区吃饭,匆匆地就让李叔的人先将我送回了县委大院。程国涛不在,邓叔叔也不在,问了委办,邓叔叔在地区还没有回来,也只有先回家。 到了家里,已经吃过了饭,阿姨看我没吃饭,忙又去厨房张罗了起来。不多会,香喷喷的饭菜端上了桌。 见到二嫂了? 见到了。二嫂还给了红包。 晓阳一把接过红包,数了数,道:“二嫂出手也太大方了吧,一下就给了好几百,妈,你这省城的儿媳妇是真有钱”。 别乱说,多少都是心意,这钱你们收着,把账记好。 晓阳无奈地道:“这账记啥呀,反正二嫂他们也不可能要二胎。除了给钱,二嫂说啥了?” 没说太多,都是工作上的事,二嫂忙得连轴转,说在这边处理完,还要去邻市。毕竟二嫂交代了给爸说,没说给妈说,我一时搞不明白事情的轻重,也不好再说什么。 晓阳道:“工作上的事?你这一个安平乡的代理乡长,能和二嫂说啥工作上的事?” 二嫂说,身在一隅要胸怀全局,在基层工作不好干,但是再难,也不能放弃原则。 阿姨收拾着沙发上的衣服,听完我说的话,道:“咋会无缘无故地说上这么一句?朝阳,你二嫂说这话是话里有话。发生啥事了?” 没啥,没啥事? 晓阳上去勒住我的脖子,道:“说谎都不会说,老实交代!” 啊,我犹豫了下,道:“二嫂让给爸说一句,他交代的事情再办了。具体啥事,我也不清楚。二嫂专门交代了,前面这话是嘱咐我的”。 阿姨一边收拾一边道:“这就对了,这话都是说给你爸的。语重心长,用心良苦啊。这个老邓,不知道又让淑清办啥事了。”行了,朝阳,这事你就当没和我们说过,工作上的事,我们不插手。 晓阳也点了点头,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道:“恩,这话不是说给你的,就是说给爸的,只是爸是长辈,二嫂借你的口说出来”。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心里暗道,有这么复杂吗? 吃了饭,又去了县委大院,这次学了聪明,晓阳提前联系好了,才让我过去。程国涛已经为我预留了时间,直接进了邓叔叔的办公室。 邓叔叔,我来汇报工作。 邓叔叔笑道,安平的事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问题不大,只是配合调查,地区供销社的事牵扯到了高粱红酒。 邓叔叔道:“恩,这事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二嫂让我给爸汇报,说电话里不好说,您交代的事已经在办了。这次有一些线索,涉及县乡一些干部,会有线索移交下来。 恩,这事你李叔也在摸排了掌握了一些线索,县里也定了“两个区分”的原则,已经准备动人了。你二嫂还说什么? 二嫂,二嫂有句话是嘱咐我的。 邓叔叔拿出了打火机,我见状,忙递上了烟,又掏出火机点了火。香烟一口,邓叔叔舒了口气,道:“什么话,说来听听那?” 二嫂嘱咐,身在一隅要胸怀全局,在基层工作不好干,但是再难,也不能放弃原则。 邓叔叔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点头微笑道:“恩,恩,说得好,说得好,共勉,共勉。下午有啥安排没有?” 邓叔叔,您吩咐就是。 恩,这有份文件,是地区刚刚转下来的,是上级关于加强物价管理最新的九条措施,你去机要室领一份,抓紧时间学习。顺便把庆合喊过来。 谢了邓叔叔,我就出了门,邓叔叔拿起电话,就拨通了地委钟毅书记的电话。 钟书记,小俞回话了,方建勇的事情不好办,但是小俞说了,既然钟书记亲自交代的工作,小俞一定全力落实。对对对,哎,她是晚辈,我们不跟她客气。好好。 自从,钟毅担任了地委书记之后,邓叔叔还是钟书记口中的老邓,但是邓叔叔不再随便称呼为老钟了。 挂了电话,张庆合正好敲门,示意之下,张庆合进来,直接拿了邓牧为桌子上的烟,抽了起来。 庆合,怀义书记已经确定要出席两高路全线通车的仪式,稳物价整顿经济秩序的事很重要,但是怀义书记来视察的事也是我们的头等大事,这事委办牵头,你来安排先做个方案……。 有什么要求? 先参照道方同志来的方案做,重点放在通车仪式上,做好之后我们一起去地委汇报。明天的时候,安排到几个乡镇走一走,看看冬小麦防冻和冬季水利的事,又修路又挖河的,群众心里肯定有意见,喊文化局多组织电影下乡,下工地。下午有没有什么事? 明天下午,开会讨论去北京的汇报稿件,晚上的时候,陪洗衣粉厂考察团的人一起吃饭。现在是友福带着商业、计委和工业的人在对接…… 我在机要室领取了文件,文件很厚,有个十多页,签字的时候,就看到齐江海。 哎,李乡长,咋亲自来领文件? 江海主任,这不是到县上办事,顺便把文件带回去。 哎,李乡长,你交代一句,我安排人给你送过去也行。以后这些小事,可不能咱亲自干。哎,李乡长,正好你来了,刚刚乾坤书记和红旗县长签批了一个涉密件,是省督导组转来的,有两份涉及安平。 我看着机要室的胖大姐,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我们的谈话,道:“江海主任,那就到你办公室讨杯水喝”。 齐江海的办公室我很熟悉,以前就是马叔的办公室,现在的马叔自从因为挪用老革命工资的事情之后,就被免了职。城关镇的副书记齐江海就成了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 到了办公室,齐江海倒了水,热气腾腾,茶香与茉莉花香交互融合,将茶杯捂在手里,看着茶水清澈明亮、细细地品了一口,茶香浓郁清高,滋味鲜爽甘醇。 江海主任,真是好茶呀! 齐江海马上来了兴致,道:李乡长,没想到你还懂茶,这茶是上好的茉莉花茶,是咱齐专员去北京开会带回来的,上次我去拜访咱齐专员,咱齐专员给了我小半包,平时我是舍不得喝,都是以前咱邓书记当县长的时候,他来了贵客,我才泡上一杯。只可惜,咱邓县当书记,泡茶的事都是委办的人来干。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可惜了咱这茶叶,生不逢时。 我端着这杯茶,又看了看,笑道:“江海主任,我这个级别,喝不了这个茶。” 齐江海道:“哎,兄弟,咱俩这个感情,你若不弃,这半包茶叶就送给你”。 茶叶就算了,江海主任,等到新领导上任之后,不一样要喝。我还是把文件带走吧。 齐江海笑道,搞忘了搞忘了,这下把正事搞忘了,来,也算不上文件,就是省督导组找的线索,你说也真实的,省督导组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都管到你们呢乡镇企业了。说着,看了看门口,起身关了门,压低了声音道:这次线索来了二十多个,县上涉及七八个干部,有个你肯定熟悉,我看了线索移交清单,赵文静的父亲赵爱民,也被牵扯了,说赵爱民牵扯进了供销社的……。 哎,江海主任,这事现在涉密,我可没听到哈。 齐江海忙拍了一下脑袋,道:“见到兄弟,一激动,忘了工作纪律了。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 哎,正好有个业务上的事需要请示您,我们有个海岛的老兵,现在想着到大陆来探亲,我们要回信,走什么渠道。 这件事啊,你肯定不能走正常的邮电渠道,这样,你让人把信送过来……。 说完了孙老革命向海岛回信的事,就出了县委办公楼的大门,我就看了文件,文件的签批单上,先是邓叔叔的邓叔叔的批示,请乾坤同志、红旗同志结合上级文件精神,按照“两个区分,分级负责”的总原则,由县督导组总牵头,涉及违纪违法的,请伟强同志,尚武同志依纪依法处理。接着是刘乾坤签批,请将县级层面的线索移交督导组,各乡镇的线索各乡镇自查,涉及违纪的移交县纪委并案调查。郑红旗的批示则是请各单位高度重视,按期保质保量完成调查并上报省督导组。翻开了内容,只有两条内容,一是群众反映安平砖窑厂倒卖红砖;二是群众反映安平煤球厂高价销售煤球,增加群众生活成本。 顾不得快下班,给晓阳说了一声,就回了安平。脑海里不断地思索着,倒卖红砖,高价卖煤,这根本不是一回事。高价卖了煤球,是因为成本上涨,主要是市场因素导致的。而倒卖红砖,则是人为因素。脑海之中不断地想着,砖厂的厂长贾朝贤为人一贯正直,现在到位的副厂长只有二哥一人,难道是二哥倒卖了红砖。 两边的行道树是不知道种了多少年的槐树,这个季节的槐树上没有留下一片枝叶,四点多太阳就像是一幅画挂在空中,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 到了乡大院,看了看表,也才四点,两个线索,至少可以核实一个。 门卫老王裹着一个蓝色的军大衣,双手端了一个铝制的小锅,已经打算再生火做饭了。 哎,李乡长,你咋回来了,今天值班? 回来处理个急事,王大爷,这么早就做饭? 王大爷咧嘴一笑,道:“不早了,乡大院的人都走完了”。 我看了看表,道:“王大爷,你的表几点了?” 王大爷在门房里瞅了瞅那个需要上发条的座钟,道:“四点二十”。 我心里暗骂道:“妈的,我还以为自己表坏了,下班还有四十分钟,人就全跑了。” 到各个办公室转了一圈,偌大的乡大院七站八所加上副乡长,几乎各个门都是铁将军把门,看来吴香梅不在,我也不在,大家已经放飞了自我,本想让值班的副乡长顾志远拿个本子把人全部记下来,但转念一想,又心软了,毕竟法不责众,以前自己在党政办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马书记和张乡长只要两人同时不在,也就相当于给大家放了假。如今自己还是代理乡长,三把火还是稳一稳。这个点也不好再返回家里,就到了办公室,学起了省里的文件。省政府关于进一步加强物价管理严格控制物价上涨的决定。文件很厚,一共九个大点,可以说是面面俱到。第一统一认识,稳定人心。第二,大力增加生产, 充实货源。第三,强化市场物价管理,严肃法纪。 第四全面清理整顿公司, 解决“官倒”问题。第五,坚决压缩基建规模。 第六,严格控制社会集团购买力。第七,禁止滥发奖金、实物。第八,抓好农副产品收购。 第九,领导带头,廉洁从政统一步调,协调动作。 看着文件,又想起了阿姨说的话,看问题一定要从里往外看,而不是从外往里看,看着看着,不觉得陷入深思,这次物价上涨的根源是什么,是不是也是一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既然是改革,按照以前就是允许犯错,但是要知错改错,纠错容错……。 冬天县城的夜晚,冷清得有些萧条,北风带来的寒气,与房间里的暖气在窗户上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剑锋和文静没有安排的时候,都在赵爱民家里吃饭,赵爱民穿着一件棉衣,正看着电视里放着豫剧朝阳沟。一次性退了一万多块钱,虽然面上没什么,但心里十分的不爽。拍了拍暖气片子,吐槽道:“这供销社难道连烧锅炉的都抓了吗?这单位真是今非昔比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 剑锋笑道:“赵叔,我感觉还好吧,不算冷啊,一会我陪你喝点酒就暖和了”。 文静道:“爸,你这不是身上冷,是心窝里冷,退了一万多心疼了?” 说不心疼是假的,都是我靠本事自己挣来的,你说看门的老刘,烧锅炉的老马都跟着倒腾东西发了横财,你说我们先把钱退了,万一没我们的事,不是亏大了,你们乡镇都收到线索了,我不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剑锋啊,我看你们是小题大做了,我在县供销社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处下,就是处下了一帮子兄弟。不然家电的指标这么紧俏。人家能拿给我? 文静道:“人走茶凉的道理还用我说吗?如果不是你到计划委员会这边下一步当主任,你看看你能招呼到人吗?我觉得何阿姨让你主动把钱退了,是深谋远虑”。正说着话,就听到了敲门声,阿姨从厨房里探出了头,略显紧张地问道,这么冷,谁呀? 赵爱民慢慢地起了身,道:“管他谁那,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剑锋开门。” 阿姨道:“这不是前两天家属院天天有人被抓,大家都有阴影了”。 赵叔起身唱道:亲家母呀你坐下…… 哎,你们是谁? 哦,请问是赵爱民同志家吗? 对啊,你们是。 我们是县监察局和公安局联合督导组的,赵爱民请跟我们走一趟。 文静顾不上怀孕,小步上前道:“你们干什么?凭什么带人走”。 剑锋大声道:“就是,大晚上的,谁知道你们是干啥的,就是督导组也不能乱来”。 这几个年轻人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进了门并顺手关了门。其中一人道:“赵爱民同志,组织上就是考虑影响,才晚上来的,请你不要辜负领导的良苦用心”。 赵爱民已经有了底气,笑道:“没事没事,文静剑锋,都别紧张,多大个事,你们还来这么多同志,让尚武给我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嘛”。然后小声哼唱道:“自从老赵离开家,知道你心里常牵挂,出门还要带被子,慢慢悠悠离开家”。同志,你们那里要不要带被子。 几人意味深长地相互看了一眼,那意思是这赵大爷,吓傻了吧。 其中一人道:“赵爱民同志,我们那里没床,要不您带件军大衣”。 赵叔笑道:“哎,你们的服务还是要跟上啊。文静娘,取我的军大衣来”。那气势如同关二爷一般,取我的青龙偃月刀来。 说着就同几人下了楼,一辆便车就驶出了供销社家属院,直奔县监察局。到了县监察局,几人上上下下开始搜身,一人还拿了剪刀过来,直接将军大衣上的纽扣全部剪掉,其中一人一把解开了赵爱民的皮带。这是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才会采取预防意外的措施。说着几人就把赵爱民带到了问话室。 赵爱民看了看这问话室,又看了看颇为严肃的几人,也没有了刚才的神气。 这中间男子道:“赵爱民同志,我是县监察局监察三科的科长周卫华,根据线索,你涉嫌投机倒把,赚取差价,请你配合调查。” 听到这里,赵爱民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事啊,这事有必要又剪扣子又没收皮带的吗?你们没收我皮带,我还以为是生活作风的问题。” 恩?赵爱民同志,那就先谈谈你的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 哎哎,这方面没问题没问题,周科长,你们真的冤枉我了,我给你们说,我是拿了一些电视的指标,但是……。 周卫华没有想到,赵爱民有这一手,原本以为有省督导组移交下来的证据,这赵爱民的事,能办成铁案,但是没想到,赵爱民竟然没收钱赚取差价。但这也是赵爱民的一面之词,还要一个个地去核实,但看赵爱民的神态,不像是说谎。问话持续了一夜,赵爱民在椅子上倒着就睡着了。看赵爱民睡得打起了呼噜,周卫华的心里更没了底。 乡镇大集上,卖豆腐的吆喝声声声入耳,这声音太过熟悉,二叔二婶刚结婚那会,就偷偷地磨豆腐。只是后来不让做生意,才作罢。老早地起了床,在寝室打了一套军体拳,就出了门。办公室的煤球炉子上放着烧水壶,底下有个通气孔,这水倒出来洗漱正好。 刚擦了脸,就听到后面一声汽车鸣笛,回头一看,耶,你怎么来了…… 第128章 一定要不负重托 我正在办公室里噘着屁股洗脸,搪瓷盆子里画着两条金色的鲤鱼,中间还有一个囍字。这样的新鲜盆我本不喜欢用,奈何结婚的时候,这样的盆子就收了二三十个,晓阳就非得让我拿到乡大院里。之前的盆子就沦为了洗脚盆。 说起来盆子,本来我一个盆是既洗脸又洗脚,晓阳知道后一脸的嫌弃,差点当场去刷个牙。想起当年在部队的时候,一个盆早上洗脸,晚上洗脚,过年的时候还能包饺子。正想着盆子的事,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我擦了脸,就看到吴香梅下了车。 香梅书记,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了? 我笑着道:“早梅发高树,迥映楚天碧。香梅书记,看来事情办完了?” 吴香梅一脸郑重上下看着我,疑似深情款款。我有些不好意思道:“咋,这么看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嘴上还有牙膏。 顺势摸了一把,果然还有牙膏,马上折返回去,道:“我的大书记,没事你不要按喇叭,你看我这洗个脸都洗成了豆腐渣工程”。 吴香梅拿着手包,身上的风衣随风而动,直接进了我的办公室,又洗了几下,才感觉到应该是干净了。 吴香梅放下包,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我的凳子上,道:“朝阳,替我谢谢咱邓书记,谢谢你们家二嫂。我们方家,欠邓书记一个大人情。” 香梅书记,何出此言? 吴香梅一脸凝重,摸了摸自己的手包,叹了口气道:“大恩不言谢,惠意铭心间,来日方长久,定当报前缘。朝阳,一定要转达”。 我心里想着最近怎么成了传话筒,也是应道:“一定传达到位”。 吴香梅起了身,道:“收拾一下,上午开党政联席会,近期的工作汇总一下,眼下几项工作都要抓进度。这几天我不在,很多工作不清楚,朝阳,你来主持”。 我马上也郑重地道:“香梅书记,您来了,正好有几项重点工作要做汇报,一个是省督导组移交下来两个线索,第二个是冬闲挖河的事马上要布置”。 吴香梅一脸吃惊的表情,道:“安平也有督导组发现的问题?” 对,安平也有两个,一个是反映煤球厂抬高了价格,一个则是说砖厂投机倒把,倒卖红砖。 吴香梅并未太过吃惊,跟着自己的公公方诚跑了一趟东台,又来地区给自己的爱人方建勇活动,这几天吴香梅接触的全是投机倒把这些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次价格双轨制的改革,着实让一批人发了大财。 拿着手包,边走边说,朝阳,党委支持你的工作。伴随着高跟鞋有节奏的嗒嗒声,吴香梅出了办公室的门。 十点钟召开的党政联席会,分管党政办的蒋笑笑已经整理好了议题,第一个自然是学习省政府稳定物价的九条措施,接着顾志远、向建民分别汇报计划生育、冬小麦防冻抗旱、冬闲生产渠的挖掘清淤,向建民补充道,李举人庄、吴河的扶持贷款第一阶段已经发放到位。 听完了汇报,吴香梅道:工作进行得都很不错,朝阳乡长各项工作推进得都很有力度,大家辛苦,下面朝阳乡长布置重点工作。 我拿出笔记本,道:“第一个事,向建民牵头,联系工商所、安排企管站,必要的时候请派出所出面,将省督导组移交的两个线索逐一核实。第二件事,推动李举人庄砖窑厂的建设。第三个事,是冬闲水渠开挖,这个事需要动员劳力,请咱们葛主席费心,带着顾志远做好统筹对接。” 布置完了任务,我就看向了吴香梅。吴香梅道:“朝阳乡长安排的工作,我都认同,请大家下来抓好落实”。 大家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吴香梅的身上,想着吴香梅在刚才大家的汇报阶段没有发言,在现在的部署阶段应该会有一系列的讲话,毕竟这也算作是惯例。吴香梅看了看大家,道:“散会”。 与会的乡镇干部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吴香梅起了身,大家才确定,这是真的散会了。 回到了办公室,吴香梅关上了门,疲惫的身体与办公椅一接触,就有了放松一下的想法。昨天晚上,爱人方建勇回了家,这是结婚以来两人第一次分别这么久。方建勇的憔悴写在了脸上,一脸的胡茬让方建勇看起来苍老了七八岁,头发上的皮屑布满衣领。回到家的方建勇眼神空洞,面如死灰,在高强度的询问之下,方建勇在精神上有了些许的恍惚。直到吃了晚饭,才慢慢适应,到底如何处理,督导组只给了三个字,等通知。 吴香梅自从嫁给了方建勇,便已经是算入了“豪门”,从以前的县委办干事,很快成为县委办的副主任,在崔浩的手下待了不久,就到安平任乡长,乡党委书记。除了在与张庆合闹过一次矛盾之后,让吴香梅已经认识到,自己以前有意无意地秀一秀自己那个写着北京的水杯是如此的幼稚。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吴香梅感叹,李朝阳年纪轻轻就学会了低调二字,光而不耀,静水流深,抱朴守拙,行稳致远,可是自己是到了求人办事的时候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 安平开会,城关镇也在开会,临时主持日常工作的韦勇也面临着不小的压力,爱城卫生活动进入了常规的保持巩固阶段,县里新成立的环卫所由城关镇代管,所长由张洪平兼任,但是这环卫所只是一个空壳,人员编制、工作经费都没下,城关镇临时聘请了二十个环卫工,一人一个月五十块钱,一个月就是一千,一年仅工资支出就是一万二,再加上租车搞垃圾清运,一个月三百,一年也是快四千块钱,如果再加上工具的损耗一年下来就两万块钱。这边钱按说该县里出,城关镇就去协调报告,但是韦勇去了建设局要钱,建设局说找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到了爱卫会又说找财政局,到了财政局连局长都没见到,直接被一个科长怼了出来,县里根本就没有这笔钱。 张洪平在城关镇的党政联席会上笑道,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来扫地的都是关系户,现在就是靠着关系再给大家画饼,如果再不拿钱发工资,环卫工就要来闹事了。 城关镇的财政不差钱,晓阳请了假,友福陪客商考察,也难得到镇上来一次,两位主要领导不在,韦勇也不敢自作主张由城关镇把钱出了,毕竟这钱一出,以后就都是城关镇的事了。张洪平道:“韦镇,明天要不我们去找晓阳镇长汇报?”。 张洪平灭了烟,道:“晓阳镇长还在坐月子,多大个事,咱们一群大老爷们还办不好?我看这样,洪平,你就通知下去,和以前一样,把住建局、财政局、爱卫会家属院的垃圾清扫和垃圾清运全部给停了,要是他们找过来,就说环卫工拿不到工资,罢工了。” 张洪平搓了搓手,道:爱卫会和卫生局一个家属院,卫生局那边咋办? 咋办?拉上卫生局,也不是坏事,他们也会给爱卫会做工作的。 韦勇是资格的老乡镇,城关镇本身就是县城驻地,在城关镇的地盘上,各个局大家多少都给几分薄面,除了韦勇本身资历老之外,书记是副县长,镇长是县委书记的闺女,这也是底气。但是牵扯到钱的时候,有时候就显得不那么亲热。但在集体利益面前,常年在城关镇摸爬滚打的韦勇清楚,既然不能解决矛盾,那就激化矛盾,事情闹大了,自然会有人过问。 学习了文件,各乡镇都开始了清查哄抬物价和倒买倒卖,涉及的线索,大多集中在县城,只有四五条的线索是在乡镇,与预想的一致,煤球厂的煤球涨价,主要原因是煤炭价格上涨了接近一倍,原材料涨了,煤球的价格也就随行就市,煤球厂有进货票据,算下来也在合理范围内,这个向建民安排写情况说明也就可以了。 到了砖厂,贾叔和二哥正在一起说这事,如今天寒地冻,不适合开展大规模的窑厂建设,安平第二砖窑厂的扩建也就搁置了,强行建设会影响窑厂的结构和安全。只有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再进行施工。 哎,朝阳来了。 贾叔,二哥,正好你们都在,我正好有事找你们。 朝阳,我们也正好有事找你,坐下说坐下说。 我和向建民刚刚要坐下,二哥喊了句慢,就用袖子擦了擦凳子,笑道,砖窑厂就是灰大,老贾则端来了两杯水。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道:“朝阳,我们先汇报倪再做指示,是这样啊,砖窑厂门口的生产路,如今拓宽了一倍,修的时候没人说,修完了,这沿路有地的村民就来找窑厂,说路硬化的宽了,影响他们的农业生产,需要补偿他们青苗费。还有就是砖窑厂原本计划是按一块水泥板的宽度修路,如今是两块水泥板的宽度,这预算就超了,这笔钱,乡里应该给我们补贴。” 砖窑厂的办公室和烧砖的砖窑紧挨着,夏天的时候酷热难耐,但是冬天的时候则温暖舒适,一进门就听到要钱,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砖厂效益这么好,青苗费和多修宽点路又能多花几个钱,但反过来一想,这也说明老贾和二哥遵守财经纪律,收支两条线。想到这里,我说道,青苗费的事,建民,你联系农业口子的人和村里一起去看下,如果符合补贴政策,该补就补,反正占地不多,我估计就是补金额也不大。至于修路超预算的事,贾叔,你们核算一下,超了多少,到时候这个事开会研究一下,该补就补。 贾叔笑道:“朝阳一来,我和你二哥担心几天的事,一下也就落了地”。 贾叔,别着急落地,有个事,我要找你们核实。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贾叔越听眉头上的抬头纹越多,摸出了一根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正阳,怎么会那?我们做砖的黄土是去年就已经从群众手中买来的,今年咱们的砖基本上价格是稳定的,咋会有人倒卖红砖? 二哥攥了攥自己的拳头,道:“贾叔,咱们是集体企业,红砖是群众建房最基础的材料,咱们肯定扛起社会责任,这红砖倒卖怎么会是咱们干的?” 我看着二哥的神态,有些扭扭捏捏,说话也不如之前硬气,并不是那么的自然。随即问道:“二哥,你的意思是这线索是被人虚假举报的”。 有可能,有可能。 二哥,贾叔,咱们这里是农村乡,虽然省政府督导组来地区的事,广播电视上天天播,但是如果是无中生有的事,谁会显得无聊给省督导组寄信那? 贾叔道:“朝阳,你不信可以看我们的单据,我们从入了秋开始,卖的砖都是之前夏天别人交的定金。从十一过后,就没有接新的单子。哦,如果要说有的话,就是你们李举人庄建设砖窑厂,新单子就这一单。正阳,你去财务室把票据取过来”。 二哥犹豫了一下,还是起了身,不多会就拿着厚厚的单据。二哥递给了我。工商所新交流过来的所长袁俊和向建民两人都在,为了避嫌,这单子我也就没看,直接给了二人。两人翻看了一会,我则喝着水。几分钟,向建民就道:“李乡长,我们看了单子,从年初到现在,安平砖窑厂的红砖就没涨过一分钱”。 我接过单子,心里想到,怪了,谁会这么无聊寄信到省督导组。但从票据上看,确实是价格一致,二哥和贾叔我都信得过,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有所隐瞒。沉思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话说满,道:“我看这样,向副乡长把票据带回去,仔细梳理一下,然后再走访一下群众,形成翔实的报告报县督导组汇总”。 日落西山,飞鸟归巢,出了门就感觉到寒风的威力,腿都不自觉地抖了抖。看着拉砖的驴车队慢悠悠地晃了回来,几个老汉抽着旱烟,悠闲自得。都说老马识途,这砖窑厂的七八匹的骡子,在安平乡这片地界上,就是不用人赶车,也是轻车熟路。想着二婶已经松了口,答应将爷爷奶奶的老宅给二哥建房娶妻,心想着明年开春一定要将二哥的房子建起来。 到了家,大嫂也在,大嫂在阿姨和母亲也就放了假,带孩子是件辛苦的事,但是从岂露出生,基本上也就没用我费过心。冬天是建筑业的淡季,大嫂砂石厂的生意不好,但是这运输的生意却不错,自从安平砖窑厂的生产路修好之后,淡季的时候,那几头骡子就能够应付,只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二哥才会联系大嫂,安排货车跑个远门。 新生的婴儿主要就是两件事,一件事是吃,一件事是睡。岂露算是个听话的孩子,平日里晓阳一人也能应付。 晓阳穿着粗布的棉袄,十分宽大,从生了孩子过后,晓阳的体重直线下降,逐步再往正常的水平走。 吃着饭,看着电视剧西游记,已经不知道重播了多少遍,但大家总是喜欢看,电视里正在演猪八戒背媳妇的片段,晓阳突然双目紧闭。趁着大嫂进了厨房,我一伸头凑近晓阳耳边,悄声道:“一个猪八戒背媳妇,你在这里陶醉什么”。 晓阳缓缓地睁开眼,道:“滚,姐涨奶了”。 哦,我去给你抱孩子。 滚,孩子刚哄睡。 那咋办? 晓阳抬起头,看了看我,有些坏笑了起来,脸上一片绯红,继续吃起了饭。 大嫂回来,道:“朝阳,你说你回安平查倒卖红砖的事?” 对,但是咱安平的红砖价格一直很稳定,我们核对了账目,从年初到现在出厂价一直没有变过,咱安平砖窑厂,也算是有良心的企业了。 价格没有变过?朝阳,你这查不查有啥影响没有? 大嫂,有影响,这事是省督导组移交下来的线索,乡里要汇总到县里督导组,如果查实了确实有倒卖的情况,作为集体企业,是要处理责任人的。 咋处理。 现在不好说,轻则警告,如果严重处理,说不定要抓人,这个是和金额性质有关系。 晓阳道:“举报到省督导组,难道真有这么无聊的人。大嫂,货车拉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大嫂微笑了下,道:“我现在一直在城关镇守点,都没回过老家,但是我听我大哥说,好像砖都涨钱了。” 我们这边聊着天,在监察局的办公室里,赵爱民已经被扣了一天一夜,文静和剑锋多方打听,只打听出了一个正在办理。至于具体的进度,则没有问出来。 周卫华已经是监察局监察三科的科长,监察局一共五个业务科,一科负责处理党群口的事情,二科三科负责县里政府部门的事情,四科负责乡镇,五科则负责农村。虽然是叫科,实际上是股。周卫华才是个内设科室的科长,但按进步速度来讲,比不上其他部门的干部。 按照赵爱民提供的名单,周卫华三科的几个人核实了一天,问到的所有人,都对赵爱民赞不绝口,主动退钱,一分钱差价没有,大家比挣了这些钱还高兴。 跑了一天,赵爱民就在谈话室里睡了一天,周卫华一无所获,只有向蒋局长汇报。赵爱民也是正科级的干部,和赵爱民一起被调查的,涉及县里六名干部,其中两名正科,三名副科,还有一个是股级干部。刘乾坤作为总牵头人,亲自签了同意带人,但同时给施伟强和蒋宇鹰交代,毕竟只是核实线索,不要搞得像前几天那样鸡飞狗跳的,毕竟牧为刚接任书记就到处鸡犬不宁的社会影响不好,办案子要坚持政策策略纪法情理融合,实现政治效果纪法效果社会效果相统一。 现在邓牧为担任县委书记兼任县长,来自地区的工作就让人忙得团团转,所以日常县委的工作就由刘乾坤负责,政府的日常工作就由郑红旗负责,对于刘乾坤的嘱咐,纪委书记施伟强和监察局长蒋宇鹰、公安局局长李尚武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了晚上带人。 蒋宇鹰看着调查报告,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来了,除去供销系统的干部不说,一下抓了六名干部,这不是得罪人不得罪人的事,在这个时候抓这么多人,平时县委政府咋管的,对于新任县委书记邓牧为来讲,面子上并不好看。所以,蒋局长就亲自去了谈话室,笑着推开了门,道:“哎哎,小周,你们这是咋搞的,看咱老赵冻得,鼻涕都过河了,咋不给准备点报纸擦鼻涕”。 赵爱民看着蒋局长,心里虽然不喜欢,但脸上却笑开了花,道:“我的蒋哥,你可来了,兄弟我可是冤枉的。” 知道知道,都是误会,老赵啊,这屋里没外人,我们核实了,你确实是把钱都退了,而且是在调查核实之前退的,根据政策,不做处理,但是具体的还要县里开会研究。 赵爱民道:“老哥呀,你可得给县委政府报告清楚,我之前收他们的钱,是怕他们不放心,觉得我不办事,如今他们电视都到了手,我自然不能留着他们的钱,所以就统一给退了。兄弟,咱这算是好人好事吧,咱一个领导干部,咋会去搞投机倒把的事,再者说了,这些人都是咱七大姑八大姨的朋友。” 蒋局长心里明镜一样,知道了这老赵应是得到了高人指点,提前退了款,心里暗骂道:“老赵这个老狐狸,真是老谋深算”。 赵爱民起了身,这外面的裤子就掉了下来,蒋宇鹰踢了旁边的周卫华一脚,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能拿对付阶级敌人那一套对付咱们的同志,我咋给你说的,咱爱民同志是一位廉洁如玉,两袖清风的好同志”。 周卫华忙从旁边取了赵爱民的皮带,弯下了腰,双手把皮带递了上去。道:“赵叔,主要是看您肚子大,怕这皮带勒着您的肚子”。 赵爱民不紧不慢地串上了皮带,使劲紧了紧,拍了拍自己的大肚皮,道:“小周啊,宰相肚里能撑船,这次咱们算是认识了,下次让我蒋哥带你到家里来,我家有五年陈酿的正宗坛装高粱红”。 一定一定。 送走了赵爱民,蒋宇鹰道:“去把谈话室的窗户打开,老赵的脚丫子,都馊了”。 第二天一早,钟毅凑着早上的时间,沿着两高路来到了县委大院,县委四大班子的在家领导冒着严寒都在大院里等候,县委副书记刘乾坤即将动身去北京,钟毅嘱咐自己要来送一送。 大家八点多就站在了楼下的大院里,天气寒冷,脚冻得已经有些麻木了,大家靠着跺跺脚来取暖。大家和刘乾坤交流着,你一句我一句地嘱咐着注意的事项。 这次赴京,要先去省里报到,和省委主要领导一起乘车一起到北京去。 八点钟,一辆高级轿车驶入了县委大院,这个编号为一的车牌太有辨识度。 钟毅穿着黑色的风衣,头发些许蓬松,自是早上起床太早,还没有充足的时间来打理。 邓牧为与钟毅握了握手,刘乾坤就主动靠了上去。 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乾坤,这次去,是代表全地区八百万群众,组织上将这份沉甸甸的责任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组织的信任和八百万父老的重托。这次汇报,坚持一个实事求是,我们不回避问题,不掩盖矛盾,请给首长汇报,日子虽然还很艰难,但比昨天好,往前看,我们有信心、有能力、有担当拔掉穷根。 刘乾坤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看着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神,眼睛里有些许的泪光。 钟书记、邓书记,请大家放心,我一定如实汇报成绩,客观陈述困难,不辜负组织,不辜负八百万英雄儿女的重托…… 第129章 这事要问你二哥 49年之后,平安县到北京开会的干部,多多少少算下来,还是有那么一些,有劳模表彰大会,人代会和政治协商会议,个别同志也见到过中央首长,到过北京的,就是兜比脸干净,想方设法也会在天安门广场拍下一张照片。去一趟北京是我们普通老百姓那个年代最为奢华的愿望。虽然不少人去过北京也在北京开过会,但是参加中央首长组织的小范围经济座谈会的刘乾坤是第一人,能够在会议桌上同领导交流汇报的也是第一人。 刘乾坤紧紧握住钟毅的手,心怀感激。选择刘乾坤去北京汇报,是钟毅与邓牧为出于多重考虑,第一,刘乾坤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理论功底和实践经历都很丰富,能够展现县里的水平。第二,刘乾坤曾经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不仅熟悉地毯厂,还熟悉县里的国有企业和乡里的乡镇企业。第三,刘乾坤是县委副书记,可以代表县委,人又年轻,才四十出头,符合上级干部年轻化的选人用人标准。这三点也是邓牧为在县委扩大会议上谈的三点。除了这三点,还有一点,邓牧为没说,但大家心中都有数,如此出彩的事喊刘乾坤去,这就是为刘乾坤下一步接替县长创造条件,增加砝码。 刘乾坤又回望了一眼大家,钟毅邓牧为几人挥了挥手,就上车关门,随着一声鸣笛,刘乾坤正式赴京。 送走了刘乾坤,众人便围拢着钟毅,看着曾经的平安县老伙计个个面带微笑,钟毅又主动与大家握了握手,相互致意。 邓牧为看与大家都打了招呼,道:“钟书记,您看咱们现在启程还是略作休息?” 时间很紧,我看现在就出发。 郑红旗靠上前道:“我们先去工业园区,然后去两高路北线慰问参加两高路修建的群众,再到滩区中学调研学校,最后选择秀水看暖棚农业试验田”。 钟毅点了点头,道:“轻车简从,分管同志和相关业务口子上的一把手陪同,其他同志在家办公”。 郑红旗道:“是,准备的是公共汽车”。 牧为,你坐我的车,出发。 委办的副主任、钟毅的秘书魏昌全已经打开了车门,两位领导上了车,魏昌全迅速上了车。作为前地委书记周鸿基一手提拔的秘书,按说周鸿基在担任副省长之后,魏昌全早就应该换地方了。但是钟毅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秘书,就让魏昌全再待一段时间,等到新秘书来了之后,带一带,就可以让我魏昌全去曹河任县委副书记了。作为地委书记的秘书,日常服务是最基本的,什么领导没来我先来,看看谁坐主席台;领导没讲我先讲,看看话筒响不响;领导说话我鼓掌,带动台下一片响;领导未尝我先尝,看看饭菜凉不凉。但魏昌全作为委办的副主任,这些基础的服务工作一般是不需要自己干的,现在的自己最大的作用,已经是参谋助手了。 郑红旗坐在开道车上,齐江海则坐在了开道车副驾的位置上,给郑红旗汇报着每个点位的安排。郑红旗耷拉着眼皮,没有说话。 齐江海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的郑红旗,不悦写在脸上。 郑红旗和大多数干部坐在公共汽车上比待遇好了不少,但是郑红旗的心中十分不服气,自己作为常务副县长,此次去北京汇报,作为县委书记县长的邓牧为不去,就应该自己去。毕竟工业经济是政府的事,现在都在讲党政分开,凭什么让已经不在县政府担任职务的刘乾坤去。不就是想着在下一步竞争的时候,为刘乾坤增加话语权吗!钟毅和邓牧为真是太过偏心。 钟毅从乡镇一直做到地委书记,太了解基层干部的不容易,所以从不喜欢搞层层陪同和花里胡哨的形式主义,自己更没有领导干部的架子。扭头看了看后面的公共汽车,又看着前面的开道车,道:“老邓啊,我现在都不敢下来了,每到一个地方,大车小车的,群众看到是要卖娘的。” 钟书记,已经压缩到最小范围了,都是各个部门负责的同志,一个是向您汇报,第二个是更能准确领会您的指示。 钟毅苦笑一声,道:“我们看到的是三辆车,我们看不到的何止是三十辆车,你看,路上车这么少,这是又采取了管制了吧,这要动用多少警力;各个点位上准备的同志,少说一二十个吧。四个点位,粗略估算也有一百多人。一百多人不干工作,都围着我转,老邓啊,这个风气不行啊。老邓,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我们讨论一下,你说咱们这么大费周折地准备迎接检查,不说我,就说你,看到的能是真实情况吗?” 邓牧为笑了笑,道:钟书记啊,其实真实情况都在咱们心里。我给你报告,这次县里下了血本升级改造学校,县里财政拿出了大部分家底投到了学校上,只要是危房,能改造的改造,能加固的加固。当时咱们的承诺,我可没有忘,就是卖了县委大院,也要把教育搞上去。 钟毅翻过年就是五十五,平时坐得多,又没注意锻炼,腰时常疼痛,这辆进口轿车比以前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坐的车舒适不少,特别是靠背和腰之间有了一个软硬适中的支撑。但腰疼起来,钟毅坐在车上也时常双手叉腰,不时地用手指头按一按脊椎骨,缓解一下腰疼。 老毛病又犯了? 是啊,还得学习你呀,每天坚持锻炼,这北京都要办亚运会了,咱们要带头运动,老邓啊,我想,咱们地区,春天的时候也可以办个运动会。 恩,这个好,到时候我一定带头参加。 说着说着,就到了工业园区。环美公司一期项目已经投产,新引进的轴承厂也已经开工建设,工业园区的路口修了一个大大的金属框架,颇具现代工业风,上面还是钟毅在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提的口号,吹响“工业强县”冲锋号,坚持“工业强县”不动摇。 钟毅指了指这几个字,道:老邓啊,你这新书记怎么不提新口号那? 钟书记,口号变与不变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向正确,现在看来,当年县委确定的方案是非常符合实际的,我们要一直沿着您当初定下的路线不偏不倚坚持不懈地走下去。 从工业园区,走到两高路修建现场,钟毅心里越走心情越舒畅。交通局局长崔浩昨天又来汇报,地区交通工程公司划转到交通局之后,陈解放当了负责日常工作的副总经理,由崔浩和陈解放两个人一起推动,大家热情高涨,现在有四五个县修路的事已经动了起来,按照之前地区交通建设工作会上的方案,县里负责路基等人工劳力的部分,地区则负责碎石和沥青需要出钱的部分,但是这碎石和沥青是需要花钱买的,由于价格上涨,沥青和碎石价格涨了不少,就造成路基县里动工之后,迟迟不见碎石和沥青铺路,这让县里和交通局打起了肚皮官司。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财政上追加部分的资金,但财政局长是捂紧了钱袋子,死活不松口,就连唐秘书长打了两次招呼,都没要到一分钱。行署管财政,财政局局长罗明义要求必须见到齐专员的批条才能研究拨款的事。钟毅将崔浩和陈解放调入交通局,已经有了不少的非议,眼下罗明义不支持工作,钟毅考虑影响,也考虑和齐专员的关系,顾忌被人说手伸得太长,也不好再换人。 再往前就是黄河,两高路的北线在此成了断头路。天气太冷,在黄河上已经结了冰。一行人站在黄河大堤上,看着钟毅和邓牧为两人漫步黄河大堤,北风凛冽寒刺骨,叶落纷飞霜打残。钟毅缓缓地望向远方,轻声道:“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邓牧为惆怅道,钟书记啊,这是今年我们第二次来到黄河大堤,要是咱们有能力把路修过黄河去,修上一座桥,就打通了咱们县、咱们地区乃至咱们省与邻省的经贸联系! 钟毅驻足而立,本就蓬松的头发已经没有了型,钟毅心中感叹,黄河流经千万年,孜孜不倦才万古流芳,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改初心才浩气长存,鲁迅说过,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钟毅感叹道:老邓啊,我看把桥修到对岸去早晚能够实现,但是打通人心难啊。人为地制造障碍、阻挡发展,历史不答应、群众不答应,咱们组织也不能答应。老邓啊,时不我待,错过这几年,我们会耽误一代人! 从黄河大堤,调头去了两高路北线的修建现场,从炎炎夏日到数九寒天,两高路胜利通车在望,张庆合已经带着劳力们列了队,十头刮了毛的大黑猪已经开膛破肚挂在了树上,钟毅这次来慰问,没有空手来,送上了十头猪,出工的劳力可以敞开肚皮吃上一顿猪肉炖粉条。 北线和西线之所以修得慢,主要原因是东线和南线有很长一段是在以前的碎石路上重新加固拓宽,而西线和北线则是重新征地,不少以前都是农田。 钟毅下了车,县委办主任,两高路指挥长张庆合主动上前,道:“钟书记,咱们的路,即将贯通了”。 钟毅走上前,主动伸出了手,前面的几人都是各乡镇的带队干部,大家的手上早已磨出了老茧。 辛苦辛苦,钟毅与每一个人握手,又拍了拍大家的肩膀,邓牧为随后。 握着握着,就察觉到了异样,随手拿起了一名劳力的手,道:“怎么,怎么会冻这么严重”。 劳力四十多岁,这手如同寒冰一般,厚厚的老茧已经有些扎手,但钟毅感叹的是这人的手背,全是已经流了脓的冻疮。 汉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钟书记,天冷,在外面干活久了,就是这样”。 没发手套吗?啊,牧为,庆合。 还没等邓牧为张庆合解释,汉子忙道:“发了发了,发了两双嘞,我们没戴”。 为啥不带? 汉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尴尬地笑道:“钟书记,这手套好,但是我们不舍得带。回去也能给家里人说,这次出工也不是白来,还发了手套,反正我们皮糙肉厚的,平时冬天也是这个样。你别看现在冻得成了疮,但是打了针慢慢就好了。” 钟毅道:“牧为,县里就是再困难,也要再采购一批手套回来。庆合,你来督促,必须让咱们群众全部带上”。 张庆合略显为难地道:“钟书记,这手套,这手套带不上了,戴上了就和冻疮沾一起了,一摘就把肉带下来了。”说着,也就伸出了自己的手,也是满是冻疮。 钟毅道“怎么,你也舍不得戴”。 张庆合道:“我的送人了”。 钟毅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全地区的干部,都有这股子干劲,还有什么路打不通呀。同志们,乡亲们,我代表地委给大家说一声辛苦了。”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临上车的时候,钟毅道:“牧为啊,刚才你说的对,只要路子正确,必须坚持不懈的走下去,就算有艰难险阻,咱们也不能退缩。不行,就换人!” 地委书记钟毅直到下午结束了自己的调研,这次来更加坚定了钟毅在全地区推动高标准公路建设的决心。 钟毅书记虽然没有到安平来调研,但是安平也接到了通知,做好随时接受调研的准备,正看着向建民做的第二期《安平参考资料》,就听到了敲门声。 李乡长,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负责乡镇企业的副乡长向建民已经联系了国土所和工商所,我们计划看一眼吴河和李举人庄两个砖窑厂的进度。之所以是去看砖厂,是昨天晚上的时候,晓阳睡不着觉,就分析了这砖厂倒卖红砖的举报信,绝非空穴来风。只是线索给得不够明显,我问晓阳,为什么不直接写出来谁在倒卖,倒卖给谁。晓阳又分析,信息越多,自己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都是十里八乡的乡亲,信息多了,稍微一猜就有可能猜得出来,看来举报人是顾忌到倒卖红砖的人有权有势,不敢站出来举报,以免自己被打击报复。但是这事你们不查清楚,写个报告,恐怕这事算不得完,毕竟人家都举报了,说明已经盯上这个事了。 我看了看表,算着时间,钟毅书记已无可能再来安平,便吩咐道:“马上出发”。 出去的人多,向建民就协调了计生办的面包车,这辆面包车在乡里十分具有知名度,只因车顶上挂了两个小型的扩音器,随时宣讲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路上有人看到这辆车,无论男女,都带着一副敬畏之心,老早都躲得远远的。 在那个汽车是稀罕物的年代,只要有车停下,大家都会忍不住地看上两眼,但是计生办的这辆车,连村里的狗都躲得远远地。向建民从工业园区下来,搞不懂为什么连大老爷们对这辆车都闻之色变。 计生办的驾驶员是个老油条,平时跟着计生办下乡也捞了不少的好处,这人倒也不是外人,乡人大主席老葛媳妇的本家侄子。叫谢白山。之所以叫谢白山,还有一段历史,早年谢家祖上闯关东,在东北干了几十年,攒下了些钱,谢家的老辈年龄越大越思念故土,就又从东北回来,之所以回来是因为这边也分了田地,虽然少,但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挣多挣少的总算有了口饭吃。东北的长白山很有名气,也不知道谢家的老辈去过没有,反正给新出生的孩子就起了一个谢白山的名字。 谢白山一嘴叼着烟,一边开车,听着向建民问了这个问题,就解释道:“小向啊,你是刚来乡里不久,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这计生政策现在实行的是有奖举报,就是他妈的发动群众斗群众。有的人怕靠近咱这车,被人误会在举报,所以躲得远远的。”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提醒谢白山注意说话的方式。谢白山看我脸色有不悦,摇下来玻璃,就把烟头丢了一心开起车来。 乡镇干部平时打交道的多是粗人,说些粗话倒也无妨,反而可以拉近和群众的距离。但是这谢白山对上级的政策这样讲,就很不妥当。说起这谢白山,如果不是老葛的关系,早就被开除了。因为这谢白山有时候和土匪一般,计生办没收的东西,只要他看中了,就直接往家里搬,除了老肖可以治得住谢白山,包括吴姐在内,碍于老葛的情面都不敢管。 到了吴河,吴河的村支书吴利群已经在砖厂等候,野地里还燃起了一堆篝火。旁边的空地里码齐了红砖,一眼都望不到头。 李乡长,知道你们要来,天冷,烤烤火。 老贾几人都围在了篝火旁,风大吹得火苗东西乱飘,火苗在风中也在呼啸。 老贾道:“真是野地里烤火——一面热,老吴啊,我们砖厂把最好的砖给你们建设砖厂,等到你们建成之后,还要抢我们的生意。你就拿一堆柴火招待我们啊。” 吴利群发自内心地说:“老贾啊,这次真得感谢咱们乡党委政府做担保,给了我们吴河群众一条出路,老贾,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也忘不了,到时候砖厂修好之后,我们一定给你老哥立个碑”。 哎哎,别别,老吴,你这立碑让我折寿,受不起受不起。 烤了一会儿火,就看了看红砖,吴河的砖是十一前买的,印迹已经不新鲜,看来一手交钱,一手交砖,砖也在,钱也在,不存咋倒卖。谢绝了吴河村两委班子的挽留,又去了李举人庄。 到了李举人庄,天已经擦黑。李举人的砖厂选址并不好,不靠路。越往里走,面包车越颠簸得厉害,这条路我太熟悉,这片地不开车灯我也知道,李举人庄的乡亲都喊这里为村里蛤蟆洼,就是这里夏天雨水大的时候,也要积水,只是积水不深,由于常年内涝,村里分地的时候就没有分出去,作为村集体土地闲置了起来。到了蛤蟆洼,面包车围着转了几圈。 老贾看着这位置,道:“砖那?” 国土所长周胜坤道:“是这里啊,我来过,申请的是这里,批的也是这里,不可能错啊,你们看那排老槐树,我还在树下撒了泡尿”。 我心中顿感不妙,这么多砖,不可能不翼而飞,砖去哪里了?难道真的被倒卖了?带着这些疑问,我们围着蛤蟆洼又找了一圈,一块砖也没有看到。向建民、贾朝贤、工商所长袁俊、国土所长周胜坤都在后面闭口不言。 查,一定要查,建民,通知派出所老卫,彻查。 向建民停顿了会儿,道:“李乡长,今天天已经黑了,这事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要不咱们今天先回去,明天上午慢慢调查”。 向建民一说,我心里马上冷静了下来,大伙都知道,这李举人庄是我的老家,如果贸然把派出所通知了过来,就会没有了退路。 老贾也道:“对对,朝阳,咱的砖飞不了,肯定能找回来,黑灯瞎火的,不好查,不好查”。 谢白山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什么时候查都无所谓,这天黑了出工还没吃饭,李乡长,你总要安排喝上一碗羊肉汤吧。” 没等我表态,向建民道:“我看这样,这里是咱李乡长的老家,咱李乡长生了孩子回家少,就先让咱李乡长回家。咱们回乡里,今天我私人请大家喝羊汤”。 好嘞,谢白山一脚油门,面包车蹿出去老远,老贾骂道:“你个王八羔子没喝过羊汤啊,差点把我甩下去”。 几人把我放到家门口,向建民嚷嚷着不在后面挤了,也下了车,道:“李乡长,九点钟我开车来接你”。说完就上了车,一起走了。 父母听到汽车的马达声,忙出来看,一看是我回来了,就道:“老三啊,咋有空回来了。晓阳和孩子没回来?” 没回来,爹娘,我正好有事问你们。 走,屋里说。 咱村里的砖窑厂,拉过砖没有。就是蛤蟆洼那块空地。 父亲抽着旱烟,道:“听你二哥说了,他入股了什么砖窑厂,说你还帮忙贷了款。说明年开春就可以建设了。” 往那边拉砖没有? 母亲道:“蛤蟆洼那个地方,连个砖毛也没有,明年春天才建砖窑厂,谁会这个时候拉砖”。 我一下停下了脚步,道:“爹娘,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 要不要你爹给你做伴? 不用。 爹说道:“别慌着走,拿个手电”。 不用了,就在村里。我转了身就朝着有纲叔家里走去。村里的路凹凸不平,走起路来跌跌宕宕,不知谁家的狗也是狂吠不止。我一边想着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一边告诫自己,每逢大事要有静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善后就是了。到了有纲叔的家门口,心情总算平复了下来。看着有纲叔家的两扇大红铁门,听着里面传来了新闻联播的声音,不时还伴随着喝酒热闹的氛围。 有纲叔家里看来又有人喝酒,似乎从我小时候记事的时候,有纲叔家里就是酒局不断,如今已经二十多年。小的时候跟着大胜回过家,就是大家都揭不开锅的时候,有纲叔家里也是掺和了白面的杂面馍。 敲了门,伴随着几声狗叫,不多会,这大门就打开了。 有纲婶子,有纲叔在家不。 有纲婶子看是我,不由得一愣,忙又笑道,是朝阳啊,快屋里请屋里请,我笑了笑,就跟着进了屋,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的人是村两委班子的人在一起喝酒。 有纲婶子忙喊道:“有纲,朝阳来了,朝阳来了”。 但听见里面安静了一下,这正房堂屋的门也就开了。 哎呀,是朝阳大乡长啊,稀客稀客,有纲叔忙把我请进了屋,进了屋灯光刺眼,正墙上挂着几幅中堂画,连起来就是一幅整体的江山如此多娇图。桌子上烧鸡、肘子和红烧鲤鱼都是几个硬菜。 有纲叔,伙食开得不错。 有纲叔脸一红,道:“朝阳,一年这么一次,还被你赶上了,要不说咱家三侄子有口福啊。这不今年交公粮、提留统筹村里都提前完成了任务,今天村里两委的几个人一起开会说工作,说着说着天晚了,你大胜哥就从大集上整了几个小菜”。 村两委几个人都熟悉,会计有银叔、委员有名叔,民兵连长兼治保主任爱金叔,妇女主任秋荷嫂子,还有大胜。几人都起了身,喝得面红耳赤。 我说道:“对,村里的工作今年确实干得好,我都觉得脸上有光。这都离不开咱村两委和有纲叔的领导”。 数总和,治保主任爱金叔已经倒了一碗酒,有纲婶子重新拿了碗筷,道:“朝阳侄子,你可给咱村里争了光,快,坐下吃点。你们边吃边说”。 我看了一眼,心中放不下砖厂的事,就说道:“婶子,我吃过饭了,这次找有纲叔有事,有纲叔,借一步说话”。 有纲叔拿了桌子上的烟和火,我俩就出了门。 给我发了烟,一根火柴划燃,在夜空中泛起了一阵红晕微光、照的有纲叔的眼睛通红。 俩人都抽了一口,我也没再客气,道:“有纲叔,砖那?” 有纲叔并不慌张,道:“砖啊,什么砖?” 砖厂的砖,修建砖厂的砖。 哦,这事,这事村里没管,这事你得问你二哥,村里当初建砖厂说好了,他在砖厂当副厂长,又兼着会计,大家把钱都给了你二哥,包括发下来的第一笔贷款,也给了你二哥。现在前期的事,村里只负责地。没看到一块砖。 哦,这样啊,有纲叔,我二胜兄弟呐? 有纲叔抽了一口烟,借着这微光,眼神中有一丝冷漠,道:“朝阳啊,二胜这不是村里换届,这候选人的资格乡党委审核没通过,这孩子年轻气盛的不服气,就出门长见识去了……” 第130章 二哥被算计 价格双轨制之后,市场上出现了哄抢的潮流,无论是烟酒糖茶还是柴米油盐,只要是可以买卖的,都被哄抢,就连盖房子的红砖,大家无论盖不盖房,都先抢了再说。那个时候,经过十年的改革开放,大家的手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些钱,不少人都有鼓鼓劲将土坯房换成红砖房的想法,当物价飞涨的年代,大家都想着攒钱不如攒东西来得实在。 有纲叔抽着烟,夜色笼罩,但微光之中我能看出来有纲叔表情的冷漠。这份冷漠有幸灾乐祸,有藏巧于拙,有老谋深算,又或者叫老奸巨猾,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位农村政治家的手心里捏着,心里暗道,有纲叔,这是要我小侄斑斑手腕呀。 有纲叔,那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您喝尽兴。 我心里本想着解释一下二胜在资格审查中不予通过的原因,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好解释的,二胜不符合条件是因为在安平砖窑厂当班长的时候,利用手中计分的权利对砖厂工人吃拿卡要,当时虽然没有开除二胜,但是企管站给了二胜处分,虽然二胜已经从砖厂辞职,但是污点是留下了,而这样做本就是为了斩断农村宗族势力进入基层组织所做的制度性安排。 有纲叔咳嗽了两声,有些被烟呛着,又笑着说道:“朝阳,别慌走,还是给堂屋的几个人打声招呼”。 想着乡里的工作离不开村里干部的支持,我还是又进了屋,掏出包里的红塔山,道:“有银叔、有名叔、爱金叔、秋荷嫂子,还有大胜哥,我还有事,今天就不陪你们吃饭了”。 整个李举人庄算到根子上几百年前都是一家人,但是随着人口的繁衍,再加上王刘张一些外姓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留在了李举人庄,就构成了现在村里李姓占五分之三为,王刘张三姓占五分之二的格局。 村里很具有包容性,这种包容如同黄河冲积平原的胸襟一样,包罗万象,互相融合。 人是群居动物,群居动物最大的特别就是有规则,蝼蚁有蚁后,猴群有猴王,就是我们这样一个村,治理体系上也分为官方的和民间的两个体系。官方的自然是村两委班子,民间的则是各个姓氏族中少数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起议事。大多数情况下,这些长辈的家中后生多数也是村两委班子成员,这些长辈在红白喜事、婚丧嫁娶、修缮家谱、过年祭祖的时候就是牵头的明白人。村里的但凡家里有个什么大事,需要村里或者乡亲的支持,族中长辈和村两委班子的人必须请到,就比如这迎亲,一定要多置办两桌,一桌是留给村两委班子,一桌是留给村里各姓氏的族中长辈。如果谁家办事这两桌人不到场,这事就是办得不够体面。现在,我的父亲,也被算成了德高望重的人,村里谁家有个事,父亲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去现场坐镇。 人口多了,同根生的一家人也有了亲疏之分,就比如这会计有银叔,和有纲叔是一个祖爷爷下来的兄弟。治保主任张爱金,虽然姓张但村里人各个姓氏都论了辈分,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爱金叔说自己家的什么奶奶是有纲家的什么姑奶,无形之中也缔结了血缘上的亲戚关系。 爱金叔喝了酒,说话的声音很大,拿着酒瓶子,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倒酒的技术炉火纯青,多一滴则溢,少一滴则亏。酒满茶半的规矩掌握得相当好。 老三,再忙也要喝了这一杯酒,你在乡里当乡长,我们这几个长辈在其他村干部面前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跟着你没少沾光。但是,下一届,我们几个老辈商量了,你有纲叔才是村里的主心骨,有纲不干了也是大胜二胜三胜接班,你是乡长,也是晚辈,叔今天喝多了,就表个态,李举人庄我们姓张的,只支持有纲。 不经意间,我看了一眼有纲叔,坐在位置上稳如泰山,面前摆满了不少的花生壳,有纲叔两只手一用力,一个花生剥开两半,里面的花生果实,也成了两半,毫无招架之力。 爱金叔满脸的横肉,离我很近,一股子怄人的酒气十分刺鼻,喝酒我倒是不怕,但是这酒我实在不想喝。一旦端了杯子,恐怕就少不了第二杯、第三杯。 爱金叔,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晚上的时候,和派出所的老卫还要检查几个村的巡逻打更。 爱金叔还想劝,有纲叔道:“爱金,今晚上朝阳要忙大事,不能耽误了工作,酒就不劝了”。 爱金叔啪的一声放下了酒杯,酒杯里的酒撒了半杯,道:朝阳,我就是咱村的治保主任,但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你二婶……。 妇女主任秋荷嫂子忙打断爱金叔插话道:“爱金,你说什么那?咱秀菊可是没判刑。” 不是,我的意思是为啥二胜被卡住了,秀菊家的老大向波咋没被卡,不都是偷摸了点东西。 此话一出,我顿觉得烈火灼心,这个爱金这是故意找茬,但没等我有所反应,有纲叔砰的一声拍了桌子,道:“爱金,再胡说八道,以后就别来我家里。” 对于喝醉酒的人,我自然不会和爱金一般见识,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忙起身告退。 有纲叔和有纲婶子忙出门相送,道:“朝阳,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个爱金就是爱胡说八道”。 到了家,母亲烧了米汤,炒了土鸡蛋,父亲则温了二两酒。冬天的时候家里人喝酒总喜欢烫一烫,烫酒喝了胃也暖,心也暖。 知子莫如父,老实巴交的父亲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母亲也是若有心事地坐在旁边。 咋,去有纲家里了吧。 恩,去问个事情。 父亲眼睛看着大门口,昏黄的灯光打在父亲的脸上,让本就皮肤黝黑的父亲看起来又多了一道蜡黄。几只胆大的绵羊如同家里的狗一般,伸着头一直往屋里看。父亲喂的羊被偷之后,晓阳又买了几只放到家里。 父亲终究还是开了口,道:有纲,有纲他们家风水好,家里的男丁多,你看大胜,现在生了两个儿子。从我记事起,这村子里就是有纲家里的人说了算,民国的时候是,闹土匪的时候是,建国之后是,改革了也是,这村里的大印就没出过人家的门,这次选举,有纲找过我,想着扶二胜上来,顺便把向波也加进班子,村里的人都知道了。结果,乡里把二胜刷下来了。朝阳,这笔账,有纲是记在了咱们家上面。 母亲也叹了口气道:“虽然你在乡里当乡长,但是这村里的事你管不了。县官不如现管,朝阳,还是把有纲家的人加进去,你们就是换个人,他也坐不住。” 爹娘,选举有纪律,二胜不符合条件是乡里集体研究做出的决定,不是我想加谁就加谁,也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如果干扰选举秩序,派出所可以抓人。 母亲给我夹了一大块的鸡蛋,道:人家兄弟多,就算你们抓一个,人家还有十个八个,不像咱家,抓了你二叔,就剩你爸一个人。我们老两口年龄大了没啥,你和你二哥的路还长,都是公家的事,又都是乡里乡亲,咱们何必去得罪这个人。 我知道,这事和父母是沟通不了的,就换了话题,道:“爹,二哥有没有倒卖红砖?” 父亲喝了一口酒,道:“广播里天天讲,投机倒把是犯罪,你二哥是大学生,咋会办这种傻事”。 母亲道:“老三,我给你说你别和其他人说,我听二胜的三婶子说,二胜最近发了财,现在好像去了南方,说是整什么项目去了”。 吃了饭,就又听到了汽车的马达声,家里桌子上的座钟敲了一下,八点半,我放下了筷子,道:“我吃饱了,先走了”。 向建民算着时间提前来接了我,晓阳已经向邓叔叔推荐了向建民去地区担任钟毅的秘书人选,如果能被钟毅看中,向建民自然就会同魏秘书一般,干得好会在地委办解决正科、副处,干得不好,没有经过考察,估计几天也就回来了。 父母二人出门相送,挥了挥手,就直奔砖厂。 李举人庄离砖窑厂很近,砖窑厂的路又做了硬化,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砖窑厂。晚上的时候,砖窑厂还要烧砖,整个李举人庄,也只有砖窑厂这么阔气,一百瓦的大灯泡沿着砖窑厂布置了一圈,照得夜如白昼,牲口棚里的七八头骡子也算是见过了世面,对于这辆面包车,丝毫不感兴趣。 向建民道:“李乡长,我在牲口棚等你”。 下了车,直奔二哥的宿舍,看着门缝,里面有光看来还没有休息,走上前就敲了门。 谁呀? 我,老三。 老三?这么晚了,家里有事?不多会就听到穿鞋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带孩子,咋到了砖厂。 二哥,进去说。说着就进了门,也不等二哥让,搬了凳子就坐下了。天冷,二哥只穿了秋衣秋裤,一下又坐到被窝里。 我看着二哥有些躲闪的眼神,直接问道,砖哪? 什么砖? 二哥,别跟我装了,这件事说不清楚,是要抓人的。 二哥听到抓人二字,似乎触动了神经,又往身上拉了拉被子才道:“三,二哥这次,栽了,李举人庄砖厂的砖,确实被卖了,还没出厂,就直接被拉到了滩区。滩区和我们这不一样,每年都要修房子,加高地基。砖厂的砖供不应求,他们买不到砖,李举人庄建设砖窑厂的砖,要明年开春才用得上。所以,就被我卖了。” 二哥,你咋办这糊涂事,你是吃公家饭的,咋能干这事。 这不是想着,多卖点钱,挣点差价,好明年盖房。 我长叹了一口气,想着事已至此,再去责备二哥也意义不大,想着文静的父亲赵爱民,只要把差价退了,问题就不大,反正砖厂的砖不涨钱,明年开春就把砖买了。 二哥,这钱要退。现在别人告到了省督导组,你把差价先退了,我们慢慢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二哥听到退钱,双手搓了搓脸,道:“老三,钱退不了,这事是二胜和我搭伙干的,我不好直接出面,都是他出面卖的砖,这买砖的头都是他找的,钱也是他收的,我去了他家几次,找不到人了”。 我听闻之后,立刻大吃一惊,马上起身道:“啥,这么多钱,都给了二胜?你知不知道,当初明确了,这钱有乡财政所管,乡里才答应担保贷款的。如今给你们买砖的钱,你们就把砖卖了,这钱还没了?” 二哥也猛地站了起来,站在床上,回怼道:“老三,你也别冲我吼,要杀要剐我一个担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你这乡长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乡里拿砖窑厂担保的,到时候还不上贷款,信用社就会把砖窑厂收回去,这事怎么交代。 正吵着,就看到芳芳露了头,看是我们两兄弟在吵,就关上了门道:“正阳,啥事啊,吵这么大声,要是让外人看到,多不好。” 二哥没好气地道:“我们家的事,你掺和什么?真把自己当我们李家的人了。” 芳芳看了二哥一眼,道:“李正阳,我数到三,你给我滚下来。” 一、二。 二哥一下跳下床,道:“我跳下来,也不滚下来”。 芳芳看着二哥一下跳在了地上,就从地上捡了鞋,二哥坐在床上,胡乱地把脚伸进了鞋里。朝阳,啥事啊,大晚上的,也不怕把你二哥冻感冒,说着就从门上取下了二哥的军大衣,披在了二哥的身上。 我还没说,二哥就把来龙去脉叙述一遍。芳芳怒斥道:“李正阳,你他妈的真是没脑子,二胜是什么货色,当年也是下班都要偷砖的人,因为这些乱事差点被开除,你还敢和他合伙倒卖红砖,我看你真是活该,这么多钱,就是把你卖了也不够还账的”。 二哥道:“砖还没卖完,只卖了四五万块钱的砖,加上差价,二胜卷走的可能有八九万块钱”。 芳芳听到八九万块钱,一下坐在了床沿上,自言自语道:“八九万块钱,正阳,这笔钱怎么还?”目光转向了我,道:“朝阳,你可得救救你二哥”。 我知道在这里也已经没有了意见,更讨论不出结果,道:“今天先这样吧,明天再说,你们也早点休息”。 向建民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已经睡着了,我敲了敲玻璃,向建民一个激灵,挂挡,汽车直奔县医院家属院。 到了家里,大嫂和晓阳正在沙发上看电视,俩人见我回来,大嫂也就起了身,准备回去睡觉。 我随即说道:“大嫂,先等一等,有个事,大家商量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说一遍。 晓阳道:“这个有纲叔,套路真的太深了,老奸巨猾啊。”晓阳思考了一会,道:“这事现在很复杂。如果报警处理,二哥参与倒卖红砖的事就收不了场。如果不报警,二哥就要自己贴钱,去将搭进去的四五万块钱贴了,还要考虑去把倒卖红砖的差价去贴了。” 大嫂看着我,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其实,我听说砖厂有人倒卖红砖了,我还问过你二哥,但是他没承认。看来这次确实是被有纲算计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纲是赌定了,咱们这事是不敢声张,只有自己吃下这哑巴亏。” 晓阳起身关了电视,眼珠子转来转去,还是摇了摇头,道:“如果给二嫂打电话,让二嫂不追究,这事是要把二嫂也搭进去。这事就算爸出面,也不敢保证就能把二哥保下来。现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路,一个是我们自己承担所有后果,赔钱了事,调查的时候死不承认。第二条路就是报警,只是按照政策,我担心二哥的饭碗不保。” 大嫂埋怨道:“老二这事没长吧,咋会这么容易就被二胜给坑了那。等我明天回家,先打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晓阳道:“大嫂,这事不能全怪二哥,这是被人算计了,君子易处,小人难防,只是我看这个有纲,是挑错了人。这次算我们栽在他手里,但是这种人必将自食恶果。只是八九万块钱,这笔钱我们一时也拿不出来。” 大嫂扎了扎自己的辫子就起了身,道:“既然这样,就凑,就是把车卖了,也拉老二一把”。说着,起身去了卧室,拿出了一个本子,晓阳也起了身,拿起了柜子上的算盘,两人就开始算起了账。算盘打了一会,晓阳看了我一眼,道:“你别看,去里屋给孩子换尿布去”。 她是女孩子,我怎么能换? 晓阳和大嫂俩人同时抬着头,俩人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孩子出生了,基本上没用我照顾,晓阳,大嫂,阿姨和母亲四个人,我这个当爹的,根本没有上手的机会。 接连两天时间,晓阳和大嫂都在想办法凑钱,但是凑来凑去,差距甚远。芳芳这两天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每逢大事要有静气,二哥的事有晓阳和大嫂,我内心踏实了不少,坐在办公室里,利用零碎的时间,就看到了地区日报,头版的内容上有一个不显眼的小标题,地区成立财税领导小组。细看下面的内容,也只有寥寥数行字。上面写着为了加强财税管理,发挥财政税务在地区四个现代化建设中的基础性保障作用,地区成立财税领导小组,组长地委书记钟毅、常务副组长地委副书记、行署专员齐永林,副组长,常务副专员岳峰,成员,财政局、税务局、工商局、计委、外经委、交通局、工业局、商业局……,财税领导小组的主要职责,就是研究涉及地区重大支出、重大工程建设的财政保障作用。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地委书记管人,行政公署管钱,但有了这个财税领导小组,钟书记不就可以直接管钱了嘛。 翻开了地区日报的第二面,上面最为醒目的标题,省降商品物价,稳经济秩序第五督导组第一批重点督办线索已经办结。 看到了这个标题,我马上认真地看了起来,内容很长,几乎占了整个第二版面。 12月1日,省第五督导组在地区招待所会议室与地区领导班子举行工作会议。省政协副主席,省第五督导组组长蒲少川,地委书记钟毅、地委副书记、行政公署专员齐永林出席会议。 会议通报了省第五督导组第一批重点线索查处和办理情况,第一批重点线索,重点查处了地区供销社、地区百货大楼、地区土产公司、地区纺织厂四家单位集体倒买倒卖、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线索核查办理情况……,地区供销社主任蔡某负主要领导责任,涉嫌违法犯罪,移交司法机关处理;地区供销社常务副主任马某负领导责任,建议由省供销社党组进行严肃处理;地区供销社副主任方某负次要领导责任,责令其向省供销社做出深刻检讨;地区供销社物资采购科科长甄有为负直接责任,涉嫌违法犯罪,移交司法机关处理……,数了数,一共通报处理了十七八人,移送司法机关的就有七八人。浦副主席做了强调,而钟毅书记进行了表态。对于督导组反馈的问题,照单全收,对于第二批次的问题线索,将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看完了通报,我不由得一阵苦笑,才认识的甄科长,就这样被处理了,官最大的处理了,官最小的也处理了,方建勇不大不小,只是做深刻检讨。我马上起了身,去找了吴香梅。 朝阳啊,进来进来。 香梅书记,我来汇报工作。 没人的时候,喊姐,听着亲热。 哎,梅姐,祝贺你了,建勇姐夫这次只是做个检讨,这一关应该算是过了。 吴香梅笑了笑,道:“朝阳,该祝贺的不是我,而是文静”。 为啥祝贺文静? 这次地区几个系统,都被查了,包括咱们县里的供销社主任,县百货大楼的经理,都进去了。但是工作总要干,省社查了查人事档案,地区里二级班子的一把手,只有赵爱民没有被处分,这次要调到地区社主持工作,一下成了副县级干部,你说该不该祝贺。 不是吧,赵叔不是在县计划委员会? 本来就是交流过来的,再回去就是了。你看吧,老赵一下成了地区供销社的负责人了。 我拿着这份地区报纸,不由得感叹道:“真是人算的精,不如天算的准。” 吴香梅道:“朝阳,你二哥的事你们想清楚没有,凑钱还是报警?” 梅姐,现在正在凑钱。 吴香梅对着我微笑了一下,道:“一孕傻三年,晓阳刚生了孩子没转过弯,你也傻呀。我问你,你们家都是干部家庭,你们哪里来得那么多钱?” 吴香梅一问,我马上愣住了,对呀,我们家的钱哪里来的? 吴香梅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也是被人盯上了,一步走错,别人还有一个套在等着你们。都说咱邓县的夫人向来能为人指点迷津,你们咋守着活菩萨还到处乱烧香,为啥不去找晓阳的妈? 阿姨最近去省城看病去了,没在。 吴香梅笑道:“朝阳,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回去和晓阳商量,看能不能行” 什么主意? 你坐过来,我给你说…… 第131章 看问题要一层一层的看 二哥参与贩卖红砖的事,我和晓阳都没有声张,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晓阳的意见是先凑钱帮二哥把钱还了,然后再慢慢地找有纲算账。 吴香梅作为安平乡党委书记,在我知道了二哥确实参与了倒卖红砖的事情之后,就马上向吴香梅做了汇报,毕竟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要以正式文件上报县督导组,县督导组汇总之后还要上报省督导组。 吴香梅知道之后,并不觉得吃惊,这些天吴香梅一直和自己的公公为了爱人方建勇的事上下协调,倒买倒卖的事知道的太多了,真正发了财的,那个人背后没有多多少少的关系,只有有关系才能掌握资源。 方建勇这次的处理结果,吴香梅前天就已经知道了,这消息来自钟毅书记,钟毅书记自然不会与她这个晚辈直接说这些事,而是分别与自己的公公与堂叔通了气。并且明确告知,这件事是邓牧为在中间帮的忙。 邓牧为之所以愿意出手,除了钟毅的面子外,也考虑了吴香梅的因素,自己作为县委书记,吴香梅是安平乡的党委书记,自己的女婿又是乡长,撇开钟毅的面子不说,吴香梅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下属,乡长书记关系融洽,也有利于以后安平乡党政班子的合作。 吴香梅道:“朝阳,我看这举报的事就是有纲干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他家的人继续在李举人庄负责。现在你想想,有纲的这步棋是几年前就在布局,父业子承,李二胜去年就入了党,李大胜前年就入了,现在李三胜也是积极分子。我看李举人支部推荐的换届名单里,李向波连个党员都不是,就算这次换届上去了,也最多当个计生专干。如果有纲这次下来,李大胜和李二胜都不进村两委,你们村的支书只有村长李有材接班。朝阳,咱们把李二胜卡住了,有纲心里有气,我看这样,让老葛出面做做工作,让李二胜回来,把钱退了,喊李大胜担任村支书。” 吴香梅说起李大胜,现在是李举人庄和水洼王庄两个村的电工,小的时候和我关系还不错,但当了电工之后,也变得骄横起来,谁家要是接个电线换个电表之类的,大胜还要收钱,钱虽然不多,三元五元的,但是大胜却也将此当成了一种权力。而吴香梅不说,我都忘了我们村的村长有材叔。有材叔当年是村小的代课老师,因为有文化又到村上当了会计,后来因为和村班子的人合不到一起,在改选的时候,就成了村长,村长听起来比村会计还要大,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实际上大小事务都做不到主了。现在在村里大事小情的有他不多,没他不少。想一想前两天一起在有纲叔家喝酒的几人,也没有有财叔。村里不少人都忘了李有材这个村长,甚至在我的印象中,有纲叔是支书村长一肩挑。 梅姐,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是从基层组织建设上来讲,大胜二胜都不是合适的人选,如果这次咱们让了步,我们村里的群众以后难有出路。我看李有材虽然性软弱了一些,但是相比之下还是更适合村支书的位置。 吴香梅手里也拿着一份折叠起来的地区日报,在手上拍了拍,道:“我是怕李有材坐不住那个位置。你看今天的报纸上说的,省第五督导组要去隔壁的辽安地区开展督导,也就是说你二哥的这个事,时间上也没那么紧,你们考虑清楚,朝阳,你放心,乡党委会全力支持你开展工作。” 回到了办公室,我认真思考着吴香梅的建议,吴香梅说得也有道理,毕竟都是李举人庄的乡亲,何必与有纲家里闹翻,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在说,李朝阳,你这就怂了,难道你忘了群众换个电线都要多交电费,难道你忘了,李举人庄的宗族势力不铲除,这群众头上永远有一片阴霾。看着桌子上一堆的文件,看完了,又好像没有看。 正在桌子上发呆,芳芳推门而入,在勤快的人眼里,看到的都是工作。道:“水都烧干了,你还坐得住。” 啊,芳芳啊,这不是在看文件,一时忘了。 不得不说吴香梅选择芳芳在党政办担任副主任是合适的,人长得漂亮,大小场合都拿得出手,为人处世也很大气,从不扭扭捏捏,待人那,也很热情,让人没有距离感。看着芳芳收拾得很是干脆,我心里想着,芳芳是看上了二哥哪里?现在我在感慨,红薯玉米面咋就让我们兄弟三个个个风度翩翩、仪表不凡,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芳芳收拾完了办公室,顿时让整个屋子都清爽不少。 芳芳也不再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拘束,道:“朝阳,我知道你们都在想办法,我也凑了五千块钱,是我这些年上班攒下的,又找我娘拿了一部分,我知道差得远,但是咱们想办法,钱可以慢慢还,但人不能搭进去。本来这钱都被二胜拿走了,想不到他们还告状,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这钱你给二哥,到时候凑齐了,我们也拿给他。 我给了,他不要,你二哥说今天回家,找叔叔婶子磕个头,然后自己去自首,坐牢去。 还没到那一步,他着急什么,就算要坐牢,也得把钱退了。再说,爹娘这么大了,知道了这事又能怎么办,徒增担心。 那咋办,我刚才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家了。 我心里想着二哥父母狼狈的模样,丢下了手里的报纸,就忙回了家。 熟悉的路开得很快,路边上是去年新挖的河,河里却没有水,听说是秀水乡的群众要先自己浇水,浇完了水才会开闸。 到了家里,二哥并未在家,倒是看到了有材叔在家里同父亲一起在小马扎上抽着烟。 俩人低着头说着悄悄话,好似在谋划什么事情,见我进来,父亲和有材叔都起了身。 有财叔五十出头,比父亲小了不少,穿的是部队淘汰下来的帆布军装,虽然洗得已经泛了白,但显得很干净,上嘴唇上的半圈胡子是有财叔最为显着的标识,从我记事起,有财叔就是这样的模样,说话总是笑嘻嘻的,让人觉得这个邻家大叔总是如此这般的和蔼。 见我和芳芳进来,有财叔就找了个理由告辞了。 家里的马扎乌的发亮,坐得久了就包了浆,那个年代,就是置办两幅这样的马扎,也算是大件,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节约不能用美德来赞美,而是穷根已经在心里扎了根,浪费已经成为一种犯罪。 我二哥不在家? 来了一趟,在厨房里忙了一会,就出门了。 日过正午,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母亲见芳芳来了,忙说道:“中午在家里吃午饭,说着就去厨房忙活了起来”。 哎,他爹,咱家菜刀哪? 菜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进厨房的,拿什么菜刀?这话,爹说的不自信。 我和芳芳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好,难道二哥拿着菜刀,到二胜家里算账去了? 没顾上和父母打招呼,我俩小跑出门就上了车,一溜烟就到了有纲叔家里,有纲叔家里大门紧闭,敲了敲门,只听到狼狗在院子里咆哮。 芳芳道:没人,没人就好,没人说明不会出什么意外。 找不到二哥就说不准,必须把二哥找到,能去哪里?我心思像过电影一般,想着二哥可能去的地方,又想着有纲叔一家可能去的地方。开着车,问了一家又一家,既没有看到有纲叔一家,也没有见到二哥。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大哥的音容笑貌,对,应该在那里! 芳芳手抓着把手,道:“朝阳,村子里,慢点开,说不定有人窜出来。” 顾不上和芳芳说话,就朝着大哥坟茔方向开去,停了车,大踏步地朝着麦地里走去。穿越了一片树林,就来到了埋葬大哥的庄稼地里。 孤零零的坟茔上在麦田里守望,坟茔之上一层枯草和周围的绿油油的麦田格格不入,好似在说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二哥盘坐在大哥坟前,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不经意间看到二哥的头发上有着些许的白发。 二哥,你这是干啥,刀那?不等二哥反应,芳芳一把拿起了二哥的帆布包,帆布包里已经收拾干净,里面只有一把菜刀。 李正阳,看你这点出息,我真是看错了你,多大点事,不是拿刀就是动枪的。杀人犯法不知道吗? 二哥缓缓地抬起头,道:“我自杀还不行吗?” 芳芳听到之后,一脚就把二哥踹翻在地,你个王八蛋,一家人都在给你凑钱,你还在这里要抹脖子自杀,王八蛋,说着上去又踢了一脚。 二哥的情绪本已到了崩溃的边缘,被芳芳两脚踢打之下,莫大的委屈一下宣泄出来,痛哭流涕道:“我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出来之后还拖累家里。” 看着二哥在地上伤心欲绝,芳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只要活着,一辈子还挣不了八万块钱?遇到点事就死啊活啊的,还是不是个爷们。”从手包里掏出了手绢,蹲下,就给二哥擦了擦脸。道:“起来,走。” 二哥坐在地上,好一会才稳定了情绪,芳芳给二哥擦了泪,起了身。 芳芳,看着大哥的坟茔,鞠了三个躬,道:“谢谢了,大哥。” 这事已经给二哥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我们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县城,打算找晓阳商量,总是感觉这事哪里没对,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没对。 二哥的身上还满是浮土,芳芳将头靠在二哥的肩膀上,搂着二哥的胳膊,并无嫌弃之意。 到了家里,就看到正在吃饭,阿姨,大嫂,晓阳都在。看到了我们三人灰头土脸,面色不佳,晓阳道:“你们三个这是咋啦?” 芳芳嘟了嘟嘴,委屈地道:“李正阳不想活了,拿着菜刀跑到大哥坟上要自杀。” 晓阳一听,马上把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立马暴起,撸了撸袖子就揪着二哥的耳朵进了屋。 怒斥道:“好你个李正阳,多大点事就要自杀,还有没有出息。” 大嫂道:“晓阳,你怀着奶,别动气,我来。”说罢就抄起了角落里的扫把,照着二哥就一顿打。就像母亲小时候打我们一样,拉着胳膊,照着后背和屁股上一顿打。二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噘着嘴一句话不说。直到把扫把杆打弯了。 阿姨才道:“好了好了,别动不动就动手打人,打人不解决问题。” 芳芳看着阿姨,道:“婶,你咋不早说。” 阿姨道:“这位是?” 哦,妈,这是芳芳,二哥的对象,马上就要结婚了。 阿姨忙笑道:“嗯,长得俊,长得真俊。吃饭没有,抓紧时间吃饭。” 晓阳道:“看他们三个,都是灰头土脸地吃啥饭呀。” 大嫂起身,从厨房里添了三副碗筷。 阿姨道:“先吃饭吧。” 看大家兴致都不高,阿姨道:“朝阳,正阳,上午的时候,晓阳已经把事情给我说了,她一直在家,说的不全面,你们把这事再说一遍。” 二哥去厕所洗了把脸,没有多余的毛巾,也就没擦脸,脸颊之上还有水珠。抹了一把脸道:“何阿姨,这事情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阿姨一边吃饭,一边不时地点头,表情之中毫无波澜,二哥说完,阿姨又看向了我,道:“朝阳,正阳说漏掉的,你来补充一下。” 我又把李举人庄选举和这事的关系,又加上吴香梅的态度和乡里的意见又给阿姨说了一遍。 晓阳听完,道:“吴香梅这次还算动了脑子。” 阿姨扫了一眼我们,微笑道:“筹钱退款就是你们商量的主意啊?这次你们几个还不如人家香梅,这么多条路你们选了一条最没用的路。”说着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我们。 晓阳,朝阳,他们几个不是领导干部,想不到那么深,你们为什么不选择报警? 我知道,这问题怎么回答都已经不对了,就看向了晓阳。 晓阳自然懂我的意思,道:“妈。这是报了警,二哥倒卖红砖的事不就是坐实了吗?这一下不把二哥给坑了吗。就比如赵叔的事,你不是也喊他退款吗?” 阿姨微笑了下,嗯,你们赵叔的事和这个事不一样,老赵退款的时候,线索没下来,现在是你们二哥已经被举报了。我告诉你们,这事要是报警,正阳你什么事也会有。收钱的不是你,卖砖的也不是你,你只是在执行李举人庄厂长的决定,花钱买砖。 妈,不对啊,二哥事实上是参与了的。 参与了吗?你们还没学会用法治思维解决问题,法律讲究的是证据,正阳卖砖的证据在哪里?这事要是追究下来,那个什么二胜必定遭到重判,正阳最多就是个党纪处分。 几人听后顿时点头,对啊,只要二哥咬死不承认,谁又有证据证明二哥是贩卖了红砖的。晓阳道:“下午我就给李叔打电话。一定把那个什么二胜抓回来。” 二哥也长舒了一口气,夹了一个肉片,一下塞进了嘴里,狠狠地嚼了几口,那意思好似在嚼二胜一样。 阿姨挥了挥手,叹了口气道:“看问题要从里往外一层一层的看,这件事至少分三个层面,现在你们还是没懂啊,这事不能报警。” 大家一下又将目光看向了阿姨,阿姨道:“第一个层面要考虑影响。这事确实不能报警,除了秀霞,你们四个都是吃公家饭的,吃了公家的饭,肚量怎么能这么小,朝阳,正阳,你们两兄弟可是李举人庄出来的,要是把一个人送到监狱去坐个八九年,你们就是和那个有纲家里结下了血海深仇。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朝阳,你下午去找老李,让老李去找那个什么有纲,给他分析利弊就是了。这个有纲是个聪明人,老李一去他就懂了。” 晓阳道:“妈,这可不行,太便宜他们了,得了好处还告状,我们怎么能被他们拿捏。” 阿姨看着我们,摇了摇头道,这第二个层面要分析利益得失,我看这事不是有纲干的。现在你们是硬赶着往别人套里钻啊。那个什么有纲干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他能不懂?闹到最后说好听的叫两败俱伤,说难听的叫以卵击石。他有纲最多也就是想拿倒买倒卖钱的事来和你们谈一谈换届的事。以这个为交换,让他儿子进村两委班子,这个也就是香梅那个提议。一个人精,怎么会傻到和乡长、县长过不去,怎么会傻到举报正阳搭上自己的儿子。 听到阿姨这么分析,我们一圈人都张大了嘴。 晓阳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妈,你的意思是背后还有人” 阿姨笑道:这就是第三个层面,我看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比较合适。你们想想,砖厂是大家合伙的,这么多砖被卖了,运输的,砖厂的合伙人能不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就清晰了,二胜和正阳贩卖红砖想着挣钱,这事应该是被有纲知道了,你们把二胜从村两委的候选人里面给卡了。有纲就想着拿正阳参与倒卖红砖的事来让朝阳低头,让什么大胜也好,二胜也罢进入村班子。有纲的想法仅此而已。但是这事被村里其他人知道了,人家就想把事情搞大,借咱们的手,把什么有纲家里进班子的路彻底堵住,只是会搭上正阳,就这而已。 听完之后,我们几人都点了头,都是一脸的大彻大悟。 晓阳嘴里咬着筷子,道:“妈,一个农村的村干部,有你说得这么复杂,我看都快赶上谍战电影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阿姨看了看正阳,又道:“正阳以后不许再干这么没脑子的事。朝阳,正阳的处分,你们回去商量,这个短你们不能护。正阳刚毕业就成为领导干部,我是不赞同这种做法的,这违背了干部成长的规律,正阳,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你要坦诚地接受。” 二哥道:“阿姨,我懂了,我回去主动写辞职报告。” 阿姨点了点头,道:“王阳明说,人须在事上磨,方立得住,你们能遇到这些事,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强者,懂得示弱;弱者,才喜欢逞强,咱们家要夹起尾巴做人。不要动不动就去收拾这个收拾那个,也不要想不开自寻短见。遇到事,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能有多大个事,是不是。这件事,你们也不要追究谁去举报的,先把自己的问题查清楚说明白,这样就算将来谁去告,只要自己坐得端行得正,他告又如何那?” 吃了饭,我就去找了李叔,二哥和芳芳两人就先回了家。县委大院里正在开县处级干部工作会,就到了程国涛的办公室,邓叔叔开会的时候,程国涛是有时间可以处理一些公文。见我进来,程国涛忙泡了茶。 李乡长,今天开干部大会,新来了两位常委,之前周书记走的时候,干部调动都停了,现在又启动了。 既然是开干部大会,也就是说马上就要揭晓,不存在工作上的秘密。 我问道:“没听说要提拔县里的干部呀?” 都是地区下来的,一个是省报记者站的副站长,在咱们这里担任宣传部部长,现在的部长去了地区教育局当副局长去了。另外一个是从临县过来的,来当统战部部长。 嗯?省报记者站,是不是叫白鸽? 程国涛摸了摸头,道:“我还没看到文件,也没参会,不知道。但听他们说是个美女”。闲聊了会,就听到楼下大院里熙熙攘攘地在说话,起身一看,就看到了邓叔叔一行人来给地区的干部送别,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十分眼熟,确定了一下,就是白鸽。没想到当初还在安平采访的记者站副站长,成了我们县的宣传部部长。 程国涛一指,道:“就是她,说是只是挂职。李乡长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白鸽?” 对,就是,看来以后要称白常委了。 程国涛笑道:“领导就是领导,路子广,地区记者站的领导都能认识。” 我看着程国涛笑了笑,没有解释,毕竟给人保持一种神秘感,让人摸不清楚自己的底,是领导的惯用手法,事实上,所谓的关系也许只不过是一个点头之交,又或者只是听说过名字而已。 地区领导的车走了,邓叔叔与几人又交流了几句,在大家的簇拥之下,一行人就上了楼。这次来,我只是找李叔,说的事又算是家事,就不打算与邓叔叔碰面,就算准了时间直接去了李叔的办公室。 李叔喜欢将衣服披在肩上,看我进来,道:“又遇到啥事了?你二叔我问了,马上放出来了。” 我笑着道:“李叔,有这个事,你还得帮忙。” 办公室的暖气温度高,穿不了厚衣服,李叔站在凳子前,两个肩膀一抖,这大衣就掉在了座位上。说,啥事? 我又将二哥的事来龙去脉、因果关系和阿姨的分析判断说了一遍。 李叔道:“这个有纲,还想着搞世袭制啊,朝阳你们一个小小的村咋搞得这么复杂,这是谁孙子兵法看多了吧。还有,你小子家里的事也太杂了吧,咋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能跟你扯上关系。下午我还有个会,你五点来接我,你把老张也叫上,我看他有纲,这是要上天。” 除了办公室,又约了张叔,张叔又臭骂一顿有纲和二哥,五点钟的时候,一行三人,准时到了李举人庄。 车停在纲叔家的门口。 李叔披着那身警服,晃晃悠悠格外扎眼地就进了有纲叔的家。 我坐在车上,看到前面是道金婶子正好出门,看着张叔李叔下了车,悄悄地吐了一口口水,眼神之中满是对腐败分子的不屑。 哎,我的张哥,李哥,你们两位大仙咋来了。 看着狺狺狂吠的狼狗,李叔道:“咋来了,馋你家的狗肉了。”说着就指了指狗,倒也奇怪,这狗好像听懂一般,发出了一阵悲鸣。 有纲叔道:“杀、杀,这畜生能进了咱张哥和李哥的肚子,也是它的造化。” 虽然李叔和张叔的年龄都比有纲叔小,但有纲叔还是一口一个张哥李哥。 张叔戴上了自己的眼镜片子,道:“有纲啊,你这狗伙食开得真不错,你看里面的骨头,比老李的大腿都粗。” 有纲尴尬一笑,掏出了烟,正在这个时候,正房的门开了。 我看到之后,大喊一声,我擦…… 第132章 妥协是最大的成熟 下午的时候,为了二哥的事,我和县委办的主任张庆合、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就到了李举人庄有纲叔的家里。 有纲叔的家里喂着一条大狼狗,这狼狗耳朵直立、发毛浓密、大冬天耷拉着舌头,和村里普通的土狗红色的舌头不同,这狗的舌头红得发黑,流着大串大串的口水,小手臂粗的铁链将狗窝旁边的黄土磨的发亮。狗盆子里的骨头被啃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的肉渣。在这个平常人家刚解决温饱的年代,能养得起这狗,也是一种实力。 平日里这狗也是骄横惯了,半个村子都能听到这狗吠之鸣,如今看到了有纲叔弯着腰赔着笑,晚上又要吃狗肉,这狼狗也识趣地夹起了尾巴钻进了狗窝里。我心里暗道:“妈的,这狗真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狗都知道,家里这是来了县级干部,要夹起尾巴做狗。” 几人正拿狗打诨,正房堂屋的门开了,搭眼一瞧,我擦,这戴个狗皮帽子的不是二胜还是谁。 二胜的狗皮帽子并不是那么合适,戴在头上有一种喜感。二胜手里拿着一包烟,主动抖了出来,张叔李叔在安平任职的时候,可以说每个村支书的家里都去过几次,对于二胜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是知道是有纲家的孩子。 李叔耸了耸肩膀,双手叉腰,没有去接二胜递过来的烟。冷蔑道:“有钢,这是你家老几?” 有钢道:“二胜,还不给你张大爷李大爷还有你三哥敬烟”。 李叔这才正眼看了二胜一眼,接过了烟,道:红塔山,小伙子这是发了财啊。 二胜笑道:“平时舍不得抽,这不是几位领导来才舍得拿出来”。 只要看到了二胜的人,我的心里就踏实了不少,人回来了就不怕钱跑了,只要退了钱,性质就不再那么严重。 有纲叔轻哼了一声,二胜马上闭了嘴。 张叔抽了一口,道:“有纲啊,咋半年多不见,长了这么多白头发。” 村里的事情多啊,别在外面站着,去屋里说话。老二,杀狗! 二胜为难地看了看有纲,道:“爹,真杀啊,这可是你从县城花钱买的狗”。 什么买不买的,今天只要你大爷高兴,杀个狗没啥大不了的。 张叔看了看天,道,算了算了,这狗有个铁链,又干不了啥伤天害理的事,看家护院也好,老李,你也别馋狗肉了,今天朝阳说了,老葛家羊肉馆子,朝阳请客。 李叔笑道,咱张常委做了指示,就留他一条狗命,有纲,这狗你得看好,你看不好可就归咱老李了。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老腰。 有纲叔笑道,今天晚上我来安排,走,咱们去喝羊汤。 老葛家的羊肉汤馆子,乡人大主席葛从军已经在等候,包间已经准备妥当,知道张叔和李叔要来,葛从军让自己的堂哥,羊肉汤馆子的老板葛从伍亲自掌勺,如今的老葛家羊肉汤馆子是大集上最大的馆子,除了羊肉汤汤鲜味之外,人大主席老葛在乡里也没少照顾堂哥家的生意,如今老葛家的二代里面,就有两个人专门接过了这生意,一个负责炒菜,一个负责熬汤,如今老葛家的一个儿媳妇,也学会了打烧饼的手艺。葛从伍亲自下厨,爆炒羊杂、大葱羊肉、铁锅羊头外加几个小菜都是有滋有味。 老葛和我算是主人,今天的局虽然是为我办事,但还是请老葛坐了主位,每逢吃饭必有理由,今天明面上的理由则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但事实上则是说二胜退钱的事。 都是老熟人,喝酒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几杯酒下肚,吃着羊肉,顿时身上暖和了不少。 李叔酒量一般,一喝酒就兴奋,就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这次县供销社主任被抓的事,自然又讲了赵爱民主动退款现在已经是地区供销社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本来费了大力想着解决一个计委的主任,没承想歪打正着解决了副县级,有纲,我手里可有线索,说你家老二参与了贩卖红砖,说完就看着有纲叔。 羊肉油腻,几颗花生米下肚,顿时让人口中留香。有纲心里明镜一般,看李叔说的事是话中有话,也不慌张,左手的小手臂压在桌子上,右手慢慢地夹了两颗花生米,不紧不慢,津津有味,在有纲叔看来,毕竟这个时候的二胜和正阳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今天这局不就是委曲求全皆大欢喜,大胜二胜必有一人进李举人庄村班子。 端起了茶杯,有纲的喉结蠕动了几下,小半杯茶水也就进了肚。见有纲喝茶,大家也端起了茶杯,润润嗓子。茶壶就在有纲叔跟前,但有纲叔并未起身添水。 我心里暗道,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果然不愧是农村政治家。 又夹了一颗花生米,有纲慢慢地说道:“倒卖红砖的事我知道,朝阳,你也别生气,这事确实是正阳和二胜做得不对,虽然你二哥吃上了公家饭,但是从根上讲,咱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土坷垃里刨食的农家汉子,信用社又给了这么多的贷款,买了砖,转手一卖就是钱。换谁也很难挡得住这诱惑。朝阳,你是安平的父母官,也是李举人庄走出来的好后生,我那怎么说现在还是村里的支书,今天我就提个酒,走个后门,你二哥和二胜的事,你多费费心,要处理就处理你二胜兄弟,毕竟你二哥考了这么多年,才端上了铁饭碗,不能因为这事把饭碗砸了。” 老葛听闻忙低下了头,专心吃起了花生米,当作没听见,毕竟今天他只是来陪个酒,安平大集和李举人庄算是庄挨着庄,自己退休不远,何必去掺和我们两家之间的事,又何况,有纲在十里八村都算得上是豪强大族。 李叔一只眼眯着一只眼睁着,斜看了一眼有纲叔,道:“有纲啊,你觉得咋处理比较好。” 有纲道:“这事我看不复杂嘛,当初他们买砖价格都是说好了的,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这事啊二胜就扛下来,二胜也是党员,我们村支部,给他一个处分。” 此话一出,张叔马上笑了,道:“有纲啊,拿四五万块钱,换一个处分,这恐怕说不过去吧。” 那还咋办,总不能让我正阳侄子把饭碗丢了吧,朝阳,你要当清官大义灭亲,我都不答应,二胜肯定要给正阳把这事扛了,五尺高的汉子,这点事都顶不住,回家我再打他一顿。 我心里暗道,看来有纲叔的意思,是把二哥和二胜硬生生地绑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这个时候,宁愿让二胜为二哥顶包,也要保全二哥,如果没有阿姨之前的分析,我估计自己的眼泪都要感动地流下来。 张叔道:“也不能让二胜这孩子白白地受这么大的委屈。有纲啊,今天没外人,你有啥要求,就提出来。” 有纲叔摸了一把脸,似乎像四川的变脸一般,脸色就沉重了起来,道:我能有啥要求,没啥要求,如果要说要求,也算不上,就是有这么一桩心事,李举人庄李王张刘四姓的爷们,都看得起我,这些年啊,一直让我问着村里的事,但是年龄大了,有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家的大胜,平时是村里的电工,人缘不错,我也问了村里干部的意见,大家对大胜还是很认同。如果可以,还是请乡里考虑。话一说完,就自顾自地吃起了花生米。 看来,有纲还是会错了意,认为今天这个局,就是我请李叔和张叔出面,来让二胜把事扛下来,然后作为交换,由大胜接班。但事实上,今天的局,只是让有纲把二胜找回来,让二胜把钱退了。如今二胜已经在家,如果有纲和张叔李叔没有交情,已经可以通知派出所拿人了。 李叔喝的眼睛已经泛了红,道:有纲,你为啥说李正阳参与了贩卖红砖? 有纲叔没想到李叔会问出这种问题,尴尬一笑,道:“李局长啊,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正阳是砖厂的副厂长,又是会计,还是李举人庄砖窑厂的会计。” 这李叔很是淡定,把阿姨昨天的分析一一说了个清楚,又补充了一句,有纲,我们讲的是证据,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二胜一个人。 李叔说完,张叔补充道,有纲啊,现在这件事是被人举报到了省督导组,这件事的线索,已经到了安平,你以为我们哥几个找你喝酒吹牛那,是咱朝阳侄子,觉得你有纲平时很支持乡里工作,又是朝阳的长辈,才把老李我俩喊出来,给二胜一条活路。 但看旁边的老葛,手里的酒杯捏在了手里半天,张着嘴,都没喝下去。 李叔也不看有纲,端起杯子,直接对着桌子上有纲的杯子碰了一下,有纲叔拿起杯子,手有些抖,晃晃悠悠的,这一杯酒洒出来不少。 李叔道:“有纲,咋了,只顾喝酒忘了张嘴啦?” 有纲叔不愧是常年在酒场上泡着的人,忙拿起面前的茶水壶,起身倒了一圈的茶水,呵呵一笑,略显尴尬地弯着腰笑道:“哎,老了、老了,你看,你看,朝阳,你二胜兄弟年轻气盛的,有些事办的不牢靠,今天正好张哥和李哥都在,老葛也做个见证,叔从来没有为难你和正阳的意思,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拿你们都当自家的孩子,要是二胜有些事做得不对,你既是咱安平的父母官,也是二胜的三哥,当叔的就舍下脸,给你二胜兄弟求个情,这事你要拉你二兄弟一把。” 张叔道:“有纲啊,要是咱朝阳没有这个心思,还吃这顿饭干啥。” 李叔手里拿着一根羊排,嘴上满是油星,像是野兽撕咬自己的手中猎物一般,咬下了不少的肉,一边吃一边说:“有纲,这事,你喊你家老二把钱退了就行了。咋说也是个党员,背个处分这身上就是有个污点,革命事业的接班人,还得靠他们”。说着就拿羊排指向了我。 有纲叔起了身,又主动喝了一圈酒,表态明天就去退钱。 张叔看着已经达到了目的,又十分自然地说道:“有纲啊,你喊大胜和二胜接班的事,朝阳认为不妥。” 有纲叔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神气,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说道:“对,对,不妥,不妥”。 说着,张叔就给我递了一个眼神。 我起了身,端着酒杯,主动走向前,道:“有纲叔啊,您别介意,我认为大胜和二胜不妥,乡党委没有通过二胜的候选人,主要是考虑,李举人庄有比大胜和二胜更适合担任支部书记的同志。” 有纲道:“对对,比他俩强的人多得多,随便换个人都可以”。 我把手放在纲叔的肩膀上,道:“有纲叔,不是换谁都可以,是现在看来,换谁都不可以,下午的时候,我已经和香梅书记沟通,李举人庄还是由您老人家继续担任支部书记才是最合适的。大胜和二胜,包括向波,还需要您多带一带”。 有纲叔听完,立马抬起了头,一副疑惑的表情道:“朝阳,你,你真是这么看叔的”。 叔,这不是我个人的看法,这是乡党委的意见。 有纲叔眼睛里,眼泪已经在打转,拿起了桌上的高粱红,倒了满满一碗……。 第二天一早,有纲带着二胜就去了滩区退钱,两天时间就将所有的钱全部退完。退了钱的有纲叔带着二胜到乡大院里负荆请罪,吴香梅把二胜支开,又对着有纲叔一顿猛批。向建民的报告也就着手开始写了。涉及我家的二哥,向建民写得很仔细,中间来来回回写了几次,总算是定了稿,乡里开党政联席会,就把这篇稿件审核通过,同意上报。 一共两份报告,一份是安平乡关于煤球厂哄抬物价线索的核实报告,一份是安平乡关于安平砖窑厂倒买倒卖线索的核实报告。这第一份报告只有两页纸,就是因为原煤进价上涨,造成了煤球价格的上涨,目前采取的措施就是煤球厂主动承担起集体企业社会责任,主动承担损失降低煤球价格,确保广大群众在北风凛冽的寒冬中感受到党和政府带来的温暖。 第二份的报告长达四页,接到线索后,安平乡党委政府立刻成立专案组,迅速核实相关问题线索,经调查,省督导组移交的问题线索基本属实。现已查明,安平乡李举人庄砖窑厂李二胜利用建设李举人庄砖窑厂的契机,贩卖了大批红砖,获利四万七千六百余元,获利资金作为李举人庄砖窑厂的建设资金。在党委政府的强大感召下,按照省政府关于降低物价,稳定经济秩序的通知精神,李二胜已经将非法获利全额返还。鉴于李二胜能知错、认错、悔错,改错,积极主动消除影响,经安平乡整治物价领导小组研究,决定不追究李二胜的法律责任,建议由李举人庄砖窑厂免去其负责人职务。其他人员处理情况。负有管理责任的安平乡砖窑厂厂长贾朝贤向安平乡党委政府做出深刻检讨,负有直接管理责任的副厂长李正阳已主动辞职,经安平乡党委研究,决定调离原工作岗位。 晓阳本来还对让有纲继续担任村支书颇有微词,但妥协才是人生常态,懂得让步,才是一个人最为成熟的表现。 工作报告交上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二哥也从砖厂,调到了安平乡高粱红酒厂市场部,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销售人员。现在,赵爱民已经是地区供销社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曾经的文静是吴香梅的下属,而如今吴香梅的爱人又成了文静父亲的下属,自从高粱红牵扯到地区供销社哄抬物价的事件之中,建设高粱红自己的销售体系就成了安平乡最为紧要的大事。 最后为了保险起见,制定了两条腿走路的策略,一是继续维持供销社的销售体系,二是安平高粱红酒厂的市场人员可以自销,但供销体系和市场体系价格要保持一致。按说以前这种协议是不可能达成的,但是现在赵爱民在供销社负责,很多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安平的事告一段落,但是因为扫地的事,城关镇和建设局、财政局、爱卫会都打起了肚皮官司。 财政局的办公室主任陈文波被马叔批了一个狗血淋头。 你他妈一个堂堂的财政局的办公室主任,连一个扫地的事都搞不定,以后出门别说你是财政局的。 陈主任委屈地道:“马局,城关镇那帮子土匪是故意的,就是因为他们想要环卫所的预算,这事,他们不是第一次了。您知道,预算科那边根本没有这笔钱,那群土匪不讲理,我都找了韦镇长几次了”。 什么韦镇长,副镇长。 是是是,现在家属院的垃圾还好,咱们局里面食堂的垃圾都快放不下了。 马叔骂骂咧咧地拿起了电话。 岂露今天满月,邓叔叔中午也来到了县医院的家属院,马叔的电话就打到了家里,作为财政局的局长,财政局家属院的卫生却得不到及时清理,马叔不好去责备友福,毕竟友福是副县长,官大一级。而马叔曾经是安平的书记,又到了政府办当主任,现在又是财政局的局长,明知道韦勇在主持工作,但马叔并未联系韦勇,毕竟马叔官大一级。兵对兵,将对将,体制内向来讲究一个身份对等。 晓阳嘛?我是你马叔,晓阳啊,不是当叔的批评你,你们那个老韦有些太过分了,你给那个韦勇说,喊他下午五点前,把财政局家属院和食堂的垃圾给我运走。 邓叔叔正逗着孩子,电话的声音很大,邓叔叔听得一清二楚,但好似没听到一般。 晓阳看了看邓叔叔,悄声问道:“马叔啊,啥事还让您老人家动了肝火,您老人家消消气,我先喊人把垃圾清了”。 对嘛,这才是工作的态度。老韦说是环卫所的保障资金没有到位,晓阳啊,今年财政没这笔预算,出钱就是违规的,你这样,你们城关镇先把这笔钱付了,不能欠人家工资,等到明年,你们造计划做预算,到时候这个问题就解决了,不能动不动就搞罢工那一套,我说明白没有。 马叔啊,您做了指示,我马上落实,我喊洪平镇长马上去给您做检讨。 检讨就不必了,你给同志们讲清楚,按程序办事,马叔不就是吃了不讲程序的亏,记下没。 晓阳笑道,记下了记下了。换做旁人,断不敢和晓阳这样的说话,但是安平的马叔,论资历是财政局长,论履历是我和晓阳曾经的顶头上司,对我和晓阳都是多有照顾。 电话挂断,陈少波一面媚笑地给马叔竖着大拇指。 马局,您老人家出马,你看把晓阳镇长吓的。 马叔随手把桌子上的文件丢了过来,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道:“以后记住,财政局,就是要给我硬起来。” 是是是,向马局学习,硬起来,硬起来。 晓阳挂断了电话,马上给韦勇打了电话,道:“洪平,这样,下午四点,你带人去把财政局的垃圾清了,还有家属院,顺便去趟马局长办公室做个检讨,怎么说不用我交吧”。 恩,晓阳镇长放心,一定办妥。预算的事定了? 定了,明年走预算。 今年的钱咋办? 晓阳看了一眼邓叔叔,悄声道,找老杨,喊地毯公司支持,反正地毯公司是咱们代管的县属企业,他们呢有办法。 好嘞,说罢又挂断了电话。 邓叔叔前因后果都听得清楚,但如同没听到一般,晓阳笑着拿着向建民编印的三期《安平参考》。 道:“爸,这个资料就是向建民编印的,您看看”。 邓叔叔瞄了一眼,轻声说道:“放桌子上吧”。 您不看看? 恩,能编出来这么厚重资料的同志,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不用看也知道是合适的。这人和张洪平比哪个更有优势呀? 爸,洪平镇长为人正直,待人真诚,经验丰富、工作踏实,又是部队过来的干部,素质过硬。而向建民是跟着李叔锻炼,思路开阔、精神干练,特别是文字功底比较扎实。 邓叔叔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把资料放包里。”邓叔叔还是没忍住,问道:“你马叔刚才发什么火”。 没有发火,只是环卫所的工资一直没有落实,我们想找县里要钱。 财政没钱你们就停了人家的垃圾清运啊。得亏是老马是当着面批评你,换个人背地里就要说你们了。我看这样,你们以正式文件报个签报上来,从机动经费里解决就是了,没必要动地毯厂的盘子。 晓阳接过了小岂露,小岂露的眼神乌黑发亮,好奇地看着一切。 晓阳抓着岂露的手,笑道,谢谢姥爷,谢谢姥爷。 而在地委的办公室里,从北京返回的刘乾坤正在钟毅办公室里汇报着工作。这次去北京,刘乾坤参加了七八场会议,先有部委领导分片组织召开的华东七省市经济分析会,又有研究院召开的乡镇企业发展研究会,还有中央分管领导组织召开的降低物价、稳定经济秩序座谈会,最后才是这次会议的主题,经济形势座谈会。 钟毅笑道:“乾坤啊,你到北京开了这些天的会,表扬你的电话是从北京直接打到了地区,怀义同志、道方同志对你都很认可啊。” 钟书记,全凭这些年您教导有方,乾坤才学得一二,就在会上班门弄斧了,惭愧,惭愧。 作为地委书记,钟毅每天听到的就是下属的赞美之词,但好在钟毅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 钟毅笑道,乾坤啊,成绩是属于你,属于平安县八十九万干部群众的。我的成绩就是把你用好,让你发挥更大的作用。你这次去,带回来的信号非常重要,现在有一些声音,质疑改革,怀疑改革,这是很危险的,还记得当年周书记刚来不久,我还在曹河当县长,那个时候大家连饭都吃不饱,周书记来到了黄河滩区,就问我们,咱们的群众一天天地在庄稼地里劳动,还吃不饱饭,问题出在哪里?咱们的群众忙活一年,过年的时候,一家人还吃不上一顿饺子,这能行?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开会,开到了凌晨两点,从村、乡、县,大家都讨论,最后周书记一拍桌子直接说,必须改革,不改革没有活路,既然别人可以分产到户,咱们为什么不行,出了问题杀我的头。就这样,顶着上下的压力,全地区所有的县包产到户,三年时间,地区就从吃国家的粮食到给国家交粮食,咱们靠着十分之一的土地,贡献了全省六分之一的粮食,乾坤啊,这才是有担当的好干部。 周书记讲,不论这个主义,那个主义,吃饱饭就是好的主义。现在咱们靠农业解决了温饱,但农业解决不了致富。组织考虑把你放到县长的位置上,你要知道,这副担子是重比千钧,你要是搞了贪污腐败、歪门邪道,辜负了咱八十九万父老乡亲,乾坤,丑话说在前头,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第133章 安平乡又走出一位干部 八九十年代,广大群众对富起来是没有概念的,如果非得对这个富加上一个定义,则是解决温饱后的小康社会,小康社会的标准是什么,有句俗语是四菜一汤,达到小康。 历史上、无论是汉唐雄风又或是康乾盛世,对于基层的黎民百姓来讲,都是多吃了几口饱饭,仅此而已。所以,刻在骨子里的奢华也只是吃得稍好一点,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或许整个中华民族,也就是从八十年代的时候,最普遍的劳苦大众,才真正逐步解决温饱问题。 这几年县里陆续分来了不少的大学生,晓阳、剑锋、文静算是一批,当年一同参加党校培训班的二十个人大多已经走上了领导岗位,而当年的培训班也被大家戏称为黄埔班,邓牧为的前秘书卢卫东、刘乾坤的秘书展志齐又是一批,也都是各单位的骨干。而程国涛和向建华是一批分过来的大学生算是第三批,我的二哥正阳算是第四批,年龄最大,职务却最低,又或者说是没有职务。分配到政府机关并不被人羡慕,那些分到运输公司、纺织公司和化肥厂的大学生,才是相亲市场上的抢手对象。 吴香梅的门虚掩着,我敲门而入。 香梅书记,您找我? 吴香梅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阳光透过窗户均匀地洒在办公桌上,桌面上的一面小圆镜子反射了一道光直射房顶,照亮了房顶上的一块瓦片。 给你看个文件。 接过文件一看,中共平安县委组织部文件,关于抽调向建民同志挂职锻炼的通知。安平乡党委,根据工作安排,按照地委组织部有关部署,决定抽调向建民同志赴地委办公室锻炼,为期半年。请按相关程序办理。 地委办公室? 吴香梅敲了敲桌子,道:“地区的权力中枢,直接服务地委班子的领导,朝阳,这向建民以前就是工业园区的办公室主任,如今成了地委领导,你能不知道。”说着双手交叉,托着自己的后脖颈,摇了摇头,放松了一下。 我笑了笑,道:“听说过一些,好像说钟书记在选有基层工作经历的秘书。” 吴香梅道,机会给了,半年时间,如果这半年向建民能把握机会让钟书记满意,等到五年过后钟书记退二线,这个向建民至少副处级。 万一钟书记卡着点到了副省级,这不得副厅级啊。 吴香梅笑了笑说,秘书时间上不自由,没啥直接的权力,但影响力不容小觑,怎么说呢,要吃上几年苦,当几年掌印太监。 掌印太监,听到这几个字,很不雅致,但符合秘书的特点。我看着吴香梅,已经比刚来乡镇的时候接地气不少,以前的吴香梅涂过口红,穿过旗袍,让干部群众都觉得不接地气。现在的吴香梅,不再去追求打扮,穿着一件毛纺的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红毛衣,虽然一眼看起来很高档但并不张扬,反而很是符合吴香梅这领导干部的气质。除了穿着打扮上的低调,吴香梅时不时也会说上几句粗口。 哎,天这么冷,你就不能关点门。 今天太阳好,梅姐,敞一敞。和女同志单独在一起,一定要开着门,这是李叔告诉我的铁律。 吴香梅瞥了我一眼,道:你脑子里那点想法,十分多余。明天我就要送向建民去组织部,今天晚上,你安排一下,在老地方摆几桌。毕竟向建民也是咱安平走出去的干部。 向建民带队挖河去了,今天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喊回来就是了。 行,今天晚上的范围? 二级班子全部参加,吴香梅稍作停顿,又道:“全体干部愿意来的都可以来,干群平等,别让大家说领导干部吃相难看。” 吴香梅兴致很高,作为乡党委书记,重点还是在管人上,而一个成功的领导干部,除了工作业绩之外,能出干部也是一种能力,更是给了基层干工作同志的一种希望。马军、张庆合担任书记的时候,孙友福、赵文静、邓晓阳、李尚武、肖仁都得到了提拔,就连退休不足两年的副书记王为民都去了化肥厂任党委书记,地毯厂的杨亮红也成了地毯总公司的一把手。虽然每个人的提拔都有各自的原因,但是时任的书记脸上肯定有光。 晚上的时候,分管党政办的副乡长蒋笑笑和芳两人忙乎着给大家安排桌椅,听闻向建民即将抽调到地委办工作,敏感的人已经意识到,向建民这次去,是有来无回。乡大院正式的干部只有四十多人,但今天老葛家羊肉汤馆子里坐了七八桌,除了祝贺向建民抽调地委办之外,在这个大家肚子里油水都不多的年代,大家都不好说的原因是今天是吃公款,可以敞开肚皮。 算着时间,吴香梅老葛和向建民我们四人在办公室说了些客套话,就到了老葛家的羊肉汤馆子。老葛的堂哥葛从伍带着一个满是油的发光的蓝粗布围裙正在指挥几个晚辈。老葛腰一弯,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今天为了热闹,一向喜欢包间的大院干部们坐在了大堂,其他几桌散客则到了包间。 众人落定,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杯。之前高粱红酒是坛装的时候,安平大大小小的酒局,多数都是以粗瓷大碗来喝酒,而到如今,高梁红酒由坛装变成了瓶装,而大大小小的酒局上,这粗瓷大碗也就变成了玻璃杯。后来,来高粱红酒厂考察的人越来越多,安平乡的应酬也越来越频繁,不得已的时候,我和吴香梅要分别接待来考察调研的客商。对于喝酒,我向来不胆怯,但是吴香梅确实从内心里厌恶,为此,吴香梅做了决定,乡里给几家相比之下像模像样的饭馆都打了招呼,只有她参加的局,一律全部上一二钱酒的小酒杯。 看大家都已经准备妥当,等着开席,吴香梅两个手指,捏着小酒杯,道,同志们,今天我先提三杯酒,表达三层意思。这第一,祝贺咱们的建民乡长这次到地委办工作,建民同志能到地委工作,这是咱们安平干部的集体荣誉,来,这第一杯,咱们祝贺建民乡长。 一杯浅酒下肚,醇厚回甘的高粱酒似乎从胃里升腾而起一股子热气,透过喉咙又到了嘴里,整个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被唤醒了。 稍作不久,吴香梅又起身笑道:同志们,转眼就到了腊月,各项工作都已经到了收尾攻坚的阶段,马上县里的各项年底考核就要到了,请咱们各部门负责同志扛起责任,利用最后一个多月的时间赶上进度,谁要是拖了乡里后腿,给咱安平丢了脸,让咱建民同志在地区脸上无光,可是要打板子的,说着就笑着扫了大家一眼,目光还是落在了计生办主任吴姐身上。 这杯酒,让大家有了些许的压力,不过也是常规操作,毕竟年底考核,每项工作都要发通报,排名垫底毕竟不光彩。 两杯酒下肚,气氛已经热烈了起来,虽然没有大口喝酒的畅快淋漓,但是大口吃肉还是保证了的。 高春梅看着大家吃香的喝辣的,心中泛起一丝波澜,如今安平的接待越来越多,吃喝越来越频繁,但是所有的吃喝用度,乡财政并无预算,都是分管的副乡长顾志远签个字,大小老板直接到高粱红酒厂来报销。 吴香梅看时间合适,就又起了身说道:“同志们,建民年纪轻轻,就到了地委,成为地委领导,以后来咱安平检查指导工作的时间就少了。大家要珍惜机会,和建民加深感情,第三层意思,且与少年饮美酒,往来射猎西山头。我提议,大家一起再敬咱建民乡长。 我听着吴香梅的三层意思,还印象中晓阳给我说的一句话,吴香梅当时在县委办当副主任的时候,不是花瓶。我心里想,之前的吴香梅,兴许是刚到乡镇工作,缺乏乡镇的工作经验,现如今已经适应了乡镇的节奏。 三杯酒喝完,就直接进入了自由发挥的阶段,企管站的高春梅带了头,直接拿了杯子走到了吴香梅跟前,道:“香梅书记,第一杯酒我敬您”。 吴香梅笑道,春梅,你敬我干什么,这应当先敬咱们建民乡长。” 高春梅道:“建民乡长是企管站的分管领导,我待会要敬,但是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咱们的高粱红在您的带领下,是已经超额完成了年初确定的百万斤的生产目标,香梅书记,这酒您要喝”。 吴香梅看高春梅把自己抬了这么高,也只有笑着喝了一杯酒。虽然是给向建民饯行,但是大家还是懂得最基本的规矩,第一杯香梅,第二杯与我,第三杯向建民,至于排名第二的人大主席老葛,早就换了大碗躲开找董远印几人拼酒去了。 吴香梅身为女将,又是领导,一杯酒喝了七八个人,大家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和吴香梅又主动走了一圈,这吴香梅喝得已经有些上了脸,两抹绯红挂在脸颊之上,一颦一笑还多了一丝的妩媚。 吴香梅手里拿着酒杯,看着向建民一杯又一杯而无醉意,就笑道,同志们,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家一定要照顾好咱地委领导。此话一出,顾志远直接换了大碗,要与向建民连干三碗。 那晚皎洁的月光下,向建民被大家抬着回了寝室。 第二天一早,我和吴香梅一起送了向建民去县委组织部,县委组织部满江部长看着向建民还是一身的酒气,倒也没有生气,毕竟这向建民是去给钟毅书记当秘书。 满江部长道:“建民同志啊,看来昨天安平的同志们很热情啊,我已经给地区组织部贾彬副部长约好,下午我把你送过去,现在还有些时间,你去洗洗澡,理理发”。 向建民多少有些尴尬,道,王部长,给你添麻烦了。 向建民出了门,王满江还是保持着那份标志性的微笑。 吴香梅道:“满江部长,我和朝阳乡长还有一项工作汇报,如今我们安平的班子还差四个人,一个副书记、一个乡纪委书记、一个副乡长,此外还差一个武装部长。如今工作千头万绪,明年我们要扩大红高粱酒厂,建设两座砖窑厂,急需发挥领导干部的引领作用,如今向建民又走了,我们恳请组织上考虑,将安平班子力量配齐配强。” 王满江是资深的组工干部,对县里干部情况了如指掌,掰着手指头道:现在缺干部的不止你们啊,如今是提倡干部年轻化,这几年咱们已经破格提拔了近一百名年轻干部进入领导岗位,但干部的选拔任用必须遵循程序,干部的成长也需要时间,现在确实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个方面大批的临界干部退了下来,但是那年轻干部又没有全面成长起来,你们缺四个副科级,你像滩区的老樊,现在还是一个人书记乡长一肩挑,你像县里的计委,连主持工作的副职都没有找到,还有外经委,也是缺一把手,还有咱们县委,政法委书记到现在也没有到任,这些情况我们已经向地区做了报告,五十八岁的副科全部下来,政策来得太急了。 听完了满江部长的解释,吴香梅道:“部长,我们安平的财政所长董远印,工作任劳任怨、成绩突出,又熟悉安平的情况,希望组织上能考虑重用”。 “董远印?没听说过,多大年龄,什么学历呀?” 四十四、初中学历。 满江部长有些为难地道:香梅同志啊,这个不好办啊,现在两个硬性条件,一个是年龄,一个是学历。原则上不再提拔初中学历的同志。 他可以考一个在职学历。 王满江转了转眼珠,略有所思,又道:“香梅啊,等到他拿到证,就已经四十六了,过了四十五,原则上也不考虑”。 吴香梅道:“部长,董远印这个同志工作能力确实突出,能不能这样,先上车再买票”。 王满江始终保持着微笑,道:“原则上是不行的,但是看在你们党委政府两位主官都来推荐,这样吧,你让他到部里来一趟,我让干部科的同志同他谈个话。但是那,你们别抱太大希望”。 吴香梅笑道,谢谢部长,给我们一个机会。 满江部长道:“香梅,我还有个事正好也要找你了……” 我一听这话,自是知道俩人有特别的工作,就非常的识趣起了身告辞,透过楼梯口的窗户,看到了李叔的警车也在,就直接到了楼下去找了李叔。 透过门缝,正看到李叔正在看文件,没有敲门,直接就进去了。 来了,这次公事还是私事? 咋,没事就不能看看我亲叔。 李叔摘下了老花镜,笑道:“你小子,周末把时间空出来,建民去地委工作,我约了学武和崔浩,让俩人在地区多关照一下建民这小子。” 叔啊,建民是去给钟书记当秘书,还需要照顾。 李叔起了身,递过来铁皮暖水壶,道,杯子茶叶在后面,自己倒。这建民我问了,刚开始去还不是跟着钟书记,要先在地委办的科室里面熟悉规则,建民这小子那有悟性,人也机灵,现在酒量那也将就,但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和你一样,办事情,还缺少那么点机灵劲,多找个人照应一下,免得再被弄回来。 这些缺点,我们都能改。 李叔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抹布,擦了一下桌子,淡淡地说道:“能改的叫缺点,不能改的叫弱点。但是那太机灵了也不好,油腔滑调的不够沉稳,也不行”。 李叔,你和钟书记关系也不一般,直接去找钟书记不就行了。 这事不好直接找钟书记,只有靠建民自己的努力,得到钟书记的认可。说着,李叔给我递了一个眼色,让我关上了门。悄声道:“现在县委机关很微妙啊,你和晓阳身份特殊,最近没事少来。” 咋啦,发生啥事了? 乾坤的县长任命出现了变故,干部会上,钟书记和齐专员两人意见没统一,暂时搁置了。 能出这种事?不是乾坤书记都已经去了首都汇报工作了吗? 哎,复杂,复杂。现在你邓大爷很为难,你和晓阳不只代表你们自己,还代表着你邓大爷,所以,楼上最近不要去,知道没? 我的亲叔,你不早说,我刚从楼上下来。 少去,不是不去。正常工作肯定该汇报汇报。明白没? 我摇了摇头,问道:“我邓大爷支持谁那?” 李叔看了看房顶,又看了地面,又看了看大院里旗杆上迎风招展的红旗,道:这事,现在你邓大爷说了不算,但是你邓大爷在,这里他就不会出乱子。明白了吧,地委机关,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建民这次去了,不一定就是平步青云。 李叔的茶叶不错,喝了会茶,又想起一事,道:“李叔,建设局的孙局长你熟不熟”。 熟啊,咋啦。 哎,这个孙局长是什么门路,怎么带人到我们的建筑公司搞什么安全检查,一个月就去两三次,伍建说,已经有些影响我们的工作秩序了。 李叔冷笑了一声,道:“这个人不简单啊,以前是建设局的审批科科长,早就让他去乡镇当领导,他不去,现在已经是建设局副局长了”。 人我倒是认识,只是不熟悉,他应该知道,六建司是工业园、安平和柳集几家的集体企业。 这样吧,改天我牵个线,大家一起加深一下印象。孙汉这个人和满江很熟识,和乾坤也认识,虽然是副局长,但是你佳艳婶子说,在局里面,现在说了算。 能有这本事?没人管? 管什么管,人家自己的局都没说啥,这就是人家的本事。 歪风邪气,歪风邪气。 哎,别乱说话,管好你们安平自己的事,我可听说,地区想着统一打造白酒产业,有一种说法,说要把你们高粱红酒和曹河大曲搞到一起去,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等空了你问问友福。 折腾了一天,总算办了两件正事,晓阳喂了奶,岂露睡得踏实。来不及休假,晓阳明天就要去上班,好在离得近,中午的时候可以回来喂奶。 俩人没事,自然聊到了工作,听闻我们推荐董远印,晓阳也不意外,对于董远印,晓阳的印象不错,虽然学历不高,但是实践经验丰富,四十四五岁的年龄加上学历确实有些尴尬。 我问道:“你说满江部长原则上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为什么还喊董远印到干部科去谈话”。 晓阳道:“你个笨蛋,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领导说原则上不可以,就是可以,原则上可以,就是不可以。” 是啊,规则就是人定的,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你看,有纲的事,不就是一个妥协。之前开会研究,说的是有纲年龄大了,结果找不到合适的人,又怕被更阴险的小人利用,最后不还是说他经验丰富,再干一届。 晓阳一把将手搭在我的脖子上,道:“呦,领导,你这思想上的进步挺快呀。都能透过现象认清事物的本质了”。 与凤凰齐飞,必非凡鸟;与骏马同行,定是骐骥,晓阳,和我待了这么久,你就是笨得像个猴,也该进化成人了吧。 晓阳道:“哎哟,领导,我要是个猴,你也是个猴,你看你这一身的毛,这是吃桃吃多了吧”。 看着晓阳贴近了我,许久没有研究基本国策的我顿时呼吸有些急促,心理上告诉我,为了晓阳,只有再忍一忍了,但生理上我忍不住问晓阳,可不可以研究一下基本国策。 晓阳听后,一脸娇羞,含情脉脉地道:“原则上,是不可以的”。 哎,猴急,熄灯…… 第二天一早,怎么也起不来床,但今天是晓阳上班的日子,阿姨要来带孩子,没办法,就起了床。 阿姨来了不久,我就将晓阳送到了城关镇。出门的时候,阿姨道:“戴上围巾”。 不戴,戴上之后又老又丑。 不行,外面有寒风,你现在刚坐完月子,着了凉会得月子病的。 晓阳无奈,只得戴上了一个黄色的围巾包裹在头上,不得不说,确实一个小小的头巾,就让晓阳像极了村里的姑娘。 晓阳下车,一把扯下了头巾。 哎,不行,阿姨说了,会得月子病。 那你就伺候月子。说着,一手拿着自己的手包,就上班去了。 到了安平刚刚烧了开水,吴姐就敲了门。 吴姐,有事? 吴姐不好意思地道:李大乡长,我来汇报工作。 吴姐,你还跟我客气,快坐。 吴姐向来是直来直去,道:“李大乡长,你知道,咱们计生办工作不好干,现在有文件搞排名,如果倒数第一,就要给计生办的人停发工资。计生办的几个人,大家对我的意见挺大的。 吴姐这么一说,我倒知道上级一直有这个文件,吴姐从党政办的副主任,到如今的计生办主任,看着是升了半级,看来工作压力不小。 吴姐道,现在倒是有翻盘的机会,朝阳啊,有群众举报,有七八个超生户都躲在了一个村里,但计生办的干部不敢去”。 有啥不敢去的,哪个村? 吴姐稍做犹豫,道:“你们村,李举人庄,李大乡长,你知道,十里八乡的都是亲戚,大家知道你是乡长,所以不少超生户就托关系到了你们村子里。朝阳啊,你们村现在成了法外之地。” 吴姐以前和我同在党政办,说话向来随意,我说道:“不,吴姐,你要这样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又看了一眼吴姐,道:“消息准确吗?六七个?” 应该是真的,计生办的几个人私下说,这事你知道,几个都是你的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朝阳啊,我建议,把李举人庄围了…… 第134章 县长的人选定了 我看着吴姐说得一本正经,我心里暗道,我哪里来的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父母二人兄弟姐妹都不多,但不排除同村同族的人打着我的旗号来逃避计生政策。 就道:“我的吴姐哎,我哪里来那么多七大姑八大姨,乡计生办的正常工作要正常开展,不要考虑这个姑那个姨的。但是那如果真的如你们掌握的情况,有六七个超生户,要注意方式方法”。 吴姐很是为难地道:朝阳,送建民喝酒的时候,吴书记说了,谁要是拖了乡里的后腿就要打板子,我本不想到你们村上去的,现在真是没了办法。也别管谁的七大姑八大姨的,有名单你看不看? 听到有超生户的名单,我的心里痒痒的,估计就是村里人投亲靠友的来到了我们村,觉得我是乡长,计生办的人不敢在我们村里造次。 名单这种小事你们自己掌握,我不看了。 那你要给我把派出所招呼过来,不然到时候我们进了村,被群众围住了,有公安的人在,大家不敢乱来。 李叔到了公安局以后,为了避免私自用警,就对各种出警的情形就做了规定,计生办处罚超生户不在出警的工作责任内。抓超生户这事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老卫本就不愿意管,这就有了正当不参与行动的理由。 吴姐又抱怨道,那个老卫,牛气哄哄的,上次我们在周家店,人都被揍了他的人过了两个小时才来。 我说道,这个好办,我可以协调,但是吴姐,饭要一口一口吃,你就是把乡大院的干部全部出动了,也不可能带六七个人回来。上次高庄的事你还有没有印象,差点酿成群体事件。 吴姐胸有成竹地道:“已经和有纲说好了,一户就给村里返十个点,这次有三户家里条件还将就,只要找到了人,他们没办法,就会交罚款,只要交了罚款,也算完成任务。朝阳,你知道的,姐是下不了那个狠心,不然的话,咱们这么大个乡,早就完成任务了”。 通过返还调动村干部的积极性,上级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你们按常规操作。 说完,吴姐就看着桌面上的电话。我笑了一下,拿起了电话,道:卫所长吗?我是李朝阳。哎,卫所客气了,是这样,计生办有个重点行动,需要你们派出所的支持啊。是,知道你很为难,需不需要我和李县长报告?明天晚上不行,后天晚上吧,好好。挂断电话,我看着吴姐,道:“都联系好了,你直接和老卫对接”。 吴姐笑道:“朝阳对姐最好了,对了,知道晓阳爱吃花生,我让你姐夫炒了几十斤,你把钥匙给我,我给你放车上。” 吴姐拿了钥匙,就往门口走,出了门,又探出头来,道:“哎,你有没有需要特殊照顾的,我们下午2点去,你要不要通风报信?” 哎,回来回来。 吴姐收了笑容,道,真的有需要特殊照顾的? 不是,这么大的事,我要给香梅书记报告一声。 吴姐道:“那我去招呼人,到时候我给芳芳主任说,要租两辆大集上的面包车。” 看着吴姐出去的背影,我摇了摇头,当初把吴姐安置到计生办,我内心来讲并不是很赞同,吴姐平时大大咧咧,心地善良,从工作的角度上来讲,并不适合在计生办这个需要当恶人的岗位上。吴姐看着升了官,但其实肩上的担子是越来越重。 到了吴香梅的办公室,董远印正好也在,作为土生土长的安平干部,董远印在财政所待了多年,历经马军、张庆合、吴香梅三任书记,算上我又是三任乡长,学历又不高,可见董远印此人为人处事都十分精明。 见我进来,董远印就起了身准备告退,吴香梅道:“朝阳来了正好,董所一早就去了干部科,干部科的左科长与董所谈了十分钟,算是例行公事,我看要进步还是有一定的难度。朝阳,你方不方便出个面,再给远印想想办法,让咱领导加深一下远印的印象。” 吴香梅当着董远印的面这样说,就让我有些不好办了,如果为董远印的事去活动,这事是落实吴香梅的指示,如果岿然不动,势必董远印觉得我这个人不帮忙。 董远印坐在那里,一脸的尬笑,我说道。香梅书记、董所,其实咱们现在有一个平台,之前向建民写的安平参考,现在比较成熟了,我看董所可以在文章上动动脑筋,我们可以通过委办和府办,将下一期的资料送给领导们,先增加印象,如果条件成熟,我把资料拿给邓叔叔。 吴香梅想了想,倒也认同,笑道:朝阳在咱安平,邓书记非常关注咱们安平的动态。满江部长说,钟书记之所以看重向建民,和咱们每期的资料离不开。远印啊,咱朝阳乡长给了你一条出路。向建民在乡中找了一个老师,现在在全职负责,朝阳你在部队就搞过宣传,这事你看从哪几个方面动笔才有可能引起领导注意。 是啊,领导每天这么忙,要从哪些方面来入手呢?邓叔叔接任县委书记之后,没有喊什么新口号新主张,县里就一个目标,那就是建设工业强县。 财政和工业密不可分,但是怎么让财政和工业产生联系,想着想着,砖厂的事就跃入脑海。 董所,这个路子你可以试一试,为了支持个体经济和民营经济,安平乡主动担当,为民营个体担保贷款,但是为了风险可控,由乡财政所作为资金的使用和监管方,根据项目的进度有序使用资金,让整个项目的风险可控,在这次降低物价、稳定经济秩序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吴香梅和董远印俩人都认真聆听,吴香梅还拿着笔记了记,待我说完,吴香梅直接从笔记本上撕下了一张纸,道:“董所,你就按照朝阳这个思路写,我看如果写得好,我们也可以将这篇文章发到地区日报上去”。 董远印双手接过纸条,红色的钢笔字行云流水、流畅自然,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董远印是初中毕业,工作是干得不少,但是如果写理论性的文章,特别是能引起县委领导注意的文章,就有些为难了。道:香梅书记,朝阳乡长,你们让我干活可以,但是让我写东西,这是赶鸭子上架了。 哎,我为啥给你写个提纲?你大大小小也是个财神爷,乡里这么多分来的大学生,还用我们教你。 董远印马上起了身,载笑载言地道:“两位领导,两位领导感谢了感谢了”。 董远印笑着出了门,吴香梅捋了捋头发,道:“朝阳,今天接到通知,红旗县长友福县长要到安平来调研高粱红酒厂改扩建的事,我刚刚问了董远印,今年咱们乡里能过个富余年,除了高粱红酒大规模量产,这次物价上涨,乡里也实实在在地得到了实惠。从九月份到现在,收入多了两成,对于明年的酒厂改扩建,压力就小了很多。” 是啊,不只是高粱红酒厂,建筑公司今年应该也能实现盈利。 建筑公司肯定盈利,只是建筑公司现在的驻地在县城,咱们平常管理的不多,挣多挣少是一笔糊涂账,伍建是咱们乡里聘请的干部,就要接受咱们乡里的监督,只是咱们纪委书记迟迟没有到位,这一块的监督实际上是一片空白,看来还要去找施伟强书记,抓紧给我们配过来。 吴香梅这话,像是给我说,又像是在给自己说,自从方建勇被调查之后,我总感觉吴香梅的变化很大。 哎,朝阳,你找我啥事? 我将计生办到李举人庄的事做了介绍。 六七个超生户,朝阳,这事开不得玩笑,这事涉及社会稳定,通知派出所是对的,我看这样,咱们也一起过去看看。 我有些为难地道:梅姐,我们村我就不去了吧,到时候万一遇到熟人,我是站在那边,这事不好办啊。 没事,你去了不下车,真要是抓四五个,万一局势失控,有你在,我放心。你顺便把老葛也喊上,这老头也是熟人熟面的,你俩都在,局面能够得到控制。 下午的时候,派出所的警车在前面,老卫亲自带着三四个公安打头阵,我和吴香梅老葛在后面,中间是四辆面包车,浩浩荡荡地到李举人庄进发。后面还跟着一辆货车,那个意思就是要么交人,要么交钱,要么就搬粮食。 蒋笑笑分管了计生办,平时因为考核的事,也没少挨批,虽然是从乡镇提拔起来的,但是蒋笑笑本身也是县城出身,在乡镇之前干的也是党政办的工作,但是现在乡里配备的干部不够,也只有她分管党政办和计生办。坐在面包车副驾驶上面,蒋笑笑心里怦怦地直跳,虽然分管了计生办,但是跟着出任务还是第一次。四辆面包车上,都有带队的领导。相比于蒋笑笑,顾志远则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到了村里,老卫的人分别挤上了四辆面包,按照分工,四辆面包车分别朝着四家人家驶去,我开着车和吴香梅跟着蒋笑笑一组,也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今天的风很大,大街上没有什么人,这户人家我非常熟悉,户主刘占豪,比我小两岁,已经有了两个闺女,看来是想要儿子。说起来倒也理解,刘姓在村里只有十几户人家,人单势孤,在村里也没有什么话语权,村两委班子里也没有刘姓的人当家。 但占豪媳妇一直在织地毯,平日里庄稼地里也是一个好把式,现在在建筑公司里也跟着学了建筑,好日子眼看也要来了,但肯定想着两个闺女以后受欺负,躲着藏着还是要生第三胎,这第三天的罚款可不少,算下来要三千块钱,这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讲,要借半个村。 车停了下来,就看到占豪的家门紧锁,这是超生户家里的常规操作,无论家里有没有人,这门是随手要锁的,就是告诉计生办的人,这家根本没人。 蒋笑笑和大家下了车,有人已经拿了一根钢筋,伸进了锁里,我和吴香梅坐在车上,都未下车。 吴香梅疑惑地道,这是直接要撬锁? 不撬锁怎么找人。 在公安同志的见证下,没有丝毫的意外,锁就被撬开了,小小的面包车里坐了近十个人,大门一看,大家就一哄而入,吴香梅看着蒋笑笑道,这蒋副乡长干工作没有身先士卒的精神可不行。 不多会就听见里面妇女大吵大叫起来,吴香梅往前挪了挪车,透过大门,正看到占豪的媳妇和几人一边哭一边抓扯了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哇哇大哭。 天冷农闲,街上没人可是家里有人,不多会就看到熟悉的几个乡亲围拢了过来,计生办的驾驶员谢白山和派出所的公安卢东震两个人守在门口,不让大家靠近。不多会就看到两个一个老头一个老大娘两人匆匆而来,这是刘占豪的父亲刘老汉和母亲刘家大娘。 俩人来到门口,就一阵好话,谢白山很有经验,知道计生办的政策就是要钱不要命,有钱才有好处,就给了鲁东震一个眼神,卢东震一侧身,俩人就进去了。 进去之后,刘家大娘就把儿媳妇护在了身后,对着计生办的几人一阵国骂,几人被骂得抬不起头,这种情况并不鲜见,只要不动手,卢东震是不管的。 刘家大爷则抹了一把泪,开始诉苦,生二妮的时候已经交了一千多,现在哪里有钱交。 计生办的干部陆正荣唱黑脸,十分严厉地道:“你是三胎,今天我们不罚款,必须把人带走,这是基本国策,你们生了二胎还想生三胎,生了三胎还想生四胎,不要又哭又闹的,政府不吃这一套,我告诉你们,上吊发绳,喝药给瓶,坚决不能生。” 蒋笑笑则在后面,劝慰道:“大娘啊,你别骂了,我们都是公家人……”。 又招来刘家大娘一顿骂,你个姑娘家的也跟着干这缺德事,你以后生儿子没屁眼,你们全家都没…… 蒋笑笑听着刘家大娘持续不断的谩骂,深感十分委屈,看了门口一眼,眼泪都在打转。 吴香梅道:“你看你看,又是一个吴爱枝,我看刚才就该把人带走,磨磨蹭蹭的。” 不多会,围拢的乡亲越来越多,已经有了二三十人。好在这是吴香梅的私车,车上贴了一层黑膜,从外面看不清里面,我坐在后排,把头埋在座位后面,生怕被乡亲认出来,看着里面鬼哭狼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吴香梅道:“这户人家家里人多不多”。 啊,这一块住的都是姓刘的。姓刘的都是本家,梅姐,要不要先撤退。 退什么退,朝阳,我这都是为了你。 我一时没有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心里想着或许吴香梅为了让我避嫌,在我们村抓上几户,才能证明我和超生户之间没有瓜葛。 哎哎哎,你看看,后面这是谁。 吴香梅看着后视镜,我扭头一看,一人骑着自行车来得飞快,糟了,这就是户主刘占豪。 吴香梅也有些紧张,道:“不是说去工地干活去了”。 忘了忘了,这大冷的天,这么大的风,我估计工地没开工,说不定猫在那里打牌了。 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男劳力的出现,无论是谁,只要是个血性男儿,看着自己的父母妻子受了这般的委屈,非常容易冲动,为此计生办的人没少吃亏。 自行车叮当地响,不是铃铛,围观的人老远开始让道,顾不上插上脚撑,双手把自行车一推,占豪就往门里钻,卢东震和谢白山俩人都十分高大,这占豪虽然名字叫占豪,但是人不过一米七,相比于谢白山,瘦小得多。 占豪一下就被谢白山抱住了,卢东震掏出了电棍,电流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让围观的人不自觉地退了几步,我心里暗道,幸亏刘家的人少,乡亲也都老实本分,不然的话卢东震的电棍也不好使。 谢白山道:“老实点哈,政府正在公干”。 公干你妈,说着双脚一抬,就跳起来踹了卢东震一脚。 卢东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后退几步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头顶上的帽子顺势滚了老远。 谢白山看如此情形,抱起了刘占豪就要摔。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道:“不能打人”。 卢东震爬了起来,自觉丢人的卢东震拿起了电棍也要往刘占豪的身上招呼,这一声底气十足的不能打人让卢东震也停顿了下。 吴香梅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又拿了回来。只见一位老人抖了抖身上的大衣,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又道:“有事说事,你们不兴打人,不然我们老少爷们不愿意”。 吴香梅扭头看向我,道:“这是谁?这么霸气?” 我笑了笑道:“我爹”。 只见我爹穿着一件算不上干净的蓝色棉大衣,戴着一个棉帽,正宗的农民打扮,刚刚挤上前,卢东震上下看了他几眼,二话不说,掏出手铐,就给我爹戴上了。顺势一推,就给推进了院里。这谢白山抱着占豪,俩人就准备关门。 我心里暗道不好,正要下车。吴香梅道:“你坐好,我下去看看”。 吴香梅下了车,快步走到了卢东震跟前,大家看着这个穿着不凡的人,议论纷纷,这意思是没想到,妇女也能开车。 卢东震明显地一惊,看了看我这边,忙去解开了手铐。这占豪马上挣脱,拉着我爹的胳膊哭道:“叔啊,你可得搭把手,救救我们这一家子啊”。 正说着话,有纲叔就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看到吴香梅在,也顾不上招呼,直接喊道:“哎哎,你们计生办咋回事,到我们村上,也不给我们村上招呼一声,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大队。都别动手,老刘家的,也别骂了。” 大家这才该松手的松手,刘家大娘也不再骂人了。 蒋笑笑站在卢东震的身后,陆正荣道:李书记啊,这刘占豪都已经三胎了,绝对不能再生了,今天我们必须把人带走。 有纲叔马上转过身,对着刘大爷道:老刘啊,你这个被人家抓了现行,人家要带走人,也是依法办事。 只见刘大爷马上把有纲叔和我爹拉到一边,说起了耳语,不用说也是请有纲叔和我爹帮忙出头活动活动。 吴香梅看到局势已经被控制,马上扭头慢步又上了车,关上了门。往后一靠,道:“姜还是老的辣呀。” 又看了一会,已经开始谈价,不多会,刘大娘擦着眼抹着泪,就回了前面的院里拿钱去了。陆正容一脸的为难,又去院里转了转,这计生办的人就开始拆卸大铁门,还有两个人则开始搬运粮食。 刘家大娘带着儿媳和小女儿就去了前院,占豪蹲在院里,看着粮食一袋一袋地被搬了出来,面如死灰。 蒋笑笑眉头紧锁,也是看不得这种情况。 吴香梅放下前面玻璃,喊了一声,笑笑,过来。 蒋笑笑上了车,吴香梅熟练地挂了档,大家让开了路,吴香梅也没有扭头,只是淡淡地说道:“笑笑,干工作,你要学习你二叔”。 李举人庄这次一举查了四户人家,罚了现金九千多元,收获不小。但是因为整个年度安平排名靠后,整体算下来,安平的计生工作仍然是倒数。 回到了乡大院,大家在会议室里等着开总结会,所谓的总结会,就是在每次集体行动结束之后,总结行动的成效得失,但其实是计生办要给每个参加的干部发钱,已经发得少,随着物价的上涨,补贴也涨了,二十块钱一个人。这次吴香梅亲自出席了总结会。 吴香梅看着大家满怀期待的眼神,道:同志们,事实已经证明,只要把工作做仔细,是可以抓出成效的嘛。虽然我们今天一次性抓了四个,但是大家要戒骄戒躁,稳扎稳打,因为从全年的数据看,咱们安平乡还是垫底的。蒋乡长是分管领导,吴主任是直接领导,你俩肩上的担子很重啊,马上过年了,超生户也要回家,就是到了年三十,这工作也不能停。今天大家辛苦了,参加行动的同志每人发二十元工作补助。说着又看向了我,说道:“朝阳乡长,事前也没给你商量,今天已经到了饭点,我建议每人再发五元钱午餐补助,朝阳乡长,政府批不批准?” 我心里暗道,香梅书记啊,你这不是又把我架在火上烤,马上道:“我们落实香梅书记指示,今天乡党委政府请客,每人发五元误餐补助,请大家吃好喝好”。 在一片掌声之中,大家就去领钱去了。 回到了家,晓阳不在,母亲和大嫂在家,已经做好了饭。 母亲道:刚刚晓阳回来喂了奶,说晚上有什么安排,不好不参加,让你八点钟到驴肉馆去接她。 身为镇长,迎来送往和公务接待是少不了的项目,不知道这次城关镇是接待谁。母亲在城里照顾岂露,问道:“你们是不是去李举人庄抓超生户去了?” 对呀,妈,你咋知道。这是下午的事。 我咋知道,你爹刚刚坐车来送鸡蛋,说下午你们在村里罚了三四万,幸亏他出面,砍价砍到了几千。 现在乡里加开了公共汽车的频次,加上又修了路,李举人庄到县城比前几年快了不少。 我说道,以后啊喊爹不要随便插手公家的事,今天派出所差点把爹扣了。 母亲道:说了,不听,现在你有材叔在找你爹,说什么搭班子,他当书记,喊你爹当村长。 大嫂道:“娘,跟爹说,年龄大了,管好自己,别掺和村里的事拉。咱也不图挣那个钱。” 母亲道:“你爹啊啥都好,就是太实诚了,实诚的都有些傻了,以前无论是有材还是有纲,谁搭理咱那。现在俩人天天往咱家跑,你爹粮食都整不明白,还想掺和村里的事,你就说吧,前两个月,才说粮食涨了价,这现在又降下来了。我就说你爹该趁早把粮食卖了,现在好了吧,少卖两三百块钱”。 听着母亲说着父亲的不是,我看着岂露,又看了会电视,想着阿姨说的举报到省督导组卖砖的事,就想着难道真如阿姨所说,是什么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到点就去了驴肉馆子,等了会,就看到晓阳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看得出来,还没有结束,是来送晓阳的。 灯光昏暗,看不清是谁。 给晓阳闪了车灯,晓阳就上了车,道:“快走快走,回家,又涨奶了”。 我坏笑道:“这不是有我的吗”。 滚,这么大了还跟孩子抢饭吃。 哎,上次,上次不是你喊我…… 坏蛋,哎,听说你今天大义灭亲,到李举人庄查超生户去了? 不是吧,你咋也知道? 晓阳伸出了手,五根手指白皙修长,握了握手指头,奶凶奶凶地道:“孙猴子再厉害,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查实了四个,罚了九千多,你说当我们村,吴香梅还说对我好。咋回事? 晓阳稍作思考,道:吴香梅说得有道理,现在干部调整已经启动了,你马上要转正投票了,年底考核前还好,万一年底考核后,你们计划生育垫底,我看你这代理乡长,要惹麻烦。 我回过了神,道:你这么说还真是要注意,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我还有个问题。 你是不是想问谁告诉我的? 不是,我倒是想问问,谁这么大面子,让你奶都不喂饱就出来吃饭? 和谁,这个人你认识,马上的县长。 定了? 恩,定了,下周开会。 谁呀? 你猜…… 第135章 郑红旗成为县长人选 地委小会议室里,地委书记钟毅听取了干部人事工作的专题汇报,重点就是研究各县和地直单位领导班子的人选问题。现在各县和地直单位领导干部缺员严重,之所以出现这个局面,还是因为干部年轻化之后,在选拔干部上省委有了两条红线,一条是年龄,一条是学历。一批等着接班的后备干部因为硬性规定就直接成了老干部。 钟毅走入小会议室,专员齐永林和组织部长于伟正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待钟毅进来,于伟正就恢复了平日里的严肃,掏出了笔记本。 于伟正是老组工干部,在地委组织部工作多年,又在下面的县担任过县委书记,在地区的人脉和口碑都不错。按说三个人的会,直接在钟毅的办公室就可以了。但是自从钟毅担任地委书记之后,齐永林从来没有到过钟毅的办公室交流过工作,这是一种极不正常的消极态度,钟毅到省委开会,几次都想着和省上领导反映一下这个情况,但是为了大局,钟毅还是忍了,毕竟自己刚担任地委书记不久,就在领导面前参自己的搭档,这多多少少显得自己驾驭全局的能力不足,而胸怀上就更显得狭隘。 钟毅也打开了笔记本,道:永林,伟正,今天我们三个碰个头,研究干部,现在干部缺口大,我到了下面的几个县,四大班子很少有配齐的,地区局委办的班子,也有不小的缺口,小平同志讲,只有出现三四十岁的政治家、科学家、经济管理家和企业家,并由这批人担负重任,国家才有活力,政策才能保持长久。所以啊伟正,咱们选拔干部要注意年龄结构。 于伟正道:“钟书记,刚刚我和齐专员也在谈这个问题,只是从八二年那批分下来的第一批大学生开始,到现在按规律多数刚刚已经解决了县处级副职,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所以一时半会干部缺口会长期存在。” 钟毅看了看齐永林,齐永林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方案,这套方案中主要是罗列了地区各县,地区二级班子后备干部的名单和建议人选。在前不久的地委委员会人事议题上,齐永林对平安县县长刘乾坤人选提出了明确的反对意见,那就是邓牧为是本地干部,刘乾坤也是本地干部,这样容易形成地方利益集团,不利于开展工作,钟毅本可以按照民主集中制,最后强行通过任免,但是为了大局的稳定,不想与齐永林在公开场合产生裂痕,钟毅还是放弃了,所以平安县的县长人选一直悬而未决。 钟毅掏出了一包烟,和普通的烟包装并不相同,这烟上面没有任何的标志和商标。道:“老齐,伟正不要这么严肃,这些问题不只是咱们地区的问题,这是全国全省都存在的共性问题。来,抽支烟,这烟是省卷烟总厂研制的新产品,还没有上市”,说着,自己抽出一根,直接把烟盒丢了过去。 齐永林和于伟正各抽出一支,于伟正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道:“感觉不出特别呀”。 钟毅笑道:“你要点火,烈火见真金嘛。”会议室里不多会就弥漫了淡淡的烟雾,三人都静静地品了几口烟。 齐永林点了点头,道:“这个烟口感确实不一般”。 钟毅道:“老齐啊,你不能总抽一款,有时候换个品牌,别有一番滋味”。 齐永林道:“哎,我这个人啊,重感情,一旦有了感情就舍不得换”。 钟毅笑道:“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老齐啊,咱们都是以身许国的人,总体目标是一致的。这次省上督导,咱们几个系统都出现集体腐败,虽然抓了不少的人,但是物价飞涨、价格紊乱,群众怨声载道,民怨沸腾。马上进入腊月了,我们必须处理好稳定与发展的关系。而解决这些问题、化解这些矛盾,我看关键还是在干部。有为才有位,有位才有位,我们把优秀年轻干部放在领导岗位上,他们不就有成绩了嘛。这次平安县委副书记刘乾坤同志去北京开会,为咱们地区争取了荣誉,也为自己争取了机会,伟正,你把情况给永林通报一下。” 于伟正并未着急说什么,有时候说话慢一点,就是成竹在胸,伟正部长翻了翻手中的资料,道:“齐专员,接到省委组织部的通知,省领导亲自安排,让乾坤同志参加省上组织的挂职锻炼,乾坤要去省政府办公厅挂职,为期一年”。 齐永林心里听着刘乾坤去了省政府办公厅挂职,心中一惊,省政府办公厅直接服务省领导,而刘乾坤本人能力确实出众,是很有可能留下来的,就算挂职期满回到地区,也有了破格提拔的资格,直接升任县委书记也是不无可能。 听着于伟正介绍着情况,钟毅其实心里五味杂陈,事实上刘乾坤是最为适合担任平安县县长的,但是齐专员的直接反对,为了大局,钟毅选择了妥协,也不得不慎重考虑,长远谋划。邓牧为下一步组织上是有考虑的,必须找一种稳妥的方式,假如郑红旗稳不住,必须让刘乾坤在未来直接接替邓牧为,但是如果刘乾坤离开了平安县,再想回去可就难了,想到这里,钟毅给副省长周鸿基打的电话。老领导,给您汇报个工作啊,现在不是有个精神,实行双向的挂职交流,对对,我给您推荐个人才啊,…… 钟毅道:既然说到了平安县,我们就先说平安县班子的问题,乾坤同志既然去挂职,咱们就暂时不考虑他的任命,我看就由红旗同志担任平安县的县长,至于红旗同志担任县长后,常务副县的人选就请平安县委提出意见,我们按程序考核批复就是了。永林、伟正,你们有没有意见?好,咱们继续……。 一时之间,齐永林心里有些恍惚,钟毅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直接提拔了红旗,这么干脆?话又说回来,自己做得多多少少是有些过分了,自从钟毅来到地区之后,还没有推心置腹地交流过。其实,内心来讲,自己对钟毅的偏见是来自自己的嫉妒和对组织的不满,自己明明是二把手,周鸿基走了,明明可以接班地委书记,为什么不能让钟毅担任专员,而是直接任了地委书记,直接跳过了副专员、地委副书记、专员这三个坎,不就是修了一条路。面对钟毅的善意,齐永林一时还是没有完全释怀。 冬天昼短夜长,皎洁的月光静静地铺在农家小院的瓦片上,接晓阳回家,这里算不上是城乡结合部,除了几条勉强称得上繁华的街道之外,城乡之间的差异并不太大。过了护城河的北城大桥,就算进入了城关镇的核心地带,河面的冰很厚,冰面反射着月光,犹如这县城戴上了一串发着光的银色项链。 地委会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平安县,晓阳一天就接到了三四个电话,都是党校的同学和朋友在告诉晓阳这个消息。晚上晓阳陪吃饭的就是郑红旗,因为城关镇给县里打了签报,要解决环卫所的经费问题,常务副县长分管财政,郑红旗今天带队来调研,晚上就留下吃饭,涉及拨款,财政局、建设局、劳动局和爱卫会的领导一起陪同。城关镇的领导加上相关单位,大大小小地坐了三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八点钟,晓阳就中途请了假出来了。 在车上晓阳把座位放得非常靠后,躺在位置上,道:“一共就要两万块钱的经费,今天晚上一顿饭就吃了几百块钱,心疼死我了,要是怎么吃下去,干脆我们自己解决算经费算了”。 咋会这么多? 晓阳上去揪着我的耳朵,道:“住建局的孙汉,真的是他妈流氓,点了一个稀罕菜,说给郑红旗补一补。吃完了还要去卡拉ok唱歌,我就先走了”。 什么稀罕菜。 透着月光晓阳起了身。 哎哎,你别乱摸啊,我在开车。 知道什么稀罕菜了吧,是不是流氓? 是有点流氓。 晓阳又一脸好奇地问道:“那玩意要是真有用,赶明咱们也去点一份,你多吃点,好好补一补。” 我揉了揉鼻子,道:“我这么强壮,就不用补了吧”。 恩,晚上又认真学习了基本国策。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财政所的董远印敲了敲门,都是老熟人自然没有那么客气。 朝阳,稿子写好了,您来看一看。 谁代的笔,字不错。 就是乡中的孙老师,现在负责《安平参考》的编印。 董远印搬了凳子,坐在我的对面,期待着我能给予这篇稿子一个满意的评价。我看着稿子的内容,从基本情况、主要做法、经验成效三个大点写得仔细,文采不错但还是缺乏一些理论高度。想着也可以理解,毕竟乡中的老师主要擅长并不是理论型的文章。我放下了稿子,看着董远印一脸的期待,心里想着,推荐一个领导干部,自下而上难于登天,但是自上而下是轻而易举,所谓的原则,成了拒绝普通人最为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由得感叹,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副科级,对于这个乡大院绝大多数的干部来讲,真是难于登天。 没人的时候,我总是喊董远印为印哥。我说道:“印哥,事情是干了,怎么提炼到一定的高度,让文章引起县委领导的注意,孙老师不行,董远印不行,换句话说,我也不行。” 话说出口,董远印嘴角上挂着笑,但是眼神里有着一丝的失落。心里想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还喊我写这个写那个,你们不是折腾人吗,真的要帮忙,你这县委书记的女婿打个招呼,不也就把忙帮了。 朝阳,那你看咋办,实在不行这事要不就算了。 印哥,我觉得有一个人应该可以,这样,你跟着我去找个人。 谁呀,我认不认识? 县委政研室卢主任,以前是委办的副主任,现在是政策研究室的主任,所有县里的大稿子,都是出自他的手。 听说过听说过,只是不熟悉啊。 这个人不好说话,不是县里领导安排的工作,人家不一定接招,没事印哥,你准备点东西,咱们不能白让人帮忙。 准备啥,要不请吃个饭? 不行,老卢这个人性格上有些孤僻,不喜欢吃吃喝喝这一套,再说请客吃饭从来没有送东西来得实在。 送啥呀?朝阳,送钱? 听到送钱,我一下瞪大了眼睛,略作严肃地道:“董所,别动不动就金钱开路,搞不好会适得其反,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我们只是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这样,你等我回话。” 待董远印出了门,我就拨通了晓阳的电话。一听要送礼,晓阳思考了会,道:“改个稿子送个什么屁的礼,带两包烟就行了呗,耽误时间”。 挂断电话,我心里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话竟然如此粗俗。” 电话挂断不久,晓阳又打来电话,道:问清楚了,这个老卢喜欢喝酒,但是不喜欢热闹,你们带点高粱红就可以了。 看来晓阳还是心里挂念着这个事,还专门找人了解了老卢的爱好。 向建民虽然到地委挂职锻炼,但是毕竟还是副科级,我和吴香梅自从张叔走了之后,还没有正儿八经地推荐出一个副科级的实职领导干部,说起来,自己都觉得脸上无光,所以在推荐董远印这件事情上,我和吴香梅十分的默契。 给吴香梅做了汇报,吴香梅很是认同找政研室的卢兆全修改文章,同在县委办工作过,吴香梅直接给卢主任打了电话约了时间,去高粱红酒厂取了两箱酒,我带着董远印直奔县委大院。 卢兆全毕业于地区师专,是老师出身,常年和文稿打交道,是有些清高和自负的,但是在体制内待了这么多年,早已被磨得没了棱角。看着稿子道:先不说稿子写得怎么样,你们这件事办得不错。咱们县、地区,乃至咱们省啊,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的占比太高了,民营企业和个体企业的数量太少,你们能担保贷款支持群众办企业,这件事可以做大文章。但是那你们这企业的性质不好,那就是办砖厂。我看过报道,烧砖的土来自庄稼地,庄稼地里的土是不可再生的,这是对农业生产的一种打击。卢主任戴着厚厚的眼镜,也不看我们,又道:很多人说咱们这个地方没什么矿产资源,但朝阳啊,你作为乡长,要记住土地就是最宝贵的矿产。数亿年形成的黄河冲积平原,到时候会满目疮痍。我研究了资本主义的发展,为了发展破坏了环境,到时候又走上了环境治理,成本巨大。就像以前,大炼钢厂的时候没有燃料,全县的树都被砍完了烧钢炉…… 我和董远印坐在卢主任桌子面前的长条椅子上,平日里一整天也难得有人来和卢主任汇报个什么工作,卢主任涛涛不觉地给我俩讲了一个多小时,从土地资源到企业发展,无不涉及。 我认真地思考着卢主任说的话,有一些还是很有道理。 卢主任手里拿着稿子,又叹道:“其实啊,我们这政研室不是写稿子的部门,应该是领导的智囊和参谋,但是那智囊和参谋落到地上还是写稿子。不像你们这些乡镇和局委办,大权在握啊。朝阳乡长,人老了容易话多,这稿子我看了,思路很清晰,就是太过秀气,缺乏理论高度,我来修改,明天你安排来拿。” 从卢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我带着董远印又去了张叔的办公室,闲聊了会又去了友福和李叔的办公室,都是安平走出来的干部,说话都很随意,李叔又嘱咐道,明天去地区,把时间留出来。 拜访完了领导,天色渐晚,走廊里还没有开灯,楼梯拐角处迎面走来一人,抱着一个纸箱。 哎,李朝阳。 你是?哦,白鸽……常委。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哎,白常委,我是多事忘贵人。真得好好地感谢您,没有您,就没有我们高粱红酒厂的今天啊。您的一篇报道,让高粱红成了省政府的接待酒。 说着顺势接过了白鸽手中的纸箱。 董远印站在原地,也点了头道,白常委好。 这位是? 啊,这位是我们财政所的董所长。董所,我要给白常委汇报工作,您不等我了。 白鸽以前是省报记者站驻地区的副站长,这次省里搞干部交流,按照班子里必须配女干部的规定,白鸽就到了我们县挂职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虽然宣传部算不上是强势的部门,但是宣传部部长是常委,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 白常委,你这箱子里是啥呀,这么重。 白鸽帮忙抬着,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道:“这些都是些书,这不来了之后,才有时间收拾,对对,放墙角就是。” 白鸽长得本就有气质,就是穿上了棉衣,也不显得臃肿,和吴香梅赵文静和晓阳都不同,白鸽显得非常知性,自带着一股子读书人的温文尔雅,衣着打扮看起来简约而不简单。 由于之前在安平有过接触,所以并没有什么距离感。 白鸽道:“李乡长啊,我初来乍到,又是第一次到党委系统来,虽然以前干的都是宣传,但更多的是在宣传的业务上,对县里的宣传情况不了解,我打算到下面各乡走一圈。” 白常委,给您汇报,我们安平一直重视宣传工作,广播站和文化站工作开展得都很扎实,在宣传上也有自己的一些创新,但是局面还没有打开,希望得到您的指导。 白鸽笑道,指导不敢当,你是我在县里认识的第一个乡长,那这样,下周的时候,我抽时间到乡里面去。 客套了几句,眼看要下班,就没有过多的打扰。第二天天一亮,就到了乡里,虽然通讯不够发达,但是郑红旗要出任县长的消息已经成了大家公开谈及的人事秘密,乾坤副书记已经去了省城报道。天气寒冷,乡中的学生拿着扫把将高粱红酒厂和乡大院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这次高粱红酒厂的改造是大项目,需要县里财政的支持,虽然有传闻说地区有意促成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的合作,利用曹河酒厂的产能扩大生产,但是一直没有接到通知。 为了表示对红旗县长的重视,我和吴香梅带着芳芳来到了乡界,这里与工业园区交界。路面的电线杆子上有一块牌子,一面写着安平乡,一面写着县工业园区。 自从上次跟着去参加了一次计生办的集体行动,吴香梅就把谢白山调到了党政办给自己开车。毕竟弱小的女生总喜欢这种有安全感的大汉。 不得不说,这个老葛的内侄驾驶技术不错,就是嘴巴有些大,但吴香梅让芳芳直接给谢白山树了规矩,开车不抽烟,没事少说话,只管好好开车。 其实,这谢白山并不愿意给吴香梅开车,跟着计生办,每次行动都能拿十五到二十元,有时候周末也不休息,一个月算下来,比工资还高,每天晚上的时候,也是酒局不断,地位比一般的干部还高。但是吴香梅调谢白山过来,并未同他商量,只是让蒋笑笑给吴姐打了一个招呼。 不能抽烟,谢白山嘴里就叼了一根火柴。 时刻观察着后视镜,突然,就把这火柴一吐,道:“领导,人来了”。 吴香梅芳芳我们三人下了车,就看到一行两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到了跟前,汽车稳稳地刹住了。 郑红旗放下玻璃,挥了挥手,道:“大冷的天,辛苦两位了,大家别下车了,直接去高粱红酒厂”。 好,我们带路。一行三辆车直接到了高粱红酒厂。郑红旗和友福都下了车,齐江海拿着笔记本,同行的还有乡镇企业局的局长王德贵和工业局局长吴世安,令人意外马叔这次也一起来了。马叔作为财政局局长,就算以前这郑红旗是常务副县长,马叔也很少陪同。这次来,看来是坐实了郑红旗就是要当县长。 吴香梅亲自汇报着高粱红酒厂的改扩建方案,虽然出着太阳,但背阴的地方没有一丝的暖意,郑红旗穿着西装,面色凝重,看不出表情,三七分头打理的一丝不苟,沉稳大气。友福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县长,跟在郑红旗的身后。吴香梅汇报,我来补充。听完了汇报,郑红旗道:“你们的思维还是站在安平的角度上再考虑,这一点站位不够啊,你们看安平地毯厂自从搬到县城,咱们乾坤书记都到北京做了汇报,你们要考虑,将酒厂搬出安平。这些破屋烂瓦,是无法支持高粱红做大做强的。” 吴香梅看着后面的友福,友福也是面无表情,在之前,我们没有接到高粱红酒厂要搬出安平的消息,所以做的方案都是在原址扩建。 见我们没有表态,郑红旗道:“这地方来了几次,去会议室说吧”。 酒厂里没有专门的会议室,一行人就坐车去了乡大院。蒋笑笑已经将会议室布置妥当,宾客落定,郑红旗直接主持会议道:对于高粱红酒厂的改扩建,现在有三套方案,第一套是保守方案,原址重建;第二套是中间方案,搬迁县城;第三套是进阶方案,地区现在有意促成高粱红酒与曹河酒厂的深度合作。今天我把相关部门的一把手都叫了过来,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先商定一个方案,我们呢再推下一步的工作。我想听一听你们安平的意见。 在酒厂的时候,郑红旗已经流露出了支持中间方案的意见,我和吴香梅从内心来讲肯定想将高粱红酒厂留在安平。吴香梅道,那就酒厂的厂长孙向东同志先发言。 孙向东东张西望的,听着要让自己发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怵,毕竟上次郑红旗来,自己和他吵了一架。旁边的顾志远拍了拍孙向东,悄声道:“喊你发言”。 孙向东这才道:“郑县长,我们不同意将厂搬迁到县城,更不同意将厂与曹河大曲合作,我们就想着在安平。” 众人听了,知道孙向东说话不会拐弯,但没想到说话这么直。 郑县长倒也没有生气,道:“说出理由”。 孙向东道:“我不想搬,不想搬就是理由”。 郑红旗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并未与孙向东计较,道:“这个理由不成立,下一个”。 孙向东打断道:“领导,有理由有理由,我舍不得这个酒厂,换地方,反正我不去,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厂长了”。 郑红旗听闻,顿时就冒了火,一拍桌子,道:吴香梅,李朝阳。这就是你们带的队伍,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你们的组织建设怎么搞的,这个厂有没有书记,搞没搞过学习。乡镇企业是集体企业,不是他妈的个人的自留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眼里还有没有县委政府……。一桌子的人顿时紧张起来,吴香梅和我被批的顿时低下了头。 砰地又是一拍桌子,道:孙向东,你要是再胡搅蛮缠,马上通知审计局,查高粱红酒厂的账。 吴香梅马上解释道:“红旗县长,我们检讨”。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县委政府。用手指敲着桌子道,我们,你们乡党委软弱涣散,根本没有统筹能力和管理水平,上次来就跟你们说了,高粱红酒厂这种管理模式违反了财经纪律,你们有没有引起重视,改没改正,非得逼着我骂人是不是。吴香梅你作为党委书记,是组织建设的第一责任人,马上在酒厂建立党组织,派出书记,高粱红酒厂必须实行书记负责管理、厂长负责生产的制度。好了,今天的会不开了,等到你们什么时候健全了组织,理顺了管理关系,明确了管理责任我们再开会。起了身,拂袖而去。 我和吴香梅在后面紧紧地检讨,还是没有挽留下郑红旗。红旗县长和齐江海乘车,一脚油门,就出了乡大院。 临上车,友福道:“咋搞的,让你们表态,你们喊什么孙向东表态,香梅,朝阳,你们两个必须主动向红旗县长检讨,马上落实整改红旗县长指出的问题。” 马叔背着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道:“你小子,要引起重视”。 看着两辆车先后离开,吴香梅怒气冲冲地冲到了会议室,拍着桌子怒斥道,孙向东,你天天抽的什么风,有问题好好反映问题,在这里瞎喊什么,这对乡党委政府的工作带来了多大的被动。不要以为你手里拿着秘方,就可以要挟党委政府,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高春梅,你作为企管站的负责人,平时怎么抓的日常管理。蒋笑笑,你分管党政办,党的建设为什么不协助抓起来,马上成立党支部,党员不够把你们几个的关系调过去。 吴香梅在会议室批了一个上午,最终决定,马上成立党组织,按程序李正阳担任支部书记候选人。 下午几个电话打来,被批的事传了半个县城,去地区的路上,李叔道说,这个孙向东,挨了一次批也对。省得整日里拿着秘方桀骜不驯的。 到了地区招待所,李叔的女儿已经在等候,我和李叔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聊着天,等着李学武和崔浩,俩人正抽着烟,就看到了韩羽公司的朱华康与金总两人,正想起身打个招呼,就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我拍了拍李叔,道:“他们怎么混到了一起?” 第136章 借警扫黄 副县长、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的爱将向建民到了地委办公室,下一步如果不出意外,向建民将成为地委书记钟毅的秘书,但是这之前要经过地委办领导的考核,为了帮向建民打开局面,李叔带着我到了地区招待所,一起请地区交通局的局长崔浩和行署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李学武吃饭。 我和李叔正在地区招待所的大厅里等着。地区招待所是刚刚新建的大楼,软硬件都算的上是地区最好的,做的家乡菜也是最为地道,平时一般人根本定不到位置。这招待所临街的楼一共有六层,一层是大堂,可以承办大型的宴席;二楼是包间,装修高档;三楼是普通的标间,四楼则是套间和单间,五楼作为接待厅级以上领导的高档套房,而六楼则平时并不对外开放。除了临街的这一栋楼,里面还有一栋规模稍小,有一些会议室和住宿的房间,在里面就是一些稍早时候修的小院子,古香古色的很有韵味,据说省上领导来,更喜欢住接地气的小院子。 正聊着天,忽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耶,这不是韩羽公司的朱华康,再看另外一人金总,两人西装革履、油光满面,再看旁边,耶,这不是上午刚挨了骂的高粱红酒厂的孙向东,他们怎么混到了一起。 好在我们坐的这组沙发是背靠大门,我们往外看看得清楚,但是从外面往里看只要扭过头,只能看到半个脑袋。 李叔给我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不要去看。这孙向东在朱华康和金总的中间,几人谈笑风生,朱华康就充当了翻译的角色,后面还有三四人并不认识,有两个看起来体格魁梧,大腹便便,转念一想,这孙向东千杯不醉,兴趣是来灌酒的,在后面则是两位年轻女子,衣着靓丽,皮肤白皙,看来应该是找的陪酒的。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从沿海吹来的改革春风带来了商机,也有一些娱乐活动也给地区的人们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卡拉ok、录像厅在各个大小县城都冒了出来,而地区还多出了一家叫做夜笙的舞厅,里面不少的男男女女都在跳霹雳舞,据说去得晚了,根本挤不进去,这两个女孩子,李叔以公安局局长的职业敏感说看起来像是舞女。 看着最后几人也上了楼,李叔道:“这个孙向东可以啊,和环美公司都有这么深的交情。他们在一起,组的是什么局?” 我想起过,在韩羽公司检查的时候,朱华康曾经表示过想入股高粱红酒厂,不仅和我提起过,朱华康和吴香梅也提过这事,并且答应事成之后给予重金协助。 李叔有些感慨,道:韩羽公司有着外资的背景,这么大个企业,能把孙向东当做座上宾,目的不单纯啊。朝阳,今天上午红旗才骂了孙向东,晚上的时候韩羽公司的金胖子就给他压惊,而且还跑了三四十公里选在了这里,你说这是为什么? 肯定不是为了吃饭,应当是避人耳目。 商场如战场啊,当年我在工业园区的时候,和这些人打过交道,为了钱,有些人是没有底线的,你们回去之后,要好好做一做孙向东的工作,高粱红酒厂如果没有了孙向东,你们就只有卖高粱了。 正说着话,李叔的女儿胜男道,爸,阳哥,崔局长和陈总来了。几人相见自是十分的热情。 崔浩道:“老李,你的手下可真是出人才啊,这向建民已经开始为钟书记服务了,这以后前途无量。” 李叔道:“老崔啊,你可是钟书记的大秘啊,建民这孩子,你要多指点。” 崔浩看了看我,道:“这不是年轻人的榜样在这里嘛。” 胜男看了看表,道:“今天周末,周书记回曹河老家,约的时间快到了。” 哎,胜男,把你崔叔和陈叔先送到楼上包间喝茶。 六点钟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稳稳地停在招待所门口,李学武下了车,一袭黑色的风衣让李学武看起来派头十足。 胜男主动走上去,接过了包,李学武笑得很是敞亮道:“尚武啊,实在不好意思,岳专员临下班又交代了些工作,来迟了来迟了。” 李叔主动伸出手,笑道:秘书长日理万机,能够准时到就算是提前。转身吩咐道:“胜男,你在这里等建民,我们上去喝茶。” 看来,向建民虽然是钟书记的秘书,但算下来还是晚辈,不需要李叔亲自在楼下等待。 说着,我们三人便上了楼,从大厅到包间,短短的距离,有四五人来给李学武打招呼。 到了包间里,暖气很足,几人都脱掉了外套,知道孙向东在,路过各个包间门口的时候还是竖起了耳朵,期待能听到只言片语。 高粱红酒厂是安平的摇钱树,算下来孙向东也是安平的财神爷。安平虽然砖窑厂今年效益很好,但是政研室卢主任的话说得不无道理,靠庄稼地里的土烧成砖赚的钱远不如庄稼地里长的高粱酿造成酒更为长远。虽然这韩羽公司是外资背景的大型公司,但是韩羽公司使用的土地和税收效益要在多年后才能兑现。这就更显示出高粱红酒厂的重要性。 直到六点半,仍未见向建民上来,李叔道:朝阳,你去看下,他们到没有。 出了包间的门,踩在走廊的地毯上,不由得多用了几下力道,地毯是安平群众的支持型产业,但是却很难得踩在这地毯上,没有哪户家庭舍得花几大百去买上一条地毯踩在脚下面。此情此景不由得想起了一首古诗,北宋诗人张俞的《蚕妇》,昨日如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出了门正欲下楼,往下一看胜男和建民两人正在肩并肩手牵手正在往上走,看两人有说有笑,而胜男的眼神之中,满是建民,这眼神含情脉脉。我心里感叹,怪不得李叔跑到地区里来,专门摆了这么一桌,看来是给自己的女婿站台来了,人世间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 到了包间里,李学武曾经是县里的县委副书记,又是现在的行署副秘书长,还协助联系地区招待所,算是这招待所的主人,就坐在了主位。李叔与崔浩分立两边,而向建民和胜男则坐在了门口。 李学武的心情很是不错,招待所的几个当家菜全部上了,黄河鲤鱼、糟鱼、烧牛肉、五香烧鸡几个地道的硬菜。而这次带的酒也很特别,是高粱红的坛装酒,上面的油纸都已经泛了黄,倒在杯子里的酒,略微有些黄,这黄里还有着淡淡的红色,一入口醇香厚重。 李叔道,这酒是初到安平的时候,自己慢慢的存了十几坛,现如今喝的就剩两坛,今天都抱来了。 李学武道,这样的好酒,真是喝一坛少一坛。 来吧,借着尚武的酒,咱们敬家乡的父母官,学武县长和朝阳乡长,干杯。 都是熟人,规矩就简化了,崔浩作为地区交通局的局长,提了第二杯,道,这第二杯是杯喜酒啊,学武主任马上要到下面的县任书记,成为主政一方的地方大员,我们先提前表示祝贺。 这句话说出,就连李叔也是一脸的震惊,李学武忙伸出手,抓住了崔浩的手,挥了挥,又拿起了杯子道:“以后还要请地区领导多多关注,啊,崔局长、陈总、胜男、小向啊,来我们基层的同志敬地区领导”。 李叔道:“学武啊,真是稳坐钓鱼台,这么大的事,老崔不说,你就稳起不给我们做指示啊”。 李学武道:“哎,尚武啊,今天下午地委刚刚开的会,还没来得及给大家报告,临平县的书记马清文,说一套做一套,到现在高标准公路只开了动员会,连个动静也没有,这次被调整到滨城县当政协主席去了。地区这次动作大啊,钟书记在会上讲,心里没有群众,工作没有干劲的干部立刻下,支持改革认同发展的干部成熟一个解决一个,成熟一批解决一批。这次先调整的县委书记、县长,地区各局委办的局长,一次调了十八个,红旗这次也已经正式过了会。”。 崔浩道:“难得啊,齐专员这次和钟书记保持了一致。这次开会,大家都以为会剑拔弩张,没想到啊人事议题很顺利,十八个人选全部通过。这次调整完,下一步就要调整副职。尚武,我看平安县的政法委书记,非你莫属啊”。 事实上,这次调整的十八名干部,钟毅和齐永林推心置腹地已经做了意见交换,民主集中制不是一言堂,郑红旗担任县长让齐永林在心理上对这次干部调整也投了赞成票,当然除了郑红旗之外,齐永林也推荐了其他干部。钟毅在会前也找其他几位党政班子的干部征求了意见,各方已经在会前达成了一致意见。向建民来到地区的第一件事,就是协调钟毅与各个班子成员的谈话,魏昌全要离开委办,也是很认真地在教向建民。向建民看着以前地区日报上的人物,如同放电影一般一个个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少人说话态度和蔼,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李叔不紧不慢地掏出了烟,向建民很快从兜里掏出了火机,李叔一边发烟一边道:“老哥几个都了解我,我这个人啊胸无大志,这个年龄也是顺其自然,要说心里放心不下的啊,就是想着这几个孩子。以后有什么事,胜男啊、小向,包括朝阳,大家该吩咐吩咐”。凑着这个话题,又是一杯酒。 李学武道:“小向啊,你在委办给钟书记服务,胜男现在在跟着岳专员跑腿,你们两个身份都很敏感,我呀现在还是行署办的主任,有些话那不该讲,但是作为长辈,我提醒你俩,在大院里,你们两个一定啊要保持距离。当秘书啊,能力、写作、口才都不是第一位的,忠诚,只有忠诚才是第一位的。” 崔浩点了点头,道:“经验之谈啊”。 小向和胜男两人自然端了杯子,就跑来敬酒。 我心里感叹,朝中有人好做官才是经验之谈啊,崔浩从县委办主任的位置上直接到了地区交通工程公司当一把手,提了正处级,为了修路,又直接提拔为交通局长。想当年李学武是县委副书记,如今成为正县级的县委书记,还是走了曲线救国的路线,在交通局干了几年的副局长,才到行署任副秘书长,钟毅任了地委书记之后,才又有机会出任县委书记。 李学武的兴致很高,崔浩和李叔陈解放几人就拼起了酒,砰砰砰,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包间的门被推开,门口有两三人,带着酒杯,就道:“秘书长,崔局长,我们来给您汇报思想,表示祝贺”。 我凑在陈解放耳边悄声道:“陈总,这个是谁?” 陈解放道:“前面这个是地区建筑公司的老总孙连华,后面这个我也不认识”。 李学武和建筑公司的孙总很是熟识,这两人酒量也好,一人一杯一连干了七八杯,脸不红心不跳,跟着孙总进来的人也是海量,只是每干一杯就从兜里双手奉上一张名片。东城海丰砂石厂总经理,孙海丰。 喝了一圈的酒,这孙总就将和孙海丰就将李学武和崔浩请到了包间的一边说起了悄悄话,包间不大,但也听得不真切,说了会崔浩就给陈解放挥了挥手,李学武就退了出来端起酒杯又与我们干了几杯。 直到晚上十点半饭局才结束,出了门走廊里,迎面走来,正好看到了和金总一起的两三个人在包间门口说话,这两三人看着都已经到了位,其中一人道:“妈的,那个姓孙的喝酒跟喝凉水一样,两箱五粮液,都快干完了,他屁事没有”。 哎,喝酒不是目的,那俩小娘们才是重点,你看那姓孙的,眼都直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但却是听得真真切切,看来,这是要给孙向东使美人计。李学武坐着黑色轿车先走,李学武走了,孙总带着孙海丰已经在等待崔浩和陈解放,几人上了车也走了。见几人都走了,李叔拍了拍向建民的肩膀,挥了挥手一辆警车就从门口不远处开了过来。 胜男道:“爸,现在套建省督导组在办案,你们是三个单间,都安排好了,明天直接走就是了,你和朝阳哥早点休息。” 俩人都住在地委大院给青年干部的单身宿舍,就一起上了车,向建民坐了副驾,胜男坐了后排,两人不约而同力挥了挥手,就走了。 见车走远,我说道:“李叔,有个情况给你报告”。 恩,什么情况。 我把在走廊听到的直接给李叔说了,又说了自己的猜测,他们的目标,极有可能是高粱红酒厂的孙家秘方。 李叔双手环抱,看了看楼上的包间,道,这事还不好办,金总是外籍身份,又是招商引资来的客商,身份特殊,如果结合之前你说的,这个可能性是有的。我看这事他们两个目的,第一个是胁迫入股。高粱红酒厂改扩建,资金有缺口,他们想入股。当然从这个目的来讲,也算能够双赢,只是赢得不够体面。第二个则更为险恶,这种家传的秘方是孙家的命根子,孙向东这个人虽然轴,但是不傻,这个金总的目的可能是拿到孙向东的把柄,要出酿酒的工艺秘方。一旦秘方到了手,韩羽公司完全可以在其他地方另开一个酒厂。 李叔,咋办,听口气,这孙向东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李叔摸出身上的煤油打火机,搓了搓火,又盖上了盖,道:“那就扫黄打非”。 扫黄打非,李叔,这里不是咱们县,往大了说归地区公安局(处),往小了说归光明县公安局管,咱们县的警察不好来这扫黄吧。 李叔倒是一副胸有成竹,又摸出了一根烟,道:“朝阳,我今天给你送个大礼。天下公安是一家,先把人扣了再说,我进去打个电话,我估计他们最多是在这里吃饭,地区招待所,他们不敢在这里乱来。”说着李叔急匆匆地进了大厅。 我看着招待所的大厅里金碧辉煌,便找了一个角落躲了起来,数九寒天,天寒地冻,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两个哆嗦,在外面站了十分钟,腿上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但身上一团火热,想着一会要参与扫黄,有一股子的莫名的兴奋。心里暗道,向东啊,对不起了,以后留下了心理阴影,可别怪兄弟,兄弟也是为了你,为了高春梅,为了你们的小家庭,为了咱安平乡的工农贸一体化大发展。 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冻得直跺脚,心里又想着,看来李叔在地区人脉不行啊,打了这么久的电话,还没出来。万一老金几人出来坐车走了,我这两条腿怎么跟得上,还到哪里去扫黄打非。怎么自己以前毕恭毕敬的金总,也成了金胖子? 目光全部集中在大厅里,但真是说啥怕啥,就看到大厅里的几人摇摇晃晃地出了门,朱华康扶着金胖子,后面还跟着几人,就朝我这方向走来。看了看这旁边的车,我心里暗道不好,这不就是金胖子的进口车! 车后面就是招待所的玻璃幕墙,已经躲无可躲,我本已喝得不少,出门前就想着上厕所,到了此处冷风一吹,尿意更浓。 而朱华康酒量一直很好,眼睛如同雷达一般,注视着周边的情况。 顾不了这么多了,如果被几人撞见,无法解释,一个龌龊的想法就涌上心头,对不起了,招待所,解了皮带,就开始放水。已经能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和开车门的声音,忽然一只大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蹩脚的中文道:同志,靠靠边,我也尿一个。 妈的,害老子尿了一鞋。斜眼一看,还好,这人不认识,一个外国人,喊什么同志。应当是拉过来一起喝酒的。俩人对视一笑,无意之间做了比较,我很是骄傲,看来稀罕菜还是有些作用,关键时刻能够为国争光。 不多会这人就上了车,两辆高级轿车飞驰而去,提了裤子就想着孙向东被带走没有。这时候,李叔从大厅匆匆下了楼。 我的亲叔,你打个电话,十五分钟,人都跟丢了。 李叔笑道,丢不了,我跟着他们上楼了,两个女的,架着孙向东,去了四楼的一个房间,我盯了五分钟,没人出来。 正说着,两辆警车就稳稳地停在了门口,下来了七八位身着制服的警察。 我和李叔迎了上去。 带队的道:“那位是平安县的李局长”。 我是。 这人敬了一个礼道:“李局长好,我是光明县城关镇派出所的副所长余辉。我们接到县局通知,说来扫黄,听您指挥”。 李叔道:“走,就在楼上”。 这余辉抬头看了看,诧异地道:“李局长,你说在这里扫黄?” 对,快点,不然就把事办完了。 余辉为难地悄声道:“李局,您是喝了酒吧,您在平安县,可能不知道这里,这是地区招待所,地区的颜面,是地区重点保护单位,我们白天还要负责给这里做警卫。您让我们去里面抓人,领导,不瞒您说,别说我们不敢,就是地区公安处刑警支队也不敢。人家的经理,都是正县级,比我们局长都高半级。”又凑近说道:“李局,这里面的人,我们都惹不起”。 李叔听着余副所长这样说,就搓了搓那已经发了酸的嘴巴子,道:“余所长,里面的人正在出卖国家机密。我们从平安县一直跟过来的,人带走你们移交给我们。我已经通知了我们刑警大队过来带人。如果领导怪罪下来,你就说是平安公安局异地用警。” 余辉为难地道:“领导,我这都是为了您好。如果您非得要行动,必须征得招待所的同意”。 李叔心里暗道: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公安办案还需要征得招待所的同意。 李叔道:我已经给行署办的副秘书长,行署办主任李学武汇报过了。余所长,你们要抓紧时间上去,不然交易完成,再上去已经没有了意义。 李叔担心,两个女的,万一孙向东精虫上脑,被人把秘方套走,就于事无补了。 余辉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兄弟,道:“把警服都脱了”。众人听到命令,没有犹豫,还是将警服脱了丢在了车上。 余辉道:“李局长,出了问题,你们平安县承担所有责任,大家注意,不要搞出动静来,注意影响范围,小刘,你负责破门。 这时候,又来了一辆警车,几人定睛一看,里面的人朝李叔挥了挥手。是李叔的驾驶员黄治华送胜男和建民回来了。 余辉看了看后面的警车,道:“行动”。 一行七八人由李叔带着就上了楼,好在已经十一点,没有遇到什么人。几人到了四楼,负责的服务人员看着我们紧张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其中一人挥了挥手,服务人员走了过来,这人露出了腰间的手铐。轻声道:“公安办案,这间房子里住了几个人”。 对不起,这是客人隐私,无可奉告。 如果是一般的宾馆服务人员,估计早就挨了大嘴巴子,但是这地区招待所的服务人员是国家正式编制的工人。城关镇派出所的人也不敢惹。 余辉隔着门,听了听,挥了挥手,道:“没有声音啊,李局长,你确定?” 确定。 你,把门打开。 这服务员大声道:“你们是哪里的公安,都敢到地区派出所来检查来了,喊我们开门手续那?” 李叔急切地道:“把她给我控制了,给我破门。” 旁边一人忙将服务员拉到了一边,一个身强体壮的公安一脚就将门踢开。 一行六七人一股脑儿就冲了进去,就听到里面女人的鬼哭狼嚎。李叔忙伸手关上了门。但巨大的声响和喊叫声还是让周边的几个房间里的人打开了房门,不少人还穿着白色的睡衣,形象气质一看就是领导干部。 我和李叔在门口,李叔满脸堆笑地解释道:“两口子打架,两口子打架,啊,大家休息、大家休息”。 看是这个情况,大家也不再围观,也就关上了门继续睡觉,倒是有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道:“搞什么搞,大晚上的,真是什么人都可以住招待所了。” 看着大家都关了门,这服务员恶狠狠地指了指李叔,就下了楼。 不多会,里面的门就打开了。余辉伸出了脑袋道:“李局,一男两女,人赃俱获,你们要不要来看,还有个特殊发现”。 李叔悄声道:“坐实了?人赃俱获什么意思?” 余辉道:“两个用过的气球,想赖也赖不掉,还有一部隐藏的仪器,我们没见过”。 李叔舒了一口气,道:才半个小时,真是没出息。兄弟,人你们先带走,明天我们来要人”。 这时,隔壁房间的门忽然又打开了,这金丝眼镜穿戴整齐,字正腔圆地道“把人带走?没这么容易。” 第137章 扰了秘书长清净 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从光明县公安局城关镇派出所借了些人,把正在房间内办事的孙向东的给抓了,破门和吵闹声惊动了同楼层的不少的宾客。一位身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又开了门。 一脸不屑地质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怎么敢到地区招待所乱来。你们以为这是大街上的宾馆吗?还要把门带走。” 李叔看这人的衣着打扮,知道应该是上级的什么领导,换作一般人,这个阵仗,也不会在这里吹胡子瞪眼地多管闲事。 正说着话,楼下急匆匆地上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稍旁,后面跟着几个穿制服的人。 秘书长秘书长,不好意思,惊了您的架。 李叔喝得有些醉了,听这个喊秘书长,忙在脑海里回忆着,这人是个什么秘书长,地委的还是政府的。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人就是行署的秘书长,前些日子周书记和齐专员带着各县党政相关同志到特区考察,李叔以平安县工业园区管委会书记、主任的身份参加了当时的考察。当时这个秘书长就是考察的总联络人,虽然同在一个考察组,但这个秘书长属于对上点头哈腰,对下用鼻孔看人的领导。李叔并没有什么机会和陈秘书长产生什么交道。 李叔道:“领导啊,您是陈秘书长吧。” 陈东富也是喝了酒,看李叔认识自己,一时也把不准李叔是什么人,但态度倒是缓和了不少,说道:“你们是哪个部门的,公安还是检察院?” 秘书长,您肯定记不住我,但是我们一起参加过去特区的经济考察。我是平安县的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然后凑近道:“领导,实在不好意思,扰了您的清静,我们在执行任务。” 这陈东富是地区行政公署的秘书长,也就是齐永林的大秘,算下来还是副秘书长李学武的顶头上司,虽然不是副专员,只是一个正处级干部,但是由于直接服务地区专员,平时也是享受的地区副专员的待遇,今天住的是套间。 这招待所的四楼也与秘书长的十分相得益彰,四楼靠近院子里面的都是套间,四楼临街一面的都是单间,正儿八经的厅级干部是可以住五楼的,但事实上秘书长住在四楼,也是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平安县以前不过是地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县,但是地毯总公司和两高路让平安县声名鹊起,真正让平安县让大家刮目相看的则是平安县委书记钟毅直接升任了地委书记。 这带头的应是经理,看着李叔我们认识秘书长,就略显谄媚地笑着说,原来都是自己同志,我说谁吃了豹子胆,敢在我们地区招待所动手。 但秘书长并不打算就此收手,毕竟自己在地区行政系统,怎么说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为深层的原因,陈秘书长将李叔划归为钟毅书记的旧部,而今天正好可以做做文章。 怎么,曹经理,基层的同志没和你们通气?你们的保卫在干什么,酒囊饭袋吗?知不知道今天上面住的有部委领导? 曹经理每天干的都是迎来送往的事,人精一般的曹经理主打一个谁也不得罪,如果说自己不知道,先不说平安县的这个什么李局长,自己这个招待所的经理在管理上肯定是存在漏洞。特别是听到李叔说自己是平安县,这人立刻判断出秘书长有意在这个事情上发挥。 正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余辉副所长伸出个脑袋,本来招待所就是地区的重点保护单位,余所长经常带人来执行保卫任务,有时候招待所要管饭,一来二去余辉就和曹经理认识了。 俩人互相打了招呼,余辉扫了一圈,一看这个情形,忙关上了门。 曹经理一看执行任务的是管片派出所的余辉,就撒了个谎。道:“余所长已经跟我沟通过了。” 李叔也道:“秘书长,行动前我们已经给地区政法委的领导作了汇报。” 陈秘书长看李叔走了程序,这所长又认识老曹,应是打了招呼,就没好气的道:打了招呼,也要注意工作上的方式方法,考虑地点和影响,可以选择在外面动手嘛。 李叔又靠近了陈秘书长,道:“领导,是这么回事……” 陈秘书长一脸的嫌弃,抚了抚眼镜,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就转了身,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门关上,大冬天的,曹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挥了挥手,就把我和李叔叫到楼梯口,怪罪道:“你们地方的同志,也太没规矩了吧。今天要不是我反应快,又遇到了余所长,我看你就是平安县县长也要到地区背书去。今天我们招待所有重要的保障任务。” 李叔不紧不慢,抽出了几根烟发给大家,道:“曹经理,多谢了多谢了,我明天给学武主任打个电话,让他替我罚酒。” 曹经理一听李叔喊李学文如此亲切,又猛地想起这李学武也是平安县走出来的干部,忙给李叔点了火,道:“学武秘书长是我们的直接领导,既然都不是外人,就算了。”转身对着身后的服务员,声音不大语气严厉,骂道:“你是咋管理的,卖淫嫖娼的都搞到我们招待所来了,为什么不报告?” 服务员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应当是已经结了婚,穿着红色的修身棉袄,身材匀称,长相标致。委屈道:“客人在里面办事又不是开着门,我还在门口听了。” 听了?听到什么了? 听到里面女的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歇会是啥意思? 曹经理道:“行了行了,这个月扣十块钱啊。” 这服务员摔了一下毛巾,不服气地走了。 李局啊,我以后告诉前台,少去接这种乱七八糟的订单,不是单位和干部,以后咱们不接待。 这边正说着话,余辉走过来,探出了脑袋,道:“李局长,里面搞定了,给摄像机。” 李叔拿着这摄像机,看稀罕一样,道:“这么小的摄像机?” 余辉道:“对,这个男的,是个软蛋,在里面抱着床腿不松手,求爷爷告奶奶地说不让我们通知家属。也不知道别人看上他啥了,一个土老帽,还用上了这机器。” 李叔又给余辉发了支烟,主动帮余辉点了火,沉思道:“这样,余所长,这人你们先扣回去,明天我们来接人。到时候该交的罚款我们让他单位一分不少地交给你们所。这种人使劲罚,不能让兄弟们大晚上的白辛苦一趟。” 哎,李局长,都是革命同志,这罚款交给谁都一样。 李叔道:“余所长,按照属地管理的原则,这罚款本就该交给你们,你们帮了我们局一个大忙,我忙完了手上的工作,就带着感谢信去地区公安处和政法委,不会让大家白帮忙。” 余所长一听,客气了几句,就办案去了。 折腾了半夜,属实也很累了,不得不说地区招待所的床很是高级,厚厚的床垫躺上去,软硬适中。想着孙向东这家伙,半个小时就浪费了两个气球,真是猴急,慢慢地就入了眠,晚上的时候,就梦到了晓阳…… 第二天,不知道睡到了几点,就听到了敲门声,摸了摸床边的手表,才七点钟,穿了衣服就看到了李叔已经提着两兜子包子直接进来了。 哎,李叔,你今天咋这么早。 早,我一晚上没睡。 有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不就是个秘书长。说出这个话,我心里也有些虚,毕竟得罪了领导的身边人,不是好事情。 李叔道:“我操心那个干啥,是孙向东的事。现在治安科的人已经把孙向东带回了县里。朝阳,我们不能只从孙向东嫖娼的这个层面看问题。你想想,韩羽公司是外资背景的公司,他这里面牵扯的不只是经济问题,还有复杂的政治问题。我看这个事,要深入调查。你想啊,谁在地区给他们定的房间,又是谁放的摄像机,放摄像机的人又是什么身份。现在咱们把人抓了,已经打草惊蛇,会不会影响到韩羽公司的正常经营,又或者韩羽公司到底是单纯的商业间谍行为吗?咱俩都当过兵,这点敏锐性还是要有。朝阳,值得深思啊。” 我想着李叔的话,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李叔,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孙向东这个事,必须外松内紧,这事不能隐瞒,我会分别向地区公安处和相关部门汇报。你按照正常程序以单位的名义去派出所领人,这盘录像带就不给你们了,咱们头上戴着国徽,不能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干革命工作。回去之后,孙向东就要时刻敲打,虽然他们没有拿到录像带,但是孙向东的事已经是事实。你要记住,孙向东还是咱们的同志。 给不给高春梅说? 李叔一口一个包子,差点噎住,道:“傻啊你,这不是逼着孙向东往火坑里跳。”咽了包子,又道:“这事不说孙向东不长记性,这样,换个理由,赌博。” 赌博? 对,就说赌博,如果说实话,他咋说还是高粱红酒厂的厂长,你们给不给处分,孙向东啊,你要让他感受到组织的温暖。 吃了早饭。就回了县城,路上的时候,旭日东升,出了太阳,阳光下温暖了一座小村庄,薄薄的雾还笼罩在麦田里,袅袅炊烟升起,一派生机,坐在车上温暖而和煦。 等到了县医院的家属院,阳光驱散了严寒,洒满了大地。难得的休息日,晓阳约了文静来到了家里,阳光透过窗子晒进来,俩人说着体己话。 李剑锋跷着腿,喝着茶,比往日又多了几分神气,李学武升任临平县委书记,赵爱民升任地区供销社主持工作的副主任,这让李剑锋又多了几分干部子弟的淡定与从容。看文静和晓阳聊得火热,剑锋却摇了摇头。 道,这洗衣粉厂的谈判持续了三轮,友福的日子不好过啊,红旗县长给了不小的压力,一定要把这个项目留下来。 我对友福的谈判能力一向是非常有信心的,就问道:咋啦?难道友福出面都没有进展,不是祝秀一直在陪着吗? 这事还要怪你们安平,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啊,韩羽公司来投资,你们土地免费的政策,成了这些企业来给我们谈判的砝码,一张口就要五百亩土地,十年的免租金政策,还要返还税收,听文静说谈得很艰难。 这次从上海引入洗衣粉厂,是当时剑锋担任外经委主任时牵的线,虽然如今剑锋不再担任外经委的主任,但还是时刻挂念着这个项目进度。 晓阳和文静听到我们聊工作,也加入了进来,剑锋继续道:“五百亩土地,城关镇和工业园区人均土地才一亩,这下就相当于五百人失去了土地。而前五年,税收返还又免土地租金,县里压力很大啊。” 文静则道:“剑锋,我还是觉得你目光不够长远,短期看群众在土地上是受了一些损失,但是长远看,农民可以优先到洗衣粉厂上班挣钱,只是这么好的项目,人家看中了城关镇,没有看中我们工业园区。晓阳,你说你在家生个孩子,就能抱一下大项目回来。” 晓阳笑道:“你也不看看,县里这次的谈判阵容,红旗县长是组长,但是谈判组的副组长是友福,友福可是我们城关镇的书记。再加上地区驻上海办事处的副主任祝秀,也是我们城关镇之前的书记。但是,我感觉友福和红旗县长之间对这个项目有不同意见。” 剑锋道,听说了,在谈判的底线问题上,友福坚持这土地租金给多给少都要给,具体的金额可以谈。但是红旗县长赞成安平模式,先落户,看长远。安平开了先河,对方摸了底,所以谈判很被动。 我想了想,就道:“安平虽然免费给韩羽集团提供了土地,但是安平提供的土地是水洼盐碱地。而城关镇不一样,城关镇的土地是土地肥沃的良田。我觉得这洗衣粉厂,可以参照环美公司的标准缴纳租金。长远是画大饼啊,人都要饿死了,画得大饼再好又有什么用。” 晓阳道:“是啊,如果落户到城关镇,不交一分钱,再加上税收返还,我们城关镇就是把洗衣粉厂留下来,这几年积攒的家底就亏完了。” 我忽然想到县委政研室主任老卢的话,道:“土地是最为宝贵的资源,招商引资应当是互惠互利,如果洗衣粉厂吃肉,咱们县里连汤都喝不上,那这个商招来也没有意义。” 看着我能说出有如此高度的话,文静和晓阳都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剑锋看了看两人,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晓阳扑哧一下,就笑了,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就喊你参加谈判,你是不知道,他们这次来的几个人,那眼神看起来,怪怪的。” 怎么怪怪的,我又不是没见过。 文静道:“色眯眯的,讨厌死了,晓阳和他接触,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聊了些工作,文静和晓阳就下了厨,中午的饭菜非常简单,就是一个白菜豆腐猪肉炖粉条。 下午的时候,四个人都一起在家里打牌,一天的时光,慢悠悠地从指缝中溜走了,文静通吃三家。 第二天一早,阿姨要来看孩子,自从阿姨来看孩子之后,晓阳我们就不再到城关镇吃早饭。阿姨给邓叔叔做饭,就会多做一些,两三个铝制饭盒带过来,吃过饭送了晓阳,就去了公安局。治安科的人按照李叔的安排给了余辉五百块钱罚款,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笔钱肯定算在了孙向东的身上。 看到我来接人,孙向东脸红得到了脖子根,出门的时候,治安科的科长潘继承不忘交代,孙向东,记得把五百罚款还给李乡长。 到了车上,孙向东捂着脸,一言不发,治安科也通知了高春梅来领人,高春梅觉得丢人,不来。路上的时候,孙向东道,这酒厂是靠着自己家的秘方才生存的,凭啥要自己只管生产,要让正阳来负责管理。这朱华康正好买酒,俩人都是企业的负责人,朱华康知道后,就找了个理由,说是带着孙向东到地区考察学习。孙向东平日里放荡不羁惯了,也有高春梅处处袒护,人情往来全部不用操心,一时半会是接受不了酒厂有一个上级来管理自己。但是出了这档子事,孙向东已经没有那么倔,说话的态度也软了不少。 到了高粱红酒厂,高春梅已经拿着铁锨在等候,一下车,孙向东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腿不由得打起了哆嗦。那眼神看向我,道“朝阳,你代表政府,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高春梅气冲冲地走上来,举起了铁锨,孙向东倒是个硬汉子,抱着头就蹲下了。我说道,你咋不跑啊? 孙向东带着哭腔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高春梅照着孙向东的屁股,砰砰就是两铁锨,道:“安平这么大,还不能打麻将,跑到地区去打,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孙向东痛并快乐着,眼神之中满是感激。 说,输了多少? 输了五百,罚款一千,罚款是李乡长 代缴的。 看来,孙向东这次出了趟远门,长了大见识,人情世故上开了窍。 高粱红酒厂要成立党支部,整个酒厂里面,是党员的只有五六个人,高春梅、孙向东、二哥正阳。孙向东肯定不能当书记,这高春梅也不合适,那天的会上,就决定让二哥担任书记。说来也巧,二哥在学校的时候,比一般的学生大七八岁,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在学生堆里还算是成熟的人。一来二去的还成了学生干部,临毕业那年还成功入了党。 二哥倒也不上心这些事,筹建支部的事由党政办的芳芳一手操办,高粱红酒厂虽然还没有扩建,但已经在走现代化企业的路子,高春梅孙向东还明年去了韩羽公司学习现代企业管理的经验,成立了市场部、生产部、采购部、财务室、化验室、办公室六个内设机构,所有的机构成立了以后人员并未到位,只是在几间房子里劳动局虽然不再限制乡镇企业的人员编制,各乡镇企业只需要给劳动局报备,就可以自行招工,但招聘的工人和以前的工人还有区别,虽然工资差不多,但是算是临时用工。正式的工人,还是需要参加劳动局组织的用工考试,只是企业扩大了,但组织用工考试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拿着高春梅给的一千元,想着如果再退还五百,这孙向东避免不了一顿挨揍。为了朋友,为了向东和春梅的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我也只能迫不得已地收下多的五百元。嘴里哼唱着齐秦的《大约在冬季》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向东,下次再办事,兄弟还去捞你。 到了乡大院,吴香梅一脸愁容,一大早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齐江海就打来电话,红旗县长已经将高粱红酒厂的组织建设和改扩建纳入了县长督办事项,每周都要报告进度,摆在安平乡高粱红酒厂三条路,原地扩建、县城新建,曹河共建,到底该走哪条,讨论了一个上午,也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大家嘴里喊的洗衣粉厂,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洁美洗化。而在城关镇的二楼会议室里,县政府与洁美洗化进行第四轮谈判。会议室的墙上,粉色的纸剪成了大方块状,上面用毛笔写着诚挚欢迎洁美洗化莅临平安县考察洽谈业务,足见城关镇是有诚意留下这家企业。 洁美洗化的常务副总马飙带着副总周单卫和市场部、公关部、拓展部、销售部等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参加。而县里面则是友福副县长带队,这次财政的马叔、土地管理局、税务局、工商局、工业局、计委、外经委、城关镇的当家领导全部出席,会议桌上坐不下,城关镇的相关副镇长和二级班子的负责人就拉了凳子,坐在了第二排,也是诚意满满。 洁美公司来谈第四轮,就已经预示着双方已经试探了对方三四次,已经快要摸到对方底牌,本来郑红旗作为常务副县长是要出席与洁美洗化常务副总马飙的谈判,但是上周任职县长的人选已经过了会,郑红旗就临时安排去调研水利灌溉工作去了。毕竟自己的身份已经是准县长。 已经约好与郑红旗谈,但郑红旗的突然爽约让马飙心里很是不爽,毕竟对接了几次,这个年纪轻轻的孙友福远比郑红旗更有原则。这让洁美公司的人十分头疼。根据公司的定位,以安平所在的地区为圆点,画一个直径五百公里的圆,人口基数庞大,选择在这里建厂,是符合公司进军北方市场的战略规划。 洁美公司也去了地区其他几个县,交通实在差劲。所以洁美公司才会第四次选择到安平谈判。 马飙虽然出席了谈判,但友福是没有进常委班子的副县长,作为在大陆成长起来的企业,马飙深谙体制里的规则,没有进常委班子的副县长,一般说话没有什么分量,但是这个孙友福比他见过的其他地区不进常委班子的副县长略强。洁美公司早已经做了功课,打探到了孙友福的背景资料,孙友福能成为副县长,是得到了地委书记钟毅和县委书记邓牧为的支持。 洁美公司的副总周单卫道:“我们到贵县来了四次,但我们对贵县的做法很不满意,明明对接的时候郑红旗常务副县长要出席项目对接会,但临时说有事。作为民营企业,我们最看重的就是企业的信誉。我们不想就一个问题和不同的领导谈过来谈过去。” 友福并不慌张,而是慢慢地喝了口茶,道:“周总,我受县委县政府的委托,作为谈判组组长全权负责谈判事宜,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今天是我们第四次开展谈判,我相信我们共同关心的老问题就一个,今天也是这个问题的最后一次讨论。” 周单卫没想到孙友福话说得如此直接,就道:“孙县长是个爽快人,那我们就开门见山,我们已经草拟了意向性的协议,除了关于土地资金一栏,都已经写明,孙县长,只要贵县尊重我们的意愿,我们今天就可以签订意向性协议。” 我们乐见贵公司按照之前的约定拟定了意向性协议,但是十年免土地租金这个是我们县里无法承受的。 我们了解到,韩羽公司就可以获取十年的免费土地资金。 友福微笑道:“马总、周总,土地和土地不一样,地理位置的不同带来的效益本就不同。就比如你们要的五百亩土地,就是你们不要我们也可以用这五百亩土地养活五百人。随着两高路的全面开通,我相信会有更多的企业看中那块地。马总、周总,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们的眼光,这五百亩地离两高路的十字交叉路口只有五十米远的距离。这在全地区这样的地也只有这一两块。把肉卖成豆腐价,换做谁,都不敢签这个字。” 周单卫道:“友福县长,既然这样,我看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孙友福稳定了心神,继续拿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道:周总,你先喝口水,这茶叶不错。接着又望了望稳坐中间的马飙,道:“马总,这茶您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马飙身上。待友福放下了茶杯,合上了本子,盖上了杯盖,一言不发的马总终于开了腔,道:友福县长,我觉得…… 第138章 张洪平打了一个耳光 县政府与洁美公司的第四轮谈判眼看陷入了僵局,但副县长孙友福并不打算退让,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是谈判前的时候,孙友福已经分别与县委书记、县长邓牧为、常务副县长郑红旗进行了充分的沟通。郑红旗本不支持孙友福的想法,但孙友福的一句话就让郑红旗打消了顾虑。 郑县长,十年免租金再加上退税返还,失地群众不得天天闹得您不得安宁,等到十年之后土地效益开始显现的时候,您到时候说不定都是地委书记了,还不知道谁会当平安县的书记和县长。 就是这句话说到了郑红旗的心坎里,自己也知道土地免租金加上退税返还是个赔本赚吆喝的生意,但是为了从常务副县长直接到县长的位置上,自己不得不留下这个洗衣粉的项目。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了,如今自己担任平安县长的事地委已经过了会,何必再去趟这趟浑水,干脆自己不再参加第四轮谈判,谈得好自己还是谈判组组长,谈的不好是孙友福谈的。现在全地区都在抗旱,干脆去调研水利项目上去。就夸赞了友福几句,让友福作为全权代表去谈。 洁美洗化的副总周单卫看友福对土地租金的问题咬着不放,就说道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友福并未被对方的气势所吓倒,褒贬是买主,喝彩是闲人。前三轮的谈判中,洁美公司对城关镇和那块地一阵嫌弃,什么需要平整土地架设电线,什么员工素质低到县城位置偏,但友福始终保持着微笑,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去谈,上面的这些问题也都一一得到了落实。 在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友福直接问了一个让大家都没想到的问题,马总,这茶如何? 回到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考,也没有什么压力,马总也端起了杯子,暗道:这个孙友福,实在是太厉害了,知道和周单卫再说那就是一拍两散的局面。 马总淡淡地喝了口茶,并未直接回答茶的问题,而是说道:“廖自文主任在上海同我讲过,到了平安县,一定要喝高粱红酒,前面几次来,都是来去匆匆,不知道今天晚上有没有口福呀。” 孙友福一听这个话,已经知道了这事已经成了,笑道,我们牧为书记、红旗县长早就想为马总接风洗尘。 马飚笑着看了一眼自己人,又看了看县里的干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晓阳身上,四目对视,晓阳觉得很不舒服,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彪。马飚眼睛不大,但十分有神,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道:“邓镇长,你是城关镇的父母官,今晚我们一定多喝一杯。” 友福一看,也起了身,俩人相视一笑,就去了会客室,这次会议县城招待所来了两个端茶倒水的服务员,两人十分机灵,看领导出了门,就跟着到了会客室,倒了水,就退了出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大家心里多少有了一份失落,觉得这次招商肯定是完了。都已经准备开始收拾自己的本子。 周单卫则开了腔道:“谈土地租金问题吧”。大家才反应过来,两位领导离席并不是散伙,而是具体的问题是具体的负责人具体谈。 土地租金的问题,友福早已给晓阳和大家划了红线,就是以土地当年产生的粮食效益为底线,以全县亩产平均数为基数,按照每年%1算通货膨胀为上涨幅度,签订协议,十年之后再就地价重新谈判。确保失地的群众转非之后,政府可以利用土地租金达到基本的收支平衡。 既然继续谈,晓阳心里也有了底气,在计算比例的问题上双方进行了持久的讨价还价。直到晚上五点半,夜幕笼罩,双方基本达成了一致意见。休会之后同各自的领导分开汇报,又是简单的总结,双方议定在明天签订意向性合同。意向性合同签订之后,双方各自走程序,再讨论正式合同的时间。 正要下班,就接到了晓阳电话,晚上不回家吃饭,八点钟驴肉馆。 咋又去吃驴肉。 晓阳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道:“明天签意向性协议,今天晚上,人家点名道姓地喝你们的高粱红。” 嘴还挺挑,你可不能喝酒,要带孩子啊。 知道了,对了,你去看看你二婶,今天地毯厂的老杨来告她状了? 我心中不由得一惊,道,咋回事? 咋回事,今天中午人家地毯厂有接待任务,你二婶炖鸡没用过高压锅,怕鸡汤跑味,就把高压锅的泄气孔堵了,锅炸了。 啊,人没事吧? 人没事,倒是厨房的房顶被炸了一个窟窿,锅盖都要飞出去二里地了,说一个厨房墙上全是鸡汤。 挂了电话,就匆匆去了城关镇汽车联营公司,二婶受了惊吓,没想到一个锅,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安慰了几句,一起吃了饭,就说到了二叔,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回家了。向波和向凤在联营公司,一个负责押车,一个在售票员,收入都不错,而向涛也没闲着,就去了城关镇的砂石厂帮忙,每天也给二十块钱。一家人在城关镇,也算安顿了下来。 而在驴肉馆子里,县委书记邓牧为并未出席今晚的招商接待,铁路局的领导在地区考察,要修建一条从首都出发到东南沿海的主线铁路,线路考察的时候铁路线并未经过平安,邓牧为和铁道兵出身的县委办主任张庆合已经在招待所的门口等了两个小时。 路线考察组到临平考察,李学武第一天就任就是陪同考察组,晚上的时候邻平县最好的几个厨师使出了看家的本领。 这次上级来考察铁路走向,带队的是铁路设计院的一位副院长,考察组的一位成员,是张庆合的一位战友,1982年铁道兵划转的时候,这位战友就到了铁道部。 张庆合手里拿着皮包,里面鼓鼓囊囊的,道:“现在咱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县委政府意见统一,无条件支持铁路建设,但是临平就不同啊,我战友说临平考虑修建铁路占用的耕地太多,学武刚刚过去,还没有站稳脚跟,估计他们的班子很难达成统一意见。” 邓牧为道:“只要临平县坚持不让铁路走县城方向,咱们就有机会。争取铁路这一点,红旗县长的认识也是到位的。等明天开了干部大会,要尽快安排开党委扩大会,地区已经接到通知,怀义同志计划月底到地区考察交通建设和外资投资工作,钟书记讲啊,这次要上高度,结合十三届三中全会精神的落实来准备完善迎检方案和汇报材料。” 张叔将皮包环抱在胸前,道:“两高路问题不大,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韩羽公司也已经试生产,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完全够了。” 明天散会后让尚武到我的办公室来,安保工作也要万无一失,出了问题,他的政法委书记就不要想了。 在走廊里,俩人都不时地抬了抬脚,这次路线考察,是国家重大铁路建设项目,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修,但是如果不纳入线路规划,就是什么时候修都和平安县无关。平安的群众也只能跑到其他县或者地区乘火车。站得久了,腿就酸了,俩人不时地抬着脚,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邓牧为又道:“学武刚刚上任,咱们就撬他的墙角,实在是有些不地道啊。” 正说着话,就听到了走廊里的声音,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李学武。李学武喜欢穿风衣,过了拐角,就看到了邓牧为和张庆合,李学武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还主动做了介绍,道:“杨院长啊,这位是平安县县委书记邓牧为,这位是县委办的主任张庆合。给院长报告,我的老家,就是平安县的,这二位还是我家乡的父母官啊”。又看了看俩人,就道:“牧为啊,今天领导跑了一天,该休息了,有啥事明天再说吧”。 作为带队勘察线路的领导,杨通至副院长已经习惯地方上的干部在门口守候与等待,为了减少对工作的干扰,杨院长一般都会婉拒地方领导的单独汇报。而今天杨院长确实累了,除了人累,心也累,邻平县的党政班子对修建铁路没有达成意见,在线路勘察的时候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情愿,这对以后的施工和线路维护会带来巨大的麻烦,孙院长看着落后的临平县,心里暗道,穷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张庆合早已从战友口中得知,杨院长也是铁道兵,只是当时在总部任职,就喊道:“首长好,原铁道兵西南部队某团副团长,向首长报道”。 杨院长一听,就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修建成昆铁路参加没有。” 张庆合露出了真诚的笑容,道:“参加了,我们团是主力。” 杨院长主动伸出了手,道:“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我当时还在工程上的时候,在那里住了几个月,接近四十万铁路人,哎,1086.3公里的铁路,牺牲了近2000名铁道兵战士,人民的铁军不容易啊。哎,走,屋里坐屋里坐。”说着,又看向了李学武,握了握手,道:“李书记,感谢盛情招待,今天不早了,您也回去休息”。 李学武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邓牧为和张庆合,待三人进了屋,转身就走了。 九点钟的时候,我已经在驴肉馆的院子里等了一个小时,才看到晓阳匆匆忙忙的身影,到了车上,开了门,晓阳一脸的气愤,骂道:“那个什么周单卫真是个不要脸的老流氓,一直要灌我酒,都说了我不喝,非得给我递过来。” 我忙安慰道:“都是为了工作,消消气。” 我哪敢生气,他们现在倒生气了,说是我不喝酒可以,必须去跟着唱歌,张洪平手里都握紧了酒瓶子,要不是友福拉着,都准备打人了。说完之后,晓阳就多了一份委屈,眼圈一热,眼泪就掉了下来,委屈道:“那个流氓,他还要抓我的手,还要摸我的脸。” 我一听,头顿时轰的一下,狗日的,我不打死他,刚要开车门,就看到孙友福和马叔拖着骂骂咧咧的张洪平出来了。 我抄起了院里的铁锨,就准备进去,马叔看到是我,呵斥道:“干什么,放下,一个张洪平闹得还不够啊”。 张洪平也是军转干部出身,又喝了酒,道:“你们还是不是爷们,为了几个臭钱把女人往前推。” 孙友福上去抓住张洪平的衣领,道:“妈的,你以为我们愿意,不陪吃陪喝,不低三下四,两高路怎么修,抗旱渠怎么挖,老师的工资谁来发,明年学生的书本怎么买,烈士的抚恤拿什么给,今年县里又牺牲了几个你知不知道?现在好了,八百多万的投资,就因为你一个耳光,都他妈完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啊!”说着,一下就蹲在了地上,捂着眼。 看到这里,我也一把丢下了铁锨。马叔长舒了一口气,道:“都别哭了,乾坤和红旗不是在里面给人赔不是那。友福,你的什么ok准备好没有,从招待所找几个人,陪他们去唱。” 张洪平咧着嘴道:“他们王八蛋,就让晓阳去唱,不然我打他干啥”。 一时之间,众人皆是不再说话。 停顿了几分钟,车门开了,晓阳擦了擦烟,道:“马叔,我去,我去唱歌”。 我走上前,拉着晓阳,晓阳看了看我,反而安慰道:“没事,这么多人,没事”。说着,眼睛泪汪汪地看了我一眼,马叔叹了口气,就带着晓阳又进去了。 我一把拉起地上的友福,道:“孙友福,我把晓阳交给你了,要是他们再欺负晓阳,我不管什么投资什么招商,绝对和他们没完。” 这时候,城关镇的搞保障的人已经来了,扶起来了张洪平,张洪平恶狠狠地看着我,骂了句,孬种,亏你还当过兵。就被人拉走了。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到了车上,先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目光呆滞地看着包间,无法想象,羊入虎穴,以身犯险,晓阳在里面是受着怎样的煎熬,而我却为了大局,无能为力,无助的骂了几句,又使劲砸了方向盘。 又过了十几分钟,看着刘乾坤和郑红旗一脸赔笑地陪着几人,晓阳紧紧地拉住马叔,孙友福在旁边跟着,将晓阳与几人隔开。一行五辆轿车全部启动,大家陆陆续续地上了车,就朝着县城方向驶去。 我尾随在后面,看着车座上的一块板砖,到了卡拉ok的门口,两盏五颜六色的霓虹不停地闪烁,让这单调的夜有了一丝别样的氛围。门口已经有七八个公安在抽着烟,闲杂人等不准进入,毕竟准县长和县委副书记带着一群领导干部,在这被劳苦大众嗤之以鼻的卡拉ok里又唱又跳必定引起群众的反感,又或者是县委书记的女儿,城关镇的镇长在陪人唱歌本身就见不得人。 车上坐着万念俱灰,直到十二点,晓阳才匆匆地出了门,站岗的几个公安,眼神里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顾不上什么,晓阳小跑着上了车,还未坐稳,就道:“快走快走。” 路上的时候,我俩都是一言不发。到了家里,阿姨还未睡,见我们进了门,责备道:“你们两个怎么连孩子也不管不顾”。 晓阳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直接冲向了卫生间,一阵干呕传来。 阿姨起了身,道:“咋了这是?” 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能想象自己的脸色难看得吓人,道:“阿姨,今天有个招商活动,晓阳陪客商吃饭,我等她了”。 阿姨哦了一声,知道了其中的不容易,没再说什么,就回屋去了。 晓阳洗漱了很久,约莫半个小时,眼泪汪汪地走了出来。到了床上,晓阳还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流泪。不知道过了多久,晓阳才憋出了一句话,道:“朝阳,我不干了,我想干了,明天我就给爸说,不当镇长了”。 第二天,县里召开了干部大会,经地委研究,决定郑红旗同志任平安县县委副书记、副县长、代理县长,地区专员齐永林亲自出席了大会并作讲话。干部大会后,齐永林还饶有兴致地参加了平安县政府与洁美洗化公司意向性合作协议的签约仪式,并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对平安县招商引资工作对于了充分肯定,对双方的合作给予了高度认可。 地区专员亲自出席,也是让洁美公司马飙几人十分受用,与齐专员交流的时候,不由得就弯下了腰。当孙友福和马飙交换了签字后的意向性协议之后,旁边的行署秘书长陈东富就带头鼓起了掌,齐永林面面微笑,看起来很是和蔼。 这次招商引资的协议签署,让平安县一下超越了光明县,成为地区排名第一的存在。各乡镇、县里各个部门的当家一把手全部作为观众见证了签字仪式。 散了会,齐专员并未留下吃午饭,那辆黑色高级轿车一骑绝尘就沿着浪两高路朝着地区的方向驶去。 张叔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着上楼,办公室稍等了一会,就一起上去了。等我进门,发现晓阳也在。 张叔和邓叔叔点了个头,就出去了。邓叔叔起了身背着手,道:昨天啊我本打算参加招待的,但是我去了地区招待所,你们受了委屈,我在那边也不好过啊,和庆合同志啊,在门口守了两个多小时,才跟领导汇报了工作。还好,功夫没有白费,领导说考虑考虑,就这四个字,就让我和老张激动得半宿没有睡觉,让铁路大动脉从咱们县里过起码多了一份希望,这个希望看起来十分的渺茫,但是只要有1%的希望,我们就要付出100%的努力。你们说为啥?有时候说为了群众我都觉得是假的,是为了咱们自己的良心。你们俩一个乡长,一个镇长,在这个位置上,不干事实,良心上过不去呀。乾坤和红旗都给我汇报了,晓阳,我们干革命工作,哪有不受委屈的那?受委屈本身就是干部成长需要付出的代价,委屈吃多了,格局就变大了。这家企业落了户,给你记功。 晓阳点了点头,道:爸知道了。 恩,回去好好工作。 说着,又看向了我。道:你们高粱红酒厂,钟书记的意思是和曹河酒厂联营,红旗的意思是在县城新建,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啊。 晓阳看向我,眼睛清澈透亮,又有一丝担心。 我快速想了想,道:邓叔叔,我的想法是将高粱红酒厂留在安平。理由有三,第一,这高粱红酒厂传承了几代,一直是在安平乡,我们起的名字也叫安平高粱红,在安平才是一种文化,一种传承。第二,安平高粱红酒厂我们已经完成了土地置换,是有可以原址扩建的条件。第三,待两高路修通之后,虽然县城和曹河都不能称上远,但是只要酒厂留在安平,安平的群众还是能得到实惠。 邓叔叔又坐在了座位上,往后一躺,道:思路虽然清晰,但是理由都很勉强啊。这酒厂也不同于地毯厂,地毯厂属于集体示范带动,群众广泛参与的产业,但是这酒厂就是属于独立经营,最多是带动一些群众就业。所以我看,搬到县城和在安平,区别不大,反正税收都留在了县里。但是啊,和红旗县长你不能这么说,你要找一个他不能拒绝的理由。 我和晓阳异口同声道:“不能拒绝的理由?” 邓叔叔笑了笑道:这白酒的味道和口感,除了酿造工艺上的区别,和环境、水源、气候、土壤都有很大关系。你们啊都知道茅台酒,70年代的时候,国家曾经想着异地生产茅台酒,就用同样的工艺,从原茅台厂搬运了材料、辅料、生产设备,并且专门调来了一批原厂员工,严格地按照工艺以及酿造流程进行生产,并且历时11年,经过了多次地分析实验,几十个酒厂实验,都没有取得成功。所以啊,我提醒你们不要一拍脑袋作决定,一拍胸脯就保证,到最后一拍屁股就走人,留下一个烂摊子可不行。现在看来原址扩建是最稳妥的,所以我支持你们原址扩建,但是你要自己去和红旗县长沟通,有理有据地说服红旗县长,不是不搬,而是搬了之后,还能不能生产出高粱红酒,我说明白没有? 邓叔叔,我明白了! 恩,很好,都放手大胆地去干工作去吧。 出了门,就送晓阳去了城关镇,经过邓叔叔的开导,晓阳心里开阔了不少。 下午的时候,吴香梅又组织讨论会。这次全体乡镇干部和二级班子全部参加,三个方案,和曹河酒厂合作被大家排除了,但是至于到县城新建还是在安平扩建,大家是各说各的道理,什么距离远近、管理难度、运输成本等等不一而论。 看着又谈论了两个小时,吴香梅也开始挠头,确实没有一个方案能够将全体成员说服。 看大家讨论越来越激烈,我敲了敲桌子,道:“大家说的理由都有道理,但是却不够充分,白酒的生产除了工艺,和土壤、环境、温度、湿度都有关系,我们换个地方,还能不能生产出高粱红酒,70年代的时候,茅台酒……。但是,县委政府做的决定,我们必须执行,执行之前,我建议孙厂长先在县城做几次实验,看一看口感、味道、度数上是否和现在存在差异。在得到这个实验结果之后,我们再讨论。”说罢,我就看向了吴香梅。 吴香梅这个人也有好习惯,就是一边听一边记,等我说完,吴香梅也就写完了。把笔往桌子上一拍,说道:“朝阳乡长的这个思路是清晰的,对我们开展下一步工作提供了最正确的指导。我马上打电话给红旗县长请示,如果思路可以,我们就按照这个思路做方案。” 做完了指示,吴香梅就去打电话去了,到了办公室,孙向东鬼鬼祟祟地找到我,又扭头看了看外面,悄声道:“阳哥,你这做实验咋做,我不会啊”。 恩,你不会,你不会不正好吗。 啥意思? 向东啊,你要是不会,那实验出来的酒还是高粱红吗?既然不是高粱红,那咱还搬什么搬呀。 孙向东一拍大腿,道:“对呀,这实验还不是我说了算”。 恩,抓紧准备吧。 孙向东又扭扭捏捏,从布兜里掏出了一张纸,很不好意思地趴在桌子上,笑道:“阳哥,上次在地区招待所,那女的给我开了张两千块钱的发票,你帮我看看,咱乡里能不能报……” 第139章 朝阳发现大秘密 高粱红酒厂的厂长孙向东拿着一张两千块钱的发票递给了我,问我可不可以报销。 我接过发票,搓了搓,又放在窗户下面看了看,心里暗道:“妈的,还是真发票。” 他们真有发票? 孙向东又靠近了我,笑道:“县城的也可以开”。 我一时不可置信地道:“咋,你不是第一次”。 孙向东搓了搓脸,道:“阳哥啊,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咱都是男人,男人就这点爱好,”。 设备维护费?他们是真该开啊。向东啊,这事你就不要这么高调了,等到那天查账,两千块钱不是小数目,搞不好是要吃牢饭的。 孙向东忙收起了发票,爽快地道:朝阳,这次兄弟没吃亏,还没给钱那他们的人就上来了。一脸坏笑地又道:“阳哥,下次有机会,哥带你去县城,我知道有几个地方安全”。 我实在没想到孙向东如此胆子大,还几个地方,就道:“这次是找了关系才算的赌博,如果下次再被抓到,可不敢保证”。 正教育着孙向东,吴香梅推门而入,看我俩在一起,直接道:孙向东,正好你也在,省得再转达了,红旗县长已经原则同意了我们的提议,就是高粱红酒厂可以在工业园区、城关镇和安平乡做个对比实验,如果实验的数据差异不大,可以搬迁到县城,到时候县里会给予全力的支持,如果确实产不出高粱红酒,那就在安平原址扩建,但是原址扩建,县里财政不提供资金扶持,只提供技术上的指导。 这个方案对安平和高粱红来讲,是最稳妥的一种方案,如果异地实验高粱红成功,到时候搬迁高粱红也不是不可以。 孙向东道:“吴书记,这个方案好,我们马上去实验,但实验发酵需要场地和时间,这找谁啊”。 朝阳,这个事红旗县长没有安排,这样,明天去县里开会的时候,我们问一问。 明天去开会?又要开会? 恩,打电话的时候,红旗县长正好提了一嘴,喊我们两个都要去,九点钟在小会议室。 到了办公室,就听到了电话的响铃声,拿起电话,就听到了李叔的声音。 晚上一起吃饭,乾坤书记专门交代,喊上你和晓阳,你多带点酒,乾坤书记说省城还不好买。 好,我带几箱。 在其他乡镇企业还在烧红砖,压煤球的时候,韩羽公司和高粱红酒厂实在是太过耀眼,每周各级领导都要到安平乡检查调研,也有一些外县的乡镇企业来考察学习,乡大院里有限的房间里专门找了一个房间还存酒,只要是乡镇领导,找党政办签个字,都可以从里面领酒。我本想喊芳芳去领几箱,一想又算了,这事以私人身份给乾坤书记买几箱酒就是了。 下了班,就去了高粱红酒厂,后座装得满满当当,知道我买酒送人,除了成箱的高粱红,高春梅又从仓库的角落里找了几坛落满了灰尘的坛装高粱红。算下来两百块钱。孙向东拿发票报账的事启发了我,也让高春梅写了一张欠条,回去好找晓阳报账,毕竟两百块钱是一个月的工资了。 先接了晓阳,第一件事自然是找晓阳报账,晓阳看到这白条,就从手包里掏了两百块钱,十分大气地给了我,接着就把这条子放到了酒上。道:“送礼要送到明处,别让乾坤书记觉得你是从高粱红酒厂里抱的酒”。 晚上宾主甚欢,刘乾坤是实职的副处级干部,这次到了省政府,挂职的是省政府秘书二处的副处长,并不是为周鸿基副省长服务。秘书二处服务的是常务副省长俞泰民,也就是二哥晓勇的岳父,二嫂淑清的父亲。 刘乾坤虽然去省城挂职,但周末还是要回平安县老家,今天任命县长的干部大会本可以不参加,但组织部的同志通知的时候,刘乾坤没有犹豫就同意参加了。刘乾坤道,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去了省城几天,看到的最小的官都是副厅长,跟着省上的领导,自己的眼界和思路一下开阔不少,虽然没有当成县长,但是在省政府锻炼一年,收获应当不比当县长小。 临别的时候,看着满满的一车高粱红,刘乾坤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笑道,这么多酒,好好好,朝阳,我不能拿公家的东西,这些多少钱。 晓阳忙道:“刘叔叔,这些不是公家的,都是朝阳在酒厂买的。我们当晚辈的,这些都是应该的”。 李叔、张叔、马叔三人,加上刘乾坤以前的秘书,现在的工业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展志齐已经在帮忙搬酒。 李叔打着饱嗝,随手拿起了酒上面的欠条,道:“乾坤,别跟他们客气了,这小子真是自己花钱买的”。说着,就把欠条递给了乾坤书记。 刘乾坤会意一笑,道:“恩,这一下就暴露出朝阳同志在家庭里的地位。既然是你们私人出钱,我就不客气了”。 李叔看着下面有四五坛坛装老酒,直接抱起了一坛,朝着自己车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叨,这坛归我,归我。 分了酒,大家各自回家。晚上的时候,就把孙向东的事给晓阳说了一二。 晓阳知道后,怒骂道:“真没想到,孙向东看起来是缺根筋一样,但是竟然还干这种事。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说着,就开始对我拳打脚踢。打着打着,晓阳就拍了拍我的脸,挖苦道:“这孙向东那你可是真没有当外人啊。嫖娼的事都要带着你干”。 我没去,没去。 没去,是不想去、不敢去还是不会去。 不会去,不会去。 晓阳一下就钻进了我的怀里,又道,这事春梅也有责任,对待男人,就是要身体掏空,钱包掏空…… 晓阳也接到了去县里开会的会议通知,九点半的会,也就是可以在家待到九点,岂露尚小,只是睡和吃,也还识不得玩具,但是邓叔叔还是在地区带回来不少的小玩意,拨浪鼓、布娃娃。 到了会议室,时间尚早,在县委机关,我和晓阳都是拉开距离,晓阳去找了张叔,我则去找了友福继续沟通高粱红酒厂改建的事。 对于高粱红酒厂的改扩建,友福也基本认可了乡里的方案,先实验,再扩建,免得酒厂盖好了,造不出来酒。 算着时间,九点二十五,友福起了身,一同就到了小会议室,虽然友福是副县长,但是友福的杯子和笔记本,向来都是自己拿。 到了会议室,原本以为所有的乡镇都要参会,事实上并非如此,只有秀水、安平、滩区和城关镇和工业园区,县里的部门相对多一些,公安、交通、工业、财政、税务、农业、水利,坐在长圆桌客位的,基本上都是四十岁以下的年轻干部了,马叔的一头灰白头发,显得很不和谐。 参会的人算不上多,我坐在了吴香梅和晓阳的中间。非常委的友福几个副县长已经到了,大家都已经坐定,不多会就看到齐江海亲自拿着本子端着茶杯,而郑红旗气宇轩昂、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东西刚刚放下,张叔、李叔陪着邓叔叔也进了会议室,但看起来几人面色有些凝重。 晓阳在本子上写得很是认真,我扭头看了一看,上面正写着12月收支,这镇长当得合格,财务收支做到心中有数,再仔细看,不对,上面写的笨蛋买酒200。 晓阳自是注意到了我,笑了笑,用手盖上了。 这还保密。 县委办主任张庆合主持会议,同志们,现在开会,今天会议等到主要内容是研究细化怀义书记莅临县城参加两高路全线通车仪式,调研乡镇企业发展和冬灌抗旱的相关工作,下面请县政府副县长孙友福介绍整体工作方案。 友福讲了话,通报了行程安排和注意事项,明确了各个点位的牵头人、汇报人和责任人,除了两高路,秀水的冬季暖棚蔬菜种植,安平的高粱红酒厂和韩羽公司、城关镇的地毯总公司、工业园区的环美公司都是考察点。 友福通报了工作上的安排,作为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叔又对安全上的事做了强调,布置完任务,最后说了句,各单位在考察期间,一律不准使用高压锅。 李叔讲完,就是升任县长的郑红旗来做重点安排,郑红旗的安排不再面面俱到,而是宏观得多。一是各单位打起精神展示风采;二是各单位抓好落实见到成效;三是各单位领导挂帅亲力亲为。 事实上,当了县长的郑红旗高兴了只有一天,就感觉到很多工作并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开展,整个县委大院里无时无刻都有着钟毅和邓牧为的身影,副书记刘乾坤、县委办主任张庆合、负责工业的副县长孙友福、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都是对邓牧为唯命是从。其他几个常委如新来的宣传部长白鸽、统战部长罗至清也是天天往邓牧为的办公室跑,一个组织部长王满江也有个官场的老油条,纪委书记施伟强倒是和邓牧为不亲不热,但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再看看会议桌的对面,女儿、女婿、至交的儿媳,就连吴香梅,也是钟毅的老部下,听说现在已经和邓牧为,走了一条线。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县政府办主任齐江海算是自己的人,让郑红旗多多少少有了一丝的慰藉。 布置完任务,郑红旗端起了杯子,喝了口茶,又看到了马军,心中又是一阵发堵,地区要各县尽快研究班子人员意见,马军要提拔副县长,县政府班子里又多了邓家军的人。但是马军走了也好,马军在财政局的位置上,自己想干什么,都要顾虑钱,县委书记管人,县长管钱,这是惯例,如今自己连财政局都管不了,还算个屁的县长,一定要找一个贴心的人,来当财政局长。 郑县长讲了话,张庆合道:“同志们,下面请县委书记邓牧为做重要讲话。” 邓叔叔底气十足,声音洪亮,但语速并不快。道:同志们,刚刚友福同志、尚武同志和红旗同志都做了工作上的安排和部署,谈得很细,讲得很好,我都赞同。下面,我再谈三点意见。第一,思想认识上要提高站位;党的十三届三中全会的精神实质,重点还是在规范经济秩序,保持物价稳定,具体落实到基层,就是各项生产资料和群众生活水平啊处于一个合理的区间。从省区县乡前期强有力的督导之下,全县工业生产和群众生活逐步恢复了正常,这一点在汇报中要得到体现。第二,工作准备上要求真务实;领导来一次,我们不能搞假大空的东西,做得好的我们坚持,做得差的我们坦诚接受批评积极纠正,不能再去像过去一样什么赶英超美、亩产万斤。实事求是才能为领导决策提供最正确的决策依据;第三,任务落实上要勤俭节约。今年财政上比往年宽裕一些,攒下这些家底不容易,要把钱花在刀刃上,什么是刀刃,就是全县还有140个村没有通电,还有七万亩土地没有水源,还有6个乡镇没有通高标准公路,趁这个机会多说一句,我和地区交通局的崔浩局长已经沟通了,两高路的修通不是终点只能算是起点,我们要在县里修建环线高标准公路,把县里其余六个乡贯通起来。领导这次来,招待所就不重新布置了,必要的钱我们该花要花,但是总原则是勤俭节约,大不了领导批评我们几句嘛,同志们,节约下来的真金白银为群众多办几件实事,就算有些纰漏和不足,我相信咱们怀义书记也是可以理解的。 散了会,先去政研室主任老卢那里取了稿子,还未出门,就被程国涛喊住了。李乡长,邓书记和学武县长一直在找你。 什么事? 不知道。 跟着程国涛到了邓叔叔的办公室,程国涛直接关上了门。邓叔叔和李叔两人都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抽烟,茶几上摆着两杯茶。 邓叔叔挥了挥手,道,先坐下。 李叔给我掏了一支烟,开门见山道:“这次领导确定的考察点位就是韩羽公司,我和地区公安处汇报之后,地区公安处事实上早就掌握了一些线索,韩羽公司确实是一家正规企业,但是韩羽公司的那个金总,身份很复杂,现在地区要求我们在高粱红酒厂和韩羽公司安排人进去,这件事需要你协助。” 安排人,安排什么人? 李叔道:“这是机密,喊你过来,是让韩羽公司找一招人,我们的人会混进去”。 直接安置? 不行,李向东的事已经打草惊蛇了,要润物无声,不露声色。 我思考了一下,道:“问题不大,韩羽公司正在试生产,试生产结束之后就是正式的投产,到时候他们会委托乡里招工”。 李叔道,那行,这件事就这样,注意保密,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提供协助,这件事注意保密纪律,只限你一个人只知道,吴香梅不能说。 邓叔叔又补充道,晓阳也不要说,不是不相信大家,而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好,明白了。 老李,你还有没有交代的? 没有了。 邓叔叔又嘱咐道:朝阳啊,现在很多事情看起来表面和谐,事实上暗流涌动,安定的发展局面来之不易,我们要有危机意识,高粱红酒厂,不仅有广阔的经济潜力,还有着特殊的文化传承。孙向东作为传承人身份特殊,既是我们的保护对象,也是我们的管理对象,经济战线上的问题同样严峻复杂,要把人看好。 邓叔叔,明白了。 恩,相关工作及时和老李沟通,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向我汇报。 从办公室出来,谢白山已经在楼下等待,虽然不顺路,但吴香梅还是送了晓阳去城关镇,路上吴香梅和晓阳两人挽着胳膊聊得火热,如同亲姐妹一般。 路上的时候,我和吴香梅认真地看了卢主任的稿子,这标题就起得好,实干担当、勇于作为,用经济手段促进民营经济乘势而上。文章开头就把高度拉到了位,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指出了当前工作中心是稳定经济秩序,而好的经济秩序就是多条腿走路才能蹄疾步稳,民营经济、个体企业在经济发展中应当发挥重要作用,安平乡党委政府认真贯彻落实……,吴香梅道,这老卢主任真是老练,论断清晰而有力,丰富的理论支撑,还结合了咱们贷款的实际案例来生动阐释民营经济、个体企业的关键性作用,文字表达精准且富有文采,无论是概念的阐述还是数据的呈现,都显得恰到好处。这篇文章一发,我看不仅是董远印个人副科的问题能够解决,对咱们党委政府都十分有利。朝阳,回去之后马上刊印《安平参考》第三期。 其他材料我都看了,也都已经刻了版,就差这个头版头条了。 谢白山瞅了一眼,有些不屑,带着一股子东北腔道:“咋,一篇文章就能解决董所的副乡长,这是老董要拿回去烧给他祖宗,他家祖坟能冒青烟不成”? 吴香梅实在没想到谢白山冒出了这么一句,道:“滚你的,好好开你的车”。 谢白山嬉皮笑脸地道:“我是说要是可以,我偷偷给我家大姑父也烧一张”。 吴香梅道:“你大姑父都人大主席,正科级干部了,你这烧多了,不怕把他老人家送走?” 乡镇里就是这点好,平日里都没有那么严肃,有时候时常开个玩笑,不知不觉就到了乡大院。我和吴香梅安排布置了任务,其他都好说,就是这安平大集上的环境卫生,是个老大难问题。 不同于城关镇,有专门的环卫所,安平大集的卫生,则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大家早上起床之后,就拿着扫帚扫一扫,但是公路上的垃圾则是无人清理,这一块就成了乡镇学生地,每到有领导来,乡里都会请乡镇的学生们以劳动课的名义,分班包干,就把卫生给清理了。但现在不行了,县教育局发了通知,为了保障各学校的教学秩序,原则上各中小学的学生不再参与社会卫生环境治理工作了。 吴香梅看着老葛,道:葛大爷,这大集本来就是你们葛庄和孙庄两个村的,这两个村现在合并成了一个村,你葛大爷在这村上是一言九鼎、颇具威信,怎么样,把环卫这个工作接下来吧。 老葛抽着烟,抖了抖烟灰,道:“把环卫工作接下来也行,但是要有经费,有了经费咱吴咱才能请人手,买扫把,运垃圾。大家都知道,大集上人来人往,又有许多的小摊小贩,卫生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尤其是现在两个村子合并,范围更大,任务不轻啊。” 吴香梅点了点头,她明白老葛所说的困难。她回应道:“葛大爷,葛主席,您的顾虑是有道理的。我看这个问题一分为二,第一啊,眼前怀义书记就要来了,我们先动员村里的群众,把卫生打扫一遍。第二那,等到忙完这一阵,我看乡里或者村里,可以以收取卫生费的名义,向在大集上摆摊设点的,收点卫生费嘛。这样,也符合谁污染谁治理的工作思路”。 老葛听吴香梅说可以收卫生费,眼睛里有过一丝激动,但毕竟是在乡镇摸爬滚打一辈子的老干部,又叫苦道:“打扫卫生是个苦差事,收卫生费也是个得罪人的工作,乡里是农历逢三逢八两个集,只有大集的时候有些流动的摊贩,平日里都是孙庄和葛庄自己村里的群众,也收不了多少钱。但是香梅书记既然吩咐了,我就是舍出去这把老脸,也要把卫生费收上来。哎,到时候工商所和派出所的人,必须来站台。” 吴香梅知道老葛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但是没办法,乡镇大集就有三四千的群众,远比一千多人的小村复杂,不仅村民之间宗族之间时常有械斗,有不少人是比较刁钻的,连乡村干部也不放在眼里。只有老葛这样的熟门熟路的人,本就住在乡镇大集,本家又有几个兄弟的人,才能把这些事办了。 一天开了两个会,就不想在办公室坐了,今天正好是大集,就想着去大集上转转。 已经临近中午,不少摊位都已经收了,大街上的人稀稀疏疏,摊位收了之后,多多少少就有一些垃圾。特别是一些卖吃食的摊位下面,油渍已经侵入了路面,就算清扫了干净,也会留下斑斑痕迹。 看着笔直的大街,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清扫,看起来垃圾遍地。不过还好,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院子,院子的角落里都有旱厕,粪便和尿渍不多,又逢冬天,没有什么味道。 正看得出神,忽然一个声音喊住了我,朝阳。 我扭头一看,这人好熟悉,不正是我的高中同学,刘建国。 哎,建国,你在卖白菜啊。看着驴车后面有小半车的白菜。地上散落着不少的白菜叶,不少看起来还能吃。 建国摸了摸头,憨厚地笑了一下,在建国的后面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一盒蓝土布棉袄。棉袄上面磨的油光蹭亮,小孩怯生生地看着我,又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 我走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头,道:“建国,可以啊,儿子都这么大了”。 是啊,是啊,毕业都快十年了。来来,抱两颗白菜回去。 我忙什么手,道:“不不不”。 见我拒绝,建国倒有些不好意思,憨厚地笑道:“忘了忘了,你现在是乡长了,哪能吃白菜”。 十多年未见,我也有些尴尬,道:“不是不吃,是不能白拿。哎,建国,吃饭没有。” 啊,没有没有,今天卖白菜的太多了,到现在还没卖完,卖完之后,就回家吃饭。 我看着建国,道:“那这样,干脆我们去喝羊汤。看着建国有些局促,道:“我请我请”。 说着,一把抱起地上的孩子,就去了羊肉汤馆子。 老板葛从伍早就认识了我,忙帮忙拴了驴车。 看着建国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十分讨喜。就先喊了两个现成的羊头,一些五香羊排,让孩子先啃。 这孩子咽了咽口水,又看向了建国。伸出了手,手上冻得也有大大小小的冻疮。 我忙动手,撕了一大块羊排给了孩子。 老葛亲自送来了两个夹着羊肉的火烧,道:“李乡长,你这车上的白菜可不错,正好店里没白菜了,你别跟我抢,我包圆了哈”。 我看着老葛,会意一笑,道:“我这白菜可不便宜”。 老葛从沾满油星的围裙布兜里掏出了钱,数了数有十元。道:“我先付款”。 建国忙扭扭捏捏地起了身,道:“十块钱,都能买一车了”。 老葛挥了挥手,就安排人搬白菜去了。 建国没有忙着收钱,也是咽了咽口水,我忙递了筷子,道:“天冷吃点热乎的”。 建国眼神里有些躲闪,还是动了筷子,羊肉炖得早已入了味,到了口中夹杂着羊油的羊肉直激味蕾,满足感油然而生。 建国,我记得你是刘家店的,我去过几次,咋没见过你? 啊,我倒是一直在家,农忙的时候种地,平时也不咋出门。 毕业这么多年,咱班同学也没搞过聚会,也不知道大家干啥。 建国放下筷子,道:“年年聚,只是你没来”。 耶,你们聚会咋不通知我。 啊,通知了啊,他们说,他们说你现在从了政当了官不来。 我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睛,道:“我一个乡镇上的从个球的政啊,再说,建国,我发誓,自从我退伍回来,同学也见过的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聚会的事呀”。 建国道:“不会吧,老许把胸毛都拍断了,说和你关系这么铁,都没喊动你”。看了看左右,又低声道:“他们说你媳妇管得严,媳妇不开腔,你连屁都不敢放。哎,你别生气,他们说的”。 我倒没有生气,道:“妈的,这么机密的事,谁给我泄露出去的”。 见我看起来玩笑,建国也不再那么拘束。笑了笑道:“朝阳,真羡慕你啊,咱一个班,吃上公粮的就你一个,那可是三十多号人。哦,还有一个,咱们班的团支书,马秀英,现在在秀水。” 马秀英在秀水乡? 对,在秀水乡乡中当老师那。朝阳,当初人家马秀英对你可是有点意思。 哎哎,别乱说别乱说,能有啥意思,不就是我写字写的好,每次搞活动让我抄板书。哎,建国,我印象中我当兵走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去村小教书吗?咋现在在卖菜啊?” 建国搓了搓脸,又给儿子掰了一块羊排,道:“就怪自己命不好啊,前段时间转正考试。学校通知我,说我没考上”。 没考上?不可能吧,我记得当初考试就是走个形式,全部都考上了。 我也听说了,但我还去了教委办去问了丁主任,丁主任现场给我翻了名单,咱乡里确实没有我的名字。 那你就不教书了? 建国尴尬地一笑,道:“不是不想教了,是乡里不让教了。说我这么简单的考试都不过关,咋教学生。自己想了想,也确实没脸教了,一个乡里,就两个人没考上,孩子们咋看咱。哎,朝阳,你说也怪了,我也觉得考试的题并不难,你知道我在高中,差一点就考上了大学,我教的学生,在乡里组织的联考里,排名一直就将就,咋就没考上那?” 我不断回忆着那段往事,因为大哥的牺牲,加上又没负责乡里的教育,确实有些模糊。但我记得文静又或者是谁说过,又或者是什么文件中有提起过,这次考试,县里解决了所有的代课教师和民办教师的转正问题。 老葛已经上了酒,我和建国碰了一杯,建国叹了口气,道:“因为没考上,孩子的娘跟着别人走了,老父亲憋了一口气,一病不起。朝阳,你知道,我娘又走得早。我现在一个人上有老下有小,前段时间想要报建筑班,这孩子又没人带,想着也就算了。只有靠四亩地,冬天的时候,卖些白菜萝卜的。” 说着又碰了一杯酒。 建国又道:“我这个嘴笨,卖菜也不会吆喝。有的人买一棵白菜,就撇掉一半的叶子,算上人工,也挣不了钱”。 说着,就把孩子手中的羊肉要了回来。 哎,咋不让孩子吃? 建国道:“孩子没吃过肉,一次不敢吃太多,肠胃受不了,再有,这以后吃馋了嘴,咋养活”。 俩人喝了一斤酒,我找老葛又借了两百块钱,硬塞给了孩子,但这建国走的时候,坐上驴车,又把钱扔了下来。 我看着建国将孩子揽入怀中,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到了乡大院,我就找了吴香梅,吴香梅捏着鼻子,道:“我说中午咋没看到你吃饭,你这是和谁喝的酒”。 我笑了笑道:“我的同学,刘家店的建国”。 吴香梅装作嫌弃道:“有事没事,没事出去,臭死了”。 我反倒起身,关了门。 吴香梅道:“啥事啊,还关门?” 梅姐,我问个事哪?这次教师转正,有没有人没考过? 吴香梅略作思考道:“咱们乡有两个,你问这个干啥?” 哦,有一个是我同学。不对啊,我印象中是全部考上了啊。 吴香梅也疑惑道:“我也纳闷,但给我们乡的名单上,确实少两个人。这事我还问过丁洪军”。 不行,我要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说着,就拿起电话,拨通了文静的电话,文静以前在教育局人事教育科。 啊,姐夫啊,这事啊,这事我知道,我以前的同事给我说过,对,全部考上了,本来就是政策性的考试,走个形式。 电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我和吴香梅都听得真切,听到都考上了,我和吴香梅对视了一眼。 文静,能不能帮我查个人? 查谁? 正说着话,电话突然没有了声音,被挂断了。 梅姐,你干啥? 朝阳,这事,我建议,你不要管了…… 第140章 这里不是边疆 吴香梅挂断了电话,我有些生气地道“梅姐,你这是干啥?” 吴香梅慢慢从我手中拿过电话,放置到电话机上,道:“朝阳啊,我劝你,这事不要管了。” 什么意思?梅姐,难道这事您知道? 吴香梅摇了摇头,道:“这事我知不知道不重要,但是这事你要是追究下去,不会有好的结果。” 我就不信查不清楚。 吴香梅把桌子上电话往自己身边挪了挪,缓缓坐下,捋了捋散落下来的碎发才道:“县委书记的女婿,公安局长的徒弟,在平安县,只要想查还有什么查不清楚。朝阳,我告诉你,这个事情不复杂,教育局有底子,一查就知道。” 竟然这么简单,我们为什么不查? 吴香梅有些苦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这么好查,他们为什么敢干,他们不知道这事容易翻船吗?说白了,这事人家根本就不怕。为什么不怕,你说说? 为什么不怕?梅姐,你的意思是有领导参与。 吴香梅把弄起了手中的笔,道:“这次教师转正考试,上级有文件,省上有政策,地区教育局牵头,县委组织部、人事局、劳动局、教育局都在参与,涉及的人除了二级班子的领导,管教育、管人事的分管副县长、管干部的组织部,县长办公会、县委常委会、地区教育局,这些领导都要签字,朝阳,你想一下,打通这些环节,到底是底下人干的,还是上面有人授意。你想清楚没有,你是装作不知道,还是因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学与这么多人为敌?” 看我不说话,吴香梅又道:朝阳啊,按说以前,你干这些事我不拦着你,你要往后看啊,我们家建勇,二叔在位置上的时候,不说呼风唤雨吧,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但是他二叔下来之后,一个小小地区供销社的事情,都费了这么大的劲,朝阳,咱邓书记,年龄也不算小了。有些事大家心里都明白,但为什么都装糊涂,这些事拿到台面上,可以把平安的天捅个窟窿。你想想,能够把你同学顶下来的人,难道是普通人嘛! 我想着吴香梅的话,后脊背也不由得冒了冷汗,是啊,当初就是因为让李老革命知道了挪用抚恤金的事,就闹得一个县城不得安宁,这种事情如果拿到台面上,必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件事,到底牵扯到谁那? 梅姐,我觉得应该给建国一个说法,我们不正是在追求公平公正吗? 吴香梅叹了口气,道:“朝阳,你退伍这么多年,还不愿意承认现实吗?我们领导干部,要求真务实,不要谈那么多理想主义了。为什么要追求公平?不就是因为现在还不公平,不公平就是客观存在的现实。” 听完吴香梅的话,句句扎心。建国那落寞的眼神和孩子无辜的神情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我想到了大哥,为了挚爱的讲台牺牲,我想到了钟书记在大哥坟前与大嫂之间的谈话,我想到了建国本该在讲台上激扬文字、挥斥方遒,我想到了.世间万物皆平等,为何人人不公平…… 梅姐,谢谢了,如果不搭把手,这件事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如果我们都选择明哲保身,视而不见,我想不通。 吴香梅略显着急,道:“朝阳,当姐的劝你最后一句,为了邓书记、为了晓阳,收手吧”。 我也坐了下来,心平气和地道:梅姐,当兵的时候,我们在前线,剃了光头,喝了壮行酒,我们说的是啥,我们说的是为了祖国、为了人民,干了这杯酒,咱们烈士陵园见。我还记得我的遗书里写的是如果我死了,还能留个全尸,请把我的头朝向北方,我想死得离家近一点。梅姐,我们团没到前沿阵地,但是我们天天看着前沿阵地上一车一车地往下拉尸体,他们昨天还是我们活生生的战友,今天可能就没有了。我还记得,军车的轮胎都要染红了。梅姐啊,如果战友们知道,他们保护的人里面有贪官污吏,他们还愿意去赴死吗。如果我看到这样的黑幕置若罔闻不管不问,我为什么当初要活着回来。我们从猫耳洞里爬出来,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梅姐,我还能长不出脊梁骨? 吴香梅叹了一口气,道:朝阳,就算边疆战火纷飞,咱们这是内陆,你的思维要转变,我不能说你幼稚,但是你确实不够成熟。 顾不上吴香梅,我又起身拿过了电话,吴香梅也起了身,一把按住了电话。四目相对。 这个电话,我来打! 听吴香梅这样说,我马上愣了一下。 吴香梅挥了挥手,直接拨通了电话,道:“春梅,酒厂扩建你打个报告,就说需要一名正式的工人来担任酒厂的办公室主任。对对,正式招工,没关系,你打报告,剩下的事情你不管了”。 挂了电话,我问吴香梅,梅姐,你这是? 吴香梅道:“先把你那个同学招成正式的工人,现在高粱红工人工资,比乡大院里的干部工资还高。如果确实有能力,以后参加招干考试,还可以到政府系统来”。 不是,梅姐,现在不是原则上不开张招工吗? 原则上不可以,那就是可以。这个人呢身份特殊,我相信负责的同志知道他这个情况后,会有人给帮忙的。至于其他人,朝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了一事,听姐的从长计议。 人间多少有情事,世上万般无奈人,想着吴香梅的建议,我心里倒也是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找好桩子再拴驴,围好窝子再拿鱼,待怀义书记走了之后,再做计较。 怀义书记要来,全县都进入了紧张的时刻,最终的方案和路线还在商定之中。齐江海作为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带着交通、公安、工业几个部门负责的头头,开始打表跑线。上次道方同志来,已经证明安保工作上还是存在一些漏洞,这也是齐江海担任办公室主任后,第一次负责如此大规模的保障任务,所以工作做得格外细致。 从行进路线、车辆停放、交通引导、工作用餐、现场汇报等各个方面都有明确要求。 老葛已经动员了大集上的群众开展卫生大清扫行动,房前房后堆积的柴草被清空,大街上陈年老旧的房屋做了简单的修缮,就连临街的几个猪圈里的白猪,都顺便冲了个冷水澡。 齐江海在我和吴香梅面前并未端起县府办主任的架子,而是一脸的谦和,不时地表扬道:“才开了会,安平就能做到这样的动员,这点值得其他乡镇学习。明天白常委会会带着大家,结合今天的线路再跑一遍,请香梅书记和朝阳镇长做好保持”。 看着中巴车远去的背影,吴香梅又把指挥干活的老葛喊了过来。道:“葛大爷啊,虽然大家动了起来,但是这次环境卫生工作难度大,工作任务重,咱们还是要再加把劲,争取明天白常委来的时候,让人眼前一亮,焕然一新。 葛大爷皱了皱眉,看着大街上到处都是扛着扫把铁锨的人,不由得发了牢骚,道:“饱谷穗子弯着腰,狗尾巴草儿翘得高,齐江海他懂个屁,真是好斗公鸡不长毛,爱叫猫儿捕鼠少。香梅,朝阳,要是怀义同志知道咱们这样干,你说他还来不来?” 吴香梅道:“哎,老葛,江海主任也是一片好心,都是为了工作,不能骂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趁着这个机会,把乡镇大集上的卫生做一个彻底的清扫,也是好事情嘛。葛大爷,我看这样,你就按照修两高路的方式,不要眉毛胡子一把抓,给乡里的干部都划上一块责任田,谁的责任田出了问题就是谁的责任,谁的责任谁就要负责”。 老葛抽了几口烟,一口浓痰就吐在了地上。 吴香梅一脸嫌弃地道:“葛大爷,看到没,劳动成果不珍惜,就是这个样子”。 葛大爷走上前,伸出了脚,在地上搓了搓,一笑就露出了一嘴的黄牙,道:“对对,重在保持,重在保持”。 第二天一早,是宣传部长白鸽第一次以县委常委的身份到安平,本来宣传部长远远比不上组织部长、纪委书记这样的常委,又加上是挂职的干部,白鸽来了很是低调,但是吴香梅还是坚持到乡界上迎接白鸽。 谢白山从计生办调到了乡大院,基本上成为吴香梅的专职驾驶员,为了表示重视,负责环境卫生工作的老葛也一起迎接。 老葛是谢白山的亲姑父,平日里一贯喜欢开玩笑的谢白山在老葛面前十分低调。 事实上,老葛才是乡镇里的元老,从参加工作就在安平,家里又住在安平大集,自己的侄子是文化站放电影,媳妇的侄子在计生办开车,自家兄弟的羊肉汤馆子成了乡里的定点接待场所,七站八所的负责人对老葛都是毕恭毕敬,张叔曾经就说过,换个乡让老葛当乡长人家都不干。 汽车打着双闪,昨天的中巴车也打着双闪,这中巴车是地区临时调拨给县里作为考察用车的。这次考察,除了怀义书记,省里的几个领导,省级交通、工业多个部门的负责人,各地市相关领导都要来。是49年之后,地区和平安县承接的最大规模的考察。 老葛随手丢了烟头,天冷又搓了搓手,道:“这啥时候才是个头哦”。 中巴车的折叠门打开,白鸽面带微笑地下了车,吴香梅忙上前,道:“白常委,您是安平乡的大恩人啊,高粱红酒因为您的一篇报道,让道方省长对我们的高粱红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真诚地欢迎您来检查指导工作”。 白鸽笑道:“香梅书记,都是你们工作干得好。” 这位是朝阳乡长、这位是乡人大主席葛从军同志。 白鸽一边握手一边笑道,都是老熟人了。香梅书记啊,以前我们都是跟在领导屁股后面跑新闻,可是没想到,在领导来之前有这么多工作要做啊。红旗县长说我经常跟着领导跑新闻,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其实我在前期没什么经验,只有跟着基层江海主任他们多学习”。 齐江海道:“白常委客气了,白常委一路上指出了几个问题,都是我们没有考虑到的”。 走吧,中巴车上有位置,好方便交流工作。 上了中巴车,就看到了乳白色的真皮座椅,靠门的位置上还有一张小方桌子,这车比乡镇大集上的公共汽车高档不少。 谢白山在前面带路,大家一边看一边交流,沿途不少群众推着驴车和农用三轮正在清理垃圾。到了韩羽公司,大门十分气派,两边还有些工人正在做装饰。 像白鸽这样的县级领导金总一般不接待,朱华康汇报工作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什么韩羽公司的今天得益于乡党委政府的大力支持,什么香梅书记和朝阳乡长三天两头到企业排忧解难,让我和吴香梅都觉得有了些不好意思。 白鸽看着韩羽公司巧妙的设计和先进的管理,用手摸了摸洁白的羽绒,也不由得感叹道,真是不看不比,沾沾自喜;一看一比,相差万里,安平乡真是不简单,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竟然能招商引资一家外资背景的企业。 从韩羽公司出来,又到了高粱红酒厂,因为高粱红酒厂周边环境卫生的治理难度大,房屋厂房多多少少有些上不了台面,所以就没有将高粱红酒厂作为此次考察的点位。但白鸽要故地重游,看着孙向东与白鸽握着手,我眼里的孙向东已经不再那么单纯。 白鸽道:“香梅书记、朝阳乡长,我平时跟着领导采访,有些领导不一定按照设定的路线来走,高粱红酒现在在省里都有了一定的名气,你们要注意,领导说不定拐个弯,就到了这里来”。 高粱红酒厂又待了半个小时,大多数的时间,也许是新闻记者的职业习惯,白鸽多是在听,而不是在说。 高粱红酒厂这一站,并不在勘察路线的计划内,所以这一耽误也就到了午饭时间。婉拒了羊肉汤馆子的安排,白鸽坚持到乡大院食堂吃午饭。但她不知道的是,食堂老朱的独门绝技,就是让老葛用一个大铁盆,盛了一大盆的羊肉汤,拿着做饭的铁勺敲来敲去,忙得不亦乐乎。不知道的领导,对老朱的手艺一顿夸,这手艺在乡大院做个大厨亏了,少说也应该在县城搞个馆子。 这时候的老葛总是十分的谦虚,我在这里就是图个安稳。 但夸得人多了,会让人迷失自我,芳芳已经说了几次,这食堂老朱想着让乡里给涨点工资,如果工资不涨,自己就去乡镇大集上摆摊卖羊肉汤去。 喝了羊汤,就到了办公室稍微休息,我看白鸽兴致不错,就拿出了刚刚刊印好的《安平参考》第三期。 白鸽看我们有这么个小册子,随手翻了翻,道:“我可以拿走吧”。 吴香梅忙道:“白常委,这安平参考,本就是要呈送各位领导阅示的。” 白鸽打开了随手带的手包,把资料放了进去,道:“每一次到基层来,都有收获。一手抓笔杆子,一手抓枪杆子,咱们党啊就是靠着宣传起家的,很多基层的干部,不懂宣传,不会宣传,也不重视宣传,只会低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这是不能适应四个现代化的。”又鼓励道,安平这点做得很好。 吴香梅道:“白常委,我们朝阳乡长曾经是连队的文书,在大军区的报纸上发表了不少文章。是妥妥的大笔杆子”。 白常委会意一笑,心里暗道,难得啊,在荣誉面前,书记乡长相互谦让。又道:“香梅啊,有荣誉就让,有困难就上,这才是基层干部担当作为的具体体现。点点滴滴就能看得出来,你们配合得很好,从你们的配合上,我也能够明白,为什么是安平出了这么好的企业”。 我心里暗道,果然不愧是搞宣传出身,关注的点就是不一样,出口成章、下笔成文,感叹一句,为什么别人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县委常委,都是一身的本领啊。 送走了白鸽,已经接近两点,对于吴香梅安排的工作,高春梅不敢怠慢,已经形成了一份请示,因高粱红酒厂业务拓展的需要,安平乡高粱红酒厂需要招工一名,负责高梁红酒厂办公室的日常接待、行政管理等具体工作。 签发人,李正阳。 自从红旗县长发了火,党政办按程序马上批复成立了酒厂的党支部,二哥正阳是支部书记,高春梅和孙向东两个人是委员。 孙向东心里是不服气,但是这事怨不得乡里,是红旗县长拍着桌子要搞整顿,要加强高粱红酒厂的基础设施建设,孙向东也只有被迫接受。按照职能职责,孙向东现在只负责生产,但二哥也没有负责日常的管理,平日里还是高春梅具体负责。 目前的乡镇企业,非正式的编制已经全部放开,由各乡镇结合各乡镇企业的发展需要,自行招工,只需要向县劳动局做一个备案。 乡里收到酒厂的报告,乡里马上就给县里去了报告,报告到了县政府办公室,就进入了收文流程,待县长签批之后,就可以进入办理阶段。但一份报告就想着要编制下来,并非这么简单。吴香梅还是去了县委大院,去找相关领导汇报。 老葛行动迅速,乡里副科级以上的干部都分了一片责任区,作为代理乡长,肯定要带头。乡大院里本身就有一些扫帚和铁锨,既然已经责任到人,干完之后我和吴香梅要亲自考核,大家主动也好,被动也罢,就开始了打扫卫生。 大集上的群众已经灰头土脸地干了两天,早已经没有了多少的激情,只要是村里的干部不盯着,则三五成群地一起抽烟吹牛,几个胆子大的,还拿起了扑克,在太阳下面打着牌。 本就是义务性质的劳动,连老葛看了也是摇摇头,道:“还是乡中的学生好啊,既听话,又讲纪律,老在教室里憋着,还不如一起参加集体劳动。前一二十年,那时候的学生干活才舍得下本,回不去喽”。 乡大院的干部们干起活来,则要比群众认真得多,毕竟群众确实不干,也没什么办法,但是干部们不干,领导骂起人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也分了三十米宽的路,芳芳配合着我干活。虽然是数九寒天,但这几天太阳不错,干着活身上还出了汗。 芳芳解开了棉衣扣子,里面是一件红色的毛衣,芳芳解开棉衣扣子,露出里面的红色毛衣,芳芳的皮肤很白,红色的毛衣映衬之下,肤色更加白皙亮丽。 周边的几个群众,手里拿着铁锨干得火热,那卖力的劲头已经有些过了火。几人目光在芳芳和蒋笑笑的身上游离不定,既想看,又怕别人说自己偷看。 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孙向东说的话,男人,都一个样。 我看着芳芳,道:“芳芳,笑笑这边活不多了,你和蒋笑笑搭把手,去帮帮吴姐,他们计生办的人都在下面搞行动。” 芳芳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微汗,就应了一声,用手搓起地上的垃圾,丢在了化肥袋子里,就和蒋笑笑两人有说有笑地帮着吴姐干活去了。 看蒋笑笑和芳芳两人走了,后面的几个小伙子眼神之中掩饰不住的失落,好似泄了气的皮球,将这铁锨往地上一扎,就聊起天吹起牛来了。 看起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确实是一句至理名言。 接了晓阳,就看到路上工业园区和城关镇也已经打扫了卫生,路上比平时干净了不少,见面第一句,晓阳就道:“朝阳,你们不是再推董远印吗,这事要抓紧了,地区已经启动了县级班子领导干部调整,县级班子调整完,空了的位置,就开始调整乡镇班子了。” 我们已经在推了,只是董远印年龄和学历上有硬伤,你说我直接找邓叔叔好不好? 晓阳摇了摇,道:“最好不要,爸对董远印没啥印象,你要提出来,他肯定不好驳你的面子,但是不了解的干部,爸是不愿意开口的,你们不是已经让董远印写了稿子?” 是写了稿子,今天白鸽还去了乡里踩点,我们拿给了她,她翻了翻,就丢进了包里,领导一天看这么多的文件,我看这条路不好走啊。 晓阳对此也是认同,道:“你们这样干没有针对性啊,并不是撒的网多了就一定有鱼。”晓阳自言自语地道,财政所、财政所、财政所。哎,我看可以这样试一试,找一找马叔,让马叔通过财政的口子,拿着文章去给爸汇报。 能不能行? 不一定能行,但我觉得比你拿着去要好。你去多多少少有私心,马叔去属于公干。这事你们呢要尽快,这次我们城关镇推的两个干部,已经报到了组织部了。 两个?你们报的谁呀? 韦勇,人大主席人选,张洪平,党委副书记人选。都已经和满江部长沟通好了。 哎,晓阳,红旗县长当了县长,谁接任常务副县长? 晓阳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现在小道消息,传的最多的是…… 第141章 县委书记太难了 开完了县委常委会,县委书记邓牧为和县委办主任张庆合、县长郑红旗和县府办主任齐江海,县委组织部的部长王满江就一同下了楼。一向宽敞的楼梯此刻多少都显得有些拥挤,邓牧为和郑红旗还在交流着工作,虽然会上的时候郑红旗有万分不满,但是作为刚刚上任的县长,在老资格的邓牧为面前,郑红旗知道,自己要先当小媳妇。 散了会,大家一起下楼,虽然一再强调会议纪律,但是散会过后,个别人早已把组织纪律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记得王满江作为正县级干部推荐人选、马军和滩区的樊继存、柳集的杜宏岳作为副县级干部推荐人选,一次性推一个正县级干部,三个副县级干部,大家不关心美国的什么布什当了总统,但是这成为副县长确实今晚饭桌上的谈资。 楼下三辆小车早已启动,三辆车好似组成了一个车队,目的地都是地区,但是到了地区都将分道扬镳。 作为邓牧为的驾驶员,李兵的记性很好,具体的体现就是在记忆车牌上,政府机关的车都是o牌,邓牧为从副县长、常务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李兵的油门也是踩到了油箱底,以前的时候在路上超车,要先看车牌,如今在通往地区的路上,李兵再也不用顾忌任何人的车牌,现在是只要领导定了时间,一般不会迟到。 虽然几人都是去往地区,但是最终的目的地却不尽相同。邓牧为和张庆合又要去地区招待所守株待兔,继续找杨通至副院长沟通,希望铁路能过境平安县。但这种沟通十分的艰难,铁路线的走向是国家战略,大致走向杨院长仅仅凭借战友情是不可能私自改变线路的。是要在实地的勘察和科学的论证之后,才会调整铁路线的走向。此次邓牧为和张庆合再去地区,目的就是让杨院长带领的路线勘察设计小组到平安县走一走。 郑红旗和齐江海则是到地区汇报怀义书记莅临县城所做的准备工作。郑红旗心里很是不爽,此次推荐的干部,王满江曾经和自己事先沟通过,本来王满江对于副县长的安排也颇有微词,这些人明显都带有邓的印记。马军曾经当过县府办的主任,是邓牧为最为器重的亲信之一,杜宏阅曾经邓晓阳的老领导,和张庆合马军李尚武早就穿了一条裤子,而樊寄存也是军转干部,邓牧为的战友。郑红旗心里更为无奈的是,马军将作为下一步的常务副县长,破格提拔的理由是县里财政收入位列地区第一名。郑红旗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骂道,嘴上喊的都是主义,台下坐的全是兄弟,马军虽然下一步不再担任财政局长,但是常务副县管财政,无论谁当局长,自己这个县长还是束手束脚打不开局面。 组织部部长王满江则是到地区组织部,沟通汇报县里初步讨论的县级干部人选。本来王满江有意竞争一下常务副县长的人选,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班子里除了邓牧为刘乾坤以外,资历最老的,但是邓牧为却不同意,王满江听到邓牧为的条件,也就放弃了,推荐自己担任县人大主任,直接正县级。有了正县级的人大主任,王满江对于常务副县长的位置,就不再那么感兴趣了。从职务含权量上来讲,常务副县长虽然是副县级的干部,但却管着财政、劳动人事、人员编制几个大局,权力不容小觑。但常务副县长也有不好,就是太累了,如今县里的工作压力越来越大,自己的年龄也差不多了,何必再去费那份心,当个人大主任先解决了待遇,如果再兼任两年组织部长,那这性价比就比什么常务副县长高多了。 几人还没有到地区,晓阳就接到了电话,所谓的小道消息,从来不是空穴来风,令我俩都很意外,常务副县长并不是友福,而是马叔。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临平县委书记李学武在会议室里对着一众干部拍着桌子,在与铁路部门的对接中,林平县县长罗正财坚决不同意铁路过境方案,在预定的最优化方案中,铁路要通过临平县城郊区,将临平工业区一分为二。毕竟这铁路是国家直管,地方上插不上手, 罗正财认为铁路线修好之后县里也做不了主,这车站修在了工业园区,占用土地不说,还阻碍工业园区的发展。 杨通至对罗正财这样的干部,并无太多的办法,毕竟铁路修建上面只负责铁轨的布设,基础的工程如拆迁、路基都需要地方的支持,如果一县之长都不支持铁路建设,会影响整个国家工程的建设进度。虽然可以通过省上对罗正财施压,但是杨通至清楚,如果罗正财内心里排斥,就算谁打招呼都不好使。当年在某地修铁路,白天工人师傅和当地农民打架,晚上的时候小偷拿着家伙到工地抢粮食和器材。 本来是铁路工程局与临平县政府的勘察设计对接会,变成了县委书记李学武和县长罗正财俩人的辩论会,看俩人当着面都争得面红耳赤,李学武直接拍了桌子,要把罗正财换掉,罗正财也拍了桌子,只要我在任一天,为了子孙后代和临平县的发展,这铁路绝对不能走工业园区。 杨通至无奈,只有带着团队先返回了地区。看杨通至走了,几人也顾不上相送,就继续开了县委常委会扩大会议。 会议从下午开到晚上,谁也说服不了谁。党有民主集中制的原则,个人服从党的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组织服从上级组织,这样的问题,本可以通过举手表决来解决分歧,但是李学武不敢让大家表态,因为罗正财的资历太深了,党政班子里的干部虽然都知道李学武是一把手,李学武的父亲还是在地区有着赫赫威名的老专员,但是只要举手,李学武没有胜算,一旦形成了决议,这事将无法挽回。 李学武之前在平安县任县委副书记的时候,就吃亏在了脾气大上,刚刚图一时口快,说出了要将县长罗正财换掉的话,冷静下来的李学武还是先给县长罗正财道了歉,毕竟集体领导也是党的制度,作为班长的李学武在会议上嚷嚷着要把县长换掉,先不说能不能做到,这话说出来就是政治上的不成熟。 李学武发了火,也道了歉,看着一脸不悦的县长罗正财道:“正财同志啊,我们还在这里讨论要不要修的问题,平安县的牧为书记已经带着人到地区招待所去守杨院长去了。如果没有好处,邓牧为能在地区招待所去守,不要只盯着土地和庄稼。要开阔视野,打开眼界嘛!” 罗正财也不示弱,道:“李书记,你也知道了,就给我们一个小站,够干什么?地区已经下了文件让咱们修高标准公路,如果再修铁路,你算过没有,要浪费多少的土地。反正他们谁爱修谁修,你讲的这个道理我想不通。” 那就不能先修再慢慢想。 罗正财双手搓了搓耳朵,一脸无所谓地道:“你是县委书记,召集大家开会,在这里讲了五个多小时,我看可以让同志们投票嘛,同志们只要都认可,作为党委副书记,我保留意见,支持修路”。 李学武目光如炬,看了看桌子上的众人,常委班子、政府班子的人都低着头,连直视罗正财的勇气都没有。 李学武一声长叹,无奈地道:“同志们,我不是临平人,我是平安人,我坚持修铁路不是为了捞个买卖干个工程,我是想着造福咱临平群众啊。” 李学武说完,看着众人的冷漠的表情,一副的事不关己,无奈长叹了一声之后,道:“今天都累了,散会吧,明天我和班子里的干部一个个地谈话。” 众人起了身,看着新来的县委书记如同看动物园的猴子一般,李学武不由得感叹,螃蟹莫笑鳖,一个洞里歇。这官,当得也太难了,整个临平的班子,是该大调整了,只奈何时不我待,一旦铁路线定了方案,临平县七十五万群众,将被地区其他县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不由得又是一声苦笑,调,又怎么调?一个刚刚到任的县委书记怎么会调得动根基深厚的县长。 不得不说,这次林平县给了平安县一个机会,此次开会,不仅李学武窝了一肚子的火,铁路工程局的杨院长和勘察团队的七八人就回了地区招待所,平日里都是地方上安排伙食。但今天谈得不愉快,几个人正好没有饭吃,到了地区招待所,杨院长就想着自己请大家吃饭,下了车都已经说好,放下东西洗洗手,就到一楼大厅吃饭,刚走上楼梯口,就看到了邓牧为和张庆合。三个人正蹲坐在地上抽烟,眼前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一个烟灰缸,已经有小半缸的烟头。 哎,邓书记,张主任,这才几点,你们就在这里等待。 邓牧为、张庆合和秘书程国涛忙起了身,张庆合道:“老首长,我们回去之后县里又开了会,我们是带着全县八十九万父老乡亲的重托,在此恳请您莅临平安县做指示”。 程国涛忙上前,弯腰微笑,接过了杨院长手中的包。 杨院长不由得一声感慨,道:“邓书记、老张,我跑到地方也不少,能够守在门口等着的这样的领导也见过,但是如此执着的也不多。庆合,你是铁道兵,知道修铁路是国家大事,这偏一个角度,对国家来讲,都要付出巨大的投入。” 邓牧为谦卑地道:“杨院长,平安县也是咱中国的土地,平安县的群众都是咱自己的父老乡亲,铁路走平安也算不上是偏,而是造福了八十九万父老乡亲。我们所有的工作,都要为修建铁路让步,您的线路就算是走我们县委大院,我们二话不说,回去就搬家拆楼”。 杨院长是副厅级的干部,住在了招待所的五楼,这个时候,楼梯里就传出了脚步声,一名身着蓝色工服的年轻干部上来道:“杨院长,咱们准备去吃饭吧”。 邓牧为忙道:“杨院长,都七点了,您还没吃晚饭?” 这年轻干部道:“还吃晚饭,没见过你们这地方这么不懂规矩的,当着我们杨院长都吵得不可开交”。 张庆和忙道:“国涛,不是楼下安排了一桌吗,你去催催菜。”转过脸又笑道,老首长,正好,我们也没吃,一起赏个脸吧。 邓牧为忙道:“这样,把咱们县里在地区的干部,都喊过来,咱们一起听杨院长作指示”。 程国涛跟着邓牧为几个月,早已经十分的老练,自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这是要给杨院长切磋切磋,忙到楼下张罗。 杨院长喊道:“小同志,我的包”。 程国涛一边跑一边笑道,领导,交给我,您放心。顾不上杨院长停在空中的手,就一溜烟地跑了下去。 地区招待所和各县区的领导秘书都十分熟络,一听是邓牧为要请客,马上找了一个最大的包间,能坐十六个人。张庆合忙找到处打电话抓人,郑红旗、王满江、崔浩、陈解放都接到了电话。郑红旗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能分得清大小王,修建铁路的事虽然不抱希望,但还是答应马上出席,毕竟铁路要是真的能够过境县城,这自己县长脸上也有光。张庆合在电话里说的,这是为了平安县八十九万父老乡亲而战。 挂断了电话,郑红旗自罚了一大杯,王满江也是连干小杯,陈解放和崔浩打着饱嗝出现在了地区招待所,张庆合已经从车上搬下了两大箱二十瓶的高粱红。 邓牧为抓住这有限的时间,又给杨院长表了决心。算着时间,进了包间,杨院长见过世面,在邓牧为的介绍下还是略吃一惊,县长郑红旗、地区交通局长崔浩、地区交通工程公司总经理陈解放,县人大主任考察人选,组织部长王满江,再加上县委办主任张庆合和政府办公室主任齐江海。 除了几位平安县的领导,门口有三四位精干的平安小伙手里都拿着包,他们是几位县领导的秘书,看领导都落了座,张庆合已经把秘书和三个司机都着集起来简单地交代了任务,今天是领导先上,领导倒下了秘书上,秘书倒下了司机上,只要喝不死,就往死里喝,这一次,只要把铁路留下来,喝进医院是工伤,喝死了也是烈士。平时都他妈牛批哄哄的,说领导喝酒自己咽,领导吃饭自己看,今天给大家机会,组织考验大家的时候到了。 李兵道:“领导,我们驾驶员,这个场合不好吧”。 张叔摘下眼镜,搓着自己的眼镜片子,道:“什么他妈司机,都是师长。小程,把房间都给大家开好”。说着搓了搓脸,就进了门。 邓牧为看着眼前的二钱小杯,道:“这个东西怎么能表达我们平安县对杨院长的欢迎之情。” 张庆合忙一挥手,服务员马上换上了二两的大杯。 杨院长他铁道兵出身,平日里在外面考察,喝酒是常态,不喝酒是例外,自己手下这七八人,那个不是一斤以上的量。再说自己在云贵川待过,对比之下,虽然这里的人号称能喝,但酒的度数多是37度或者42度的低度酒,云贵川的动辄就是52度,那样的酒喝起来才有滋味,所以虽然是客场作战,但杨院长并不畏战。 大杯来了,按照惯例,应当是三下一杯,喝完这二两。但邓牧为说了欢迎词,一仰头,这一杯酒二两就进了肚。 杨院长看着安平的干部,都是仰头就干,颇有一股子舍命陪君子的狠劲。杨院长心想,应是这里的规矩,第一杯酒这样干,第二杯酒也许就是慢慢喝了。 第二杯,红旗县长又致欢迎词,说完之后,又是仰头就干。杨院长心里已经发怵,这是什么个喝法,视死如归? 待交通局局长崔浩端起杯子的时候,杨院长忙起了身,双手抱着崔浩的手道,崔局长崔局长,铁道部和交通局是一家人,一家人可要站稳立场啊。 崔浩笑了笑,道:“那这样,这杯酒,我代表交通人敬铁道人。” 没等这杨院长反应,崔浩直接就干了。 待杨院长干了这杯,陈解放起来倒酒,道:“杨院长,给您报告,我也是交通人”。 …… 那晚,李兵是唯一一个站着的人,不是说李兵能喝,而是等轮到他的时候,双方的人,都已经打光了。地上吐得满是污秽之物,让人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好在大家都是点到为止,只要喝趴下的,就不再劝了。最后的时候,邓牧为拍着呼呼大睡的杨院长,道:“胜之不武,胜之不武,我们是人海战术”。又抬头看了看李兵,舌头都已经打了弯,问道:“他们是不是答应了,是不是答应了”。 李兵从未看到邓牧为醉到如此程度,眼圈一热,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道:“邓书记,答应了,杨院长答应了,明天到平安县考察”。 没等李兵回答完,邓牧为已经斜靠在座位上,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醒了酒,邓牧为洗了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仍旧十分的憔悴,心里暗道,千能万能,不要逞能,昨天喝的已经断了片,不知道有没有胡言乱语,看着眼睛里还有不少的血丝,梳了梳头发,顾不上吃早饭,就早早地在杨院长门口等待陪吃早饭。 作为县委书记和县长,每天的安排都会十分的紧凑,地区行政公署秘书长陈东富将代表地区检查平安县的迎检工作,铁道工程局的杨院长将率队到平安县开展线路实测。县委书记邓牧为陪同杨院长,县长郑红旗陪同陈秘书长。 事实上,地区非地委委员的地委领导到了县里视察,县委书记和县长不一定会陪同,陈东富虽然只是正县级的秘书长,但是到下面各县的时候,一般县委书记和县长都要陪同,比一般的地委领导面子还大,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秘书长属于领导的身边人。 看到郑红旗在地区亲自来接,陈东富很是高兴,还没到地方就表扬了几句,态度比能力重要,用心比经验重要。红旗县长都接到地委大院了,这态度就很端正吗。走吧,上我的车,路上好交流。 到了平安县,县里的四辆中巴车和五辆小轿车组成的车队已经在等候,这次演练是全要素全过程的演练。 李叔作为公安局长,是整个活动的秩序和安全总负责人,带头的一辆警车是地区公安处临时借用给县里的进口越野警车,看起来威武霸气。 李叔坐在车上,眯着眼,驾驶员瞪着眼,时刻注视着地区的方向,不多会,就看到了两辆黑色轿车打着双闪疾驰而来。 李叔马上下了车,这郑红旗介绍道:“陈秘书长,这位是副县长孙友福;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同志”。 上次李叔借警扫黄的时候,和陈秘书长打过照面,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陈秘书长仰着头的略微地点了一下,看不出来是打了招呼还是没打招呼。 陈东富扫了一圈来人。道:“邓书记没有来吗?” 红旗县长赔笑道:“哦,秘书长,忘了给您汇报,今天邓书记有其他安排,不能参加今天的演练彩票”。 恩?还有什么工作比迎接怀义书记重要啊? 哦,是这样,铁路工程局的领导要到我们这里勘察线路,邓书记陪着考察线路去了。 陈东富哼了一声,道:邓书记最擅长的就是修路啊,修了公路修铁路,但是我看眼皮子底下这块路最该修。你们找的这个迎接领导的地方很好,这里可以设置几块展板,好给领导做一个整体的汇报。 郑红旗道:“对,展板正在制作”。 陈东富道:“先不批评你们展板的进度慢了,今日既然是全要素彩排,为什么不制作安装。更为重要的是,这块地为什么不硬化”。 看郑红旗没有说话,友福就上前解释道:“领导,这块地有接近一亩,主要考虑是临时停车,等到考察完还要恢复成耕地,所以没有硬化”。 不行,必须硬化,还有,前面这个地方,要建个厕所,老年人都爱上厕所,这点你们都没有考虑。 说着几人都换上了中巴车,这秘书长是走了一路批了一路,脸是越拉越长,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归根结底,环境卫生还需彻底整治。 到了安平,我和吴香梅早早地就在乡界上迎接,车队点了一脚刹车,李叔就给我们挥手,让我们前面带路。 一行十多辆车浩浩荡荡,沿街的群众都已经打了招呼,考察当日不能随便出入,大街上都是一些乡村干部冒充的行人与群众。 到了韩羽公司,按照地区安排,拐角处安排了一名交警指挥交通,在这乡野小路上,一天也过不了几辆车,所以显得十分突兀。 到了韩羽公司,金总已经在等候,朱华康充当了翻译,我和吴香梅是乡镇负责人,是被安排在了靠近领导的位置。 看金总和陈秘书长俩人聊得火热,我不由得看了一眼李叔,李叔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我心中疑惑,难道几人认识不成。 安平在卫生上下了功夫,并没有太多整改的地方,但是在县招待所,这陈秘书长却生了气,按照陈秘书长的想法,领导虽然不在县城休息,但县城必须做好准备,这万一领导要午休一下,这样的硬件设施如何能体现同志们的工作。大手一挥,直接安排了地区招待所带全套的家具被褥,马上补充家电。 等到陈东富发完了脾气,又打了午饭的时间,饭桌子上陈秘书长虽然还是表情不悦,但没有再批评人,让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 中午并未饮酒,招待所的厨师超水平发挥,让陈秘书长露出了笑容,郑红旗几人把陈东富送上车,郑红旗主动为陈东富打开了车门。 车辆启动,陈东富降下了窗户,挥了挥手,道:“李尚武,你过来一下”。 郑红旗看陈东福要说悄悄话,主动退了几步,和友福齐江海交流着工作。 陈东富一改严肃表情,微笑道:“李局长啊,有位领导交办了一项工作,他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是做娱乐项目的,想来平安县投资,恳请领导出面关照,领导说了,娱乐行业的投资也是投资嘛,丰富干群的业务文化生活,也是好事情,你们呀不用关照什么,只要给他们提供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 李叔道:“陈秘书长,维护公平的竞争环境,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恩,很好,我请他们到时候给你汇报工作。说着车窗缓缓升起,挥了挥手,汽车就驶向了高标准公路。 安平乡大院里,正开着复盘总结会,芳芳敲了敲门,道:“香梅书记,朝阳乡长,刚刚统战部的打来电话,说请两位领导马上去县里统战部开会……” 第142章 会议室里批评县委书记 乡里正在开党政联席会,乡党委书记吴香梅主持着会议,老葛作为老资格的乡镇干部,人大主席,在会上颇为不满地道:“领导这次来,到底是来检查卫生还是来调研乡镇企业的?已经动员了上千名群众打扫了三天卫生,大家都开始骂娘了”。 顾志远则道:咱们这边算是好的,说今天地区领导要求工业园区全域无垃圾,说工业园区是工业先行区,搞得和农村差不多怎么能行? 这事我也听说了,陪同勘察路线的干部下车就在吐槽,说陈秘书长生了气,觉得工业园区的书记不在,就一个大着肚子的管委会主任,就是对怀义工作莅临地区调研工作的不重视,要求工业园区对卫生彻底清扫,做到全域无垃圾。 我看了一眼吴香梅,见她面无表情,毕竟这个时候,让同志们发发牢骚、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也不是什么大事。 正听老葛半开玩笑地发着牢骚,芳芳就进了会议室,在我和吴香梅耳边耳语道:两位领导,县委统战部的同志刚刚打来电话,喊两位领导马上到县委大院开会。 县委统战部?他们找我们什么事?吴香梅疑惑地问道。 芳芳道:“对方没说,说是啊统战部的罗至清部长正在办公室等着”。 县委统战部的部长是县委常委,空了已经接近一年多,平日里统战部也没什么工作,大家都已经快忘了还有这个部门,虽然罗至清和白鸽一起从地区下派到县里挂职,相比之下,这两个话语权都不算重的常委,形象和气质都不错的白鸽成了大家谈论的对象,而罗至清虽然是从地区统战部领导机关下来的,但在县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谢白山的驾驶技术十分娴熟,不多会就到了县委大院。一时还有些找不到新来的罗常委的办公室,好在县委机关里我和吴香梅都已是熟人熟面,吴香梅还曾经是县委办的副主任,又是平安县重镇的党委书记,在县委大楼里不时有人与我们打着招呼。 同样是县委常委,其他几位领导的办公室门前向来是多多少少的都有人排队等着汇报工作。而罗部长的办公室门口却没有什么人。 敲了门,得到应允之后,我和吴香梅就进了门,自报家门之后,我和吴香梅就坐了下来。 罗至清穿着一袭浅灰色的西装,里面套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戴着一个金色的方框眼镜,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显得沉稳大气、精神抖擞。 我和吴香梅虽然都有些茫然,但还是保持着微笑,等待着罗至清作指示。 罗至清看我二人有些云里雾里,就道:香梅同志、朝阳同志,今天找你们来,你们知不知道什么事? 我和吴香梅相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吴香梅道:“罗常委,是我们有什么工作没有做好吗”? 罗至清是地区统战部办公室主任下派到平安县挂职的,平日里在统战部没事的时候就爱琢磨,初来乍到的,罗至清就慢慢地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当地干部情况,之前在统战部办公室当主任,自然和各县统战部门的办公室主任很是熟悉,也就将老相识县统战部办公室主任曹化广当做了自己人。对于吴香梅和李朝阳的背景,在会见两人前,早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曹化广倒了两杯水,就退出去了。 罗至清道,两位领导啊,知道你们忙,但是忙也不能忽略统战工作啊,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是党在中国革命中战胜敌人的三个法宝,如今信息都到了我这里,形成了信息倒灌,你们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要总结啊。 罗至清的语气并不重,话里话外听不出有批评的意思,但是把事情却放在了一个很高的高度。 吴香梅与我尴尬一笑,吴香梅上前倾了倾身子,道:“罗常委,还请您明示那?” 罗至清深谙,只有制造矛盾、解决矛盾才能迅速拉近与本土干部的距离。就道:平安县大集的孙家义从海岛寄回了信,你们知不知道? 我和吴香梅两人面面相觑,我说道:“罗常委,我们没有收到信啊”。 罗常委轻轻地敲了桌子,道:这就是失职啊!孙家义将信寄给了孙家仁,孙家仁的大女儿孙向菊现在是地毯总公司的副厂长,是她向厂长老杨做了汇报。老杨同志的觉悟比你们高啊,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马上给我做了汇报。你说你们工作上是不是存在失职,孙家义的哥哥孙家仁,既是一名老战士、老同志,还是我们的统战对象的家属,你们知道这个孙家义是什么身份吗? 我和吴香梅都摇了摇头。 罗至清道:“他现在是一名商人,还是外省人返乡探亲促进会的骨干,在海岛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地区统战部领导指示,我们必须做好老人家返乡探亲的服务保障工作”。 返乡探亲?吴香梅问道,意思是这孙家义要回来? 对,要回来,预计时间是在春节前,算时间还有一个多月。 吴香梅道:“领导啊,这孙家义是拿了省民政的批文,已经批准为烈士了,他不会来我们淡化处理,他这是要回来,我们怎么办?” 罗至清道:我们这个层面解决不了就请示嘛,让上级给个明确的意见,历史的问题我们不纠结,主要是做好服务保障和形象展示,也让老兵们看看,咱们改革开放和四个现代化建设是有着突出成绩的。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孙家仁老同志的家重新布置,要以小见大、见微知着,通过孙家仁家庭环境的重塑,来展现咱们改革开放的成果,什么四大件,什么电视、冰箱、摩托车,啊,能想到的,全部配备起来。 吴香梅道:“罗常委啊,孙家仁可能没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就是有也不一定舍得。” 罗至清清了清嗓子,道:“香梅同志,你在基层待了这么久,这点工作还需要我明示吗?你们借一借不就完了嘛,完事再还回去不就得了”。 我问道:“领导,还可以这样干?” 思路要打开嘛,你们不要背思想包袱,这些东西以后咱们的群众早晚都会有的,再说,这孙家仁,两个姑娘都在地毯总公司,老大还是副厂长,家里的条件比一般人好多了。让他们姑娘先帮助老人家解决,乡里县里该支持就支持。这样干,也是为了照顾老兵的情绪,对不对。 吴香梅答道。那行,我们回去抓紧落实。 而在满江部长的办公室里,王满江并未有即将升任县人大主任的喜悦,劳动人事局的局长魏胜贵拿着一份请示到了王满江的办公室里,上面写着安平乡党委拟招聘一名正式编制工人的请示,王满江的脸上没有标志性的微笑。 王满江看着桌子上的报告,问道:“吴香梅到底怎么说的?” 魏胜贵指了指报告,道:“这个就是为了解决安平乡那个叫刘建国的”。 不是都调查清楚了,这个人什么背景也没有,怎么会到乡里去闹? 还不清楚,吴香梅倒没有说太多教师招考的事,只是说了有这么一个人,没有考上教师,最近到乡里了解情况,乡里觉得这个人还是个人才,也是高中学历,所以乡里打算把这个人招工到高粱红酒厂。 王满江起了身,走到了窗户边,心里暗道:吴香梅是外地干部,不可能和这个刘建国沾亲带故,底下人也了解了,祖宗八代都是贫下中农,没出五服的亲戚里都找不到一个村干部,一个平头百姓怎么敢到乡里去闹?只有知道了原委的人才会去闹,到底是谁知道了原委。吴香梅、李朝阳又或者是这个刘建国。吴香梅这次的做法,明显就是息事宁人。怀义书记要来了,这事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冒了包。 王满江看着楼下吴香梅和李朝阳二人正好一起下了楼,心中是五味杂陈,吴香梅政治上还是比李朝阳成熟一些啊。 想到了这里,马上坐在了凳子上,道:“我签个字,请红旗县长和牧为书记批阅。正式招工那,要上政府常务会和县委常委会,上面的工作我来做,下面的工作你去做。毕竟,高粱红酒厂现在是县里的明星企业嘛,未来可能会成为支柱型的产业,企业的发展离不开人才,既然这刘建国是个人才,咱们该招就招。 说完,拿起电话,就给秘书打了电话,问道:“小曾啊,你去了解下,红旗县长和牧为书记在不在”。 报告部长,红旗县长在,牧为书记还没有回来。” 好好,挂断了电话。王满江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山装,道:我去和红旗县长通个气,等到牧为书记回来之后,我再去同他汇报。说着,又笑了笑,昨天晚上,和两位领导陪着北京来的领导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啊。 昨天陪铁道工程局的杨院长吃饭,这是事实,王满江是故意说给魏胜贵听,这样就显示出自己这个组织部长和两位领导的关系非同一般,让下面跟着操办这件事的人稳住心神。 郑红旗担任县长以来,王满江来汇报工作的时间并不多,毕竟干部人事工作是书记在主抓,自己每次来,都是已经与邓牧为和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刘乾坤三人已经沟通好了,自己找郑红旗,更多的时候只是通知一个结果。 见王满江进来,郑红旗道:“满江部长马上要当人大主任了,监督政府依法履职是人大的神圣职责,满江部长这次是来提前适应环境了吗?” 王满江自不接这个话题,而是打起了感情牌,道:“昨天晚上啊,红旗老弟一连干了三杯,让兄弟见识了,什么才是海量啊”。 郑红旗道:“说起来喝酒,还得是牧为书记,昨天我可看清了,牧为书记是最后一个倒下的”。 俩人闲聊了会,王满江看时机成熟,就道:“按说喝了那么多,今天应该起不来床才对,早上我在地区招待所看到您和牧为书记,吃了早饭还陪着杨院长在小花园里散步,一个说明领导的身体好,二个则是说明咱们高粱红酒确实是不上头啊”。 郑红旗随手端起了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才道:“可惜啊,只是一家乡镇企业,如果是县属企业,我们就可以把他做大做强。” 红旗县长啊,我这次来就是来汇报做大做强的事的,这次安平乡政府打了请示,他们想着招聘一名正式的工人,充实到安平乡高粱红酒厂里去。说着双手奉上了文件。 郑红旗伸出右手,接了文件,大致看了一眼,就道:“怎么招一个人?什么意思?满江部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地区发了文件,原则上各乡镇企业都要削减人员、减少开支、放下包袱,这安平乡怎么回事啊,怎么还要招正式工,我看完全可以以临时用工的方式替代嘛!” 这本来,郑红旗想直接说,要招一个人,这个人不就是关系户嘛,但考虑这王满江这人比泥鳅还要滑,说出这话容易被人挑拨关系,话都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 王满江道:“红旗县长,这个事我找劳动人事局的同志了解了,这次高粱红酒厂招聘的是高粱红酒厂办公室主任,红旗县长,您知道,现在各级领导到高粱红酒厂考察调研的十分频繁,高粱红酒厂的负责同志疲于应对,招一个办公室,有利于工作的开展。” 满江同志,你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啊,高粱红酒厂作为乡镇企业,重大的接待保障任务应当由安平乡党委政府甚至县委县政府出面接待,我看只要他们还在安平乡里面,就不要再劳民伤财的搞什么办公室主任了,真的要搞,就让他们党政办找个人挂名就是了。 事实上,郑红旗这个说法,既有公心,也有私心,从公心上来讲,精兵简政是企业发展的必由之路,很多亏损的国有企业、集体企业一大弊端就是因为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出于私心来讲,县委在干部权限上话语权重一些,政府管着劳动人事局,自然在工人管理的话语权就很重,郑红旗坚决不同意招人的原因,也是想着在工人管理上树立自己的威信。 王满江心里道:看来郑红旗这次是不打算签字,如果县长不签字,就没有办法上县政府常务会议研究,如果不上会,教师顶岗的事极有可能东窗事发。拿捏郑红旗,王满江计上心来,就道:“红旗老弟啊,这事是按照牧为书记的意见办的,您知道,朝阳同志是牧为同志的女婿,农村人七大姑八大姨,战友同学的数不胜数……”。 王满江知道,郑红旗不会去求证。两头白面搬兴废,转背言词说是非。领导之间的隔阂就这样产生了。 听到了这里,郑红旗的脸色十分难看,心里骂道:“邓牧为,昨天大家还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说什么为了平安县喝死了也是烈士,今天就那个请示来照顾自己的女婿,怪不得一个工人的事,王满江都给自己吹了这么久,邓牧为,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郑红旗拿起了笔筒里的钢笔,只签了一个自己的名字,写上了时间,一把就把请示丢给了王满江。 王满江看着郑红旗三个字,潇洒飘逸,心中有了那么一丝的愧疚,但面上还是保持了标志性的微笑,谦和大度、彬彬有礼。这份愧疚从郑红旗的办公室出来,随着走廊里吹来的风而烟消云散。 临近下班,邓牧为张庆合匆匆赶来,王满江从秘书口中得知邓牧为已经来了,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小镜子微笑了一下,拿着文件背着手,就出了门。 到了邓牧为的办公室,邓牧为正大口地喝着茶水。看王满江进来,挥了挥手示意坐下。 哎,满江,昨天一直在喝酒,忘了问你,推荐干部的事,地区组织部那边有没有意见。 王满江微笑道:“我直接去找了老贾,贾部长看了,大原则上没有问题,会尽快安排上部务会”。 恩,很好,昨天我看你喝得不少,怎么样,身体扛得住吧。 都是为了发展,为了咱县里的群众,扛不住也得扛。 邓牧为笑道,对,就是没有谁比谁能喝,就是谁比谁能扛。杨院长来了一天,大致走了线,初步判定啊,线路走咱们县只比走临平县多五公里。明天要在地区召开铁路线研讨会,只要在明天过会后,临平县还确定不了,那基本上就确定走咱们这了。 虽然拿到的是备份的名额,邓牧为心里却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尽人事听天命,又道:“满江啊,这次县里有没有机会拿下铁路,已经不在咱们了,而在临平县委政府,在学武和老罗能否达成一致意见。对了,满江找我有事?” 哦哦,对,对,有个请示。 说着,双手将文件递了上去。 邓牧为接过文件,看了看眉头一皱,道:“招一个人?” 啊,对,招一个人,红旗县长已经签了字。 邓牧为虽然心中觉得不妥,但看郑红旗签了字,也不好驳面子,也就提笔签字,在签字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公安部门要安人进去。就又抬起了笔,道:“招一个人懒得组织考试嘛,我看这样,干脆招两个。”说着就签批了意见,同意方案,考虑高粱红酒厂的未来发展,招两个。 签完了字,没等邓牧为递给自己,王满江就主动伸出了手,从桌子上拿过文件,道:“我马上去落实”。 第二天下午,地区召开铁路线路走向讨论会,专员齐永林、常务副专员岳峰和分管交通的副专员,相关县的党政一把手,地区财政、交通、计委、工业、农业十几个局的头头们都齐聚会议室。 岳峰副专员主持会议道:同志们,现在我们开会,今天的会议钟书记本来要亲自参加的,但是省上今天也有个会,钟书记就去了省城。啊,首先我代表地委和行政公署,对铁路工程局勘察设计院的杨通至院长一行表示欢迎,半个月来呀,杨院长带领咱们相关部门的同志,为了我们地区的铁路工程建设,不畏严寒、风餐露宿……。 客套之后,岳峰道:“下面我们就听取设计院的同志解读初步路线方案。” 设计院的一位工程师接过话筒,道:这条铁路线从八三年提出设想,到现在开始勘察路线已经过去五年,作为国铁1级铁路,线路呈南北走向,串联华北、华中、华东和华南地区,是国家“八五”计划的第一号工程,意义十分重大。半个多月来呀,在地区和有关各县的全力支持下,我们勘查组上午的时候开了四个小时的会,形成了初步统一意见。最为科学的线路是从曹河入境、进入临平、从临平过境平安、再从平安县进入地委驻地光明县,然后再通过光明县进入兴东县,然后出省…… 参会人员的桌子上都摆着一幅高精度的地图,上面用虚线画着铁道线的走向。邓牧为看着这张地图的时候,已经无比的失落,地图上主要途径地还是走到临平县,平安县只有一个乡镇有铁路,而且这样规划,并无车站。旁边的郑红旗也是脸色铁青,面无表情。 待工程师介绍完方案。岳峰就打开了话筒,道:“请同志们对方案发表意见,啊,交通局牵头,你们先来。” 崔浩道:“地区交通局全程参与了路线的勘查,这条线路确实是最优线路”。 岳峰满意地点了点头,邓牧为知道,如果会上发表不同意见,这是将和李学武直面冲突,避免不了要发生争吵,但是就算争吵也无济于事,毕竟线路走向以大局为重。 岳峰继续主持,道:好,曹河没有意见。临平,学武书记、正财县长,有没有困难。 李学武忙笑道:“没有意见,没有意见。” 岳峰道:“好,平安县,牧为、红……” 不好意思,齐专员,岳专员,我有意见,可不可以发表。临平县长罗正财打开了话筒。 岳峰以为就是走个形势,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有意见,就微笑道:“恩,本来就是方案讨论会嘛,大家畅所欲言嘛”。 罗正财喝了口茶,算是给自己壮胆,道:“各位领导,我斗胆说几句,对于这个过境临平县的方案,我们县委县政府并未达成统一意见,大家可以看图纸,这铁路,从南到北直接贯穿了我们临平,最为关键的是,这铁路线直接将我们的工业园区和两个场镇一分为二,这样不是人为地阻碍发展吗?” 此话一出,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齐永林和杨通至的面色都十分难看。齐永林生气地道:李学武、罗正财,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你们县里的意见都没有统一?半个月的时间,你们两个平时在干什么,没有沟通吗?县长和书记要在地区的会议室里打嘴仗吗? 李学武道:“齐专员,我们事前开了会,只是……” 齐永林一拍桌子,怒斥道:“有什么好只是的,没有形成统一意见就是你们两个的问题,还讲不讲大局,还懂不懂规矩,散会之后,马上把你们的会议纪要报到地区来。崔浩,你这个局长怎么当的,还有没有一点统筹能力。现在都要过会了,临平县竟然起了内讧,为什么事前不报告。下来之后,行署督查室马上过问,看责任出在哪里”。 众人一看齐永林发了火,自然都低下了头,李学武私下找了杨院长表态,临平全力支持铁路建设,想着先把铁路争取过来,生米煮成熟饭,慢慢地在做县长罗正财的工作。 虽然邓牧为和张庆合两人又拉关系又请喝酒,但是在国家重大工程面前,杨通至还是选择了最优路线。 见出现意外情况,杨通至和旁边的人马上交代了几句。这旁边的工程师道:我们事前也充分考虑了林平县政府的特殊需求,所以还有一套备用方案,备用方案将绕过林平县,从曹河直接进入平安县,从平安县进入光明县。这边说着,已经有工作人员发了第二套图纸。 工程师讲完,杨院长道:“时间不早了,我就问下大家,对于备用方案,有无异议”。 岳峰道:“有意见马上提,现在还可以改,一旦纳入规划,必须执行”。这话,是岳峰说给李学武的。 李学武还是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道:“我代表林平县党委,恳请杨院长考虑,走最优路线”。 罗正财也举起了手,道:“我不同意”。 齐永林道:“丢人现眼,你俩把手都给我放下”。 李学武低着头,无奈地放下了手,两滴豆大的眼泪滴在了桌子上。说了句,老罗啊,历史不会饶恕我们的。 看大家都不表态,齐永林道:“那就确定了,选择备用方案”。 双方又进行了寒暄和客套,邓牧为看着李学武落寞的表情,深表同情。 散了会,一众人出门相送,中巴车启动,李学武心有不甘,还拿着图纸隔着车窗给杨院长做最后的争取。 汽车移动,李学武小跑了几步,还是无力回天。 齐永林指着李学武和罗正财道:“你们两个,都跟我来……” 第143章 王满江任命被否了 地区行政公署专员齐永林将临平县委书记李学武和县长罗正财叫到了办公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二人在地区会议室当着铁道工程局的面发生争执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作为地区专员,面对临平和平安两县,齐永林无法表态,但齐永林内心知道,从发展的角度上来看,罗正财的眼界和思路太过保守,但是地区专员并不好直接插手一位县长的任免,看着俩人都委屈的表情,齐永林讲了些团结就是力量的大道理,活了稀泥,各打五十大板,就让两人回去继续干革命工作去了。 邓牧为和崔浩、陈解放在地委大院里一直等着李学武,李学武走出大楼,回望一眼地委大楼的迎门墙上写着为人民服务五个鎏金大字。 缓步下来台阶,秘书李胜男已经从手中接过了包,说道:“李书记,牧为书记在等您。” 李学武看向了地委大院里的大花坛,花坛的边上邓牧为、崔浩和陈解放屹立在旁,瑟瑟冷风、掩面而来、让人沉思、让人清醒,几人的发型都已经凌乱,相视无言。 火车一响,黄金万两,铁路从临平县改道平安县,邓牧为几人没有实至名归的喜悦,更多的是同志之间的惺惺相惜,当然的饭局上,几人都频频地对着李学武敬酒,没有在提铁路的事。 李学武心中十分苦闷道:“临平县的经济,在全地区垫底,领导班子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昨天我给大家做工作,多数人都是处于摇摆的状态,修也行,不修也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说着,就干了一杯酒。 邓牧为道:“学武啊,这事你已经尽力了,你刚去,虽然是一把手,但是要打开工作局面,不能操之过急。部队里常讲,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是外县人,当地干部接纳你,还需要时间。” 崔浩道:“现在我们修路,也是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之前曹河没换人之前,根本推不动,曹河换了书记,李显平现在亲自担任指挥长,已经动起来了。” 李学武给大家发了烟,道:“是啊,我不也是去顶老郭的,但是老钟啊,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很多人反映他在搞平安帮,你我几人都是骨干。对了,老崔啊,解放,我要提醒你们,现在有不少反映,说你们的交通工程公司和一些个体老板关系匪浅、不清不楚的。修路采购碎石、条石、沥青,这些金额巨大,提醒两位老弟,可要注意糖衣炮弹。” 崔浩摇了摇头,道:“都知道我以前是平安县的县委办主任,不少人在拿我做钟书记的文章,上周检察院和监察局还分别找我谈了话。” 邓牧为道:“学武说得对啊,可要注意糖衣炮弹啊,现在社会上的一些人,太浮躁了,想挣大钱,想挣快钱。崔浩、解放,你们两个手握大权,一定要警惕啊。人情归人情、公道归公道。” 崔浩举着杯子笑道:“彼此彼此,共勉共勉” 从统战部出来,这是罗常委交办给我们的第一项工作,摸不清领导的脾气,我和吴香梅又赶回了乡大院,毕竟有的领导性子急,交办了工作,第二天就会问落实情况,落实领导决策本身就是态度,而事情干到了什么程度,则是能力问题。在这个运行规则里,态度和能力一样重要。 到了安平,又是老葛带头,去吴家仁老革命家里走了一趟,怀义书记来,大集上的群众将这马路清理了几遍,房前屋后堆积的柴草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听说县里如此重视吴家义返乡,老葛听了就直摇头,道:“这家伙八成是背叛了革命,从解放军跑过去干国军,咋还敢回来?” 吴香梅道:“老葛啊,现在上级有规定,对待历史要正确认识,都是一个老头了,再去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已经没有了意义。” 吴家仁的日子现在过得不错,平日里两个女儿都十分孝顺,时常到这小院里来看望两位老人。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找木匠新打的,房间里还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道。 按说,孙家仁这样六十出头的年龄,膝下又没有传统意义上传宗接代的儿子,是不会再置办新的家具的,就比如我们村里的几户没有儿子的老人,老两口省吃俭用的还是多少有那么点积蓄,但只要是没有儿子的家庭,房屋都十分的破旧,十之九八都还是漏雨透风的黄泥土屋,更没有再建房的打算,按照这些老人的想法,我就是吃了喝了也不建房,自己没有儿子,建了房子只有外人来继承,所以但凡是没有儿子的家庭,其住房看起来都十分的破败陈旧。 孙家仁是个老革命,知道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兄弟还活着,拿着那封海岛来信,不由得痛哭流涕,但孙家仁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兄弟还要回来。这反而让孙家仁陷入了无限的恐惧。 自己的兄弟一直没有交代为何去的海岛,如果兄弟回来,历史问题没有交代清楚,会不会还没到家就被抓了,当年听说有人吃了海岛气球带过来的饼干,就被发配到了劳改队。所以,收到回信之后,这孙家仁没敢声张,就去找了在地毯总公司当副厂长的大女儿,这大女儿作为厂里的干部,知道这件事不是单纯的叔叔返乡这么简单,更没有父亲想得那么复杂,就主动给组织做了汇报,这也就有了县委统战部罗部长说的信息倒灌一事。 看了家里的情况,又商量置办电器,老葛道别的不说,先喊电工把这电接通,该安装的插座按上,大致商量了一下,就各回各家去了。 到了家,向凤和向涛在家,看起来又是一脸的愁容,晓阳和向凤正在讲着什么。 我忙问道,咋啦这是,又有什么事? 晓阳道:“这不是怀义书记要来了,县里办了学习班,二叔刚出来,就被学习班接走了。” 向凤道:“三哥,这学习班就是来抓人的,曾经犯过问题的人,都被抓走了。” 我道:“这事我知道,是地区的统一安排,每年都会组织有犯罪前科和处在缓刑期的人接受一段时间的教育。凤啊,你也别担心,这种学习一下法律法规,接受一些劳动技能的培训,人在里面管吃管喝,受不了啥罪”。 听我这么说,向凤就放下了心来。看着房间的沙发边上有四五盒大大小小的礼品盒,算下来价格不便宜。就道:“你们来家里还拿什么东西,一会全拿走。” 晓阳悄悄地踩了我一下,道:“凤和向涛买的,我都挺喜欢吃的,拿什么拿呀,放下。” 凤不再像刚来家里的那份扭捏,道,就是,我们又不是天天来。 向涛则看着岂露,只是岂露尚小,还懂不得被人逗来逗去,倒还是听话。平日没事的时候,都是大嫂做饭,今天也不例外,天气寒冷,盖房子的不多,大嫂的生意勉强维持保本。 碗里盛了母鸡的鸡汤,剩下的些许鸡块,大嫂用辣椒又来了一次清炒,一鸡两吃,有汤有菜,其乐融融。 吃过了饭,我就开车送向凤和香波回汽车联营公司,晓阳又从客厅里拿了些东西给了向凤和向波,路上的时候,向波犹犹豫豫地道:“三哥,给你说件事。” 啥事,向波,有事就说。 向波鼓足了勇气,道:“三哥啊,我想学开车。” 想学开车啊,不是什么大事,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开车的师傅帮我联系了,现在驾校的名额比较少,排队要排到明年夏天去了。三哥,你知道,我是押车的,一个月现在能挣一百二,这钱按说不说了,咱村里的庄稼汉子,累死累活的一年也就挣个几百块钱。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向凤看向波不好意思说,就道:“三哥,我说吧,是这样,向波不会开车,有时候出个远门,开车的师傅累了,别的押车的都有证,向波没证就替不了师傅,所以,很多师傅就不愿意带向波了。” 嗯,人家师傅也想着找个人搭把手,也算是人之常情,向波,你该学就去学,我来帮你联系下,插个队,也算不上什么违规。 向波又道:“学车,学车需要开证明,三哥,你知道,咱家这个情况,人家不愿意开证明。” 什么证明,村里还是乡里。 村里,村里开,现在村里大队不给盖章,说爹娘被关了,这个证明村里不敢开。 我看着向波有些气馁,道:“没事,三哥问问,不是多大个事”。我心里暗道,有纲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还记着二胜的仇?又或者是其他村里的什么人从中阻拦。 送了人,回了家,大嫂已经回到了隔壁房间休息。晓阳我俩难得今天都没有应酬。县医院家属院的暖气很足,晓阳穿了一套浅红色的秋衣,一边哄孩子,一边翻书,嘴里还哼唱着小曲,筛罗罗、打场场、磨麦美、看姥娘。岂露的小嘴微微张,眼睛紧闭,好像在微笑,或是刚刚梦到什么美好的事情。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呼吸均匀而轻柔,有时会听到轻轻的鼻息声,像是在跟世界宣告她的满足和安宁。 孩子是最好的陪伴,看着晓阳和岂露,一股满足和幸福感油然而生,心中涌起一股温柔的情感,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烟消云散。这一幕是世界上最美的画,是生命中最珍贵的瞬间。 看我洗漱完毕,晓阳也放下书,晓阳把孩子轻轻地抱给了我,道:“我收拾一下床”。 白炽灯微黄光线勾勒出晓阳完美的曲线,晓阳本就长得漂亮,这样看起来五官显得更加立体而精致。晓阳的嘴唇微微上翘,下巴或许圆润,或许尖俏,但都显得非常和谐,与整体的面容相得益彰。灯光的朦胧为晓阳增添了几分与众不同的韵味,不知不觉地让人看不够,实在是看不够。 晓阳扭过脸,看着我稍许走了神,伸出了手,拍了拍我的脸,娇羞地道:“今晚,咱们继续研究基本国策”。一股子暖流从耳中流入了心间,这种温暖十分真实。晓阳看着床上,又拍了拍我的脸,道:“笨蛋,咋抱的孩子,尿了一床,活动取消”。 …… 随着怀义书记要来的日子临近,行署秘书长分管着地区接待办,按照地区的安排,陈东富每天都来督导,除了对卫生进行彻底的清理,只要是怀义书记莅临的场所,都要按照陈秘书长的指示铺设红毯,没有红毯铺设红布。 邓牧为看着张庆合拿出来的审批单,道:“庆合,整个横幅和红毯红布就要上万?太多了太多了?” 张庆合无奈道:“这点钱算什么,打扫卫生的清洁费、人工费算下来也有几万,这陈秘书长要求,当天所有沿线群众每家每户都要派干部去家里守着,不能让群众出门?” 简直胡闹,感情花的不是他自己的钱啊。全县的干部都不搞生产了,我看怀义书记还是不要来了,这个字我不签。说着,就把笔丢在了一边。 张庆合无奈地道:“咱们签不签不重要,行署办公室的人现场采购的,到时候会拿发票到县里来报销。” 邓牧为一拍桌子,骂道:“真是胡作非为,我亲自去给他沟通。”接着起了身,取了衣架上的棉大衣,步履匆匆地出了门。 汽车在县城的大路上行驶,沿街的树上不多远就挂了横幅,热烈欢迎省领导莅临平安县检查指导工作,以两高路通车仪式为起点,迈上小康社会新征程。 邓牧为看着一条街上挂了三条横幅,眼神之中都是嫌弃,心里骂道:“妈的,真是败家子,崽卖爷田不心疼,这些钱要是给贫困群众多好。” 陈秘书长在县招待所正组织开会,不时地发着脾气,这么重要的活动,县里的书记竟然一直没有出席迎接工作会,张庆合上前几步报告,道:“邓书记来了”。 陈东富装作没听到,继续给招待所的人开会,道:“咱县里的厨师都是大忙人,这次午饭保障,全程由地区接待室的厨师接管负责,这一块工作,务必马上落实,熟悉锅碗灶具。接待也是生产力嘛,啊,……” 邓牧为在门口听着,也没有进去,张庆合的尴尬隔着眼镜片子都能看到。 邓牧为听着陈东富说话阴阳怪气,反而一下释怀了,心里暗道:“还是思君说得对,遇到小人不要计较,因为这个领域是他们的专长。” 这陈东富虽然赌气,但县委书记邓牧为来了,他也不敢太过分,让地区接待办的主任田小荷继续主持会议,自己来和邓牧为打个招呼。 陈东富看到了邓牧为,忙大笑道:“哎呀,我来了这是第四趟,咱们牧为书记可算接见我了。” 邓牧为道:“东富秘书长啊,实在抱歉,这两天两高路收尾,还有很多工作需要落实,知道您是接待方面的专家,我就不敢再指手画脚啊。” 陈东富道:“邓县长啊,这次怀义书记来,是地区最为重要的工作,当然也是县里近期的核心工作。接待工作千头万绪,马虎不得啊。” 邓牧为道:“陈秘书长说得对,这些工作很有必要,县里也全力配合。这点上县里是态度鲜明的。但是啊,怀义书记就待一天,也不住在县里。我看打扫卫生是应该的,沿线村挂横幅,点位处处铺红毯,这样干是不是太过铺张?” 陈东富道:“邓书记,你这不是怕花钱吧?你们修建两高路,省里给了无条件的支持,现在地区各县都在修高标准路,也需要省里的支持,这不都是怀义书记一句话。老邓啊,你可不能只管自己锅满,不管别人屋漏。再说,这些东西买都买了,钱也花了,如果县里财政上有困难,您说句话,我让其他县均摊。毕竟一人不如两人好,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怀义书记来了之后的讲话精神,他们也要学习的嘛。” 看陈东富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邓牧为也只有妥协。 后天就是怀义书记来的日子,第二天,钟毅书记带着地区的唐秘书长一同来到平安县视察,地区接待总协调人,行署秘书长陈东富,县委书记邓牧为、县长郑红旗亲自陪同,车队沿着规定的路线走了一遍,看着大街上一尘不染,热闹的县城除了横幅也看不到太多的人,陈东富在中巴车上,绘声绘色地介绍着各项的举措。 两高路全线通车仪式几个大字已经做成了大横幅,红色的地毯铺设在两高路上,足足有上百个平米。 钟毅看着眼前的以前,目光凝重,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看着身后簇拥着的人群,感叹道:牧为啊,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闲杂人等肃静回避,这样干,是不是有些铺张了? 邓牧为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陈东富,陈东富忙道:“钟书记,这地毯不贵、不贵。” 从两高路又看了几家企业,就到了午饭的地点,县委招待所。 县委招待所里的临时进行了装潢,从大厅入门到四楼过道全部铺设了红毯。钟毅沿着红毯,走得小心翼翼,又到了楼上的房间,太阳通过窗子照进了房间里,红木家具反射着红色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看着房间里的陈设,眉头紧锁,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红木桌子的厚实的桌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陈东富忙上前道:“钟书记,这些家具都是从地区招待所拉来的,就怕怀义书记要午休。” 钟毅看了陈东富一眼,道:“怕怀义书记午休?县招待所就不能让怀义书记午休吗?东富同志,我知道,这次接待你很用心,但是心用错了地方啊。怀义同志是参加过革命的老同志,是从苦难中成长起来的同志,看到我们如此的铺张浪费、是要骂娘的。” 陈东富道:“毕竟,领导难得来一次。” 钟毅坐在了招待所的床上,又拍了拍床。 陈东富道:“钟书记,这床不是新的。” 钟毅说道:“不是新的,东富同志,你是不知道我是从平安县出去的吗?今天负责接待的同志都在,牧为,你是县委书记,第一责任人,是你在糊弄我还是基层的同志在糊弄你?你们上报的方案,是实事求是、是勤俭节约。这是什么,这不是铺张浪费吗?我看今天沿线的村子地上都看不到个树叶,街上都没有几个群众,到处都是红布横幅。这是让咱怀义书记脱离群众犯错误吗?咱还是公仆吗?” 邓牧为自从和钟毅搭班子,到钟毅成为地委书记,俩人认识几年,钟毅从来没有和邓牧为这样说过话,邓牧为这一刻,只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痛,忙道:“钟书记,这是我的责任,我向您检讨。” 钟毅起身,十分生气地道:“同志们啊,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咱们才吃了几天饱饭,忘了当初啃树皮吃树根的日子啦。牧为,攒下点家底不容易,要是都把钱花在这个上面,那是对群众对组织不负责任,严重地讲,这是一种犯罪。” 这是一种犯罪,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钟毅的眼神如同利箭一般刺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让整个现场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说不出的才是苦,挠不到的才是痒。邓牧为道:“钟书记,您批评得中肯,我代表县委县政府诚恳地接受,我向地委检讨。” 钟毅又道:“东富同志,牧为同志我是了解的,这个事情的原委我也是清楚的,我批评牧为是因为他没有制止这些胡闹的行为。我希望你要引起重视。” 陈东富是地区行署的秘书长,跟随了齐永林几年,一定程度上是代表齐永林。钟毅现在在缓和与齐永林的关系,并不想因为陈东富将两个人的关系闹僵或者又被什么人做了文章。 陈东富道:“钟书记,我们马上整改。” 钟毅道:“农村要有农村的生活气息,县城要有县城的生活节奏。明天不封路,不管制,只让相关部门的同志指挥交通就可以了。所有干部按部就班地上班,现在正在抗击冬旱,不能耽误农业生产。还有,地毯横幅这些,除了必要的几处,其余的全部撤了。” 钟毅又去看了招待所的菜谱,看着满满当当的美味佳肴,钟毅伸了手,邓牧为直接从兜里掏出了钢笔,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钟毅又划去了几道菜,道:“勤俭节约,彰显特色,这几个菜去掉”。 看了看表,钟毅道:“下午还要去临平,牧为,剩下的工作交给你了。” 放心,一定办好。 说着两人就往外走,向建民已经小跑几步,打开了车门。临近上车,钟毅又关上了车门,道,牧为,还有一件事。 俩人向边上凑了凑,众人看领导有要事相商,就主动地靠边。 钟毅道:“我把满江任人大主任的事压下来了,满江的事,先缓一缓,我给你安排个人来担任人大主任” 邓牧为疑惑地问道:“谁呀……” 第144章 怀义书记莅临检查 1988年的12月底,省委怀义书记要到平安县调研,在前一天,地委书记钟毅到平安县督导,对形式主义和铺张浪费进行了批评。 临近上车的时候,钟毅和邓牧为道:满江同志任职县人大主任的事被我卡了,我要给县里新选一位县人大主任。 谁呀? 临平县的老罗,思想保守、目光短浅,在发展理念上止步不前,必须给他换地方。但是那老罗这个同志,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是很讲原则的,怎么说也为临平发展是做出过贡献的,我初步考虑,让他到平安县来,一个是让他在人大的岗位上继续发挥作用,第二个嘛,我们也要照顾革命同志的情绪,毕竟五十多岁了,平安与临平离得不远,这样也好让他逐步适应退休生活,方便照顾家庭嘛。 邓牧为表态道:“没问题,我代表县委诚挚欢迎罗正财同志到平安县工作。只是满江这里,怎么解释?” 邓牧为提起王满江,钟毅心里倒有多少的纠结,王满江是老资历的组织部长,在县里干部队伍建设中有着特殊的贡献,但是满江这个人,这两年不少同志对其多多少少都有些反映,这些反映涉及干部的选拔任用和工人的招工,这让钟毅心里在王满江的使用上多少有了些顾虑,这样的干部能够再进一步使用吗?这样的干部还能担任组织部长吗?钟毅已经着手打算对各县党政班子配备情况进行摸底调研,必要的时候,是该让有些同志动一动地方了。 钟毅深吸了一口气,道:“满江才五十出头,还年轻嘛,等到翻了年,县级党政班子副职作调整的时候,地委再做统筹考虑。这个时候,我们先解决阻碍发展的干部。” 送走了钟毅,邓牧为心里略感惆怅,看破不说破,俩人都清楚满江是存在一些问题的,只是没有办法拿到桌面上来说。邓牧为之所以想着将王满江推荐为人大主任的考察人选,就是想着将组织部长调整出来。 陈东富看着钟毅的车逐渐消失在了目光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邓书记啊,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安排不当,让您也跟着挨了批”。 邓牧为主动伸出手道:“秘书长言重了,在平安县没有让领导担责的道理,这次钟书记纠正得及时,批评得到位,县里是负有责任的。”说着,看了看表,道:“秘书长,明天领导就要到了,今天啊我们把钟书记安排的工作全面落实下去。” 直到快下班,乡里还在开乡村两级干部大会,吴香梅道:刚刚啊朝阳乡长、葛主席已经把重要性都做了安排,讲得很好,我都赞同,这样啊,大家都在,我再强调最后几点,这第一,卫生工作还是老葛总牵头,明天安平大集、沿途的水洼王庄、就近的李举人庄全部动员起来,大喇叭一早就要响起来,全体干部五点钟在大院集合,蒋副乡长,你来安排,明天五点半准时吃早饭,可以让食堂吃好一点。六点钟各包村的干部必须出发。第二,入村盯户问题,派出所总牵头,把几个重点户看好了…… 吴香梅讲得正激情昂扬,芳芳推开了会议室的门,会开了两个多小时,乡里和村里的干部们,本身就有不少的大烟筒,以前的时候,吴香梅主持开会,大家一般不抽烟,但最近大家发现,吴香梅对开会抽烟的事基本上不管了。一个大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虽然开着窗户,但没有形成对流,这门打开,一股风就吹了进来,为这会议室里吹来了一股新鲜空气。 蒋笑笑想着上前,但看吴香梅讲的正是布置任务的关键时候,也不敢打扰。 吴香梅道:“同志们,这次怀义书记莅临咱们乡,是对同志们前期辛勤付出的肯定和鼓励,我们务必高度重视,认真落实陈东富秘书长的讲话精神,将各项工作落到实处,以优异的成绩,良好的精神面貌迎接领导检查调研。” 在一片掌声中,老葛道:同志们,刚刚香梅书记的讲话让我们明确了目标,坚定了信念,激发了热情;让我们认清了形势,增强了信心,提升了认识;让我们懂得了责任,感受到了使命,迸发了力量。为我们做好迎检工作…… 芳芳上了主席台,拿着文件,在吴香梅耳边小声说道:“刚刚来的精神,要求咱们马上传达学习,立刻对标执行”。 老葛作为会议的主持人,已经在做最后的总结,吴香梅看着方案,看了看旁边讲话正在兴头上的老葛,道:“葛主席,有个新情况”。 老葛道:“什么新情况?” 吴香梅马上把方案给我和老葛看了,第一个是行程安排。一共四项内容,并无太大的变化。一是在县城两高路十字交叉路口主持全线通车仪式,汇报人是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工业园区管委会书记、主任张庆合;二是到城关镇地毯总公司调研乡镇企业发展对农民增收的带动作用;三是到工业园区调研招商引资工作;第四则是到安平乡韩羽公司调研利用外资工作,这方案倒是变化不大。 但是连同方案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份注意事项。 全县各乡镇各部门一律按照正常节奏开展工作,调研工作一律不得影响正常干部群众正常生产生活,不悬挂欢迎横幅、不铺设红毯……。 老葛手里拿着两份注意事项,往下一低头,这老花镜就耷拉到了鼻子尖上,眼睛往上一翻,道:“这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一个让撵狗,一个让抓鸡。” 吴香梅看了看背后站着的芳芳,道:“咋回事,县里有没有说什么?” 芳芳摇摇头,道:“没有”。 吴香梅扭过头,又看向了我,道:“朝阳,你是乡长,这事你说怎么办?按照这个新的精神,刚才说的,都不算了?” 我也拿着一天来的两份文件纳闷,但思索了下,道:“执行新文件吧。” 吴香梅道:“葛大爷,你脸皮厚,你来”。 看着下面八九十名的乡镇干部都伸着头,好奇地看着上面的一举一动。 老葛清了清嗓子,道:“啊,同志们,刚才啊香梅书记啊说得都不算了啊,大家以此文件为准啊”。 底下的干部一下就哄笑了。 吴香梅的脸一下就红了,尴尬地把脸扭向了我,张着嘴小声说道,真是车翻熟路,船倾顺水啊。 第二天,算着时间钟毅书记就带着地委班子在地区界碑的位置等着,九点钟,两辆中巴车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大巴车稳稳地停下,姜怀义身披军大衣,脚踏千层底布鞋,三七分的发型之上有些许的花白头发,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如若不说,谁又能看得出来,如此朴素的老者竟然是省委书记。 钟毅同志啊,辛苦啊!啊,同志们,都辛苦啊。说着主动与地委班子的人一一握手。 眼神和温和的语调让人心生敬意,感受到一种来自心底的关怀和信任。 钟毅汇报道:“怀义书记,给您报告,这就是两高路的东段起点,县里的同志在县城等我们。” 怀义书记抬了抬脚,使劲在地上跺了两脚,对着身后的常务副省长俞泰民和副省长周鸿基道:“百闻不如一见啊,泰民,啊,鸿基,你时常提起两高路,干得好啊,这路走起来,踏实啊”。 钟毅道:“在省委省政府的坚强领导下,这两高路全长一百九十八公里,投入人力七十万人次,从启动到竣工不到一年时间,咱群众自带工具、自带干粮,宁愿累死,不愿穷死,现在已经实现了全县贯通”。 姜怀义点了点头,道:“走一走,看一看”。 一行一辆开道小车,三辆中巴车组成的车队沿着两高路向远方驶去,沿途的风景如画,田野间小麦翠绿,一片生机盎然。怀义书记坐在中巴车内,他不时地向窗外望去,目光中满是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 怀义书记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车窗边缘,看着窗外的景色,目光深邃,脑海中不断地构思着未来的发展蓝图。不知不觉中,车队已经抵达县城。 第一站去了城关镇的地毯总公司,由于事先做了安排,地毯厂的生产有序进行。接待的人只有晓阳和地毯厂的厂长老杨。 怀义书记与晓阳握了握手,道:很好嘛,就是要这样,不要搞一群人陪同,不要耽误咱们基层的生产,我们来不是添乱的。 晓阳代表城关镇作了汇报,怀义书记一边看一边说,小地毯也有大文章啊。钟毅同志,乡镇企业的发展必须大力支持,正确引导,稳步推进农业产业化与农工商贸一体化的发展。 然后看着晓阳道:“妇女能顶半边天不是空话套话,咱们的广大农民,利用闲置的房屋,就地取材就可以搞生产,这很好嘛,降低了土地租金的成本和厂房建设的成本,这样商品才有竞争力嘛。” 听到地毯织造的模式是晓阳从大嫂养鸡的模式中得到的启发,就笑了笑,指着晓阳道:“这个女娃娃,不简单嘛,善于发现,善于总结,钟毅啊,改革的路上,就是要用这种人”。 就是这句女娃娃,让晓阳臭美了很久,在我耳边不断地炫耀,看到没,姐生了孩子,还被称为娃娃,这是什么,这说明姐年轻啊,笨蛋。 由于时间紧凑,在地毯总公司待了不久,就去了城关镇看环美公司,听到了全县妇女为了解决环美公司的燃眉之急,集体断发,怀义书记深受感动,在工业园区现场题词,妇女能顶半边天。 在环美公司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钟毅书记道:“怀义书记,接下来是到县委招待所用工作餐,工作餐过后去安平乡调研韩羽公司”。 姜怀义看了看环美公司,问道:“这里有没有食堂?” 战友虞家林为了接待,专程从上海赶了过来,这之间我们还小聚了两次。 虞家林为难地道:“领导,食堂是有,但今天我们没准备。” 怀义书记笑道,工人吃什么我们吃什么,不需要特殊的准备。 钟毅书记试着阻拦道:“怀义书记,县委招待所不远。都已经做了准备。” 怀义书记道:“钟毅啊,你忘了,同吃同住同劳动,咱们不能搞特殊啊”。 好在环美公司的食堂新修建不久,食堂里做了猪肉炖粉条,因为知道今天领导要来,食堂还是做了些准备,这准备本不是让领导们吃的,而是担心领导们到食堂检查,所以菜品做得比平日里丰富,说是丰富,其实就是猪肉多了些。 简单吃了午饭,车队就朝着安平韩羽公司进发。 虽然县里发了文件,不能影响正常的生产生活,但是乡里还是把乡村的干部分散了起来,在重点的几个路口,佯装成了普通的群众,随时准备处置突发事件。 在车队来之前,县公安局的多辆警车呼啸而过,这是安保上的要求,下午一点一刻,车队就进入了安平地界。 从进入安平,我和吴香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吴香梅是主汇报人,手里拿着稿子,不停地背着各种的数据,什么时候引进,工人多少,外资占比多少,预计全面投产后的税收是多少,这些数据其实乡里早就掌握了,而吴香梅也早已烂记于心。 吴香梅一边背一边看,背得差不多了,就让我出题来考,吴香梅道:“当年考中专,也没这么紧张过”。 车队来了,一阵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我和吴香梅站在中巴车的车门旁,吴香梅第一个与怀义书记握了手。 邓叔叔在旁边介绍道:“这是乡党委书记吴香梅同志,这是代理乡长,李朝阳同志”。 好好,辛苦啊,看来你们是把干部年轻化落到了实处啊。 吴香梅做了汇报,看着芦苇荡里的韩羽公司,让工厂与这片水洼完美地结合,这样的设计凸显了国外的工厂管理理念。 怀义书记听着金总的介绍和朱华康的翻译,又听着我们的汇报,频频点头。 看完了介绍,怀义书记问道,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省上解决那? 朱华康做了翻译,金总则说着外语,不多会,朱华康翻译道:“领导,现在省上对外资投资缺少一个规范,可以在哪些领域,如何与当地合作,还不明确,我们期待省上能出台外资投资管理之类的相关规定”。 怀义书记点了点头,道:“提得好啊,现在我们提对外开放,但确实还是缺少制度性的安排,在顶层设计上还有欠缺,泰民啊,回去之后,你抓紧牵头研究,制定一个外资投资的管理办法。这也体现咱们是用制度和规范来利用外资,服务外企嘛!” 一天的安排太过紧凑,怀义书记与我们握手道别,就去了两高路的通车仪式现场。 在两高路的十字交叉的路口,巨大的横幅上写着热烈祝贺两高路全线建成通车。来自全县各单位、乡镇和各村的干部群众代表已经鼓起了掌。 中巴车的电控车门开得及时,怀义书记推开车门,迈步下车。他微笑着,挥了挥手,县委书记邓牧为、县长郑红旗走上前去,钟毅马上做了介绍。 怀义书记一边与县党政班子握手,一边微笑地道,辛苦,辛苦,同志们辛苦了。他环顾四周,向在场的干部群众代表点头致意,脸上的笑容透着真诚和亲切。 怀义书记一边与大家握手致意,一边与前排的群众握手,大家立马起了身,都争相与怀义书记握手。 握了手,一行人就到了横幅下面,这横幅也是很有创意,两辆工程车的车头中间,各竖起了一根铁杆,铁杆上绑了横幅。 钟毅环顾四周,看一同陪同前来的省直部门的负责人都已经在贵宾区落了座,就道:“怀义书记,那我们开始?” 开始。 钟毅道:同志们,现在我们开会,下面进行第一项议程,请平安县委书记邓牧为致辞。 邓牧为走上前,吹了吹话筒,在临时的会场上,大喇叭响了起来。 尊敬的怀义书记、泰民常务副省长、鸿基副省长,在寒冬腊月,北风凛冽的日子里,省委怀义书记、泰民常务副省长、鸿基副省长亲自出席、亲自见证、亲自宣布两高路的全线通车仪式,让我们倍受鼓舞,倍感温暖,充分体现了省委省政府对我们地区干部群众的关心关怀,我们怀着感恩之心,以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和舍我其谁的使命感全力推动两高路的规划、施工和建设工作,在近三百个日日夜夜里,平安县干部群众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渴了喝一口凉水、饿了啃一口馒头,不计成本、不要报酬,吃了三代苦,打通了两高路。 同志们,省委省政府在全省都比较困难的情况下,省交通厅调集了机械、设备和人员,全力支持咱们两高路的建设,为两高路的顺利完工奠定了基础。省委省政府对我们情深似海,厚重如山,在共同的目标和愿景驱动下,平安县的干部群众携手并进,将个人的力量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合力。面对着种种挑战和困难,不仅没有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了我们完成任务的决心。……在这段艰苦奋斗的岁月里,他们学会了相互支持,相互信任,也学会了在压力下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未来前行的路上,全县干部群众将继续保持这份感恩的心,我们将以更加坚实的步伐,迈向更加美好的明天,续写着属于平安县的辉煌篇章。 钟毅道:“下面请省委怀义书记致辞”。 在热烈的掌声之中,姜怀义走上前,身居一躬道:同志们啊,这次省委办公厅的同志写了一篇稿子,写得很好,但我就不照着念了,给咱们基层的干部群众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之所以来出席两高路的通车仪式,实话实说啊,我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来调研的。这个交通厅的瑞洪厅长、啊包括咱们鸿基副省长、泰民常务副省长啊,还有咱们的道方省长经常在我耳边说这个两高路,说咱们的一个平安县,修建了双向四车道的高标准公路,说实话,在没来之前我是不相信的,毕竟这样的高标准公路,咱们省只有省城和沿海有几段。 这次来咱们平安县来调研,告诉大家,背后是有深意的,第一层深意啊是学习经验,推广成效。我们打算以省委省政府的名义,发布一个全省公路大会战的方案,省里反对的声音很大,认为摊子铺得太大,资金不足,设备不足,属于不切实际好高骛远放空炮。说实话,这份文件在我桌子上放了半个月,我都没敢签啊,为什么啊同志们,不为别的,我心里没有底。 但是来了之后,泰民同志啊,我看那个文件必须马上发,作为明年的一号文件来发。咱们平安县的干部群众可以吃上三代苦,打通两高路,咱们全省的干部群众,为什么不能吃上三代苦,修建高标准公路那。我们省上领导为什么不能住在窝棚里喝凉水咽馒头那?我们省上一些同志都不敢想的事,我们县里的同志都干成了。同志们,我给大家讲,我们省是到了必须解放思想、打破束缚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们还处于东部地区,地理位置如此优越,不发展不改革,是会影响国家战略的,解放思想,苦干实干再也等不得了,这个干的基础就是修路,不修路啊城市打开城门,农村打开寨门,对外开放、招商引资才是空话废话,我们必须大胆去闯,放手去干。这也就是我来平安县的第二个原因,就是要为改革者站台,要为干事创业的干部鼓劲,发展是不易的,改革是要得罪人的,来的路上,钟毅同志同我讲啊,地区一经调整了两个县委书记,下一步还会有不小的动作,可能会得罪一些人。我给钟毅讲啊,你是要为了当官讨好几个人,还是要为了发展造福几百万人。我们选择干部,是让干部带领大家干工作的,不能适应改革开放的干部必须靠边站,同志们啊耽误发展就是犯错,阻碍发展就是犯罪啊。为改革者站台,为改革者壮胆这是我的原则,谁要找你们麻烦,我就找他们麻烦,这一点旗帜鲜明啊。第三啊,是快过年了,天寒地冻的,咱们的广大群众吃的饱不饱,睡的暖不暖啊,我心里放心不下啊,我要来基层看一看,咱们基层的同志都在这啊,我给大家讲清楚,要到咱们困难群众的家里去解决实际的困难,要让大家过年都吃上肉馅的饺子,报告写得再好,群众过年吃不上肉馅的饺子,我知道了可是要打板子摘帽子的。好不好啊!钟毅同志,这个能不能做到啊。 钟书记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讲最后一点,这条路啊,是钟毅同志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和牧为同志一起,带领县委政府的班子和咱们平安县的干部群众一起修的,啊,情况我都清楚,在咱们省城求爷爷告奶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拿着咱们道方同志的签批,遭到了咱们几个干部的推诿扯皮,把头都要磕烂了。为了阻止群众之间的械斗,钟毅同志给咱家乡的父老下跪,为了修路,不少的干部手里磨出了血泡,不少的群众啊肩上都磨破了皮。这些情况啊,咱们省委领导,都知道。这条路是咱们平安县的干部群众用鲜血和汗水浇筑的英雄路,是咱们干部群众的争气路,是咱们省通往交通公路建设三年大会战的起步路。各级干部应该清醒地认识,是咱们广大的人民群众对咱们这些干部恩重如山、情深似海啊。所以啊,这个桃子啊我不能摘,我们一起用掌声来邀请,咱们的钟毅同志宣布通车。 但看钟毅,已经眼含热泪! 钟毅缓步走上前去,略带哽咽的,我宣布平安县两高路正式通车! 四辆大巴车从从南西北洗个方向交替通过! 人群中把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第145章 组织部长脸色不好 省委书记姜怀义到了平安县调研,地委书记钟毅宣布了高标准公路正式开通。地委发了文件,要求全地区认真学习领会调研精神,为1989年的各项工作开好局起好步。 平安县召开了副科级以上领导干部大会,县委常委班子在主席台就座,县委书记邓牧为出席会议并讲话,县委副书记、县长郑红旗主持会议,除了传达怀义书记的调研讲话精神,同时还有两份重量级的文件,《全省开展三年交通大会战工作实施方案》《外资投资管理办法》。 红旗县长组织学习了文件,满江部长传达了调研讲话精神,但底下的干部们已经注意到了主席台上组织部部长王满江的表情似乎有些异样。 县委书记邓牧为道:同志们,在我们县认真贯彻落实十三届三中全会精神,奋力推动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的关键时候,省委书记姜怀义莅临我县地毯总公司、环美公司和韩羽公司调研,见证两高路通车,看望慰问修建高标准公路的干部群众和困难群众,对全县交通建设、招商引资、工农商贸一体化发展予以了充分的肯定,我们倍感荣幸,深受鼓舞。 今天我们召开全县副科级以上干部会议,就是要深入学习贯彻怀义书记在全县调研和地区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为我们推动1989年各项工作再上新台阶做好战略指引,下面我讲五点意见,第一啊,讲经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要两手抓两手硬,怀义书记指出,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思想上的认识…… 县里开会,为了体现对基层工作的重视,各乡镇的书记在第一列、乡镇长在第二列、今天是县委常委会主持会议,副县长城关镇的书记孙友福坐在了城关镇的座牌后面,安平乡的党委书记吴香梅则坐在了我的前面,好巧不巧,媳妇邓晓阳坐在我的右手边。城关镇实力雄厚,开会一般是坐中间的,能坐在城关镇的边上,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说明我们安平乡与城关镇已经要平起平坐了。 我和晓阳虽然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但是在县委大院,我们俩都可以保持了距离,毕竟大院里并不是家里,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秀恩爱的地方。 会议很长,会前已经发了会议材料,上面写了传达提纲四个字,有个十多页的内容。既然有了精神传达提纲,会议的内容上就不用在笔记上重复地记录。但我看晓阳写得认真,就不时地瞄了几眼。本子上写得不错,不知不觉就看得入了神。 晓阳自是发现了,在本子上匆匆地写下了一行字,用手轻轻敲了敲,我才回过神,看上面写的字。笨蛋,你的眼神都拉丝了。 我马上调整坐姿,认真地翻阅着会议资料,只见晓阳用脚在下面又悄悄地碰了碰我的腿,我看上面又写道:“今晚驴肉馆子,给你补一补”。 王满江作为老资历的组工干部,对于人事上的事十分敏感,上次县里党委常委会上,研究了四个干部推荐人选,柳集乡的书记杜宏岳、滩区乡的书记樊继存、财政局的局长马军被推荐为副县长的人选,自己为县人大常委会主任的人选,但钟毅却以自己还是年轻干部的理由,否决了县里的这个提议。 王满江作为组织部部长,在之前是有意想着竞争常务副县长的。甚至当县委书记邓牧为找自己谈话的时候,说自己年龄大了,不宜再干常务副县长了,常务副县长和组织部长平级,这县人大主任是四大班子的一把手,推举自己担任县人大主任,自己对于这个人大主任多多少少有些嗤之以鼻。但如今没想到,人大主任却被地委书记钟毅给卡了下来,理由竟然是自己还算是年轻干部,需要再等一等。王满江心里暗道:这提拔重用的时候说自己年龄大了,不宜再担任常务副县长。享受待遇的时候,说自己还年轻,需要再等一等,自己干了这么多年组织工作,这台下坐的那一个人,不是自己操办的,如今自己却连个正县级的人大主任都解决不了,有些时候,除了自己,真是连亲爹亲娘都靠不住。还得亏钟毅在当县委书记的时候,自己甘当老黄牛,自己真是看走了眼。 直到十二点的时候会议结束,县委食堂里无法容纳这么多干部吃饭,我和晓阳就选择回家。 家里的那辆三手的吉普212正在大修,县医院家属院离县委大院不远,早上的时候,我和晓阳挤在一辆人力三轮车上,这种三轮车人在后面骑,乘客坐在前面的宽大木车厢里,由于车厢足够的宽大,所以,骑车的车夫早就习惯了两个人搭乘一辆车。 县城里的公共汽车都是通往各个乡镇,不大不小的县城是没有出租车的,而这种人力三轮就成了县城最为主要的交通工具。 自从生了孩子,晓阳每天中午都要回家,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喂奶。这也就形成了一种规律,晓阳每到中午的时候,就开始涨奶。时近正午,太阳暖洋洋的,小县城里弥漫着一种宁静而闲适的气息。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慢步走过的人,街边的门面房也没有什么生意,一个卖录音机的小店里,老板躺在门口的一张躺椅上,放着蔡国庆翻唱的音乐《一剪梅》,手指不停地在肚皮上敲打,十分惬意。 阳光洒在路上,泛起一片片柔和的光斑,路旁的屋檐下,几只麻雀在晒着太阳,偶尔发出几声叽叽喳喳的叫声。几位老人正坐在马扎上,手里都端着碗,端碗的手里还拿着馒头,脸上的皱纹里满是岁月的痕迹。路程走到一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吃饭的点。 晓阳看着路边有个卖烤红薯的摊贩,扭过头道:“我要吃烤红薯”。 不好吧,堂堂的城关镇的镇长,在大街上吃烤红薯,被人看到要笑话。 晓阳道: 我不管,我就要吃。说罢撒娇似的摇着我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期待和固执。 怪不得省委怀义书记视察的时候都说你是个女娃娃。我又四下没有熟识的人,就悄声道,可是我没有这笔预算啊,你每个月就给我二十块钱,买烟都不够。 晓阳一边朝着卖地瓜的大爷走一边道:亏你还是安平的乡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这样吧,经费给你加个零。 一个月两百? 晓阳停下了脚步,白了我一眼,道:你一个月工资也才九十多,还想一个月两百,咋想的。 你说的加个零。 是啊,这个零加在月上面。 我略作思考,道:“十个月才给二十啊”。 大爷要两斤烤红薯。 好的,红薯二斤。 这烤红薯的炉子,也是大爷自制,一个盛油的锈迹斑斑的大铁皮桶,中间用黄泥巴土做了炉壁,上面铺了红薯,大爷掀开了一个铁皮盖子,红薯的香味顿时就散发了出来。 晓阳马上伸出了手放在铁桶的上面烤手,一边烤一边笑,暖和,你也烤烤。 我在晓阳耳边道:“大爷卖的烤红薯,又不是烤猪蹄”。 晓阳抬起脚就要踢我,道:“一会我吃地瓜,你自己啃手指头去吧”。 看着晓阳的手。修长白皙,不由得感叹,晓阳咋手都是这样的好看,修长的手指,白皙的皮肤,连冬天都没有冻疮或是裂痕。看不够,实在是看不够。 大爷用长臂夹子夹了夹烤红薯,还没有熟,晓阳一边烤手一边道:“大爷,中午还在这卖地瓜,一天也能挣几十块钱吧?” 大爷苦笑一声道:“那里挣几十块哦,这不是趁着城关镇的那几个孬孙吃饭的功夫,才敢出来卖红薯,不然抓到了就要罚款?” 罚款?罚什么款? 卫生费的嘛,看到了就要交五毛钱。一个月就要交十五块钱。 哎,大爷,没听说城关镇在收卫生费啊。 大爷笑道:“你们不知道,不知道,你们一看就是工厂上班的,你们不知道”。 我问道:“大爷,你咋知道我们是工厂上班的?” 咋,你们不是工厂上班的还是当官的啊,当官的谁吃烤红薯呀。 晓阳没想到城关镇有人在收钱,就继续问道:“大爷,谁收你们的钱呀”。 大爷道:“谁呀,还有谁呀,就是城关镇环卫所打扫卫生的呗,他们啊说我们破坏了卫生环境,你说我一个卖地瓜的破坏啥环境,他说大家买了地瓜地瓜皮就破坏了环境,增加了他们的工作,说这笔账就让算到我们卖地瓜的身上。大爷无奈地挥了挥手道:这事没法说,没法说,上次有个卖豆腐的女的,不愿意交钱,车上的豆腐都给人掀了”。 晓阳越听越气,也没有心情在烤火,目光中已经有了些许的寒意。大爷接过了烤红薯,付了钱,就走了。一边走一边念叨,这个洪平是咋管的,怎么连环卫所的几个人都管不好,这副书记还有办法提? 我安慰道:“乱罚款这种事情,指不定是谁干的,你可以去过问一下嘛”。 说着就剥好了烤红薯,递给了晓阳。看着烤红薯那金黄诱人的色泽,我也不禁咽了咽口水。晓阳接过你手中的烤红薯,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咬了一口,表情之上都是满足。 晓阳看我眼巴巴地看着,直接递到我的嘴巴,道:“只允许吃一小口”。 烤红薯的甜味和软糯直击味蕾,俩人边走边吃,不多会,一个烤红薯就进了肚子。 我中午回家的时候不多,母亲和阿姨两人轮番照顾岂露,晓阳到了家就开始喂奶,母亲已经做好了饭。 我看着晓阳,赞许道:“晓阳,你看你这当了妈,顾不上自己吃饭,也要先喂孩子”。 晓阳一脸满意的表情,挥了挥手,让我靠近,道:“其实,姐又涨奶了”。 晓阳喂了奶,一起吃了午饭,下午的时候,我骑着自行车就去了财政局。 如今的安平乡,干部断层十分严重,乡里的副书记老葛担任人大主席后,副书记空缺,纪委书记空缺,党委委员也差两个,副乡长也差两个,但拥有干部身份的干部,缺口严重,所以思想向后,我和乡党委书记吴香梅,一直想着从安平乡的内部产生一名副乡长。而财政所长董远印就成了符合条件的人选。 乡里为两家砖窑厂提供了担保贷款,为了控制风险,这两家砖窑厂的贷款资金都有乡财政所来提供监管,为此,我找到了县委政研室的卢主任,写了一篇稿子,稿子作为头版编入了我们乡内部的资料《安平参考》上,并呈阅了县里领导,半个多月过去,并没有什么反应。 下午的时候,我想着财政所长董远印推荐副科的事,董远印只有初中学历,时年也已经四十四岁,按照地区干部选拔任用不成文的规定,副科级干部提拔应具有高中以上学历,年龄不超过四十五岁,董远印这个人工作上还是很踏实,但是因为初中学历,如果提拔就属于破格,但是财政所不同于计生办和企管站这样的业务部门,财政所属于保障部门,不出错就是最大的成绩,但是这样的成绩要想破格提拔实属有些单薄了,就想着去县财政局,找财政局的局长马军做一个汇报,希望从财政的口子上,再推一推老董。 财政局的办公楼是一栋四层的办公楼,这在整个县城里,除了县委大院、公安局,就数这财政局的办公楼最为阔气。已经和财政局的马局长约好了,到了财政局的办公室,老远就听到马局长爽朗的笑声。 马军是以前安平乡的党委书记,当过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后来因为当乡书记的时候,挪用老兵抚恤补贴的事受到了牵连,就平调到了财政局当局长,等到过了年人代会一看,马上就是副县长了。 看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就敲了敲门。 马局长道:“朝阳,进来”。 哎,李叔,你咋知道是我。 整个财政局的人敲门,没人敢用这么大力气。 我笑着进了门,财政局的办公室主任陈文波打了声招呼,十分自然地就从马局长侧边的柜子里拿出了茶叶和杯子,泡了茶就退了出去。 马局长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又叉起了腰,道:啥事啊,还专门跑一趟? 我赔笑道,马叔,是这样,财政所的老董今年已经四十四了,如果再不进步,等到明年过了四十五,就不好办了。 马局长搓了搓自己的大背头,说道:“我印象中老董是初中学历吧。” 所以我们才着急推他一把,明年一翻年,那可就是年龄和学历都不符合了。 和满江沟通过没有? 沟通过了,没有了下文。 马局长背起了手踱起了步,道:“之前乾坤在的时候,乾坤分管组织,现在乾坤挂职去了,副科级的干部,基本上满江就定了。” 我们还请人为老董代写了文章,就是证明老董这个人理论水平还是有的,说着就起身双手递上了《安平参考》。 马叔拿起了这份资料,道:“哦,这篇文章我看了,县委办已经转到下面来了,没注意,原来你们署名署的是老董。说着马叔就开始翻找桌子上的资料,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就道:这篇文章写得确实不错,你邓大爷和红旗县长都做了签批。这样吧,我明天去找一下你邓大爷,直接给他讲一讲。” 不去找满江部长? 马叔道:“县里换届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还等着给马叔祝贺那。 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啊,这次满江,心里啊我估计有些失落,我哪也不好出面再去找他,找你岳父,他是县委书记,一句话的事。 我就是不好和邓叔叔开口,毕竟这事是公事,家里不讨论工作。 恩,行,你别管了,这事我来办,但能不能成还不确定,毕竟你岳父的原则性太强。哦,还有,现在上级发文要清理小金库,我知道你们安平今年结余不少,老董是老所长了,我还比较放心,但你和吴香梅,都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不要违反了财经纪律。 行,马叔放心,我们有政策按政策办,没有政策按规矩办。 那行,回去等信。 回到家里,晓阳下午请了假,闲来无事,就和晓阳一起去修理厂取了车,之所以带上晓阳,就是不知道修车花了多少钱,这晓阳直接结账,免得我这么大的领导还亲自关心钱的事。 取了车,就要试一试,驾校成了试车的场地。 和晓阳无事,就去了交通驾校,陈解放去了地区交通工程公司当老总,现在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储伯祥是晓阳提任副科时候的党校同学。向波学车的事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自己办了几次都没办好。 学车需要证明,之前村里开证明,因为二叔开设赌场判了劳动改造,二婶判了缓刑的事,村里不愿盖章。晓阳挂在心上,就给储伯祥通了电话,向波也就学上了车。 到了驾校,向波学习的是卡车的驾驶技术,一时之间几辆蓝色的卡车正在教练的指导下练习着。 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晓阳道:等到年底的时候,大嫂算下账,看年底的收成如何。说着拍了拍车道,这辆车确实是该换了。 换车?晓阳,这车虽然开的时候不好操作,但是换车的话,没必要吧,毕竟大多数人,连个摩托也没有,是不是太高调了。人家问,咱们咋来的钱,你咋说? 晓阳道:“哎,你可要长点心啊,安平的第六建筑公司,我们可是买了股份的,那个是合理合法的,今年的建筑市场这么火爆,我估计应该能分些钱,大嫂那边的两辆货车,也不错,只是砂石厂的生意估计悬,今年没打开局面”。 好不容易挣点钱,不存起来? 晓阳拍了一下我的头,道:“笨蛋,你这个思维可不行,钱就是拿来花的,花出去的才叫钱。这花钱倒不是乱花,给你花钱买辆车,我舍得。” 我看着晓阳,话说得十分真诚。又摸了摸自己的兜,道:“真的假的,我身上可是连二十块钱都没有啊。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晓阳道:“怕啥呀,实在不行,我再给你娶上一房媳妇,你安置在老家,省得你值班的时候,没人给你暖被窝。” 这种时候,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我一副大气凛然的道:“晓阳,你放心,在我心里只有你,我不会那么自私,到时候,让她也给你暖”。 晓阳上去就扑上来,直接伸进了我的上衣里就朝我身上开始挠,一边挠一边道:“领导,考虑得真周全,那我得提前谢谢你”。 哎哎哎,疼疼疼! 车上打闹了一会,晓阳又道:“友福在县里,城关镇的车基本上不开,我看等着向波练练车之后,可以到城关镇给我开车。有时候加班,坐别人的车,我不放心。” 嗯嗯,这点我支持你,你看钟书记的驾驶员王成泰、邓叔叔的驾驶员李兵,都是跟了几年。 晓阳道:“这个到时候还要问下向波个人的意见。如今你二叔也出来了,一家人在城关镇总算是有了落脚的地方,你可要叮嘱得紧一点。” 好,知道了。看着晓阳如此的乖巧懂事,我心里不由得感慨,自己真是走了八辈子的运遇到了晓阳。按说我的二叔二婶晓阳可以不管不顾,也符合常理,但晓阳是跟在屁股后面上赶着怕没把家里人没照顾好。而晓阳并不是为了面子,如若是为了面子,大可不必如此地大费周折。 我看着晓阳,想着家里的情况,不禁发自内心地感叹:“晓阳,你当初嫁给我,真的不怕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吗?” 晓阳笑了笑,道:“笨蛋,所有人的看法和评价都是他们的认识,对我们来讲,都是暂时的,好听的你也别当真,难听的你也别走心。所以啊只有咱们自己的经历和成长才是伴随咱们一生的,你不用多好,我喜欢就好,人生一世只来一次,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我喜欢的那?再说,我也没有多好,你不嫌弃我就好,咱们都要记住,你是李朝阳,我是邓晓阳,大家在意的不是我们,只是那个乡长和镇长。咱们所有的担忧和顾虑,不都是咱们自己想象的吗?何必用咱们短暂的一声去回应别人的质疑和评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能是一句空话。” 我看着晓阳自信的微笑和洒脱的样子,不由得又端详着晓阳,情到浓时,自然就抱在了一起。和晓阳久处不厌,闲谈不烦,这也许就是人生最好的伴侣。 第二天,到了乡大院,就看到吴姐开始招呼人,准备搞计生的集体行动,88年的考核通报下来,我们安平计生考核是倒数第四,勉强没有被通报。与大家打了招呼,就去吴香梅那里报到。把与财政局马叔沟通的事做一个汇报。 吴香梅正在照镜子,看我进来并不避讳,一边照镜子一边往脸上擦着油,说道:“昨天下午你没请假跑哪里去了?” 啊,这不是去财政局找马局长汇报董远印的事去了,马局已经答应到县委汇报了。 吴香梅擦完了脸,放下镜子道:“老董老董,自己也要懂,不能只是我们上蹿下跳的,他自己该去汇报也要去汇报”。 是,我给他说,喊他抓点紧。 恩,我给你说个事啊,这次招工的事,劳动人事局的魏胜贵把文件送来了,就是昨天下午,魏局长是亲自来的。 亲自来的? 老魏很关心这个刘建国,一直在套我的话,我问刘建国到底是谁的关系。 梅姐,你的意思是,这个刘建国? 哎,这件事你不要再疑神疑鬼了,已经算是很圆满地解决了,只是,县里喊我们重新报编制计划,刘局长说,喊我们报三个人的招工方案。 三个人? 第146章 副县长人选要重新斟酌 县劳动人事局负责正式工人的招考工作,但随着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以后,上级就收紧了正式工人的社会化招工工作,非必要不再组织社会招工,正式工人的用工一般是通过承接分配的大中专院校毕业生。 当王满江将邓牧为已经签了字的批文交给人事劳动局局长魏胜贵的时候,魏胜贵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问道:“江哥,这招一个怎么变成招两个了?” 王满江道:“哎,胜贵啊,咋说你在人事局也干了四五年了,这点人情世故还不懂,领导也想着照顾一下亲戚朋友嘛,好不容易安平开个口子,领导塞个人进来,不是很正常。” 魏胜贵邪魅一笑,道:“我还以为县领导都是他妈铁面包公,还不和咱兄弟一样,绕不开这人情世故。江哥,这人是邓县的关系吧,邓县的女婿可是安平人”。 哎,不该问的不要问啊,你们组织考试的时候,尚武副县长会和你对接的。 魏胜贵一脸得意地道:“我就说嘛,这老李不可就是咱邓县长的战友加兄弟”。 王满江躺在办公椅子上,敲了敲扶手,提醒道:“书记,是书记”。 魏胜贵笑了笑道:“对,对,书记,书记”。 胜贵啊,这个事你可组织好,我看你亲自去趟安平,喊那个吴香梅必须亲自去办这件事,现在看来吴香梅是比李朝阳懂规矩的,那个李朝阳啊年轻气盛的,又仗着背后有人撑腰,说不定会惹出事来,万一这事操作不好,刘建国没有考上,这事就不好办了。 魏胜贵拿着签批,又道:“江哥,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 哎,我和教育局的朱家春昨天在一起专门说了安平的事,安平当时是有两个人被顶了下来,有一个是位女同志,你说咱们把这个人录了,万一按下葫芦浮起瓢,这不是闹得更大。 王满江一听,脸上的标志性的微笑逐渐消失,颇为严肃地道:“妈的,你们办事情怎么不长脑子,全县这么多的乡镇,怎么能一个地方找两个人,你们忘了之前的事,要不是教育局的那个科长骨头硬,早就把你们都丢进去了。” 魏胜贵心里骂道,真他娘的虚伪,这些事不都是在你的操作下办的,还把我们都丢进去,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别笑话谁。魏胜贵道:“江哥,这不是那女的只有娘没有爹,家徒四壁的没啥关系嘛”。 王满江往前靠了靠,摘下了眼镜,大脑开始了飞速地转动,招了一个招两个,招了两个招三个,这招六个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不招,都在安平,一个农家汉子突然成了正式工人,这么大的事是瞒不住的,妈的,一不做二不休,就再招一个。 王满江一脸严肃地道:“你去找吴香梅,亲自给他交办,让她打报告,招三个,就说领导授意,喊她重新报计划,务必稳妥办理”。 哎,好,只是江哥,红旗县长和牧为书记那里怎么办?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办好你的事情就对了。 从组织部满江部长的办公室出来,以调研乡镇企业劳动用工的名义,魏胜贵就直接到了安平,到了高粱红酒厂和韩羽公司,煞有介事地讲了一番关心关爱工人的长篇大论,就到了乡政府,与吴香梅进行了工作上交底,先是一番的试探,想了解刘建国到底是什么背景,吴香梅自己不接话题打哈哈。 吴香梅这样干,一个是出于对朝阳的保护。第二则是想着保持神秘,让魏胜贵摸不着头脑,才好利于下一步工作的开展。 吴香梅拿着报告签批,道,朝阳,这事是魏局长亲自交办的,说是领导直接安排的,喊我们重新打报告,要招三个人。 三个人,另外两个人是谁? 不知道,魏局长没说,只喊我们打报告,到时候人到人事局去考试,所有的工作都有人事局来牵头,我们只需要通知刘建国去考试就行。 好,这事我来办。 恩,朝阳,我可提醒你,这次魏局长都在具体操办了,你可以想象后面的关系有多复杂,我们求的不过就是给刘建国应有的待遇,如今别人已经答应了,这事办成了,刘建国咋说也是端上了铁饭碗,这事你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吴香梅的苦口婆心,我是听了进去,说道,梅姐放心,我之前确实有一些想法,但是既然建国真的可以端上铁饭碗,也算是弥补了人家,我也不会再去声张了。 吴香梅感恩邓牧为在自己爱人方建勇的事情上出手相助,所以也有意真心地在这件事情上出力,就道:朝阳,马上过年了,你要知道教师招考在全省都很受关注,万一这事抖搂了出来,就算最后差个水落石出,咱邓书记脸上无光。 又说了计划生育的事,如今的考核是越来越严,吴姐被批了几次,如今天天带着计生办的人到各村开展行动,但收效并不大。 吴香梅已经逐渐适应了党委书记这个角色,知道领导没有必要隔着分管领导去批评一个二级班子的负责人,何况自己还是党委书记,对于计生办主任来讲,中间还隔着乡长和副乡长。 吴香梅语重心长地道:“朝阳啊,你作为代理乡长,明年翻年乡里开人代会是要给你投票的,计生工作乡长,政府的所有工作都要抓起来,现在乡里的计生工作可是不尽如人意,我建议把吴爱枝撤了,她不适合担任计生办的主任。” 吴姐是安平的老人,才从党政办到计生办不久,这样可能面子上过不去。 咱们给她留了面子,谁给咱留面子,要是到了明年通报的时候,计划生育还是倒数,朝阳,你可是第一责任人。让计生办的陆正荣担任站长,社事办这块工作自从霍援朝去了滩区之后,一直没有明确负责人,我知道吴爱枝是老人,和庆合主任关系不错,与你关系也好,所以让她去社事办吧,压力小一些。但是我们必须考虑好,把安平的各项工作都抓一抓,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让有的人滥竽充数,有的人累死累活。 吴香梅说得确实有道理,乡里现在各项工作确实参差不齐,乡镇企业和财政排在了前面,但是计生工作、农业生产的排名都处于劣势地位。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在部队的时候,实行流动红旗的做法,就道:梅姐,咱们是不是可以搞一搞流动红旗,那个二级单位考核在前,咱们就给谁挂红旗,谁的考核排名在后面,咱们就通报。 内部考核?恩,也不是不可以,我看这样,就搞个末位淘汰,半年一个考核,一年考核两次,如果那个部门工作推不上去,连续两次考核垫底,这个二级班子的负责人马上下来,必须换人。说起,大声喊道,芳芳,你把蒋笑笑喊过来。 芳芳的办公室就在吴香梅办公室的隔壁,平时说话只要大声,就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芳芳不敢怠慢,放下了红糖水,就去找蒋笑笑去了。 蒋副乡长,吴书记找你。 啊,又找我,她心情如何。 不知道,但是李乡长在她办公室。 蒋笑笑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胆怯怯地道,我最近没惹着她吧。 蒋笑笑从其他乡镇调来安平之前,就听说过吴香梅这个人,吴香梅性格上很强势,工作上带着机关作风,来了之后真是感同身受。 芳芳笑了笑道:“咋,她还能吃了你啊”。 说着两人就朝办公室走去。俩人都未结婚,还是少女的心态,蒋笑笑越走越慢,变得蹑手蹑脚,芳芳则直接在后面双手推着蒋笑笑。 农机站的老黄正好出门,一脸坏笑地道:“芳芳,你黄大哥也不想走了,能不能也推一推你黄哥”。 芳芳道:“呀,黄站长,你看你买了拖拉机,还换上了新皮鞋,大冬天的多冻脚啊。” 农机站的站长得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脚,道:“这是百货大楼的新款,芳芳,改天你黄哥用拖拉机拉着你去给李正阳买一双怎么样?” 芳芳道:“滚你的,这么大了还没正行”。 到了门口,芳芳悄悄地给蒋笑笑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吴书记、李乡长。 吴香梅道:“去把芳芳也喊过来”。 哎,好嘞。 说着蒋笑笑就出了门,一把抓起正在喝红糖水的芳芳。 芳芳一脸胆怯地道:“咋,也有我的事”。 蒋笑笑道:“让你嘚瑟让你嘚瑟”。 俩人进了门,吴香梅道:笑笑,芳芳,今天我和朝阳乡长找你们商量个工作,特别是你笑笑,作为副乡长,你来了安平时间也不短了,你分管的计生办位于全县倒数第四,你知不知道排名倒数后三是要被县政府约谈的。 蒋笑笑低着头,胆怯地看了一眼吴香梅,怯生生地道:吴书记,您批评得对,我一会儿就和计生办的一起,再去各个村里面看一看。 好了,具体的工作方式你自己安排,我只看结果,你分管党政办。刚才我和朝阳乡长通了气,现在工作任务越来越繁重,对大家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你们落实一下,搞一个末位淘汰和流动红旗的方案,凡是被县里通报的,工作没干好的,都要有体现……。 工作沟通了一上午,基本上算是把想法说了个清楚,临近吃饭,又道:“去,把这个招工方案改成三个人重新上报”。 食堂里还是老三样,白菜豆腐炖粉条配上馒头。平日里乡大院里吃午饭的人并不多,住得近的,都是回家吃饭。乡大院的食堂里也很简陋,七八张圆桌都油漆是有一块少一块,显得很不雅致。食堂里并无固定的位置,但是大家都知道,靠近里面的一张略显干净的圆桌是几个乡领导坐的,其他的则都是随意。 临近下班,又接到了李叔的电话,让我去一趟县委大院,到了地方,已经下了班。我推开门,看李叔的办公室里还有人在汇报工作,这人穿着警服,我并不熟悉,李叔并未示意我进去,我马上又关上门在外面等待。 天已经擦黑,走廊里显得非常的暗,我寻了一圈,也没找到灯的开关在什么地方。看着办公室里一个一个的门牌,门牌上的字依稀可辨,县政府办公室内设的机构真是不少,秘书科、机要科、打印科、通信科、督查室、这才是一层楼,楼下也全是县政府办公室的内设机构。正看得入神,李叔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精神干练的小伙子走了出来。我与之打了招呼,这人的反应倒是十分的平淡。 李叔道:“关门”。 我马上将门关上。 李叔从办公桌前面走了出来,神秘地道:“哎,最近安平没啥事吧”。 没啥事,哦,就是有个海岛的老兵要回来,就是吴家仁的兄弟, 这事我知道,老杨给我讲了。哎,我问你,孙向东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就那样呗,造酒,搞对比实验。 李叔抽出一支烟,直接把盒给了我,道:“这家伙不老实啊,治安科现在在盯一个娱乐场所,潘继承科长给我说了,昨天他们发现了孙向东,在里面待了几个小时。” 啊,又去搞事去了。 李叔无奈地道:“是啊,这狗改不了吃屎啊,我们的人马上要派过去了,这次高粱红不是组织招工嘛,顺道就过去了,你到时候协助咱们的同志,把工作局面打开。” 恩,好,这个没问题。哎,李叔,你们盯的是什么地方。还有这种服务? 咋,有兴趣? 不不不,只是好奇。 红星宾馆。 红枫宾馆,就是大广场对面的红枫宾馆,那个地方不是县政府定点的接待单位吗。设施比招待所都不差。 李叔无奈地道:“好不容易把点踩好了,正计划今晚行动,结果被喊停了。” 谁喊停的。 李叔摇了摇头,道:“算了,这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只是啊我们公安局班子的内部,有问题啊,今天上午我可是在党委会上布置的任务,没想到下午领导就把我喊过去。你说,这还没开始打仗那,咱们的行动人家早就一清二楚了,还找了领导,这事咋干?” 李叔,你们内部有漏洞啊。 是啊,这个人必须挖出来,不论是谁,绝对不能留在公安队伍。 我看着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就道:“李叔,晚上一起吃饭”? 今晚不行,地区的陈秘书长今晚在县里。 忘了?就是咱们在地区抓孙向东碰到的那个眼镜。 想起来了想起来,上次红旗县长任职,他还来了的。在城关镇与安平的签字仪式上,带头鼓掌那个。 对。 他来干什么? 这家伙手伸得太长了,带来了不知道是什么亲戚还是朋友,要在县里做买卖,这个家伙,李叔又摇了摇头,算了,不给你说了,别把你小孩带坏。对了,你二叔你要看紧一点,我专门了解了,你二叔劳动改造的时候表现一般,在里面认了不少的朋友兄弟的,这些人改造不好,对社会还是有很大的危害。 砰砰砰,敲门声十分清脆。 进来。 呦,李乡长在啊,李局,红旗县长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出发了。 李叔看了看表,道:“好,马上下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冬天里路上行人不多,路边的树木早已褪去了秋日的金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它们在寒风中摇曳,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寂寞。 心里想着,当领导也难啊,明知道红枫宾馆里有问题,但却不能下手。看起来雷厉风行,风光无限,其实更多的都是妥协和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身为领导,必须考虑全局,权衡利弊,不能仅凭个人情感行事。红枫宾馆的事情,背后牵扯的利益关系复杂,一旦处理不当,可能会对李叔引起麻烦。 停了车,家里的灯光越来越近,晓阳肯定早就在等我吃饭了,心中的那份温暖也渐渐升腾起来。 走进家门,晓阳正抱着孩子,看大嫂在厨房里忙活,忙侧过脸,指了指自己,我像做贼一样,马上亲了一口。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被晓阳的温暖所融化,和晓阳在一起最大的好,就是心理上能获得一种淡定和从容。 晓阳的心情不错,洁美公司的人来到了县城,双方已经正式签约,明年开春之后,县里第一家洗衣粉厂将正式落地。 第二天一早,乡里就将文件送到了劳动人事局,劳动人事局的局长魏胜贵又将文件拿给了王满江,王满江心情不错,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烟甩给了魏胜贵,从地区组织部传来的消息,临平县的县长赌气,不愿意服从地区的调动,现在临平的班子集体到地区组织部找于伟正,期望地区重新考虑罗正财的安置问题。如果罗正财不来,自己的正县级还是很有希望,毕竟自己现在是班子里干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干的时间最长也就意味着资历最老,到时候再走走关系,兼任组织部长不是没有可能。人大主任没有招商引资的压力,级别也上去了,王满江甚是得意。 拿了报告,王满江就起身又去了郑红旗的办公室,昨天晚上,地区的陈东富秘书长来,红旗县长喊自己作陪,县里过了春节开人代会,一下要提几名副县长,空出来的科级干部不少,昨天郑红旗话里话外,一直打算让建设局的孙汉去任财政局长,这个时候,搞两个工人算不得什么。 王满江背着手,拿着文件,面带微笑地出了门,到了楼上的县长办公室门口,门口有几个人排队,都是下面乡镇和局的一把手,见组织部的满江过来,都主动打起了招呼,临近换届,王满江的办公室最近也是热闹非凡。他礼貌地回应着众人。 好好好,王满江一边与众人握手,一边说着客套话,等着里面的柳集的乡长老周出来,众人自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王满江就进了郑红旗的办公室,财政局的副局长吴国纯一边笑一边帮着关上了门。 县长郑红旗的办公室比书记邓牧为的办公室还要考究,墙上挂着为人民服务的毛体书法,办公桌整洁有序,摆放着一些重要的文件和红色的电话机。书柜里陈列着各种书籍和纪念品,每一处都透露出这位领导者的品位和身份。 郑红旗坐在办公椅上,手中拿着一份报告,眉头紧皱。抬头看了看是王满江,微笑道:“满江部长啊,等两分钟,我看份急件”。 王满江自然清楚,所谓的急件,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这柳集的老周刚刚走,能有什么急件,这是咱郑县长,故意要凉一凉咱老王。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王满江嘴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过了足足三分钟,郑红旗才抬起了头,哎,满江部长,怎么不坐。 王满江这才坐了下来。双手奉上文件道:“这是高粱红酒厂招工方案,根据企业发展,又给牧为书记做了汇报,打算多招两个”。 郑红旗看着文件,又是眉头紧锁,\"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了,为什么还要上报?\" 郑红旗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王满江赶紧解释:\"是的,之前我们确实签过一次,但是牧为书记考虑到高粱红酒厂的未来发展,打算一次性到位,所以这次就招三个。\" 郑红旗点了点头,又仔细看起来。方案中详细列出了招聘流程、岗位要求、薪资待遇等内容。他一页页翻阅着,表情渐渐缓和下来。 \"满江啊,这事,我看你没有说实话吧。\" 郑红旗笑着说,满江,咱们两兄弟没有必要处处把牧为书记搬出来,以我对牧为书记的了解,这个方案啊,肯定有问题。 王满江心里一愣,没想到郑红旗说话如此直接,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就道:“红旗老弟,那我也不隐瞒你,这里面确实有一个人,是副县长学武的关系,另外两个都是李朝阳的关系”。 郑红旗骂道:骂道,真是喊的都是口号,干的都是交易,邓牧为为了这个女婿,真是一点原则也不讲了。但心中又是一喜,看来满江同志也是看不惯邓牧为的这种护犊子的做法,不然也不会直接告诉我事实真相,如果王满江能够和自己走得近,倒不失也是一桩好事,自己在人事上的话语权就会增加不少。 郑红旗笑道,这就对了嘛,满江老哥,咱们兄弟有啥说啥嘛。牧为书记为孩子考虑,也是人之常情,这字我签了。 说着,就签了名字。拟同意,呈请牧为书记批示。 签完了字,郑红旗道:“牧为书记签了字,咱们就上政府常务会研究嘛。” 好,我马上去签字。 哎,等一等,满江老哥,吹会牛,咋说你也是班子里的老人了,这次换届,副县长的人选,还可要说句公道话啊…… 第147章 这个字我不能签 县委副书记、县长郑红旗道:“满江老哥啊,你是班子里的老人了,又是组织部长,这次换届,副县长的人选,你要说句公道话啊。 王满江心里打转,公道话,什么意思,这次推荐的三个副县长的人选,不是县委常委会已经过了会,看来,红旗县长是对推荐的人选不满啊。 王满江笑道,红旗县长,您是指马军他们三个副县长的人选? 哎,满江老哥何必明知故问那?现在国家都在大力提倡干部年轻化,但是你再看看咱们这次推荐的三个副县长,哪个不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同志,这明显和上级的精神不相符嘛! 红旗老弟啊,有意见的可是不止你一个同志,我也听到了不少的声音,但是这事是咱常委会研究通过的,已经上报了地区组织部,组织部已经原则同意了,现在个人的意图已经变成了组织的意图了。 这不是还没有经过人大选举嘛,从程序上来讲,根据组织法,没有经过人大代表选举,做不得数,现在我不还是个代理县长。 郑红旗说完,就一脸严肃地注视着王满江,王满江的脸上虽然还是标志性的微笑,但这微笑的下面藏着一颗躁动的心,王满江的表情,都是官场的老手,即使是很微小的动作,也可能反映出内心的状态。但王满江这个人,郑红旗看不透。 王满江一时没有搞懂郑红旗的意思,到底是对三个新增的副县长不满,还是要加一个自己的人。但王满江是老组工,深知如果在选举中,报批的候选人落选,组织的意图没有实现事件的严重性。想办法招几个工人,调动调整几个副科级的干部,王满江都可以没什么压力地办到,正科级的一般岗位,比如什么偏远乡镇的乡长甚至是书记,一般小局的局长,王满江也有不小的话语权,但是副处级的副县长,王满江知道这事是烫手的山芋,并不愿跟着郑红旗去蹚浑水,毕竟王满江知道,把邓牧为或者钟毅的底线触碰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王满江的眉毛抖动了一下,就道:“红旗老弟啊,您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那个选举,不过是走个形式嘛”。 满江老哥,你作为组织部长,在这点工作的认识上我可要批评你啊,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我们的根本性制度,人大才是咱们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人大常委会主任的排名可是在我这个县长前面的。红旗老哥,咱们县的人大主任空缺这么长的时间,县里常委会也已经打了报告,下一步你可是我的领导啊。 王满江的笑中有些无奈和不甘,道:“红旗老弟啊,有些话说出来可能面子上挂不住,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啊,我可听说地区有意统筹,将临平县县长罗正财调过来任职人大主任。 郑红旗听出了王满江语气中的失落,随即起了身,从背后的柜子里拿出了茶叶,随即到后面的茶几上拿了一个空杯子,这陶瓷的杯子晶莹剔透,材质上乘、茶水冲泡下去,隔着陶瓷都能看到里面的陶瓷。这套茶具是县贸易公司的总经理送的,说是什么景德镇的玩意。 王满双手接过茶,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捧在手中,感受着温热透过瓷器传递到他的肌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茶香顿时弥漫在他的鼻腔之间。双手捂着茶杯,吹了吹茶叶,轻轻地品了一口茶,让茶水在口中缓缓流淌,细细品味着其中的醇厚与回甘。王满江知道,郑红旗亲自倒茶,事情没那么简单。 郑红旗落定之后,又笑道,满江老哥啊,这现在改革开放,到处都是发财致富的机会,很多人既当婊子又立牌坊,闷声发了大财,像你我这样踏踏实实、勤勤恳恳一心为了群众的干部是越来越少啊。不瞒老哥,我和齐专员关系匪浅,能说上几句话,昨天陈秘书长来,我已经将你的情况给他说了。 说到这里,王满江昨天参加酒局,这陈秘书长带了两三个朋友来平安县,说都是这个领导的战友,那个领导的同学,要积极投身于县城的商品活动贸易中来,县里千万不要照顾,就给他们一个平等的竞争环境。昨天县里党政班子的人去了七八个,是看到郑红旗和陈东富两人说了不少的悄悄话。 王满江并未着急表态,毕竟要等郑红旗把话说完,看这红旗县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郑红旗道:“我已经计划给咱齐专员汇报,要给老实人希望和机会,请齐专员出面,保下你的人大主任,至于什么罗正财,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王满江是组织部长,平时没少给别人封官许愿,今天听到有人给自己封官许愿,心里倒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王满江清楚,要想顺利拿到这个人大主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王满江笑了笑道:“红旗老弟,你不会只是站在革命同志的角度为我伸张正义吧,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哎,满江老哥还是不了解我这人啊,同志既手足,战友既兄弟,我是看不惯像满江您这种,还有江海这种后起之秀英雄就是要提拔重用嘛,实不相瞒啊,永林专员对于县里这种做法是有意见的。 王满江没想到郑红旗话说得如此直接,也道:按说江海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是有晋级副县长的可能,但需要走破格提拔的程序,但是县里空缺的这个副县长名额,是留给地区给下派干部的,如果强硬地把齐江海加上,下一步副县长的人选就超员了。再说,也不符合程序啊。 程序?满江老哥,我问你,这三个人符合程序吗?说着,郑红旗敲了敲桌面上的安平招工三人的请示。这程序符不符合不都事在人为,您王主任说了算嘛! 王满江慢慢地从兜里掏出了中华香烟,也没有发给郑红旗,自顾自地点了火,抽了几口。道:“红旗老弟,那就费心了,我当人大主任不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平安县的事业”。 郑红旗笑道,谁又不是为了工作那,老哥啊,你说,是不是。 众人在外面等得心急火燎,财政局的副局长吴国纯和县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俩人是老相识,都想着这次换届有机会再进一步,拜访各个县委领导成了大家现在的主要工作,这几人是一会站,一会做,虽然嘴上都说着闲话,但却不断地看着自己的手表,生怕郑红旗一会又去开会,又或者有什么县里领导再往县长办公室里来。直到办公室门打开,吴国纯看了下表,心里骂道,王满江这个老油条,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妈的,就是美国换总统也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吧。 正在众人焦虑的时候,王满江出来了,又与众人打了招呼,面带微笑地到县委书记邓牧为的办公室走去。 县委书记邓牧为的办公室门口,也有人排队,王满江县委常委、组织部长的身份,就是贵宾,几人见王满江过来,忙打起了招呼。王满江问道,谁在里面? 哦,是财政局的马军局长。 满江笑了笑,道:“老马啊,说着,自顾自地敲了敲门,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邓牧为看进来的是王满江,道:“满江啊,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情找你啊”。 马军随即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邓牧为又看向了马军,道:“你再和红旗县长沟通到位,清理小金库要从大局上看,必须坚决执行到位。” 王满江插话道:“哎,老马啊,我们组织部都说是管帽子的,但实际上可是清水衙门啊。我保证没有小金库”。 王满江也不客气,一边说一边就自己坐下了,待马军走了,王满江道:“书记,我来听取您的指示”。 邓牧为看王满江手里拿着文件,就道:“先说你的事吧”。 哦,这样,安平乡重新打了报告,他们计划再多招一个人。 邓牧为接过了报告,拿起了桌面上的眼镜,细细地看了起来,看了文件之后,不时抬了抬头又看向了王满江。 道:“这个字我先不签。” 第148章 风气必须得到根本性扭转 县委王满江道:“书记啊,乡里也是考虑酒厂的发展,所以才重新打了报告,这个事,香梅来给我汇报了两次,劳动局的魏胜贵也专门去下面调研过,高粱红酒厂马上扩建,下一步没有人可不行啊”。 邓牧为心里非常纳闷,明明只招一个人,自己安排了一名公安口子上的同志过去,怎么又变成三个人。劳动人事工作怎么能当作儿戏,县委书记的签字成了废纸?一种预感在心里隐约出现,这件事情太不符合常理,朝阳和吴香梅怎么会如此反复。听了王满江的解释,就道:“酒厂要明年才扩建,到时候再报计划也行,马上过年了,这件工作先放一放”。 王满江自是担心夜长梦多,就道:“书记啊,正是因为快过年了,过了年上班就是人代会,到时候换届,根本顾不上企业的事。书记啊,这件事从现在开始干到干完,流程走下来,要两三个月时间。”。 邓牧为看王满江心里有些着了急,就越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毕竟王满江平时就是四平八稳的,别说招几个工人,就是提拔正科级干部也是稳如泰山。昨天去了地委,又去给王满江争取人大主任的角色,但钟书记始终没松口,邓牧为退而求其次,就争取县政协主席的位置,钟毅这才点了头。 邓牧为摘下了眼镜,道:满江啊,无论招一个,还是招三个,都必须理由充分,我看这次理由不是很充分嘛,毕竟以前高粱红酒厂没那么多人干得也很好嘛,他们去年置换土地,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已经解决了十个人的编制,现在又增加三个,开了这个口子,其他乡镇企业都来伸手要编制,满江啊,你的工作可不好干呀。现在县里解决教师的问题不久,财政的压力很大,地区一直在讲精兵简政、开源节流,我看这事啊,先缓一缓啊。 王满江心里实在没想到邓牧为没有签字,在王满江看来,邓牧为对待招人应该持开放态度,毕竟前不久,邓牧为才又批了一个。 王满江道,书记啊,现在这事不好办啊,红旗县长都已经签了字。 邓牧为道:“这没什么嘛,恩,我看这样,企业着急,就先按两个招,你把意见给红旗讲,就说是我的意见。” 王满江还要张口。 邓牧为道:“好,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王满江心里骂道:“邓牧为,你也太自私了吧,自己按李学武的人进去,就不给我王满江这个面子,咋说我还是现在班子里资历最老的人吧”。 而事实上,在一个班子里,资历最老,从另一个的角度看,是长时间没有得到提拔,没有得到组织的重用。平安县委班子,这几年走出去的干部不少,前县委副书记李学武已经是临平县委书记,以前的常务副县长刘乾坤是现在的县委副书记,挂职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二处副处长,县委办的主任现在在交通局担任局长,另外一位宣传部长去了地区教育局,老统战部长没有提拔是因为年龄原因,直接在位置上退了休。所以,一个人资历老并没有什么特别,相反,还是一种得不到进步的表现。 邓牧为道:“满江啊,咱们县里有人才啊,这个安平乡的财政所长董远印,很不错,安平能够积极推动金融企业以贷款方式支持民营和个体经济的发展,乡财政还能控制住风险,这就很好嘛,我印象中安平的班子里,副乡长小向现在在地委办综合科,我私下了解了,干得不错,编制过去是早晚的事,我看董远印可以提拔副乡长嘛”。 按在以前,邓牧为交办了,王满江肯定不折不扣地执行,但是自己的提议被否了,王满江心里十分不悦,但依然面带微笑,就道:“董远印同志啊,我很了解,工作干得不错,也很有想法,乡里也有推荐,只是啊,这个同志的学历是初中,已经不符合干部选拔任用的基本标准。” 王满江心里暗道,既然讲规矩讲政策,那大家就一起讲。 邓牧为道:“初中学历?初中学历能写出这样水平的文章,我看这个同志的实际理论水平比大中专毕业生比啊,也不差嘛,这样,走破格程序,我来签字”。 这话不是商量,不容置疑, \"一言堂\" \"一句话一支笔一手抓\",王满江心里骂道,怪不得都他妈想当一把手。 王满江微笑道:“那行,我们马上派出考察组”。 邓牧为道:“满江啊,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你的,之前报了你的人大主任,后来啊说临平的老罗要过来,所以,人大主任的位置现在不好说,昨天我又去找了钟书记去争取,钟书记已经同意,把你作为政协主席的考察人选,虽然排名上不如人大主任,但怎么说也是四大班子的领导。” 王满江听到邓牧为这样说,还是感动了一下,但仅仅是一下而已,看来咱老王还是香饽饽,这书记和县长都在争取咱,是啊,以我的资历和威望,在县里有头有脸的干部,那个不是我提拔的,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都应该我来干,毕竟是组织对不起我。 王满江还是表现出了一副感激之情,道:“牧为啊,我们干革命工作,纯粹是为了组织,为了事业,从来没有考虑过个人,现在都说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暂缓使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牧为啊,咱俩不是一天的交情了,你是了解我的,作为领导干部,组织部长,我要带头去抵制这种歪风邪气啊,我相信组织的眼光,群众的眼光都是雪亮的。 俩人又说了会,王满江没有再提招工的事,王满江心里又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一个农村的妇女,又能翻出多大的浪,我一个堂堂的县级干部,就算出了事,又能怎么样。 晚上的时候,邓叔叔来看岂露,马上要期末考试,舒阳也回了县医院家属院,阿姨向来喜欢孩子,对舒阳如此,对舒阳也是如此,暑假的时候,曾带着舒阳和舒阳到了省城走亲戚见世面,所以也很是熟悉。 邓叔叔哄着孩子,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领导干部的威严,都是长辈对孩子的宠溺,晓阳在旁边说着城关镇环卫班长收钱的事,两个环卫的班长,带着城关镇发的红袖标,向摊贩收取卫生费,发现的时候,已经收了一千多块钱,晓阳道,本来计划交到纪委去,结果纪委说这两人算不上是公职人员,没有办法处理,只能将两人开除处理,这多收的钱,退都没有办法去退。 邓叔叔一边哄孩子一边道:“那钱是怎么办的?” 现在还在财政所,也入不了帐,爸,你说这是咋啦,以前都是穷苦人家,咋稍微有了些权力就敢这样干?” 旁边正在看电视的舒阳道:“三嫂,这有啥奇怪的,学校门口有几帮子人,每到开学的时候,都拦着路口给学生要钱,多的三元两元,少的一块两毛,三嫂,你说他们呢能有啥权力”。 邓叔叔道:“有这事?” 啊,他们还经常欺负学生,不给钱的就打,我们隔壁班有个学生叫候成,爹有个瘸子,妈改嫁了,门口的小坏蛋就学他爸走路,还到学校里欺负他,听说,听说,听说还尿在他的搪瓷缸里让他喝尿,班里的学生气不过,就和他们呢打起来了,那几个人吃了亏,就喊了一帮人,在学校门口把隔壁班的同学打了,那些人太过分了,有时候,有时候他们还对着女学生那样。 邓叔叔抱着岂露道:真是无法无天,舒阳啊,学校不管吗? 舒阳道:“叔叔,学校要管,孙校长上次还带着学校的老师和他们也打过一架,但是学校大了,有时候放学的时候,老师不在,所以有时候看不过来”。 朝阳,你马上给尚武拨通电话,我要给他讲话。 晓阳起了身,接过了孩子道:“爸,这事没必要给李叔打电话吧,我明天直接通知城关镇派出所不就行了”。 邓叔叔没有犹豫,道:“不行,这事不一定是县一中一所学校的问题,有可能是全县中学都存在的共性问题,不能允许有人对孩子们下手,咱们县的未来,全部在这些孩子身上。” 李叔家里的号我早已烂记于心。喂,佳艳婶子吗?哦,胜男啊,李叔在不在,好,请他接电话。 邓叔叔也拿过电话,道:“老李啊,你要注意学校周边的治安工作,现在一些无业青年,滋扰学生、干扰学校的正常上课秩序,这种行为不能容忍,马上组织专项的严打,除了县城的中学,各乡镇同步开展,涉及违法犯罪的,抓几个典型,一律严办!” 李叔道:“现在手上正有一个案子,发生了强奸案,一个初三的女孩子,被两个社会青年……,学生家长陪着报的警,现在人已经抓到了,刑侦已经在审了,我吃了饭,还要过去,现在求情的人太多了”。 电话的声音很大,阿姨一手端着碗一手静静地听。 邓叔叔脸色十分难看,听着李叔做的汇报。 道:“老李,这件事谁要是求情,让他们来找我,丧尽天良。反过来讲,这事的教训深刻啊,这反映出我们平时的工作不够深入,忽视了校园的安全。这样,这件事要注意控制影响,不要扩大,要注意保护学生的隐私,这事要是传出去,我找你算账”。 李叔道:“这俩混蛋还拿这事炫耀,学生受了刺激,怕是明天一上课,这事就兜不住了,毕竟谁没来,大家一下就猜到了”。 那个学校? 二中。 邓叔叔打电话,阿姨从来不听不问,但这一次,阿姨却开了口,看着舒阳,问道,舒阳,什么时候放寒假,舒阳道:“阿姨,明天考试,考完就放”。 阿姨给了邓叔叔一个眼神,俩人的交流早已无比的默契,邓叔叔马上意会。拿起电话,你通知教育局的朱家春,请他务必找一个理由,明天二中的初三学生全部放假,考试安排在节后。明天上午我要去地区开会,下午的时候,我要去检查校园安全。 放假?牧为,是不是不影响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 邓叔叔提醒道:“老李,放了假,大家才猜不出到底是谁”。 李叔马上就领会,道:“好,我马上通知家春”。 邓叔叔挂了电话,道:“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舒阳啊,以后这些情况要及时给老师反映,给学校反映,给你三哥三嫂说。” 舒阳懂事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阿姨摇了摇头,继续去厨房端碗去了。邓叔叔平复了心情,道:你们两个明天,也去学校门口看一看,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这种风气必须得到根本性地扭转。 我说道:“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有这种打架的事,但是没有上升到这么严重”。 晓阳道:“我上学的时候,咋没有遇到过,舒阳,有没有人欺负你”。 舒阳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三嫂,同学们都知道了我有三嫂,他们都说三嫂是城关镇的大官,他们都不敢欺负我,小混混看见我都绕道走。” 邓叔叔道:舒阳,你还小,在学校要注意保护自己。晓阳啊,你可是城关镇的镇长,这件事发生在城关镇,你就有责任,明天下午校园安全你要做出严肃深刻的检讨。 晓阳低着头道:“爸,知道了”。 我忙抽出了烟,递了一支烟给邓叔叔,邓叔叔抽了烟,脸色好看了不少,扭头看向了我道:“朝阳,我问你个事,高粱红酒厂招工,是怎么回事?” 第149章 扰乱教学秩序一律先抓 邓叔叔电话知道了学校发生的强奸的事,坐在沙发上,脸色很不好看,难过写在了脸上,想着如今的学校风气怎么到了这样的地步,举手不打无娘子,张嘴不骂外乡人,看来,社会的不良习气已经染指校园,这事必须引起绝对的重视。 抽了支烟,邓叔叔脸色缓和了不少,就道:“朝阳,我问你个事,安平高粱红酒厂招工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实在没有想到,邓叔叔会问到这个话题,但在邓叔叔面前,我也不敢隐瞒,一个是不知道邓叔叔掌握了什么情况,第二则是我心里有数,邓叔叔不会害我。就汇不汇报这个事,我心里其实也有少许的纠结,为了顾全县里的脸面,不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我们还是采取了折中的方式来帮助建国。 我看了看正在看电视的舒阳,就道:舒阳,你去里屋,我们说个正事,毕竟兹事体大,舒阳又涉世不深,一旦说漏了嘴,会引起麻烦。 舒阳很是懂事,道:“叔叔阿姨,我先去睡觉了”。接着就听到了关门声。 晓阳道:“不就是招个工?还整得这么神秘。” 我快速组织着语言,想着以平缓的方式将整个事态的经过叙述清楚,就将路遇刘建国发现端倪,为了顾全大局决定予以招工、去了报告到县里的事给邓叔叔作了汇报。 邓叔叔,我们也不清楚,为什么最后劳动局的魏局长又重新喊我们打报告,报三个人。 晓阳和阿姨就像是听故事一样,听我叙述完了整个过程。 晓阳道;“你的意思是,全县教师集体转岗,有人被顶包了?” 只是有这种可能性。 没有经过调查,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敢把话说死了,就给了一个猜测性的答案。 阿姨道:“如果真的这样,你和香梅的这种做法,也是动了脑筋的。” 邓叔叔又摸出了烟,看不出来什么表情,我点了火,邓叔叔慢条斯理地道:“从组织原则上来讲,你们这事做得不对,遇到问题发现线索,要及时给县委报告?” 晓阳看了一眼阿姨,道:“爸,这朝阳还不是为了县里,妈都说了,是动了脑筋的”。 阿姨道:“别打岔,听你爸说”。 邓叔叔手里夹着烟,也不抽,心里思索着,看来不仅仅是顶包教师,还有可能在这次招工的事情上做文章,真是不知敬畏啊。 思索了会道:朝阳啊,你没有第一时间报告,这表明你和香梅对县委驾驭复杂问题的能力有怀疑,你们知道降低影响,顾全大局,但是地委和县委也会从全局考虑这个问题的。但是顾全大局的前提是不能牺牲原则,牺牲原则、讲一团和气就会丧失了党性。怀义书记来说得好呀,我们干部难道要在腐败分子面前当好人而在群众面前当坏人,为了顾全几个人,而去得罪八十九万父老乡亲,这就顾此失彼了,这样就不是合格的领导干部,当然,这是从书记的角度来讲。从长辈的角度来讲,你们选择妥协,确实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但是对腐败分子的妥协和让步,会给组织和事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这些问题解决不好,我们的改革开放和商品经济的建设会麻烦不断。有些人,丧失了原则,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这件事情县委会稳妥处理,说着,就把烟头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阿姨道:“老邓啊,你也别生气,朝阳说得对,也许只是可能,毕竟没有经过调查”。 邓叔叔心里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绝对不是劳动局魏胜贵一个人的事情,满江表现得如此积极,肯定在里面有所牵扯,只是不清楚,除了满江和魏胜贵,还有谁会被牵扯。只是这事吴香梅朝阳考虑得还算全面,如果直接将这事抖搂了出来,不仅是面子上的问题,很有可能打草惊蛇,对后期的证据调查造成严重影响。 邓叔叔看了看表,笑道,今晚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这事也不是多大个事,你们不要背负心理负担。 邓叔叔与何阿姨走后,晓阳道:“这么大的事,你咋不给我说呀?” 这不是这件事不想扩大,毕竟邓叔叔那个时候是县长,是教师招考领导小组的组长,如果这事曝光…… 晓阳道好了好了,这事既然被爸知道了,这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我看着晓阳道:“邓叔叔这次会不会因为我隐瞒不报生我的气?” 晓阳噘了噘嘴,道:不会,妈不是说过,看事情要从里往外看,从动机看结果,你的动机是为了顾全县里的面子,直白讲就是顾计爸的面子,说不定爸心里还高兴那。 事实上,晓阳说得不错,邓叔叔到了家,就开始夸奖道,这小子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是动了脑筋的。 阿姨道:“是啊,我们没有看错,朝阳这孩子还是有情义,在大街上遇到了同学,又请吃饭又塞钱的。按说朝阳也算是鸡窝里飞出来的凤凰,能够不忘本,这点很好啊。现在大院里的有人说,干部子弟和农家子弟是有区别的,就是农家子弟啊,在没有掌握权力前会自卑,得到了权力后会有些膨胀,而干部子弟那,没有掌握权力的时候也不卑不亢,有了权力对待权力一样的不卑不亢,你说朝阳会不会以后也会迷失自我,” 我看你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啊,朝阳这孩子,还是稳得住,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大的事情,吴香梅和他能够保持一致意见,这说明安平的班子是团结的,是有战斗力的,这点我很欣慰。 第二天上午,我带着教委办的丁洪军和派出所的老卫,到了乡中乡镇中心校,乡中里正在组织期末考试,很是安静。在乡中的办公室里,校长沙伟亭带着几个副校长,也是倒苦水。乡中现在的初中生一千五百多人,在全县乡镇中学里算是一个大规模的学校了,人多学校的管理矛盾就大,一些不好好学的孩子,就会一些辍学的小青年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学着社会上的一套,动不动就到学校里打架斗殴,一些同学经常被欺负。 丁洪军道:沙校长,咱学校老师没管吗? 咋管?根本管不了,这些小青年,手里不是拿刀就是拿着匕首,学校老师也有顾虑啊,惹了他们,万一放学回家的时候,被这些小混混打上一顿,找谁说理去。 老卫道:“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老沙啊,为啥不报警”。 老沙苦笑道:卫所长,不是不想报警,是根本没办法报警啊,有时候学生被欺负了,他们不敢说,等我们知道了,这都不知道发生了几天,哎,马校长,是前天的事情吧,有几个混混,直接到学校里来找学生要钱,我们组织老师去阻止,还被他们打烂了七八块玻璃,带头的就是这大集上姓孙的,就是卖牛肉那家的儿子,被我们老师打了一顿,结果姓孙的他爹拿着杀牛刀,非得让我们赔药费,得亏啊看门的大爷老孙是他们村里的长辈,最后给了一百块钱了事。 我听了之后,深知闹事的社会青年多就是这大集上的人,依仗着人多势众,熟门熟路在这里欺生。看沙校长一脸无奈的表情和几位学校领导的失望眼神,直接拍了一下桌子道:“卫所长,这种风气坚决遏制,党委政府和公安机关就是咱们学校的强大后盾,持械进入教学场所,扰乱教学秩序,危害师生安全,这个时候,就是需要党委政府和公安机关挺身而出的时候,卫所,这就是严打的对象,你立刻履行程序抓人,按照严打的标准,将持刀进入学校的那个什么人先抓了。” 沙校长一看我动了火,又有一些顾虑,道:“哎哎,李乡长,可别可别,我们乡中就是在这以前的孙家店,周围都是姓孙的,抓了人再放出来,这学校就不得安宁了”。 沙校长,这事我要批评你,如果你作为校长都有所胆怯,那工作还如何开展,学生的安全如何保护,你放心大胆地开展工作,党委政府和公安机关说到做到,这次无论涉及谁,只要扰乱学校教学秩序,侵害师生合法利益,一个字,抓。卫所长这点你作为派出所所长,必须有清醒的认识。 我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一个是必须给学校老师站台,不然老师都心生胆怯,这事就是空谈。二是去年严打,那些所谓的什么大师兄二师弟在国家机器面前,是如此的幼稚。 老卫也拍了一下桌子,道:“他妈的,多大个烟头踩不灭,昨天晚上县局就连夜召开了工作会,尚武县长是拍着桌子做的指示,谁要是把黑手伸向学校,严厉打击定格处理,大集上的人怎么了,就可以不遵守法律了,老沙,以后遇到这些情况,及时通知我们,这个杀牛的,我们马上就抓,先把他收拾了再说”。 昨天晚上,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挂了邓叔叔的电话,就组织了全县公安机关召开领导干部紧急会议,部署了校园安全工作,通报了发生在二中的强奸案,其中一个犯罪嫌疑人被受害学生的家长找到了家里,打了半死,审讯是在县医院进行的,但需要转院。 沙校长,学校的安全、学生的安全包括咱们老师的安全,你放心,也给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把精神传达到位,好好学习,严守纪律,卫所长,明年开学,你马上安排公安干警到学校上法制课,咱们乡坚决不允许出现欺负学生的事,那个什么杀牛的老孙,依法依规送到县里去,有人求情,喊他找我。 说罢,我就回了乡大院,派出所的警车出动,不多会,就在一片鬼哭狼嚎声音之中,将杀牛的孙屠户带了回来,县治安科直接将人带走了,老卫说,一路上都是鬼哭狼嚎,如同杀猪一般的叫声…… 第150章 县委县政府的看法是一致的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但是无论是软的硬的,还是什么横的又或者是不要命的,在国家机器面前,在公安机关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从农村走来,我时常感叹农村孩子的不容易,学校应该是孩子们最温馨的港湾,学校是不能触碰的底线。 送走了老卫,我和吴香梅就又碰头商量工作,孙向东虽然在做实验,但是实验的结果,我和吴香梅都心知肚明,意料的失败,所以原址扩建成了我们当前最为主要的工作。 第六建筑公司的伍建为高粱红酒厂的建设设计了一套方案,经过讨论,基本达成了一致,但没有县里财政的支持,乡里若想建成这样的一座五脏俱全的现代化小酒厂,实在是有些吃力。 看着方案上的草图,不得不说伍建领导下的第六建筑公司在业务上还是过得去,画的方案图纸我和吴香梅这样的没有经验的人都看得懂。 吴香梅道:“红旗县长已经表了态,只要实验结果证明这酒只能在安平生产,那就不给予补贴,没有补贴的话,咱们自己改扩建难度很大,必须找资金支持才行”。 差接近七八十万,梅姐,这笔钱不好找吧。 韩羽公司的朱华康跟我对接过,他们可以通过个人入股的方式对我们提供资金支持,我觉得不失为一种方案。 梅姐,这事不好整吧,毕竟韩羽公司是外资企业。 省里不是刚刚出台了外资投资的管理办法,我是认真看了,像咱们这种乡镇企业,不属于国家保护的涉密企业,可以接受投资。 梅姐,我考虑的不是企业的安全,我考虑的是秘方的安全,咱们无法保证,高粱红酒的秘方在外资入股后,是否还是绝对的安全。 吴香梅手里把弄着自己的钢笔,这笔帽是盖上又拔开,拔开又盖上,吴香梅手里把弄着自己的钢笔,这笔帽是盖上又拔开,拔开又盖上,煤球炉子上的烧水壶从悄然无声,到热气膨胀,壶盖与壶发出碰撞的响声。吴香梅道:“朝阳,这秘方孙向东看到比自己的命根子还重要,你说他能把秘方拱手让人。再者说,这秘方的是孙家的,就是丢了也和咱们无关,只要他能扩大产能,创造税收,解决就业,这对咱们来讲,已经够了吧”。 我看吴香梅在认识上并没有引起重视,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吴香梅是女同志,与我上过战场,接受过安全教育并不相同,就道:“梅姐,这事实在不行,咱们就分批建设,今年建设一部分,明年再建设剩余部分。” 正讨论着,蒋笑笑敲门而入道:“两位领导,算时间差不多了”。 吴香梅喝了口水,一边起身一边道:“朝阳,我看还是一步到位得好,毕竟高粱红酒继续扩大产能”。 一边走一边说,我道:“梅姐,咱们这个摇钱树,何必分给外人啊”。 又聊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了乡大院。县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罗至清、办公室主任曹化广、联络海岛的综合三科科长汪华清一行就到了安平。 我和吴香梅主动上前,罗部长道:“香梅书记、朝阳乡长啊,天这么冷,你们还在外面等。客气了客气了”。 吴香梅道:“罗常委第一次到我们安平来,到县城迎接您都是应该的”。说着一行人就到了吴香梅的办公室。 乡镇干部的办公室陈设都差不多,略显不同的就是吴香梅和我作为主要负责人,十四五平米的办公室只有一个人,虽然我们的办公室空间相对宽敞,但室内装潢和家具都比较简单,甚至谈不上装潢。办公桌面上摆放着一部电话机、一些常用的文具和文件夹。 办公桌旁是一张略显陈旧的长木条椅子,些许的红漆还挂在上面,支撑的木条被磨得油光锃亮。办公室的一角放着一个铁皮文件柜,里面存放着各种档案和报告。再旁边就是一个脸盆架子,上面放着一个洗脸盆,洗脸盆的上面搭着一条浅红色的毛巾。 办公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中国地图,旁边是几个重要的工作制度,这或许是整个乡大院办公室中最显眼的装饰了。 罗至清是从地委统战部下来的干部,平日里下基层的时间不多,到了办公室,芳芳和蒋笑笑忙着倒水,罗至清背着手,一副金丝眼镜夹在鼻梁上,文质彬彬,自信满满,面带微笑地说:香梅书记、朝阳乡长啊,我们一来就影响了你们的正常工作啊,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草图,指着道:“这是朝阳的字吧,恩,方案一,方案二,恩,很好嘛,做事思路清晰,很有逻辑。恩,看来你们资金缺口有点大嘛” 我这才想起,刚才我俩讨论高粱红酒厂的扩建方案,资料没有收。 吴香梅道:“咱朝阳乡长的字结构严谨、力度均匀,无论是起笔还是收笔,都能看出他的笔法和功底。只是我们的方案写得再好,没有领导的肯定,这资金缺口还是得不到弥补,盼什么来什么,咱罗常委就给咱送温暖来了。” 罗至清微笑着接话:\"是啊,都说字如其人,从朝阳同志的字迹确实可以看出是一个细心且坚韧的人。每一笔都是那么的有力,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这样的品质正是咱们统战工作所需要的嘛。工作用心、服务用力、不畏困难才能看到成效。啊,曹主任,咱们统战部是清水衙门,马上过春节了,今年给统战对象要发春联,我看把经费给安平,让朝阳乡长给咱们写副春联就是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罗常委,您这是批评我们统战工作有差距啊。 罗常委直接坐在了吴香梅的凳子上,挥了挥手,大家都各自找了位置,罗常委扫了一眼吴香梅桌子平面玻璃上的照片和通讯簿,眉头一皱马上又舒展开,道:香梅书记啊,工作还是要抓细,这样,今天我带着曹主任和汪科长来啊,确实是来送温暖来了,孙家义离开安平四十年了,现在荣归故里、衣锦还乡,是满怀对家乡父老的思乡之情啊,县委牧为书记、红旗县长都表态,要真正地让孙家义感觉是回了家一样,听清楚啊,领导用的是这个字,不是像这个字,这就要求咱们那把统战工作做实做细啊。所以上次我提的要求,落实没有。 吴香梅道:罗常委,给您报告,按照您上次的指示,电视机、洗衣机都已经配备到位了,只是摩托车,孙老革命年龄大了、操作不了。 汪科长轻咳了声,插话道:“吴书记,我们统战部按照罗常委的指示,已经安排交通驾校的教练,对吴老革命的女儿开展驾驶技能的突击培训”。 那好那好,他女儿骑摩托车还安全一些,以后也用得到。 曹主任一脸骄傲,道:吴书记啊,咱罗常委联系的是汽车驾驶的培训,另外,我们统战部按照罗常委的指示,从县委招待所借了一批家具,明天就要到位。又得意洋洋地补充道:“吴书记啊,这批家具可是从招待所最好的房间找来的,平时都是招待地区领导的,你们可要注意保护,别整坏了”。 罗常委做一丝不屑,道:“哎,要相信咱们劳动人民的政治觉悟嘛,不要处处提防咱们的群众,搞坏了我看也没关系嘛,从他闺女的工资里扣下来就是了,还省的组织人在往回搬”。 我心里骂道:“真是他妈的瞎折腾,邓叔叔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能这样干,看来这个罗至清,干工作一点也不务实”。 罗常委看了看茶,端起了杯子,闻了闻,才喝了一口,又道:“香梅啊,我看这个事你们要注意,到时候你们乡里要去地区去接,如果我没有其他安排我到时候也去。” 直到四点钟的时候,罗常委从安平离开。直到罗常委走了,吴香梅才敲着桌子上的平面玻璃,道:“芳芳,抓紧把通讯薄更新了,把咱罗常委的名字加上去”。 而在城关镇,县委书记邓牧为、县长郑红旗、宣传部长白鸽、县委办主任张庆合、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来到了县一中,实地调研校园安全工作。 县一中去年高考位列地区第一梯队,升学率在全地区进入了第二名,成了重点中学,县一中也水涨船高,一中的校长孙育文成了副县级的干部。 二中发生了强奸案,县长郑红旗也是拍着桌子骂了人,毕竟郑红旗是知识分子,对待教育上与邓牧为看法一致,孙育文和邓牧为很熟悉,和县长郑红旗也认识了,本身又是副县级的干部,所以说起话来很是直接,直言现在的社会小流氓已经严重影响了学校的教学,不少小混混严重到学校上着课都敢来到学校打学生。这次现场调研,县一中、二中、三中和县城的四所初中学校领导班子、教师代表参加。大家的发言直言不讳,李叔作为县公安局局长,友福作为城关镇的书记、晓阳是城关镇的镇长,都低下了头。 一中的教师代表道:牧为书记,您听到的朝学生饭缸里撒尿都不稀奇,有个混混直接对着我们办公室撒尿,办公室里还有女老师,您说这不是耍流氓吗? 三中的校长道:“我们一位女学生,品学兼优,一个小流氓,跑到学校门口,生拉硬扯地把她放到摩托车上要拉走,要不是我们老师及时赶到,人都被带走了,可惜这孩子,精神都被吓出了问题。” 县东城中学的校长道:你们高中生还好,我们初中生,也是个女娃娃,才十二三岁,平日里跟着奶奶生活,周末回家,那些人竟然追到家里,还把老人打了一顿。这还像话吗? 邓牧为平日里心理素质极好,看惯了大风大浪起起伏伏,但此刻拿笔的手都在哆嗦。 听完了大家的汇报,道:“红旗县长,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啊,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啊”。 郑红旗眉头紧锁,面色凝重,道:“同志们,给大家表个态,在这件事情上,县政府绝不姑息,李尚武,你作为副县长,公安局长,县政府常务会上你必须做出深刻检讨。啊,下面我代表县政府表态,大家反映的问题,我们照单全收,逐一落实,涉嫌犯罪有价值线索的,马上抓人。今天中午,我听尚武汇报,安平乡已经抓了一个。告诉大家,这次绝对动真碰硬,绝不手软,请大家放心,一定会给学校创造一个良好的教学秩序。” 张庆合主持会议,道:“下面请牧为书记讲话”。 邓牧为放下了笔,道:同志们,老师们,首先给大家说一句对不起,是县委县政府的工作没有做好,让大家背负着这么大的思想包袱教书育人,错在我们县委县政府。第二啊,要形成强大震慑,县委政府的看法是一致的,这件事县委县政府必须给大家站台,公安局牵头,迅速梳理线索,严厉打击危害校园安全,侵犯师生利益的违法犯罪活动,该抓的抓,该关的关,该判的判。第三啊,要加强教育引导,谁的孩子谁来抱,宣传部加大宣传和教育力度,学校能管的学校管,家庭能管的家庭管,都不管的或者都管不了的我们接手,我们管。一定管住,务必管好。第四啊,请同志们给我们一次机会。之前啊,我们在社会层面开展了严打活动,净化了社会风气,但在校园周边和校园内,还存在不少突出问题,告诉大家我永远不会忘记,咱们县招商引资的第一家大型企业环美公司,是咱们全县的妇女同志和女学生用头发留下来的,将来咱们县能不能发展也要靠咱们学校里的这些学生。坦白的讲,我们县以后能不能发展,不在几个企业,而在咱们的孩子。我们这代人没有出息,拿女学生的头发换发展,但我们期待我们的下一代比我们强,这样,咱们县才有希望,但是大家想一想,一个处在黑暗和阴霾中长大的学生,他能有多大的出息,他有了出息还愿意分配到家乡吗。我们这帮人,没有上阵杀敌的本事难道连几个孩子都保护不了。说着看了众人一眼,一拍桌子,道:“绝对不行,啊,我告诉大家,谁要是对咱们县的孩子,对咱们县的未来下黑手,不论是谁,要坚决予以沉重打击”。 正说着话,一名公安干警小步跑向了会议室,跑到了李尚武的跟前,小声嘀咕了几句,李尚武一边听一边诧异地道:“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尚武身上…… 第151章 摆平就是本事 县委书记邓牧为、县长郑红旗正在县一中组织召开校园安全专题调研,邓牧为正在讲话,县公安局的一名干警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县一中的会议室,在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的耳边悄声汇报了工作。 李尚武听完之后,目光紧锁,小声追问了一句,死了? 死了! 县委书记正在讲话,会议室不大,一问一答还是让大家注意到了公安局这边发生了突发状况,不然的话,这公安干警也不会在县委书记讲话的时候进入会场。 邓牧为业注意到了异样,但并未结束讲话,直到按照步骤将自己要安排的工作做了全面的阐述才结束会议。 散了会,邓牧为和县长郑红旗率先一并出了会议室,县委的中巴车已经打开了车门,有些监考的老师在走廊上看着领导相互道别,也是看个稀罕,在大多数老师的眼里,县委书记和县长,虽然同在一个县城,吃的都是公家饭,但大多时候都是从别人口中说起,真正见过的并不算太多。 中巴车启动,李尚武站了起来,扶着过道的座位,走到了县委书记邓牧为和县长郑红旗的后面,插话道:“牧为书记、红旗县长,刚刚接到报告,昨天的强奸犯,有一个伤势过重,在去转院抢救的过程中,人在半路死了。” 转院的时候死了,咋回事,县医院没有派人跟着吗? 县医院的人跟着,公安局的人也跟着,但是半路上车坏了,等了三个多小时,才把车修好。 三个小时才把车修好?从县城到地区,开车现在不到一个小时,你们三个小时才把车修好? 李尚武解释道:“红旗县长,车不是我们的,车是县医院的,我们的人帮忙拦车,拦了几辆,人家一听说要拉强奸犯,一脚油门就走了。” 郑红旗听到了这里,没有再说话。邓牧为大概听清了事情的原委,但是这个解释明显地太过牵强,毕竟有公安的人在,拦个车还是问题不大,但死的人是强奸犯,罪大恶极,理应重判,邓牧为心里道:“这家伙倒是逃避了群众和法律的审判,还便宜他了。”邓牧为道:“虽然犯了罪,但治罪应当交给法院,人命关天,这事要调查清楚,给家属、群众和县委县政府一个交代,红旗县长,我看这样,就由县政法委牵头,卫生局、公安局、县医院参加,再叫上监察局嘛,形成一份有说服力和信服力的调查报告。” 郑红旗心里本想说公安局和县医院算是当事人,参加调查组算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毕竟为了一个强奸犯,何必和邓牧为添堵,死了也是活该。 李尚武又道:“是这样,这个当事人的家属,有二三十人,正在县医院门口闹,他们情绪激动,不停地谩骂推搡医护人员和公安干警。” 郑红旗听到之后,转头看向了窗外。邓牧为看了一眼,自然懂了郑红旗这个时候主动靠边,不想惹这个麻烦,就道:“李县长,把我们的态度讲清楚,充分理解当事人家属情绪,坚决维护社会秩序,他们这种行为,你要记住应该让群众知道真相,人民群众是不会理解和支持这种行为的,公安机关的处理要有理有据,合法合规。” 郑红旗心里想着:“我还以为是什么高见,不过是几句正确的废话。” 但看李尚武,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事的处理要依靠人民群众。 县医院的院长带着医院保卫科的人正在苦苦支撑,为了避免激化矛盾,县公安局的干警没有得到命令,只能在外围维持秩序,县公安局的李尚武局长坐着便车穿着便服来到了县城,县公安局和城关镇派出所的四五十人正在现场待命,防止事态扩大,等候下一步的工作指示。 李叔和公安局班子的几个人先是在旁边观察,县医院处于县城的繁华区,正值下班,家属的声音很大,来之前应当是协商过,几个妇女负责哭,十几个面带凶相的汉子在外围站着,还有四五个人手里拿着毛笔大字,还我命来,不明真相的群众则对着公安局和医院保卫的人指指点点。这医院保卫科的人都是正规的医院职工,穿的衣服和警服十分类似,普通老百姓也分辨不出来。 李尚武听到旁边的人发出叹息,道:“真是可怜啊,到医院还好好的,这是把人给治死了,现在的医院根本不敢来了”。 旁边的人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眼神中充满了对逝者的无限同情。 不多会,李叔后边又来了几个穿便服的人,这些人一律的寸发,显得十分的精神干练。 一人凑到李叔耳边道:“都准备好了。” 李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多会,这些人开始分散,一边走一边说,死的是个强奸犯,两个人祸害了一个女学生,这人群之中大家的眼神不再是同情。不多会,人群已经有些骚动,有人带头在喊,强奸犯,活该,强奸犯,活该。一个人喊,两个人喊,十个人喊,变成了一群人在喊。 无论什么年代,强奸犯对于社会公众来讲,都是触碰了人们的底线,我们来到世上,可以没权,可以没钱,但我们一定有兄弟姐妹,一定有父母儿女。 群众的声音越喊越大,整齐划一,一圈家属完全没有看懂,明明自己是弱势群体,怎么风口突然变了,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看到这个情形,公安局的人马上围拢了过来,将这家属们围住。 一名男子愤怒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位公安同志道:“干什么?怕你们被打,这是保护你们。” 几位家属商量了下,实在是没有脸再闹下去,就主动找到了医院领导,一脸不屑地训斥道:“我们要钱?拿钱来我们就走。” 这院长一听对方提出了条件,马上松了一口气道:“要钱,要钱好说,要钱好说,要不你们找几个代表来?你看,这下班的路都堵死了。” 几位家属商量了一下,就选出了四五个家属代表,进了医院,其他十几个人,看再待下去,实在是落不到好处,也就灰溜溜地撤了。 县医院的会议室里,家属们有两个还在哭哭啼啼地擦着泪,应该是死者的至亲。李叔作为政府副县长,出席谈判,对方提出的理由一个是给一个合理的解释,第二则是处理押送的公安和医生,第三点,费的口舌最多,县里必须给两万块钱。 李尚武知道,家属们这次闹,并没有起到一个好的效果,就不会再有下一次。失去了砝码的谈判,就意味着县里已经占据了主动权。 李尚武道:“县委政府高度重视这次押运的事,县委书记邓牧为亲自做了指示,对于死者的逝世啊,我们表示哀悼,并通过我代表县委政府对咱们死者家属进行慰问,牧为书记啊指示的就是查明事情原因,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这一点请大家放心。虽然这个死者啊是涉嫌了犯罪,但是作为公安机关,我们认为也应当经过法律的审判,所以,这一点请你们放心。” 一位家属道:“我们家人死了,必须给我们赔偿。” 李尚武道:“如果是政府的责任,你们放心,肯定该赔偿,肯定会赔偿。合理的赔偿都要给嘛,就比如这个被玷污的这个女学生的家长,也提出了要求你们进行经济赔偿的要求,这个我们肯定也要支持嘛。” 这谈判的家属一听,就道:“我们人没了,我们不赔。” 李尚武道:“有道理,有道理,人没了是可以不追究法律责任的,我听说另一个人是他堂哥,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家属。现在女孩子的家长追得很紧啊,政府还在想办法安抚人家家里人的情绪。这件事现在影响很坏,地委政法委和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都签了字。现在还处在严打期,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隔壁临平才不久发生的强奸案,枪毙了。小伙子可惜了,才刚满十八。”说完,略表同情地摇了摇头。 死者家属参与谈判的几人有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穿着还算得体,听了之后,就低下了头。中间说话的,应该也是两家人的至亲,看起来也是衣冠楚楚,一副干部模样的打扮,脸上倒是有些尴尬。 这些自然逃不出的李尚武的眼神,李尚武又道:“各位我看也都是见过世面懂些法律的,你们知道,这件事的性质的恶劣程度,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人民群众是深恶痛绝啊。这件事已经死了一个了,我和你们差不多大,都是为人父母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作为公安局长,不想看着再死人了。人死了,给你们再多的钱有啥用。” 中间的人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道:“李县长,实不相瞒,我是曹河县交通局的局长,也是犯事的这俩孩子的姑父。您看,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李叔这才想起,怪不得昨天崔浩都给自己打了电话求情,说是受一个曹河朋友的请托,崔浩现在是地区交通局长,在曹河修高标准公路,肯定与此人有关,既然理清了关系,李尚武心里就有了谱,既然要单独会面,看来刚刚提的三点,都不是重点…… 第152章 接到报告着火了 李叔起了身道:“曾院长,安排个办公室。” 李尚武旁边的人马上道:“就到我的办公室吧”。 出了门,走廊里还有十多个公安干警,李尚武走上去,拍了拍带队的治安科潘科长的肩膀,又道:“兄弟们今天辛苦,老潘,你去安排一下,给大家加个餐。” 潘科长道:“李县,您还没吃,等你。” 冬天穿着棉大衣,李尚武拉了拉袖子,道:“都八点了,我就不去了,领导还要听汇报。” 这旁边的人一听,副县长公安局长还要去汇报,看来这事县委书记邓牧为应该是真的知道了。 潘科长刚转过身没走几步,李尚武又道:“老潘,代表我给大家喝一杯。” 事实上,这件倒大不小的事,是没必要连夜再去给两位主要领导汇报的,但邓牧为临下车专门交代李尚武,这事再晚都要汇报。李尚武之所以这样说,一个是为自己与这位曹河交通局局长的单独会谈争得回旋余地,避免把话说死。第二个则是,这次公安局来的都是一线的小伙子,自己去了,大家放不开。 在县医院曾院长的办公室里,曹河交通局的局长,死者的姑父关上了门。李尚武道:“女婿在丈人门上,本来就说不起话,更何况自己级别也比对方高。” 来人自我介绍道:“李县长啊,我叫赵刚,俩孩子犯浑,给您添麻烦了。” 李尚武道:“赵局长,您这俩孩子,大的二十,今天去世的那个十九,都成年人了。” 是啊,我这当姑父的,也觉得丢人,都是平日里的溺爱,实不相瞒啊李县长,大的那个,刚刚订了婚,只是没想到他们喝了些酒,就犯了错。李县长,我昨天给崔局长打了电话,希望李县长能高抬贵手,我们家里也在出面想办法联系对方的家长,争取谅解,希望李县长给孩子一条路。 李尚武叹了口气道“赵局长,您应该清楚,和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你们那个做法意义不大。您说的留条路,是怎么留?” 赵局长道:“是,李县长说得是,按说在以前严打的时候,这种肯定是死罪难逃,这不是集体严打已经结束了。家里的意见是能不能这样啊,啊,这个坐牢肯定是要坐,就是少坐几年。李县长,作为条件,我们呢就不再追究今天孩子转院的事,也不给政府添麻烦。事成之后,我们愿意出五万块钱,请李县长帮我们打点出了力的同志。” 李叔心里暗道,原来是花钱找我卖命来了,果然赔钱的事都是为了增加砝码。李叔一脸严肃地道:“赵局长啊,不是当哥的不帮你,这事牵扯甚广,法院、检察院、我的上级机关政法委,县委书记邓牧为和县长郑红旗,都很关注这个事,钱啊,谁都喜欢,但是这个钱,兄弟没本事挣啊。” 赵刚早已通过关系,将平安县的关系摸了一清二楚,赵刚曾经还是钟毅在曹河当县长时候的老部下,和钟毅也说得上话,如果钟毅能给县里打个招呼,这事就好办,但是这事不是一般的打架斗殴,钟毅这人向来铁面无私,在曹河的时候,就抓过闹事的干部子弟,再者说,自己现在和钟毅的差距太大,如今就是想见上钟毅一面,都十分不易。 看赵刚沉默,李尚武又道:“赵局长啊,你们积极善后的态度我是认可的,毕竟都是为了孩子,但是这事啊你们家孩子是在打我们县委政府的脸啊。因为这个事,县委钟毅书记和红旗县长今天到县一中调研教育工作,城关镇的镇长可是我们邓书记的亲闺女啊,这事发生在城关镇,邓书记在会议室是当着大家的面把邓镇长都骂哭了,我们公安局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当场被免了职,二中负责安全的副校长,也给免了。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在我们平安县,两个群体是县委最在意,一个是女学生,一个是老革命,这两个群体碰不得啊。我们县委政府,欠人家的啊。我们县的发展,是女娃娃卖了头发,” 赵刚叹了口气,又搓了搓脸,道:“有所耳闻,有所耳闻,前不久,我跟着曹河党政考察团来平安县学习过。当时就很震撼,平安县竟然能够动员这么多学生捐头发。” 李尚武又道:“赵局长啊,前段时间我们有个老革命被残害,凶手连今年的年都没过,就给毙了。” 赵刚道:“说来惭愧啊,我爱人的娘家就在城关镇,这事我也听说了。李哥,今天没外人,您给我透个底,这孩子能判几年?” 李尚武不是法院院长,案件的判决要考虑犯罪动机、危害程度和社会影响多个方面,根本给不了一个明确的建议,就道:“赵局长,实不相瞒,结果你们不要太乐观。但是你也是领导干部,给家里人说说,不要闹了,闹下去的结果只会无法收场,现在找个好点的律师,说不定还要好一些”。说着,掏出了一支烟,主动给赵刚点了火。 俩人抽了一支烟,就开了门,其他几位家属从赵刚的脸色之中已经看出来,单独的谈判也不顺利。 家属们低着头,走出了县医院,李尚武和曾院长又交代了几句,就乘车前往了县委家属院。 邓牧为正在书房,阿姨正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衣,阿姨似乎永远有织不完的毛衣。织了大的织小的,织了红的织绿的。 李尚武进了门,邓牧为就出来了,俩人在沙发上落了座,阿姨就把电视的声音关到最小。 李尚武道:“大嫂,你电视也别看了,给我弄点吃的。” 阿姨道:“这个点我给你弄啥吃的,只有给你热个包子,朝阳的妈蒸的,专门让朝阳送过来的。” 李尚武道:“咋也得给我弄个咸菜啊。” 阿姨道:“咸菜有,等着,我给你热包子。” 放下毛衣毛线就去了厨房,打了火,接了水,就从馒头筐子里捡了四个大包子,也就出来继续织毛衣。 邓牧为道:“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尚武道:“这人死得不冤,昨天被人家属打了之后送到医院,本来都昏迷了,好不容易让县医院给抢过来,审讯完发现这人有内伤。就抓紧送到地区医院,结果这家伙在车上对着护士和我们押车的人一路骂,扬言出来之后要报复。好巧不巧,这个时候车坏了,开车的修了一会没修好,天又冷,这家伙不盖被子又折腾。拦了几辆车,结果人一听是强奸犯,又半死不活的,等到弄到地区医院,人都凉了。” 邓牧为道:“这么看下来,押运的同志,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责任,这个你稳妥处理,不要让干活的人伤了心。” 明白,都交办了。 嗯,家属那边怎么说的。 家属那边就闹,然后就……,他们提了三个条件,但最终目的是希望给那个留条生路,少判几年,他们愿意花钱打点。 邓牧为一拍沙发的扶手,道:“痴心妄想,异想天开。这件事,必须公平公正严肃审判,对学生下手的人,坚决没有商量余地。” 李尚武道:“牧为啊,今天下午你有点过分了,当着那么多人,把晓阳批成那样,你看晓阳,眼圈都红了。” 俩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谈话,电视的声音不大,谈话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阿姨端来了几个包子,一碗大酱,晚上还剩了些白菜也一起热了。 李尚武道:“咋,朝阳不在家吃你们就吃这个,起码放几块豆腐嘛,这朝阳在这吃就四菜一汤达到小康,我老李就是剩白菜加大酱啊”。 阿姨道:“老李啊,这包子够你吃的,走的时候带点回去,我可还要给老二家的织毛衣那,没时间给你炒菜。还有啊,你别给晓阳说话了,这个批评该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虽然这镇长算不上是官,但是这件事发生在城关镇,晓阳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能因为她是县委书记的闺女就不批评她,我看她就是哭了,也是因为自责。尚武啊,被伤害的孩子,这一辈子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走出来呀。” 李尚武道:“我们公安工作没做好啊,前段时间一直把重心放在了社会层面的治安工作,对校园我们忽视了。” 阿姨道:“尚武啊,也是真有你的,堂堂的公安局长,咋能够让公安的同志去冒充群众制造矛盾那?发动群众斗群众,这种方式可不值得推广。” 邓牧为道:“哎,基层工作,不能搞本本主义,没事就是本事,摆平就是水平。现在社会治理难度啊越来越大,各种各样的矛盾都不断地冒了出来,书上没有方法,周边也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尚武这样干,能以最小的代价化解矛盾,这就很好啊!” 李尚武道:“心痛啊,三个家庭,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阿姨摇了摇头,十分心疼地道:“你说批评晓阳多不多。” 邓牧为道:“尚武啊,这就需要你们把工作做在前面,如此被动的局面,如此恶劣的影响,尚武,必须引起重视了。” 李尚武不多会已经吃了两个包子,道:“人手不够,经费也不够,哎,不是我抱怨啊,现在还有几个所没有警车,这都建国快四十年了,我们还靠着两条腿巡逻。这老蒋的部队四十年前可都有汽车轮子了。” 嗯,这样吧,你打个报告,等到明年人代会报预算的时候,就批了吧。 李尚武用力地咽下一口包子,意外地道:“真的?” 社会治理形势的需要,县里财政虽然十分紧张,也不差你们几根警棍几辆警车。 李叔吃了最后一口包子,在自己的身上随意抹了下,起身道:“书记说话要算数啊,大嫂,给我装点包子。牧为啊,明天我可去你办公室交报告啊。” 邓牧为笑道:“看把你激动的,手上的油都抹衣服上了。” 李尚武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明年预算下来,就可以换新衣裳了。” 俩人正说着话,一阵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电话响了几声。 李尚武道:“可以接了吧!都响了四五声了。” 邓牧为道:“公安局长,更要沉住气啊,这个点的电话,不知道又是哪里出了事。” 随手拿起了电话,道:“喂,我是邓牧为。” 喂,邓书记,我是伟强,刚刚接到报告,县教育局着火了…… 第153章 县里来人了! 教育局着火了?邓牧为听到纪委书记施伟强大晚上打来电话报告,心中也是一惊。 邓牧为马上将起火原因与县里派调查组进入教育局查档案的事联系起来,心里暗道,难道,这伙人胆大包天,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教育之前已经整顿过一次,现在人事科长还在地区监狱服刑,这是要前赴后继啊。 起火原因是什么?火灭了没有?有没有人员受伤。 邓书记啊,没有人员受伤,烧了三间办公室,现在火势已经得到控制。至于起火原因现在不好判断,下面的人也没有汇报,我怀疑和我们昨天安排到教育局查档案有关。 施伟强说的这一点,邓牧为也已经料到了,但是作为县委书记,这事没有经过调查,就不能认定与教师招考的事存在关系。就道:“伟强书记啊,可以怀疑,但不能下定论,起火原因啊马上调查。” 那教师招考的事还继续调查吗? 按计划进行。 俩人又交代了一些细节,就挂断了电话。 邓牧为自言自语道:“真是跳梁小丑,慌不择路了”。 李尚武道:“什么事情啊?” 调查教师招考的事,是邓牧为专程给纪委书记施伟强交代的,这件事的动机和背景只有专案组几个人知道,公安机关现在并不是专案组成员单位,所以具体调查的事邓牧为并未透露,只是道:“老李,县教育局起火了,起火的原因十分蹊跷,你安排刑侦的同志联合相关部门介入,迅速查明原因,另外啊,这个学校的事,既然是两兄弟,没有审判就死了一个,这事从维护社会稳定的大局出发,我建议另外一个啊,你们酌情考虑他的认罪态度和社会影响,达到教育和惩戒的效果。啊,这是我的个人看法,最终啊,还是以公安机关和司法机关的意见为准”。 李尚武道:“知道了,明天我就安排人过去”。 晓阳被当众批了一顿,面子上多多少少地有些挂不住。吃饭的时候,就闷闷不乐的。知道晓阳爱吃红薯,晚上回家我就用小锅蒸了红薯,红薯的香气透过蒸锅传了出来。 晓阳生气地道:“当着那么多人,批的我眼睛都睁不开,从小到大,我还没有见过爸发这么大火,二中是县管高中,并不是城关镇的学校,再者说,平日里都是各个局直接管,你说我委屈不委屈。” 我安慰道:“邓叔叔不批评你,谁还能批评你,毕竟这事是事关一个女学生嘛”。 我心里也难受啊, 那个挨千刀的,真的是,枪毙了都不多。 我拿起一个红薯,道:“吃吧,这是我煮的”。 晓阳瞥了一眼,道:“这么小的红薯,都是小时候喂狗的”。 恩,这不是来喂你了。 晓阳装作生气地道:“滚你的,这不是骂我是狗?” 晓阳张开了嘴,轻轻地咬了一口红薯,红薯的甜糯瞬间在口中化开。晓阳一边点头一边笑,说道:“小时候真是红薯吃多了,想着还是烤得好吃,这种蒸的现在吃起来,也不错”。 听到这话,我不禁笑了。晓阳从来没有什么大脾气,但小脾气却是常有,这小脾气也好哄,只要给点好吃的,也就哄好了。有时候,一顿简单的晚餐和一颗愿意倾听的心,就能让人感到无比的宽慰。而在这个忙碌的世界里,或许我们都需要更多的,就是这样的陪伴和理解。 岂露闹了,晓阳放下筷子和红薯,就要去喂孩子,周日的时间,孩子都是我们自己在带,但在乡镇工作,随着临近过年,这一天的休息日也无法得到保证。安平的高粱红酒厂扩建方案,资金还没有着落,对于此,我和吴香梅的意见并未统一。 在县里,县委书记和县长在权力结构中往往可以平分秋色,各自负责不同的方面,相互制衡。然而,一旦到了乡镇层级,权力结构会发生变化,乡党委书记通常拥有更大的权威和决策权。这是因为乡镇一级的行政工作更加集中,所有的大事小情,只要吴香梅愿意管,都可以以吴香梅的意见为最终决定,安平如此,柳集如此,滩区也是如此。 高粱红酒厂的方案拿不准,就和晓阳商量,晓阳道:“董远印不是写了文章,你们可以找信用社贷款嘛。” 哎呀,这条路试了,信用社和银行都没有向乡镇企业发放过如此规模的贷款,贷下来,估计很难。而且贷款的话利息太高了,贷七八十万,乡里有顾虑,万一高粱红酒厂经营不善,这笔钱怎么还?对于高粱红酒厂这家乡镇企业来讲,虽然企业的经营在前景上比较广阔,特别是现在临近过年,要酒的车在安平一等就要五六天,外地人没办法,只有住下来,为此乡里还新开了两家小旅馆。二哥正阳虽然是酒厂的书记,但更多的是为了挂个名来应付红旗县长,真正的经营还是高春梅和孙向东,二哥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各地来进酒的客商,所谓的市场销售,根本不需要自己去跑业务。但就是这样,银行仍然不愿意提供贷款,在银行看来,一家破破烂烂的乡镇企业,实在是值不了七八十万。那新买的自动化灌装设备,也根本看不上眼。 晓阳道:我倒觉得风险可控吧,韩羽公司的钱你们不敢用,银行的钱你们用不成,县城你们也不想来,我看你们安平也真是太难伺候了。要不这样,这钱我和文静出面,由工业园区和城关镇给你们联合出资,我们像汽车联营公司和第六建筑公司那样,咱们谈股权。 哎哎,算了算了,你不要打我们高粱红酒厂的主意,这事要是可以干,在张叔当书记的时候就合作了,这可是我们安平的摇钱树,你说要是高粱红能像曹河大曲那样的规模,我估计我们安平会超越城关镇的。 晓阳道:“美得你,还超越我们城关镇,要是洗衣粉厂明年顺利建设,我们城关镇就可以和光明县的城关镇掰掰手腕了。”晓阳叹了口气又道,说起这洗衣粉厂就来气,正式合同都签了,竟然想着我们城关镇出面担保贷款支付土地租金,这事我和友福还没商量好,你说土地租金给了实地农民,但是土地是洗衣粉厂在用,万一经营出现问题,群众和银行不到时候都来找我们城关镇。 友福什么意见? 友福的意见是核心利益不动摇,但县里的想法是什么还没统一,估计年后要派人去上海与他们对接了。如今啊,一些企业就是利用地方政府急切招商引资的想法,提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招商引资本来就应该是实现双赢才对,如果答应了这些条件,利益全部被企业拿走了,风险全部由地方政府承担了,得不偿失,赔本赚吆喝的事我们城关镇可不干。 为了确保公平合理的合作关系,地方政府需要进行谨慎的谈判和评估。我觉得,这个东西就像是谈恋爱,不仅是企业考察我们,我们也要考察企业,企业的财务状况、经营能力、市场前景以及过往的商业信誉我们都要了解。你看现在的资料,不少地方都已经出现了企业打着投资的旗号,圈上一块地,盖上几间厂房,然后就说没钱了,让地方政府担保贷款,最后钱一到手卷铺盖走人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地方政府收拾。 晓阳思考的问题,很是深入,看来晓阳是做了深入的思考,听到洗衣粉厂让城关镇担保,我也有一些担心,那天对于招商引资聊了很晚,从企业的业绩目标、违约责任到群众利益的保护都有涉及,以至于耽误了研究基本国策。 第二天一早,阿姨就带来了教育局起火的消息,一大早教育局的领导就来给邓叔叔汇报,临近过年,教育局家属院的几个熊孩子在办公区烤火,不小心引燃了几间办公室,经过教育局家属院干部职工的艰辛努力,终是没有酿成大祸,教育局党委书记,局长朱家春为了救火,头发都被烧掉了一些,其他几位领导干部也是身先士卒,逆行而上,最终受损最为严重的是教育局的办公室和档案室。 晓阳对于教育局起火,并没有想太多,而我的心中划了一个不小的问号。教育局的档案室,存放资料的地方,会不会和招考教师有关,毕竟招考教师的第一手资料,全部在档案室,如果是这样,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为了掩盖事实的真相,竟然胆敢故意纵火。 北方的冬天显得落寞一些,大街上不少人都戴着厚厚的棉帽子,裹着臃肿的棉衣,不少年轻人脸上都红红的,特别是小孩尤为明显。乡镇大院里,老王正在扫地,这是蒋笑笑给老王安置的工作,除了看门,还要把大院里的卫生每天都要清扫一遍,老王扫地的时候并不显得特别用心,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老王的动作缓慢而有节奏,他偶尔停下来,似乎是想让自己的呼吸适应这寒冷的空气。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团团白色的雾气。 乡里今天开会,吴爱枝调整到了社事办任主任,计生办的副主任陆正荣转正成为大权在握的计生办主任。 正在办公室里写着十点钟的会要布置的工作,既然教育局着了火,那防灭火工作肯定是要讲一讲,访贫问苦的事也该动起来了。正在写着,吴香梅直接推门而入。 朝阳,十点钟的会开不成了。 咋啦,不是通知都发下去了? 县里马上要来人。 县里,是不是考察董远印来了。 吴香梅摇了摇头,道:“是纪委和监察局的人。” 第154章 监察局要找你了解情况 纪委和监察局的人要来安平?我一下站起了身,问道:“梅姐,是啥事啊”。 吴香梅道:“啥事?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吴香梅眼神里有一丝的失落,径直地走向了我,拍了拍我,让我站到了一边。吴香梅没有客气,直接坐在了我的座位上,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吴香梅随手拿起了我的笔记本,扫了一眼,捡起了桌子上的钢笔,在平面玻璃上发出了十分有节奏的敲击声,这声音清脆,但又好似是人的心跳,怦怦直响。 朝阳,你那个同学什么建国的事,你告诉姐,你给咱邓书记说没有。 我没想到吴香梅一下就往那个方向去猜,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就道:“梅姐,您怎么会这么想?” 吴香梅笑了笑,将钢笔放回桌子上,轻轻推了推眼镜,看着我说:“朝阳,你别忘了,女人的心思是最细腻的。咱们安平,这段时间才安稳了下来,得到这个局面不容易啊。县纪委和县监察局同时出动,朝阳,这个动静,我看非同寻常啊”。 吴香梅之所以这样问,是无法确定监察局的人到底来干什么?是调查招工的事,还是调查刘建国的事,如果是调查教师转正的事还好办,毕竟和乡里关系不大,如果是调查招工的事,乡里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但也仅仅是有些麻烦而已,毕竟自己和邓牧为的女婿是一条船上的。招工的事本身也是为了乡里的稳定和县里的脸面。 我看吴香梅已经猜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打算隐瞒了,毕竟吴香梅和我猜得一致,这说明事实的真相已经要浮出了水面。就道:“梅姐,这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既然咱们商量好了,我肯定是也想着走招工程序解决建国的问题,但是没想到,这次招工一个变成了三个,邓叔叔问起了我,我没敢隐瞒,就把我们计划招一个的事说了。” 吴香梅感叹了一句,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我也有了些少许的尴尬,道:“梅姐,这事怪我,没同你商量”。 啊,哦,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们,这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增加人,本来我们是给他们善后,他们竟然还利用这个机会想着再安个人进来,抬头走路,夹尾做人。这个道理都不懂,邓书记不问才怪。好了,我们如实汇报就好了。 十点钟的时候,两辆轿车稳稳地停在了乡大院,带队的人是监察局的科长周卫华,周卫华和我们都算是老熟人,年纪轻轻已经办了不少的案子,我和吴香梅在监察局都和他打过交道。 没有过多的客套,周卫华道:“吴书记、李乡长,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安平在民办和代课教师转正的事,你们不要紧张啊,只是了解情况,并不是啊正式的调查。” 事实上,教育局的大火非常具有针对性,受损的就是档案室,教育局的档案资料受损严重,教师招考的原始资料已经焚毁殆尽。这让纪委书记施伟强犯了难,没有原始资料就是缺少关键性的证据,这帮子人如此的胆大包天,证据坐不实肯定会死不认账,现在的法制越来越健全,没有证据,监察局、反贪局和纪委都说不起硬话。 吴香梅道:“周科长,安平乡党委政府全力配合县里的调查工作,将会毫无保留地提供资料。” 周科长笑道:香梅书记,我们不耽误乡里的正常工作,你们忙你们的,给我们找几间办公室就行,然后留个人,帮我们协调一下谈话人。 一上午的时间,教委办主任丁洪军、教委办的干事孙姐、乡中的校长和几个完全小学的校长都被喊来谈了话。周卫华说了不耽误我们的正常工作,我们也没有客气,还是正常地召开了年底前的党政联席会,能在乡镇参加党政联席会的,除了乡镇领导班子,就是七站八所的负责人,因为是年底的最后一次大会,所以各村的村支书也来了。 村里已经实行了换届,有几个新鲜的面孔加入了村支书的行列,但大多数的村支书都是和有纲叔差不多,六十左右的花甲老人,这些还在位置上的人又或是新任命的村支书,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多数所在的家族都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户,虽然乡里知道这种情况,但是如果换上一个人丁单薄的人背后没有几双拳头,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 宗族士绅从封建时代以来,就是阶级实现基层治理的抓手,上级一再强调,避免农村的宗族势力染指基层组织,但是具体操作起来,乡里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 因为纪委和监察局的人在,为了严肃会议纪律,一开始吴香梅就讲了严禁在会议的过程中吸烟,会议进行到一半,不少老烟民是坐立不安,显得焦虑,特别是后排的一两个村干部,直接蹲在了凳子上东张西望,对于会议的内容则是听了一个七荤八素。 无论是县委常委会、县政府的常务会,又或是乡里的党政联席会,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关于干部的议题,而这项内容一般也放在最后,生怕如果将这个议题放在了第一位,说不定这个议题一结束,会议纪律就得不到控制了一般。 乡里组织委员和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全部没有到位,干部人事作为党委口的主要业务,也是党委书记最为核心的权力,吴香梅亲自宣读了这一项人事上的安排,虽然七站八所的股级干部在县城都上不得台面,大家也早已通过各种小道消息知道了吴爱枝将出任社事办主任,陆正荣将出任计生办的主任,但大家明显都竖起了耳朵,来印证这小道消息的真实性。 老葛作为主持人,道:“同志们,现在安静了,下面请乡党委书记吴香梅宣读有关人事安排”。 吴香梅清了清嗓子,道:同志们啊,乡党委根据工作需要,决定对计生办和社事办的主要负责人做一个统筹的安排,吴爱枝同志任社事办的主任,计生办的陆正荣同志啊任咱们计生办的主任。同志们,马上要过年了,趁着这个机会啊,我再强调几点工作,一个啊是防灭火工作,刚刚咱们朝阳乡长也讲到了……。 安平乡的会议结束,周卫华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吴香梅和我一同进了办公室,蒋笑笑就进来道:吴书记,李乡长,这个周科长让我们找两个人,一个是刘建国、一个是马香秀。 吴香梅捋了捋头发,将碎发夹在了耳朵上,就道:“按周科长的意思办,正好村里的支书都还没走,你抓紧时间让他们通知。” 蒋笑笑马上出了门,去找村里的支书去了。每到乡里开大会,村支书们到乡里来开会,虽然食堂安排了午餐,但大家并不在食堂吃饭,而是三五个临近相识的约到一起,喊上七站八所的所长主任,就到大集上的小馆子里喝上二两,冬天的多数时候是在老葛家羊肉汤馆。老葛自然是常客,除了老葛,派出所的老卫、粮所的周有印、供电所的张所都是大家争相邀请的对象,而今天毫无意外的则是计生办主任陆正荣。 对于此,各个乡的情况也差不多,吴香梅和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乡里需要村里的支持,而村里的支书也需要与乡里的干部拉近距离。 蒋笑笑走了,吴香梅在办公室里喊了句芳芳过来,马上就听到了隔壁办公室桌椅板凳的推拉的声音。 没等吴香梅开口,芳芳道:“香梅书记,已经安排好了,按照正科领导标准安排的伙食。” 吴香梅笑了笑道:“恩,不要太复杂的,他们是监察的干部,吃得太好了也不行,吃得太差了也不行。” 中午吃了饭,羊肉汤配羊油大饼,还有简单的几道小菜,几人问了一上午的话,着实饿了,监察局办案,他们不说我们也不问,蒋笑笑本身又是蒋局长的侄女,所以几人并未像平日里看起来那么的严肃。 下午的时候,就看到建国骑着一辆锈迹斑斑的大梁自行车来到了乡大院,建国骑车的技术不那么熟练,这种自行车又不同于新式的自行车,这种大梁自行车材料倒是用得好,但骑起来却是十分笨重,方向也不好掌握,向后蹬就直接成了刹车。 建国怯生生地看着乡大院,眼睛里都是无助,乡大院算不得什么衙门,但很大部分的群众一辈子也没有进来过几次。 我知道建国是来谈话的,为了避嫌,就没有与其见面,只是隔着窗户回忆着当年一起在学校喝凉水啃红薯窝头的往事,难以想象,这才几年的光景,我和建国的人生就走向了两个轨迹,我也感慨,如果没有遇到晓阳,我是不是也会和建国一样,到了乡大院心里都是莫名的无助和紧张,又或者我的人生比建国还要悲惨,根本就娶不上媳妇。 蒋笑笑是这次的联络人,看见建国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请问,您是刘建国老师吗?” 建国穿着打了补丁的烂袄,根本不敢直视一身干部打扮,青春靓丽的副乡长蒋笑笑。但是听到老师两个字,脸就红了,结结巴巴地道:“不敢,不敢”。 蒋笑笑看着有些自卑的建国,安慰道:“刘老师,县里监察局的领导要找你了解情况,你跟我来吧……” 第155章 向东出事了! 同学刘建国高中毕业后成了村里的代课教师,虽然每个月只有三十块钱,但在物质都不富足的时代,能成为老师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这份骄傲并未持续太久,建国满怀欣喜地以为可以成为正式的教师,能够扬眉吐气一番,没承想却名落孙山。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妻子连句离婚都没说,就收拾东西走了。 乡大院对于一个落魄的农村汉子来说,已经是一个不敢逾越的大衙门,来到了乡大院,建国的眼神里写满了呆滞和木讷,这件事已经将他的精神打垮了,若不是有个孩子,建国早就丢下了这行尸走肉一般的皮囊。 我从窗户里,隔着并不透亮的玻璃,看着建国跟着蒋笑笑小心翼翼地进了周卫华的谈话室。 对待像刘建国这样的普通群众,周卫华显得和蔼又客气。 道:“刘建国老师是吧,我们是县纪委和县监察局的,我姓周,叫周卫华”。 建国佝偻着身子,听到了县纪委和县监察局的人,更有些不知所措。 刘老师,您不要紧张,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了解您考试转正的事。 听到这里,建国更羞愧地低下了头,毕竟在建国看来,都是自己水平不够才导致的今天的后果。 建国怯生生地道:不是老师,不是老师,这事就不提了吧。 周卫华看了旁边的人,觉得这刘建国是被吓到了,就道:“刘老师,您不要害怕,我们这次来调查,就是因为您没考上老师的事有些不正常,按照县里的政策,考试是政策性考试,分数线划得很低,按说您这种高中毕业的水平,应该达到分数线才对”。 听到这,建国才抬起了头,也是一脸疑惑地道:“哎,题很简单,三四年级的水平,别说上过高中,就是上过初中,考个八九十分都是正常的,当时考试完,我就自己估了分。” 您估的多少分? 建国尴尬地笑了笑,保守地算,两科都应该在九十分以上,数学一百分。 周卫华和谈话的人又相互地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又道,当时说您没考上,您没去问问吗? 周卫华叹了口气道:“问了,学校和教委办都问了,给我看了文件,确实没我的名字”。 没去县上问问? 刘建国揉了揉眼睛,道:“丢人都丢到了乡里,还有啥脸再去县上问那?” 又聊了一些细节,周卫华基本已经判定,教师招考的事应当是有猫腻,但是自己一早就去了教育局,教育局的档案全部化成了灰烬,所有的档案资料已经无从查起了。 在建国问话的同时,又一名年龄相仿的女同志也被喊了回来,女同志来得晚了些,从家里喂了猪才来的。建国出来,这位叫马香秀的女同志也是怯生生地进了屋。 建国似乎忘了这乡大院里的乡长是自己的同学,慢慢地走到了自己那已经生了锈的金鹿自行车旁,用脚踢开了脚蹬子,闷着头,就要往前走。 建国,谈话谈完了。 哎,朝阳,说着笑着又把车子的支架一脚勾了下来。 走,屋里坐。 建国看了看左右,见没什么人,就哎了一声,跟我进了屋。建国看着办公室的陈设,道:“朝阳,你这乡长的办公室长这样啊,这和以前我们村小校长的办公室差不多嘛”。 我给建国倒了茶,建国客套了几句,接双手捂着杯子暖起了手。 同学之间就没有那么多的拘束,建国道:“朝阳,你是乡长,你说这是咋啦,咋一直问我转正考试的事”。 我已经知道转正考试的事存在舞弊的行为,这里面八成是有了交易,而建国就是这个牺牲品,但理智告诉我,这事纪委既然在调查,就还没有下结论,这事到底牵扯到谁,我也不清楚,建国也不清楚,所以这事还没有到和建国摊牌的时候。知道得多了一旦消息泄露,对案件调查和建国个人都没有什么好处。成年人最大的成熟就是忍住不说。 就安慰道:“这事啊,这事你别放在心上,兴许就是一个摸底的调研”。 眼见着建国的眼睛里一下就没有了光,脸上写满了失落,心有不甘地笑道:“我还以为这次要给我转正那”。 哎,建国,今晚别走了,晚上我请你吃饭。 建国道:“算了朝阳,家里的羊还没喂,回家还要给孩子做饭”。 喂了几只羊? 哎,别提了,生活只欺穷苦人,佛门只渡有钱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喂了八只,全被偷了,这不又喂了小羊羔,今年的年难过啊。 什么时候被偷的?找到没有? 朝阳,你想啥呢?人被偷了都找不到,羊被偷了怎么能找到啊。 我看了看门口,并无外人,道:“不瞒你说,我家的羊也被偷了。但是,公安局抓了几伙偷羊的人,又罚了款……” 想到这,我本来想说这钱是退还来的,但是明显的公安局是没有给建国退钱的,这也不奇怪,两种情况,一种是抓的人里面,并未偷建国家的。第二种可能性则是这钱根本就没有退,毕竟公安局的经费太紧张。 寒暄了一会,看建国实在是没有心思留下吃饭,就没有挽留。看着建国骑着大梁自行车匆匆地回了家,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建国虽然贫穷,还是很有骨气,本来想着给建国说访贫问苦有一些帮助,又想着本就同为同学,这样问难免会让建国下不来台,就走向了吴姐的办公室。 吴姐从党政办的副主任,去了计生办干了一段时间,没干出什么名堂,就又去了社事办。社事办杂事多,但相比于计生办没有什么压力,计生办虽然有压力,但是同样的也有权力,不少地方的计生办主任,是乡镇二级班子里最为抢手的岗位,自古名利谁愿休,从来心嘴不对头。但吴姐是和张叔一样的性格,在计生办干得很煎熬,来到了社事办,吴姐心情好多了。 朝阳,有啥安排? 吴姐,这次访贫问苦的名单出来没有? 出来了啊,就在这,这次县里可是真的出血了,五十斤面粉,十斤豆油,有了这些东西,都可以把年过去。 吴姐,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一个叫刘建国的。 吴姐随手拿起身边的一叠资料,问道:“哪个村的?” 刘家店的。 吴姐一边翻一边念叨,刘家店,刘家店。哎,找到了在这,刘建国,刘建国。吴姐看了两遍,摇了摇头道:“李大乡长,这刘家店分了十个名额,没有叫刘建国的”。 不能吧,他老人卧床,家里只有他一个青壮劳力,下面还有一个孩子,这难道还不符合政策。 吴姐刚接手社事办,对贫困户的资料档案并不熟悉。就道:“朝阳啊,你说穷,谁又比谁富裕多少那?我以前虽然没有负责这块工作,但是都是生活在村里,我知道,一些贫困都是村支书一个人就定了,有些有觉悟的还好,会和班子里的人商量一下,但是有些啊一商量,做到公平难啊。 这肯定不行啊,吴姐,党和国家这么好的政策,县里财政挤出来的钱,这如果该得到的得不到,那真正的贫困群众不得骂娘。吴姐,这事必须做到尽量的公平公正,有必要,你带着人对着名单跑一趟。 朝阳,姐倒是能跑,但是大冷天的,没个车,其他人不愿意去,能不能在大集上租个面包车去。 别租面包车了,我去找香梅书记,去喊上谢白山,开乡里那辆吉普车,抽查十个村。 吴姐略显为难,道:“朝阳啊,以前姐是计生办的主任,谢白山是计生办的驾驶员,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如今我也不在计生办了,人家也成了香梅书记的专职驾驶员,你吴姐我,喊不动喽”。 有着老葛的面子,我也只有无奈地摇了摇头,吴香梅倒是爽快,道:“朝阳,车倒是小事一桩,但是你的事不一定办得成啊”。 为啥? 你在乡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是农村长大的,我问你,吴爱枝他们怎么能够判定谁是真穷还是假穷,还不是要尊重村里面的意见。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朝阳,有些事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村干部啊,一般也就是这个觉悟,本来就没有什么工资,再不捞点好处,谁会干那。 梅姐,这,这,这样的话…… 哎,算了算了,让吴爱枝他们多去几个人,也敲打敲打他们几个,别太过分了。 问话持续到了四点钟,周卫华就找到了我和吴香梅,算是通报了情况,这次来是带着目的来的,就是要了解掌握全乡在这次教师转正工作中存在的问题,通过谈话,已经基本掌握了情况,后续有进展会通知乡里。 临行之际,周卫华问蒋笑笑道:“笑笑,蒋局长可说了,你跟着吴书记和李乡长进步很快啊。” 乡党委书记吴香梅保持着标志性的微笑,这微笑自信、大方,每当她笑的时候,两个小酒窝便会出现在她脸颊上,给人的感觉温暖而亲切。 吴香梅道:“周科长啊,给蒋局长带好,我和朝阳乡长期盼着蒋局长来做指示啊”。 周卫华道:“虽然来得不多,但我们经常听蒋局长表扬安平工作干得好,看来笑笑平时没少在蒋局面前夸赞安平的党政班子”。 蒋笑笑道:“我们安平就是政通人和,风清气正”。 哎,笑笑乡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蒋笑笑看了看吴香梅,道:“还没有到下班时间”。 吴香梅看了看表,马上道:“这个点吃饭早了,笑笑,就跟着周科长一起回去吧,到了县里,代表乡党委政府,请咱蒋局长和周科长他们一起吃顿饭,代表我和朝阳乡长多敬咱周科长几杯,感谢周科长在对咱们平安工作的照顾”。 蒋笑笑自然懂了意思,这是吴香梅提前放自己回去,马上小跑回去拿了包,笑嘻嘻地道:“一定落实好香梅书记的指示”。 看着两辆车扬起了浮土,吴香梅回望了一眼,眼神里的笑容逐渐消失,坦白讲,吴香梅对监察局的蒋宇鹰并无好感,毕竟上次自己在监察局,实在是太过狼狈。 到了办公室,又看着高粱红酒厂的扩建方案,高春梅和二哥骑着自行车就来到了乡大院。进门就道:“快,快,快去县里,向东出事了”。 第156章 着火的原因给我摸清楚 向东出了什么事? 向东被人给打了? 被人打了,不会吧,向东这人这么老实,能被谁打? 高春梅已经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作为女人,面对打架斗殴这些事的时候总是显得无助。 二哥道:“是医院打的电话,说有些严重,现在正在县医院里”。 孙向东实际上就是安平的财神爷,如果孙向东垮了,安平的高粱红酒厂会受到影响,不敢怠慢,现在根本没有多少存酒,再说,过年的时候是白酒的旺季。 吴香梅一听,也是上了头,慌乱中抓起手包就往医院走。 谢白山和吴姐走村入户核对名单去了,只有开吴香梅的车,吴香梅的车是日本进口车,价值不菲,汽车启动就响起了音乐,仔细一听是叶倩文的祝福。听着让人心中涌上一股暖意。音乐的旋律仿佛在安抚高春梅刚才受到惊吓的心灵,虽然焦急,但高春梅还是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吴香梅车技不错,车子平稳地行驶着,但时值年关,本来农历逢五逢八才是大集,但今天才是十五,到了下午还有不少的摊贩。人头攒动,汽车笛鸣,车里的人觉得拥堵嘈杂,车外的人觉得好生热闹。 到了县医院,天都已经擦黑,北方已经有了过年的氛围,大家已经开始置办年货,小孩顾不上冬日的寒风,在大街上放着鞭炮炸牛粪。这是独属于男孩子的游戏,买上一挂鞭炮,将线拆了,这鞭炮就变成了一个个零散的玩具。在县城里想找到一个牛粪并不容易,点燃之后一众小孩撒腿就跑,鞭炮一响,牛粪杳无踪迹。 到了县医院,一行人匆匆地来到了县医院的急救室,只见孙向东的胳膊已经吊起了纱布,看着我们出现,孙向东一脸吃惊地道:“呀,你们咋都来了”。 高春梅心疼地道:“这是咋弄的”。 孙向东脑子一转,道:“这不是昨晚上搞实验,自己没事喝多了,出门遇上小混混,就被打了”。 吴香梅道:“报警没有?” 孙向东的眼神有些躲闪,道:“啊,没报警,没报警,喝多了,没看清楚人”。 这时,值班的医生走了过来,道:“胳膊被打断了,你们谁是家属,来交钱”。 高春梅忙去跟着交了钱。 旁边的护士道:“你们可得好好管管这个人,身上一分钱没有,我们找家属他又不愿意,跟我们耗了五个小时,我们都要报警了,他才老实。你们看着也是单位上的人,这人你们可得好好管管”。 吴香梅道:“多少钱啊,看你们说的,这不是一个大老爷们被打不好意思嘛”。 多少钱,不多,也才四十多块钱。 吴香梅道:“好了好了,钱已经去交了,这亏咱不能白吃,我们必须去派出所报案,大过年的,看把我们打得”。 二哥也道:“走,咱们去报案”。 孙向东道:“算了算了,马上过年了,不再折腾了,不就是断了一根胳膊吗”。 这时,护士又过来道:“什么断了一根,差点两根,说着指向了吴香梅道:“你是他老婆是不是,回去给他擦药”。 吴香梅并没辩解,只是道:“这手都打上绷带了,还要解开擦药吗”。 这护士意味深长地看了吴香梅一眼,道:“这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脱了裤子擦得”。 孙向东脸一红,道:“你个小护士,乱点什么鸳鸯谱,这是我们书记”。 小护士一看嘱咐错了人,脸一红扭头也就走了。 孙行动受伤不轻,走路的姿势也是一瘸一拐,高春梅和二哥搀着孙向东,就朝门口走去。 医院的门口常年有几辆面包车招揽生意,看我们出来,就一起围拢了上来,安平、柳集、工业园区、秀水、双水,走不走,走不走。 高春梅随手招呼了一个人,二哥和孙向东就被搀着上了面包车,临关门前,孙向东伸出了脑袋道:“香梅书记,能不能给酒厂也批个面包车”。 吴香梅道:“先回家躺着吧你” 面包车出发,吴香梅道:“走,我送你回家”。 啊,不用,我家就在对面。吴香梅笑了笑,道:“这我倒忘了,哎,朝阳,你有没有觉得孙向东有些反常?” 我自然感觉到了孙向东的反常,一个喝酒比喝水还能喝的人,怎么可能会喝醉了那,当年韩羽公司考察,一个安平的党政班子都没有将韩羽公司放倒,孙向东一个人收拾了一桌子的人,咋会喝醉那。” 我问道,梅姐,你是说哪里反常? 吴香梅摇了摇头,道:“说不上来,反正感觉怪怪的。朝阳,这人可是咱们安平的活宝,他要出个什么意外,咱们高梁红的扩建就成了纸上谈兵了。我看干脆给他雇一个保镖算了”。 哎,梅姐,我觉得你说得在理,这高粱红一家的效益,顶得上十个砖窑厂,花钱请个保镖很值啊。 吴香梅要回地区,就没有再耽搁,闲说了几句,我们就各自回家。到了家,刚坐下,就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意外倒也不意外。 哎,李叔,你咋来了? 咋,我就不能来。 我忙把李叔迎进了屋里,母亲一看来的是当官的,笑着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起了身去里面的客房。 李叔忙道:“嫂子啊,你包的包子可是真好啊,赶明多包点,我去安平去拿”。 晓阳道:“李叔,你啥时候吃过妈包的包子?” 李叔道,这不是去你家,你妈给我了几个,皮薄馅多,咬起来流油,嫂子,你下次多给我放粉条。 母亲道:“哎哎,你要吃这里也有,一会我给你带一兜子”。 李叔穿着警服,对于农村妇女来讲,警服有着绝对震慑作用,就是平时从不违法乱纪的农村妇女,看着警服都心生畏惧。 好好好,那行,大嫂,您先忙,我和他俩说事。 晓阳道:“啥事啊李叔,都到家里了,还要说工作。” 晓阳已经泡了茶,李叔端着茶杯,吹了吹上面浮起的茶叶,没有喝,一本正经地说道:“临近过年啊,最近太忙了,白天没时间,只有晚上来找你们了。晓阳啊,先说你的事,这个城关派出所的所长人选啊我给你通个气,晓勇啊给我打了电话,他的同学,也就是我们刑警队的中队长霍彬,你们结婚的时候,他还跟着他下手,这个人啊业务能力强,为人也正直,是我们局上的业务骨干,你之前提的那个副所长接班的建议,我看就算了”。 晓阳道:“李叔,我只是建议,这事听您安排”。 李叔这才喝了一口茶,道:“城关所啊太复杂,说实话,我对之前他们呢他们的工作不满意。只是这所长是个老资历,在县公安系统根基很深,不少农村乡镇的所领导都曾经是他的兵,之前啊我初来乍到,也不好马上把人换了,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把城关所的班子彻底调整了就好了”。 晓阳道:“李叔,这城关镇派出所我们镇上支持的力度很大,几个镇属企业可是没少赞助他们油费伙食费,如果换了人还把工作干不好,我就要找你告状了。” 恩,这事包我身上,都知道乡镇公安工资低压力大,又没有什么进项,如果没有乡镇政府的支持,根本揭不开锅。 我马上想起了建国家的羊被偷的事,就问道,李叔,你们上次抓的偷羊的。有没有交代有人在刘家店作案? 具体案件我哪能记得住,这个要问具体的办案人员,咋啦、说事。 哦,我同学家里的羊秋天也被偷了七八只,我家的羊这钱都退了,他家的钱没有退,只是不知道,是偷他家的人没有抓住,还是所里根本就没有退。 李叔又喝了口茶,道:“这事不好说啊,如果是没有退赃,这个老卫也是干到头了。” 是不是觉得这钱也不多,就充当办案经费了。 李叔道:“就是再穷,也不能拿这个钱充当办案经费,如果这样,这不成了咱们公安机关的人也在跟着偷!行了,这事你不管了,我去过问一下,安平,刘家店,恩,我记住了。对了,你们那个孙向东,没什么事吧”。 咿,李叔,我们没报警,你咋知道孙向东呢? 李叔隐晦一笑,道:“哎,这你就别问了,这家伙这次应该长记性了”。看着李叔的一脸坏笑,我不由得猜测,不会是李叔带人把孙向东揍了一顿吧! 我好奇地问道:“李叔啊,这事不是贵单位干的吧”。 李叔一脸嫌弃地道:“咦,这话可不管乱说,公安机关匡扶正义、除暴安良,咋会采取这些龌龊的手段对付咱一个手无寸铁的企业干部”。 看李叔一脸认真地否认,我却有些不太相信了。 第二天一早,李尚武就来到了邓牧为的办公室。 查清楚了? 李尚武摸了摸头,道:“算是清楚了”。 邓牧为戴着眼镜,正在认真地看着调查报告。听到李尚武说算是查清楚,就说道:“哎,你作为公安局长,怎么能用模糊的定语下结论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能说算是那?” 李尚武道:“问了八九个人,老的小的都问了,都说是下班之后,家属院的几个熊孩子,打烂了档案室的玻璃,一起往里面扔烟花,把档案室引燃了。这档案室的门是防盗的大铁门,等到保管员拿了钥匙开了门,里面都烧完了”。 邓牧为也看完了材料,直接一把丢到桌面上,冷笑道:“看来我小看这些人了,为了掩盖事实的真相,竟然怂恿小孩子去放火,老李,你说这样的教育局,我们还能信任吗?” 调查教师招考的工作属于小范围进行,李尚武并不知道内情,就问道:“牧为啊,你是说档案室里有秘密”。说着递了一支烟。 俩人点了火,邓牧为若有所思,并未回答李尚武的问题,只是道:“昨天教育局的朱家春来做检讨,顺便提了在这次灭火中英勇表现的先进个人,烧了一间档案室,毁了两间办公室,损失不小啊,不忘表扬自己的同志,想着把坏事变成好事。既然他们拿孩子说事,那我们就要以孩子为突破口,这个报告不行,老李,想办法,把失火的真相,给我摸出来……” 第157章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县委书记邓牧为对教育局认为教育局档案失火存在掩盖教师招考事实真相的嫌疑,就要求公安局局长李尚武想办法把事实摸清楚。 李尚武道:牧为啊,这事还不好办,都是一些孩子,就算是有人怂恿,他们都是未成年,说的话也做不得数啊。教育局老朱的意见是开学之后让学校的老师对参与了学生严厉的批评教育。 邓牧为哼了一口气,道:“亏他还想得出来,让老师批评教育局家属院的孩子,教育的问题看来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了”。 李尚武并未搭话,自己现在尚不清楚,教育局的档案室里到底有什么,教育的问题也不是自己的分管领域,自己对教育上的事也不好指手画脚。 李尚武岔开了话题,又汇报道:“牧为啊,这个高粱红酒厂的厂长孙向东啊,在生活作风方面屡屡触碰红线,治安科的几个人,把他收拾了一顿,估计要安稳一段时间”。 邓牧为忧心忡忡地道:“这个孙向东没有定力,不守法纪,又是高粱红酒厂的关键人物,对于孙向东的处理还是以保护为主,必要的情况,我看是可以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 哎,是啊,这个家伙就这点臭毛病,我提个建议,我们的人不要怕偷偷摸摸地进去,直接成立高粱红酒厂保卫科,我们经济警察大队的同志直接过去,亮明我们的态度。 邓牧为没有表态,现在已经有证据表明,一些别有想法的人是在想方设法拉拢孙向东,如果不采取措施,孙家祖传的酿酒秘方和工艺必将落于他人之手,如今的高粱红酒厂,正处在发展的关键期,如果失去了秘方,损失的不仅仅是经济,往大了讲,还是国家的传统工艺。县里前两年成立了经济警察大队,主要是领导管理县里的十几家县属企业和几大银行治安工作。 邓牧为道:“这样吧,你们局里面拿个方案出来,这事啊要和红旗也通个气,上政府常务会吧,毕竟县公安局直接乡镇企业的安全工作,还没有先例,把程序那走到位。” 好,我这就回去草拟方案,对了,城关镇派出所的人选,基本上确定了,是…… 邓牧为挥了挥手,道:“站、所、队一级的领导,是你们局管干部,你们局党委研究就可以了,不用给我汇报,城关镇位置关键,要选一个有责任心的干部,这一点很重要,还有啊,你们报的增加经费的报告我看了,县里财政虽然有些结余,但是也不能全部花到公安局”。说着,开始翻找桌子上的文件。 李尚武和邓牧为是多年的战友,当年在西南的时候,是一起带着车队进藏的,在冰天雪地,漫天黄沙往返的川藏线上往返,感情极深,平日里没有人的时候,说话就随意得多。就道:“牧为啊,这公安干警的待遇低,劳动强度大,又时刻面临着危险,不增加经费,我这队伍不好带啊”。 邓牧为手里拿到了报告,道:“我看了各部门的人员经费,公安局已经是比一般的干部高了四分之一了,你的队伍好带了,我的队伍就不好带了,思想政治工作你去做,告诉大家,县委政府不会亏待大家的嘛”。 李尚武略显为难,又乞求道:“那县里要给我们多分点房子,这批新分来的十几个年轻人,很多都家住农村,很多人晚上就住在办公室,休息不好,怎么执勤”。 邓牧为十分为难地道:“老李,你又不是不知道,县里能统筹的房都分完了,一套也没有多的。要不这样,现在的政策,可以集资建房,实在不行,你们就找块地自己盖嘛,这是新政策,正好就以你们公安局作为试点。” 这个难度估计大,集资建房需要大家出钱,以前都是免费分房,现在还要大家拿钱。 这就是改革嘛,你就说现在花钱的地方这么多,不断有符合条件的人获得分房的资格,咱们县里要盖多少房,在换作地区那?财政的钱不能都花在这个上面。 李尚武道:“我和班子商量一下,再征集一下大家的意见。” 李尚武出了门,办公室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队,至少也有五六人了。临近换届,又逢过年,不少人都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和县委常委们拉近距离,这些汇报工作的人中,不少人看起来都很忐忑。 对于汇报工作,县委书记邓牧为是持开放态度的,干部来汇报,说明在思想上是有意与县委靠拢的,也确实有一些问题是需要县委书记拍板的。 但让邓牧为十分无奈的是,这两年的风气,流行给县委书记在办公室里拜年,也就是先客套几句,聊个十多分钟,随手就是一个信封,代表班子给书记拜年,信封里的钱比自己一个月的工资还高。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几次,伸手不打笑脸人,邓牧为也不好追出去,只有让秘书记下来,一一再还回去。 今天一上午,已经收了三四个,邓牧为心里暗道:“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这钱不用说,都是公款。自己这有人送,县里的常委和副县长肯定也有人送,那下面的乡镇长和局委办的班子,是不是也在收钱,一个人送得不多,也谈不上违纪违法,累加起来可就是万元户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邓牧为感叹,当官要是收钱,真是太容易了。”就让秘书请来了纪委书记施伟强。 施伟强这人四十四五岁,是从光明县监察局长的位置上到了平安县任纪委书记,在光明县的时候,办了一个副县长,名噪一时。之所以能查实,还是因为这副县长做得过了头,被人实名举报。副县长是地区管的干部,施伟强没办法,按照县委的意见,就报到了地区,地区很快将副县长事情查实,连带着牵扯出七八名乡科级干部,成了地区的大案。这施伟强因此也被破格提拔成了平安县的纪委书记。 施伟强正拿着调查组的报告,现在已经基本确定,教师招考存在重大的舞弊嫌疑,如果展开调查,必定涉及钱权交易和权权交易,对于这个事情,施伟强本身是不愿意深究的,从参加工作就在查办案子,施伟强知道,这事牵扯的绝不只是一个教育局和劳动人事局这么简单,这事的背后,必定有县级领导干部。施伟强信奉前留三步好走,后留三步好退。听到教育局档案室着火之后,虽然骂了几句脏话,但内心来讲,施伟强还是松了一口气。 干部的性格多样,但大致分为几种,一种是外圆内方,外在看起来很是随和、容易相处,而内心却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会轻易妥协。像钟毅、邓牧为、李尚武和张庆合、马军都算是这类干部。第二类则是外方内圆,看起来十分的刻板教条,任何事都公事公办,但内心却很圆滑,做事情一般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事实上施伟强就是这样的干部。第三类则是外圆内圆,这样的干部最可怕,平日里办事不讲规则,不按程序,毫无原则,这样的干部也不在少数。第四类干部则是外方内方,这类干部原则性强,干起工作来一板一眼,但这类干部多见于新入职的年轻人,而少见领导干部。刚易折,柔易曲,宁在曲中求,不在直中取。因为这样的人,很难成为领导。这种分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年轻人久了,也会被磨平了棱角,毕竟氛围和环境就是这样,适者才能生存。 到了邓牧为的办公室,施伟强表现得义愤填膺,道:“有的同志啊,真是肆意妄为啊,牧为书记,这事我看有必要向地区公安处和地区汇报,必须查一个水落石出”。 邓牧为挥了挥手,劝慰道“伟强啊,不要激动嘛,我们查不出来,地区也不一定查得出来,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反而让大家看我们笑话了。这事也不着急,你们先不要着急下结论,对教育局进行多方面的调查,多和经办人谈谈话,我不相信,咱们的教育局几十名同志,就没有一个人有党性?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安平的两个老师没有转正,教育局必须说明情况。伟强啊,这事我不担心,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施伟强内心想的,就是把事情控制在教育局范围内,对上对下也算有了交代,但表态的时候,肯定嗓门要高,气势要足。 邓牧为道:“除了教师招考的事,对教育局的调查,收获不够大呀。” 有些人很狡猾啊,我们发现,教育局采购了一批高档的家具,这笔经费,应当是为滩区中学采购课桌的。他们挤了一部分钱出来,买了办公桌椅,特别是教育局班子用的桌子,都超过了两百块钱一张。这事,我们已经让他们写情况说明了。 邓牧为道:真是败家子,但是如果仅仅是几张桌子,还定不了罪啊,喊他们必须把情况说清楚,整改到位。伟强啊,今天请你过来,是有这个工作要安排,现在临近过年,不少干部啊都来给党政班子的领导来送红包,这股风气很不好,过年了,纪委开个会,到时候我出席,请红旗县长也参加……。 教育局局长朱家春躺在宽大的皮质办公椅上面,副局长兼办公室主任白勇生正坐在对面,用手抚摸着红木的桌子道:“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桌子,才用了半年,就要交了”。 朱家春跷着二郎腿,道:“交,为什么要交啊?之前的桌子摇摇晃晃的,怎么办公,咱们呢是教育局,咱们都穷得露了腚学生娃娃咋会相信读书有用嘛。” 白勇生道:“老板,这事不好办吧,他们查了我们发票”。 朱家春曾经是县一中的年级组长,后来又当副校长,从县一中副校长的位置上担任了教育局的局长,学生同事同学遍布各个单位,在政府和教育系统人脉很广,教育局的人,很少有称朱家春为局长,无论公开场合还是在办公室,大家都称朱家春为老板。 朱家春在各个岗位当领导干部,经验很是丰富,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道:发票的问题就用发票解决嘛! 发票怎么解决? 哎,这还用我教?你去找个正儿八经的收废品的,以二手的价格三十一张,把这批桌子全卖了,然后再以三十一张把桌子从他手里买回来,把发票留好,不就完了嘛! 这样财政不是又有损失? 有什么损失?你三十买的三十买回来的,财政一分钱损失没有,他们不是要说法嘛,你给他们说法不就完了。说着起了身道:翻了年换届,这教育局局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我操办这些东西,这位置还不是你们年轻人的。 老板,那个位置,盯着的人,可不少啊…… 第158章 这个年就不要让他们过了 县一中升格成为重点中学,也就水涨船高成为副县级建制的学校,校长和书记高配为了副县级的干部。这让朱家春就打起了算盘,想着当副县长是不可能,但是当个县一中的党委书记,级别也就上去了,这两年大大小小的也捞了不少好处,现在已经被纪委盯上了,烫手的位置没必要再干了。当校一中的党委书记,虽然来自县委书记的压力不小,但是朱家春并没有放弃,现在的朱家春则是在到处活动,除了县里,地区教育局的局长是自己的同学,在县一中领导干部人选中,有着不小的话语权。 朱家春道:“白局长啊,桌子的事就这样干就行了,你亲自操办,你兼着办公室主任,又分管着财务科,这事要处理好”。 财务科的粟会计是个死脑筋,要把他换了! 朱家春道:“针细好绣花,心细无大差,财务工作,又是年轻人嘛,做人有些棱角,很正常,他的舅舅毕竟也是老熟人,不好动她,一根稻草抛不过墙,一根木头竖不起梁。作为管理者,我们要通过工作建立感情,不能因为有了感情才推动工作,白局长,为我所用才是为官之道。” 这白局长心里道:“俗话说得好啊,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在安平忙活了一上午,县统战部的三科科长汪华清亲自指挥着县招待所的同志对吴老革命的家进行了重新布置,老两口坐在院里里,看着县里乡里的干部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十分的疑惑,看着见都没见过的家具和电器,眼神中都是无奈和焦虑。孙家仁和我算是很熟悉了,就犹犹豫豫地问道:“李乡长,刚刚这个干部说这床我们不能睡,要等家义回来才行,那我们老两口晚上住哪里”。 我看着汪科长忙得很是认真,就悄声道:“他们走了,你们老两口,这些家具家电,该用就用”。孙老革命无奈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了,显露出岁月的痕迹。皱纹是时间的印记,是经历的刻度,它们无声地讲述着孙老革命的历史。孙老革命弯着腰低着头,道:“不敢不敢,闺女说了,这些东西坏了,都要他们去赔偿,我们这把老骨头,咋享用得了这些东西”。 又聊了会,算是做通了工作。陪汪科长吃了饭,统战部虽然是常委部门,但算不上是权势部门,吴香梅并未出面。 吃了饭又去了高粱红酒厂探望孙向东,孙向东的手用纱布吊着,看我进来,是发自内心的激动,忙打着招呼道:“李大乡长啊,你来就来呗,还给我带啥东西,咱兄弟俩这感情,完全没必要”。 我拍了拍孙向东的肩膀,道:“这够结实的嘛,上次人多没顾上问你,到底和谁打架”。 孙向东瞧了瞧旁边,工人们时不时地经过,就用仅存的一只手把我拉到了墙角,委屈巴巴地道:“朝阳啊,这次这小娘们把兄弟坑惨了,刚进屋没多久,才解开腰带,她老公就回来了,五六个大汉打我啊。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喝了酒,我非得跟他们硬碰硬”。 我骂道:“向东,你也太王八蛋了吧,人家有夫之妇你都勾引”。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朝阳,我是给了钱的,这是交易,这是公平的交易。说着,又凑近在我耳边道:朝阳,你和你们家晓阳,就没有腻了的时候?换个人,那感觉,刺激! 看着孙向东一脸贪婪猥琐的表情,说道:“你这是还要去?” 孙向东叹了口气,骂道: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几个王八蛋,对老子下狠手,不瞒你说,有阴影了,老二最近都不听使唤了,春梅对我还有意见。说着摇了摇头,感叹道:“男人,不容易啊”。 闲聊了一会,就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芳芳骑着一辆踏板摩托就进了门,我和孙向东都从车间出来,看摩托车的后面,还夹着不小的礼品。 芳芳看到我,问道:“朝阳,看到你二哥没有?” 孙向东笑着走上前,摸着摩托车,看着芳芳,道:“啊,正阳,正阳中午陪客人吃饭,喝多了酒,在沙发上睡觉那。芳芳主任,你这摩托车新买的吧,真好看,比春梅好看多了。不是,比春梅的摩托车好看多了”。 芳芳笑道,真的啊! 咋不是真的,芳芳啊,你这种领导就该骑这样的摩托,这才符合你的气质。 自从知道了孙向东的臭毛病,我觉得孙向东以前怼天怼地怼领导,但唯独不怼女同志,这家伙待人真是男女有别啊,这才想起,怪不得白鸽当时还在省报记者站当副站长采访的时候,能和孙向东聊一晚上,原来这家伙是在女同志面前滔滔不绝啊。 看孙向东和芳芳有说有笑,我的心里就不自在,就主动走到俩人中间,道:“芳芳,这没下班呐,你带着大包小包地找二哥干啥?”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你还不知道咱这边的规矩,没结婚之前,只能是过年前去。 孙向东道:“你俩没结婚,骑一个摩托?这被人看到多不好啊”。 芳芳道:“孙厂长想得周到,那我就骑春梅的车。” 我看着孙向东,心里想着,这孙向东看见美女,确实积极啊。 二哥睡眼朦胧的起来,看着芳芳道:“东西你都买好了啊”。二哥眼睛通红,看来喝得不少,洗了把脸,俩人就骑着两辆摩托车出发了。 孙向东看着芳芳潇洒的背影,咽了咽口水,扭头看向我,道:好吃不如饺子,…… 哎哎,朝阳,疼疼,耳朵冻了。 到了乡大院就去了社事办,吴姐看我进来,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把花生,道:“朝阳啊,新炒的花生”。 吴姐,你这兜里可是真能装啊。 吴姐道:“这是吴河的贫困户,硬塞给我的”。 我正是来问贫困户的事,吴姐,你们去核查,情况怎么样? 我们抽了十多个村,都符合访贫问苦的标准,村里报的都是经过村班子商量的。 我一听,自然知道这话有水分,就道:“吴姐,不可能吧。” 哦哦,对了,刘家店,你同学刘建国,我们去了他家,确实条件差,一个小男孩,大冬天的穿着单袄,我给村里的支书说了,把刘建国加上去。 我把手里的花生放在了桌子上,道:“吴姐啊,我让你去可不是让你给我同学解决一袋子面几斤油的事啊,是去查看一下真正困难的群众,是否享受到了党委政府的关怀,这事不能糊糊涂涂的啊”。 吴姐和我关系颇好,平日里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吴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朝阳,啊,不是,李乡长,其实你也知道,这个贫困户这本身就不好界定,谁家到底有多少钱,咱也不知道,你兴许看着房子不好,但人家说不定就是有钱啊。这事只能听村里的,毕竟他们住在一起,什么情况都清楚。还有就是,你说咱社事办去了村里,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吧,中午回不来,总得在村干部家里吃个午饭吧。” 好了好了,吴姐,我知道了,我看下一次,再发这些东西,必须在村里面公示。 吴姐道:“朝阳,没用,你说这些东西他是公示的事吗?大家心里不都有本账”。 吴姐说的话虽然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但这些确实是实打实的现实问题,一时半会确实不好解决。几千年来形成的土壤,在农村,制度也只能算是挂在墙上的东西。我和吴姐都是农村长大,这些都是现实。 晚上的时候,剑锋从上海回来,又约大家吃饭,文静的肚子在棉衣的覆盖下,显得更大了。晓阳给文静传递着经验,友福则和我探讨着高粱红酒厂资金的解决方案,张叔马叔和李叔三人都谈着教育局的事,这一把火让教育局成了全县的焦点。 马叔问道:“老李,这么大的事,你们就查到了几个学生娃娃,你这公安局长还不如我们电视里演的那个动画片黑猫警长”。 李叔道:“哎,这事人家是给孩子打了预防针的,所有孩子大大小小的都是说是烟花起火。我原本以为就是起火的案子,没想到和教师招考有关”。 说到这,文静明显地愣了一下,不再和晓阳说话,就插话道:“又是教师招考的事?难道还有人敢打这个上面的主意?” 张叔戴上了眼镜,提了一杯酒,大家干了杯,道:“朝阳,我咋听说这事是从安平闹起来的?” 晓阳忙从下面用脚碰了我一下。我马上笑道:“没有的事啊,没听说过”。 友福道:“这火一烧,教师招考的事是不好查了,成了一笔糊涂账啊”。 马叔喝了口茶,哼笑道:“这事真的这么难查吗?既然有人被顶替了,那就说明有人上岗了,参加教师招考的人都是有教学经验的,之前那些民办教师也好,代课教师也罢,县里财政每年是给了补贴的,教育局的档案烧了,我们财政局的工资对账单还在。” 李叔听了,一拍桌子,道:“对呀,你们财政上发补贴是有名单的啊,到时候一对,不就把顶替的人查出来了,从这个角度入手,不就查清楚了?” 马叔挥了挥手道:“哎,这事都不能说,或者说不能我们主动说,县里调查,我们可以给。这事,牵扯太大了。不知道背后涉及谁?” 李叔道:“哎哎,马上开人代会,人代会开完你就是副县长,下一步还要提拔你当常务了,你这个觉悟可不够啊,别到时候我这黑猫警长先把你抓了”。 张叔掏出了烟,文静道:“张叔,忍一忍,不能抽”。 张叔笑道:我不点火,不点火。接着抽出了烟,在鼻子上闻了闻,就说道:“你们以为,为啥这事县里一直没有下手,这不就是牧为也在等,在给他们机会和时间。就看他们上不上道了”。 又是一天,邓牧为郑红旗专门听取施伟强的工作汇报。 还没有进展? 施伟强道:“没有啊,都不承认。对于安平的事,也是矢口否认,都说不清楚,要查档案。” 邓牧为道:给了他们机会,他们还烧了档案室,又给了机会,还不主动坦白错误,我看,这个年,他们就不要过了…… 第159章 坐山观虎斗 平安县在教师招考中出现了替岗的现象,县委发现之后,决定启动调查,在调查组刚刚入驻,敏锐的教育局局长发现了事情的端倪,直接操纵将朱家春就意识到可能要东窗事发,就安排人将存放招考资料的档案室付之一炬,最后有几个熊孩子顶包。朱家春这样干,一个是因为自己认定,只要烧毁了原始资料,这事就成了一笔烂账,无从可查。第二,这事并不是教育局一家的事,劳动人事局,组织部都有人参与,参加顶替的几个人,谁家的背后在县里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牵扯到的县领导,都不止一个。再说,自己是教育系统的老人,当个县一中的班主任和年级组长,门生故吏遍布地区和县里的各个部门,地区的教育局局长又是自己的同学,自己在教育圈放个屁就如同打雷一般,谁又能拿自己这个老资格如何。 邓牧为和县长郑红旗,专门听取了施伟强的汇报,郑红旗并没有将教师顶岗的事与安平高粱红酒厂招工的事联系在一起,安平招工的事是王满江从中间欺上瞒下,邓牧为知道王满江有问题,所以派出调查组的目的,就是希望相关的责任人能够主动到县委检讨,共同消除影响,在和朱家春谈话的时候,话里话外邓牧为也表露出了这个态度,但是朱家春认为坦白从宽才是牢底坐穿,抗拒从严才是回家过年,这事别说施伟强,就是邓牧为也拿自己没办法。 郑红旗听着邓牧为要对这件事情动手,并未表态,毕竟这事是得罪人的工作,能够参与这个事的,都是平安县的实力派,在郑红旗看来,这属于地方实力派之间的内斗,还有什么事是比坐山观虎斗更惬意的那。 听了邓牧为的表态,施伟强还是有所顾忌,就问道:“邓书记,这件事是不是需要上县委常委会研究一下”。 我看没必要,调查阶段上会研究,一是容易泄密,不利于案件的调查和办理,第二那发现了违纪线索,就要调查,核实清楚之后,后期的处理上,如果涉及县级干部,我们再研究是不是上报地区。说着又看向了一本正经的郑红旗。 郑红旗调整了一下坐姿,挺直了腰,说道:牧为书记说得在理,调查处理啊我看要分开看待,调查核实清楚情况是一回事,怎么处理又是一回事,如果查都查不清楚,伟强啊,腐败分子还以为你们没本事。 看郑红旗说得轻松,施伟强心里骂道,你是说话不腰疼,我费了劲把这事查清楚,到时候你们来一个高抬贵手当好人,合着坏人让我一个人当完了。就道:“两位领导,您看,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是不是等着过了年在启动大规模的调查,毕竟这谈话的事情,需要时间。” 郑红旗现在就是想着一个拖字,这个拖有好处啊,只要表明了县委和纪委的态度,有些人自然会来善后的,如果是突然撒网,虾兵蟹将的抓多了,后面的龙王爷是要抖威风的。 施伟强又问道:“要不要让他们再好好地过一个年?” 他们好好过年?他们好好过了年,被顶替的人这个年怎么过?凭什么让腐败分子好好过年,我看啊,抓紧行动,以雷霆之势将盘踞在教育领域的腐败分子要彻底地清除。 施伟强无奈,也只有表了态,道:“既然县委县政府,下定了决心,那我们县纪委没啥说的,我马上作出安排。” 邓牧为又道:“你们不要再没有目标地谈话了,你去县财政局把工资对账单拿出来,看一看哪几个不一样,就清楚了” 施伟强倒没想到这点,马上也就有了方向。 一天时间,县纪委和县监察局就行动了起来,这一查就查到了六个人。教师转正考试前,财政上并没有这几人的工作信息,而转正考试后,这几人却拿了县里正式教师的工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朱家春一样具备丰富的反调查经验和强大的心理素质,特别是其中有个有疑问的老师,当纪委和监察局的人出现的时候,有个心理素质差的,直接就尿了裤子。 县城不大,县纪委和监察局的人开始抓人,县城里已经沸沸扬扬,这晚上,有多少个家庭彻夜未眠…… 天空繁星点点,抬头就可看见星河,冬天的夜冷且漫长,但大家心里都坚信,太阳终会升起。在这样寒冷的夜晚,晓阳讲述着纪委和监察局的人抓人的事,我的思绪随风飘荡,如果我没有发现建国,如果不开展招工,如果没有人在招工的人数上再做文章,是不是一切都变得按部就班,建国还是那个穷困潦倒的建国,这纪委冒名顶替的老师也成了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人民教师。 第二天县城如旧,但大街上过年的氛围却越来越浓烈,乡里已经接到了通知,孙家义老前辈将会在三天后通过中转的方式抵达地区,乡人大主席老葛与我代表乡里,孙家仁的女儿孙向菊代表家人一起到地区联营车站去接人。 大街上已经可以看到了外地车牌,这些都是平安县里在外地工作和经商的成功人士,晓阳也受了安排,今天要和孙友福一起去拜访两位在外地做生意的老乡,希望他们能够在家乡投资,就算没有投资,能够推介一下家乡也是好事。 向波学习驾驶很快,摸了几天的车就拿到了执照,晓阳说这车就是要开了才行,路况越复杂,越容易练技术,向波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晓阳。向波虽然在城关镇开车,但是拿的工资却不是城关镇的,而是汽车联营公司发临时工的工资。 与向波打了招呼,晓阳上了车,我也就到了安平,这些天不是集,却依然热闹,卖年画、鞭炮、糕点的占了多数,当然也有不少是卖衣服的,偶尔还会传出来些许的叫卖声。 忙活了一年,不少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群众的日子,比前些年好过了不少,只要肯出力,吃饭已经不成问题,手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两个闲钱。也趁着过年的时候,添置一身新衣裳,买上一些年货,割上十多斤的猪肉,乡里有一家卖自行车的,生意非常的好,一些自行车都卖得断了货。除了自行车,电视机和收音机也是也成了紧俏的商品,以前必须在供销社买,现在乡里也开起了一家综合商场,收音机和电视机都在卖。大街上的音像店里,范琳琳用她那独特的声音唱着黄土高坡,让人仿佛能感受到黄土高坡的辽阔与深厚。而不远处的音像店里却放着一首铁窗泪,为过年添上了别样的氛围,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失去自由,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亲人和朋友,假如明天来临,假如能得到母亲的原谅,我将插上新生的翅膀 在蓝天白云下展翅高飞自由地翱翔,假如明天来临,假如能得到朋友的理解,我将荡起生活的双脚,跑到母亲河长江的怀抱 …… 平日里三分钟可以到乡大院,如今却开了十多分钟,到了安平,门卫老王的那把旧扫帚发出了哧哧的响声,看到车进来,扭头看了一眼,继续扫着地。 芳芳已经烧好了热水,看我来了,直接推门进来。没人的时候,芳芳已经把自己当做了我的二嫂,提起了壶就给我泡起了茶,茉莉花香就从茶杯里飘来。 芳芳,昨天去走亲戚,叔叔婶子有啥指示? 哎,你这当官当久了,说人话还打官腔,有啥指示?还不是就盼着早点成人结婚呗,毕竟同龄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可和你二哥又吵了一架啊,我揍了他一顿。 因为啥? 因为啥,因为房子的事情呗。你二哥说好不容易做通了二叔二婶的工作,可以在爷爷留下的老宅上建房。 对呀,这不挺好的。 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朝阳,其实吧,我觉得下一步我们也得去县城,这房啊,不能盖了。 去县城?芳芳,县里现在可没有分房的指标,去了县城哪里来的房子住? 昨天派出所的老卫来开会,说县公安局在动员大家集资建房,再征求大家的意见,公安局的之前大部分也都分了房,就问我们要不要指标。 耶,芳芳,这事我咋没听说呐? 你自己有了窝,还管别人有没有地方下蛋啊?你和晓阳住在县城,大嫂也在县城落了脚,我们还在村里算是怎么回事啊。 我摸了摸头,心里道,芳芳咋说也是个女同志,这真是在乡镇待久了,说话啊是太随意了。看来二哥以后,家里的地位,可能还赶不上我! 集资建房的事你去问问李局长,是公安局大会上讲的。听说自己拿钱,很多人都不愿意要,但是人数不够,这房子就建不起来,所以公安局就要求,自己不要集资房的,找人来顶。 行,这事我找李叔落实。正说着话,就听到了敲门声。芳芳扭头开门,动作利索,马尾辫就甩了起来。 耶,建国?快坐快坐。 建国看着芳芳,有些不好意思,就道:“朝阳啊,我来给你送点莲藕,这是我下河挖的。” 只见建国拿着一个化肥袋子,上面豆大的字写着尿素,上面不少的泥巴。 哎呀,建国,谢谢谢谢,你还跟我客气。 芳芳看着,在门口一边坏笑一边用手指我,看来,这袋子莲藕,我是带不回去了。 建国,这莲藕咋不拿去卖? 朝阳,这袋子给你,都是挑得最好的。我要走了,抓紧时间去卖,这会人多。 好,中午一起吃饭。 建国羞涩地道:“不了不了,中午还得回去”。 对了建国,上次乡里送到面和油收到没有。 啊,哦哦,收到了收到了,建国犹豫了下,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又被大队收回去了”。 收回去了? 对,大队说,我们家不符合条件,就收回去了。朝阳,你可不要说,这事你要说了,我们家在村里面,就站不住脚了。 我说道,行,知道了,这事你不管了…… 第160章 朱局长会场被带走 在乡大院里,建国没有去骑那辆自行车,也许是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出入慢行的牌子让建国有着几分的忌惮。看着建国推着老旧的自行车缓缓前行。他的身影被初升的太阳拉得长长的,显得孤独而又凄凉。破旧不堪的衣物上还有不少大块的干瘪淤泥,这是挖莲藕留下的印记,仿佛在诉说着这位泥腿子农民无尽的故事。临近出门,建国用力踩踏脚踏板,那锈迹斑斑的链条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在与世界抗议着它的存在。 建国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这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他的头发凌乱,胡须蓬松,看上去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打理。 看着建国落寞的背景,一丝无力和局促的感觉涌上心来,自己身为乡长,已经算是父老乡亲眼中的大官,但就是这一个大官,也被这规则压得喘不过气来,我在心里问自己,难道只有一味地妥协和退让吗?想着想着,就给李叔打了电话,道:“李叔,我是朝阳啊,李叔,上次我托您打听的事,您关注了没有?就是我同学刘建国,在刘家店羊被偷了的事。” 李叔犹豫了会,并未回答这个问题,道:“这样吧,你也别走什么招工流程了,高粱红酒厂已经被确定为县级重点保护单位,按照政策,要成立保卫部门,负责高粱红酒厂的安全保卫工作,有县经济警察大队直接领导,这个那要招两个人,待遇那是按照正式职工的待遇来。你让你同学去找老卫,让老卫找经济警察大队的大队长办面试,高中学历问题不大。丑话说前头啊,要先经过这次考核,入了职,下一步干得好,可以参加转警考试”。 高粱红酒厂啥时候成了县重点保护单位?李叔,我咋不知道? 咋,这事你邓大爷没给你汇报? 哎哎哎,李叔,你这话吓得我都不敢回家了。 李叔笑道,我马上会安排下去,快去办吧,正好新到了一批服装,我让后勤部门给他留一套。等到过了年培训完就正式上岗。 有没有在县城买集资房的资格? 李叔道:“这事现在都没人买,你要买,我给你找几个名额”。 李叔,买买买!要买! 李叔笑道,这么大的事,你小子不回家商量一下啊,你回家问一问晓阳,要买就帮我们又分担了一个名额。 哎哎哎,马上马上。谢谢李叔,谢谢亲叔。 放下电话,我就去了大集上,大集上人挤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建国,走,快跟我走。 建国起身,看着一地的莲藕,道:“朝阳,这还没卖完那?” 打包,送到乡大院去。今天食堂吃藕! 啊,这么多,你们吃得完? 哎,这你就不管了。说着俩人三两下收拾了摊子,放到了院子里,安排芳芳发藕,就去了派出所。 老卫上下打量着刘建国,道:“朝阳啊,你还是带着这位同志买身衣服,理理发,老李说了,一切按程序办,我知道这事,竞争挺大的,你咋说也看上去像那么回事”。 建国皮肤黝黑,但是这一刻,脸还是红了。我跟建国说的,要给他找媳妇。临近过年,大集上衣服很好买,但理发是要排队的。给建国买了身时下流行的蓝色外套,带到了理发店,又理了发,刮了胡子。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一打扮,建国多多少少有了些领导干部的模样。 又送到老卫那里,老卫这才点了点头,笑道,刘建国是吧,你可要好好谢谢你同学朝阳乡长了,经济警察大队,领的是两份工资,公安局发一份,企业发一份。 建国扭头看着我道:朝阳,这是什么意思?经济警察大队? 哎,朝阳,你没给建国同志说啊? 我说道:“卫所长啊,李叔说了按程序办,要面谈考核,这事还没成,要去了才知道,所以我这还没说。” 卫所长道:“副县长、公安局长都打了招呼,这不就是去走个程序,我给经警大队联系了,他们说警服都准备好了”。 老卫亲自带着建国,就去了公安局,看着建国无处安放的双手和局促不安的神情,我心里倒多少有了些安慰。 下午的时候,建国回来了,抱着一大包的衣服。我看着建国穿着警服,很是神气。 呀,衣服都换上了? 卫所长,卫所长不让脱。 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建国啊,这次还算不上正式的公安,只能算是企业的保卫干事,不过好好干下一步是有机会参加转警考试的。” 建国忙从兜里掏出了烟,手忙脚乱地抽出了一支,递给了我,有模有样地给我点了火。 建国道:“朝阳啊,这次去领导说了,喊我明天就先来派出所上班,等到酒厂的保卫科正式成立之后就到酒厂去。卫所长还说,派出所也会给我留张桌子”。 能够看得出来,建国的眼神之中抑制不住兴奋和激动。早上还是一个卖莲藕的小贩,下午的时候就成了一名非正式的经济警察,而且有机会参加转正考试,这对一个农家汉子来讲,无异于是范进中举了。 我拍了拍建国的衣服,道:“建国,我的经历和你很相似,咱咋说也是端上了公家的饭碗,咱为人一定要低调,不能穿了这身衣裳,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建国脱去了这套崭新的制服,换上了干活的粗布衣裳。看着建国的变化,我心里无限感慨,难道自己现在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能力,一句话,就让一个人端上了铁饭碗。也不再追究建国丢羊的事,更不去在乎建国的面和油,毕竟现在的建国,已经不是昨天的建国。 一天的工作又忙完了,到了家,阿姨和晓阳已经在等我,县里明天要开全县干部党风廉政建设会,这种大会之前,议题比较多,有很多事情要和班子里的常委们沟通,邓叔叔也就没有办法回家吃饭。 饭桌子上,自然就说起了建国的事,阿姨十分意外,送到了手上的慰问品都能被收回去,这事太过荒唐。 晓阳道:“妈,你觉得村干部收了慰问品荒唐,那你说转正的事被顶岗是不是更荒唐”。 阿姨道:“这种事情啊古来有之,只要查处了都会处以重罪,没想到啊,有些人的胆子这么大。特别是以前都穷,干部群众其实都差不多,也就是谁比谁多吃几口饭的问题。但现在这个时代啊,是比以前发展和进步了一些,一些人是尝到了权力和金钱的好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我们会过穷日子,但是这好日子和富日子,大家都没有经验,有些人啊就迷失了自我,这个问题我看是个大问题,说不定以后会有很多干部栽在这个方面”。又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你们现在都是一把手,你们的官越大我就越怕啊”。 晓阳看着我道:“妈,你怕是,我们谁出了问题,你就把谁给弄进去”。 阿姨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道:“出了问题是该进去,但是这给地方和群众造成的后果,并不是进去一个人两个人就可以弥补的。所以啊,你们要记住,干什么事都要出于公心,要问心无愧。” 晓阳道:“朝阳啊,你可得注意啊,你看你一个电话,你同学就穿上了警服”。 阿姨道:“老李这个人我知道,做事是讲原则的,我看他答应朝阳,不是简单的是朝阳同学的问题。应该还有特殊的原因。但是啊,从这个事情上你们也要总结,曾经帮助过你的人,比你曾经帮助过的人更可靠。朝阳要给你同学说清楚,自己不努力,认识谁也没用,别人想拉一把,都无处下手。” 而在县教育局家属院,教育局局长朱家春的电话是一个接一个,从县监察局到县纪委,从地区纪委到地区监察局,大家不是说自己忙,就是说待会回过来。就连平日里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教育局局长,一听说请托之事,都以正在开会为理由挂了电话。 教育局的人事科长又被带走调查,教育局副局长、办公室主任白勇生看着朱家春落寞的眼神,已经深感大祸临头大事不妙。 朱家春的老婆和教育局人事科科长的老婆在旁边哭哭啼啼,让朱家春无比心烦,拍了桌子,骂道:“哭哭哭,他妈的收钱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哭着别让收,这个时候就是哭出天来有个屁用,我看就是他妈枪毙也是你们娘儿们闹的,都滚出去”。 朱家春为人向来霸道,长期当领导干部又很有威严,此时失态发了脾气,俩人吓得也停止了哭声。 白勇生道:“也不知道蔡科长能不能顶得住”。 别人不愿意帮忙,但还是给说了实话,老蔡全招了,还不如个娘们。这他妈的男的全是他妈甫志高!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王满江又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话,寂静的夜晚,电话的声音十分刺耳,似乎整个教育局的家属院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在等这个电话。 喂?我是朱家春! 家春啊,还没有休息嘛,没打扰吧。 朱家春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道:“领导啊,您还没休息,我怎么敢休息啊”。 哈哈哈,家春啊,我呀睡不着,想起了一首诗,很有韵味啊,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句诗啊,我有一句没读懂啊,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懂不懂啊? 朱家春小声重复了几遍,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带着一丝悲凉道:“领导我懂了,我会顾全大局”。 哦,顾全大局,这句说得好啊,有了大局才有小局嘛,放心,家春同志,同志们会照顾全局的。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朱家春看了一眼媳妇,意味深长地道:“去,给我包点饺子”。 饺子,深更半夜地吃什么饺子? 朱家春叹了口气道:今晚不吃,说不定这辈子就吃不上了。又拍了拍白勇生的肩膀道:“以后,我这个家就托付给你了”。 此话一出,两位妇女的声音,又大声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县里召开全县党风廉政建设工作会,这会本来就比较严肃,参会的都是各乡镇、局委办和县里企事业单位的党政一把手,县政府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和以往的会议不同,大家都是三五成群地抽烟聊天,今天的会议,气氛比较诡异,没有人在外面扎堆,大家老早地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翻看着会议资料。 九点半,县党政领导班子集体入场,邓牧为郑红旗都是一脸的严肃!昨天晚上,纪委书记施伟强已经向县委常委会通报了初步核查的结果,县教育局局长朱家春涉嫌在教师转正考试中,存在严重的违法乱纪行为。 县纪委书记郑红旗主持会议,道:“同志们,现在开会,会议开始前,由县纪委副书记、县监察局局长蒋宇鹰同志宣布一项工作”。 蒋宇鹰从会议室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年轻的精神小伙。蒋宇鹰稳步走向了主席台的发言席,打开了手中的材料,道:“根据调查,县教育局局长朱家春同志涉嫌违纪违法,经县委常委会批准,朱家春同志停职配合调查。带走……” 第161章 这是为了平衡 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蒋宇鹰声音不大,但气势很足,宣读完朱家春配合调查的文件,门口监察局的工作人员分工明确,门口有人把守,前后有人照应,两名工作人员迅速上前,走到了县教育局局长朱家春的旁边。 显然,朱家春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朱家春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令朱家春没想到的是县纪委竟然在大会公共场合将自己给扣了。事情似乎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为不利的局面。尽管朱家春一直保持着镇定,但内心的恐慌已经开始蔓延。大家都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不会在公共场拿人。 在蒋宇鹰宣布完决定后,朱家春起了身,目光在场内扫过,试图寻找一丝可以依赖的力量或者一丝转机。然而,他看到的只是冷漠或者避让的眼神。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冷漠。 两名工作人员走上前去,态度客气但又不失坚决,他们分别站在朱家春的两侧,其中一人轻声说道:“朱局长,请跟我们走吧。” 朱家春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反抗是徒劳的,自己更丢不起那个人。于是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襟,跟随着工作人员走出了会议室。门外,监察局的车辆早已等候多时,朱家春被引导着上了车,车子随即驶离了现场,留下了一片议论纷纷的人群。 我看着晓阳,面不改色目不转睛,好似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晓阳无关。 那天的会议内容很多,时间很长,几位领导的讲话都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印象最深的是县委书记邓牧为的讲话。 邓叔叔道:同志们,如今啊一些不好的风气在蔓延啊,以拜年的名义给领导干部塞信封,少的五十多的一百甚至两百,同志们啊,照这样下去,我们县委班子过个年都成了万元户,这明显地超出了正常的人情往来嘛。咱们啊是人情社会,同志们的心情县委政府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送钱的这种行为必须坚决制止,县委常委会给大家带头,坚决不收大家的红包信封,这个话说在这里啊,我和红旗县长都坦诚地接受大家的监督。咱们都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轻轻松松地过年。大家也看到了,刚才了县纪委和监察局的同志带走了朱家春同志,朱家春同志啊也是一名老资历、老党员了,也不瞒大家,家春同志这次被调查,我很心痛,我同他谈了两次,但是朱家春同志迷途而不知反,知错而不能改,组织啊不得不采取果断措施。同志们啊,不要低估咱们县委惩治腐败的决心和魄力。我也劝诫一些同志,如果涉及违法违纪的问题,牵扯到了教育局这个事,我希望个别同志主动向县委或者咱们伟强同志说明情况,争取宽大处理。 散了会,一众小车开出了县委大院,除了小车,更多的是摩托车和自行车。在县委大院的停车场,各种交通工具错综复杂地摆放着,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些人们来自不同的局,交通工具并不能代表他们个人地位,只能代表这个单位有实力。单位有实力和领导有实力并不是一个概念,一个有实力的人在一个没有实力的单位也会变得平庸,一个平庸的人在一个实权单位也显得不再那么平淡,决定大家地位的,事实上是平台,但不少人总觉得是自己的能力。就比如朱家春,在教师招考中大笔一挥就可以改变他人的命运,朱家春以为是自己的能力出众,和各方的关系都很到位,有能力去搞定这些事情,而事实上搞定这一切的,是教育局长。别把运气当才华,别把平台当本事。 党风廉政的会散了,县委书记邓牧为又开了一天的会,除了日常的工作,临近下班,县委常委班子又研究了顶替者的处理问题。 回到了家,脸上并无轻松的表情,教师招考的事情出来了,没有人为朱家春求情,县委常委会一致认为朱家春是罪有应得,而不少人则表态为参与替岗的老师求情。理由无不是考虑影响,打击面不要太大,六个人背后就是六个家庭等种种言论,说什么现在顶替者也教了半年多的书,也应该参加考试。 没有人顾忌被顶替者的感受。虽然是县委书记,但是少数服从多数是基本的议事规则,县委常委会达成一致,按照尊重历史,照顾现在的大原则,被顶替者和顶替者都在参加一次考试。邓牧为道:既然这样,就形成统一意见,组织考试,老人按照老办法,新人按照新办法,组织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又给他们考试的机会,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成绩不合格,坚决不予录用。 对于这个方案,大家都表示了赞成,毕竟自己连个考试都考不及格,咋又去教学生那! 回到家里,邓叔叔吃了晚饭,就约着组织部的部长王满江一起去县一中的操场上跑步去了。 对于县里的这种安排,晓阳十分的不解,冒名顶替,虚构年龄和身份,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参加考试,他们有什么资格参加考试。 阿姨一边收拾一边道:“是啊,按说在以前,科考舞弊啊是要杀头的,为什么现在要给他们一次机会呢?” 晓阳一边喂孩子,一边道:“还不是人情世故,还不又是妥协”。 阿姨道:这次与其说是妥协,不如说是平衡。你们想想,能够让朱家春冒险去干这个活的,能是一般的干部吗?现在是不知道对手到底是谁。 如果你爸强行推动将六个教师全部一次性拿下来,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现在需要的是稳定,组织考试,其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考试这么简单,不就是走个形式? 阿姨笑道:“这就是你爸的智慧了”。 晚上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一片片洁白的雪花静静地落下,给这个寒冷的冬夜增添了几分宁静与神秘。 这个时候的被窝显得更加暖和,晓阳紧紧地抱紧了我,像一只可爱的小马驹一样温顺。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在我的胸口轻轻地起伏,这种感觉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和宁静。 我低头看着晓阳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仿佛能从中看到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晓阳眼中没有丝毫的杂质,就像未被世俗污染的宝石,闪烁着天真无邪的光芒。历经世事万千,晓阳依然温暖明亮,让我的心在那一刻就暖化了。 清晨来临,晓阳拉开窗帘,整个家属院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屋顶、树枝、地面,甚至连家属院外面那些稍显陈旧的砖瓦都显得崭新起来。雪后的世界仿佛被洗涤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雪的味道。 算着时间,我和乡人大主席老葛,孙家仁的大女儿,地毯厂的副厂长孙向菊就来到了地区联营车站。老葛从小就在安平乡大集长大,和孙家仁年龄相仿,小的时候,姓孙的和姓葛的人时常打架。 随着一阵轻微的刹车声,一辆从外省开来的长途大巴缓缓地驶入了汽车联营车站。车站旁的老柳树只剩下枝条,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欢迎久别的游子归来。 大巴车门打开,人群中走下来一位老人十分别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头戴一顶黑色的礼帽,一双闪亮的皮鞋反射出光泽,仿佛能从中照出来人影。这样时髦的老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老葛一眼就认出了孙家义,他马上笑着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家义,你总算回来了!” 孙向菊略显激动地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显然是用来辨认从未谋面的亲人。她仔细看了看孙家义,然后也叫了一声:“二叔!” 孙家义略显激动,主动走了过来,放下了皮包,疑惑地问道:“您是?” 我是葛从军啊,哎,小时候,我们葛家店的人和你们孙家店的人,经常干架,哎,现在都是一个村了,现在叫安平集。 孙家义点了点头,那神情似乎是想了起来,又好似是没想起来,微笑地点了点头就看向了我和孙向菊。 老葛忙介绍道:“这位是你大哥家义的大女儿,叫向菊,现在可出息了,现在是县里地毯公司的副厂长。” 孙家义仔细打量着向菊,一边看一边笑,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说着好好好,长得和我大哥的模样,也像,也像母亲的模样。 哎,家义啊,这位是咱们安平乡人民政府的乡长。姓李,叫李朝阳。是李举人庄的。 孙家义道:“李举人庄,小时候常去,小时候常去,你们庄上,我记得存粮是你们村上的吧,他爹是保长。”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虽然阔别家乡已久,但孙家义的口音和我们并无太大差别。我脑海里一时想不起谁的名字叫存粮,更对保长这个职务没有概念。只是笑道,老前辈,您可能记错了,存粮不是我们庄上的。 老葛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说道:“家义啊,朝阳乡长啊他是年轻人不知道,存粮就是有纲啊,有纲以前叫存粮。” 孙家义用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四十年了,他的心一直牵挂着这片土地。如今,他带着沧桑和岁月的痕迹,终于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我开着车,老葛和孙家义坐在一起,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路上的时候,孙家义不时打听着家乡的人和事,有些人我听说过,有些人我则没有印象。积雪在汽车的碾压下发出沙沙的声音,渐渐地也就没有了说话的声音。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孙家义只是一直看着窗外,拿着手帕不时地擦拭着眼睛,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老葛道:“家义啊,过了这个弯就是咱平安集了,到这你就算到家了”。 孙家义显得悲怆而激动,颤颤巍巍地说了句,停车! 车稳步停在了路边。孙家义下了车,慢慢地走向了路边的田间地头,弯身抓起了一把雪,慢慢地塞进了嘴里,突然双膝跪地,情绪已然失控,喊了句,爹啊,娘啊,不孝子家义回家来看你们了…… 第162章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阔别家乡四十年的孙家义从海岛归来,自从踏入了平安大集地界,孙家义情绪激动,跪在地上悲愤大哭。我和向菊想着去拉一把,老葛把我俩拉住,摆了摆手。 不多会,孙家义的情绪逐渐平复,但泪水仍在脸颊上挂着,但他开始慢慢站起来,环顾四周。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几十年的变化让故乡的面貌有了不少改变,但那些深藏在记忆深处的地标和片段仍然让他感到亲切。 白雪皑皑、寒风萧萧,孙家义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在是一种久违的味道,一种属于家的味道。 拐了弯,正式进入安平大集,像是迎接新人一样,道路两边站了不少人,地面上的积雪早已被清扫干净,孙家义下了车,老葛是土生土长的安平大集人,无论是姓孙的还是姓葛的都认识。 乡亲们开始和孙家义打招呼,有的人他还认识,有的则是新生面孔,大家都满怀欣喜地看着这个海岛归来的老人。 走了没多远,孙家仁在二女儿孙向兰的搀扶下,远远地伫立着看着孙家义,看了孙向兰我才发现,这向菊和向兰的脖子上都戴了一条鲜红的红围巾。待看清之后,孙家仁快步上前,握住了孙家义的手,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找了多年的兄弟,似乎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 孙家仁激动地道:“你真是家义,真是家义?” 大哥,是我,我是老二,我是家义啊! 孙家仁摸着孙家义的脸,深情地凝望着孙家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想起了我的大哥正阳,小的时候父母外出劳动挣工分,中午有时候不回来吃饭,大哥也是搓着我的脸来哄我,音容笑貌今犹在,恍如昨日笑谈中。 孙家仁抓着孙家义的手,道:“走,走,咱回家回家”。说着就抓着孙家义的手往家走,像大人带着小孩一般。 乡亲们看到了真人,多数也就散了,只有孙家的几个至亲的本家老者跟着一路回家。 到了家门口,孙家义注视着这新修不久的围墙,显得十分陌生,孙家义道:“大哥,咱们搬家了?” 搬家了搬家了,这以前是地毯厂,地毯厂走了之后,酒厂改造,为了给酒厂腾地方,咱们就换到了这里来。 孙家义问道,大哥,咱的老房子还有吗? 老葛是乡人大主席,自然知道酒厂要原址扩建的计划,就道:“家义啊,你要是明年来,就没了,现在啊还在。” 孙家义进了院子,小院已经被收拾干净,看着院子里停放的摩托车和崭新的自行车,又去了屋子里,电视、洗衣机和电冰箱一应俱全,就是所用的家具都十分考究。孙家义的脸上并无喜色,只是淡淡地道:“大哥啊,我在海岛,每天都梦到咱们的老院子,梦到咱爹在老院子里抽旱烟,梦见咱娘在老院子的屋檐下面纳鞋底做衣裳,我想回老院子。” 孙家仁道:“老二啊,这院子已经不是咱家的了,现在成了高粱红酒厂的仓库了”。 高粱红酒还有? 还有还有。 孙家义道:“大哥,走,咱回老院里看看”。 当车子缓缓停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那个已经成为仓库的老院子。这是一处黄土垒成的土房,房顶上覆盖着白雪,高春梅已经打开了院门,孙家义率先走下车,他望向那棵干了皮的老枣树,心中涌上万千感慨。这棵枣树有了些年头,如今再次相见,它依旧挺立在那里,孙家义上了前,用力地拍了拍树干。堂屋的门打开,里面堆满了盛放高粱红酒的包装箱。 在庭院里慢慢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老葛挥了挥手,我们就都出来了。老葛道:“朝阳,人家一家人几十年没见,咱们就别跟在屁股后面掺和了,人家一家人叙叙旧,等到时间成熟了,过几天咱们在一起请他吃饭”。 没敢惊动孙家仁和孙家义,我们和向菊向兰打了招呼,就回到了乡大院。乡大院刚刚开了干部推荐考核会,董远印是邓叔叔亲自交办要提拔的干部,但组织部迟迟没有动静,昨天晚上邓叔叔和王满江一起到县一中的操场上跑步,第二天一早,这考察组就来到了安平。我们到的时候,组织部的艳红副部长正准备上车,见我们回来,握了握手,盛情之下艳红部长还是没有吃饭,说是部里等着开会,就不在安平吃饭了。 接待孙家义,是县委统战部罗至清部长亲自交办的任务,我和老葛向吴香梅做了汇报,吴香梅又电话给罗常委做了汇报。 办公室门口,一个人正等着我,穿了一身警服,仔细一看,正是建国。虽然穿上了警服,但建国还是一脸怯生生的表情,蹲坐在台阶上,看我过来,忙起了身,道:“朝阳啊,你可算回来了”。 呀,建国,这警服穿着咋样? 建国略显羞涩,道:“朝阳,我就是穿个啥,还是建国。” 办公室里,两只手冻得通红,建国搓着手道:“朝阳,我给你商量个事啊”。 啥事,咱俩不客气。 是这样,教委办的丁主任找到我,说是县里来的紧急通知,喊我明天一早到县教育局参加考试。 这是好事呀,到时候你就又可以当老师了。 我指了指凳子,建国回首望了一眼才敢坐下。建国道:“朝阳,昨天回到家,我爹知道我当了公安,非得放了一挂鞭炮,非得喊我穿上公安衣裳在大街上走了一圈。我儿子更兴奋了,抱着那身衣裳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一群小孩在我家里看大檐帽。大队就又把面和油给我送回来了。我想了,就是当上正式的老师,在村里也没这个待遇,工资也没有现在高。所以,所以我想着我就不去了吧”。 我心里暗道,看来这制服比我这乡长好使,真是应了那句话,你没有实力,认识谁都没有用,千强万强,不如自己强。我劝慰道:“建国啊,这经警虽然可以穿警服,但是和正式的警察不一样,也就是说这个算不上是铁饭碗。教师招考,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建国不好意思地笑道:“朝阳,这我都知道,卫所长都给我说了,但是说这经警也可以考正式的公安,除了酒厂发工资,公安局还要补贴,这个算下来,可是比老师工资多得多。朝阳,我都知道了,这些事都是你在后面给我操的心,等到我发了工资,我第一个先请你吃饭。” 晚上回到家,晓阳和大嫂正朝着家里搬东西,看着整整齐齐的箱子有十多个。 我随手拿起了一箱,问道,这是啥? 晓阳道:“轻点轻点,不要用力拿,小心摔了,里面可全是盘子和碗,这可是大嫂从外省托人带回来的”。 要这么多盘盘碗碗干什么? 干什么,过年不得送礼啊。 不是说了不让送? 晓阳瞥了我一眼,道:“傻的你,送钱肯定不行,正常的人情往来肯定要走动的。这送礼啊是门学问,不能人家送啥你就送啥,谁家还差你二斤饼干三斤酒的,你看这些碗啊盘啊的,都不贵,而且实用,以后只要吃饭,就能想得起来是咱们送的。” 第二天,县教育局就组织了考试。这次参加考试的,一共十一个人,安平乡有一人参考,马香秀,二十六岁,曾经在清水河小学的民办教师。 在县监察局,教育局局长朱家春正在接受调查,朱家春本已经打算来一个死不张口,监察局长蒋宇鹰看在朱家春是正科级的领导干部面子上,并未采取过激的行为。没有受什么罪,朱家春还是一副的领导派头。而参与审讯的人,高中基本上都是在县一中上的,算下来,确实都是朱家春曾经的学生。 看着朱家春一句话不说,监察局长蒋宇鹰打算会一会这朱家春。毕竟人送进来一句话不说,就显得监察局的人太没有水平。 看蒋宇鹰进来,朱家春没好气地说,呦,蒋局长,您都亲自来了,您就说亲自来,我也是什么不知道。 蒋宇鹰拉了一条凳子,慢慢地走到了朱家春的旁边,微笑道:“老哥啊,都是干革命工作,职责所在,你也别怪兄弟无情,咱都是按照上面的意思办事。” 朱家春冷哼一声,道:“既然你们有证据,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蒋宇鹰道:“家春同志,我们还是同志,怎么能这么横眉竖眼地对待自己的同志,同志是什么,同志既手足啊。我这个人啊最佩服的就是硬汉,家春同志,实话实说啊,我既佩服你,也羡慕你。你看你到了人那里都是人群簇拥,众星捧月,在县里咋说也算是一号人物。咱都是当局长,你看兄弟的待遇,大家看到我,皮笑肉不笑的。” 朱家春蔑视地看了一眼蒋宇鹰,道:“再厉害还不是落到了你的手里”。 我哪有这个本事,这事啊要怪你就怪有些人太贪得无厌了,你们替补的人里面,有一个安平是要解决正式工人的,结果怎么着,报到县里最后变成了三个人,就这事还有人搭便车塞人进来。你说这事能不东窗事发吗?老朱啊,你以为查你只是为了查你吗,你以为你不说这事就查不清楚?咱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怕你到最后想交代的机会都没有了。 朱家春道:“你不用拿这些吓唬我,我这个不是吓大的”。 知道。老朱,我们也不吓你。我只给你说一句话,你自己考虑。 什么话?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第163章 我选择站在群众一边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首王之涣的凉州词由县监察局的局长蒋宇鹰念了出来,被停了职的朱家春心中一惊。心里暗道:不应该啊,这首词是县委组织部部长给自己的暗示啊。意思是没有必要气急败坏,只要咬紧了牙关,挺过去就好了。这首凉州词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前几日与王满江一起聚会的时候,王满江在桌子上附庸风雅,并给出的这样的解释。难道是王满江也被抓了?但很快朱家春又打消了这个疑虑,王满江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是地区管的干部,县里是没有资格调查的。到底哪里的问题?电话?也不可能,毕竟自己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哪里又能耐让县里动用监听的手段。一个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当天打电话的时候,有三个人在场,自己的老婆肯定问题不大,而另外一个是人事科科长的媳妇,监察局应该找不到她的身上,另外一个副局长白勇生,这个也不可能,白勇生是自己从县一中带出来的干部,下一步满江部长已经点了头,是要接自己班的,是比血缘还亲的患难与共的革命兄弟,绝对不会出卖自己。 蒋宇鹰看朱家春陷入了沉默,心里明白朱家春现在在做心理斗争,从监察局局长的角色来讲,蒋宇鹰是期待着朱家春坦白的,毕竟这件事线索清晰,所有证据都已经指向了朱家春,另外蒋局长也不希望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局面,县委常委会上的态度分歧很大,邓牧为和张庆合主张严,王满江和总工会主席刁勇主张宽,县长郑红旗等其他几个常委则没有什么太明确的主张,平日里桌子都要拍烂了的施伟强则当起了老油条,表态说县纪委坚决落实县委常委会的决定,请县监察局将情况摸清楚,处理结果将县委研究,看起来表态是没有问题,但最后得罪人的事上面推给了县委,下面则推给了县监察局。 早些年监察局一年也查不了几个人,但随着经济活动的丰富,一些违法犯罪活动有所抬头,蒋宇鹰在的这几年,正好办了几件在县里有影响力的案子,平日里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所以蒋宇鹰在圈里的人缘并不好,这也让不少干部对蒋宇鹰又恨又怕,传来传去蒋宇鹰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旧社会的帮办警察一般。 蒋宇鹰从兜里摸出了一支烟,放到嘴里点燃,抽了一口,然后呼出一口烟雾,拿着烟看了看,直接塞到了朱家春的嘴里。 朱家春又是一愣,多少有了些意外,但也算是坦诚,拿过烟就抽了两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朱家春看着蒋宇鹰,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蒋宇鹰这个人十分难缠,看来手上是有了些证据。 “老朱,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对我也了解。这件事我必须这么做,当兄弟的不是针对你。这事不给个说法,你知道我们的手段,你是个文化人,也是个体面人,没必要这么难堪,没有证据,县委是不会让我们拿人的。老朱啊,教育局里,我们带来的不是你一个人。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朱家春一眼,说道:老朱啊,都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语录不离手,万岁不离口,当面说好话,背后下毒手的人还少吗?实不相瞒,你他妈干了这么多年的局长,要举报你的人,一车都拉不下。”蒋宇鹰的表情很严肃,语气中透着坚定。 朱家春听到这,血压顿时飙升,感到一阵的头晕目眩,一时之间,谈话室里静寂地针落有声。足足过了十分钟,朱家春才缓缓地说道:“蒋局长,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别的没有把握,但是我在教育局,还是处下了好人缘,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在县里正科级的圈子里,谁提起我朱某人,那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咋,你以为我骗你?老朱啊,你也是文化人,咋就不懂人走茶凉的道理,你们那个桌子,找个回收的开个几十块钱的发票,你们再花几十块钱买回来,老朱啊,都到这个地步了,真正拿你当兄弟的是我。 听到这里,朱家春一下瘫了,坐在凳子上脸色苍白面无表情,这是自己交代给白勇生的,再加上那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事实面前,朱家春一时难以接受。痛骂道:“白勇生,老子真是白瞎了眼,还亏得老子再给你活动局长的事,……” 骂了十分钟,蒋宇鹰又点了一支烟递给了朱家春,道:“老朱啊,人心隔肚皮,内外两不知啊。” 朱家春长叹了一口气,道:“蒋局长,我愿意配合你们的工作。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别让这件事情影响到我的家人。”朱家春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恳求。 蒋宇鹰看着朱家春,重重地点了点头。“老朱啊,这个时候,你有什么资格给组织谈条件,不过你放心,牧为书记是个厚道人,我也会尽量周全。” 朱家春咬着牙点了点头,道:“好吧,事已至此,我实名举报……” 蒋宇鹰看了看周卫华,示意开始记录。 朱家春不愧是领导,讲述起来思路清晰,逻辑严谨,记忆力也很好。蒋宇鹰刚刚坐下,静静地听着朱家春讲述,端起了茶杯才喝了一口茶,就呛了一口水,猛地咳嗽了两声。朱家春看着蒋宇鹰的眼睛似乎是话里有话,又调整了情绪道:“这件事就是我一个人做的最后决定,没有向县领导汇报。” 蒋宇鹰问道:“家春同志,你考虑清楚,所说的话必须是事实。” 是,我说的都是事实。 周卫华道:“朱家春,你放老实点,刚刚你说的你是向县委,怎么这会儿又说没有了?” 蒋宇鹰听到周卫华这样问,用手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道:“小周啊,朱局长是老领导了,不能这样同朱局长说话,朱局长怎么说,我们如实记录。” 教育局局长朱家春被抓,白勇生是党委副书记、副局长,又主动到县纪委交代了情况,作为分管人事工作的副局长,教师招考的责任就落到了白勇生身上。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白鸽参与了政府分工,临时代管了教育局。 即将组织招考,白鸽作为临时分管的领导,需要向白勇生传达县委常委会的精神。县委办的同志到处找不到白勇生,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白勇生主动到监察局说明情况。到了县委常委,组织部长白鸽的办公室,白勇生满面堆笑。 白鸽从地区下来挂职,基层老干部形象在她的脑海中根深蒂固。县委大院里的领导干部,年龄多是四十岁往上,事实上,能在县委工作的,不熬个几年难以成行。到县监察局坦白,看来多多少少也有些问题,白鸽心里暗道,又是一个大腹便便、老气横秋老油条。 然而,当白勇生敲门进来的时候,她不禁有些惊讶。眼前的白勇生与想象中的形象截然不同。不仅没有大腹便便,反而身材适中,白白净净的面庞上透着一股书卷气。他的眉毛修长而整洁,目光炯炯有神,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白勇生的穿着打扮也十分简洁大方,既不失干练又透露出一股清新之气。 白鸽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这位白勇生副局长也是一位后起之秀啊。学历是通行证,长相就是入场券。 白鸽很是客气,主动让了座。俩人都是第一次见面,特别是白鸽,当领导的经验并不丰富,又恰逢教育局局长被停职调查。 白勇生深知,局长被抓,自己这个排行并不靠前的副局长要想接班的可能性不大,但不大并不代表没有,如果真的从教育局班子里选局长,自己年龄上有优势,而分管的领导现在又是县委常委,如果和白鸽搭上了线,晋级的可能性就大了。 白勇生道:“白常委,我向您检讨,作为教育局的党委委员、副局长,我没有发现朱家春的问题,没有向组织及时汇报。” 白鸽表现得很是严肃,道:“白局长,白姓不多,在这里遇见也是缘分。你是年轻干部,要珍惜自己的政治前途,在大是大非问题上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朱家春的事情,组织会调查清楚,你作为年轻干部,要发挥主力军和顶梁柱的作用,越是这个时候,越是组织考察甄别干部的时候,一定要保持班子的稳定。” 白勇生道:“白常委说的是,朱家春被停职后,局里面震动不小,一些同志思想上有波动,我作为分管人事的副局长,一直在和大家探亲谈话,支持县委工作,让同志们主动向监察局交代问题,放下思想上的包袱和心理上的负担。也恳请白常委到县教育局调研指导工作,给教育系统的干部群众鼓鼓劲,打打气,让大家吃一颗定心丸。” 白鸽对白勇生的做法很是认可,就道:“节前时间不多了,看时间我再安排去教育局给大家拜年。今天请你过来,是传达县委常委会关于教师顶替者的处理意见。” 白勇生马上打开了本子,准备记录。 白鸽看了一眼,道:“不做书面记录,记在脑子里” 白勇生尴尬地笑了一下。白鸽翻开了记录本,道:“县委常委会意见,老人按照老办法,新人按照新办法,组织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再给他们考试的机会,算是仁至义尽,如果成绩不合格,坚决不予录用。” 意思是准备两套题?被顶替者做以前的考题,顶替者重新考? 白鸽看了一眼笔记本,确认了一下,就道:“是的,是这个意思。马上就要考,县里已经直接通知了下去。” 白勇生一时猜不透,为什么会准备两套题。疑惑地问道:“白常委,这两套题的意思是?” 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勇生同志啊,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你要准确领会县委常委会的意图,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和态度,给县委政府、人民群众和被顶替者都有一个满意的交代。 出了门,白勇生心里一直在琢磨,对县委政府、人民群众和被顶替者都有一个满意的交代?唯独没有说让顶岗的几个人也满意,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看来,人不狠,站不稳啊,对不住了,咱老白这次选择人民群众…… 第164章 酒厂扩建我不同意 教育局组织的考试,一共十一个人参加考试,安平乡的刘建国主动放弃了考试资格,这种选择并不令人意外,可以穿警服,拿了公安局的补贴之后,又拿了正式职工的待遇,本来高粱红酒厂的效益一直不错,工资就超过了教师的工资,又加上公安局的补贴,这个收入已经超过了大多数的行业。对于刘建国来讲,这样选择,既有着拿制服来撑门面的考虑,更为现实的,则是继续一份高收入来弥补对父亲和儿子的亏欠。 虽然考试的规模很小,但是白勇生组织得非常用心,两个教室,每个教室里都有四五个人监考,这些监考的人个个头发花白,眼光犀利,他们都是县一中德高望重的老教师,如果说他们教学水平名列前茅独一无二可能师生有不同意见。但是说他们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是没有人有异议的,金庸的小说正火,号称柯镇恶和灭绝师太的两位老教师也在监考之列。想找他们沟通,算起来还不如找地委钟毅书记或者县委牧为书记,毕竟钟书记和邓书记两人看起来还有些人情味。 六个学生考试,五个老师监考,每位教师都死死地盯着一位考生,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窒息,而在另一个考场里五个考生也是五位监考老师,这五位倒显得慈眉善目,聚在一起,聊着即将到来的蛇年新年。 考试的时间给得很足,上午三个小时,两套试卷。考试的题有两套,一套是平安县教师选拔考试题,一套则是平安县初三学业水平测试题。 三个小时,监考的老师和被顶替者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毕竟一套题是三年级的水平,一套题则是初三年级的水平。 顶替者的考场里的几个学生则感觉度日如年,大冬天都感觉到一阵燥热,几个人甚至开始出汗。 一阵哨声传来,两场考试结束,老师现场打分,号称柯镇恶的老教师一边打分一边骂,你看看你这水平,还要当老师,这不是误人子弟嘛?左忠毅公是左冷禅?中国的煤都是黑的,中国的铁都是硬的,你看你这家伙这是又黑又硬,旁边一人道,这个历史学得不错,1984年我国南极科考带队的是中科院的郑和同志。 白勇生深知,参与这次考试的,背后都不简单,除了现场打分,还有现场签字确认,有异议则现场提出,满分两百分的试卷,除了一个女生考了140多分之外,其余五人多的五六十分,少的二三十分。 而另外一个考场,由于试题简单,这些没考上的几个人不知道重温了多少次,实在是没有想到还有机会重考,每个人做得都很认真,加上题简单,答起题来得心应手,但每个人还是做得认真,检查仔细,考完之后,最底的得分都是一百九十多分。 结果报到了县里,几位常委又碰了头,大家都不再说话,邓牧为心平气和地道:“这次县教育局组织了一次公平公正的考试,用成绩说话最能说服人,县委常委会定的标准,及格就录用,我看这个叫范秋荷的同志已经达到了及格线,咱们县委要说话算话嘛,这个同志继续录用,其余五个,白鸽同志,你安排下去,按政策程序解除劳动关系。其余五名被顶替的考试者,成绩不错,全部按流程录用。大家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这是县委常委会定的规矩,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既然会上都通过了,谁也不好再提反对的声音。心里有恨也怪不到邓牧为身上,没有追究责任,又给以一次考试机会,邓牧为算是仁至义尽,如果要怪,就怪白勇生,组织考试竟然不留空间和机会。 郑红旗是地区来的干部,和这些人并无瓜葛,看着如此拉跨的分数,就道:“这种考二三十分的,还要进教师队伍,真是不知好歹,幸亏啊发现及时,这要是让这种人在咱们教师队伍里再干上几年,不是误人子弟?” 王满江道:“是啊,这就反映出在教师招考工作中,教育局的同志把关不严,放低标准,朱家春必须承担全部责任。” 邓牧为看向了县纪委书记施伟强,眼神坚定而认真,自有一股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淡定与从容,满声说道:“伟强同志啊,这个朱家春的事情要尽快完成调查,拟定处理意见,马上过年了,安定团结的大环境不能被这种乌烟瘴气的小环境所影响嘛。白鸽同志,你作为教育局的代管领导,要尽快熟悉教育工作,尽快明确一位教育局的负责同志”。 县委宣传部长白鸽整理了一下思路,汇报道:“邓书记,正要给您汇报,我打算明天去一趟教育局调研,了解一些具体情况。最近关于教育系统的一些问题,社会上有一些议论,我认为我们需要正面回应这些问题,同时也需要加强对教育系统的正面宣传。” 邓牧为认真听着白鸽的汇报,他知道白鸽是记者出身,最为擅长的就是宣传,算是一个工作认真负责、思维敏捷的年轻女干部。赞赏道:“白鸽同志,你的想法很好。”邓牧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教育是关系到国家未来的大事,也是人民群众普遍关心的问题。大家要认识到这次教师招考存在舞弊顶岗的事情啊是特殊事件,不是普遍现象,不能因为这件事否定咱们县教育工作特别是教育局普通干部职工的一年的工作。” 白鸽看邓牧为认可自己的做法和观点,就继续道:“牧为书记,现在教育上工作任务繁重,在朱家春停职调查期间,我提议由白勇生同志暂时负责教育局的工作,白勇生是年轻干部,在这次教师招考中没有辜负县委信任……”。 邓牧为点了点头,虽然教育上接二连三的出了事,但是他还是认为抓教育的人应该懂教育,但是朱家春的事情还没有调查完,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班子里的其他成员,就道:“其他同志发表意见,啊,满江,你管组织,伟强、你管纪检,还有,红旗同志抓全面!” 王满江对白勇生到县监察局主动说明情况的事很有意见,特别是白勇生这次搞的这次考试,完全是不留情面的做法,就道:“勇生同志这次组织考试措施得力,面对腐败态度坚决,但是啊他是副局长兼任教育局的办公室主任,在教育局的地位很特殊,人虽然年轻,但是这个时候我感觉还是资历深经验足的同志更能稳定局面。”看了一眼大家,又补充道,啊,邓书记,不是正式的会议,这也是我个人的意见。 邓牧为微笑道:“哎,虽然不是正式的常委会,但满江同志是正式的组织部长嘛,这个态度我看是中肯的嘛。伟强,你的意见。” 纪委书记施伟强喝了口水,心里想着,这个王满江,最后补充一句的意义在哪里?组织部长的个人意见?施伟强道:“从调查的情况看,朱家春同志基本上已经坦白交代了所有的情况,交代的一些细节问题,还需要核实”。 张庆合暗道,这两兄弟今天是咋啦。一个说了等于没说,一个没说等于说了。 郑红旗是知识分子,在教育的事情上还是重视的,就道:“教育问题是长远问题,必须长远考虑,实在不行,我们从地区教育局下派一个干部嘛,总不能抚上来一个又出问题,这可是打脸啊。” 王满江心里暗道:“郑红旗还是想着拉外地干部进来,哼,他以为平安的水这么好趟吗?” 邓牧为又征集了其他同志的意见,就道:“教育上的事要慎重,大家提的意见都很好,既然分歧比较大,就放一放,宣传上的工作啊务虚一些,白鸽常委的时间就比较宽松,我看这样,人代会还有一个月,教育局的事情就由白鸽常委先具体抓,凑这个机会啊也考察一下教育方面的干部。我看也不能因为朱家春同志一个人的问题,影响我们对自己同志的整体看法嘛。” 邓牧为作为县委书记,一锤定音,外地干部暂时不考虑,教育局内部的干部也不是不能考虑,由白鸽暂时具体抓教育局,看似回避了问题,实则解决了矛盾。 在安平,按照统战部长罗至清的工作安排,乡里出面宴请孙家仁和孙家义,晓阳心细,提醒我要给人准备一份东西,最具家乡特色,找来找去,就找了一套家乡的老粗布,虽然是粗布,但都是女同志用棉线在织布机上纺织出来的。 吴香梅、老葛与我,带上了副乡长蒋笑笑和芳芳打下手,孙家仁和孙家义老哥俩又带上了向菊和向兰。 一番客套下来,半斤酒已经下了肚,孙家义谈吐不凡,酒量也好,宾主尽欢。 孙家义道:“在海岛啊,最常喝的也是高粱酒,但海岛的高粱酒与高粱红比起来,总感觉差点意思。咱们的高粱酒如果能卖到海岛,就没有海岛本地酒什么事了。” 吴香梅道:“孙老前辈,也不是没可能,我们现在正打算扩建厂房。就是在高粱红酒厂的原址扩建。” 说到这里,孙家义脸上有一丝不悦,道:“我喝了酒,人说话比较直,如有冒犯请你们不要介意,我们家不同意你们在那里扩建……” 第165章 打肿了脸也要充胖子 孙家义作为从海岛回来的老兵,县里乡里都非常重视,在老葛家羊肉汤馆子里,乡党委政府安排,为老兵孙家义接风洗尘。 地区和县里发了文件,中午的公务招待原则上不上酒,但无酒不成宴,基层在落实的时候,并没有太当回事,特别是今天有着特殊情况,所以,就喝了高粱红。 孙家仁道:“这高粱红,自己小时候就有,算起来这高粱红酒应该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如果从根上数,高粱红酒应当属于孙家几支人的,就是因为孙向东的那一支一直是老辈的长房长孙,时间久了,大家也就默认了高粱红酒就是向东他们一支了”。 老葛道:“家仁啊,现在不仅仅是孙家的了,现在是咱安平乡集体的了,咱安平的群众人人有份”。 孙家义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的表情淡然,给人一种深沉的感觉。和孙家仁相比,两个人的五官有着明显的相似之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亲情联系。然而,他们的穿着打扮却像是穿越了时代的交错。 孙家仁身上穿着的是一件老式的大棉袄,它带着岁月的痕迹,虽然样式很老但却是新缝制的,看得出来,还是服装铺子的手艺,毕竟向菊和向兰都是拿的正式工人的工资,比大多数农村家庭条件好了不少,只是乡里的裁缝,就只会做这种样式的老棉袄。而孙家仁的头上戴着一顶褪色的棉帽,这更增添了几分他与孙家义在生活的距离感。 相比之下,孙家义的穿着则时尚了许多。他身穿一件风衣,风衣的款式简洁而大气,很符合城里人的审美。风衣里面是一件质地优良的毛衣,看起来非常保暖而又不失风度。而在毛衣的里面,孙家义还搭配了一件衬衫,领口处露出了一条红色的领带,那鲜艳的颜色给他的整体装扮增添了一丝活力和个性。 孙家义的这种着装风格,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更像是一个充满活力、跟随时尚潮流的中年人。成功人士的标签映入眼帘。 孙家义也插话道:“对于高粱红酒厂的扩建,我们孙家人不同意”。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是坚定而有力的。孙家义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想要用他的眼神传达他的决心。 老葛算是中间人,十分尴尬,呵呵呵呵地笑了几声,道:“家义啊,这,这建设酒厂的事是县里的重点工程,再说,高粱红产能上去之后,也算是你们孙家的集体荣誉嘛”。 孙家义道:“我否定的不是扩建高粱红酒厂,我反对的是在原址扩建。” 吴香梅没有说话,我也保持了沉默,毕竟孙家义的身份太过敏感,在不清楚对方意图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听少说。 孙家义继续说道:“在海岛的时候,我天天做梦,梦到的就是我的老家,我原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老房老院的肯定不在了,没想到这房子和我走到时候一样,四五十年了,这土房子不容易,恳请你们另寻他处建厂”。 老葛听到,一下就沉默不语了,毕竟这种事情换作一般人提出来,并不会影响乡里的决策,但是这海岛老兵提出来,意义非同一般。 吴香梅笑道:“孙老先生,这第一点啊,您的心情啊我们能够理解,但是啊从现在来看,原址重建可以利用现有厂房,节约建设资金,也不影响高粱红的生产,从目前看,这个方案是最为经济的。第二啊,高粱红酒厂周边的几套房屋,政府都已经通过换房的方式给征了,所以说现在那间房子才做了高粱红的仓库。 孙家义喝了一杯酒,淡淡地道:“长官,啊,不,首长啊,你们先别忙着拒绝,我个人呢是支持酒厂扩建的,毕竟这酒厂也算是孙家的祖业,能够发扬光大,服务社会,也是我们孙家的荣耀。我知道你们也为难,但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方案,我们先从可能性出发,你们异地重建,我看最为主要的困难就是资金上的困难,如果解决了资金上的问题,异地重建的方案是不是就可行?” 从衣着打扮和谈吐气质就能看出来,孙家义是个实力雄厚的生意人,但到底是什么实力,我们都不清楚。 吴香梅笑了笑,道:孙老先生,目前异地重建,除了经济上的约束之外,还涉及土地、交通、电力各个方面,谈何容易”。 我看清楚也补充道:“不知道孙老先生在海岛是做哪些方面”。 孙家义道:“这些年在海岛,我们这些老兵啊抱团取暖,我算是年轻的,大家都很照顾我,在海岛有些生意,涉及的主要是进出口和国际物流”。 老葛道:“恩。我们县里也有负责外贸的对外贸易总公司”。 孙家义笑了一下,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自信,道:“按说不应该在酒桌上说这些事情,但是从我踏上家乡的第一刻起,我就感受到了父老乡亲的热情。又看到了我哥和孩子被照顾得没啥说的,咱都是实在人,缺多少钱你们张口”。 老葛笑道:“家义啊,我们可都是老实人,没见过啥世面,我们这高粱红酒厂现在的扩建,可都是需要大几十万。如果异地重建?”老葛憨厚地笑了笑,道:“怕是接近七位数。这可是天文数字”。 孙家义还是保持着微笑,点了点头,道:“建设一个酒厂,培育一个品牌,造福一方百姓。这钱花得值,我愿意出三十万。” 吴香梅和我并未太过激动,倒是老葛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看着孙家义,道:“三十万,三十万是不少了,咱老葛一辈子也没见过三万块钱,但是家义啊,这钱给个人是天大的数字,但放在酒厂建设上,可是差得远啊”。 孙家义松了松自己的领带,道:“美元”。 吴香梅正在吃花生米,听到这花生米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回过神惊愕道:“美元?三十万?” 孙家义道:“我来的时候,兑换了一些,按照现在的利率,1美元大约是3.76元大陆用的钱。算下来就是110万左右,酒厂建设加上配套工程,也应该够了”。 为了扩建高粱红酒厂,我与香梅书记是想到了各种方案,银行贷款、群众集资、上级政府拨款等等,都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因为价格双轨制导致物价紊乱,为了避免资金过量流入市场,上级收紧了贷款,政府也要压缩一些投资规模,大环境就导致了获取资金的渠道收窄,有多大的锅就做多少饭,原址扩建的方案最为科学,孙家义张口就是一百一十万,着实让人吃惊。 吴香梅笑道:“孙老前辈,您不是开玩笑的吧,一百一十万?这钱就这么投给我们?不会就是为了老房子吧”。 孙家义道:按说啊在商言商,但我今天不是以商人的身份来谈这个事。如果真的要说为了什么,那就是一个游子对家乡和祖国的感恩之心吧。提什么要求,实在不敢,就要一个小小的奢望,希望我们家向菊能够到高粱红酒厂负责。毕竟这么多钱投过来,专款还是做到专用。 我疑惑地问道:“孙老前辈,您的意思是不要股权?什么都不要,只是一座老院子和一个负责人?” 孙老前辈道:“或许叫做捐赠更合适”。 吴香梅道:“孙老前辈,这事不是个小事情,我看饭桌子上咱们也定不下来,现在的高粱红酒厂已经是县里的重点企业,这么大的事,我们还要给县里汇报。我看这样,您既然说下了,下午的时候我们就给县里汇报,看县里的意见,您也慎重地考虑一下。” 推杯换盏,又是半斤酒下肚,回到了办公室,吴香梅马上召集开会,党政班子的成员听说要捐赠一百多万,无不惊愕。最后乡里达成统一意见,这事向县里汇报争取支持。 第二天一早,我和吴香梅就去了副县长孙友福的办公室,现在县里的干部青黄不接,副县长差了几位,宣传部长白鸽都已经参与政府分工,负责科教文卫工作。 友福听了我和吴香梅的汇报,脸上显得十分平静,长叹了一声道:“这些年一直干招商,招商工作难啊,那就难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些事落在了合同上,都可以出尔反尔,就比如这洗衣粉厂,都已经签了正式的合同,对方又打电话说现在资金短缺,需要我们县担保贷款。这个孙家义一张口就要提供三十万美元,仅仅是为了情怀和回馈家乡,听起来,咋跟说书一样呢?当然,从县里工业发展的角度上来讲,我觉得我们秉承欢迎的态度,但是我看啊,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 我和吴香梅应道,只要县里不反对接触这个事,我们就继续往下对接,能成最好,不能成我们也没啥损失。 孙友福道:县里怎么会反对,这事是好事嘛,无论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咱们都要积极对接,高粱红的现状就是这样,别说你们谈下来一百一十万,就是谈下来十一万,不也比没有强。 从友福的办公室出来,我和吴香梅都松了一口气,就到了统战部部长罗致清的办公室,不出意外罗常委的办公室并没有人排队汇报工作,我和吴香梅没有等待,就直接进了办公室。 罗常委是地区下来的挂职干部,担任过地区统战部的办公室主任,待人接物都是恰到好处。 和领导汇报工作,除了事情本身,汇报的时机、技巧也很重要,吴香梅看罗致清状态不错,就把孙家义来到乡里之后的各项工作做了细致的汇报。听到了孙家义要无偿捐赠三十万美金,罗常委也并没有想象到的那样高兴,反而这脸上还露出了一丝愁容。 吴香梅汇报完,罗常委道:“怎么,你们安平打算接受这批捐赠”。 吴香梅道:“罗常委,我们党政班子开了碰头会,我们认为只要这笔钱到了位,咱们高粱红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这笔钱算的上雪中送炭,而且孙家义的要求也不高,非常合算”。 罗常委冷笑了一声,道:“咱们基层的同志啊,眼里不能只有钱啊,有些事啊不能只算经济账,还要算政治账,还好你们眼里还有县委,没有答应。你们想想,你们要是答应了这件事,这在政治上会造成多坏的影响。这孙家义回去之后一宣传,这还得了,咱们堂堂的一个县,连一家乡镇企业的扩建资金都拿不出来,那不是敲锣打鼓地告诉别人,咱们的发展和他们比有差距。打肿脸也要充胖子,再穷咱们要争口气,这钱,咱不能要。不仅不能要,而且要答应他的条件,大方一些嘛,你们的高粱红酒厂就异地重建嘛,我就不信你们安平非得占他家的院子。我看这样,不要占他的房子。让他看一看咱们的格局和态度”。 第166章 老领导要来安平 吴香梅很意外罗常委是这个态度,不仅否决了捐赠的提议,还要答应异地重建的要求,这来回一折腾,安平的损失就大了。 吴香梅争取道:“罗常委啊,您也说了,这样干是打肿脸充胖子,关键是咱就是打肿了脸,这胖子也充不起来,您是知道的,县里财政紧张,根本没有资金支持安平搞高粱红酒厂的扩建啊”。 香梅同志,朝阳同志,地区也没给钱让咱们搞工业园区嘛,这工业园区我去调研,不一样搞得风生水起,不要只想着伸手就要、张嘴就吃,这样的等靠要思想是被上级批评了的。咱们领导干部要带好头,不要丢掉咱们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的好传统嘛,我相信咱们基层的同志是有信心和能力处理好高粱红酒厂的扩建的。 吴香梅道:罗常委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那可是三十万美金啊,现在用钱的地方多……。 罗常委一手端着茶杯,一边挥了挥手道:“这个事情不讨论了”。 吴香梅道:“罗常委,我们已经给孙副县长汇报过了。孙副县长是支持我们与孙家义对接的”。 罗常委听到这里,脸上有一丝不悦,心里暗道,你还拿孙友福来压我,我是县委常委,他不过是一个没有常委班子的副县长。这是分不清大小王啊。 罗常委心里虽然不悦,但还是保持着微笑,说道:“友福同志啊主抓工业经济,平日里啊对统战工作涉及得不多,他是不了解其中复杂的斗争形势啊。这件事情,县委统战部的态度是明确的,香梅书记、朝阳乡长,大是大非问题上,立场一定要坚定啊。”又补充道:“两位同志百忙之中也要对统战工作多上心啊,要熟悉掌握相关政策,不要在小事上啊栽了跟头。” 说着就看起了文件。 我和吴香梅自然都知道,这是罗常委要送客,便起身告退。 吴香梅出了门,很是生气,走路的步伐也很快。 我快步跟上,吴香梅停住了脚步,用手指头指了指我。 香梅书记,有啥指示。 吴香梅气冲冲地道:“你这么能打,刚才怎么不打他一顿,照头上打,让他开开窍”。 我尴尬笑道:“梅姐,打人犯法”。 滚,没出息。 说着气冲冲地走出了大门。在车上,吴香梅一脸无奈。 谢白山看吴香梅心情不好,便不再说话。送了吴香梅回家,看时间还有一会,想着马上过年,就去了汽车联营公司去看二叔。二叔劳动改造结束之后,这些天一直在适应现在的生活,毕竟在里面关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二叔出来之后,就没有再回李举人庄,毕竟二叔二婶干的事情,咋说都有些丢人,如今二婶在地毯厂食堂做饭,向波成了晓阳的驾驶员,向涛则去了大嫂的砂石厂帮忙,向凤则在汽车联营公司当售票员,汽车联营公司以前是小学,空房子多,二叔一家就算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经常来,和门卫都已经很熟识,打了招呼径直走向了二叔住的房子。 二叔正躺在床上听收音机,看我进来很是热情地招呼,没有茶杯,就用吃饭的碗倒了水。 二叔道:“朝阳啊,你来得正好,叔给你商量个事”。 啥事啊二叔? 二叔劳动改造,回来了也快一个月了,我这么大的人,不能整天混吃等死不是,我想着还是要干点事情。 二叔,你有这个想法好啊,想干啥事啊? 二叔憨厚地笑了笑,道:“你知道,二叔以前开过代销点,你妹妹舒阳恩阳放了寒假来看我,他们说学校里的代销点生意好得很,都是独家生意,叔想着,干点正经买卖,你看你和你媳妇打个招呼,县里这么多学校,给我找个地方,我去学校里卖些东西”。 叔啊,这事我还真不好保证,毕竟学校这一块,我不认识人。 我知道我知道,二叔对你还不是知根知底,咱们家啊,往上数十八代,都没出个秀才,所以我想着你媳妇出面,给活动活动。二叔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道:“我都打听了,这些学校里卖东西的,都是教育局的什么局长的亲戚,你打个招呼,我和你二婶,去干个买卖”。 看我为难,二叔又道:“朝阳,你可得拉二叔一把,不然二叔又走向了歪门邪道”。 看着二叔的表情,我心里不是滋味,就道:“二叔,这个事不好保证,毕竟这些事我没了解过,不过你放心,我问问晓阳,看通过什么程序可以进去”。 二叔不屑地笑道,要啥程序,这汽车联营公司的粟东方认识的人多,他的一个朋友就在县二中开超市,说是找的什么白局长,一年就挣了上万块。朝阳,我可告诉你,二叔虽然没当过官,但是二叔可是过来人,这有权不用,过期可就作废,你邓大爷现在是县委书记,等他一退,你小子就不那么吃香了。 我笑了笑,并未搭话。 二叔又道:哎,对了,之前我还没进劳改队的时候,一起关着的几个人,有一个好像和你打过架,他在里面说,还要找什么李什么峰的麻烦。 哎,对,二叔,你上次提了一嘴。快给我说说。 二叔摸了摸头,继续道:当时我还记得那人叫什么,劳改队关久了,就忘了。好像说的是一个什么很有背景的人,要收拾李什么峰。 李剑锋。 对对对,有人找到他们的谁通风报信,说李剑锋喝了酒开车,他们瞅准机会,打算讹李剑锋,把他搞得身败名裂,结果弄错了人,惹到了一个黑白两道手眼通天的家伙,要不是什么另外一个姓孙的领导,对姓孙的领导说和,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我心里想着二叔说的这些,脑海中又浮现了上次喝酒,李剑锋开车,李叔替李剑锋顶包的事,看来真的是有人故意要收拾李剑锋,这个所谓的黑白两道手眼通天的应该是李叔了,那个姓孙的,没猜错的话就是建设局的副局长孙汉了。 二叔,这些话可不能跟其他人再说,就此打住,这话说出去,是要惹麻烦的。 二叔道:朝阳,你二叔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处下了一帮子兄弟。二叔尴尬地笑了笑,道:“可惜啊,现在都在里面待着那”。 在二叔家吃了晚饭,向波就送我回了家。到家的时候,正巧赶上晓阳出门送客。 耶,董所长,不现在应该叫董乡长了。 董远印脸红红的,看来应该是来拜年的。 晓阳道:“朝阳,董叔真是太客气了,东西太多,朝阳你快拿出来让咱董叔带回去”。 董远印小步快跑地下了楼,道:“留步留步,走了走了”。 看着董远印消失在了夜色中,晓阳凑在我耳边道:“董远印来拜年,爸正好也在”。 啊,邓叔叔也在? 啊,和董远印聊了半个多小时,把你的底摸了底朝天。看你吓得,爸没生气,还挺高兴的。 进了屋,邓叔叔正抱着岂露,阿姨正在织毛衣,门后面编织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我心里暗道:“这个董远印,也太实在了吧,这是搬了多少东西来”。 岂露闹着吃奶,晓阳接过了孩子,邓叔叔拍了拍身上,我笑道,这个是董所长,现在是董乡长了。 晓阳道:“东西太多了,明天还回去”。 阿姨道:“这个人是个实在人,送的都是一些自家蒸的包子和糕点,我看不用送,你们找点其他东西还了人情就是了。” 邓叔叔笑道:“董远印,这个同志学历不高,但对财政工作还是很熟悉的,特别是他的那篇稿子,我看了两遍,印象深刻,你们工作做得扎实啊。” 邓叔叔,这个稿子确实来回修改了几遍,还请县委政研室的卢主任帮忙把了关。 恩,刚才这个远印同志啊已经同我讲了。为人诚实,又有思路,是位好同志啊。对了,刚刚远印同志讲,这个海岛的老兵愿意赞助你们高粱红酒厂的改扩建? 对,要赞助三十万美元。 这是好事啊,一定要办好,不能辜负了老先生的一片赤诚啊,有了这笔钱,高粱红酒厂就可以办成现代化的企业了。 我看了看晓阳,又看了看邓叔叔,心里犹豫了下,如果直接和邓叔叔说今天汇报的事,不是直接地告了罗常委的状。但是此事重大,稍做犹豫,就道:“这事可能干不成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看向了我。 我马上将今天下午我和吴香梅分别给友福和罗致清汇报的情况做了介绍。 邓叔叔的表情倒是变化不大,倒是晓阳的表情十分复杂。听完之后,晓阳就道:“他有病吧,三十万,还是美金,打肿了脸也充不上这样的胖子吧”。 阿姨轻轻地哼了两声,道:“咋说话那?那是领导,就是做得不对,也不能出言不逊”。 邓叔叔点了点头,十分淡定地道:罗致清同志啊长期在机关工作,大部分工作那都比较务虚,红旗县长说了几次,我都没有同意让他参与政府分工。看来,致清同志看问题不够全面,现在国家的外汇很紧张,三十万美元的意义不能仅仅折算成一百一十多万人民币;另外啊,这件事无论从政治上,经济上都是好事情,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嘛,这件事我来推动。 晓阳道:“爸,你可不能说是朝阳说的,咋说这罗致清还是县委常委,你把他批评了,这笔账不还得算在朝阳身上”。 阿姨又轻咳两声,道:“数你聪明,都来教你爸做事了”。 晓阳道:“妈,你操心你的,我操心我的,多正常呀”。 邓叔叔笑了笑,道:“我和朝阳啊,这是让你们操了多大的心呀,这事不是大事,你们把心放肚子里”。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吴香梅闷闷不乐地敲了门,道:“县委办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一位老领导,要亲自到安平来,让我们做好准备……” 第167章 我代表全县父老乡亲感谢您 这还有一周就过年了,哪位老领导要来? 吴香梅耸了耸肩膀,道:“还有那位,地区的老专员,剑锋的爷爷李老革命。是小程亲自给我打的电话。” 哦,程国涛打的电话,那意思就是这是邓叔叔亲自安排的。梅姐,你看,安平出人才啊,程国涛下一步委办的副主任,指日可待啊。 吴香梅道:“天时地利人和,这小程啊之前在乡里的时候,还觉得他是个小孩,如今办事稳重多了。还是咱邓书记调教得好啊”。 两高路修通之后,地区来县里方便了不少,但安平乡大集本身并未在两高路的主干线上,翻了年,县里计划打通一条环线,将六个没有通高标准公路的乡连接起来。所以,李老革命来是需要先到县城,再走一段老路到安平来。 作为地区的老专员,虽然没有负责过干部人事工作,但地区和各县的领导干部,不少都曾经是李老革命的老部下,本来李老革命都已经打算不问世事,但自从李学武当了临平的县委书记之后,李老革命又如同焕发了第二春,平日里经常到各地走走看看,也不发表什么意见,就是单纯地感悟一下改革开放后这些悄然的变化。这次李老革命来,主要就是和孙家义叙叙旧。孙家义和孙家仁,都是在李老革命的影响下参加的革命。 对于李老革命,我很疑惑,为什么大家都喊李老革命。吴香梅道:这李老革命的真名是李三喜,算是县里最早一批投身抗日的革命前辈,后来参加了正规部队,战功卓着,当年可以留在部队的,为了支持地方建设,响应号召到了县里,地区,直至专员。 十点钟的时候,两辆黑色轿车驶入了乡政府大院,程国涛专门交代,不搞迎来送往,不搞大吃大喝,李老革命很讲原则,就在乡大院食堂里准备午饭。 李老革命到安平来了几次,对我和吴香梅都不陌生。下了车,李老革命拄着一根枣红色的木头拐棍。穿着一件军大衣,虽然已经七十有三,但是李老革命看起来依然精神抖擞。另外一辆车上是县委常委,统战部长罗致清。 李老革命走进我们中间,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和大家亲切地打招呼。孙香梅是吧? 吴香梅笑着道:“老领导,他们都喊我吴香梅。” 李老革命略微尴尬地一笑,道:“人老了啊,不中用了,看我这记性,把父母官的名字都记错了”。 吴香梅是县委办副主任出身,迎来送往这些工作都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忙恭维地笑道,老领导,您没记错,是我姓错了。 罗常委道,“李老这次到乡里来,是情真意切地挂念咱们海岛来的老战友。李老啊,给您回报,邓书记上午要开会,中午啊到乡里陪您吃午饭”。 李老革命背起了手,我马上接过了拐棍,沉甸甸的甚是扎实,慢慢地道:“今天啊吃饭的事你们别管,我们几个老家伙自己吃,这个孙家义,为了给他办烈士证明,我还给省上的老朋友打了电话,吃他顿饭不过分。” 大家笑了笑,就坐车朝孙家仁家里进发。已经是腊月二十三,过年的氛围已经更浓了,最能看得出来就是撒欢到处跑的孩子,他们都买了新衣裳,但现在还舍不得穿,要等到大年三十的时候穿上新衣过新年。 到了门口,孙家仁和孙家义已经在门口等候,地区老干部的陪同同志忙下车开了车门,李老革命下了车,孙家仁和孙家义都上了前。 李老革命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着孙家义,仔细回忆着自己脑海中那个年轻小伙的形象,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李老革命的目光中充满了怀念和感慨,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时光的流逝和人事的变迁。 孙家义主动握住了李老革命的双手,感叹道:“老首长,战士孙家义来给您报到了”。 李老革命的眼睛一下就模糊了,紧紧地握了握孙家义的手,说道:“我们,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你咋就没个信那?” 孙家义眼睛一热,有些激动地道:“这些年,我天天做梦,在梦里啊,就是找到了咱的部队,我就梦见啊,咱部队把我抛弃了,不要我了。” 孙家仁在旁边擦了擦眼,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行人进了屋,地毯厂的老院子本来就是刚收拾出来,再加上平日里孙家仁没啥事,老两口就在家里收拾院子,县委统战部又从县招待所借来了一批不错的家具家电。 李老革命进了屋,看到房间里的陈设,不由地上前摸了摸,道:“家仁啊,你这小院收拾得不错嘛,你看这桌子,这茶几,这电视,我看都已经是小康水平了嘛”。 罗常委忙上前搭话道:“现在咱群众劳动致富的门路多,可以织地毯、在建筑公司当学徒,也可以进企业工作。孙家仁老前辈是享受补贴的老战士,再加上孙家的两个孩子啊,在咱党的教育下,都成了地毯公司的骨干,月收入不低啊”。 李老革命点了点头,道:“很好啊,很好,家义啊,在这边住得还习惯不?” 孙家义环视了一圈,笑道:“老首长啊,我和我哥都不是很习惯啊。我们还是习惯住在我们的老院子里。只是现在的老院子都已经成了高粱红酒厂的仓库,下一步要拆了建厂房。我给政府提了建议,由我无偿捐赠三十万的美金,重新异地重建高粱红酒厂,把我们的老院子留下来。老首长,不瞒您说,就这个念想了”。 李老革命是风雨半生,又主抓过经济工作,但孙家义所说的三十万美金,还是让他多少有些震惊,又反问道:“三十万美金?” 对,三十万美金。 李老革命笑着看了大家,道:“这个,这个三十万美金,能换成多少钱?” 吴香梅悄声答道:“一百一十万人民币,这是官方的汇率,实际上可能更高一些”。 我看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嘛!家义也少是少小离家、荣归故里,能有这份心思,就说明就算在海岛再长的时间,骨子里还是咱的同志,香梅啊,朝阳,你俩是主要负责同志,要抓住这次机遇啊。 我和吴香梅面面相觑,都没有表态。 李老革命看我俩并未说话,道:“怎么,你们不认同家义的做法”。 吴香梅犹豫了下,看了看旁边的罗常委,又汇报道:“李老啊,这事乡里做不了主,必须县里拿主意”。 恩,这不是县里的负责同志就在这嘛,致清同志啊,你是县委常委,统战部长,你代表县里表个态。 罗致清心里暗道,这事怎么表态?说不行可能得罪了这老领导,钟书记上任第一天,就去看望了李老革命,李老革命自己肯定是吃罪不起,就道:“李老啊,您知道,统战部不负责工业经济和招商,我看这样,等到下午的时候,我回到县里,亲自给邓书记汇报”。 李老挥了挥手,道:“不用了,等会儿牧为过来,我给他说。家义啊,这事是好事,你放心,我来表这个态,这事没问题。” 临近中午,一行人还是去了乡大院食堂,毕竟李老革命家里算不上宽敞,安排两桌人吃饭实在是有些紧凑。就这样一行人又去了乡大院食堂。在大院里大家晒着太阳,等着县委书记邓牧为。 三十万美金,足够让高粱红酒厂建设成现代化的酒厂,现在的高粱红,各方都很看重,地委钟毅书记一直想着促成高粱红与曹河大曲的合作,现在的曹河大曲由于勾兑酒的事,销量一落千丈,正好可以利用现有的厂房来生产高粱红。从地委书记的角度来讲,将高粱红酒与曹河大曲合营可以形成互补,避免了重复建设。但从县委书记的角度来讲,以现在的高粱红规模和实力,同曹河大曲合作,根本没有话语权,虽然曹河酒厂不同往日,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者合作体量和规模相差太大,相当于被对方兼并,就是要合作,现在也不是时候。 大家在院子里又晒了会太阳,芳芳找了一个大洋瓷盘子盛了一些花生瓜子,十二点过又是一辆黑色的轿车驶来。罗致清看了一眼,掩饰不住地兴奋道:“邓书记来了”。 邓牧为前来,除了陪同李老革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三十万美金,如果安平能够拿到这笔无偿的捐赠,对整个高粱红酒厂的发展来讲具有弯道超车的重大意义。 程国涛率先下车为邓牧为打开车门,邓牧为抖了抖风衣,趁着这个间隙,一眼就看清了在场的诸位,笑着主动伸出手上前,握住了孙家义的手道:“欢迎您回家啊”。 罗致清忙介绍道:“这位就是海岛来的老兵,孙家义先生”。 对待孙家义,在称呼上,同志显然是不太合适,先生这个中性的词语无疑是最好的。 与孙家义握了手,又主动与孙家仁握手,笑道:“见过面见过面,老熟人了”。 接着又与李老革命握手,道:“李老啊,今天上午啊省上一个督导组在县里检查,上午失陪了”。 孙老革命道:“哎呀,牧为,我老头子又不是外人,每次来你都陪我,这不陪省上领导,不好吧”。 今天啊孙先生回家,我们作为家里人啊,咱们这边是一家人吃团圆饭,一家人吃饭自然要团团圆圆嘛。省上的领导,由红旗县长他们几个在陪。 说着话,张叔也上前与大家握了手打了招呼。罗致清又介绍了一遍。 邓叔叔拉开了袖口,看了看时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快过了饭点,走,我们边吃边说”。 一行人一边交流一边去了食堂,这次是县委书记和海岛老兵,又加上一个地区前专员,乡里为了慎重,没有在老葛家的羊肉汤馆子里端羊汤,而是把羊肉汤馆子里的大小厨师全部拉到了乡大院食堂现场制作。 除了羊肉汤,就是地道的家乡小炒,芳芳很细心,知道今天的主角年龄都不小,就温了几斤高粱红。邓叔叔主动提了三杯酒,宾主尽欢,氛围热烈,气氛融洽。 李老革命看进行得差不多,就道:“牧为啊,你是地方主官,现在啊有件事需要你拿主意”。 邓牧为给孙家义夹了一块黄河鲤鱼,道:“李老啊,有您老在,哪有我们作指示的道理”。 李老革命道:“是这样啊,家义啊为了回馈家乡,决定提供三十万美国的钱,来建设高粱红酒厂,就是保留酒厂旁边的老房子,我觉得吧,这事是个好事,县里应该支持”。 邓牧为放下了筷子,笑道:“致富不忘桑梓情,乐善好施报乡恩,既然李老都答应了,我们县里坚决贯彻李老革命的指示,庆合啊,你马上通知友福县长,让他做好服务对接工作,一定把咱孙先生对家乡人民的关心和李老革命的指示落实好。” 邓叔叔主动端起了酒杯,起了身笑道:“孙先生,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和八十九万家乡父老,感谢您……” 第168章 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风催人,雨留人,下雪不走糊涂人,天空又飘起了小雪,吃了饭,李老革命道:“还是啊要回县里”。 临行之际,邓叔叔、李老革命与众人握手之别,上车的时候,给我和吴香梅招了招手,我和吴香梅马上走了过去。 邓叔叔道:“本来应该是满江来安排到,但我既然来了,就和你们说一声,董远印同志,就不在安平工作了,县财政局很缺人,董远印同志就到财政局工作。” 吴香梅十分意外,看了我一眼,又道:“邓书记,我们坚决支持县委决定,但是啊,我们的党政班子差了一半,这工作,实在是有些推不动了”。 恩,全县干部现在青黄不接,这样吧,我请满江部长研究一下,率先给安平配两个副职过来。县里呀马上也会从符合身份的工人中组织招干考试,到时候问题也会解决一部分。你们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配合解决好孙先生无偿捐助的问题,积极和友福同志沟通汇报,这事一定要办好。 上车前,邓叔叔还是主动与我俩握了握手,算是鼓励。 一行三辆车驶去,客走主人安,吴香梅看着我道:“咋回事,好不容易提拔一个,咋回去财政局”。 我不知道呀? 我看是你用力过猛了吧。你是不是在邓书记面前把他夸成了一朵花? 我没有啊。梅姐,反过来讲,这董远印如果能去财政局,对咱安平来讲也不是坏事。 这个倒是,吴香梅环顾看了一眼乡大院,道:“这个安平乡,风水是真好啊”。 到了办公室,芳芳又拿了一沓文件,直接抽出来一份,道:“这个您看看,刚收到的”。 恩,放下吧,我空了看。 你别空了看啦,你看这个文件,有问题。 听芳芳说文件有问题,我马上打开了文件,看了看,道:“深入外贸企业调研现状,发展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下一步的打算。这文件很正常嘛,韩羽公司已经被确定为了外贸型企业。没看到什么问题啊,县里转的地区的,地区的转的省里的,按程序请顾志远调研上报就是了”。 你再看看时间。 我马上细看了文件时间,道:这文件确实有问题,省里月初发的文,喊月中报材料,咱们现在才收到文件,我算了算时间,道:“都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 我问了外经委,他们说搞忘了咱们安平还有一家外贸型的企业,让我们抓紧写。 现在外经委没有主任,很多工作都比较滞后,按程序继续上报吧。 下午回了家,晓阳张罗着拜年送礼的事,一套包装精美的瓷器和几样糕点,走了满江部长家就是友福。 我看着晓阳道:“友福都要送,这是不是歪风邪气?” 晓阳道:“别傻了你,这些东西本身不值钱,我们送的也不只是领导,身边的亲戚和朋友不都要送。我可告诉你,这才是社会运行的规则。咱们送礼啊并不是让你得到什么、获得什么,而是沟通感情,拉近距离,只奢求啊你有事的时候,别人别踹你一脚就对了”。 不跑不送,原地不动,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带坏的。 晓阳倒也不生气,道:谁愿意花钱给别人送礼,你在这里还抱怨,我可告诉你,有些人想送礼都送不出去。你就不说现在,古代的那些诗人哪个不比你清高,你听听古人的诗宝剑千金买,平生未许人。怀君万里别,持赠结交亲。还有游人五陵,宝剑值千金。分手脱相赠,平生一片心。 好了好了,送就送吧,只是我觉得这样干,咱是跑官要官。 晓阳扭过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我,道:“想啥呢三傻子,咱爸是县委书记,咱在县里还跑官要官?你是不知道爸就是怕咱俩进步太快了”。说着拍了拍我的头道:“你这读书不多咋就傻了那”。 下着雪,一晚上跑了四五家,晓阳背后喊李叔马叔和张叔已经为半仙了。道:“三仙儿这些东西分量不够,你明天再去弄几箱子高粱酒”。 我伸出手道:领导,你总要把预算先批了吧。 不用,我给春梅说了,你随便去拿,年底我统一找春梅结账。 怎么?信不过我? 哪里话,您这么大个领导,向来清高,视金钱如粪土,我怎么好用粪土污染了您这高尚的手。 我看向晓阳说得一本正经,道:“我是农村出身,还怕粪土不成,你别给我整高尚的了,我想庸俗”。 晓阳道:“地位清高,日月每从肩上过;门庭开豁,江山常在掌中看。领导啊,我不能看着您堕落,加油。” 好吧,一起加油。 加油门啊,三傻子。 到了家,阿姨已经哄睡了岂露,洗漱完毕,也就上了床,晓阳火急火燎地要研究了基本国策,也就安稳地睡下了,在柔和的灯光下,晓阳的面庞显得更加俊俏别致,呼吸声轻轻的如同夜晚的风。她的眉头从未在睡梦中有过皱紧,仿佛所有的事都在进入梦乡的那一刻烟消云散。我静静地看着晓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看不够,实在是看不够。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味,那是晓阳特有的气息,混合着常用的香皂和洗发水的味道,如此熟悉,如此令人安心。我不禁想起那些我们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欢笑也好,泪水也罢,一切感觉不那么真实,又那么真实。 在这个世界里,能有这样的片刻让我静静地欣赏她的美好,对我来说是一种别样的幸福。我想,爱一个人或许就是这样吧,即使是最平凡的瞬间,也能让人感到无比的美好,也许今晚做梦,都能笑醒。 我轻轻地把目光从晓阳身上挪开,生怕打破这份宁静。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空。夜色苍茫,星辰点点,偶尔响起一声鞭炮,打破夜的宁静,我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有晓阳,是真好。 伴随着公鸡啼鸣,天也亮了,瑞雪兆丰年,窗外的景色变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路上的行人不多,积雪已经被碾压成雪水,车开得不快,慢慢悠悠地到了安平。芳芳早已经给煤球炉子通了气,到了办公室,先烤了烤。 老葛进了门,也伸出手开始烤火,煤球炉很小,火苗不大,但却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带来了些许温暖。老葛的手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僵硬,他不时地拿着煤球钳子调整煤球的角度,试图让火势更旺一些。 闲聊了一会,老葛道:“朝阳啊,今年过年老叔给你准备了一只羊,已经杀好了,这个季节就适合吃羊肉。” 叔啊,这太贵重了,我可受不起。 哎,这个是当叔的一片心意,你要是跟我客气就见外了。 那行,正好晓阳新买了一套餐具,质地不错,我明天给你带过来。 老葛并未搭话,只是道:“朝阳啊,你知道,我是安平大集的,上次老卫抓的那个在学校闹事的人啊,就是杀猪的孙彪,咋说也算是我们一个村里的人,他家里人找到了我,你看能不能给活动活动,马上过年了,把人放了”。 我继续烤着火,并未搭话。 老葛又道:“朝阳啊,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他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爹说了,以后绝对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 葛叔啊,这人现在什么情况,我确实不清楚,要不这样,我晚上找下李叔,看看是什么情况。 哎,好好,老葛又低声说道:“朝阳,人只要放回来,他们愿意重谢。杀猪的,不差钱。” 葛叔,你知道,在这些问题上,我从来不产生经济上的往来,帮忙问一问可以,但是具体做什么难啊,你知道,我在家做不了主,媳妇管得严。 哎哎,理解理解。 老葛走了,我还是给李叔打了电话,自是知道没有好的结果,李叔道:“咋,是老葛让问的吧?” 耶,李叔,神机妙算啊。 老葛这家伙真滑头,和我这么熟,还喊你来问,我就知道,整个安平集都是他们家亲戚。你告诉他,我说了,那个什么杀猪的不会受委屈,但人必须按规定扣。现在涉及学校,你邓大爷和红旗县长都做了要求,一律从严从重,这事你喊老葛给家属把话递到就可以了。 好,知道了李叔。 恩,最近啊马上人代会换届,你和晓阳身份特殊,少在外面给我惹事,不该参加的饭局不要参加,听到没。 听到了,不该参加的饭局不参加。对了李叔,我二叔还给我说了一件事,说他在关着的时候,有一个人透露的,有人要找剑锋和文静的麻烦,上次酒驾的事,是有人做的局。 电话沉默了一会,李叔道:“这事啊,这事关键啊,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第169章 小常委会 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让我去一趟办公室,看时间还早就不好溜班,去找了吴香梅汇报。 吴香梅道:“这才几点你就要回去?想媳妇啦。哎,我可听说,咱们安平的李乡长,是膝盖比嘴硬啊”。 啥意思? 吴香梅捂嘴小声道:“听说你连搓衣板都跪得断”。 我看着吴香梅,也小声道:咋,这么机密的事你也知道了。 吴香梅故作震惊地道:“咋,你这真是去找媳妇”。 我羞涩一笑,不是不是,是去趟公安局,这不是抓了学校闹事的卖猪的那个,老葛来说情,说是快过年了,能不能给李县长汇报下,提前放出来。 提前放出来?这可不行,我看这个安平大集上的个别群众都快无法无天了,仗着在自己家门口,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眼里根本没有党委政府,这个人不能放,该关多久就关多久。 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老葛的情面要顾及,我去一趟,也算给他个交代。 吴香梅拿起了桌面上的小镜子,瞪大了眼睛瞅了瞅自己,现在的吴香梅在我面前十分坦然,擦油、梳头、照镜子,都是熟视无睹。 吴香梅放下了镜子,道:“咱这葛大爷,也该照照镜子了”。 我拿起桌面上的小镜子,道:“我拿着咱香梅书记的照妖镜,让咱葛大爷现出原形”。 滚,你的才是照妖镜。好了,去吧,放你的假,给李县长拜年去吧。 田野里白茫茫的一片,雪给麦苗盖上了一床厚厚的棉被,但那些挺拔的麦苗却像是在与严寒抗争,顽强地露出一点点绿色的尖端。这片被雪覆盖的麦田,就像是未来的丰收埋藏着无限的希望。田间小径上的雪蜿蜒向远方,引人遐想。附近的树林披上了洁白的外衣,枝丫间挂着的雪块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偶尔有鸟儿从树梢飞起,惊起一阵阵雪粉飘落。 看着雪景,心里感叹,其实怕媳妇也没什么不好,就比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可以往晓阳身上推,特别是找我借钱的,都以一句媳妇管得严,身上没有钱搪塞了过去,这种搪塞不是欺骗,而是无奈的事实。 到了公安局,办公室里的暖气很足,这就说明这个单位实力不错。 李叔站在办公室的桌子前面,暖气的温暖让十分舒适。虽然外面是冰天雪地,但北方的暖气房内却如同春天般温暖。李叔穿着一件薄毛衣,刚刚好的厚度抵挡住了室内的轻微寒意。 我敲了门,李叔的办公室里正有人汇报工作,简单地结了尾,就让我进去了。汇报工作的人我不认识,是个生面孔。虽然李叔一再强调自己缺人,但事实上公安局的人是全县除了教育系统之外,人数最多的单位之一。 看李叔桌子上有一盒烟,我没有客气,直接拿了发给了李叔一支,男人之间发烟是能拉近距离的。 李叔躺在椅子上,跷起了二郎腿,张口道:“你邓大爷又给你站台去了”? 不是给我,是给我们高粱红酒厂。我还纳闷了,你说这邓叔叔直接给罗常委说一句不就行了,用得到这么大费周折啊。 这事啊,这事你邓大爷考虑周全啊,罗致清是地区统战部办公室主任下来的,现在提倡干部下基层,挂职结束后下一步罗致清说不定要留县里,以后是要长期打交道的。这第二啊,罗致清的老领导,现任地委的统战部部长,民间组织部的消息,是要进行署班子的,下一步啊也是手握实权的人物。这第三啊,咱们的县委班子,关系很微妙啊,你邓大爷抓了教育上的人,满江和县委常委、县总工会主席刁勇在一些工作上有些懈怠,红旗县长啊又不断地制造本土干部和外地干部之间的概念,所以,罗致清和白鸽这两个人,就很关键了,是你邓大爷必须争取的人。 李叔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看似一团和气的县委班子里也不是没有裂痕。这些话,换做邓叔叔和晓阳,是万万不会说的,也只有李叔和张叔,才会跟我细聊这些事情。 李叔道:“这些啊,都是我的观察和猜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现在啊,红旗县长一直想着让郑红旗担任副县长,而你邓大爷,是想着让白鸽担任副县长,你懂不懂里面的道理。 我摇了摇头,道:“不懂”。 现在很微妙啊,除了老马、老杜和老樊之外,再加上我和友福,还差一个副县长,把白鸽和齐江海放在一起,无论怎么选,这红旗同志已经输了啊”。 李叔,他俩谁能当选? 现在红旗县长,带着齐江海到各处调研检查,在给他凑人气那,虽然这人代会就是走个形式,但是谁也不保证出现意外情况,毕竟都是大家一票一票投出来的。从当前的局势看,不好说。但是现在的关键在你二叔。 我笑了笑,道:“李叔啊,这事和我二叔关系大吧”。 李叔敲了敲桌子,道:“重点来了,我听人说,剑锋上次开车撞人,文静和友福照片的事,都是咱们这位齐主任在背后操的刀啊。县里查了很久,最后不了了之啊。因为这事,钟书记下决心就把这公安局长换了。如果你二叔提供的这个情况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关键证据,我看有些事是会真相大白的。” 当时,友福和文静照片的事,县里想着低调处理,但背后的人却将照片寄到了工业园区,最后是省上出了鉴定,才让这事尘埃落定。 我看着李叔,问道:“这事怕是不好查吧”。 好查,拘留所看守所都有底子,同一时间谁和你二叔关在了一起,一查就知道了,只要你二叔还认得那个人是谁,就好办。 我有些担心地道:“李叔,这样干,你是把齐江海彻底得罪了,他的背后,可是齐专员。” 李叔笑了笑道:“齐江海的问题已经不是腐败的问题了,这是犯罪,这样的人不把他拉下马抓起来,我这个公安局局长和前面那个,又有什么区别。咱不能只捏软柿子当孬种,再说了,我这个年龄还怕啥”。 叔,说句不该说的,入山不怕伤人虎,只怕人情两面刀。胜男还在临平给学武书记当秘书,下一步不还得进步, 朝阳,你小子怎么前怕狼后怕虎,要是叔顾忌这个考虑那个,还当什么公安局长,我可告诉你,这是原则问题。我告诉你,在和人交往的时候,不要让老实和善良成为你的底牌。一言不实,百事皆虚,齐江海不抓,我对不起这身警服。好了,这事先说到这里。还有一件事,你那个同学,什么建国,你了不了解。 了解啊,为人比较老实,待人也比较真诚,做事也比较细致。 恩,这次我听说他放弃了参加教师考试,选择了当经警? 是,放弃了。建国家里情况特殊,因为教师的事,村里人都看不起他,穿上了警服,让他在村里抬起了头,孩子也不受欺负了。 恩,是这样,我和你邓大爷商量了,直接派人过去到高粱红酒厂啊容易打草惊蛇,我考虑可以让刘建国以你同学的名义,以帮助解决工作到酒厂去,具体的任务,到时候有人和他对接。现在县里正在筹备招干考试,县公安局也有一些名额,你同学之前教过书,程序上应该问题不大,你喊他好生准备,到时候参加考试,如果考过了,就可以当正式的公安。这样很多工作,才好交办。 对于一个普通的农家孩子来讲,能够成为经警已经是扬眉吐气,如果成为正式的公安,算的是光宗耀祖。 我笑着问道:“李叔,这个复习的方向是个啥啊”。 这个不知道,估计不难,也算是半政策性的考试,我了解吧,只要是初中毕业,好好复习,没啥问题。 作为县公安局的局长,李叔是个大忙人,其间不时有人敲门汇报工作,李叔看了看表,道:“我还有事,就不留你吃饭了。你记住谈话内容敏感,要有保密意识”。 中午的时间没啥事,心里想着回家,正好晓阳也要回家。到了家,不早不晚,晓阳就趁着中午的时间来家喂奶。 到了家里,看我回来,阿姨和晓阳都有些意外。平日里中午我并不在家里吃午饭,都是在安平。中午的饭没有算我要回来,做得很是简单,叔叔和阿姨要去省城走亲戚,邓叔叔平常过年并不去,但这次还有工作。就是到省城的铁路工程局汇报工作。铁路虽然是从县城过,但是在地区只设置三个客运站,如果争取来了铁路线,没有车站,那对经济的辐射带动作用就不那么明显。这次去省城,只能待两天,邓叔叔是为了公事,何阿姨自然是为了私事,过年的时候没时间,何阿姨就是到自己的娘家提前走亲戚,当然,二嫂家肯定也是要去的。 晓阳一边抱着岂露喂着奶,一边又吃着饭。我的母亲最近忙活过年的事,多是阿姨在照看岂露,这注意事项说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我和晓阳带不好孩子。 邓牧为和县委几位领导就在县委食堂吃饭,吃饭的时候,难免要聊些工作,慢慢时间长了,基本就形成了惯例,慢慢地,县委大院里的干部,都称这饭桌上的交流为小常委会,。这种交流方式,有时候会比正式会议更加高效,也更容易达成共识。因为在这种轻松的环境中,大家的思维会更加活跃,交流也会更加深入,很多事情也就在饭桌上也就定了。 白鸽道:“邓书记、郑县长,我到县教育局去了一趟,与干部职工交流了一下,也组织部分二级班子和中层副职以上的干部开了座谈会,整体来讲,大家思想上是稳定的,对下学期的教学工作,教育局按照惯例也进行了安排,没出什么乱子”。 邓书记听完白鸽的汇报后,微微点了点头,显然他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扶了扶眼镜,开始发话:“很好,白鸽同志,看来教育局的工作还是有条不紊的。喊大家啊安心过年,不要有思想包袱,组织啊是相信大家的”。说着又看向了施伟强,道:“伟强啊,你那比进度怎么样,朱家春突破没有啊”。 纪委书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其他几位常委,其他几位常委也同时看向了施伟强。施伟强清了清嗓子,道:“有些进展,邓书记、郑县长,吃了饭我做一个正式汇报……” 第170章 这事已经结案处理 因为要去省城找铁路工程局的领导沟通车站的事情,吃了午饭,没有休息,县委书记邓牧为和县长郑红旗就在小会客室听取纪委书记施伟强的汇报,之所以选在小会客室,是因为小会客室里的几张宽敞的沙发,坐起来非常的舒适,相比于办公室,氛围也要轻松一些。 县委书记邓牧为和县长郑红旗并列中间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小的陶瓷烟灰缸,清洗得干干净净。郑红旗主动掏出了烟,一人发了一支,邓牧为接过烟,微微点头向郑红旗表示感谢。施伟强起了身,用打火机给邓牧为点燃了香烟,郑红旗从兜里掏出了煤油打火机,也点燃了。郑红旗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此时,房间里的气氛变得稍微有些凝重,似乎在这一吸一呼之间,蕴含着三人之间未言明的默契。 施伟强从随手的包里掏出了一个皮制的笔记本,道:“两位领导,经过县监察局的审理,朱家春同志承认了在教师招考过程中,为了照顾同事、朋友和亲戚的孩子,采取顶岗的方式,替补了六名教师,这个数量与我们核查的数量是一致的。朱家春说整个事件的过程,全部是自己和人事科的科长两个人在操办,不涉及其他人。操办这六个人,也没有收取费用,与我们与六名定岗者的调查是一致的。” 郑红旗眉头紧锁,作为外来干部,郑红旗深知朱家春是很有资历的本地干部,在县里特别是教育系统人脉极广,邓牧为也是本土干部,这是本土干部的内斗,原本以为邓牧为会严惩六名替考的教师,这样邓牧为就会得罪一群人,没想到邓牧为搞的那个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最后这个教育局的白勇生也是个年轻的老滑头,找了几个县一中的倔强的老头老太太来监考,让几个顶岗的家人浑身的力气都找不到撒到谁的身上,邓牧为还落了一个宅心仁厚的好名声。 郑红旗道:“教育局档案局失火的事怎么落实的啊”。 施伟强道:“公安介入调查了,没有证据表明是人为的纵火”。 郑红旗又道:“朱家春个人是什么态度”。 朱家春矢口否认档案室失火的事与教师招考存在联系。 郑红旗眉头紧锁,不相信这个结果,就道:“伟强啊,教师招考涉及,涉及到多个部门,教育局一家这个事能干成?” 郑红旗的本意,是说涉及到教育、人事劳动和组织部,但是考虑到这样说指向性太强,打击面太广,就进行了委婉地表达。 事实上,朱家春确实是不值得同情的,但人一旦失势,落井下石的往往不是外人。 施伟强道:“红旗县长啊,我们纪检和监察调查问话,是要讲证据的,目前来看,还没有涉及其他部门的线索。” 郑红旗听了之后,脸有不悦,心里暗道,看来施伟强是不想把事情扩大,不想得罪人啊。 邓牧为听了施伟强的报告,就道:伟强同志啊,这件事情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纪委和监察局的同志啊功不可没,刚刚红旗同志的意见很好,这件事情不应该只是教育上的问题,我看啊你们纪委牵头,组织各相关部门,严肃认真地开展一次自查,对几个重要的环节和关键的岗位,你们要组织人去谈话。另外啊,也可以看出,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一些同志的党性意识和纪律意识淡化严重,已经影响了咱们的事业,败坏了党和政府的形象,监督要加强啊。我这次去调研,有四五个乡镇,纪委书记的配备还没有到位,我看这样,纪委与组织部联合摸个底,先把有空缺的乡镇纪委书记派过去补充了,这个事啊要抓紧研究。至于朱家春的案子,你是什么意见? 施伟强看了一眼笔记本,道:“根据相关程序,我们建议作结案处理,至于朱家春同志个人的处理意见,考虑到他在任期间在教育工作上所做的贡献,县里又较好地处理顶岗的事,没有造成实时性的影响,我们建议免去党政职务,让朱家春提前退休”。 郑红旗听了,不由得插话道:“施书记,你这个处理结果不妥吧。什么叫没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六名教师被顶岗,这还不叫实质性的影响?这样处理,可能不能服众吧”。 施伟强有些尴尬地道:“红旗县长,您给一个明确意见,我们执行就是”。 我看这个人要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施伟强又看向了邓牧为,邓牧为长吁一口气,道:红旗同志的意见十分中肯,就按照红旗同志的意见办,必须严肃党风党纪,让相关同志汲取教训,引以为戒。 说完了之后,郑红旗才感到后悔,心里暗道,妈的,什么叫按照我的意见办,这不是搞下来,你俩都成了大好人。邓牧为啊,你不按常理出牌,刚刚你还长篇大论,怎么说到处理人的时候,就按我的意见办。郑红旗心里默念道忍一句,息一怒,饶一着,退一步!自己咋就忘了呢。 三人结束了谈话,施伟强就去找王满江,王满江还是笑呵呵的,起了身,就坐在了桌子前面的长条凳上,笑道:“施书记啊,最近辛苦,来抽支烟”。 施伟强接过了烟,王满江主动点了火,俩人就聊起天来。 施伟强道:“满江同志啊,整个县委班子里啊,您看您,整天笑呵呵的,到处发帽子,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啊。不像我们纪委,干的是摘帽子的活。” 哎,伟强书记啊,这话你说反了啊,真正发帽子的是你们纪委,我们只有发的权力,你们不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们不收帽子,不就是发帽子吗。是你们给了干部第二次政治生命。 施伟强道:“哎,满江同志啊,咱老哥俩就别相互恭维了,是这样,刚刚啊牧为书记做了指示,请我们纪委和组织部摸个底,尽快啊将县里各乡镇的纪委书记配备到位”。 王满江道:“这事啊,这事可能需要通盘考虑,干部的成长需要规律,牧为书记啊是清楚的,咱们的干部现在断代了,想提拔都找不到人”。 施伟强一听,这不是明显的推诿吗,很显然,王满江在这个事情上不愿意支持,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施伟强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们纪检和监察的干部这几年进步很大啊,就比如这朱家春的案子,才几天时间,就结案了,满江同志,您说是不是同志们的业务水平的体现?” 结案了,这么快就结案了?王满江掩饰不住内心的疑惑。 对,结案了,两位领导都已经同意了。下一步就是走程序了。 没有人找自己,也没有人找劳动人事局的魏胜贵,王满江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本还担心这件事会一步一步地查下去,最后会查到组织部的身上,如今结了案,看来这个朱家春是顶住了压力,至于这个朱家春怎么处理,王满江心里暗道,这样的腐败分子,最好枪毙。 事实上,对于朱家春的事,从办案人员的角度来讲,是可以继续调查的,毕竟白勇生主动提供了一些线索,包括经济上的,特别是那天晚上的神秘电话,白勇生陈述,朱家春和人对了暗号,就是那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个通风报信的一定是一个领导。但蒋宇鹰和施伟强两人一商量,什么他妈暗号,不就是几个酸文人附庸风雅,不能因为一句诗就调动力量搞排查吧,也就不了了之。 王满江抚了抚眼镜,就笑道,哎呀,伟强书记啊,您看您不提醒,我的思路就僵化了,我的脑子里就把咱纪检干部忘了,事实胜于雄辩啊,既然大家在实践中得到了历练,干出了成绩,又是基层的纪委书记,我看啊,就从纪检和监察内部产生。 俩人拿起了本子,就开始研究名单。 施伟强道:“这个监察局的三科科长周卫华,表现不错……” 阿姨和邓叔叔去了省城,下午没事,晓阳也请了假,就打算一起回趟老家,晓阳心里道:“既然你的同学刘建国拿了藕给你,咱们礼尚往来,你也送他一套瓷器,顺便把李叔让他复习的事,好好给他说下。我听说,这次芳芳也要考试。” 芳芳也是高中毕业,说不定能考上。 晓阳道:“芳芳毕竟是好多年没摸书本了, 我可听说二哥每天没日没夜地在辅导芳芳。” 没日没夜,晓阳,这个词不妥吧。 不妥,那是用夜以继日还是用不分昼夜?晓阳思考了一下,一脚踢了过来,骂道:“龌龊,流氓”。 抱着岂露,先去了派出所,老卫给建国放了假,过了年再通知建国继续上班,马上过年,让建国好生过年去了。 到了刘家店,问了路,几个小孩看是汽车找刘建国,就在前面小跑带路,到了地方,晓阳从手包里掏出了一大把的糖也就分了。 按了车喇叭,不多会,建国就带着一个蓝色的粗布围裙出了门,说是门,也不过是几块木板胡乱地钉在了一起,勉强叫作门。 哎,朝阳,你咋来了? 这不是过年了,来给你送点东西。哦,这个是我媳妇,邓晓阳。 晓阳笑了笑,道:“您看我们也没提前说,就上了门。过年了,我们给孩子买了几身新衣服。” 建国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慌忙道:“屋里坐屋里坐”。 胡同里出来了不少围观的人。晓阳抱着岂露,笑了笑,就跟着进了屋。 建国家的房子是土坯老房,三间堂屋,一间厨房,厨房的木栅栏窗户没有玻璃,早已被油烟熏成了油光黑亮的颜色,包了一层厚厚的浆。这房子虽然旧,但收拾得非常干净,进了堂屋,一张八仙方桌上面堆满了蒸的馒头包子。 晓阳道:“建国是吧,你的手真巧,还会蒸这些”。 建国拿了两个粗瓷大碗,倒了两碗水,羞涩地道:“我哪里会蒸这些,都是邻居们给的”。 我说道:“哎,人缘不错嘛,你看这些,咋吃得完”。 建国搬了几个马扎,道:“朝阳啊,还不是那身警服,没有那身衣裳,谁搭理我们爷三个。” 哎,你的警服那? 警服,哦,我爹穿走了,为了盖房,老人家几年没买新衣裳了,这不是有了新衣裳,我不舍得穿。建国又怯生生地道:“朝阳,这不违法吧”。 晓阳抢答道:“不违法不违法”。 你家闺女,长得真好看,说着又看了看晓阳,道,随你媳妇。 你儿子呢。试一试衣服合不合适?晓阳问道。 哦,跟着他妈赶集去了? 他妈?建国,你不是? 哦,对,离婚了,这不快过年了,也把孩子接走了。现在啊,他妈又说想跟我复婚。 晓阳瞪大了眼,看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那眼神我懂了,难道也是因为那身警服? 建国看我俩有些吃惊,就道:“我拒绝了,不想复婚了。” 晓阳道:复婚也挺好的吧,对孩子好。 建国脸红红的,心有不甘地道:“她,她已经改嫁了”。 晓阳十分诧异地道:“咋,改嫁了还想复婚?” 建国叹了口气,道:“其实啊,这半年多,我是把人啊都看透了,就比如这招考教师的事,按说我的成绩不应该,但是这事出了,我身边的所有人,没有人为我说一句话,大家都笑话我。包括以前的同事,也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朝阳,你给我找了身警服回来,我们学校的老师,都给我送了十多斤猪肉,校长还出面,喊我吃了顿饭。人啊,咋就这么现实啊。” 聊了一个多小时,说了复习的事,岂露哭了,就告辞回家,临上车,建国把我拉到一边,硬要塞钱给我,一边塞一边说,这是给孩子的压岁钱。 我本打算不要,晓阳道:“建国的一片好心,你就代孩子谢谢建国叔叔吧”。 看我拿了钱,建国笑道:“哎,都说你听媳妇的,看来是真的”。 建国,你这,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晓阳道:“礼尚往来,他给多少都没关系,他也有孩子。你不收,人家心里可能还不舒坦”。 这不是邓叔叔开会说了,不让收钱。 晓阳瞥了我一眼,道:“三傻子啊,你真是傻的冒烟”。 晓阳生了孩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李举人庄,母亲看到我们回来,忙高兴地接过岂露。晓阳道:“妈,你咋这么高兴”。 母亲道:“这不是,上午刚刚去了芳芳家里,把你二哥的事说定了”。 第171章 二胜结婚了 二哥和芳芳把事定了?什么时候结婚那? 说的是明年五一,明年五一,差不多也能把房子盖起来。只是啊芳芳说的不要在农村建房,说是县里什么局在修房子,好像可以交钱买到县城。 晓阳道:“妈,看把你高兴的,赶明让芳芳给你生个孙子”。 母亲抱着岂露,道:“都好,都好,生啥都好。” 村里响起了铁炮的声音,这是村里红白喜事才有的专属的声音。不多会又听到了唢呐声,很是喜庆。 晓阳问道:“这是谁家结婚吗?” 对,有纲家的老二结婚,娶的媳妇好啊,是供电所二当家的闺女。晓阳挠了挠头,俏皮地问我道:“什么供电所还有二当家?” 啊,有吧,副所长老万,应该是他家闺女。 妈,你这说的二当家,一下还把我整不会了,不就是老万的闺女吗?他闺女干啥的? 母亲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反正干啥也没俺家的媳妇好”。 晓阳笑道:“妈,你说的这一点我很认同。” 妈笑道:“你爸啊跟着去招呼去了,明天迎亲,今天晚上啊是本村的爷们都去喝喜酒。有纲说了几次,说是让朝阳能不能回来参加一下,我们啊怕给你们添麻烦,就没给你们说”。 婚丧嫁娶是人生大事,红事不请不到白事不请自来,晓阳道:“妈,既然人家来说了,我看朝阳明天中午赶回来送个人情吃顿饭嘛,要不然村里人还觉得我和朝阳端架子,以后谁家没个事啊。正好,我这两天没啥事,也跟着去看看”, 我悄声问道,你不是对咱这农村政治家颇有微词吗? 晓阳道:“错了,一码归一码,既然事实上已经是这样了,咱们就尊重事实呗。” 二胜以前还在追求芳芳,现在就结了婚,又是供电所副所长老万的闺女。我诧异地问道:“这二胜如今连个砖厂的工人都不是了,咋就娶上了供电所老万的闺女”。 母亲不急不躁,说道,大胜不是村里的电工嘛,自然和供电所的人认识,这二胜啊是不在乡里的砖厂了,可是这村里的砖厂是归人家管啊。以后砖厂修起来,人家就是厂长,你说什么站长的闺女,跟了二胜,也不吃亏。 不对吧,李举人庄砖窑厂的负责人,不是已经换人了,下一步修砖窑厂,难道还是二胜负责? 晓阳从厨房拿了一个新蒸出来的包子,自顾自地坐在马扎上吃了起来,家里的土狗摇着尾巴走到跟前,晓阳掰下一块丢在地上,一人一狗吃得都不亦乐乎。 母亲也搬了马扎,坐在了旁边,道:“咱村里修砖窑厂,有纲家里人不当厂长,他就修不起来。” 晓阳道:“妈,这砖窑厂是集体的砖窑厂,修起来也应该集体管理,要是这个李二胜管不好,这对村里对集体可不是什么好事”。 晓阳拿着包子,在岂露的嘴角边让岂露闻了闻,母亲逗了逗岂露,道:“福祸无门,都是自寻。咱在村里啊,就是普普通通的,我还叮嘱你爹,少去操心村里的事。现在你们出息了,看谁都是笑脸相迎,嫌贫爱富是人的本性,别看笑脸说好话,留心背后使暗弓,咱们以后都要多行善事。至于那砖窑厂,咱也不去操心,也不跟着掺和,我都跟你二哥说,别去入什么股,踏踏实实的上班多好。” 晓阳道:“妈,二哥入股是符合政策的,砖厂的生意好,是稳赚不赔的”。 母亲则道:老话说,福不可享尽,利不可占尽,功不可贪尽,给你们说个事,你俩心里有数就行,你们大哥走了,你爹找了风水先生,这先生看出来,你爷爷的祖坟被人动了手脚,我和你爹起初都不信,结果没人的时候,我们在你们爷爷的坟前,挖出了一把剪刀。 晓阳和我听了,顿时目瞪口呆,我则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 晓阳道:“妈,你说的我都膈应了,这事是巧合,我和朝阳都是干部,信奉的都是唯物主义,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不要想了”。 母亲的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的落寞和悲。 第二天我还是去上了班,晓阳则在李举人庄和大嫂一起准备了过年的东西,村支书家的婚丧嫁娶,一般都会通知党政办和分管的副乡长,乡里有惯例,从日常活动经费里会有一笔支出,送上一个搪瓷盆,一幅带了钟表的中堂挂画、一个暖壶和一个石英表,乡镇的领导班子,一般也就不再单独给钱。 一般情况下,分管党政办的副乡长会在乡大院里临时抓几个人跟着去吃席,蒋笑笑不喜这种氛围,喜事还好,特别是白事,又磕头又上香的搞不明白。以前老王在安平当副书记的时候,一般是老王去,老王到了化肥厂之后,老葛就是参加各种婚丧嫁娶的常客。 临近中午,老葛又开始张罗人,我想着既然自己去,就问了问吴香梅要不要去。 吴香梅喊道:“芳芳,今天中午食堂吃什么?” 芳芳就在隔壁办公室,手里拿着书,小跑了过来道:“今天,今天又没有招待,白菜豆腐”。 吴香梅道:“不吃了,咱们今天都去李举人庄吃席”。 芳芳道,那现在就出发? 吴香梅看了看表,道:“这会正娶媳妇那?你们先去,我和朝阳晚回去”。 芳芳有些羞涩地道:“你们去你们去,我今天中午有事就不去了”。 吴香梅道:喊你改善伙食你都不去。忽然脑子想到了什么,笑道:“对,李举人庄,你是不好意思去,这样你和老葛说,他们呢先去,我们稍后到”。芳芳道:“这回去差不多吧”。 我心里知道,芳芳确实不好意思去,除了因为她也是李举人庄的未来儿媳妇之外,更有一个原因吴香梅不知道,就是今天的新郎官,二胜曾经追求过芳芳。 吴香梅道:“去早了不好,人家这么忙,是招待我们还是不招待我们,咱们去呀就是吃饭,吃了饭就抓紧回来”。又看向我道:“朝阳啊,你准备给多少钱”。 呀,这个我不知道,晓阳在家,这些事都是晓阳在管。 吴香梅一脸不可置信地道:“不是吧,这事你都不当家?” 啊,我们家我只管大事,不管小事。 吴香梅道:“呦,咱李乡长是头上戴朵月季花,别人不夸自己夸。还只管大事,你说说你们家都有什么大事?招商引资、改革开放还是计划生育啊”。 啊,这些啊,这些我都不管,我主管精神文明建设。 吴香梅道,那你可是有点虚啊。 算着时间,我和吴香梅就一起过去,有纲家住在大街中间,进了村就听到了唢呐声和鞭炮声。 有纲叔看见我和吴香梅过来,会计有银叔、委员有名叔,民兵连长兼治保主任爱金叔,妇女主任秋荷嫂子一起迎了过来,只是村长有材跟在几人后面若即若离,村里人都看向了我们,不时有熟悉的乡亲来招呼。老葛和老卫已经坐好了等着我们,晓阳俏皮地笑着看着我和大家说话。等落了座,桌子上已经上了几盘凉菜。晓阳和吴香梅两人又如同好久不见的亲姐妹,说起话来是无比的亲热。 今天阳光甚好,院里比房间里暖和,本来安排在了屋里,但大家一商量,干脆把桌子搬到了院里。 有纲叔家的院子很大,院里都坐了四五桌,角落里就支起了三口大铁锅,掌勺的师傅加上打杂的帮厨七八个人现场知足大席。 大街上和其他邻居的院里也有桌,算下来有三十多席,席叔越多,就越说明有纲家亲戚朋友多、人脉广,我是本村的不必说,乡书记、乡人大主席、再加上七站八所的负责人,仅仅乡大院里,就来了三桌。 有纲叔就陪着我们这一桌,不时地发烟添茶。不时有人看向我们,眼神之中有着些许的诧异,按照习俗,男女不同席,而我们这桌,吴香梅、晓阳加上蒋笑笑,混来了三个女的,自然是惹人注目。 不多会,村里管事的族中长辈拍了拍有纲,后面跟着几个吹唢呐的。 有纲忙起了身,赔笑道,大家先吃着,我去谢厨。 晓阳凑过来悄声问道,什么是谢厨? 我给了晓阳一个眼神,晓阳就看到了有纲和族长一起,带着唢呐吹吹打打来到了掌勺的大师傅跟前。一个年轻的后生双手托着托盘,托盘上放着毛巾、几杯白酒和几盒香烟。 有纲与掌勺的师傅作揖行礼,掌勺的师傅也是我们村的,住得离我家不远。与县城操办婚丧嫁娶不同,都是在饭店里,在农村都是各村自学成才的能人帮厨,张罗着做大席,倒也不收费。只是主家会以谢厨的名义送些烟和毛巾。 晓阳参加的各种婚宴不少,但还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谢厨,所以饶有兴致地看着。 有纲叔施礼作揖,掌勺的大师傅还了礼,有纲叔就从托盘上取了一条红色的毛巾,挂在了大师傅的脖子上。 接着又是施礼作揖,取了托盘上的白酒一杯,双手奉与大师傅。大师傅还了礼,接过酒杯也就喝了。接着有纲又是施礼作揖,双手拿了托盘上的香烟,大师傅还礼,稍微推脱了一下还是接下了。大师傅接了烟,装在了兜里。有纲叔又是施礼作揖,拿了托盘上的最后一样东西,钱。离得远,看不清金额。 大师傅还了礼,唢呐声很大,双方都很客气,但是看得清楚,这礼金,大师傅是没有收的。 晓阳一边看一边点头,悄声在我耳边说道,没想到,这做个饭还有这么多的规矩。 老葛道:“这谢了厨,马上就要走热菜了”。 有纲叔笑着招呼了其他几桌,就走了过来,招呼了几句,就开始到处张罗去了。作为喜公公,这天的酒席就是再好,喜公公也是吃不好的,来了这么多人,毕竟是要招呼。 不多会就有村里的小伙子开始端着托盘上菜,不得不说有纲叔这酒席办得扎实。四个凉菜、凉拌藕片、银耳猪肝、凉拌牛肉还有一个猪头肉。热菜则是四喜丸子、红烧肘子、烧鸡、黄河鲤鱼、烧羊肉、炖鸡块……,热的凉的加起来,有二十四个,三八席已经算是乡村大席的顶配,桌子都已经放不下。 老葛感叹,前些年做席,都是什么豆芽、白菜、豆腐。看如今啊,才是吃席嘛。 在今天这个场合,我的身份倒是特殊了些,既是乡大院的客人,又是李举人庄的主人,自然劝着大家喝酒。临近过年这些天,高粱红就已经成了紧俏货,不是一般的关系,根本找不到酒,但酒桌上是一水的瓶装高粱红。除了酒,桌子上还有专门准备的饮料。吴香梅选择喝了酒,晓阳选择喝了茶,蒋笑笑则喝了饮料。 新人敬了酒,大家也酒足饭饱,这种场合喝酒怡情,大家都把握得很好,吃得差不多,也就散了。下午的时候没啥事,也就请了假,和有纲一起送了乡大院的干部,就准备回家。 二胜成婚,单独盖了新房,新房的院子和有纲叔家中间隔了两户人家,新娘娘家的人还没走,晓阳给了我一个眼色,看了看墙上的喜单。悄声道,你这家伙大逆不道,你的名字写在了爹的上面。 我喝了酒,走近看了看,大红纸上用毛笔写着人的名字和送礼的金额,第一个是吴香梅,第二个就是我,第三个不是老葛,而是我爹。 我摸了摸头,十分诧异地问道晓阳,咋,咋现在这个礼单都按级别来排了吗?乡大院这么多人,咋把我爹写在我下面。 晓阳嘲笑道:“爹,爹现在还在主桌陪娘家人干酒那,你看,你出席了,爹就出息了,这叫啥,这叫父凭子贵是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子不子贵不知道,反正是儿媳妇挺贵的”。 晓阳猛地扭头看向了我,道:“去你的吧三傻子,我可打听了,有纲娶的这个儿媳妇,是在秀水的粮站当工人的,有纲可是出了快两千块钱的彩礼,咱俩结婚,你是一分钱没给我,这笔账,晚上回家我慢慢给你算”。 第172章 骂人不对知道吗? 县委书记邓牧为、县委办主任张庆合、何阿姨一起去了铁路工程局,回来的路上几人面色都很沉重。 之所以喊上阿姨去,是因为铁路工程局的一位副局长是阿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发小,有了这层关系,在铁路客运站的设置上,在与杨院长的沟通上又顺畅了不少。杨院长表示,地方局设计勘察的线路只是建议方案,这个整体方案还是要拿到部局去研究讨论,但一般情况下部局会采纳地方局的意见,除非是县里有人去部局活动沟通。说这句话的时候,杨通至是敲着桌子说的,算是划了重点。 计划赶不上变化,看来落到纸上的东西,只要领导出面,还是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 邓牧为张庆合之所以要去省局拜会杨院子,就是上次李老革命来无意间说出的消息,钟毅本已经动了撤换罗正财的心思,让罗正财来平安县担任人大主任,但临平的班子主动到地区来找组织部,说是刚换了县委书记,不宜再换县长,罗正财也认识到了自己思想上的局限性,主动找地委检讨,又在县委民主生活会上做了自我批评。思想上通了,行动也就快了,临平县委县政府不仅找省上做了沟通,罗正财还找到了一位临平籍在京的在职领导给部局和地方局都在打招呼。这让省局十分为难。 几人除了拜会铁路方面的领导,又去探望了地区老书记,现任副省长周鸿基,常务副省长俞泰民去了地市考察,没在省城,就去了家里探望了亲家母。与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两家人简单吃了晚饭,从省城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六点,傍晚,晚霞映红了天际,像是大自然用最柔软的画笔轻轻涂抹出一片片橙红、粉紫与金黄。天空中的云彩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层次分明地燃烧着,将整个西边的天空装点得如诗如画。 阿姨感叹道,省城这两年才有了城的样子,以前啊和县城真是差不多。 驾驶员李兵,本就是汽车团的,驾驶技术非常娴熟,不知不觉,几人就在车上睡了起来。走了两个小时,进入了平安地界,上了两高路,路就好走了不少,走了十多分钟,就进入了秀水乡,车也就走不动了。 李兵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车一停,几人也就醒了,张庆合十分诧异地道:耶,咋回事,这个时候咋都不走了。 李兵道:“已经停了五分钟了,我去看一下”。 邓牧为道:“正好坐久了,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阿姨蜷缩了下身子,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这两天太困了”。 下了车,李兵的警惕性很高,打开了后备箱,取了一个长扳手。 张庆合看了一眼,装作没看到,几人走到一辆大车侧面,邓牧为看四下无人,就开始小解,张庆合见状,也解开了腰带。李兵自顾自地先到前面打探情况。 待两人方便完,李兵已经返回,道:“领导,前面有情况,好像是打劫拦路要过路费的”。 邓牧为道:“怎么,怎么,这不是已经到了平安县,在咱们地界上还有这种情况?看清楚没有?” 看清楚了,有七八个人,用了一根大木头,把路拦了,前面是辆客车,这些拦路的正一个一个要钱哪?我大概听了几句,每人十元,多了不要。 邓牧为道:“无法无天,走,过去看看”。 李兵道:“邓书记,他们人多势众,咱们还是绕路吧,我知道旁边可以走小路”。 邓牧为道:“笑话,庆合,马上给尚武打电话,喊他给我马上带人过来,让他好好看看,这就是他管的治安环境”。 张庆合不敢怠慢,电话直接打给了李尚武,李尚武本已经睡了,迷迷糊糊听到这样说,吓得一激灵,随便穿了两件衣服就往楼下跑,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招呼人。 邓牧为张庆合和李兵远远地看着,客车上的人都蹲在了汽车两边,离得远看得不真切。 张庆合道:“看来是客车上有人不愿意交钱,被赶下来了搜身来了。牧为,实在不行,咱们就调头吧。” 不多会,就有两人拿着铁棍子,除了两辆客车,后面是七八辆的货车,再后就是县委的这辆小车。 拿铁棍子的人一边走一边吆喝道:“过年了,给大家借两个钱花花,每人十块钱,都提前准备好,按人头算啊。”这铁棍与马路摩擦,发出了金属的碰撞声十分刺耳。 张庆合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李兵,先把钱准备好。 李兵摸了摸兜,道:这次出门程秘书给了一千块钱全部在车上拿,这群家伙不得搜车吧。 张庆合摘下了眼镜,一边用手搓一边道:“为什么不让他们发现那?你就让他们拿不就完了”。 李兵一直在开车,脑子想得相对简单一些,就道:“这,这,这不好吧”。 邓牧为看了看天空,繁星点点,没有说话。 李兵看邓牧为没有说话,马上反应了过来,小跑几步就去车上拿了钱,装在了自己兜里。 不多会就小跑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兜。 晚上寒风阵阵,麦田里还有没有融化的小雪,田野间的空气带着冬天特有的清新和干燥,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鼻息间的凉意。天空中的星星开始闪烁,月亮也已悄然升起,洒下一片柔和的光辉。邓牧为环顾一周,月光之下可以看到,这个地方连接着两条小路,又离曹河不是太远,周边看不到灯光,应该离周边的村庄也有些距离。看来,这伙人是动了脑子的。 不多会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就来收钱来了,倒也大胆,既不蒙面,也没有口罩。 李兵道:“大哥,我们是后面小车,四个人”。 哎,你们倒是老实,又看了几人一眼,道:“开小车的,做生意的吧,我们这也是做生意,大晚上的不耽误大家时间,八十。” 说着一个人准备收钱,一个人则趴在车窗上往里看,看到阿姨在里面睡觉,就骂道,操,这娘们还挺能睡。 张叔向前走了两步,被邓牧为拉住了。 李兵道:“不是都是十块吗?” 哎,别讨价还价啊,你们坐小车的个个都肥得流油。 李兵掏出了钱,一大把,就开始数。 旁边一人看李兵一把掏出了一大把钱。呵呵呵呵地笑了几声道:“哎,我说,你他妈真是有钱,还数个屁的数。” 又骂道:他妈的,这个智商,咋能开上小汽车的。 旁边的人笑道,人家这是敞亮人,破财免灾破财免灾啊。几位老板等一下,等我们把客车扫了,就让你们先走。 对对对,你们先走,先走,现在就把车开到前面去。 几人上了车,就开到了,客车旁边,就看着有八九个人,都拿着钢管,下面站着一排人,都解开了皮带,地上丢的满是行李,翻得乱七八糟。 阿姨道:“这把人皮带解开是啥意思?” 李兵道:“何阿姨,打工的人回来,挣了钱不敢放在包里,都是内裤前面带个兜,把钱放在内裤里。” 阿姨叹了口气,道:无法无天,这两高路成了劫匪的致富路了,怎么得了。 邓牧为道:“这个客车很熟悉嘛,你们看像不像城关镇的车”。 城关镇和工业园区联合成立了汽车联营公司,为了拿到线路的批文,晓阳给二嫂打了电话,二嫂直接联系了省交通厅的领导,才拿到了县城到省城的线路批文。 向凤是汽车联营公司跑省城的专线车的售票员,临近过年,从外地务工的人开始返乡,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客车的生意非常火爆。 张叔戴上了眼镜,仔细看了下,道:“就是城关镇与工业园区联营公司的车。” 阿姨一时来了兴趣,道:“朝阳的妹妹在车上坐售票员,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车”。 李兵道:“何阿姨,你看前面,蹲着两个,有个女的,看起来像售票员”。 阿姨眯起了眼睛,打量了一下,道:“她低着头,我看不清楚”。 张叔看了看时间,道:“都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学武怎么还不来,如果被他们跑了,可就麻烦了”。 李兵道,俩面包,没有车牌,驾驶员都在车上,没有熄火,这伙人聪明啊,把木头放在这里,警车过不来,有个风吹草动,一脚油门就溜了。 邓牧为道,不能让他们跑了,他们要是跑,一会直接就撞上去。 说着,几人就系了安全带。 又过了十多分钟,一道灯光从县城方向由远及近,所有人都目光凝视,看着来车的方向。客车车头前面,蹲着的两个人也抬起了头,客车的卤素灯照到了人的脸上。 李兵道,才一个车,可能不是吧。 阿姨则指向了客车车头,道:“那个就是朝阳的妹子,我见过”。 几名劫匪忙警戒了起来,两名应当是头目的人看着车,分析着应该不是警车。 李兵仔细看着,道,这车不是啊,这是一个大货车啊?后面还一辆,没开灯的。 张庆合瞅了一眼来到跟前的货车,道:“是货车,是货车就对了”。 两名拦路的一人拿着钢管一人拿着砍刀,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道,没想到,那边还能来生意。 用钢管敲了敲车头道:“下车下车”。 说着就踩着硬拉车门,车门开了,开车的一瞬间,这人马上丢下了钢管。一声汽车鸣笛,大货车的后面呼啦啦地跳出的全是人,个个手脚麻利,身手不凡,大声喊道,公安局的,都别动都别动。 拦路的八九人根本没有防备,顿时四散而逃,两辆面包车顾不得自己的同伙,一脚油门就跑了。 距离如此之近,手忙脚乱的几人顷刻间就被按住了。邓牧为几人都下了车,李兵抄起了扳手,张庆合和匆匆而来的李叔打了招呼,骂道:“你老小子再不来我和牧为就要立功了”。 说着捡起了地上的钢管。朝着几人还在挣扎的劫匪走去,抄起钢管就开始打,一边打一边骂,年纪轻轻,不学好,不学好,还他妈骂人,说什么娘们,娘们。 这劫匪委屈地道:“娘们是他,是他喊的呀,你打错人了。再说,你也骂人了”。 治安科的潘科长拿着武装带就打在了劫匪身上,骂道,还他妈的敢跟你张大爷还嘴,我让你还嘴。 大客车上的乘客也顾不得自己的行李,都纷纷学着潘科长,抽出了皮带,一时间鬼哭狼嚎。 阿姨忙走到客车跟前,拉起了地方哆哆嗦嗦的售票员,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朝阳的妹妹吧”。 向凤仔细看了下,委屈地趴在阿姨肩头,哭道:“阿姨,他们把我们公司的票钱都抢走了”。 第173章 吴香梅说你外强中干 临近过年,县里外出务工的人陆续返乡,一些团伙趁着这段时间开始收所谓的过路费,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带人赶到以后,在高标准公路上来了一个现场抓捕,人赃俱获。 阿姨给向凤擦了擦眼泪,安慰道,没事,这不人都抓住了。 李尚武看到向凤哭了,走过来道:“同志啊,别怕别怕,我们是县公安局的,这次钱少不了”。 向凤哪见过这种场景,一时还没有缓过神来。 李尚武道:“要不,我拉过来一个,你也打两下,出出气”。 阿姨道:老李啊,乱说什么,这个是朝阳的妹妹,叫向凤是吧? 向凤情绪稳定了些,点头应道。 刑警队的大队长王守谦道:“人都控制起来了,有两个驾车逃跑了。我们先把人带回去,丢了钱的我们做个登记”。 客车上的乘客们看着公安局的将抢劫的全部反手戴上了手铐押着上了货车的车厢,大家就开始收拾自己散落的行李。几个公安局精干的小伙把横在路上的木头挪开了。李兵给王守谦说道:“这家伙抢了我一千多”。 王守谦打量了其中一个拦路劫匪,故意吓道:胆子够大的呀,一千块钱都敢抢,你这都够上枪毙了。 这劫匪一听,扑通一声就下了跪,痛哭道:“政府啊,我错了我错了,都是黑三让我干的呀”。 王守谦问道:“哪个是黑三?” 黑三,黑三他开车跑了。劫匪指着远处的道路,泣不成声地说道:“黑三,黑三是我们这里的头儿,我们都听他的,他让我跟他一起干,说能分点钱过年。我,我也是没办法,家里穷,孩子要上学,我,我就答应了。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犯法的,我,我真的错了。” 王守谦反手就是两记耳光,道:“不知道违法,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邓牧为看着这拦路抢劫的人眼神中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多了几分的胆怯与恐惧,就问道:“修两高路的时候,参加没有?” 这劫匪胆怯地答道,参加了,我们修得离这段不远,就在前面的旱桥。 邓牧为的脸色舒缓了一下,看着那个劫匪叹了口气,心情也有些复杂。这些人平日里也是普普通通的群众,也是受人教唆之后才跟风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底层的犯罪分子往往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无奈和辛酸,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们犯罪的借口。 李尚武道“好了,别哭了。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你现在给我老实交代,黑三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劫匪擦了擦眼泪,开始描述黑三的特征和他所知道的情况。通过劫匪的描述,邓牧为、李尚武和张庆合都听得认真。黑三家住秀水镇大集,家中有几个兄弟,平日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也是在派出所里挂了名的。 邓牧为走到小车跟前,吩咐道:“知道是谁主谋就好办,两高路绝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尚武啊,现在线索清晰,目标人物明确,一定要铲除这股毒瘤。又走上前看了看货车车厢里扣押的八九个拦路的人,道:刚才啊这伙人我看也只是抢钱,并没有动手打人,还算有些良知。你们在办案的时候,还是要区分主犯和帮凶,主犯啊必须严惩,帮凶你们了解一下,结合在村里和群众中间的一贯表现,宽严相济吧。毕竟每个人后面都是一个家庭,都是咱平安的群众,都有父母老婆孩子。” 说着就转了身,阿姨带着向凤来到跟前,道:“把孩子捎回去吧,别坐大车了,受到惊吓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接到了李叔的电话,吓得一个激灵,抱着孩子就到了县委家属院。 阿姨看我们一大早就进了门,忙接过了孩子道:“咋,我这才走两天,你俩看个孩子就看不了啦?” 晓阳道:“妈,我们不是听李叔说,你们昨晚上遇到拦路抢劫的了”。 啊,是啊,到了家我还和你爸说,要是朝阳在,那还需要动用那么多的公安。 晓阳进门,拿起了桌子上的油条,一边吃一边道:“朝阳就是在,也不能当牲口使啊。再说,那是劫匪”。 阿姨逗着岂露道:“你看你妈,这是安慰姥姥来了,还是蹭吃蹭喝来了”。 闲聊了会天,阿姨就催促我们抓紧上班,离过年还有两三天,城关镇的大集比往日热闹了不少,街道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彩旗,街边的小摊贩们正在热情地叫卖着各种年货。市场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即将过年的喜悦。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偶尔还能听到鞭炮的响声。 进了城关镇大院,就看到了一辆地区牌照的进口车,晓阳看到这个车,就道:“真烦人,三番五次地来”。 谁呀这是? 齐江海打了几次电话,说是什么陈秘书长的朋友,说是来汇报工作,实际上是来送钱的,这种人最讨厌。 送钱,为啥给你们送钱? 这不是城关镇明年要搞城镇街道硬化的试点,这帮人嗅到了机会,想着参与进来呗。 过分了吧,一个地区的老板,跑到下面乡镇上修路,能赚几个钱? 可不只是修路,还有地下管道的建设。这帮人来是因为整个试点的建设费用,地区占了大头,他们就想着把这个工程接下来。 那个陈秘书长,我见过,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实际上过场很多,道貌岸然的。你这样躲着不是办法吧? 晓阳摆弄着自己的指甲盖,道:没躲呀,只是单纯地不想看见他们,再说了,这事是县建设局牵头,城关镇也做不得主。他们呢自己也清楚,这次来,就是单纯地给我送礼的,好在后期验收的时候,不要卡他们。 那你计划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热情、礼貌、诚恳、一问三不知;感恩、感谢、配合、但是对不起;明白、知道、理解,实在没办法。晓阳看了看表,伸了懒腰,又道:“处理这些关系,真的好累呀”。 哎,别说累,我也有事相求啊。 晓阳马上扭过身勒住了我的脖子,道:“姐帮忙可不是白帮的,结婚的彩礼钱,你还没给我那”。 给了给了,你忘了,你又退回去了。 呦,三傻子还给我记账那?我退回去了那是家里的钱,你这靠家里娶媳妇算个啥本事,你的彩礼我可给你记着那,说罢啥事,到时候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啊,算了算了,没事没事。 晓阳马上趴在了我的身上,扭着我的耳朵,道:“不行,你有事”。 别用力,耳朵冻了,疼啊疼,你这人咋这样,这不是威逼利诱地让别人求你办事。是这样,二叔想着在县城找个学校开代销点,就这个事。 晓阳慢慢松了手,一双大眼睛十分真诚地看着我,说道:你还别说,二叔的生意头脑还是有的,但是啊学校开代销点,这个事不好办。现在那个学校没有代销点小卖部,如果硬往里面挤,这事得罪人。还有,二叔的品性,我也不建议他去学校,里面都是孩子,我还怕你二叔到时候卖什么假冒伪劣商品,到时候惹出事来,还不是不好收场。 对对对,所以我已经拒绝了二叔,只是这次再问问你,看到底妥不妥。 不妥,肯定要拒绝。你咋说的。 我咋说的,我说,我说媳妇管得严,不让我插手…… 晓阳伸手就摸我的耳朵,一边摸一边恶狠狠地道:“行啊三傻子,啥都往我身上推,你倒是成了好人了”。 哎哎哎,耳朵耳朵冻了。 晓阳拿着手包下了车,作为城关镇的镇长,晓阳走路带着一股自信和威严。步伐稳健有力,每一步都显得胸有成竹。我搓了搓耳朵,小声道:“看晚上回家不收拾你”。 从城关镇到了安平,今天友福要来,专程拜访孙家义老先生,孙家义这几天很忙,不是走亲戚,就是探望之前的战友,谢白山这几天就调给了孙家义,专程给孙家义开车。 平日里谢白山心高气傲的,但给孙家义开车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把孙老先生照顾得十分到位。谢白山也不瞒着,逢人便说这孙家义好,到了战友和亲戚家里,出手十分阔绰,看到老的小的就给钱,而且给的是美金。谢白山这些天给孙家义开车,孙家义是上车给钱,晚上回家也给钱,一天就是几十美金。搞得那几天谢白山每天晚上就是请乡大院里的人吃饭。 进了办公室,谢白山就进来了,谢白山自小东北长大,说话办事都带着一股子豪爽之气。拿了一兜子,就放在办公桌上,我打开一看,道:“白山,这是啥呀吗,看着像茶又不是茶,看着像草又不像草的”。 谢白山抽出一支烟,递了过来,洋洋得意地道:“朝阳啊,这玩意好东西,我东北的朋友给我寄过来的,这是我们长白山正宗的黄金草,这玩意男人用了嗷嗷叫”。 我拿起一根道:“有着效果”。 啊,可管用了,我可告诉你,我老姑父快六十了,每天嗷嗷叫。你看他,脸色多好。 我,这个,我这个年纪,就用不上了吧。 拉倒吧,朝阳,吴香梅都说了,你这人,外强中干虚得很。我可告诉你,这东西是野生的,根本买不到,你每次整三四根泡水喝,可千万别整多了。 说着就潇洒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细细端详着这黄金草,才反应过来,这吴香梅说我外强中干是啥意思? 第174章 这笔账有蹊跷 上午十点钟,友福带着乡镇企业局、工业局、外经委和县人民银行的几个头头就到了安平,老葛和谢白山一起把孙家义接到了乡大院,无偿捐助三十万美金,按照汇率就是一百一十多万人民币,这还是官方的利率,如果是在黑上市,远不止这个价格。 海岛与大陆并未直接建立经贸联系和经济联系,要将这三十万美金带过来,并非易事,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但孙家义在这方面是无私的,没有提任何附加性的条件,只要县里同意,什么方式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可以安排人对接。由于孙家义没有提什么条件,所以谈判进行得相当顺利,让参与谈判的几人都感到深深地不真实,一出手就是三十万的美金,这在当时,是可以直接造就一百多个万元户。 孙家义翻了年就要回海岛,友福道:“孙老先生在海岛家大业大,但是平安县啊才是家,欢迎孙老先生常来”。 孙家义当过兵、打过仗,又久在商场沉浮,自是见过大世面了,无论是李老革命,县委书记邓牧为、统战部长罗致清,又或是孙友福,孙家义的表现都十分的淡定从容、镇定自若。眼神仿佛已经看透了生活的起伏和人心的复杂,从中流露出的是一种淡然与睿智。这些天与孙家义接触过来,孙家义展现出清晰的思路和务实的态度,他的话语中总是蕴含着对国家、民族和家乡的深深热爱。 孙家义道:这次来算是找对了路,认清了门,以后会常来的。我的身上还背负着一群老朋友的愿望,这个愿望,很多老朋友到离世都没有实现。 友福关切地问道:孙老先生,是什么愿望让您老人家心心念念,咱们家乡父老群众如果能帮上忙,一定是责无旁贷、在所不辞的。 孙家义道:“这件事啊,不只是咱们家乡的父老乡亲,我可能要给很多地方添麻烦啊。我们在海岛的老兵,就盼着能够叶落归根,但是啊,很多人离开了,也没有等到这一天。他们的临终遗愿,就是能够埋葬在自己的家乡,埋葬在父母的身边,明年的时候,我会先带一些回来,我这把老骨头争取啊,让他们呢全部回家。” 友福看了看左右,道:“孙老先生,这件事情上,我们可以上报,提供最大的方便和支持”。 孙家义的眼神中划过一丝落寞,道谈何容易啊,我一个大活人,来来回回都折腾了两年才能如愿,现在的很多地址和以前的行政区划对不上,那些老家伙留的地址都是以前的地址,不好办啊。 友福道:千难万难,只要重视就不难;大路小路,只有行动才有出路,孙老先生,海岛的事是我们的头等大事,咱们是一家人,这次您来了,下次我们可以过去接嘛。 孙家义微笑道:“我们这代人有这浓厚的家乡情结啊,希望你们早点过来,哎,小孙县长,我还有一事相求啊,你们给我大哥配的家具家电,都很不错,能不能就留下了”。 友福一脸的茫然,并不清楚组织部做的这些工作,我忙给友福悄声做了汇报,友福脸上有了一丝的吃惊,但很快笑着道:“孙先生,那些东西本事就是给老先生的,没有再拿回去一说”。 孙家义笑着起了身,道:“小孙县长是个聪明人”。 结束了会谈,孙家义由老葛陪着,谢白山开车就送了回去。友福则带着一帮人直接到了高粱红的酒厂。 高春梅和孙向东加上二哥三个人等在了酒厂的门口,二哥是酒厂的支部书记,孙向东是厂长,高春梅是企管站的副站长,已经不再兼任高粱红酒厂的会计,高粱红酒厂的账目已经全部由乡财政所代管了。 由于领导时常来调研,高粱红酒厂的办公条件虽然非常紧张,但还是收拾出了一间房子当作会议室,会议室的门框上挂了两块牌子,一块是会议室,一块是支部办公室。成立支部,从实际意义上讲作用不大,现在的企业已经不同往日,实行的是厂长负责制,更为特殊的是,孙向东掌握了酿酒的秘方。搞瓶装酒的时候,需要说明配料表,安平的高粱酒里面只有高粱和水。孙向东也夸下海口,就是把高粱红酒的所有配料都写上,也没人造得出来和安平高粱红一样的高粱酒。 孙友福道:“向东啊,高粱红酒的对比试验进行得怎么样了?红旗县长是非常关注实验结果的,这次来,红旗县长专门交代,一定要确保高粱红酒啊实验结果经得起检验”。 孙向东的手还吊着纱布,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次孙向东的胳膊还没有好利索。道:“这实验简单啊,酒造出来口感不对,咱们现在的高粱酒酒质透明、芳香幽雅、醇厚甘洌、回味绵长,但是在县城实验的高粱酒,辣嗓子。” 友福在笔记本上面做了记录,就道:“这个结果啊要形成报告,详细记录实验的方法,过程和结论对比,这样呈给红旗县长才有说服力嘛”。 孙向东把手往袖口一插,道:“这玩笑可就开大了,我要是有那个本事,不把书记也干了。友福啊,你干脆喊郑红旗亲自来实验算了”。 高春梅听到孙向东又说起了不着调的话,就轻轻咳嗽了一声,插话道:“孙县长,我们确实能力有限,写报告的事,可能要劳烦县里了”。 孙友福笑了下,说道:“好吧,这个事我回去安排,现在也给大家通个气,孙家义老先生啊要给高粱红酒厂捐款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这笔钱足以让高粱红酒厂完成现代化的升级改造,可以说解决了酒厂的燃眉之急。但是,酒厂升级后的管理体制问题,必须理顺。按照县委常委会的意见,下一步啊高粱红酒厂可能要由乡镇企业转为县属企业,当然,我现在只是给大家吹个风,成为县属企业后,可能会参照地毯总公司的模式,由安平乡代管。通俗地讲啊,也就是高粱红酒厂升级了,咱们的干部会成为正式的县管干部,咱们酒厂的正式工人啊会成为县劳动人事局管理的正式工人。” 听到友福这样讲,我和吴香梅相互看了一眼,将高粱红升级之后,高粱红酒厂就由乡镇集体企业变成了县属企业,这对企业算是好事,但对安平乡党委政府,就少了一大笔现金收入。虽然由安平代管,但是各种税费是直接就交到了县里。 我和吴香梅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孙友福的眼睛,孙友福笑了笑道:县里啊只是有这个打算,具体的实施啊还需要时间。 中午在老葛家的羊肉汤馆子吃了饭,二哥调到酒厂之后,每天都要陪着客户应酬,酒量上涨了不少。孙向东又有骨伤在身,高春梅管得严,所以二哥成了桌子上的主力,友福的酒量本就不高,老早就喊几个局长顶在了前面。老葛加上二哥,吴香梅也频频出击,加上过年的氛围,中午十个人喝了十多斤高粱红。临行之际,这友福又把我吴香梅拉到了一边,悄声交代道:“县政府常务会上,红旗县长已经提出来,下一步高粱红酒厂确定升级之后,会选派一位新厂长来”。 我马上说道:“这不行吧,牵扯到了秘方”。 吴香梅马上补充道:“孙县长,如果换了人,孙向东辞职撂挑子,我们高粱红可就黄了”。 孙友福叹了口气,道:“没办法,红旗县长对孙向东有很大的成见,这个向东也很不争气,升级之后的现代化酒厂,孙向东确实也很难管得好。我回去再做一做红旗县长的工作吧,但你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下一步,乡里责任很重啊,县属企业乡里代管,如果工作没干好,责任可都在你们二位身上啊”。 吴香梅眉头一紧,道如果干好了,功劳全在县政府领导有方。 友福笑了笑,道:“香梅书记啊,基层的工作,咱县里是看得到的”。 送走了友福,吴香梅小声骂道:“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合着出力不讨好的事,全扔在乡里了,这种领导,就该枪毙”。 我看着小车远去的背影,道:“友福罪不至死吧”。 吴香梅瞥了我一眼,道:“我说的是,是,算了,走回去,老杜还等着那”。 到了乡大院,柳集的书记老杜戴着一个皮帽正在晒太阳,顾志远和蒋笑笑两个副乡长陪伴左右。杜书记已经是地区人大批了的副县长人选,不出意外的话翻了年就要喊杜县长了。 吴香梅老远就伸出了手,喊道:“杜书记杜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刚刚送走了孙副县长”。 杜书记道:“客走旺家门啊,香梅书记和朝阳乡长是大忙人啊”。 哎,朝阳,这是杜书记在批评我们了。杜书记,您看咱们是在会议室还是在办公室? 杜书记看了看天空,太阳正好晒在脸上,杜书记转向大家,语气稍微缓和下来,说道:“既然天气这么好,我们就见见太阳嘛。” 吴香梅道:“笑笑,快去倒杯水来”。 蒋笑笑和顾志远马上会意,趁着倒水的功夫就回避了。 吴香梅道:“杜县长,没有外人,您做指示吧”。 杜书记马上不好意思地道:“哎,香梅书记,你这是代表县委提拔了呀。今天来啊,没别的大事,就是一件小事,给两位领导汇报下。这第六建筑公司的年度工作报告您二位看没有?” 吴香梅看了看我,道:“看了,都收到了”。 杜书记一本正经地道:“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地干了这么久,一算账还亏钱,咱们作为股东,这件事,不能只给我来几张纸就交代了吧。你们安平财大气粗,我们柳集可是押上了裤腰带入股的这个建筑公司,这亏了钱,我们可是没办法给乡里交代啊”。 吴香梅道:“这件事啊,我们安平先表个态,我们也是只收到了一份报告,多余的钱我们可是一分钱没花着”。 杜书记道:“哎,香梅,说这话就见外了,我的意思啊是这样,我看我们有必要请县审计局,对第六建筑公司的财务进行审计啊”。 我看了看吴香梅和杜书记,心里想着这事确实蹊跷,按说六建司虽然刚成立,但是除了韩羽公司这个大工程之外,还有不少的小工程,李举人庄和其他几个村上的学校,安平的第二砖窑厂,柳集的几所学校,又承担了劳动人事局组织的建筑工人培训,后来说也有补贴。大嫂也说,今年第一年,多亏了六建司照顾生意,不然还是要亏钱。再者说,当时为了筹措资金,不少干部群众也入了股,晓阳还买了些股份。 我说道:“我赞成两位领导的意见,信任不能代替监督,再这么说,就算吃亏,咱们也要吃亏在明处……” 第175章 你先得罪哪一个? 吴香梅看了看天空,暖阳如洗,蔚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洁白的云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感受着生活的美好。 吴香梅道:“杜书记啊,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这个时候就算咱们联系了审计局,人家也没有心思去查账,再说心里不知道咋骂我们那。依我看这事不急,账单啊就在那里,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查都可以,过了年您看怎么样。” 老杜略显为难地道:“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次集资入股,都是乡里和村里的干部,多的都买了上千,少的都买了几百,如果没个说法,这年不好过啊。当初可是咱们党委政府拍着胸脯请大家支持的工作。” 吴香梅看了看手表,道:“财务报表上我也看了,但那个东西太过专业,我没看太懂。” 这么大的事,这个什么伍建难道就没有给你们主管的领导汇报过工作,这个不太对吧,毕竟伍建不是泥腿子,他可是县建筑公司领导干部出身,直到现在,他还是党员领导干部嘛。 杜书记此话,就有了两层意思,一个自然是伍建不懂的规矩,第二个意思就是说安平乡党委政府是大股东,负责日常管理,从现在的情况看,安平的工作是很薄弱的。只是这杜书记马上就是副县长,吴香梅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了一些加强管理的话。 蒋笑笑和顾致远端了茶水走来,杜书记点头微笑算是致谢。双手抱着茶杯道:“香梅,朝阳啊,我虚长你们几岁,说的话你们不要见外,之前为了让伍健他们放开手脚,咱们不参与经营管理,但是现在看来啊,脱离了监督和制约的企业,那就是脱了缰绳的野马。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啊。” 成立建筑公司的时候,为了把伍健挖过来,乡里是充分的信任,完全的放权,就主动提出了不干预日常经营的做法,由伍健负责了组建整个的建筑公司。现在建筑公司几个工程队,都算是伍健一手打造,如此算下来,没有伍健,就根本没有建筑公司。 吴香梅道:“杜书记啊,您的话不无道理,我看这样,先把伍健喊回来做一个情况汇报。” 杜书记插话道:“香梅,下一步我看咱们和工业园区,三家主要的单位,要派人过去啊,具体的方案可以下来再谈。” 吴香梅笑了笑,算是同意,就安排蒋笑笑去打电话去了。几人就到了吴香梅的办公室,继续研究派人的事。 县委统战部的办公室主任曹化广,急匆匆地敲响了县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罗致清的门。进了屋曹化广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汇报道:“罗常委啊,有个工作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曹主任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知道啊。行啦,办公室里就咱们两个,不要打哑谜了。说着,罗之清挥了挥手,示意曹化广先坐下再说。 曹化广也不再客气,搬了凳子,一屁股坐下,就悄声汇报道,我刚刚听朋友说,上午的时候,孙友福副县长到了平安县。 在说孙友福副县长的时候,曹主任故意将副字说得很重。 孙友福将咱们从招待所和县供销社借的家具、家电全部免费送给安平的孙老头了。 罗致清猛地一个激灵,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罗常委,这么大的事,这个孙友福副县长没跟您汇报? 曹化广事前就已经知道了孙友福这件事是临时作出的,他已经笃定这件事孙友福没有跟任何人汇报,不是不想,而是现场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孙友福跟县里请示。 罗致清的脸色十分难看,眉头紧皱着,心里已经问候了孙友福不知道多少遍,但在曹化广面前,他并不想失态,毕竟在地委机关待了多年,只是看着曹化广。 曹化广看罗致清的脸色难看,自知是汇报到了关键,继续道:“罗常委啊,不是我说,借的这些东西加起来账面上都上万块了,借条里可都是盖的咱统战部的鲜章。他孙友福大手一挥把好人当完了,但是最后擦屁股的可还不是咱罗常委。” 罗致清喝了口茶道:“曹主任,你的汇报不在点子上啊,你看问题没有看到关键,现在县委决定接纳这三十万美金的捐赠,相比于三十万美金来讲,县里给点家具家电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曹化广没想到罗致清对这事是满不在乎,心里颇有一丝失落,忙答道:“领导啊,是我敏感了、是我敏感了。” 罗致清道:“化广啊,工作上有敏锐性是对的,是好事。我问你,孙老革命家里送家具家电这个事,怎么能拿到桌面上来说,这就不是承认了咱们县里为了面子往孙家送东西吗?这是什么行为?这是破坏统战!” 曹化广都没有想到,罗致清江事情上升到了破坏统战的高度。马上补充道:“对对对,这是打咱县委政府的脸。咱统战部丢了脸背了锅没事,可是孙友福不能拿县里的统战政策当好人做人情啊。” 罗致清道:“好了,这事我来处理,你去看一看,红旗县长在不在。” 红旗县长去地区了,齐主任说是给领导拜年去了。 牧为书记那? 牧为书记去拜访客人去了,说是咱们县在首都的一个当领导的回来了,牧为书记说是要修火车站,去争取项目了。 哎,大过年的,去跟人添什么堵,好了,我知道了,孙友福破坏统战这个事,我会处理的。 曹化广关上了门,罗致清才发了火,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骂道:“好你个孙友福,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先拆了我的台,是当真以为我这县委常委是吃素的”。 随即拿起了桌子上的红机电话,接通之后道:“老领导啊,我是致清啊,您在不在办公室啊,哦,是这样,马上过年了,我去给您拜年啊。哦,这么巧啊。好嘞好嘞,晚上我带几箱酒,让咱省统战部的领导也尝一尝我们的年份高粱红。” 挂了电话,罗致清的嘴角不由得泛过一丝微笑。随即又拿起电话,吩咐道:“化广啊,你去备几箱年份的高粱红,今天晚上,省统战部的一位副部长在地区,领导喊我作陪。”说着,看了看表,道:“下午四点钟我要出发,你把车也安排好”。 这边罗致清要去地区,那边伍健则慌慌忙忙地来到了安平,伍健作为六建司的老总,十分的有派头。大头皮鞋、崭新的军大衣梳着油头,显得英气十足。 工业园区也是大股东,文静身怀六甲没有来参会,就派了副主任卢卫东来,卢卫东本是秘书出身,领导调整之后就去了工业园区担任副主任,据民间组织部的小道消息,换届之后卢卫东会到县城走马上任担任乡长,只是具体哪个乡还没有确定。 进了小会议室,伍健看着这场面,心里咯噔一下,马上笑道:“各位领导,大过年的,到这么齐,这是咋啦?” 杜书记道:“伍建啊,大过年的,你说你咋也不跟我们这几家大股东通报一下,我们集资的钱够不够用啊,要不要大家再兑一点。” 伍健笑道:“杜书记啊,您这是骂人啊。按说啊年前算了账,我们建筑公司应当给各家股东汇报一下营收情况,可是咱是真的没脸跟大家见面。” 吴香梅看了看众人,道:“大过年的,你这没脸见人啥意思。伍总啊,我们投钱做生意,亏了赚了,总要有个说法吧!” 伍健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笑道,其实咱们建筑公司是赚了,不仅赚了,收益还不错。 杜书记冷笑了一声,道:“伍健,不对吧,你说赚了,钱哪?你给我们的财务报表,上面的余额,可都是负的。” 伍健抽了一支烟,无奈地道:“本来今年,咱们已经盈利了二十多万,但是县劳动人事局组织的培训,培训是六个月,前三个月是学徒,不用支付报酬,还要给咱们一笔培训费。后三个月属于义务工,但劳动人事局每天每人要发补贴,这都是劳动局人事局的红头文件写清楚的。结果年底的时候,这笔钱一分钱没法,大家就不干了,找劳动人事局要钱,劳动局说局里面没这笔钱,喊咱们企业先垫付。没办法,我们就垫上了。” 吴香梅吃惊道:“这事,这事咋没给乡里通个气。” 伍健道:“哎,别提了,阳历新年的时候劳动局借的钱,说春节的时候给我们,今天上午我还去找了他们。他们说先欠着,等开了人代会,批了预算才给我们。我这还没来得及汇报。” 吴香梅道:“所有的利润,都花在这个上面了?” 啊,不是,县建设局的领导又来打招呼,说建设局账上资金不够,都没钱买煤了,说是先从我们账上拿两万买煤。 杜书记道:“也是等到人代会之后还?” 伍健道:“还啥还啊,建设局是建筑公司的主管单位,借钱从来不还,咱们这两万算不上什么,县建筑公司直接给他们局上买了两辆车,逢年过节的慰问,都要算上局里面一份。” 杜书记听了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这,这不是他妈白忙活了。” 吴香梅道:“这哪是白忙活,你看看财务报表,还亏了两万。” 伍健道:“本来为了稳定,我们是把盈利全部拿去发了补贴,没想到建设局又找我们拿两万买煤,所以就亏了两万。” 卢卫东虽然曾经的领导的身边人,但毕竟资历尚浅,没有表态。 杜书记道:“他们是安安稳稳地把年过了,咱们单位还好说,人家这些小股东咱们咋交代,实不相瞒,我们伙房的厨子是借钱入股,这几天看到我,天天磨刀。劳动人事局欠的钱,凭什么让咱们乡里买单,难道县里就没批钱吗?” 伍健双手一摊,道:我是已经尽力了。 吴香梅也是摇了摇头,道:“建设局和劳动人事局,杜书记,咱们先得罪哪一个?” 第176章 这个时候要钱可不行 杜书记道:“小卢主任啊,你是代表工业园区,又长期在县委机关,你先说说,这事怎么办?” 卢卫东听到这里,也是眉头紧皱,显然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也非常棘手。他敲了敲手中的笔,然后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咱们不能因为怕得罪人就把头埋在沙子里。建设局和劳动人事局都是咱们县里的要害部门,咱们既要考虑到他们的立场,也要考虑到咱们自己和股东的利益。咱们得想办法找到一个平衡点。” 卢卫东转头看向吴香梅和伍健,继续说道:“这样吧,我有个提议。咱们可以先跟劳动人事局沟通一下,看看他们对于欠款的问题有什么说法。如果他们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咱们就可以暂时缓解一下压力。如果他们没有好的方案,咱们再去找建设局,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协调一下。毕竟,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会影响到咱们自身的稳定。” 伍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卢主任的提议。吴香梅也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毕竟建设局是行业主管部门,不好得罪,再说两万块钱就是拿回来,意义也不大,大家看咱们什么时候去劳动人事局沟通呢?” 杜书记想了想,回答道:“明天吧,明天一早我就去劳动人事局,看看他们怎么说,毕竟怎么算,这笔钱也算不到我们的身上。希望他们能理解咱们的难处,多少给解决一点。” 吴香梅又道:“按照农村的习俗,明天就算过年了,我看这个钱难要。” 杜书记又道:“伍健啊,这个六建司啊,怎么说也是政府占大头的集体企业,既然是集体企业,还是要遵循集体企业的管理规范,咱们按章办事。红旗县长在政府常务会上,提出了要加强乡镇企业和集体企业的组织建设,我看这样,我们三家一家派一个管理人员过去,把党组织建立起来,反正现在实行的是厂长经理负责制,在生产经营上,你当家,在党建和纪检监督方面,由党组织来负责。” 伍建听到杜书记这样讲,心里很是不爽,明显地这是对自己的不信任,还打着红旗县长的旗号。 伍建沉默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杜书记,我理解您的意思,加强党的领导和监督是应该的。但是,我也希望您能相信我和我的班子,我们在经营管理上是有经验的,组织的工作我们可以配合,但是我们这个班子搭建起来不容易,我现在的身份可是还在县建筑公司,我之所到六建司来,直白地讲,一个是六建司工资待遇高一些,第二个则是六建司本身啊相对于县建筑公司要自由一些。我这个人懒散惯了,如果干工作束手束脚,我还不如直接回县建筑公司当我的总工。” 吴香梅忙道:“伍经理,看你把我们这些人想哪里去了,我们只是落实红旗县长的指示,你不要忘了,现在实行的是厂长经理负责制,你还是一把手。咱们现在说好了,明天早上九点钟,到劳动人事局集合。” 都是场面上事,杜书记下一步担任副县长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伍健也不好再说什么,约定了时间,伍健也就告退了。 杜书记看着伍健崭新的小轿车,也是摇了摇头,道:“这家伙配的车,比我们的车还好啊。” 吴香梅道:“生意场上的人,讲究一个脸面。” 没了张屠夫,就要吃带毛的猪啊。杜书记说得语重心长,拍了拍我和卢卫东的肩膀,又道,你们年轻人啊,要尽快成长起来啊,这样的干部,无组织无纪律,更没有将股东放在眼里,这样的人,早晚要换掉。 晚上的时候,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组织一起吃饭,算是过年前的小聚,李尚武笑容满面地给大家倒酒一边说:“今天咱们不谈工作,只谈生活。过年前聚一聚,希望来年大家都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大家纷纷响应,杯盏交错之间,情谊加深。 谈笑间,话题自然就引到了在秀水遇到的拦路打劫的事情身上,这为首的黑三早已经逃之夭夭,县公安局派了几路人,都没有查到。 肖仁道:“黑三,秀水的黑三在城关镇都算的是一号人物,和小偷小摸不同,这家伙下手狠,城关镇的人按说有不少狠角色,都算的上是地头蛇。黑三一个外来户,还打出了名号,只是李县最近抓得紧,这家伙估计跑到高标准路上劫道去了。” 李叔道:“老肖啊,你认识的人多,帮我留意着,发现了这个黑三,及时给我说。这个黑三不简单,抓到之后,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剑锋道:“我们认识,我们咋会认识。” 李叔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今天啊不说工作,我们谈生活。” 我看着马叔,心里想着劳动人事局欠钱的事,就和友福换了位置,与马叔碰了一杯酒,就悄声问了劳动人事局培训补贴的事。 马叔略作思索,就道:“这笔钱早就拨给劳动人事局了,没有这笔钱,咋可能会组织这么大规模的培训。” 听马叔这么说,我顿感情况不对,就把建筑公司的事给马叔说了。 马叔剥了一个炒花生,还没顾得吃,就被李叔抢走了花生米。李叔吃了花生米,打了一个饱嗝,就道:“这还用说,肯定被伍健和魏胜贵那俩老小子合伙把你们给坑了。我可听说啊,这次教育局的事,是涉及了魏胜贵的,只是朱家春这个人是块硬骨头,才保住了不知道多少人。” 李剑锋笑道:“我的李大爷,哪有什么硬骨头,只要上了手段,就没人顶得住。说到底,还是县里不想着把事态扩大。毕竟咱平安县,已经很多年没抓正科级的干部了,至少从我上班那天起,就没抓过正科级的干部。你们看看,今年,地区,县里,抓了多少了。” 友福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招呼道,喝酒喝酒,不谈工作。然后朝着包间的门口递了眼色。大家都意识到,喝了酒嘴上又没有了把门的,路上说话,草里有人,墙有缝、壁有洞。在这体制的围城里,圈子就这么大,最忌讳的就是背后说人坏话。三年学说话,一生都在学闭嘴。 几人又喝了一会,突然,友福的包里传出来一阵响声。 友福掏出了大哥大,做了一个虚的手势。 李叔小声道:“听到这个东西响,我的魂都要吓掉了,只要它一响,就没啥好事”。 自从大哥大兴起了一两年,政府一直在推,但是这玩意私人买要几万,根本没人买。省里和地区给县团级的干部和重要岗位的一把手率先配了,但大多数人都不爱用,一个是十分笨重,有一斤多。二是信号太弱,经常听不清楚。这第三则是只限于县团级别的干部,范围太小,平日里也没什么联系。 大哥大的声音不大,但在房间里我们还是都屏住呼吸,毕竟这个点联系的,必定是领导。只听到电话里责备道:“友福同志,你是怎么搞的,眼里还有没有县委政府,没有经过请示汇报,就擅自承认家具家电是县里充门面的?脑子就不能灵活一点,难道就不能说是乡镇或者企业捐赠的,现在,你让县里十分被动,上级领导在过问这个事。明天一早,你就到我办公室来。” 挂断了之后,我们都听到了是红旗县长的声音。 大家都相互对视,李叔端起杯子刚想开口安慰,剑锋斜着眼问道:“这是哪家的狗没拴紧大过年的汪汪叫,这家伙人代会还想不想转正。” 友福尴尬地笑了下,道:“你喝多了。” 李叔道:“什么事啊,看你把红旗的嘴都气歪了。” 友福与李叔碰了杯,道:“领导的批评嘛,我们坦诚接受,正确面对就是了。来来,继续,继续喝酒。” 回到了家,晓阳已经哄睡了孩子。晓阳一边倒洗脚水一边道:“领导,大过年的,不在外面放松放松,还回什么家呀。” 晓阳一边给我洗脚,一边说着反话,看着晓阳只穿了睡衣,身材凹凸有致,一股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身上顿感一阵燥热。心里暗道:“这谢白山有点东西,是想着嗷嗷叫”。 擦了脚,就上了床,看着晓阳妩媚动人的眼睛,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感受着从脚底传来的温热和晓阳手指间的柔软。她的眼光像是会说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却又莫名地感到安心。 晓阳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带着一丝狡黠,又似乎藏着无尽的故事。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着她的动作,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的脸庞。 我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心中的涟漪。但晓阳的气息就在我的耳边,我能感觉到她的靠近,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香气越来越浓烈。基本国策,要经常研究。 第二天一早,嗷嗷叫地起了床,毕竟是去找人要钱,没有钱这年就过得不踏实。反倒是晓阳,似乎忘了自己入股的事,满是不在乎。 放假的最后一天,九点钟的时候,吴香梅、杜书记、卢卫东和我就已经到了劳动人事局的办公楼门口。几个工作人员在忙活着挂灯笼贴春联。 杜书记拉开袖口看了看表,道:“大家都很准时嘛。” 吴香梅道:“和杜书记约的时间,我们可必须准时准点。” 对于劳动人事局,我们都不陌生,这里有一个劳动礼堂,可以坐三四百人,有时候县里的会议室调剂不过来,会安排在这里开会。 到了魏胜贵的办公室,魏胜贵正在看报纸。看我们一行人进来,魏胜贵略显吃惊地道:“咱邓书记可讲了,不能搞送红包那一套”。 杜书记笑道:“老魏啊,我们可不是来给你送礼的,我们啊是找你要钱的。” 魏胜贵脑子里实在是一时无法想象,安平和柳集,再加上工业园区,这算个什么组合。 要钱?要啥钱?老杜啊,你没看到我已经喊人贴上了门画和春联,按照咱老家的习俗,这个时候,可不能再讨债了…… 第177章 邓书记请您抓紧过去一趟 在平安县和周边几个地区有这样的习俗,过年的时候,只要贴上了春联,就表示过年了,所有的欠款也就明年再还了。我心里暗道,怪不得一大早就喊人贴春联贴年画,这是怕债主上门啊,难不成人事局的魏局长知道我们来要钱? 杜书记憨笑一声道:“老魏啊,咱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咱县里民工学建筑,我们六建司当牛作马的忙活了这么久,一分钱好处没捞着不说,还垫付了二十多万的费用”。 魏局长心里自然知道几个人来的目的,忙招呼道,这个事啊,这个事我知道,来来来,我来给咱县里的几位诸侯王爷倒水,咱们慢慢说。 吴香梅吩咐道:“小卢主任,你去喊一声办公室的人泡几杯茶”。 在座的几位,除了卢卫东,都算是正科级的干部,卢卫东最年轻的,资历最浅,是该跑腿。 卢卫东应了一声正要出门,魏胜贵笑了笑喊住了卢卫东道:卫东主任啊,大过年的,今天我让干部们都提前放假了,能为各位领导服务,也是咱老魏的荣幸。 算着日子已经算是过年,按照县里的传统,过年前一天会提前放假,除了留守的值班干部,大家就提前准备年货去了。魏胜贵的这种安排,倒也是常规的操作。今天县委书记邓牧为和公安局长李尚武是雷打不动地去滩区祭拜牺牲的老战友,看望战友的孙子小振华。 添了茶,倒了水,大家也就落了座。如果说组织部是干部的娘家,那劳动人事局就是除了干部之外,所有吃公粮的人的娘家,魏胜贵曾经是组织部的副部长,又在下面的乡当过书记,到劳动人事局当局长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如今快五十岁了,还在人事局局长的位置上。魏胜贵这个人除了有能力之外,还有一个核心点因素,就是魏胜贵和李学武的父亲李老革命算是老亲戚,俗话说,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就拉倒,倒是李剑锋对这个表叔很无所谓。 在平安又或者其他县里,农村有着像有纲叔这样的农村政治家,而在县城也有像魏家这样的家族氏的干部。通过姻亲、战友、同学和干亲家为纽带,形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圈子。而魏家里有几个人都是关键岗位的领导干部,不仅仅是姓魏的本家,就是魏胜贵的外甥女分配到乡镇企业不久,就到了教育局干起了会计。正是有这样的底气和实力,魏胜贵才稳坐劳动人事局局长的位置多年,雷打不动。 魏胜贵斜坐在办公椅子上,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并没有喝茶。 吴香梅看了老杜一眼,就道:“魏局长啊,我们三家啊是六建司的大股东,除了我们之外啊,还有近百个个人股东,如今过年拿不到钱,我们不好交代啊”。 常年魏胜贵并不慌张,说道:“香梅啊,你说的这个事我知道,这钱啊是让六建司先垫的,之所以这样干,原因复杂。” 杜书记虽然马上是副县长,但毕竟还不是,既然不是在面对县里的核心大局的局长魏胜贵,姿态放低了不少。就委婉地道:“老魏啊,是咱县里没这个钱还是怎么样”。 魏胜贵没有搭话,只是端起杯子,又吹了吹,喝了口茶润了下嗓子才道:“县里其实给了钱”。 听到县里给了钱,我们几个不自觉地都把腰挺直了一些,看来马叔说得没错,钱已经是拨给了劳动人事局,只要有钱,问题就不大。 杜书记憨笑道:“我就说嘛,咱老魏是个实在人。老魏,你啊喊人加加班,咱过年前把钱发了,我们股东拿到钱,肯定不会忘了咱们魏局长的照应。别的不说,过年的鞭炮还是管够嘛”。 魏胜贵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几位啊,不要高兴得太早,这钱虽然发了,但是啊我们局里面账上没有钱”。 卢卫东诧异地道:“魏局长,钱被挪用了?” 专款专用,谁敢挪用,挪用了是违反财经纪律的。 吴香梅道:“魏局长,您就直说吧,我们几个听得着急啊”。 魏局长道:哎,伍建昨天来,我还没好和他说,毕竟这事啊涉及县里的领导。是这样,这次搞工人培训和义务工,县里原本计划就培训个一千多人,这样二十多万的预算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没想到县建司报上来一千多人,这些钱就有些紧巴了,没想到六建司也报上来一千多人,这下钱根本就不够了。这样算下来,可是涉及两三千人,关乎稳定啊。没办法,我们给红旗县长请示,红旗县长指示,现有的钱只解决县建筑公司,至于六建司的钱等到以后有钱了再说。同样是干活,六建司的人拿不到补贴,肯定要出乱子,我们把这个顾虑向红旗县长做了汇报,红旗县长指示,就让六建司先垫付。所以啊,老杜、香梅、朝阳、卫东,你们要债找错了地方,你们应该去县委大院,找红旗县长。 看我们几人相视无言,老魏拿起暖水壶,每个人的水杯里又添了水,继续道:原本我们以为啊,过了阳历新年,县里就会有钱,也去找了红旗县长一次,红旗县长一拍桌子,意思是盘子就这么大,身上的肉就这么多,要钱没有,明年再说。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局面。杜书记不甘心地道:“魏局长,这么说这笔钱不一定能拿到?就算县里没钱,也不能让我们一家承担所有债务吧,至少应该和县建筑公司平摊吧”。 魏局长无奈地道:“老杜啊,咱们都是熟人了,这事往深了就不好再说了。你就当县建筑公司是县里的亲儿子,六建司这咋说,也不是亲生的不是”。 看来,再和魏胜贵谈也谈不出一个什么好的结果,几人也就只有告退了。出了劳动人事局的办公大楼,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看向了我。 杜书记十分沮丧道,毕竟这钱是柳集勒紧了裤腰带才凑了出来,除了集体的钱,再就是个人股东的钱,虽然分得不多,但算下来还是比银行存款合算,多少都是个念想。 吴香梅道:“这事现在不好办了,刚过年,县里财政也没有钱,如果明年啊县里财政也没钱,是不是明年也不给?” 卢卫东资历浅,但毕竟是跟着邓叔叔当了多年的秘书,这事见得不少,微笑地提醒道:杜书记、吴书记,这事啊我看有两种情况,第一种自然是魏局长说的这种情况,这第二种情况则是另有蹊跷,我在县府办当副主任的时候,对县政府的议事规则十分了解,如此重大的事项,必须是要经过县政府常务会研究的,听魏局长的意思,这钱就是红旗县长一拍桌子就决定了,我觉得里面有些蹊跷。 众人听了,都如梦初醒,杜书记微微点头表示认同道:“仔细想过来,是有些不对啊。卫东主任啊,你长期在县委大院,认识的人多,你能不能从侧面打听一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吴香梅也道:“我们也问问县里的建筑公司,看看是什么情况。等到年后,我们再做研究。” 按照惯例,带班的领导在春节的时候,一般不安排外地的干部。一行人散了,吴香梅直接回了地区,忙活了一年,也要回家包饺子蒸馒头去了。 我回了安平留守,明天过年,晓阳也要值守。下午的时候,带着留守的干部到乡大集和几家乡镇企业转了转,一个是检查安全,二也算是给大家拜个年。而在县政府会议室,临时召开了常务会议,除了学习文件之外,就是对过年期间的安全工作提要求。 郑红旗道:同志们,教育局档案室意外失火是因烟花爆竹而起、损失惨重啊,这就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过年的时候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群众会集中燃放鞭炮,这就要求咱们各单位必须提高警惕,下面我讲三个方面意见……。 说完了值班和防火,郑红旗盖上了杯盖,略带严肃地道:统战工作是事关全局的重要工作,出不得纰漏,开不得玩笑,但是孙友福同志在和统战对象交往的时候,警惕性不高,敏锐性不强,让县委政府丢了脸,给统战工作添了乱,让省地两级领导责问到了县委统战部,考虑到未造成严重的政治影响,未产生严重的经济损失,对责任人孙友福提出批评,下面请孙友福同志作检讨。 孙友福一路走来,除了在安平被当作小媳妇受了气,自从上海招商回来之后,就平步青云,成了县里的传奇人物。他别是成了副县长之后,别说被批评,走到哪里不是掌声相迎,笑脸相送。 孙友福听着郑红旗的批评,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孙友福深知这次失误是被人告了状。但抛开这些不讲,还是没有做到滴水不漏,被人抓住了把柄,当时回来,县委邓书记和县政府的红旗县长都不在县里。自己确实没有想着去找统战部的罗部长沟通。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准备向在场的领导和同事们进行检讨。 郑红旗当众批评了孙友福,但大过年的也不想把事情闹得过分,就挥手道:“坐下”。 孙友福道:“我虚心接受组织上的批评。”孙友福态度诚恳地说,“在和统战对象的交往中,我没有保持足够的警惕性和敏锐性,这是我的失职。我深刻反省自己的行为,并保证今后在工作中会更加小心谨慎,绝不让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他看了一眼众人,大部分同志都是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只有李尚武双手环抱躺在椅子上默默抽烟。 孙友福继续说道:“我会从这次教训中吸取经验,加强自身对统战工作的学习和理解,提高政治站位,增强责任意识,确保今后的工作能够符合组织的要求……。” 郑红旗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看着孙友福,听着孙友福念检讨,郑红旗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心里是五味杂陈也不过分。孙友福年纪轻轻就是副县长,平日里对自己虽然尊敬有加,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孙友福身上有着钟毅和邓牧为的烙印,就是这个李尚武对孙友福也是关爱有加,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虽然是县长,郑红旗心里也说不出来对孙友福是羡慕又或是嫉妒。孙友福检讨完,郑红旗确信了,没有胜利者的快感,只有无限的失落。心里不由得骂道:这个罗致清,心眼真他妈小,这么丁大点事,就往省地领导那里捅,还他妈整天搞花架子,你送的那些家具家电,比齐专员家里的都好,瞎子也能看出来是咋回事,何况人家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 开完了常务会,齐江海匆匆地走到郑红旗身边,悄声道,郑县,邓书记请您马上过去一趟…… 第178章 县里要把我换了 郑红旗看了看手表,已经三点半,自己马上要回家准备过年了,晚上的时候还要去拜访一下老领导,这个时候又有什么急事。 郑红旗知道事情急,但在齐江海面前表现的并不着急,反倒是比平时还慢了一些,走路不紧不慢,显得自而稳健。先回了办公室,又去了一趟卫生间,一边在厕所放水一边感叹:“看来年龄不饶人啊,这天天喝酒,哪里扛得住。当领导还是难啊,不喝酒得罪人,让人觉得自己不近人情,不与人拉近感情,怎么推动工作。喝吧,身体遭罪,实在是左右为难。” 到了邓牧为的办公室,县委办主任张庆合也在。看郑红旗进来,张庆合起了身,算是迎接,而邓牧为丢过来一支烟,道:“红旗啊,先放松一下”。 郑红旗坐下之后,张庆合主动点了火,道:“牧为书记啊,越是过年越是不敢放松啊,上级关于平安过节的文件发了七八个,这些文件看下去都不轻松啊”。 邓牧为抖了抖烟灰,道:“艰巨的任务要来了,庆合你来介绍情况”。 哦,好,两位领导,是这样,我通过在北京的战友了解到,临平县党委政府四大班子的领导去了铁道部门,专程汇报了铁路的事,他们那还是想争取铁路走临平县,将铁路干线的走向调整到临平去,如果他们协调成功,对咱们平安县来讲十分不利。 郑红旗道:“这个李学武,多少有些过分了,先不说地委已经决定了的事,单凭咱平安县是他的老家,他就不能在背后搞小动作”。 哎,红旗,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学武这样干换位思考,咱们都能理解,虽然多多少少有些不讲武德,但是依我看他也是出于无奈。咱们都知道,修铁路前期是要占些耕地。学武作为临平的父母官,自然是要为自己的辖区争取最大的利益。咱们不能因此而责怪他。 但同样的,咱们平安县也不能坐以待毙,这个关乎八十九万群众的核心利益,咱们寸步不让,铁路如果改道临平,对咱们的影响可不小。咱们不能坐视不管,得想办法应对。 在这件事情上,郑红旗作为接受过高等学历的干部,头脑是清醒的,就主动说道:“牧为书记,这事没得说,您就做指示吧”。 邓牧为看了眼张庆合,道:庆合,你的老本行,你来介绍。 张庆合道,我觉得咱们可以这么办:一方面,咱们可以向行署汇报这件事,让行署出面协调,毕竟齐专员拍板定了的事,他们这样是拿地委和行署的决策当儿戏;另一方面,咱们也继续联系一些在北京的战友和关系,争取让他们也帮咱们说说话,毕竟咱们的优势是省局报的勘察方案,是走咱们平安县,平安县也不希望铁路改道。第三啊,滩区有位老乡,在上面的要害部门,虽然不是多大个领导,但是位置关键,咱们也要走走他的门路。 郑红旗和邓牧为一边抽烟,一边思考,郑红旗开口说道:庆合同志说得有道理。三点建议我都认同,我看咱们分个工,向行署汇报是个好办法,毕竟齐专员对此事是有决定权的,这事我来。 邓牧为道,这样,庆合,你与滩区的老樊保持联系,只要那边到了家,咱们就过去。领导都很忙,在老家一般也就待两三天,这次机会咱们不能错过,看看他怎么说。 郑红旗接着说:对,庆合,你赶紧联系,我现在就出发去地区。咱们一定要把这个铁路留在平安县境内。 一等二靠三落空,一想二干三成功,三人达成共识后,便各自行动起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邓牧为长舒了一口气,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心里感叹道,学武还是一种不服输的劲头,当年竞争县长,学武落选之后去了地区交通局当副局长,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关系缓和下来。如今两个人都成了县委书记,按说不应该再产生不愉快,没想到在铁路的事情上,还要掰手腕。虽然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是拿起电话想着先沟通沟通,就给李学武打了过去…… 去地区的路上,郑红旗坐在黑色轿车上冥想,想着邓牧为,想着张庆合,心里也知道这些人虽然关系亲密,超脱了一般的同志关系,但总得来讲还算是办事的人。但从政治上来讲,这些人把控了县里的大小部门,整个县政府班子,也都是钟毅和邓牧为的烙印,如果不找几个自己的人,这工作怎么会干出成绩,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也永远是个吉祥物。还是老人家说得好啊,你打你的,我打我打,不争馒头还要争口气那。 常务会散了会,李叔把友福请到了办公室, 烟搭桥,酒铺路,色为乐,财挡灾,礼多后门开,欲攻城池酒为兵,道路难行钱作马。这虽然是陋习,但不失为几千年来传承下来的老俗语,自有一定的道理。友福被批评,受了委屈,李叔要安慰几句,递了烟,点了火,就说起话来。 李叔道:木偶不会自己跳,幕后定有牵线人。友福啊,这次你是被人阴了,我看红旗不像是捏造事实,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告了状。不是多大个事,也不要往心里去。 友福无奈一笑道:这事我倒是不在乎,只是觉得啊有些人咋就这么喜欢搬弄是非。 李叔道:你还年轻,越是大机关越要小心啊,但这点你要相信,水落石头在,好人说不坏。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忌是庸才嘛。你是地区最年轻的县级干部,你看看这县委大院里,多少人比你大二十岁,都还是办事员。你呀,以后的路还长,学会受委屈、被冤枉、被误解、人生常态,没有例外。 友福笑道,李叔,听您说话舒坦多了,想想上次和文静,被人搞了照片,都一样,清者自清。 李叔两手指夹着一根烟,嘴唇轻启,又将烟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有些迷离,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去,李叔轻轻地吐出一口长气,仿佛要把所有的疑虑和压力一同吐出。说道:“友福啊,照片的事其实公安机关一直在调查,现在也有了一些进展,或者叫突破性的进展,关键人已经指认黑三,哦,就是上次在秀水拦路抢劫的那个头头,黑三和你们照片,甚至上次剑锋酒驾撞人的事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只要找到了黑三,很多事情会有进展”。 孙友福抬起了头,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是县委大院的一角,翠绿的松柏在微风中摇曳生姿,这也算是北方的季节里为数不多的绿色,点缀了整个县委大院,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给他平添了几分坚毅。友福道:“李叔,算了吧,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抓住不放的话说不定会牵扯到谁”。 李叔道:“这事你们都不管,公安机关按正常程序办案”。 虽然俩人都没有点名,但俩人心里都知道,此事牵扯到了齐江海。 说着过年,就到过年。北方的冬天,寒风凛冽,但在这除夕,温暖的年味却笼罩着每一个角落。夜幕降临,家家户户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射出团圆的影子。街头巷尾都响起了鞭炮声,小时候盼着过年,成年之后,倒有些抵触过年了,最抵触的却还是团圆之夜不能和晓阳团圆,年三十的晚上我在安平带班,晓阳则在城关镇带班,县值班室要电话抽查值班情况,所以我和晓阳都不能回家。 老葛就住在大集上,带来了煮好的饺子,几个留守的干部一起吃了饺子,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沿着主干道去了几个村看烟花爆竹和防火工作。直到快十二点,才回到了乡大院。 随着零点的临近,鞭炮声开始此起彼伏。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像是新年的交响乐,宣告着旧岁的离去和新年的到来。乡大院里就能听到孩子们兴奋地尖叫着,奔跑着,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烟花棒,绽放出绚烂的火花。 谢白山是驾驶员,也要值班,老早就准备了鞭炮和烟花,找了乡大院一块红砖空地上,燃放起了鞭炮和烟花。随着鞭炮声渐渐平息,新的一年就这样在欢乐与祥和中拉开了序幕。 谢白山咧着嘴笑着,道:“朝阳,你信不信,你要给我压岁钱,我就给你磕一个。” 吴姐在旁边起哄道:“谢白山,我不信你敢给咱朝阳乡长磕头”。 谢白山道:“只要价钱到位,我能磕到朝阳乡长破产清算。” 我摸了摸兜,开玩笑道:“十块钱一个”。 没想到谢白山突然双膝跪地,行了大礼。我顿时说道:“哎哎哎,你比我还大,给我磕头,我这可受不起”。 谢白山倒也机灵,马上起哄翻了我的兜。看他们只是翻兜,我就放心了,毕竟我的兜里,常年不超过十块钱。看来这次,是白请了一个头。 看从我兜里只掏出了几块钱,谢白山倒是不乐意了,非得让我磕头还回来。 吴姐在旁边道:“白山啊,你来乡里不久,不知道咱朝阳乡长,家教有多严,我可听说,朝阳乡长身上最多,就没超过五块钱”。 过了一点,任务也就结束了,匆匆地回了家,一路上都有零星的鞭炮声在响,好不热闹。 到了家,晓阳已经在等我,看已经凌晨两点晓阳还没有休息,顿时很是感动,今天是新春第一天,意义不同,看着晓阳乖巧动人,心里骂道:“这黄金草真是不敢再喝了,看到晓阳就激动,怎么得了”。伴随着鞭炮一晚上的鞭炮声,迎接了新春第一个黎明。 过年走了亲戚,按照习俗,过了十五才算真正过完了年,所以初八上班,并未考勤,大家基本上每个办公室只来了一两个人。芳芳还没有来,只有自己烧了煤球,刚把烧水壶放上去,孙向东就来到了办公室,看脸色不太好。 孙向东一屁股坐在长条凳子上,说道:“朝阳,你给我说实话,县里是不是要把我换了……” 第179章 你俩酒量怎么样? 对于孙向东的问题,我一时惊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去年安平的财政收入,就是靠高粱红酒厂撑起来的,又或者说就是靠孙向东撑起来的。换厂长这事只是听友福提过一嘴,但是这事成与不成,还早得很,更为关键的是,高粱红酒厂是乡镇企业,并不属于县属企业,人事权并不在县委县政府。 我马上安慰道,向东啊,这事你是听谁说的,不靠谱不靠谱,乡党委政府都不知道。 孙向东一脸认真,说道:“过年的时候,在地毯厂当副厂长的向菊回娘家走亲戚,中午陪向菊家爱人吃饭喝酒,向菊给我说的。说是县里已经找她谈了话,征求她的意见,说是下一步高粱红酒厂马上就要成为县属企业,成为县属企业之后,县里要统筹考虑高粱红酒厂的干部管理问题。” 孙向东这样说,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孙家仁家里两个女儿,大女儿向菊已经婚配,现在是地毯总公司的副厂长,按照晓阳的说法,这个孙向菊是从一线摸爬滚打起来的企业干部,长期在地毯厂工作,从女工到班长、车间副主任、主任,到现在的副厂长,当然能够成为副厂长,和厂长老杨有着必然的联系,毕竟老杨也是安平出去的干部。而孙家两个女儿,按照过年的习俗,女儿女婿初二是要回娘家的。但孙家仁家里没有儿子,同族的孙向东就被拉去陪酒,这事是在酒桌子上说的。看来,这个孙向菊业务上确实应该是一把好手,但是县里的谈话,着实不应该当作谈资去和孙向东说上这个事。 县里不仅仅是在规划层面实施高粱红酒厂的改革了,这是已经在做实质性的安排了。但是这事怎么没给乡里通气那?又或者县里给吴香梅通了气,但吴香梅没上班,还没来得及和我说。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大家是要在过了十五才算过完了年,吴香梅不在,乡大院里也没几个人,一时只有想着先安抚孙向东。 我马上劝慰道:“向东啊,这个事就算要干,也要征求乡里的意见嘛,但是现在县里还没有和乡里通气,这事乡里都没有接到正式的通知,向菊说的可做不到数”。 孙向东道:“朝阳,咱兄弟拿你不当外人,高粱红酒厂改成县属企业也好,集体企业也罢,这秘方是我们孙家祖传的,别说我不愿意把秘方交出来,就算我把秘方交给酒厂,离了我们孙家的人,也造不出来高粱红”。 我看着孙向东,知道这威胁是有分量的,特殊年代的时候,村里面直接没收了酒作坊,结果这造出来的酒,难以下咽。 向东,这样,这件事我马上找县里相关部门核实,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再商量。 又说了些安慰的话,送走了孙向东,马上打电话给了友福。 友福接到电话也是十分意外,作为分管工业经济和乡镇企业的副县长,孙友福并不知道此事。友福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就道:“企业干部是县政府在管,自己虽然管着工业和企业,但是并不管干部,估计是红旗县长直接安排的劳动人事局去摸底调查的,朝阳,这事你要马上和香梅商量,到县政府找红旗县长把乡里的担忧和顾虑说出来,让县政府在决策的时候,充分考虑乡里的实际和高粱红酒厂的特殊情况,必要的时候,要给邓书记汇报”。 邓叔叔和张叔去北京协调铁路的事了,今天才出发,我看还是先向红旗县长汇报吧。 友福道:“也好,避免两个领导产生误会,我马上也要去上海对接洗衣粉厂,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准,孙家义捐款的事已经对接得差不多了,朝阳,等到钱到了位,你和吴香梅一定要思路清晰,厂房怎么建,建在那,和领导汇报的时候,思路要清晰,态度要诚恳,理由要充分”。 挂了电话,马上和齐江海通了电话,毕竟向县长汇报工作,要提前沟通时间。 江海主任吗?我是李朝阳啊,哎,过年好过年好,江海主任,我和吴香梅要向红旗县长汇报工作,不知道红旗县长下午的时间空不空。 呀,朝阳啊,实在不巧,下午的时候,红旗县长要到纺织厂和地毯总公司调度复工复产,晚上的时候还要和平安籍贯的在外经商的代表吃饭,可能不凑巧。 我们只占用红旗县长十分钟时间。 电话里静默了一会,齐江海道:那这样,从地毯总公司回来之后,红旗县长在招待所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五点十分,你们在招待所小会客室等着。 算了时间,离下午汇报的时间还早,马上电话吴香梅,汇报了情况,电话里吴香梅也是大吃一惊,按照各厂的习惯,过了正月初七,就要开业生产,如果孙向东闹起了情绪,高粱红酒厂的生产将会受到很大影响。 本以为欢欢喜喜过了年,就可以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孙向东这一处着实让我们有些担心,除了我们的担心之外,临平县委书记李学武也是十分的郁闷,从齐专员的办公室出来,李学武闷闷不乐。齐永林一大早就把自己通知过来,不为别的事,就是说了铁路规划,从地区的层面来讲,无论铁路通过平安也好,安平也罢,影响不大。但是地区行署会同铁路工程局已经研究通过了铁路规划方案,就没有必要再去到处活动。大过年的齐永林并没有批评李学武。但这也让李学武心里很不爽快,毕竟这次去上级争取铁路过境,这件事情只有临平县委的几个人知道,这件事就桶到了地区行署主要领导这里。联想起来之前邓牧为给自己打电话,李学武心里暗道,修铁路的事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个时候牧为怎么能搬出来齐永林来压自己,再者就是,邓牧为怎么就知道了自己去上级争取铁路的事。 地区行署和地委在一栋楼里,秘书李胜男在地委大院办公楼门口等待着,看到了李学武,马上快走两步伸手就要接过手包,李学武从小长在干部家庭,参加工作不久就是干部,自带一股子英武之气,走起路来腰板挺得笔直,步伐坚定有力。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自信和决断力,让人不自觉地生出敬畏之心。李学武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胜男一眼,还是把手包递了过去。下楼的时候,就在想是不是李胜男将消息无意透漏给了在平安县担任副县长的李尚武,但转念一想应当不是,毕竟自己把李胜男从行署办公室带出来,对这个小姑娘,自己还算是了解的,有悟性、有原则又不失灵活,否则自己也不会将她从行署办公室调到临平任秘书。 驾驶员开到秘书李胜男挥手,马上将车开了过来,李胜男快走两步拉开了车门,将手垫在车门下面,避免车碰到县委书记李学武的头。在路上,李学武看似无意地问道:胜男啊,你觉得当秘书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胜男道:“李书记,自然是眼疾手快,脑活心细,上传下达,左右协调。” 李学武侧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他知道李胜男不仅嘴上这么说,实际工作中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将李胜男带到临平,并不只是为了报答李尚武在酒驾的事情上为李剑锋顶包,如果说报答,自己去找岳专员,将李胜男留在行署办公室,这人情就算是还了,带上李胜男,更多的是要在身边带一个自己熟悉的同志方便开展工作。 \"不错,基本是这些\"李学武又说:\"胜男啊,我觉得当秘书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你还没有说到。 李胜男笑着道:李书记,胜男还需要多学习,请您指示。 李学武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下午三点,我和吴香梅就到了县城招待所,招待所的经理赵有德已经十分的熟悉,听说我们要等红旗县长,就主动把我们带到了小接待室,安排服务员上了两杯茶,留下了一壶热水,也就不再打扰。 李叔和张叔都有过交代,和女同志单独在一起,这门一定不能关,有时候这门一关,事就说不清楚了。小接待室的门开着,我和吴香梅就不断商量着资金到了位之后高粱红酒厂的打算,友福提醒得对,既然我们要找红旗县长汇报,我们自己的意见就要先统一,明确一个方向,争取想要的结果。 两个人拿着笔记本,把商量的结果写写画画,时间这个东西很奇怪,有时候觉得很慢,有时候又觉得很快,在紧张忙碌的工作中,时间往往过得飞快,而在等待或是无聊的时候,时间却又显得格外漫长。我和吴香梅深知,孙向东是安平的财神爷,得罪了财神爷,安平将彻底地沦为农业乡,时而低声讨论,时而快速记录,仿佛是在与时间赛跑,争取在红旗县长来之前,把理由找得更为充分一些。 笔记本上的字迹渐渐变得密集,一页又一页,记录下了思考和计划。这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五点钟,各自上了洗手间,做好了汇报准备。 领导的时间是按照分钟计算的,出了洗手间,就看到县长郑红旗在副县长孙友福和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齐江海的陪同下来到了招待所,招待所的经理早已经在门口迎候。 看到我和吴香梅,郑红旗看了看表,道:“五分钟之后,到小接待室”。说着就在齐江海的陪同下上了楼。 待脚步声消失,友福道:“领导应该是去方便去了”。 郑红旗是地区来的,算得上是外地干部,县委大院里分了住房,但郑红旗平日里是一个人在县里,所以就住在了县招待所的套间里。 五分钟后,齐江海拿着手包又陪着郑红旗下了楼,郑红旗道:“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友福,江海,你们先去楼上照应一下”。 我马上接过了齐江海手中的手包,吴香梅前面带路,赵经理已经安排服务员在小接待室的门口等候,待落了座泡了茶,赵经理和服务员就告退了。 郑红旗道:“什么事,说罢”。 按照之前的约定,这事是我主要汇报,吴香梅做补充,我打开了笔记本,汇报道:“郑县,我们是汇报高粱红酒厂的事,现在与孙家义老先生就捐款的事,已经基本达成了一致,孙先生过了十五就动身,到了海岛之后就着手安排捐款,我们计划捐款到位之后,继续在安平异地新建酒厂,理由有三……”。 郑红旗忙活了一天,脸上略带疲惫,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的眼神立刻变得炯炯有神,仔细听着我的汇报。待我汇报完,郑红旗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了吴香梅,道:“香梅,你继续”。 吴香梅道:“郑县,今天这么着急给您汇报,还有一个特殊情况,上午的时候,孙向东到了乡里,直接问了是不是县里计划把他换了?郑县,您知道,孙向东对于高粱红酒厂的特殊意义。第二啊,我们也没有接到通知,要撤换孙向东,这马上就要复工复产了,我们担心孙向东的思想出现波动,影响生产。” 郑红旗听完之后,并未着急表态,而是伸出了两根手指,我马上意会,从兜里掏出了烟。 郑红旗道:“我包里有,地区卷烟厂的新品”。 我马上起身准备将包递过去,毕竟领导的包自己不好动手打开。 郑红旗道你来拿。 没有犹豫,马上拉开了拉链,掏出了一包烟,和市面上常见的烟并不相同,这样的包装上没有任何标志和商标,纯粹的白板。打开了包装,递上了烟点了火。 郑红旗十分潇洒,用手指了指道:“送你了”。 我倒没有客气,道了谢,也点燃了一支,并未感觉到有何特殊。 郑红旗舒了口气道:高粱红酒厂这个事,第一,酒厂选址要看实验报告,报告要经得起推敲和科学验证,选址在哪里要看科学论证;第二,高粱红酒厂下一步升级为县属企业,由安平代管,孙向东显然不是合格的企业负责人,级别上不合适,能力上也有欠缺,至于孙向东的个人安排上,可以考虑总工程师;第三,高粱红酒厂也应当接受党委政府的领导,并不能因为他有秘方就为所欲为,你们作为基层领导者,这一点必须有正确的认识。你们今天来汇报,说明认识上还是清醒的,管理上还是敏锐的,这很好,好了,时间到了,等到实验结果出来,我们开专题会统筹研究。 说罢就起了身,准备去招待县里在外经商的代表,临出门,又停住了脚步,问道:“你俩酒量怎么样?” 第180章 孙向东可以当厂长 我和吴香梅相视一眼,吴香梅笑了笑道,马马虎虎吧。 这样吧,你俩一起上去,今天晚上这些个都是咱们县里在外经商的代表,还有一些有投资意愿的企业家,你们来正好推介一下安平的资源,毕竟地区有外资背景的乡镇,也就你们一家。 到了楼上,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齐江海已经在等待,见我们上来,齐江海忙小步迎了过来。 齐江海汇报道:“郑县,人都到齐了”。 郑红旗道:“加两张凳子,香梅和朝阳参加”。 齐江海看了我们一眼,十分为难地应了下来。忙快走几步找了门口的赵经理。 这个时候就是考验县政府办主任齐江海的接待能力了,像这样的饭局,肯定早就已经安了茶定了座,桌子大还好,挤一挤,如果桌子小,那就多少有些尴尬了。 看着招待所的经理赵有德和齐江海两人都显得有些焦急,我和吴香梅都猜到了位置是有些许的紧张。但这个时候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有硬着头皮跟着郑红旗往里走。 见郑红旗进来,孙友福就起身介绍并带头鼓起了掌,郑红旗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他面带微笑地主动伸出手与在场的每个人一一握手。他的手温暖有力,传递着自信和热情。在这个角度看起来,我不由得感觉,这郑红旗还有一股子书卷气。 用余光看了一眼桌子,确实显得十分紧凑,郑红旗介绍了吴香梅和我,与大家握了手,友福在我耳边悄声道:“你来了,兄弟就放心了”。 我悄声问道:“什么情况,咋把我们叫上来了”。 友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组织需要你的胃”。 寒暄完自然是落座,齐江海忙着安排,等到大家都坐定,才发现没有了齐江海的位置,我本想着招呼一下,但这个时候,又显得不合时宜。 郑红旗微笑着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今天啊受咱们牧为书记委托啊,我代表家乡党委政府啊略备薄酒,向各位家乡在外企业家汇报咱们县里一年来的工作,深感荣幸。这第一杯酒我们共同举杯,感谢大家一年来对家乡建设的关心和支持。啊,大家都干了”。 喝了这第一杯,氛围就起来了,又交谈了几句,郑红旗又端起了杯子道: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大家在外白手起家,艰苦创业,十分不易。请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家里的事交给家乡政府,你们的后顾之忧我们解决,今天也是给大家壮行,党委政府和家乡人民永远是大家最坚强的后盾,期待大家在今年风生水起,红红火火。 喝了第二杯,大家脸上都不再拘束,毕竟在外拼搏的人不多也不少,能够成为县委县政府座上宾的并不多。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是写在脸上的。 稍许就是第三杯,郑红旗道:业无高卑志当坚,男儿有求安得闲。一年来啊在各位的关心和支持下,咱们县的工商农贸一体化都取得了长足发展,四个现代化建设都有明显成效,特别是在工业强县的目标引领下,地毯总公司、外贸总公司相继成立,高粱红酒走出地区,走向全省,还成为省接待用酒。这个外资背景的韩羽公司,全国最大的人发公司环美公司都已经落户投产,成绩可喜可贺。这充分说明,咱们县本身呢就是投资兴业的沃土,期待大家啊能继续关心家乡建设,支持家乡发展,以更加实际的行动,回报家乡。啊,第三杯咱们干了。 喝了三杯酒,友福又是三杯。就进入了自由的环节。吴香梅本身县委办主任出身,喝酒劝酒都不在话下,在乡镇待了四年多,我的胃一半时间也是泡在了酒里。 在外的企业家,难得有和县长交流感情的机会,哪个不是端着满杯就觉得愧对家乡父老。酒至半场,郑红旗就看向了我和吴香梅,我和吴香梅一左一右为郑红旗挡起了酒,宾主尽兴,有两位企业家表示将会在县里考察。 而友福则早早地瘫坐在了座位上。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最后的时候,我和吴香梅一人一个二两大杯,已经难觅对手。 郑红旗看着桌面上趴着,椅子上斜坐的众人,不由得端着杯子得意一笑道:“哎,起来起来,接着喝接着喝”。 吴香梅给了我一个眼神,我们马上端着杯子,到了郑红旗跟前,吴香梅喝了酒,脸色绯红,故作娇态道:“红旗县长,您看您官场酒场场场得意,我和朝阳,向您学习,敬您一杯”。 红旗县长颇为受用地道:“咱们自己同志,不能搞内讧,这个时候要一致对外”。 吴香梅道:“红旗县长,都已经到位了,这杯酒我们安平乡敬您,感谢您对我们的关心和指导”。 郑红旗十分受用,抬手也就把酒喝了,道:“香梅,朝阳啊,今天把你俩带上是最为正确的决定。你俩表现很好,我今天高兴,喝的有点多,这样,我给你俩交个底,酒厂可以建在安平,但是必须由县建筑公司承建。至于孙向东的事,不容商量”。 我马上补充道:“郑县,可不可以孙向东继续当厂长,县里选派一个书记”。 郑红旗抚了抚金丝眼镜,吟道:“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朝阳啊,你这样提也算个方案吧”。 我和吴香梅相视一笑,忙又给郑红旗添了酒,郑红旗打着饱嗝喊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三人碰了最后一杯酒,也就结束了酒局。 招待所里已经开好了房间,但我心里心心念念地放不下晓阳,赵经理安排人送我回家,回家的路上吐了一路。吐出来,人就舒服多了。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晓阳还没有睡,正在卧室里看书,看我进来看已经喝得红了眼,十分心痛地道“你怎么喝成这样啊?身体不要了吗?”急忙走过来扶住我,眼神中满是关切和心疼。没有一丝的责备。 虽然喝得已经要瘫了,但还是坚持洗漱,晓阳扶我到床上躺下,为我盖好被子,然后又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我,“三傻子,快喝点水,能稍微舒服点。” 我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感觉胃里稍微舒坦了一些。看着晓阳忙碌的身影,我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低声说道。 晓阳坐在我身边,拍着我的后背,轻声说:“以后别傻喝了,这样喝下去,早晚真的喝成傻子。” 我点点头,其实根本听不清也没记住晓阳说的什么,一把把只穿了睡衣的晓阳拉到了床上,抱着晓阳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人醒了头倒不疼,心里暗道,昨晚实在是喝得太多了,隐隐约约记得红旗县长说的,允许高粱红在安平建厂,但想不通为啥让县建筑公司承担新酒厂的建设任务。孙向东的厂长也应该是保住了。 晓阳为了照顾我,也请了假。 我躺在床上,看着晓阳在喂奶,淡淡的幸福涌上心头。晓阳最大的好就是在我醉酒之后从不埋怨责备,而是小心翼翼地照顾,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又有几个真心愿意拿着酒拼了命地往自己的肚里灌。 晓阳拍了拍我的脸,道:“三傻子,认识你这么久,我第一次看你醉得跟个傻猪一样”。 猪就猪,还傻猪? 晓阳脸色一红,娇羞地笑道:“你昨天抱了我一晚上,天亮了都不让我走,你说傻不傻”。 我尴尬一笑,道:“喝多了喝多了”。 晓阳又拍了拍我的脸,道:“那晚上咱再喝点,我给你兑点黄金草?” 啊,不了不了,歇一歇,歇一歇。 晓阳放下了岂露,整理了衣服,搓了搓手,道:“三傻子,我得问问你,昨天晚上,你一直喊一个女人的名字,是啥意思?” 第181章 人选由红旗县长来定 我看着晓阳,十分诧异地道:“不可能,你是在诈我,就算是我喝了酒,脑子里也不可能出现别的女人”。 这话一说出,我努力回想着昨天做了什么梦,隐隐约约地感觉梦很多,好像都是围绕着高粱红,难道昨天梦到了高春梅?不觉得身上就冒冷汗。 呦,看你吓的,脸都白了,要是我说出来,你是不是都要包上岂露的尿布,生怕尿了床。 看你说的,我挺起了胸膛,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没有梦到其他人。 晓阳凑近我的耳边,道:“还没梦到,你昨天在梦里都开了高粱红酒厂的改革动员会了,孙向菊当书记,孙向东当厂长,你在梦里可是一直喊向菊,向菊,哈喇子都流了一脸,我看你是黄金草喝多了烧的。” 我摸了摸嘴巴,未见口水,就道:“晓阳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梦到了高春梅。” 晓阳一下如饿虎扑食,抓着我的耳朵就揪了起来,另一只手有些许的凉,隔着衣服就伸进了我的胸膛之下,胡乱抓起来。俩人正在打闹,不由得动作就大了一些,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声音,三哥三嫂,你俩吃不吃饭? 我顿时一愣,指了指客厅方向,问道:“咋,舒阳也在?” 啊,不止舒阳,恩阳也在。 啊,你咋不说一声,还有谁? 还有?大嫂在厨房做饭,算不算? 我慌忙穿了衣服,悄声责备道:“家里有人你咋不注意影响。” 到了客厅,舒阳和恩阳两人正在看电视,沙发上有七八个小兜子,舒阳起了身,拿起沙发上的一个兜子,道:“三哥,你上午睡得跟个猪一样,喊都喊不醒,大嫂三嫂带着岂露给我们买衣服去了,这些都是大嫂三嫂给我们买的衣裳,可好看了”。 上了大学的舒阳和在高中时期的舒阳看起来完全是两个感觉,在高中时期的舒阳,身上总是穿着那几件母亲亲手缝制的粗布衣裳,纯真而懵懂,对世界的认知还停留在村里的那一亩三分地上。虽然是在县城上学,但对于舒阳来讲,县城就是学校。 上了大学之后,舒阳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穿着打扮开始变得时尚起来,身上也难觅老粗布,更别说有什么补丁了。这得亏是晓阳,还没到换季,就把舒阳和恩阳的衣服就早早的买好,从来不用父母操心挂念了。 看着沙发上全是各式的衣服,晓阳抱着岂露道:“百货大楼传统项目,过了初七就打折,而且是打骨折。” 我刚坐在沙发上,看着七七八八的衣服,心里盘算了一下,应当也是花了不少钱,这一点晓阳最好,对我的家里人一向很大方。 电视里正放着电视,恩阳看我坐了过来,道:“三嫂,三哥是不是欺负你了?” 晓阳故作委屈道:“是,你们三哥欺负我”。 舒阳恩阳马上一左一右,把我按在沙发上,开始为晓阳“报仇”,晓阳上前道:“哎,你俩轻点,轻点,像这样打”。说着照着我的屁股就踹了一脚,做起了示范。 俩人为晓阳出了气,大嫂已经做好了饭,年前蒸的包子,又炒了两个菜,午餐简单,吃了饭之后,晓阳把孩子抱给了我,舒阳恩阳去厨房收拾,大嫂和晓阳就说起了砂石厂的生意。按照习俗,正月十五前是没有人建房的,但是正月十五之后,天气回暖,春暖花开,建房的人自然就会多了起来。 大嫂算着砂石厂的存货,什么也没干,靠库存的钢筋和水泥,竟然赚了一笔,让晓阳都羡慕是自带财运。大嫂和晓阳俩人都觉得除了建筑,这运输市场的需求十分广阔,特别是两高路通车之后,县里搞运输的都发了财,解放新出了一种卡车,载重多,性能好,俩人打算贷款再来上两台。 舒阳恩阳和我三个人搬着马扎,静静地听着俩人的分析和规划,如今的市场上是一车难求,不仅大嫂运营的两辆货车开始赚钱,就连城关镇和工业园区新成立的联营公司也开始赚钱。俩人一合计,大嫂一拍桌子,贷款,再买两台货车。 内心来讲,对于晓阳和大嫂的决定,我内心是有些惶恐的,摊子扯这么大,万一赔了怎么办?好像俩人看到的这个机会一定能稳赚不赔一样。这也许就是原生家庭的影响,晓阳自不必说从小生活在干部家庭,而大嫂的家里仅仅因为王家大爷是一个村长,就有着这样的自信和果断,实在是让人佩服。 我抱着孩子道:“公安局今年说不定要搞集资建房,李叔现在到处找人凑人数,人越多成本越低。说是要修四五百户,这建筑市场肯定没得说,就是不知道这运输市场怎么样。” 晓阳道:“运输市场也没问题呀,就比如我们现在往省城的班车,每天都是爆满。整个春节,我们联营公司的几辆货车根本没停。” 大嫂道:朝阳啊,建筑市场虽然需求大,但是水深啊,你们不做这一行不了解,县建司的经理,说是车开得比县长都好。一般的砂石厂,根本接不到建筑公司的活,像咱们这样的小砂石厂,根本不可能和县建筑公司合作。 大嫂说的也是实情,今年过年拜访马叔,县里一批办公用房都是50年代左右的产物,每年的维护成本已经很高了,县里计划重建一批办公用房,前两年新建了县一中,如今的二中和三中也要重新建设校舍,当初县建筑公司和六建司有君子之约,县城地界,也就是城关镇和工业园区的工程是县建筑公司负责,而除此之外的农村乡镇,是由六建司负责建设。想着高粱红酒厂的扩建工程,红旗县长打破了常规,让县建筑公司承担建设任务,多少还是有违公允。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起到车站送舒阳,赶着向凤的那班车,俩人有说有笑地就上了车,有了班车,舒阳回家的频率仍是不高,平日里舒阳除了学习,还在图书馆勤工俭学,周末要在图书馆整理书籍。 县委大院里,王满江汇报着即将到来的人代会筹备情况,地委已经初步同意了增补齐江海为候选人,为了这事,齐永林亲自给钟毅进行了沟通,作为钟毅来讲,这个时候不会因为一个副县长的人选驳了齐永林的面子,和行署产生不和。但钟毅否决了王满江出任人大主任人选的提议,维系了由王满江出任政协主席的提议,县人大主任由邓牧为兼任。 事实上,在乡里四年多,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无论哪里都是存在两套规则,一套在明,一套在暗。明的规则摆在桌面上是普通人看的,看起来是公平公正,用起来却异常艰难。而另外一套是在桌面下面,是给自己人看的,看起来庸俗丑陋,用起来却事半功倍,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 吴香梅则成为差额的人选,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吴香梅的资历相比于其他诸位还浅一些。 副县长的人选确定,最为关键的则是各局局长的人选。王满江内心虽然有些失落,但也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本正经地汇报了各局局长的人选。 邓牧为和郑红旗两人都听得认真,邓牧为心里还在挂念铁路的事,进了京待了四五天,拜会了几个领导,但是见的都不是说了算的领导,心里的石头还是没有落地。虽然有中间人介绍,但是每天往部里汇报工作的人太多了,级别高的领导根本见不到。看在中间人的面子上,见领导虽然都很热情,但说到关键的都拿不定主意,若不是要开人代会,自己还打算再守几天,至于各局局长的人选,并没有太过在意。 等着王满江将大致的人选梳理了一遍,邓牧为道:“满江啊,这事我只讲两个原则,第一,咱们选干部要出于公心,第二,不能让一个干部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就这两个原则。至于各局局长人选,红旗,你是县政府的班长,你来定,你选的人我都赞同。” 郑红旗拿在手中的笔记本差点掉落,看着本子上写的七七八八的名字,本来还打算有几个人和邓牧为争取一下,没想到邓牧为直接说了一句不发表意见。县委书记最为核心的权力就是在于用人,这邓牧为怎么把这个权力给放了。这一下倒把郑红旗整得不太会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郑红旗整理了下思绪,心里暗道,这难道是在试探我?忙道:“邓书记,我对干部的整体情况并不了解,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这次各局委办的一把手很关键啊,没有邓书记的把舵定向,我可不敢拍这个板。” 邓牧为笑了笑,道:“红旗啊,你来县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干部的整体情况也比较了解。这事你来定就可以,有个别岗位拿不准的,多征求一下干部群众的意见。对了,擦亮眼睛,不要把腐败分子搞上来了,再出现朱家春那种情况,咱老邓丢不起那个人,再出了问题,满江,这次我可找你算账。开完了人代会,我必须马上再去一趟北京,这次庆合联系了他的老首长,铁路和车站的事敲不定,红旗、满江,咱们就是在办公室研究出花来,都是瞎扯淡乱弹琴。” 郑红旗听了邓牧为说的话,心里还有少许的感动,心里暗道,去他妈那里找这样的县委书记,有如此格局的干部,咋会想着往高粱红酒厂为自己的女婿塞几个人进去?说着就看了笑呵呵的王满江一眼。 二哥和芳芳已经确定了要在公安局买集资房,晚上的时候,为了这事,专程去了一趟李叔的家里。 无论关系再好,去别人家都不要空手,这是晓阳一再叮嘱我的,实在找不到特殊的东西,就搬了一箱高粱红酒。 李婶见我道:“朝阳啊,你和你大嫂说说,卖啥建筑材料,回去多养些鸡。” 李叔道:“你还没有秀霞有见识,这个时候,这个买卖比喂鸡好。我听说,教育口子上,下一步也要建集资房。朝阳,你能不能帮我多找几个人,人越多,价格越低。” 我笑道,我再问问我大嫂,看她要不要买一套。 说了房子的事,李叔把电视的声音调大了一些,道:“秀水派出所的人来报告,他们接到消息,那个黑三正月十五回来了。” 第182章 黑三被我们抓住了 选人用人是县委书记最为核心的权力,也是一级党组织权威所在,在即将召开的人代会上,县委书记邓牧为直接大手一挥道:“人代会上局委办一把手都是政府组成部门的负责人,就由县长郑红旗决定局委办一把手的人选”。 这个时候,领导干部是最为敏感的,县长郑红旗的办公室门口排的队更长了,县委书记邓牧为的门口倒门可罗雀了,这对于平安县来讲,很不寻常。 在县里,正科级的岗位算下来也就是百十个,按照戏文里古代的封建官僚体系,县令是七品小官,七品以下就是不入流的小官,放在古代这些正科级的干部是上不得台面的刀笔小吏,在我们现代人看来,实在是无法入眼。事实上,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能够在县城的体制内有那么一官半职,已经是可以光宗耀祖,出人头地的显赫人物。八十九万人的县,能在县里成为正科级的干部,就算是没有职务的二线干部,不违反原则的大事小情一个电话基本也就搞定了。也正是有着这些隐形的权力,领导干部自然成了大家相互竞逐的对象。 郑红旗以前一直在政府系统,从没有负责过人事工作,反而是被大家的汇报搞得有些疲惫,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套路,先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工作,最后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愿,时间不长,都是五分钟十分钟,但耐不住人多。现有的正科级的干部想着继续留任,不少有想法的副职也想着再进一步,乡镇上的干部也想着交流到县里。 看着大家鱼贯而入的汇报工作,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办公,郑红旗反倒没有了得到权力的快感,就给齐江海安排,做一个大致的时间规划,每天将会客的时间压缩在九点至十点,其余时间原则上不再安排会客。 周六的时候临下班,齐江海敲门道:“郑县,今晚的安排是江总做东,请县建筑公司的人参加”。 郑红旗继续翻看着文件,道:“推了吧,今晚临时有事”。 推了?郑县,这个点推了,江总是不是会? 会什么,直说。 齐江海并未直说,而是道:“郑县,这个江总可是东富秘书长的关系”。 郑红旗抚了抚眼镜,看着齐江海,心中暗道,如今马上换届选举,自己的代理县长还要转正,齐江海又想上位副县长,还跑出去吃吃喝喝,万一出了纰漏,前功尽弃、得不偿失。挥了挥手,就让齐江海坐下,郑红旗道:江海呀,这次将你作为副县长的人选,永林专员是做出了让步的,满江部长本身是要竞争人大主任的,如今到了政协去,不是没有原因的。让江总和县建筑公司的几个负责人自己吃就是了,我们只负责牵线搭桥,他们自己去谈合作。 齐江海忙点了点头,又道:“郑县,知道了,咱们低调行事。” 郑红旗点了点头,齐江海能够成为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除了齐永林的关系,自身是有一定悟性的。在领导身边的齐江海自然知道,领导说话自然是十分的含蓄,这种含蓄是一种智慧,不把话说明,就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齐江海马上将郑红旗的日常常规安排双手奉上,郑红旗并未接,只是点了点头道:“放桌子上吧,我空了看”。 郑红旗的妻子柳如虹是地区纺织厂的后勤科长,这个位置不大,但是却十分轻松,平日里的好处也不少,地区纺织厂相比于县纺织厂,相差的不是一两个等级,平安县纺织厂不过七八百人,已经算是县里首屈一指的大企业了,而地区纺织公司有三千多人,在这样的企业里当后勤科长,自然是郑红旗运作的结果。 郑红旗周六回家,柳如虹十分的意外,就道:“今天咋这么稀罕,平日里都是周日早上才来,难道今天没安排”。 郑红旗褪去外套,柳如虹就接了过来,挂在了衣帽架上。郑红旗略带疲惫地道:“那天没有安排嘛,都有安排,我给推了”。 推了好,天天喝,喝死喝伤了就是让你当县委书记又有个什么用。说着就给郑红旗削了苹果。 郑红旗道:“哪里来的苹果,不是人送的吧?” 柳如烟道:“我要是真收,能收苹果啊,你们县里的干部,都通过关系找到我们厂长了”。 本躺在沙发上的郑红旗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道:“没收吧?” 没收没收。 哎,我给你说,现在县里复杂啊,平安县的水深得很啊。 县里的水深,你以为我们厂就水浅啊。我可告诉你,你可得注意,钟书记上任之后,动作很大,你看供销系统,之前都是鼻孔看人的,如今都去唱铁窗泪去了。我们厂的活,一部分和监狱工厂对接,管业务的厂长说,供销社的老牛,现在缝纫机都能踩得冒火星子。我们厂里的那辆高级轿车以前领导还争风吃醋,现在都放在角落里吃灰去了。你和齐永林走那么近,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郑红旗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啊,不跟着齐永林,你能当上这后勤科长,我能成为这县长。再者说,钟毅和邓牧为的身边,也不是围了一群人”。 这倒是,厂里的人都在说,钟毅提拔了一大批平安县的干部到地区。 郑红旗道:“你可别跟着那些女同志人云亦云,什么一大批,就是几个人。哎,如虹,有件事奇怪,这次换届,局委办的一把手,邓牧为全部不管,放手给我。我看不懂,你帮我参谋参谋”。 柳如虹又削了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道:“让你管,这事不对吧,哪有县委书记让县长管人的。” 是啊,纳闷啊,这几天汇报工作的,把我的头都说大了。其实大部分之前也商量了,基本就那些人,但是邓牧为说自己要去北京争取铁路,你说这铁路现在连张图都没画出来,这要修没个十年八年的,能修得成。这十年八年修了,邓牧为早就退休抱孩子去了,他又有啥好处。 红旗啊,亏你还是个县长,你说说你当官到底为了啥,唱戏的都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郑红旗又吟诗道: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你想想,邓牧为干这些,不就是一个县委书记该干的吗。领导放手是放心,领导关照是关心,咱可不能不懂规矩,该请示请示,该汇报汇报,你们这些读书出来的干部,别瞧不上人家从基层干出来的领导。我告诉你,论口碑,在我们群众眼里,齐永林给钟毅提鞋我们都觉得恶心。 哎哎哎,咋说话哪?这种话要是被外人听到,我可告诉你,万劫不复。 得了吧,你看看他到我们厂调研,大门口戒严,来了一个客车的人,开会讲了半天全是屁用没有的大道理,你再看钟毅,一个小车四个人,到车间里开现场会,我们厂集资建房的事,人家就敢答应搞试点。这才是领导,这才叫魄力。 哎哎哎,注意立场,没有齐专员,就没有你没有我的今天,官场最痛恨的就是墙头草,最忌讳的就是改换门庭。 去你的吧,你是党的干部还是他的家臣,改天枪毙他,小心崩你一身的血。 郑红旗无奈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感叹,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妇人之见,妇人之见,肤浅啊肤浅。起了身却道:“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一周要上六天班,周日是休息日,但对于乡镇来讲,一旦开了班,休息不休息就做不得主了,只要有事还是要在乡镇上。友福又带着县里和城关镇的相关负责人去了上海,与洁美公司在城关镇的投资进行了新一轮的谈判。由于成本上涨,洁美公司表示资金紧张,如果县里不担保贷款,无法履行合同,友福在上海多日,仍没有敲定合作事宜。但也不是毫无转机,省驻上海办事处也出面协调,双方同意在县里再谈一次。 洁美公司的总经理袁立春亲自带队前来城关镇。周日本来是休息日,城关镇相关人员就没有休息,一大早我就送晓阳到了城关镇,晓阳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风衣的里面又是一件黑色的毛衣,梳着一个干练的马尾。到了办公室,看桌子上放了一个相机,显得无事就摆弄起来。 晓阳道:“不要乱碰,里面有胶卷,是为今天活动专门准备的。” 有胶卷?这相机是宣传部统一配的吧,安平也有一个,说着拿起相机,对着晓阳道,那我试试。 这相机是白鸽常委来了之后,从省报争取来的资金,为各个乡镇和相对大的局,配备了相机。以前的时候,也只有城关镇和工业园区这样实力雄厚的单位才配得起相机。 晓阳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捋了捋头发,就关上门,笑道:“那可得把我拍漂亮一点”。 我在部队就干过文书,操作相机并不陌生,正打算开拍,晓阳道,等等,这是工作相机,要拍工作照,随即拿了一个资料夹,又拿起了一支笔,若无其事地看起了档案来。 把腰挺直,看我看我,快门按下,就留下了一张照片。 拍完之后,晓阳就拿回相机,道:“三傻子,要是拍得不好看,小心我收拾你”。 我看着晓阳道:“好像你刚才看的不是我,要不再来一张?” 算了算了,今天活动要拍一天。 办公室十分的简陋,但晓阳的办公室比安平已经好了很多,面积也不小,办公室的门就有两个,应当是以前计划做两间办公室,后来打通之后改成了一间办公室。晓阳的桌子也是新配的桌子,猪肝色的桌面上放着电话和一些资料,墙壁上的灭火器十分突兀,教育局的档案室着火之后,县里要求,重要的场所和办公室都要配备灭火器。 今天来的人并不是上次那个令晓阳深恶痛绝的常务副总马飙,友福说这个人很是正常,让我放心回家带娃。 闲来无事,就去找了李叔,大嫂也要买一套集资房。 李叔今天在公安局加班,到了李叔的办公室,李叔的脸上有一个重重的黑眼圈。 咋啦亲叔,这是昨天没睡觉啊? 小子,这都能看得出来,说着笑着道:“我可告诉你,黑三可是被我们抓着了……”。 第183章 人事安排要处于公心 黑三抓着了,怎么抓着的? 这家伙的同伙关了几天,除了两个骨干过了年都放了,黑三还以为没啥事了,就回家了,被守谦几个堵在家里了。 就放了?那不得还危害社会? 放了的几个都调查了,平日里就是村里面的普通人,只是黑三这家伙过年回老家,说带着他们挣外快,第一单就遇上了你邓大爷。 应该不会,平日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每人罚款罚得可不少,应该长了记性。如果都抓了判了,八九个家庭就完了,算这笔账,放了合算。 李叔,你能确信这家伙和友福文静的事有关? 八九不离十吧,这个黑三家是秀水的,但是长期在城关镇,你可别忘了,齐江海在城关镇,可是当了两年多的副镇长才去的工业园区。如果真的能查到幕后指使之人是齐江海,也算是给文静、剑锋和友福一个交代。但是这家伙嘴硬得很,昨天搞了一晚上都没搞出来,再不交代,今天晚上就上手段了。 李叔,我可听说齐江海,可是上级批了的副县长人选,这样真的把他抓了,是不是县里的面子上不太好看。 这个家伙,心术不正,如果证据充分,现在看来早抓比晚抓好,现在比以后好。不说他了,我把证据查清楚就抓人,都说大案讲政治,中案看影响,小案凭关系,这事后期的处理在法院。对了,你说秀霞也要买房子吗? 对,大嫂也要买一套,买个小点的就好。 恩,这个问题不大,但是不建议买小的,干脆就买大的。 我笑了笑道:“我大嫂就一个人,没必要买这么大的呀。” 李叔揉了揉眼,打了一个哈欠,道:“秀霞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不可能一个人一辈子的”。 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从内心自私地来讲,我是不希望大嫂离开我们家,但是李叔说的算是现实问题,我们家里人也希望大嫂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只是想到这里,心里会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那行,我回家和大嫂说一说。 恩,钱不够我这有。 啊,钱啊,大嫂不差钱。 对了,朝阳,我昨天安排人找你二叔,你二叔去了县一中开小卖部是你办的还是晓阳办的? 啊,开小卖部,李叔,这事我和晓阳都没办啊。我俩和教育口的人都不熟,再者说,教育上刚出了事,谁敢碰这个。 你回去过问一下二叔就知道了,现在一中的副校长甘学波马上要去教育局当局长了,甘学波这个人就是管后勤的。这个时候,你二叔和一中搭上关系,这事你要问清楚,别有人打着你们的旗号乱搞。 李叔这话说得明白,就是别让二叔打着我和晓阳,甚至是邓叔叔的旗号在外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无法收场。从李叔的办公室出来,马上去了联营公司去看二叔。到了一问,二叔不在。一时也找不到二叔去了哪里。 下午的时候,晓阳就回了家,向波开车送回来的。今天只是洁美公司的总经理来现场看场地,现场的时候说得很实在,地理位置、基础设施都很好,洁美公司也想要这块地,但是前期成本上涨,公司的流动资金不够,如果地方上不担保贷款,继续投资的可能性不大。 友福和晓阳两人都做不了主,毕竟这贷款不是十万八万的事,而是上百万,别说乡里,县里都不一定有如此胆量和气魄。 晚上的时候,阿姨来家里吃饭,工作上的事不能说,就说到了生活的事。二叔在一中办起了小卖部,晓阳倒一时拿不定主意,如果和一中的孙育文打个招呼,这小卖部就开不起来。 阿姨道:“这事咋好让人家孙校长出手制止,毕竟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搞清楚”。 晓阳道:“妈,我和朝阳制止,他二叔那里倒无所谓,但是下面三个孩子那边就不好看了,他们还以为,朝阳故意在针对他们,毕竟以前闹过误会”。 阿姨道:“朝阳,你上周转正顺不顺利”。 阿姨,乡里就开了人代会,我的代理乡长代理两个字已经去掉了,毫无波澜,又从县里和其他乡调来了两个人担任副乡长。 晓阳道:“妈,我再给你说他二叔的事。” 我知道呀,只要转了正,就不怕别人在你们转正的时候做文章。磨刀恨不利,但刀利易伤人指,求财恨不多,但财多害人子。很多事都是过犹不及,凡事都要有度,如果过了头,就会适得其反。你们二叔想着做点买卖营生其实是好事情,校一中的小卖部是典型的小生意赚大钱,但是啊校一中的小卖部啊盯着的人太多了。久利之事勿为,众争之地勿往,这两样全占了,这生意干不得。 是啊,二叔出来之后,还是有些以前的习性,我听说整日和一些朋友吃吃喝喝的。 阿姨摇了摇头,道:有茶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朝阳晓阳,咱们都是普通人,这个福报咱们享受不了,和你们二叔好好谈一谈。 晓阳为难道:“恐怕这事是不好谈吧”。 不好谈,干部怕纪检,商人怕公安。 我点了点头,道:“阿姨,懂了,这事我和晓阳商量一下,马上去办”。 第二天上班,晓阳就安排了派出所的贾彬带着人去县一中检查校园安全,学校刚刚开学,按照年前确定的方案,要对校园安全搞一年的重点整治,这贾彬自然就找到了小卖部,仔细一看,营业执照办的根本不是二叔的名字。贾彬一时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也只有先回到了城关镇找晓阳。 贾彬以前是刑警中队的中队长,年富力强,干劲十足。自从二中出了强奸案之后,城关镇的派出所所长就被免职,最后去了农村乡镇派出所当了一个副所长。贾彬算是二哥晓勇的警校同学,只是不同年级。 见是贾彬进来,晓阳很是热情,听说老板不是姓李,晓阳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二叔的事说完,贾彬又道:“晓阳镇长,自从我到城关镇之后,镇党委政府一直非常支持派出所的工作。现在啊城区面积有所扩大,城关镇派出所感觉到压力很大”。 晓阳微笑着道:“贾所,压力是来自哪方面,人员、装备还是经费?” 贾彬也笑了笑,道:“晓阳镇长,不是我叫苦,别的所啊有的连辆警车也没有,但我们所啊有三辆警车,这车个个都是油老虎,局里面给的额度,根本就不够加油的。恳请咱们镇党委政府,能在办公经费上给予我们支持”。 晓阳道:“公安工作,镇党委政府全力支持,这个我们没得说,之前老所长在的时候,是直接从镇属企业里面要钱。这点我觉得不好,像旧社会收保护费一样。这样,贾所,你回去列个单子。那些需要党委政府支持的,我们开会研究一下,以制度性的安排来落实保障工作”。 贾彬笑着起了身,就告退了。晓阳看着贾彬的背影,心里笑道,这贾彬提要求是真会找时候,不过只要把治安抓上去,花点小钱也是正常操作。 在县委大院里,郑红旗来到了办公室,就主动让齐江海看牧为书记在不在,知道邓牧为在办公室,就从上了锁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文件。 钟毅在安平的时候和邓牧为门对门,这叫做亲密无间,有什么事情也好商量。邓牧为当了县委书记之后,并没有换办公室,只是后勤科的人换了牌子,县长的办公室成了书记的办公室,书记的办公室则成了县长的办公室。如今的郑红旗,只是代理县长,并未搬到钟毅之前的办公室,虽然中间只隔了几间办公室,但看人在不在,郑红旗还是拿电话打给了齐江海。郑红旗到了县里之后,一直没有固定联络员,所以委办主任齐江海,就充当了一部分秘书的角色。 程国涛作为县委书记的秘书,平日里的一大工作就是安排邓牧为会客,既然是县长要找邓书记,自然没有排队等的道理,邓牧为办公室里李尚武出来之后,程国涛给其他几位等待的领导都已经泡好了茶,让大家稍等一会,马上就电话给齐江海。两分钟之后,代理县长郑红旗就微笑着拿着一个文件夹进了邓牧为的办公室。 和普通的文件夹并不相同,郑红旗的这个文件夹是红色,属于涉密文件。 见郑红旗进去,程国涛马上打开茶柜,柜子的两层整齐地码放着茶杯,县委常委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固定的杯子,程国涛从茶杯柜里取出一个陶瓷茶杯,旁边贴了一个小纸条,写着郑县两个小字,这是前秘书卢卫东教的小技巧。 泡了茶,程国涛就出来了,毕竟领导之前商量工作,邓牧为没吩咐,是不需要程国涛记录的。 郑红旗道:“牧为书记啊,这次人代会的局委办一把手人选,我和满江初步拟定了一个意向性的建议方案,请您指示”。 郑红旗的话很有意思,意向性本身就是建议,但又着重说了建议,并不是这位科班出身的干部犯了语法上的错误,而是主动放低了姿态。 邓牧为心里也暗道,这红旗同志看来是懂规矩的,还是思君说得对,争是不争,不争是争,与其鹬蚌相争,不如不争为争。只要是出于公心,何必去争? 邓牧为笑道:“红旗县长,我说过了,这名单我不看,你选的干部我都放心”。 不行不行,邓书记您如果不审定,这事就没法上常委会研究。 邓牧为道:“红旗啊,我相信你是出于公心”。 郑红旗谦虚地道:“牧为书记,您是知道的,我是外地干部,有些同志一年也没说上几句话,了解得确实不全面,这事您不过目,我心里不踏实啊”。 邓牧为道:“那行,我给你参谋参谋”。 您指示您指示。 邓牧为接过名单,就大致看了一眼,公安局局长李尚武,财政局局长吴国纯,是副局长接任,也算是正常。教育局局长甘学波,一中的副校长,也是教育局的老资历,可以稳住局面。建设局局长孙汉,属于新提拔,看来是满江的意思,这人亦正亦邪,看怎么用;劳动人事局局长还是魏胜贵,这个不妥,干的时间有些长了,还留了下来,应该还是满江的意思。 邓牧为笑了笑,道:红旗啊,这份名单,我原则上同意。但是个别同志我看还可以做一个调整。 牧为书记,您明示。 邓牧为道:“红旗啊,魏胜贵同志在劳动人事部门工作时间不短了,倒是一直四平八稳的,可以换换位置了”。 恩,我本来也是这个建议,但是满江同志认为魏胜贵熟悉情况,马上要从工人中招干了,所以就把他留下来。 邓牧为挥了挥手,道:“一把手重在管理,具体业务由副职来抓,没什么问题”。 四平八稳不就是没什么突出的成绩吗?郑红旗马上意会,道:“现在提四个现代化,科学技术放在了十分重要的位置,科委主任一直空缺,实在不行就让胜贵同志抓科技工作?” 可以,毕竟年龄也不小了,经验丰富,抓科技工作应当是有些思路,我看可以。 事实上,之所以把魏胜贵点出来,是因为魏胜贵多少牵扯到了教师招考的事情上,等到人代会过后,有些线索还要继续查下去,把魏胜贵调离劳动人事局,是便于下一步工作开展的。 邓牧为道:“红旗啊,还有一位同志,理论水平很高,业务能力很强,我给你提个建议,你可以安排到重要岗位上……” 第184章 有一个突发情况 听到邓牧为要推荐干部,县长郑红旗心里咯噔一下,如释重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道:“我的大书记啊,您可算给了点明示,您别只推一个,您推个十个八个的,我这心里才踏实。” 此话说出口,县长郑红旗自己都感觉十分纳闷,心里暗道,不是说为了一个干部的人选大家争得面红耳赤吗?怎么我们这书记县长谦和成了这个样子。 郑红旗又谦笑着补充道:“牧为书记,我呀还没当过县长。” 邓牧为看着名单,轻描淡写道:“红旗啊,我以前也没当过书记,但我当过县长,我知道,如果一个选人,一个用人不如用人的选人。当年钟毅书记在当书记的时候,我们之前因为选人用人还有过一些小的误会,但没关系,都是出于公心,只要坚持这一点,就不会有问题,大家都是为了推动工作嘛。红旗啊,政府的工作你放心大胆地去抓,我全力支持。县委现在就抓两项工作,第一是修一条连接剩余六个乡的高标准环形公路;第二是争取铁路过境成为现实。红旗啊,只要这两条路干成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只要咱们把路通了,基础设施也就上去了,群众的日子才有盼头,工业强县才有希望。” 邓书记放心,县政府全力支持,一条铁路,一条公路,我看今年的报告里,我们可以把这个口号喊出来嘛,就叫一铁一高。 红旗啊,这个你可以优化,新班子是可以喊一喊新口号。记住,字数要少,目标要实。正好,我推荐的这个人在这方面也是专家。政研室的老卢主任,从县委办副主任到了政研室,无怨无悔、踏踏实实地干了大半辈子,当然,踏踏实实也就是默默无闻嘛。老卢不仅理论水平高,对经济形势、大政方针都有着深刻而准确地理解,最近我与他聊过几次,他的见解和建议都很有深度。我们不能让这种踏踏实实干工作的老黄牛吃亏嘛。 郑红旗看着手中的名单,揣摩着邓牧为要给予老卢一个什么位置。看着名单上的岗位,外经委主任、计委主任、体改委主任、工业局局长,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 抚了抚眼镜,就问道:“牧为书记啊,您看卢主任安置在哪个位置上合适?” 邓牧为道:“红旗,这个你可以和老卢同志谈一谈,组织意图个人意愿和工作需要相结合嘛。” 办公室门口的五六个人,不少都是局委办的一把手,大家不时地看着手表,心里虽然焦急,但表面上依然平静如水,闲散地聊着天吹着牛。直到十点半,县长郑红旗才从邓牧为的办公室出来。郑红旗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他看到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回了办公室。 程国涛慌忙起了身,看着手中的安排表,在众人面前笑道:“嘉明书记”。 田嘉明一听到了自己,马上起身,与程国涛笑着握了手,就推门而入,程国涛带着空茶杯,泡了茶,拿走了县长郑红旗的杯子,就随手放在了桌面上。清洗杯子并不在程国涛的职责范围内,机关后勤科的服务员不多会就要来将杯子统一清洗。 县政法委的副书记田嘉明已经在政法委干了两届的副书记,从副书记直接调任政法委书记是基本不可能,田嘉明想着曲线救国,趁着这次调整,到政府口子上干上一届一把手,为下一步的进步打基础。 孙家义到了海岛不久,就安排了人与县里进行了对接,捐款的过程有些曲折,但最终还是将三十万美金兑换的人民币捐赠到了县里,到底是由建筑公司来承建还是六建司来承建新的高粱红酒厂,县里要等到开了人代会之后再开会讨论。 乡里召开了党政联席会,组织大家讨论县政府报告的征求意见稿。除了过去一年的总结,更多的是对下一步工作的展望,我翻看着征求意见稿,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深化改革,强化农业,加强管理,抓好廉政,巩固和发展大好形势等工作作了部署,内容很多,涉及方方面面,最惹人注目的是政府的奋斗目标是建设三强县。 吴香梅道:“同志们,大家发表意见”。 蒋笑笑、顾致远、新来的副乡长曹宝旺,韩学诗,纪委书记周卫华,人大主席老葛等党政联席会的成员都发表了意见。 吴香梅点了点头,不时地做着记录,又道:“朝阳乡长,你来发表意见”。 我喝了口水,道:这次征求意见稿对过去成绩的总结是中肯的,制定的目标是符合实际的,特别是三强县的思路,具有很强的指引性。交通强县、农业大县、工业强县。县委政府把交通放在了第一位,看得出来,县委政府是有决心和能力将我们县建设成区域交通枢纽县,特别是在铁路建设上,决心很大。大家再看工业强县一页,里面着重强调了要发展以白酒产业为引领的新型工业,作为安平,我们要抢抓机遇,乘势而上,把我们的高粱红酒做大做强。 吴香梅道:“朝阳乡长的意见很好,我看我们还是要提一点意见,将白酒产业前面加上安平,我们要有这个自信,在白酒产业中挑大梁,当主力。蒋副乡长,你做好记录整理上报”。 很快县里就要进入两会时间,虽然会还没有开,大家最为关注的几个副县长的人选,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 大家在招待所报了到,我和晓阳就回了家,晓阳道:“祝贺啊祝贺,你们安平的香梅书记这次也是候选人,说不定就是副县长了。” 我看着晓阳,笑道:差额人选,你以为人家愿意啊,吴香梅找我抱怨了两次。 呦,找你抱怨两次?看来你们的革命情谊非同一般嘛,这么机密和紧要的事,她都找你撒娇。 哎哎哎,别乱说,我们年龄有差距,差了五六岁啦。 女大三,抱金砖,看来你要抱两块金砖。 我心头一紧,知道说错了话,就想着岔开话题,道:“组织部的副部长艳红部长找吴香梅谈话,吴香梅是坚决没有同意,毕竟差额咋说也是不太光荣。最后满江部长笑呵呵地找吴香梅谈了话,说这个时候要讲政治嘛,组织考虑当差额,也是对你的一种考验,关键时刻要站出来,晓阳你说人家不愿意去,还非得强人所难,这是为啥?” 晓阳将座位又放平了些,道:为啥要吴香梅作为差额人选,差额人选十分讲究,如果找一个资历太浅的,难以服众。如果找个资历深的,又容易将齐江海这种资历不深的人挤下去。 我补充道:看来是觉得吴香梅才当乡书记不久,又因为计划生育的事受过处分是很难选上的,但她又有县委办副主任的履历。也拿的出手。 晓阳道:更为隐晦的你还没有看到,吴香梅虽然在县里待了几年,但毕竟是外地干部,不会去拉选票。 我和晓阳趁着下午的空当,约了剑锋和文静一起逛百货大楼,轻松惬意,但县公安局里却显得异常紧张。县刑警大队一直在审问黑三,一连搞了几天,黑三之前只承认了参与公路抢劫的事,除此之外,一概不认。 县公安局刑警队的王守谦亲自到了审讯室,道:“黑三,咱们做个交换。” 黑三一脸的无所谓,道:“换什么,怎么换。” 王守谦道:“还你的命,这次抢劫,所有的人都指出,是你主使的。你们抢的单笔最高都是一千元,算下来累计的金额,把你毙了都不冤枉。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要讲哥们义气,袒护一些人,是很可笑的。你想想,把你毙了,你的媳妇带着你的孩子改嫁,你这一支,也就绝了后。我来提醒你一句,有一个人曾经交给你了一部相机。” 黑三心里咯噔一下,自从进来之后,就有人一直悄悄报信,黑三也就收到了消息,领导马上要晋升副县长,晋升了之后,马上就会把他捞出去,但黑三听到枪毙这个词犹豫了,黑三也在问自己,那种人靠得住吗。 看黑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王守谦点了支烟,直接塞到了黑三的嘴里,又道:“不想老婆孩子,也想你的老爹老娘,铁证如山,多少高干子弟都栽了,黑三,没有证据,我们也不会问你这个问题。” 王守谦抽着烟,任由烟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待烟燃尽,一口吐了烟蒂,道:“政府不能骗人,我现在配合,争取立功,争取宽大。” 王守谦起身,拍了拍黑三的肩膀,道:“做记录”。 早上五点多,天刚蒙蒙亮,地区人大的副秘书长仲秋昨晚被灌了一肚子的酒,正在县招待所呼呼大睡。各个县都要开会,地区人大负责县里选举的指导,仲秋带着第二指导组昨天一早就到了县里,看了会场的布置,听了县里的报告,只强调了一点,平安县的满江是老组工,邓牧为是兼任人大主任,不会出什么差错,反正最终目标,是实现地委组织意图。 县委书记邓牧为轻轻地叩响了仲秋的门,一遍,两遍,直到第三遍,仲秋只套了一个秋裤睡眼蒙眬的开了门。 哎,邓书记,这次五点多,咱俩就赤诚相见了。 邓牧为尴尬一笑,道:“仲秘书长,这么早打扰您,实在抱歉,现在出现了一个突发情况,必须向您报告……” 第185章 选举风波 昨天晚上县里招待地区指导组,邓牧为、郑红旗再加上几个常委,喝了不少的酒,仲秋副秘书长常年都在地区人大工作,手上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但由于地区人大主任马明卫是以前的老资历的地委副书记,如果按照顺序排列地区人大主任的排名还在行署专员的前面,所以人大的副秘书长来到县里面,又是指导组长,还是颇受尊敬。地区人大不管项目,也不管审批,算是清水衙门,昨天受到高标准接待,仲秋也是多喝了几杯。 门口的赵经理看开了门,就退了下去。都是大老爷们,房间里的暖气很足,仲秋赤着上身,抓着秋裤,看这秋裤的松紧带应当是失去了作用。:“老邓啊,昨天你和红旗啊太热情了,如果不是你来喊我,我都打算不吃早饭了”。 邓牧为心里暗道,看来仲秋家里情况一般啊,这秋裤洗的都褪了色,松紧带都失去了作用,看仲秋的状态,喝得确实不少,以为来请他是为了吃早饭,并未对突发事件几个字引起重视。 邓牧为又在门口稍等了一会,待仲秋穿好了衣服之后,邓牧为才郑重地道“仲秘书长,是这样,刚刚接到公安局的报告,我们的一位副县长的候选人,涉嫌违法犯罪”。 仲秋正端着杯子,打算喝口水舒缓一下胃里的不适,听到邓牧为这么说,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喝水,忙放下杯子道:“牧为,你开什么玩笑,今天开幕式,明天就要选举了,你说副县长的候选人违法犯罪?这也太不严肃了吧”。 是啊,公安局的同志报告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此事重大,不敢隐瞒隐瞒耽误啊。 仲秋一时语塞,这次地区人大、指导组,职责之一就是对选举过程的指导监督,避免有人拉票贿选,坚决实现组织的意图。这组织意图就是地区批准的几个候选人,必须当选,否则就是出了事故。 见仲秋陷入思考,邓牧为又道:“秘书长,我们县委常委六点开会,请您到会指导”。 仲秋看了看表,已经五点五十,就道:“邓书记,这样,你们的常委会我就不参加了,我这边马上要去地委请示,我在人大干了这么多年,遇到过把差额选上去的,但是还没有遇到开会前抓候选人的。老邓啊,你们事前怎么组织的?犯罪分子都要成为党的副县级干部了。就没有什么苗头?有没有走征求意见的程序?人要是抓了,你们县委、县人大是要承担责任的”。 邓牧为无奈地道:“是啊,这事我们县委和县人大有责任啊。仲秘书长,那就劳烦您先请示。” 这次人代会,九点钟要举行开幕式,不少家住农村和乡镇的代表就安排在了县招待所,不少人有早起的习惯,有些人认识邓牧为,就主动打起了招呼。 邓牧为心事重重,看到有人打招呼,还是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县委大院离县政府招待所离得不远,到了小会议室,各位常委已经到了,除了郑红旗和邓牧为之外,其他几位常委都不清楚发生了事。昨天不少乡镇的乡长书记都来了,自然是要约起来喝上一杯,包括白鸽在内的其他纪委常委都是醉眼蒙眬。 邓牧为和郑红旗前后脚进了会议室,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紧随其后,坐定之后,大家才发现两位领导的表情都十分严肃。 邓牧为开门见山道:“同志们,一大早把大家喊过来,是有一件突发情况,我们的一位副县长的候选人,涉嫌犯罪,具体情况由尚武同志汇报”。 李尚武道:“各位常委,县公安局在侦破一起公路抢劫案的时候,主犯供述,其在城关镇的时候,与时任工业园区副主任齐江海同志交好,齐江海曾经指使他伪造一些材料,构陷我们的干部,齐江海还存在利用自己的身份包庇犯罪分子,为违法犯罪行为提供保护的行为,具体案情还需要进一步的侦查和调查”。 邓牧为道:“同志们,齐江海同志是我们副县长的候选人,目前这件事,地区指导组在请示地区的意见,咱们县委必须有明确的态度。好,下面请大家发表意见”。 邓牧为话音刚落,几位常委就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齐江海正在睡觉,昨天晚上和几个要好的干部又吃又喝,唱歌都唱到了两点,虽然黑三被抓,但是齐江海并不担心,毕竟一同作案的几个人大部分都放了,这说明事情不大,从公安内部传来的消息,黑三这个人嘴也是比较硬,自己也带话过去,等自己上位了副县长,出来是早晚的事,一个小小的流氓头子,怎么会敢举报副县长。 邓牧为走后,仲秋并未直接给人大主任马明卫打电话,马明卫有个习惯,每天早上起来要去人民公园里练习一个小时气功,雷打不动。私下里不少年轻的干部都称呼马主任为马老仙。 算着时间,仲秋打了电话,马明卫听完汇报之后,毕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正厅级干部,并未如同仲秋一般慌张。只是淡淡地道:“这第一,涉嫌犯罪的家伙肯定不能成为咱们的领导干部嘛;第二,我们去只是去监督程序合法,无论选谁,都必须程序合法;第三嘛,责任追究的事由地区纪委和监察局,这个我们不谈。第四,最为关键的,请邓牧为书记,马上给钟毅书记汇报通气”。 挂断了电话,仲秋急忙让人通知了车,马上去了县委。县委大院里常委们的讨论还在继续,大家争议的焦点,只是这一个流氓头子说的话,在没有经过调查的前提下,是否可信,如果是诬告,岂不是让大家看了县委的笑话,再者就是齐江海被抓了,难道让吴香梅这个差额来当副县长? 邓牧为心里早有主意,通知大家开会,只是为了通个气,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地区指导组的意见。 郑红旗的脸色很是难看,这齐江海是齐专员点的将,自己向县委推荐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栽了,又该如何向齐永林交代,不由得又冒出一阵冷汗,自己和齐江海虽然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但是有些事也是处在灰色地带,追究下去,别说自己,可能会影响到地区的陈东富秘书长,陈东富秘书长可是齐永林的代言人,又是一阵冷汗,郑红旗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秘书程国涛推门而入,在邓牧为的耳边耳语起来,邓牧为点了点头,就拍了拍郑红旗,两人一起出去了。到了小接待室,仲秋显得有些憔悴,将地区人大的四点意见做了传达。 邓牧为坐在沙发上,思考了一会,就道:“红旗,这事我给钟书记请罪,你给齐专员汇报,开幕式结束之后,我们两个马上去趟地区,当面说明情况”。 郑红旗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心里早已经乱了方寸,只有点头应了。十分钟后,俩人从各自的办公室出来,钟毅的态度很坚决,涉嫌犯罪的腐败分子绝对要一查到底,无论涉及谁都绝不姑息,毕竟这事是自己在县里当书记的时候案发的,差点中伤两位优秀的年轻干部。而齐永林的态度就暧昧得多,只说了一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有了钟毅和地区人大的指示,邓牧为心里已经有了数,郑红旗两人都进了小会议室,就道:“大家的意见都很好,我和红旗同志也进行了充分沟通,并且向地委、人大、行署主要领导都做了汇报。我想提醒大家,从尚武同志的汇报来看,齐江海同志阳奉阴违,欺骗组织,这样的干部我们怎么可能把他选举成副县长,我提议公安牵头,纪委和监察局成立联合调查组,违法违纪一起查。说完之后,就看向了大家,张庆合刚才一直没有参加讨论,看邓牧为有了提议,马上附议道:“我赞成牧为同志的意见”。其他几人见已经有人带头表态,都纷纷附和。 邓牧为看了一眼郑红旗,道:“尚武,你的人八点二十到小会议室等候,红旗,你通知齐江海八点半在小会议室开会。下面,我们继续讨论候选人的问题。” 散了会,李尚武就通知了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人到了会议室,齐江海从办公室拿了笔记本,迈着自信的步伐就到了小会议室门口。 会议室的门口有五六个年轻的陌生面孔,仔细看好像又有些熟悉,齐江海身边的朋友太多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心里想这些人可能是地区指导组的,就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小会议室齐江海经常来参会,很自然地推开了门,看到常委们正在开会,以为走错,忙想着退出来。 张庆合挥了挥手,示意进来。 齐江海满脸堆笑地点了点头,就坐在了后排的凳子上。作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齐江海偶尔也列席常委会,并未察觉异常。 见齐江海坐定,李尚武就起了身,朝门口的几个年轻人挥了挥手,不多会几个人就到了会议室,站在了齐江海的左右两边。 邓牧为见一切准备就绪,就道:“齐江海同志,根据县里掌握的情况,你涉嫌违纪违法,请你配合有关部门调查。” 齐江海脸色煞白,顿时这本子也就落了地,旁边的几个小伙马上给齐江海上了手铐,拉着齐江海就往外面走。齐江海平日里喜爱运动,人又年轻,反应过来哪肯就范,抱着东西不撒手,开始带着哭腔嚎叫起来,我是齐专员的本家侄子,郑县长,郑县长,帮我说句话。” 歇斯底里的吼声引得同楼层的不少干部都围到了门口。 郑红旗脸色铁青,目光紧紧地盯着落汤鸡一般的齐江海,邓牧为马上给了李尚武一个眼神,李尚武轻轻地推了一下凳子,走到旁边道:“带走”。 四五个人有人抓胳膊有人抬腿,邓牧为、郑红旗,你们整我没他妈那么容易,在一阵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中就把人架了出去。 李学武跟了出去,众人只听到几个耳光,这耳光力道不小,吓得白鸽花容失色闭上了眼,几记耳光过后,楼道里也就安静了,李尚武搓着手就进来继续开会。 邓牧为继续道:“时间差不多了,大家不要受这件事的影响,副县长的人选问题就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办,大家记住,要按照分工和分片包干的方式,与各乡镇和县直单位的代表团团长沟通到位,确保不能出现差错……”。 第186章 安平的风水是真好 九点钟的时候,人代会顺利举行,县四大班子的领导依次而入,没有特别的新意,相反都是严格的程序,拿到了修订后的工作报告,也顾不得红旗县长怎么念的,就翻找到了工业强县的一栏,发展以安平高粱红为龙头的白酒产业写入了报告。 我的前面是吴香梅,吴香梅的旁边是晓阳,毕竟城关镇的书记是副县长兼任,副县长这次也在主席台就座了。再右侧则是县直单位代表,为首的位置写着齐江海,位置上却只有一个座牌。 红旗县长宣读完工作报告,就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但各单位的书记被临时留下来继续开会。我和晓阳都不是书记,自然是不用留下来,这次会议规模很大,用餐保障都分了几个地方,我和晓阳一起去了县委招待所,工作人员考虑细致,每个桌子上都有桌牌。 饭吃了一半,各乡镇的书记都才匆匆而来,一群人围着吴香梅,吴香梅显得十分羞涩。 落了座,吴香梅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我打趣说道:“看咱香梅书记,给咱安平长了脸,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吴香梅笑了笑,指了指不远的桌子,道:“再打胡乱说,我就去把晓阳镇长拉过来”。 老葛道:“香梅书记啊,下午的分组讨论,哪位领导参加”。 吴香梅抬了抬头,道:“咱们安平是庆合主任”。 众人吃过了饭,老葛仰着头,靠在座椅上,随手拿起了一根牙签老葛就掏起了牙,一边掏牙一边说,庆合曾经担任过安平的书记,如今到安平组织分组讨论,也是常规操作。咱们安平出干部啊。说着又看向了大家,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好好干,以后啊你们都是县领导”。 吴香梅低下了头,轻咳了一声,算是提醒。毕竟这大堂里坐的都是各个乡镇的代表,如果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徒增一些麻烦。 下午的分组讨论,委办主任张庆合亲自参加,来出席的代表都是优中选优,都清楚这个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张庆合是安平的老领导,平日里和大家关系也不错,笑呵呵地听大家发了言,自然将话题引到了新一届县政府班子的候选人中来,之前大家都已经单独谈了话,新一届班子县长是郑红旗,副县长则是马军、李学武、孙友福、滩区的书记樊继存、柳集的书记杜宏岳和县政府办主任齐江海,差额的人选则是吴香梅。 这个选人很有讲究,虽然大家都知道谁是差额,但是在公开场合,有些话就不能讲,否则就是弄虚作假,拉票贿选了。 张庆合道:“安平在香梅书记为班长的党政班子领导下,取得了不俗的成绩,特别是高粱红酒厂和韩羽公司,不仅仅在县里,在地区都是首屈一指的。县委政府将香梅同志作为副县长的候选人,充分体现了咱们县委对香梅工作的认可。现在根据政策啊,班子里年龄结构要合理,女同志也要占一定比例……”。 我心里听着,越感不对,吴香梅不是差额人选吗,这个说辞感觉吴香梅当选的可能性有些大那。 张庆合道:咱们都是安平的干部,对于香梅同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我们作为代表,应该本着对组织、对事业负责的态度,选出我们认可的好干部。 分组讨论结束,已经又到了晚饭的时间,等代表们都散了,张庆合又把安平党政领导班子留下来继续开会。等关上了门,张庆合才道:“同志们,先强调一下会议纪律,以下内容不准记录。”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放下了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少人心里嘀咕了起来,怎么回事,以前都是要求认真做好记录,这次怎么不让记录。 看到大家眼神之中有所疑虑,张庆合摘下了眼镜擦了擦,又道:同志们,给大家通报一个情况,副县长候选人齐江海同志涉嫌违法犯罪,目前正在配合公安机关和纪委的调查,现在还没有结论,但是本着对人民群众负责的态度,请大家在行使民主权利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谨慎投票。大家都是安平的领导干部,一定要做好带头作用,同时要将地委、县委的精神传达到咱们安平的每一位代表。 我看着吴香梅,目光坚定,眉头微皱,显得十分认真。 换届前组织批准的候选人被查,这在地区乃至省城都鲜有耳闻,地区人大又派了一位副主任亲自到了县里了解情况,说是了解情况用上调查两个字更为恰当。 县委书记、县人大常委会主任邓牧为在县委小接待室里面向地委人大常务副主任尚满意再一次汇报了基本情况。 尚满意的烟灰缸内散乱着放了几个烟头,地区人大副秘书长仲秋在一旁显得十分紧张,虽然这件事和自己关系不大,但自己毕竟是平安县指导组的组长,出了问题多多少少总有一些责任。 听完了汇报,尚满意将刚抽了几口的烟就放到了烟灰缸里,临行的时候,地委书记钟毅和行署专员齐永林都找自己谈了话,两位领导的态度并不一致。钟毅的态度是此事办得好,在关键时刻踩了急刹车,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失控,试想如果齐江海刚刚当选副县长就爆出来违法犯罪,这个挨班子的不仅仅是县里,毕竟候选人都是地区批准了的。而齐永林的态度就暧昧多了,换届前怎么就知道了齐江海涉嫌违法犯罪,之前在干什么,县里这样干又出于什么目的。反倒是地区人大主任,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求一个事实清楚,平稳换届。 尚满意曾经担任过光明县长和地委组织部长,在地区也是老资格了,对于这种情况也没有遇到过,听了汇报,心里就有了数。夹起会议桌上的烟,抽了一口,又慢慢地放下,道:牧为同志,这件事地委、人大和行署都很关心,从现在来看这件事是一件偶发性的事件,没有特殊复杂的背景。但是我提醒你们,公安机关的调查必须有一个结果,如果证据不充分,你们县委会陷入极大的被动。第二呀,从善后的角度来讲,县里采取的措施是及时有力的,现在来看,吴香梅同志政治上有担当,工作上有思路,下一步担任副县长也是合适的,我代表地区指导组表态,请县里一定要按照选举法和有关规律,按程序开展选举工作,既要实现组织意图,也要实现规范选举。 这点请组织放心,我们一定按程序和规定开展选举。 这次钟书记没有让你们去地委汇报,是担心这个时候一旦你离开辖区,会出什么乱子。牧为同志,齐江海毕竟是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钟书记让我问一句,这件事波及范围大不大。 邓牧为自然理解尚满意的意思,就道:“尚主任,这种事我们只能讲证据,从目前调查情况来看,只能说现在还没有涉及副县级以上的干部,按照干部管理权限,如果涉及其他干部,我们会慎重处理,及时上报”。 两人都没有明说,但两人都明白,都唯恐这件事涉及县长郑红旗。如果在任的县长被查,无论是县委书记邓牧为还是地委书记钟毅,不仅是脸上无光的事,这将会对地区和县里产生极为不利的政治影响。 工作上是充分的,就不会有什么意外,相较于会场内的有条不紊,大家更关心齐江海到底是因何原因被抓,作为县政府办的主任,是否会牵扯到县长郑红旗。投了票是休息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是计票的时间,大家三五成群地跑到楼下抽烟去了,一散会,晓阳就给了我一个眼神,少去掺和这些小道消息的传播,我和晓阳先后就到了车上躲清净。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停车场的院子里生机勃勃。随着冬季的严寒慢慢退去,新生的嫩草从土壤中探出头来,一片片娇嫩的绿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新。早开的花朵点缀其间,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吸引了几只蝴蝶和蜜蜂在花间飞舞。 院墙边,一排排车辆整齐地停放着,它们映照着天空中的朵朵白云和温暖的阳光。偶尔有车辆进出,卷起一阵轻风,吹拂过花草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如同自然的交响乐。 晓阳看着停车场里三五成群的人聊着天,似乎看谁聊得都是齐江海,没有人注意到车里还有人。不知道是哪个乡镇的干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齐江海被抓惊心动魄的场面。这地区人大指导组组长都被吓得掉了裤子,齐江海宁死不从,在会议室里大闹,还要和邓书记光膀子干上一架,被几个公安一顿胖揍,牙都打掉了。又有一人悄声道:你们说这事咋就这么巧,早不抓晚不抓,偏偏开会的时候抓,这下好了,吴香梅任副县长,这不是明摆着给邓书记的女婿挪位置。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晓阳,晓阳闭着眼睛认真地听着,我晃了晃晓阳,道:“咋这事都能扯到我的身上”。 晓阳睁开了眼,坏坏地笑了一下,道:“就算吴香梅当了副县长,你也当不了安平的书记”。 为啥? 为啥,咋,你要当书记,咱俩地位不平等。 我捏了捏晓阳圆嘟嘟的脸,道:“你这媳妇,多少有些自私了。我进步不是好事情”。 晓阳也捏了捏我的脸,道:“三傻子,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领导。还别说,你这傻子,是有傻福。但是爸是不可能让你当安平书记的,不然的话,真成了他们说的阴谋论了”。 他们这样说,你不生气? 生气,他们说几句闲话我为啥生气,人人都有一张嘴,别人的嘴,你也管不了;自己的嘴,咱一定要守好;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为啥我拉你上车,说着又拍了拍我,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的男人如果还受不得几句闲言碎语,何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马上做了几个扩胸运动,道:“可惜啊,南边不打了,你说的我都想着再去老山和猴子干上一仗了”。 好了三傻子,马上开会了,挪挪车,一会你从这下车,那几个人尴尬得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马上开车,汽车启动的声音还是吓了几人一个激灵,这一刻,我对隔墙有耳有了更深的认识。 会议室里,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没有什么悬念,齐江海落选,吴香梅成功当选,新一届政府班子正式成立。各局局长在县长郑红旗的提议之下,也顺利通过,令人意外的是,县政研室主任卢兆全任县计委主任。 大会闭幕,晚上的时候,安平的一帮人在驴肉馆子里聚餐,张庆合、马军、孙友福、吴香梅、李尚武、晓阳、文静、剑锋、肖仁,化肥厂的书记王爱民,地毯厂的书记杨亮红老葛悉数到场。按照女士优先的原则,众人一致让吴香梅坐了主位。 老葛看着众人揉了揉鼻子,道:“这,这要是不说是安平的聚会,我还以为是县党政班子在开联席会。不得不说啊,咱安平的风水是真的好”。 吴香梅坐了主位,上了菜倒了酒,吴香梅举着杯子,看着众人真诚的眼神,眼圈一下就红了。 李叔打趣道:“哎,香梅县长,这酒喝了你再哭啊,这老端着杯子,我们这几个老骨头,手都麻了”。 此话一出,吴香梅倒是捂着眼哭出了声来。 张叔道“老李,你看你把我们香梅县长吓得,这可是你们班子里唯一的女县长,怜香惜玉懂不懂。是吧,香梅。没事,你再哭一会,我们等”。 吴香梅擦了擦眼睛,红着眼圈,不好意思地道:“谢谢,谢谢,谢谢大家”。 喝了第一杯,李叔就岔开了话题,道:“这个齐江海,我还以为是个硬骨头,才两天,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说了……”。 第187章 你要肩负起更大的责任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吴香梅意外成为副县长,这件事当晚就传遍了整个县城。 在县里,一个乡的党委书记已经算是凤毛麟角的人物,如果一个人能够成为副县长,那比美国的布什当了总统还要轰动。人们津津乐道的除了吴香梅意外上位之外,就是这个齐江海到底交代了哪些人。 县委书记邓牧为拿着齐江海的供述材料直接去了地委,齐江海被控制之后,直接带到了公安局,第一天也是嘴很硬,一句话也不说,相关部门的同志感觉到压力很大,毕竟齐江海是组织批复同意的副县长候选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把人抓了,这个县委和县公安局将背负巨大的政治压力。晚上的时候,只有加加班。 第二天一早,齐江海就想通了,一五一十地就全部交代了,除了利用在城关镇当副镇长的身份之外,还在工业园区和县政府办主任的位置上,干了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拿到初步的调查报告,纪委书记施伟强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按照这个名单调查下去,恐怕难以收场,马上就去找县委书记邓牧为做了汇报。刚刚结束的人大会议中,邓牧为和施伟强都身着正式的西装,搭配着鲜艳的红色领带,显得格外精神和干练。 邓牧为看着材料,不由得眉头紧皱,前后看了十分钟,放下了材料,邓牧为才道:“正县级一个,副县级两个,正科级副科级加起来七八个,这正县级还是新当选的,伟强啊,你们纪委什么意见?” 施伟强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地区乃至全省还没有听说那个县里的干部一次性调查这么多人,就道:“邓书记,按照这个名单调查下去,影响是不是太大了,毕竟这才刚刚换了届,咱们县出这样的事,那是没办法交代的”。 邓牧为长舒一口气,道:我看啊真正牵扯到原则问题的,只有两三个嘛,这样,涉及的县里干部,必须调查,事实必须搞清楚,至于怎么处理,到时候再研究。至于地区管的干部,我看问题还好,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原则性问题,严管才是厚爱嘛。我马上动身去和钟书记汇报,你们在家里等待消息。 县委书记邓牧为事先已经与地委书记钟毅约好,开完了会就去地区,程国涛早已经安排妥当,驾驶员李兵将汽车的空调调得刚好,临近傍晚,乍暖还寒,三月份的北方县城还有寒意,邓牧为坐在了车上,双目微闭。 程国涛已经熟悉了秘书的工作,汇报道:“邓书记,已经与钟书记的秘书向建民沟通了,我们六点半直接到地区招待所小食堂,钟书记等您一起吃晚饭”。 邓牧为点了头,算是知晓,汽车行驶在高标准公路南线,路上不时有大货车通过,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一阵长鸣。 放点音乐。 邓牧为语气平和,但这在程国涛看来,也是一种命令,但处的时间久了,程国涛不再有拘束和距离感,打开了音乐,汽车里顿时响起了《一剪梅》深情的歌词和优美的旋律,瞬时间就将车填的满满的。 县委书记看起来严肃,但也有活泼的一面。程国涛早就摸清了邓牧为的喜好,亚运会是新中国即将承办的第一次国际运动赛事,运动成了时尚的词,除了跑步,邓牧为羽毛球和乒乓球也打得不错,偶尔会在职工俱乐部里也会打打球,除了运动,邓牧为的爱好就是港台音乐,所以扶手箱里装了不少港台歌星的磁带,邓丽君、梅艳芳、费玉清的磁带都有不少,有些歌听得久了自己都会唱了。 汽车在高标准公路上行驶,半个多小时就进入了地区,大街上逐渐热闹了起来,地区招待所分为前院和后院,现在讲商品经济,以前需要介绍信才能住的地区招待所,现在普通人也可以住宿就餐,但后院暂时未对公众开放。汽车可以自由出入招待所的前院,后院是有保卫人员值守的。李兵随手拿起了车里面的通行证,守卫的人看了就放行了,看了时间正好六点二十五。 向建民正在招待所后院的大厅里等待。 小车进了大院,邓牧为就看到了向建民。 邓牧为嘱咐道:“今晚咱们就住在小招,晚上没你们的事,你们放开手脚,和小向加深感情”。 程国涛哎了一声,就做好了下车准备。 作为地委书记的秘书,换作一般人并不需要他亲自来等,只是今天来的客人是平安县的县委书记邓牧为。 秘书的基本功就是记忆,特别是几位地委委员的车牌号,早就烂记于心,而自己也是从平安县出来的干部,对于平安县委书记的车牌号,更是熟悉。向建民疾走几步,开了车门,邓牧为下了车,程国涛也麻利地下了车。 邓书记,钟书记已经在等您了。 好,走吧。 进了招待所的后院大厅,规模比前院小了不少,但后院的装修大气磅礴,古香古色,略显厚重,前院则宽敞明亮,霓虹闪烁,颇具时尚现代的风格,对比起来各具风格。 邓牧为看着旁边的向建民,道:“编制调过了吧?” 谢谢邓书记关心,过来了,现在在秘书一科,挂的副科长。 邓牧为点了点头,算作鼓励。 钟毅一直想找一位有基层经历的秘书,不少人都有推荐,但自己最终还是选了向建民,除了向建民在乡镇之外,就是向建民在工业园区和两高路指挥部都干过办公室负责人,对于工业经济和修路虽然算不上专业,但怎么说也不是门外汉,经过几个月的考察锻炼,小向为人踏实又不失灵活,工作积极又颇有见解,过年之后,就将编制调到了地委办秘书一科。 钟毅和邓牧为在一个小的包间里,服务员就开始走菜,两位领导都是出了名的节俭,所以菜就不多,但还是上了一斤白酒。 这个时候,是不需要服务的,向建民就单独安排一桌,程国涛、李兵及 钟毅的驾驶员王成泰都是平安县的老熟人,两个领导之间的关系紧密,工作人员之间也成了好朋友,李兵和王成泰平日里都是开车,今天也得到了放松的指令,几人一开始就开了四斤白酒,一人一瓶,这叫做量化考核。 邓牧为和钟毅一边吃饭,一边就聊起了工作,俩人在平安多年,早已缔结了兄弟般的革命情谊,所以县委书记在地委书记面前,并无拘束之感。 钟毅道:“没想到啊,友福和剑锋的事,真的是齐江海干的,利欲熏心啊”。 是啊,这个家伙思想上不纯洁,急功近利又满腹嫉妒,别的不说,就拿齐专员这个关系来讲,上副县级也是早晚的事。 恩,这次尚武的动作还算及时,避免了出现不可控的局面,如今只是抓了一个正科级,如果晚上两天,就是抓了副县级了。牧为,这件事地委和县委都有责任,我们当初没有顶住压力,在明知此人有问题的情况下,还同意其担任副县长的考察人选。 钟书记,这点我向地委检讨,是我签的字上报的。 钟毅给邓牧为夹了花生米,并未接话,只是道:“如今齐江海供述的这些干部,是给县委和地委出了难题啊,县委管的干部,你是怎么考虑的。” 邓牧为举了小酒杯,两人碰了一下,邓牧为轻抿了一口,感受着醇厚的酒香在口腔中弥漫。目光深邃而淡定,似乎有着无尽的故事藏在那双眼睛里。邓牧为放下酒杯,轻轻擦拭着嘴唇,似乎在品味着每一个酒分子带来的冲击。 齐江海交代的人里面,主要涉及了城关镇的一个副镇长、城关镇以前的派出所所长,县属国有企业的两位负责人,可能涉及经济方面的问题,工业园区也有人参与到友福和文静的照片的事,不过都算不上是领导干部,当然还有满江,也有涉及,政协的一位副主席,人大的一位副主任和齐江海的关系也很密切,我的意见是把事实查清楚,特别是参与包庇流氓团伙的,公安机关一查到底,涉及经济方面问题的,由县纪委一查到底。 钟毅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上,也有人给我讲啊,要考虑影响,牧为,我看你做得对,影响是面子上的事,蛀虫腐蚀的是我们执政的内在基础,我们顾忌了这些王八蛋的面子,谁来顾忌党委政府的面子,这事含含糊糊,是对组织对事业对人民群众的不负责任。满江同志刚刚担任了政协副主席,必须如实向组织说明情况,还好啊,我最为担心的红旗同志,没有牵扯到具体的事情上”。 红旗同志我还是了解的,虽然有些机关作风,但为人骨子里还是有些清高,算是一个有底线的干部。我们都是老人了,这样的干部帮一把,带一带,本身又是高学历,成长和进步的空间都很大。 现在行署的永林同志,可能在这件事情的看法上有些片面,认为县里在搞小动作,这里面我会做一些工作,避免产生误会。满江的组织部长,不能再兼任了,我给你推荐一个优秀的年轻干部。 谁? 周省长以前的秘书,魏昌全,现在小向基本已经熟悉了工作,昌全也没必要留在地委了。我本计划让昌全留在团地委或者去曹河任副书记,现在看来,可以让昌全去平安任副书记,兼任组织部长。 邓牧为端起酒杯道:“我代表县委欢迎昌全同志到平安县工作”。 俩人碰了杯,钟毅就道:“香梅同志升了副县长,老领导还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说等他下次回来,要专程叫上你一起吃饭。 邓牧为摇了摇头,笑道:“时也命也运也,说实话,香梅同志最近成绩进步不少,但这次进步当了副县长,更多的是运气的成分多一些。下一步,县委初步考虑,香梅以副县长的身份,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安平,争取让高粱红走上正规化和现代化”。 牧为啊,下一步地委也有一些人事上的变动,组织也初步考虑,你应该肩负起更大的责任……”。 第188章 这人咱们抓不抓? 俩人碰了一杯酒,一斤高粱红也就见了底,看了看表,已然是接近十点钟,俩人起身就去了招待所的后院散步。招待所的后院不小,里面修建了大大小小的四五个花园,春回大地,皓月当空,清风拂面,心情也开阔了不少。 邓牧为道:“平安的事放心不下啊,一切都是吃紧的时候,看到沿海发展进步这么快,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钟毅道:这次去省城开会,晚上的时候和乾坤聊了很久,俞省长对乾坤很关心啊,看来只要乾坤点头,下一步留在省城发展,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平安县的事,还要做长远考虑,我看可以这样嘛,现在省上要打造工商农贸一体化的示范县,平安可以作为省上的试点。刚刚你谈香梅同志,给了我很好的启发,我看这样你就以行署副专员的身份,兼任平安县委书记,现在的行署抓改革促发展的魄力还不够,特别是岳峰到了地委任职副书记后,行署抓工业经济的力度不如以前,你到了行署,推动平安县的工业建设也更有力度。 邓牧为道:“就怕精力有限,辜负了咱地委的信任”。 哎,我可听说现在你每天可还是坚持五公里,这样的精力和体力,不要只浪费在跑道上嘛。 说着说着,自然就说到了铁路建设上。 邓牧为道:“钟书记啊,我下周又要去北京,铁路线的事,地区不能和稀泥啊,都已经确定了走我们平安县,如果学武又通过私底下的关系改走临平县,这就太不严肃了”。 钟毅背着手,望了望天空中的月亮,月光洒在脸上,显得轮廓十分坚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淡淡的青草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钟毅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邓牧为,道: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你们给地委出了一道难题啊,学武通过关系,找到了临平籍的在京的关键领导,规划也好,计划也罢,都赶不上领导一句话。现在地委甚至省铁路工程局在这个问题上的话语权都只能说是人微言轻啊。这个事情,我已经同学武沟通了两次,但学武说得明确啊,这件事已经不是县委政府能做得了主了,他们呢把这个问题抛出去,真正解决问题的人在上面。 邓牧为停下了脚步,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来,为了八十九万父老乡亲,我还要再去趟北京”。 钟毅也停下了脚步,仰头望天道:“牧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精神可嘉、意义不大啊。我在平安多年,平安的情况我清楚,实在不行算了吧。” 邓牧为摇了摇头,如果是家事我从来不争,但这事事关平安县未来十年甚至五十年的发展,常将有日思无日,莫把无时当有时。这事我会穷尽一切方法和手段,力争把铁路留下来。 俩人聊了不知几点,就看到王成泰和李兵一人拖了一个就往房间里面走。 钟毅看到向建民和程国涛已经烂醉如泥,就笑道:“看来今天他们两个是放开了嘛”。 第二天一早,我和晓阳一同去找了二叔,大嫂贷款新买的货车即将到位,几人一商量,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让二叔去开货车。 开货车是个技术活,也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不换,当年的货运司机,个个肥得流油。货车司机挣钱的方式除了工资高之外,另外一个就是可以夹带着接私活。车厢这么大,半路上拉些货倒是十分正常,一般情况,也不会有人管。 到了地方,二叔正在挖地,看我们进来,拍了拍手,忙招呼我们。 我马上道:“二叔,你看你这一身的力气,不上班可惜了”。 二叔将铁锨往地上一扎,笑着道:“这不是小学的空地这么多,你二婶非得让我挖块地种菜,朝阳啊,叔是想清楚了,坐牢都还有个减刑,上班只有加班。年轻的时候穷,忙活了半辈子,也不年轻了”。 晓阳道:“叔,你这还好吧,不算年龄大,大嫂新买了货车,你去开货车去吧”。 二叔搓了搓手上的泥,拍了拍手,直接伸进了我的兜里掏出了烟,给了我一支,点了火,十分自然地将烟塞进了自己的兜里,道:“晓阳啊,干不动了,你看汽车联营公司的粟经理和我年龄差不多,他还让我时尚一点,在我看来,时尚就是保暖,你看你们年轻人,就是抗冻,朝阳你这没穿秋裤吧。” 我倒顾不上秋裤的事,就想着还是劝一下二叔,省得二叔再去和社会上的人搅在一起。 叔,听说你现在挺忙的,每天晚上酒局不断,不要再和那些人交往了,去开个货车,收入不低。 二叔笑了笑,道:朝阳啊,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叔现在已经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了,老家修学校修窑厂的事,有纲找了我几次,我也不去了。现在叔的朋友,那都是领导干部,联营公司的老粟是个实在人,介绍了认识了建筑公司的老总闫家文,还有几所学校的校长,各个局的局长我不敢说,但是副局长我朋友有几个。 晓阳听了之后,看了我一眼,自然明白二叔现在交往的,已经是领导干部了。 晓阳劝道:“二叔,我正好问你,一中的代销点是咋回事”。 二叔笑了笑道:“还不是朋友们帮忙,给二叔面子,我只说有这个想法,那个就有人帮我联系了一中的甘校长,听说现在去教育局当局长去了。那个就给我找了个门面房,二叔倒是想干,但是一听寒暑假加起来三个月,一个学生也没有。我这一转手,送给朋友做了”。 晓阳又道:“二叔,啥朋友,这么好的铺面,说送就送了。” 哦,建筑公司的一个副总的侄子,人家够意思,转手给了三千块钱,说是转让费。朝阳,这才叫挣钱,你说磨方向盘子,一年能挣这三千块钱? 晓阳道:“二叔,这钱咱不要,咱又没交给学校,凭啥要这个钱,拿着不踏实”。 二叔笑道:“还亏你俩是领导干部,我告诉你们,三千块钱在咱们这里算个钱,在人家那里简直就是零花钱。人家挣的就是你们政府的钱,十个人干活,报一百个人,一百个人干活,报一千个人,到时候你们政府的补贴一下来,人家不就发了吗?” 晓阳我俩一听,顿时就联想到了六建司替县里垫钱的事,看来建筑公司的人有人是虚报了委托培训和参加工程的人数。 晓阳道:“二叔,这不怕查吗?” 查,怎么查,拖拉机一天可以拉上万的砖,他用的拖拉机,给你报成人工,到时候不就可以领钱了,再说,这事,没有你们政府的人,这活谁能干得下来。 我和晓阳一下就懂了,这事看来是建筑公司的人和有关职能部门的人相互勾结。 晓阳上下打量着二叔,道:“叔啊,有些话我当侄媳妇的不好说,但是我还是提醒你,这三千块钱你要是拿了,到时候可能掏三万块钱出来也算不得完”。 说着,晓阳就拉着我走了,也顾不得二叔在后面略显尴尬的表情,看来晓阳是这点呢有些生了气。 到了车上,晓阳道:“家里有多少钱?” 我,我哪里知道有多少钱?你知道我这么大领导,不管钱。 晓阳道:“咱们和你二叔要钱会伤感情,就算给了我们,心里也有气。今天必须凑三千块钱,交到县一中去,二叔拿了这个钱,要出大事情”。 三千块钱,咱们拿得出来? 拿不出来,我去找大嫂借,这钱,必须垫上,齐江海已经交代,他和建筑公司的人有利益往来,这次我估计最后要变成狗咬狗,二叔刚刚出来,不处理好,会牵扯进去。 这事你咋知道? 晓阳生气地道:“这个时候,你还管这些,我看你是三傻子,你二叔就是二傻子”。 晓阳,你这样论资排辈的做法我很不认同。 咋,你想造反?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乱了辈分。 滚,三傻子。 我又担心地问道:“晓阳,你不是说杯米养恩,斗米养仇吗?这钱我二叔一时半会可是不会还的。” 晓阳笑了笑,道:“放心吧,到时候你二叔追着我们还钱。” 到了砂石厂,大嫂一时也凑不出钱,无奈,晓阳直接去找了文静,文静倒是大方,二话不说就凑了钱,中午的时候,晓阳没有出面,只是给孙育文打了电话,委托城关镇的副书记张洪平将钱交到了县一中。 县委书记邓牧为、县委办主任张庆合和何阿姨到了北京,住进了省驻京办。李兵大包小包拿了几趟才拿完。 放下了行囊,顾不上休息,邓牧为看了看表,道:“这个时间,领导应该不忙”。 何阿姨翻开了手包,拿出了一张折叠的规规整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又从包里掏出了一副小手帕包裹的老花眼镜,慢慢地戴上。 认真地翻看了那张写着电话的纸条。又抬头看了看邓叔叔和张叔,道:现在打? 邓牧为道:“现在打”。 说着就拨通了电话。 哪位? 哦,昭民师兄吗?我是思君啊。对对,已经到了。哦,不用接,我已经住下了。对,在咱们省的驻京办。今晚?哦。哦临时有安排,今晚不行啊。那您看明天还是后天? 后天吧。后天我一定把时间安排好。 师兄啊,我从老家给您带来了特产,还是你最爱吃的小米。 哎呀,思君啊,你还跟师兄客气,见面吃个饭就行。 好,师兄,那咱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邓叔叔道:“我就说嘛,这么大的领导,咋会要你这小米,还专程跑到省城的郊区去找”。 何阿姨道:“你这坐车坐傻了吧,昭民的意思不就是让你吃饭的时候带过去。还亏你是县委书记”。 张叔忙摘下眼镜,装作没听到,看着外面的风景,道:“哎,你们看,这里可以看到车流”。 何阿姨道:“老张啊,你这摘了眼镜比戴上眼镜看得还清楚?” 而在县委大院,临时主持县委工作的县长郑红旗正在看纪委和公安的联合调查报告。 等了十分钟,纪委书记施伟强和公安局局长李尚武看郑红旗一直在翻看,并无指示,李尚武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水,就轻声问道:“红旗县长,您看咱们抓不抓……”。 第189章 政治上的摇摆是干部最大的不成熟 临时主持县委工作的县长郑红旗面对着纪委书记施伟强和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拿出的调查报告,内心十分的烦躁和焦虑,但看起来依然保持着平静。 李尚武问道:“郑县,您看这人抓不抓?”。 郑红旗透过金丝眼镜,看着两人严肃的表情。心里感叹道,自己不过是临时主持几天的县委工作,何必拿如此棘手的问题让自己做决断,这邓牧为去北京真是去得好啊。铁路规划再急也不是急这三两天,这个时候去北京还谈什么担当。 又看了看李尚武和施伟强,心里骂道:“真是他妈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收拾自己的革命同志,是一套一套的。这不是逼着我上面得罪齐专员,下面得罪干部,中间被你们当了猴耍”。 郑红旗道:“证据充分吗?” 施伟强和李尚武对视一眼,施伟强道:“郑县,这个名单都是齐江海供述的,我们和公安的同志摸了外围,基本属实,剩下的证据,是要和这些同志见面才知道”。说着就双手奉上了一些材料。 郑红旗又郑重地翻看起了资料,一边翻心情越沉重,心里又痛骂道:“这个不争气的齐江海,怎么像疯狗一样乱咬,建筑公司,涉嫌虚报人数骗取补贴,人事劳动局也有参与?”郑红旗从兜里掏出了手帕,擦了擦额头,就道:“这事牵扯很广啊,如今刚刚换了届,新班子新气象,我们要考虑县里乃至地区的政治形象嘛。我看这样,这套资料你们先留下,我再仔细看一看,看完过后明天我们临时开一个常委会讨论一下,毕竟这里面还涉及到三个地区管的干部嘛。”。 李尚武本担心打草惊蛇,只要这常委会一开,倒不是担心这些人会跑,而毁灭证据,集体串供的事不可避免。 李尚武刚张口,施伟强就道:“红旗县长考虑问题是周全的,齐江海涉及的干部大大小小有十多个,县级的干部都有三个,煮熟的鸭子也飞不了嘛”。 李尚武是刚刚晋升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不久,既然主持县委工作的县长和纪委书记都已经明确表了态,自己就不好再说什么,也只有作罢。 集体研究讨论确实是一个解决问题的不错方式。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汇集班子成员的态度、经验和观点,从而达到集思广益的效果。但反过来讲,也可以将责任和风险分担,真出了什么事毕竟这事是班子集体研究讨论的。 每周周三,郑红旗的夫人柳如红都会到县里来,郑红旗本人长期有胃痛的老毛病,也是以前在机关喝酒伤了胃,现在每天都要喝中药,柳如虹都是一次做好三天的,亲自来县里,倒不是县里不能熬制中药,而是柳如虹要监督郑红旗把药喝下去。 看你,当了县长了,还是忧心忡忡的,要是这样把身体搞垮,还不如不当。 心有山水不造作,静而不争远是非,我现在正是在问自己,为啥要当这个县长,如今啊是被别人夹在中间,又架在火上烤啊。 哎,我看你官当得久了,反而是胡思乱想的多了,多大个事呀,天能塌下来啊,不当这县长,你也不少活一天。 郑红旗一把捏着自己的鼻子,一口仰头干了中药,表情十分痛苦地道:“妇人之见,妇人之见”。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看所有的事都是心态。 好了好了,心平能俞三千疾,心静可通万事理,道理我都懂,这齐江海咬了这么多人,全是腐败分子,纪委和公安局逼着我表态抓人,邓牧为去了北京,让我主持县委工作,得罪人的事都落在了我的身上,咱们可是外地干部,把本地人都得罪了,怎么开展工作嘛。再者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齐江海是齐家的人,以后怎么面对齐专员。你说换你你怎么办? 报纸里都说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你看你这猫当的还怕起了耗子,我看你这县长跟我回我们纺织厂绣花去算了。你怎么能把腐败分子和本地干部画上等号,我可告诉你,我这人不会当官,但我知道,严嵩是大贪官,人人骂,海瑞是大清官,人人夸,再说这齐专员,他都当专员了,还看不透这些事?他真的要帮那齐江海,还任凭你们折腾啊。 我这叫中庸,中庸你懂不懂,最好谁也不得罪。 哎,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明天啊一上班就去给邓书记打个电话,邓书记别说去了北京南京,早请示晚汇报懂不懂? 郑红旗看了看手表,道:“愿许秋风知我意,散我心中意难平啊。你是不懂邓牧为啊,要是他愿意担这个得罪人的事,何必去北京躲清静那”。 柳如红道,我看你干脆别当县长了,我们纺织厂有个工人俱乐部,里面有几个老头,没事就写诗,你干脆就去俱乐部当部长,级别嗖一下就上去了。 郑红旗又从柳如红的手里面接过来一碗温开水,吟道:“空有相思霜似雪,奈何真心空对月”。 柳如红一把夺过碗,道:“这句是不是骂人?别以为我初中毕业没文化啊。” 柳如红和郑红旗两人都是农村出身,郑红旗家里穷得叮当响,虽然那个时候的成分好,推荐上了大学,但到了城市之后,郑红旗还是感受到了大家歧视的目光,自古以来都是嫌贫爱富,对于贫下中农,在城里人的眼中,不过是嘴上喊着光荣,心里骂着穷种,这让郑红旗心中对现实世界有了重新的认识,那就是人就是要现实一些,知识不能改变命运,但是权力一定能改变命运。 分配到机关,成为机关里新来的年轻人,郑红旗先从斟茶兵干起,服务的副局长齐永林步步高升,齐永林惜才,对郑红旗一路提携,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所以郑红旗对齐家的后生,也是投桃报李,不遗余力地照顾。 而对于柳如红,郑红旗的内心是有感激之情的,自己上大学是柳如红一个人送走了老人,照顾了孩子,承担了一家人的劳作。这种感激之情,不是爱情,但又超越了爱情。 第二天一早,郑红旗就送柳如红去坐公共汽车,本来县里的小车跑一趟地区纺织厂,两个小时就能往返,郑红旗说了多次,但柳如红坚决不坐小汽车,只愿意花钱坐公共汽车,说这车坐得踏实。能够从一名农村的妇女主任成为纺织厂的后勤科长,已经让柳如红十分满足。更不会为了自己让郑红旗去犯错误。 郑红旗看着公共汽车驶去,隔着玻璃和柳如红挥了挥手,就去了县委大院,想着和邓牧为通个电话。就让办公室临时派来的联络员通知了李尚武和施伟强,毕竟这个电话当众打,邓牧为如果推辞,自己也就在会上把这得罪人的事再拖一拖,放一放,等你回来看你表不表态。 施伟强和李尚武俩人落了座,电话接通,郑红旗道:“庆合同志,牧为书记在不在,我要向牧为书记汇报工作啊”。 哦,好,牧为书记啊,我是红旗啊,现在伟强同志和尚武同志在我这里,齐江海供述了一些同志,可能需要配合调查,牵扯到的人啊比较多……,我们拿不定主意,请您作指示啊。 红旗,伟强和尚武他们两个能听到吗? 两人回应道,能听到能听到。 好,这样,无论涉及谁,必须把问题主动向组织说清楚,至于怎么处理那是下一步的事情。现在要做的是通知这些同志,主动积极配合组织调查,如实交代牵扯到的问题,我看方式方法上可以保守一些嘛,不准搞刑讯逼供和疲劳战术那一套,要相信咱们的同志,在事实面前头脑是清醒的。稍作停顿,电话里又道:“这件事就说是我的意思,是县委的决定,红旗主要是抓三强县的建设嘛,不能把主要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常委会我建议就不开了,小事情嘛不要搞得兴师动众。” 电话挂断,施伟强拿着名单,看了看郑红旗和李尚武,小声道:“小事情,小事情?咱纪委成立以来就没办过这么多人”。 郑红旗不由得内心长舒了一口气,暗道真是自己把人看扁了,怎么知识分子还赶不上泥腿子干部的胸怀啊。道:“尚武,伟强,邓书记的指示是明确的,县政府和县委的看法也是一致的,先把人叫过来主动说明情况,至于处理下一步再做研究。” 俩人刚刚起身,郑红旗就道:“这事是县委政府的集体决定”。 目送了两人离开,压在郑红旗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又想着还是老婆说得对,早请示晚汇报,这事必须同齐专员做个汇报,毕竟齐江海的手段实在是太过下作,友福不说,李学武一家人也不会轻易放过拿人家儿媳妇名声乱来的人。随即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陈东富的电话。 喂,秘书长吗,我是红旗啊。 哦,红旗县长啊,如今已经正式转正了,怎么会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嘛! 秘书长说笑了,红旗在您面前还是懂得规矩。 红旗县长啊,你们平安县最近可是动作大嘛,我可听到不少的消息,有人想借机生事,往咱领导脸上抹黑。 郑红旗看了看门口,压低了声音,道:“秘书长,这事啊现在铁证如山,我就是要电话给咱领导汇报,就是不知道领导方不方便”。 领导现在去了省城汇报工作,没时间。但是我可听说某些同志为了拿到所谓的铁证如山,是不是当众打了我们的同志。现在上级三令五申不能刑讯逼供,不能搞疲劳战术,要建设法治政府,听说当众就把我们同志的牙打掉了,这是对待自己同志还是对待阶级敌人。红旗同志,你说靠非正常手段拿到的证据算数吗?现在地区监察局马上要介入调查了。 郑红旗看了看门口,道:“秘书长,没必要吧,我们县里调查……”。 红旗同志,不是地区调查齐江海,是地区要调查你们公安局是否依法履职,吃水不忘挖井人,饮水思源来时路,我提醒你,政治上的摇摆是一名干部最大的不成熟,该怎么做,你自己要清楚。 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郑红旗一时愣住了,暗道:“微波有恨终归海,明月无情却上天,看来如红还是妇人之见啊……”。 第190章 这人该打 郑红旗没想到,齐专员竟然要派地区监察局的人来调查县公安局和县监察局,烦闷顿时又上心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坐在办公椅子上,心里发出感慨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就算真的掰手腕,齐专员与邓牧为比,还是差点。再者说,不比关系比格局,现在看来,齐专员的格局比自己的关系还差啊,怎么知识分子都这么迂腐啊。不由得就检讨了自己,看来自己以前也很迂腐。 地区监察局接到了举报,举报的内容是平安县公安局在办理案件的时候存在刑讯逼供,办案的公安当场打人。 接到举报后,地区监察局本不想去核查,毕竟那里有过上级监察局去县公安局调查刑讯逼供的事,地区公安处更是装聋作哑,没有动静。陈东富无奈,只有以行署领导的名义给地区监察局和地区公安处都打了电话,两家单位就成立了调查组,打算去平安县了解情况。 地委书记钟毅和行署专员齐永林都在省城开会,开春过后的持续干旱已经影响到了农业生产,姜怀义、赵道方和俞泰民全部到会,水资源紧缺, 已经成为制约全省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的最大因素。解决水资源紧缺的矛盾, 除了充分利用当地水资源以外,最大可能利用的黄河水,省里全面规划,分期实施。 要狠抓节约用水,发展节水灌溉。全省要集中精力确保夏粮丰收。 邓牧为知道消息后,倒是十分的淡定,出于对地区的尊重,还是将电话打给了钟书记汇报情况,免得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听到行署派人去县里核查情况,钟毅并不意外,只是摇了摇头,觉得齐永林这个时候打出这张牌,无非是给平安县添堵,齐永林太不了解基层,这样干并不会影响事件的调查,只会自取其辱。 从会场出来,在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二处挂职副处长的刘乾坤早就在门口等候,见钟毅从礼堂会议室出来,就迎了上去。 钟毅看到刘乾坤,主动伸出了手,两人是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向建民小步接过了手包。 钟书记,知道您要来,中午吃个午饭一起再回去。 钟毅看了看天,道:乾坤,正好是饭点,我们能在省城请领导吃顿饭,意外收获。 钟书记说的哪里话,能在省城和钟书记吃顿饭,是乾坤的荣幸。 钟毅指了指向建民道:“这是小向,也是平安县出来的干部。” 刘乾坤曾经主抓过几年的工业,向建民对刘乾坤自然是熟悉的,当年自己曾经担任工业园区的办公室主任,后来又去安平乡任副乡长。忙打招呼道:“刘书记好,我是小向,叫向建民”。 刘乾坤微笑着打量一番,实话实说道:“建民同志在县委办还是政研室,小伙子我看着是眼熟,怎么又没有特别的印象”。 以前在安平当副乡长的时候,自己都是被领导称为小向,如今成了地委书记钟毅的秘书,小向已经成了过去式,虽然只是个副科长,但是平日里听到最多的就是建民科长或者建民了。 向建民在钟毅身边,平日里见得地厅级别的干部不在少数,别的不说就是在地委大院,上厕所的时候都能遇到地委委员,有时候个别领导还会说上几句玩笑。所以面对曾经的领导,如今的副县级的干部,说起话来也是自信大方。道:“刘书记,我以前在工业园区,后来在安平,一直在基层工作”。 钟毅笑了笑,道:“齐专员也在,我们等他一起。” 刘乾坤道:“我刚看到了,齐专员和农业厅的邹厅长一起出去了”。 钟毅点了点头,笑道:“齐专员抓工作很及时嘛,地区需要邹厅长的支持,那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去吃饭”。 事实上,齐永林作为顶级学府的科班大学生,同学之中在省城的不在少数,几个都是地厅级的实职干部,一个学长现在还是在职的副省长。 相对于此,从县委书记直接晋升为地委书记的钟毅自然是要差一些,特别是各厅局的干部,除了工作上的交集,平日里没有太多的私交,而吴香梅的堂叔,自己曹河的老乡,人大的副主任方信去地市调研,并不在省城。 省政府的礼堂会议室很大,有九层台阶,几人说了几句,就开始下楼,没走几步,向建民包中的大哥大就响了起来,喂,钟书记嘛?我是省政府一处周又侠。 向建民马上道:“领导您稍等”。马上将大哥大递给了钟毅,捂着话筒小声道:“秘书一处,周又侠”。 刘乾坤马上小声道:“赵省长的秘书”。 钟毅拿起大哥大,十分谦和道:“周处长,我是钟毅,听您指示啊”。 向建民和刘乾坤知道是领导电话,内容紧要,就自觉地先下了楼。 一起吃工作餐? 对,几位领导要详细听取钟书记的工作汇报。钟书记您要做到心中有数啊。 挂了电话,钟毅笑了笑道:“乾坤啊,我欠你顿饭啊,领导要利用工作餐的时间听汇报,一号小食堂”。 刘乾坤道:“一号小食堂?妈呀,钟书记,领导对您太偏爱了吧,我来省上这么久,还没看到那个人可以到小食堂。” 钟毅道:“领导过问是关心,不问是放心,我们基层的干部听了暖心啊。”说着就由刘乾坤带路,去了一号小食堂,两人送到了门口,看服务人员已经在等待,钟毅进了门。刘乾坤拍了拍向建民道:“走,我带你去大食堂”。 县里开了会,相应的手续已经履行完,吴香梅成为副县长,王满江来到了安平乡组织召开干部大会,我和吴香梅带着乡党政班子算着时间等待着县政协主席,组织部部长王满江。 王满江还是保持着微笑,下车主动与大家握了手,见面就道:“香梅县长啊,这是我任组织部部长最后一次参加干部大会啊,地区已经发文,上级会派一名同志接替我任组织部长啊,只是还没有报道”。 吴香梅笑道:“满江部长,哦,不对,应该叫满江主席了,您对我们安平和我个人的关心,铭记于心啊。在您的关心下,我们安平的干部多有进步”。 王满江十分受用,道:“安平出人才啊,咱们县党政班子里,安平的干部占比很高啊,我看不应该是平安县安平乡,应该是安平乡的平安县”。 此话带着调侃的意味,但调侃中似乎带着一丝的不悦。 王满江主动伸出手,一边握手一边道,恩,顾志远、蒋笑笑、周卫华、曹宝旺,韩学诗,老葛老朋友了,朝阳年轻的老朋友啦。 听着王满江对每个人都能叫得出名字,不由感叹,这组织部长记人的水平,非同一般啊。都在谣传满江部长牵扯到了齐江海的案子里面,看人家这气定神闲,云淡风轻,哪里有被牵扯的迹象,看来小道消息就是小道消息,完全的不可信啊。 到了会议室,芳芳已经泡好了茶,王满江道:“同志们,现在开始开会,经过民主选举,按照相关程序,吴香梅同志已经任我们县的副县长,县政府的分工常务会上已经明确,本来啊县里计划是香梅同志是分管科教文卫工作,但考虑到安平乡即将扩建高粱红酒厂,下一步啊安平在三强县建设中肩负着更为重要的使命,所以经过县委县政府通盘考虑,慎重研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由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白鸽同志继续参与县政府的分工,分管科教文卫工作,副县长吴香梅分管重大目标督查和三强县建设的督导工作,主持安平乡党委工作。受牧为书记委托啊,下面啊我讲三点意见,第一啊,既要明确重点,又要统筹兼顾做好县政府和安平乡的工作……”。 正开着会,组织部的跟班同志拿着大哥大就进了会议室,悄声汇报了几句,满江部长眉头紧锁,点了点头,继续进行了会议,但后面的内容明显感觉到有些急促。匆匆结束会议,谢绝了挽留,满江部长就坐上了小汽车,一骑绝尘。 众人围着吴香梅,自是一阵祝贺,吴香梅早已经参加了县政府的常务会,知道了自己的分工,所谓的督导督查也只是挂个名,具体的工作都有督查室,红旗县长也同自己谈了话,主要精力暂时还是放在安平。 毕竟是陈秘书长亲自安排,地区监察局的牛局长亲自带队,地区公安处也派了一位副处长参与,举报的内容并不复杂,在控制齐江海的时候,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动手打人,涉嫌刑讯逼供。 当天参会的县委常委全部被通知了回来,地区督导组采取了一对一的问话。都是长期办案的老手,采取的是先外围再面见当事人,所以,这王满江在县里开干部大会都被喊了回来。 又是在县委小会议室里,牛局长并未用调查一词,而是比较委婉地用了“了解情况”这四个字。除了邓牧为和张庆合不在,常务副县长马军、统战部长罗致清等一众县委常委全部与调查组谈了话,谈话的内容十分简单,当天李尚武是否动手打人?打人是事实,所有人都不敢隐瞒,至于打人的原因,调查组并没有问。 问的内容不多,所以就很快,李尚武作为当事人,也被叫来问话。 牛局长道:“尚武同志,作为公安局长,齐江海涉嫌违纪,没有经过调查,所有人都说你确实打了人,我们想问一下,你当时为什么会出手打齐江海?” 李尚武并不慌张,慢慢地道:“给组织报告,齐江海不是涉嫌违纪,而是涉嫌违法,在公安机关执行抓捕的时候,暴力抗法,不配合调查。” 牛局长道:“哦,既然是违法,不属于违纪,公安的同志,你们继续”。 年龄稍长的公安同志道:“暴力抗法?无法无天,适当采取一些手段,是我们的权力,我看没啥问题。” 牛局长道:“问完了?” 那就找郑红旗县长了解一下,齐江海是否存在暴力抗法行为。 郑红旗坐在会议室的对面,听到了问题之后,心里骂道:齐专员这是听了那个王八蛋的蛊惑来调查这个事,这不是自取其辱吗。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嘛。 牛局长道:“郑县长,是否需要我重复一遍问题”。 郑红旗抚了抚眼镜,道:“拘捕齐江海,是县委常委会研究,报了地委、人大、行署,齐江海在拘捕的时候,是不配合接受调查,这是大家都看到的。” 牛局长道:“也就是说,拒捕是事实?” 郑红旗叹了口气,道:“是事实……”。 第191章 麻烦您回去吧 事实上,对于齐江海的事,不仅仅是县里人尽皆知,在整个地区的官场,都有不小的震动,一个年纪轻轻的青年才俊,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和地区各大局都有往来,又有着齐永林这样的强大背景,在提拔的前夕落马,这不能不让人产生联想,这事不单纯。 地区监察局和公安处根据地区的安排来组织实施调查,大家无不心情复杂,表情忐忑,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自是听到了不少的传闻,地区机关里待久了,人都被磨平了棱角,大家都是聪明人,哪个不是喜欢摘花,讨厌挑刺,更何况这事涉及地区和县里的主要领导。 牛局长最为担心的就是郑红旗,因为郑红旗之前在地区算是专员齐永林一手提携起来的干部,从农家子弟到县长,这背后的成功很值得回味。而齐江海更被传作是齐家的小字辈里面的后起之秀。按照知恩图报,投桃报李的传统思维,郑红旗怎么也应该为齐江海说上几句话,但是事实上并没有。 牛局长道:“看来齐江海拒捕是事实嘛,各位看我们还需不需要同齐江海见面?” 一旁的同志道:“来都来了,见上一面,省得回去说我们调查不够认真”。 眼看他起高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几人去监察局看了齐江海,自从心理防线被突破之后,齐江海早已经失去了内在的尊严和骄傲,满脸的憔悴和迷茫,再也没有那股子桀骜不驯和意气风发。人生如戏,齐江海怎么也不会想到,从人人尊敬的副县长到人人唾弃的阶下囚会是如此的戏剧,为了争取宽大,齐江海早已经将知道的所有秘密做了交代。但齐江海知道,交代得再多,也不能交代陈东富,只要陈东富不倒,自己出去之后的人脉就不会断。 刺眼的灯光打在齐永林的脸上,牛局长看了看左右,就道:齐江海,我们是地区监察局的,找你了解情况。 齐江海心中一紧,愧疚之心涌上心头,难道地区监察局都介入到我的案子了?看来王满江也是凶多吉少了。 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想了解,在抓捕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拒捕。 牛局长的这话,问得十分的艺术,如果牛局长问有没有刑讯逼供或者当众打人,这不免又会生出许多事端,所以,直接陈述了一个齐江海无法回避的简单事实。 齐江海眼神里露出了胆怯的表情,小声道:“我,我当时气急败坏,没有认识到自己所犯的问题和错误的严重性,我向组织坦白,我如实交代争取宽大”。 牛局长道:“齐江海,你能有这样的认识,积极配合调查,态度上还是端正的,这一点,我们会积极报告”。 齐江海属于正科级,并不属于地区管的干部,所以地区监察局并无再与齐江海交流的必要,几人也就回了地区。 调查组走了,县纪委、监察局和公安局开始通知人员来县监察局接受调查问话。郑红旗是骨子里的文化人,还有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传统思想,在郑红旗看来,齐永林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自己此番操作估计是把齐专员彻底得罪了,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读书人面子薄,胆子也小,此时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心里暗道,这还是要怪齐江海,会议室里都敢乱嚷嚷,如果不是李尚武及时出手,说不定就将齐专员也给拉下了马。郑红旗反锁了门,从下午一直坐到了天黑,一种莫名的孤独又涌上心头,郑红旗不由得发出感慨,当官是真难啊。 在驻京办,邓牧为和夫人何思君早早地在大门外等候,何思君一直挂念着后厨熬制的小米粥,张庆合来回汇报了几次,邓牧为有些不理解,道:“省城的小米是不错,但有必要专门让驻京办的大师傅熬一锅小米吗?” 何思君道:“当年老父亲走的时候,他来了,算起来昭民我已经多年没见了,那时候读书,没吃没喝的,家里熬了小米粥,父亲是先让昭民他们几个学生吃,如今也就靠这些小米来拉近感情了。” 七点钟,一辆黑色高级轿车驶入了驻京办的大院里,一位梳着三七分头,身着灰色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就下了车。何思君用手肘轻轻地碰了一下邓牧为,两人就笑着迎了上去。 师兄,好久不见。 哎呀,思君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怎么样,长城爬了没有,故宫去了没有? 何思君看了一眼邓牧为道:“师兄,我们这两天去了趟学校,拜访了父亲的几个老友。哦,这是我爱人,邓牧为,现在的平安县委书记”。 平安县?知道知道,欢迎欢迎啊。三人握了手,就直接去了包间,包间不大,装修得虽然考究但略显陈旧,这种陈旧反而为这房间增加了一种厚重之感。 几人落了座,自然是王昭民居中,要打感情牌,自然是熟人最好,所以张庆合并未入内。 菜肴不多,甚至算不上丰盛,辣子鸡、五香肉、黄花鱼、银鱼炒蛋、茄条、卤豆腐又加上一碟小咸菜,算得上驻京办的特色。两斤高粱酒已经准备好。何思君不喝酒,但要了一瓶饮料。 寒暄了几句就是吃饭喝酒,说得最多的就是回忆起了当年岁月,一草一木都有邹鲁遗风。不知不觉,酒就喝了一斤,何思君就道,如今国家规划了铁路项目,省上已经勘察了路线并报了上来。都知道火车一响,黄金万两,隔壁的临平县一直想着啊让铁路改线,走临平不走平安。牧为想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所以就求到您的门上来了,想着您给说句公道话,既然省上已经勘察了路线,就按照勘察的线路来实施规划。 王昭民道:“思君啊,这事啊,何必牧为你们亲自跑一趟,你们又不是没我的电话”。 师兄啊,铁路的事是重要,但是这几年了,我都没来走过亲戚,这不是怕时间长了,你怪罪我不懂礼数,忘了兄妹情谊。 王昭民笑了笑,道:思君啊,包括牧为,铁路规划是国家战略,作为你们或者我们来讲,必须树立整体观念和大局意识,必须站在国家的层面考虑问题。既然省局已经确定了线路,就说明这条线路就是最优线路嘛,我个人认为啊临平的方式是不妥当的。这件事啊我们部也是成员单位,我们会慎重研究,积极发声。但是你们都知道,也要理解,影响决策的因素有很多,最终的走向还是要以科学规划和战略考量为准。 邓牧为举杯道:“领导,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我们呢想的就是尊重省局的勘察路线不变。我们县的群众就是不吃不喝,也要坚决保障铁路建设。” 王昭民碰了杯,道:“这酒不错嘛,味道醇厚,入口甘美”。 邓牧为道:“领导,这酒是咱家乡的特产,有上百年历史的高粱酒。家乡人民的情谊,这次也给您带来了一些”。 王昭民又端起了酒,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抿了一些,又道:家乡人爱酒,也能喝酒,家乡是不乏一些好酒的,就比如你这个高粱红。但是啊县县有白酒,太过分散了,没有形成气候。商品经济的发展是需要示范带动、品牌效应的,形成高中低的层次搭配,才能让家乡的酒走出家乡,走向全国。 两斤酒下肚,何思君就端上了小米粥,道:“师兄,别只顾地喝酒,尝尝这小米粥”。 王昭民用小勺子来回翻了几下,就喝了一勺,频频点头道:“这是咱老家的小米吧”。 何思君道:“师兄是重感情的人啊,这小米就是从学校不远的老乡家里买的”。 王昭民点了点头,道:“思君,牧为,有心了,有心了。咱老家的小米不一样,籽大粒圆,色泽金黄,性粘味香,营养丰富,最特别的就是这小米煮稀饭时,表面有一层黄亮的米质油,这个可是有养胃养身的功效。” 邓牧为道:“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领导,期待您以后乘坐火车到平安县视察啊。我们期待着把高粱酒和小米粥卖到北京来呀”。 王昭民已经喝完了粥,放下了碗,笑道:“酒足饭饱啊,我看为了这高粱酒小米粥在商品经济中进军首都市场,我也要为你们说几句公道话”。 九点钟准时结束,张庆合和李兵两人已经准备好了大包小包,待车门打开,就将小米粥和坛装的高粱酒放在了后备箱里。 何思君道: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师兄,让您费心了。 王昭民降下车窗,笑着挥了挥手,车就开了出去。 邓牧为、何思君、张庆合几人静静地望着汽车渐行渐远,眼神之中无不是多了一份期待。 钟毅和齐永林下午的时候一同又去水利厅汇报工作,研究抗旱方案,简单讲就是要一些资金,四五点钟的时候就出发返回地区,虽然一同到地区开会,但俩人是各乘坐了一辆车,出发的时间相同,俩人前后脚就到了地委大院。 下了车,天已经大黑,地委大院里昏黄的灯光下,钟毅主动想着找齐永林沟通一下齐江海的事,但中午的时候没有成行。 钟毅主动说道:“齐专员啊,根据预判,咱们这里是干旱的重灾区,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多方找水抗旱,避免事态扩大啊”。 齐永林背着手道:“钟书记说得是啊,事态扩大了再收场,损失就难以挽回了,收场的成本也会增加,这样看,里里外外都有损失。作为地委和行署,我们要及时出手,避免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嘛”。 这话说出,钟毅马上听出了齐永林有着倚老卖老的语气,这是在变相地提醒自己。 钟毅道:“气候异常十年不遇,这对你我都是挑战和考验,一切问题都要找根源,只有从根上解决才算是彻底地解决,就比如说这次,省里提出了引黄抗旱的思路,只要把黄河水引进来,一切问题就会得到好转”。 背靠大树好乘凉,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总要想办法,给群众的庄稼一条活路嘛,给别人活路,就是给自己退路。 老齐啊,但是咱们当领导的,不能病急乱投医,还是本着实事求是基本原则、科学规律办事。 是啊,邹厅长说了,这件事他会当做头等大事来对待,绝对不能影响粮食生产,毕竟粮食才是实打实的铁饭碗啊。 钟毅点了点头,道:中午的时候,怀义同志、道方同志、泰民同志都同我讲了,精神内容核心的一条,领导干部要在抗大旱中发挥关键作用,老齐,咱们的目标啊是一致的,地委也是支持行署的,请行署一定要认真考虑地委的意见。 齐永林笑了下,道:自然,自然。 第二天一早,郑红旗知道了齐永林要回地区,没有预约,就到了地委大院,平日里郑红旗来汇报工作,也是和秘书说一声,秘书去通报一下,自己就可插队进去了。 到了行署齐永林秘书的办公室,秘书一看是郑红旗,忙去汇报,出来之后,秘书道:“郑县长,齐专员的安排已经满了,要不您今天先回去吧……”。 第192章 这事要集体研究 郑红旗听到之后,心里一阵莫名地发慌,看来领导是铁了心地抛弃自己。就问道:“今天上午齐专员见了哪些人?” 这秘书知道郑红旗和齐永林关系匪浅,并不知道俩人已经有了些裂痕,就道:“上午,上午见了监察局的牛局长,哦,陈秘书长也见了”。 领导一会儿有什么安排? 这秘书翻看了行程安排表,就道:“我看了,领导下午有会,上午的时候还有三个领导在对面的接待室里等着汇报工作”。 和县委大院不同,地委大院里每一层都设置了两个小接待室。里面陈设倒也简单,就是几张布艺沙发配了几个小茶几,茶几上有着烟灰缸,有专门的服务人员负责倒水。 郑红旗道:我找领导有急事,这样,你忙你的,我在小接待室等,给我排个号。 秘书稍显为难,倒也答应了,毕竟刚刚领导说了让郑红旗直接回去,但是郑红旗如若要等待,自己也没有拒绝的道理,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 等到差不多十二点,齐永林会了客,中间还和任副专员聊了抗旱工作,秘书又敲门道:“齐专员,郑红旗县长还在等您”。 齐永林看了看表,心里暗道,毕竟也是一县之长了,太过冷落了也不好。就道:“中午的午饭安排是几点?” 哦,正要给您汇报,四化建设媒体团的采访耽误了会,他们要十二点三十才到招待所,算下来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齐专员道:“下午的会不能耽误,这样,记者就由陈秘书长去陪,晚上他们不走,我有时间就去陪他们吃晚饭。你把郑红旗同志叫过来。” 这秘书听到郑红旗同志,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毕竟以前齐永林喊的都是红旗。 郑红旗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就道:“领导,耽误您吃午饭了”。 齐永林并未搭话,只是低头看着文件,郑红旗抚了抚眼镜,看了看旁边的座位,并不敢落座。看着齐永林故意冷落自己,郑红旗心里不由得感叹,齐永林不过是比自己大两级,怎么自己在齐永林面前,还有了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三分钟过后,齐永林在文件上签起了字,齐永林是顶级学府的文科生,字写的劲道有力而又潇洒飘逸,很是耐看。签完了字,齐永林躺在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上,仰头望着郑红旗就道:“郑县长,什么事啊您还亲自跑一趟?” 领导,您这是在批评我。我是来给您汇报江海的事。 怕,齐江海?地区监察局效率很高,调查报告我看了,拒捕嘛,那个李尚武,打人打得好,拒捕,是该采取手段,郑县长的陈述我也看了,简单直接,言简意赅嘛,很好,很有领导的干练嘛。红旗啊,这就对了,霹雳手段,铁石心肠,这样的干部才能当领导。 郑红旗自是听出了齐永林有讽刺挖苦之意,就道:“领导,当时确实事出有因啊,江海是因为一起拦路抢劫案牵扯进来,江海还构陷两名年轻干部存在通奸,其中一人还是李老革命怀了孕的儿媳妇,江海自己还承认收了钱,严打期间,包庇了几个犯罪分子,还有一些情况,还在进行调查”。 对于郑红旗说的这些事,齐永林倒是知道得不多,但心里总是想着有人构陷齐江海,毕竟这个时间节点太过特殊,选举的前夜被查,这事何等的蹊跷。就道:墙倒众人推嘛,正常的。我反过来要问一问你,平安县党政干部里这么多问题,为什么平安县的党政干部还屡屡得到提拔重用,为什么其他地方的党政领导干部没有出现这种情况,难道只是因为平安县多了齐江海,到底是土壤的问题,还是种子的问题,还是园丁的问题。 郑红旗道:“从违规干部的比例上来讲,平安县是要比其他县多一些,但是究其根本,还是我们县委政府现在对违法乱纪行为动了真格。” 哦,你们现在动了真格,怎么,你的意思是以前的县委政府在反腐倡廉是闹着玩的?钟书记以前没抓这项工作? 郑红旗还是站着,道:领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好了好了,红旗,大家都是聪明人,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在齐江海的事情上,我和齐江海是有些关系,但是关系归关系,法理归法理,不要顾及我的情面,你们大胆处理,不要背负思想上的包袱,你们的工作,地委和行署,干部群众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郑红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就道:“领导,我对江海,对您还是一如既往”。 这句话说出,郑红旗都觉得苍白无力,多此一举。 从齐永林的办公室出来,郑红旗暗道,齐专员心胸如此狭隘,格局如此之低,理论水平再高又有何用,如果不是干部年轻化和专业化,齐专员怎么会到如此的地步,而身边又都是陈东富这样的人,这样的干部,齐专员又能走多远。自己是组织的干部,不是谁的家臣,想到这里,郑红旗反倒觉得释然了,大不了去地区一中教书嘛。 孙友福与洁美公司的谈判十分艰难,上午找了郑红旗几次,下午的时候,郑红旗回到了县里,孙友福就到了办公室,汇报了谈判的进度。 郑红旗心里算着账,这钱确实不是小数目,如果县里担保贷款,企业经营得不到好转,县里将承担巨额的债务,郑红旗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得召开专题会研究。 吴香梅接到了电话,匆匆赶到了县里,作为乡党委书记,参加县里的专题会,多少还有些不习惯。 到了小会议室,座牌已经安置好,虽然在安平离得最远,但吴香梅还是第一个到了会议室,按说虽然没有承担具体的分工,但吴香梅毕竟是副县长,应当在县委大院里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 但政府办的主任齐江海被抓了之后,政府办没有办公室主任,现在日常工作都乱成了一锅粥,还没有人想着为吴香梅安排一间办公室。 县工业局、商业局、外经委、计委、税务、财政和工商的一把手全部到齐,除了外出的副县长,其余的班子成员也是全部参加。 副县长孙友福介绍了基本的情况,请大家拿一个意见出来。先是各局委办讨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担心,这事太不靠谱,毕竟洁美公司不是国有企业,一旦钱到了人跑了,县里就要承担还款的义务。又有人提出本来洁美公司都资金紧张,这说明企业在经营管理上是存在问题的,如果把钱贷款出去,经营得不到改善,企业无法偿还贷款,这亏了还是县里还款。 友福就道:“事实上,在东南沿海和其他一些地区,政府为企业担保贷款并不少见,大部分企业都能正常履行还款责任,但不排除有的企业经营困难,政府承担了相应义务”。 这件事情上,吴香梅并不想着发言,毕竟自己第一次参加会议,又不是分管领导,说得多了,不是什么好事。 但主持会议的常务副县长马军看大家都发了言,就道:“香梅副县长在乡镇企业管理上经验丰富,来,发表一下意见”。 吴香梅心里暗道,既然喊到了自己,如果一句话不说,那自己这个副县长就真的成捡漏的了。 就道:“各位领导,我谈一下个人的看法,去年的时候,我们安平要建设砖窑厂,也是由乡里出面担保,出于对资金安全的担心,我们朝阳乡长提出了政府代建,政府监管的思路,就是这钱打到我们乡财政账号,由乡里牵头建设,待企业运转正常之后,再逐步交由企业运营”。 众人听了,计委主任老卢道:“各位领导,我来顺着香梅县长的话插一句……” 第193章 有一个棘手问题 常务副县长马军正在笔记本上做记录,看了看要插话的计委主任老卢,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县长郑红旗,见郑红旗还在思索,就道:“卢主任,谈一谈你的意见”。 卢兆全之前一直在县委办,从县委办的副主任到了政研室当主任,对相关政策掌握得比较透彻,邓牧为当县委书记后,向县长郑红旗只推荐了一个干部,那就是政研室的卢主任。卢主任任职年龄上没有优势,本已经打算在政研室的位置上退休,没想到这次换届,直接到了计委。 卢主任道:“各位领导,政府为企业担保贷款,这个事情还属于比较新兴的事物,保守起见,我认为香梅县长提供的思路值得考虑,可以由县建筑公司作为建设单位直接建设厂房,产权先挂到县国资公司,每年收取一定的租金,这样就有几个好处,第一,租金就用于支付银行的贷款,政府还贷也没有压力。第二,就算洁美公司资金出现困难,厂房也是县里的。不至于鸡飞蛋打。这第三嘛,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风险,等到洁美公司的资金充裕之后,也可以一次性地支付所有费用,将厂房进行收购”。 所有人的思路被吴香梅和卢兆全彻底打开了,从这个思路来讲,虽然是保守了一些,但是这种方案是最为稳妥的。 大家对方案进行了讨论,一致认可了这种方式,郑红旗道:“同志们,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经过充分的讨论,我看很好嘛,找到了一个实现双赢的方法。友福副县长,你现在来牵个头,重新组织谈判团队,将县里的想法再与洁美公司进行对接。说着,又看了看吴香梅,道,实践出真知啊,会议室里全是问题,基层一线全是答案,香梅副县长的思路很好嘛,我看香梅也参与到这次谈判里来,必要的时候,我和牧为书记都可以出面。” 散会之后,吴香梅首次参会就崭露头角,得到了县长郑红旗的表扬,很是受鼓舞。临近散会,郑红旗笑着道:“新班子新气象啊,香梅,看来在基层两年,收获不小”。 马军道:“香梅有了基层的经验,又有了县里的平台,加上咱郑县长的教导,以后的位置不可限量嘛”。 对,香梅,县委大院的位置安了没有吗? 报告郑县,我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安平,这边就不用安位置了。 几人一边走一边说,吴香梅主动拿起了郑红旗的水杯。郑红旗道:“哎,香梅同志啊,你现在要摆正位置吗,你是副县长兼任安平乡党委书记,不是安平乡党委书记兼任副县长,位置决定高度,屁股决定脑袋,你现在要站在县政府的高度看问题嘛。马常务啊,你现在负责常务工作,这个还是要给咱香梅县长找个位置嘛。” 马军道:“郑县长的指示马上落实。”吴香梅从县委办主任的位置上出来,又回到了县委大院,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县委大院,县城的权力中枢,外人看来,这代表着权力,但真正在里面工作的,大部分其实都是挣工资的普通人,真正的权力,只是属于拥有独立办公室的人,办公室的面积越大,权力也就越大。 郑红旗想着齐江海,心里不由得觉得实在是可悲可叹可惜,好好的县政府办主任,如今已经沦落到阶下囚,害的自己也是在齐专员面前彻底失去信任。作为县长,郑红旗深知,不说像邓牧为一样在省里有着儿女亲家这般的关系,在地区地委班子里必须有一个为自己说话的人,如果地委班子里没有自己的人,别说进步,就是开展日常工作都费劲啊。齐永林这棵大树,自己靠着靠着咋就没了那?看来,大树底下好乘凉,木头大了不好扛啊。政府办主任位置关键,不能事事都等着马军做主啊,齐江海肯定是出不来了,是要选一个政府办主任来接替齐江海了。 邓牧为返回了县城,郑红旗带着县党政班子主动到楼下迎接,与众人握了手,两位领导就到了邓牧为的办公室。 程国涛泡好了两杯茶,没有过多的寒暄,郑红旗就急切地问道:“牧为书记,铁路的事敲定,咱群众要给你立碑啊”。 邓牧为笑了下,道:“红旗啊,刚才底下人多,我不好明说,现在的竞争很激烈,这次我们是通过私人关系找到了领导,虽然领导和副省长一个级别,但毕竟不是铁道部门的领导。隔行如隔山,别人能使多大的力我们只能期待不能依赖,临平的那位领导,除了私人关系,还有对家乡的感情,这点我们的认识要清醒”。 郑红旗道:“牧为书记,尽人事听天命,县委政府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如果还不成,我们也算尽力了。” 这个走一步看一步,庆合已经联系了他的铁路部门的老领导,虽然无法决策,但是起码能给我们提前通气。 看邓牧为为了铁路如此执着,郑红旗是发自内心地佩服,不由地道:“郑书记啊,要是咱县里的干部,都有您这个觉悟还干劲,四个现代化建设指日可待啊”。 别给我戴高帽,这次回来,我看沿途的不少群众都在找水抗旱,这次干旱成灾已经是事实,我们背靠黄河,要想办法找水啊。 我已经安排了,樊副县长已经带着工作组去各乡镇去了。 地区每年都有水利建设的补贴,这个要主动去地区汇报争取支持。 好,我来落实。邓书记,现在还有几个要紧的事给您汇报,下一步可能需要上常委会研究。 红旗,我定一个原则,你看合不合适,不要什么事都拿到常委会上来,我们要分清战略问题和战术问题。战略问题就是三强县的建设问题,是管方向的问题,除此之外都是战术执行层面的问题,我看没必要再去常委会上研究,作为县长,执行层面的问题你说了算,你就是把县委大院卖了当了,我都认为咱红旗县长干得对做得好,我都支持你,这是你的权力。我要干的,就是顶住压力支持你推动“三强县”的建设。 郑红旗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着高粱红酒厂建设、洁美公司贷款、县政府办的人选,就道:“牧为书记,您可以不听,我不能不说,县政府是在县委的领导下开展工作,有些事怎么处理的我必须汇报”。 邓牧为语重心长地道:“红旗啊,确实没必要汇报,你是科班出身的大学生,解决问题,化解矛盾,推动发展,思路和措施都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干部有水平。现在上级提干部年轻化,年轻干部就是需要在这些工作上展现作为体现担当。你放心,县委放权不卸责,出了问题算我的,县委绝对顶在县政府前面”。 郑红旗刚才心里还在担心,邓牧为一推了之,是不是到时候出了问题就会以不清楚不知道来搪塞过去逃避责任,待邓牧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郑红旗竟有些感动地不知如何是好。暗骂一句,郑红旗,你咋读书读傻了,这样的书记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牧为书记啊,说句掏心窝的话,以前我在思想上和认识上的站位还不够,总以为县委和政府尿不到一个壶里,现在看来,是我的问题啊。 邓牧为笑道,红旗啊,你们年轻人就是当炮兵打得都要准一些,尿不到一个壶里都是老年人的问题嘛。 两人会心一笑,郑红旗心里道,这邓牧为看起来严肃,倒不失也有活泼的一面。和邓牧为聊了天,心情是开阔多了。 看郑红旗积极主动汇报,邓牧为心里也很是高兴,但是自己要做的不是去抓具体的人和事,而是做好战略规划,利用自身的资源和人脉,为县里争取更多的福利和项目。想着自己风风雨雨走过来,逐渐感悟到这权力从来不是靠争能守得住的,思君给自己讲《道德经》,第十七章说: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老子把统治者分为四种,其中最高明的,是人民不知道他的存在;最差的,是被人民所轻侮;比较好的,是老百姓亲近并称赞他,或者畏惧他。邓牧为要做的就是自己在与不在一个样,这是最好的管理状态,是最高明的管理艺术。也就是人常说的无为而治。老子的无为而治思想,并不是说不作为,而是讲究科学的管理,“顺应天时,得人之心”,人心即政治。 纪委书记施伟强来到了秘书程国涛的办公室,问道:“国涛啊,谁在书记的办公室?” 纪委书记也是书记,但是在面对程国涛的时候,直接称邓书记为书记,尊敬是可见一斑。 程国涛马上起身回答道:“施书记,是郑县长在”。 施伟强很自然地掏出了一支烟,递给了程国涛,程国涛倒也没有客气,直接双手接了过来,马上拿起了桌子上的火机,点燃了。 施伟强的烟都抽出来一半,又放回了烟盒,道:“算了,我一会再抽,正好两位领导都在,我一并汇报”。 程国涛马上将烟放在了桌子上,从茶柜里取出了县委常委专属的独立杯子,道:施书记,红茶、绿茶还是花茶? 施伟强十分自然地道:“老样子老样子”。说着就到了隔壁办公室,程国涛听到了清脆的敲门声,接着几声爽朗的笑声传来。程国涛泡了茉莉花茶,就送进了邓牧为的办公室,又给三位领导添了水,就回到了办公室,拿起了桌子上的烟,就打火抽了起来。 烟雾缭绕中,程国涛心里道,这以前在乡镇的时候,别说县领导给自己发烟,就是自己主动拿一条烟给县领导,人家都不会收。说着抽了一口,又拿下来看了看烟标,心里暗道,这纪委书记生活标准也不低嘛。 施伟强与两人寒暄了几句,就打开了一份材料,道:“给两位领导汇报,现在有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第194章 你必须如实回答 纪委书记施伟强本身是不愿意对齐江海涉及的人逼得太紧,查上面的问题,怕位子难保;查同级的问题,怕关系难搞;查下面的问题,怕选票减少。虽然自己现在是纪委书记,但下一步还是想着到政府系统去,不再干着得罪人的事。 说遇到了棘手问题,这是施伟强的一贯的态度,问题严重领导解决了说明领导能力强,问题棘手领导也解决不了也不怪自己没本事。 县委书记邓牧为和县长郑红旗都不自觉看着施伟强。自从齐江海被抓之后,王满江和县里的另外两名退了二线的副县级干部都已经被地委谈话提醒,好在都是一些吃吃喝喝,收了一些小恩小惠,并不是什么大的原则问题,组织上并未做出实质性的处理,但齐江海待过得城关镇和县工业园区有几个干部已经确定腐败掉了。邓牧为最为担心的县长郑红旗,反而是连小恩小惠都没有。 听到施伟强说是棘手问题,郑红旗心里也是一阵发怵,幸亏自己家里那口子看得紧,帮忙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收钱收物,所以齐江海被查,自己虽然烦躁,但并不担心被连累。这个时候,郑红旗不由得又感激自己的爱人柳如红,虽然人是不如城里的媳妇长得俊俏,但如红跟着自己的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姑娘,俩人都是农村出来的,从农业户口转为城市户口,一个在地区纺织公司任后勤科的科长,成为一名企业干部,一个人当了县长,从交公粮的农民到吃公粮的城里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 施伟强道:“我们查了齐江海的银行账户,齐江海的账上大概有六万多块钱的存款,这笔存款已经明显超出了齐江海本身的正常收入。根据这个线索,齐江海的交代,他曾经和县建筑公司的几个负责人一起,在建筑工人的培训和劳务支出中,弄虚作假,虚报人数。现在我们控制了建筑公司的财务股股长,封存了一些账目,从调查的情况看,县建筑公司可能是窝案。” 郑红旗听到这事,心里不由得有过一丝紧张,县人事劳动局报过一份报告,调整培训补贴和劳务补贴。说是县建筑公司培训的人员超额,县里的资金只能保大不保小,六建司只有自己先行垫付培训补贴和劳务补贴。难道这事是个坑,妈的,怪不得齐江海拿着报告一直让我签,不对啊,这孙友福也签了自己才签的,自己当初也是有过疑虑,觉得此事不妥,不然自己怎么会这么的签字。 听施伟强做完了案情介绍,邓牧为还是忍不住将手中的笔一把拍在了桌子上。道,真是胆大包天,这事都敢弄虚作假,无论涉及谁,你们打报告,我该签字签字,该抓的就抓,一个也不能放过。 郑红旗知道,自己签字这事隐瞒不得,就将报告的事说了个清楚。 邓牧为心里感觉,看来这事是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就将这些人和事算计得明明白白,就道:“好一个精打细算。随吩咐道:伟强,你让小程去把友福喊过来”。 都在一栋楼上,孙友福马上就到了办公室,已经是副县长的孙友福主动拉了一条凳子坐了下来。 没有客套和寒暄,郑红旗马上将人事劳动局报告的事问起了友福。 孙友福挠了挠脸,好生思考了一会,就道:“这个事我知道,安平也找过我了解情况,我本来想找您汇报核实的,但是齐江海同志主动找到了我,说这事是您定的。至于文件,领导,我从没有看到”。 众人知道,孙友福在这个事情,不会也不敢撒谎,机要室对所有的文件原件都有存根,很快就找到了这份文件,上面赫然写着拟同意,请报红旗县长审定的意见。而郑红旗在上面赫然写着,同意两字。 孙友福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就道,领导们看,这字根本不是我签的,这是模仿。 孙友福忙拿了文件和自己的笔记本放在了邓牧为的桌子上,几位领导忙伸着头去对比。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但是仔细一看,问题也就出来了,模仿的痕迹显得十分明显。 施伟强道:“这模仿真是拙劣啊”。 郑红旗一副无奈地道:“妈的,是拙劣的齐江海啊”。 邓牧为长吁一口气,道:“把一个县的党政班子耍得团团转,坏人不可怕啊,这种心机深又会演戏的假好人才是组织和事业的绊脚石。不过大家也不要受影响,发展就如打开一扇窗子,新鲜空气进来了,难免飞进来几只苍蝇,影响不了咱们改革开放的大局”。 施伟强道:“书记,您指示,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县里今年要上几个大项目,如果建筑公司的领导班子全部抓了,会不会耽误项目建设?一年造声势,二年造计划,三年见不到脚手架。现在不少群众,对政府的误会不浅啊。” 众人都看着邓牧为,邓牧为稍作思考就道,同志们,把咱们的项目交给这样的班子去搞建设,你们能放心?还是那句话,该查就查,不论涉及谁。至于建筑公司班子的问题,要请外来的和尚。就算班子里有那么一两个没有参与,也不能用,出了这么大的事,班子里的人和中层干部,不可能不知道,知道了不向组织报告,说明不敢担当。 就这样,一个班子里的几个人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这就是权力的最大魅力,他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作为纪委书记,施伟强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么些年来,还是有十多个干部栽在了自己的手里。 作为县长的郑红旗不由得见证了什么是一把手的权力。这也是一把手的价值,其他人的主意没有通过一把手拍板之时,只算作主意或是想法,一把手的决定就是命令。 郑红旗从自身的经历不由感慨,官大一级压死人,人的命运就是领导的一句话,官场是权力的游戏场。把规则不当规则,必定失败;把规则太当规则,却不一定成功。而领导就是最大的规则。 最近齐江海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但是也是大快人心,县城不大,谁出了事第二天也就成了大家的谈资,所谓的影响不好根本不存在,相反,大家倒是觉得不够热闹,抓几个县级干部才是解气。 战友虞家林从上海专程来到了县里,县里的企业作为布局北方的重要基地,除了日常由职业经理人打理之外,虞家林更多的时候是在上海的总部。 晚上的时候,我和晓阳在一家过年新开的馆子里请家林吃饭。 如今的县城,吃饭的馆子比我刚退伍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最为显着的是一些国营的餐馆餐厅基本退出了市场,取而代之的则是二三十家大大小小的餐馆、木炭火锅和羊肉汤馆,还有一些临街的房屋推倒重建改成了二层三层的门面房。 家林道:“这边的口味偏咸偏重,不过还好,自己能吃得习惯,特别是这高粱红酒,这次回去,要多带几箱”。 晓阳看我俩喝酒聊天,少有插话,张口闭口都是领导,也是不停地端茶倒水,在家林面前给足了面子。 家林我俩酒量都还将就,两个人喝了两斤不见有醉意,晓阳的困意倒是上来了,在旁边不由得打起了哈欠。 家林打趣道:“朝阳,你这当了乡长酒量见长啊,酒喝一瓶不醉,舞跳一宿不累,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干部。 晓阳听了之后,迷迷瞪瞪地白了我一眼,那眼神我懂了,回去姐陪你跳舞。 哎哎,别拿你对腐败分子的印象冤枉好人,这次来是有正事吧? 这次来两个目的,一个是督促二期的项目建设,二个是现在一期产能已经上来了,不过现在头发很是紧张,希望县里能够在头发上支持环美公司”。 听到这里,晓阳一个激灵,眼神一下就亮了,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好不容易才留到现在的马尾,小声问道:“虞总,这意思是又要我们剪头发”。 家林忙道:“不是不是,我们是想着县里鼓励一些群众,到外地走村入户地收头发,然后再卖给我们”。 晓阳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像割韭菜一样,一年收割一茬。 不不不,我们的产品是多样化的,现在县里广大女同胞的头发,都是马尾短发,并不适合我们企业。我们需要的是县里鼓励群众,以个体商贩的方式去各地收购头发,我们可以免费提供技术,大量收购头发。 晓阳显得很有兴趣,就主动问道,虞总,这平均的月收入能多少钱。 虞总摸了摸嘴,直接说道,看吧,当领导的都一样,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筷子一提,可以可以;嘴巴一抹,事情办妥。 我马上说道,哎,家林,我看你这家伙对我们当干部的很有成见嘛? 不是不是,都是跟南边那些干部学的。晓阳镇长,你现在一个月多少钱? 晓阳掐手算了算,道,一百二十五左右。 家林道,这边我还不是很清楚,但在南边,一个月正常的平均纯利润,五百块钱左右。 晓阳和我一听,都张大了嘴巴,我吃惊地道,五百,家林,你说的我都想学收头发了。 晓阳道,这事我看可以试试,我们城关镇是全力支持,到时候群众挣不到钱,我可找你算账。 家林道,这笔账还真的没法找我算,我说的这个平均数,是那些吃苦耐劳、态度积极、工作认真的人,如果偷奸耍滑,好吃懒做,这样的人可是挣不到钱。 几人又商量了一会,约好了带着家林去见友福,毕竟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可以动员全县有兴趣的群众主动投身到收头发的产业之中。喝了最后一杯酒,就各自散了,家林到县里来,都是从上海带来的专车和司机,县里虽然有了些汽车,但如此高级的轿车,县里找不出第二辆来。我和晓阳一起坐进了家林的轿车,就回了家。 谢别了家林,我和晓阳就回了家,发现阿姨已经带着岂露安稳地入睡了。我们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尽量不打扰到她们。洗漱完毕后,晓阳换上了一件淡粉色的睡衣,它柔和的颜色映衬着晓阳平和俊俏的脸庞。 回到卧室,一种默契的沉默弥漫在我们之间。我感到了一种淡淡的温馨,心照不宣地决定不去打破这份宁静,让它自然而然地流淌在我们的周围。我将晓阳揽入怀中道,要不要研究研究? 晓阳嫌弃地道:“喝了酒,还能准确领会基本国策的精神?” 我正要展示实力的时候,晓阳伸出脚抵在我的胸口道:“三傻子,姐问你个事,你必须 如实回答……”。 第195章 要找一条出路 晓阳穿着睡衣,用脚抵在我的胸口,似乎只要一用力,晓阳就会跌落床头。 晓阳生了孩子不久,身材恢复得不错,脸上肥嘟嘟的,多了些婴儿肥。这脚倒也不瘦,所以晓阳买鞋总是买大一号。 晓阳道:我问你个事,你必须如实回答。 你这话说的,我啥时候在媳妇面前说过谎话, 酒喝一瓶不醉,舞跳一宿不累,你这一瓶不醉我是知道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跳舞跳一宿累不累。 那你要是问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当年在部队的时候,我可拿过我们连技能比武的第三名,在我们团咋说也是响当当的比武尖兵,军事比武这个强度你这小媳妇是不懂啊,搞一场下来想死的心都有了,你说说就这个身体素质,比说一宿,两宿咱也扛得下来。你要是不信…… 我这话还没说完,晓阳就攒起劲一脚也就踹了过来,刹时之间就看到晓阳把自己划到了床头,而我,毕竟一米八的身高一百六的体重,文丝未动还无波澜。 看着晓阳那一脸惊愕的表情,我赶紧爬过去伸手拉起来晓阳,关切地问道:“咋,你不相信,还拿你这小脚丫考验我的真功夫? 晓阳被我的话逗乐了,她轻轻捶了我一下,嗔怪道:“三傻子,你说你这当兵咋当得这么傻,我是问你这个吗,我是问你有没有找什么小姑娘陪你跳过舞?” 没有没有没有,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除了疼媳妇,多看别人一眼都觉得愧疚。 晓阳道:看你这个傻样,跟你跳舞还不如抱一根木头。晓阳顺势也就依偎在我怀里,轻轻地在我耳边道:那咱研究研究。” 房间里弥漫着温馨的气息,这一刻,所有的往事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彼此最珍贵的爱。 县医院家属院虽然修的时间不长,但还是按照苏式建筑的风格在修,比较好的是二居室就已经有了独立的厕所和厨房,这是最为方便的。这套二居室按阿姨的级别是无法享受的,但是阿姨本身是知识分子,所以就享受了套二的房子。 起了床,晓阳一边收拾一边道:“现在县公安局的集资房数量还是不够,这样摊下来成本就高,县里打算让有意的干部和亲属,都可以去买上一套,你说咱们要不要买一套”。 我看了看干净整洁舒适的卧室,就道,没必要吧,咱有住的地方。 现在住房制度改革,以后咱们这种基层乡镇也没有了福利分房,这次公安局集资建房,要是有机会,咱们就是应该买上一套,可惜啊,现在的手头紧啊。 要是六建司的分红能到就好了。 你说起这事,我倒是听说,县建筑公司的会计已经被带走了,从现在的小道消息来说,齐江海指定和这事有关。 早上吃了早饭,就找了家林一起到了县委大院,找了张叔和友福。 张叔现在是县委办的主任,兼任工业园区的书记,友福则是副县长兼任工城关镇的书记。俩人一起在小会议室里接待了家林,我和晓阳算是列席了会议,对于家林的和环美公司的需求,张叔和友福的兴趣很大,但这事牵扯的部门很多,农业局、工业局、外资委、计委、商业局的同志都应该参会,聊一聊具体的措施。双方约定,等到明天请各部门来会,一起把这件事情推动下去。 说着,张叔看了看表,道:岳峰副书记和地区组织部的副部长贾彬要来县里,晓阳,朝阳,你们代表县里,好好把虞总招待好。 说着就主动与虞总握了握手,也就匆匆开会去了。 按说,县委办主任有什么事,去忙什么事不用给我和晓阳说的,但张叔还是交代得清楚,自从前地委副书记转任二线之后,常务副专员岳峰就从行署口到了党委口,成了分管组织人事和党务工作的副书记,地委副书记加上组织部长一同到县里来,那肯定是为了干部的事。 虞家林本身企业的事也有不少,倒没再让我和晓阳陪着,也就去了环美公司。安平乡在搞农业灌溉抗旱,城关镇在计划做县城改造,我和晓阳也就各回单位。 而在县委会议室里,岳峰副书记和贾彬副部长组织召开了县四大班子干部会,宣布了地委人事任命的文件,县政协主席王满江不再兼任组织部部长,魏昌全同志任平安县委员、常委、副书记,兼任组织部部长。 在一片掌声之中,王满江和魏昌全都作了表态发言,王满江话不多,但还是对魏昌全接任组织部长表示了欢迎。魏昌全道:地委安排我到平安县工作,是对我的信任和厚爱。我完全拥护、坚决服从,深感使命光荣、责任重大……。 听着魏昌全的表态发言,底下的干部们发现,不知不觉中,县里的党政领导班子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县委常委班子里已经有了县长郑红旗、副书记兼组织部长魏昌全、纪委书记施伟强、宣传部长白鸽、统战部长罗致清六名外地干部,这在十一名的县委常委班子里已经占据了多数,而在县政府班子里,县长郑红旗,副县长吴香梅也算是外地干部。如果县委书记邓牧为下一步去了地区,刘乾坤不能顺利接替县委书记,不知不觉中,县里面领导干部的人员构成已经由本地干部为主转变为了外地干部为主的局面。 官场节奏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不可言传只可意会。 近因效应是一种心理学现象,是指最新出现的刺激物促使印象形成的心理效果。当人们在识记一系列事物时,对末尾部分项目的记忆效果会优于中间部分项目,这是因为新近获得的信息对人们的印象形成具有更大的影响。也就是说一群人讲话的时候,最后一个人的发言最容易被人记住,这也就是领导干部们为什么会选择在最后发言。 岳峰副书记笑呵呵地看着大家,就道,同志们啊,今天我们组织召开干部大会,主要啊是宣布昌全同志,满江同志的任免工作。将昌全同志放到平安县来,是地委统筹考虑地区干部队伍结构和平安县经济社会发展大局,经过通盘考虑,慎重研究做出的决定。昌全同志长期在地委机关工作,主要从事文秘服务和地委办的日常工作,不仅啊有深厚的理论功底,还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在地委办担任副主任和工作期间啊,鸿基书记啊,也就是咱们现在的鸿基副省长、包括咱们钟毅书记啊,还有咱们地委机关的干部们,对咱们昌全同志的评价都很高。钟毅书记本身啊要计划亲自前来参加这次会议的,因为临时有安排,所以啊就委托我来参加今天的干部大会。刚才牧为书记、满江同志、昌全同志都作了很好的发言,我都认同,下面我再讲三点意见。第一,进一步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扎实推进四个现代化在平安县蹄疾步稳的……。 听着地委副书记的岳峰的讲话,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转移到了魏昌全的身上,魏昌全看起来十分年轻,白色的衬衣外面套着一件夹克,有着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三十二岁,重点大学文科专业毕业,毕业之后就进入了地委办,在岳峰副专员的介绍之下,魏昌全的形象逐渐地立体了起来。 没有当官的老子,你就得有当官的脑子,能够从秘书岗位上起来的人,脑子肯定不是一般的聪明。大家看了魏昌全,不由得又看向了孙友福,同样是年轻的干部,孙友福已经算是人中龙凤青年翘楚,但同眼前的副书记组织部长魏昌全比起来,孙友福黯然失色,原本县里都在传闻,这次换届,孙友福能够成为常务副县长,成为下一步的县长和书记的有力竞争者,但此次选举,孙友福原地踏步。再加上和年轻的魏昌全对比,孙友福离县长的角色至少还差一级,那就是常务副县长或者县委副书记,但从现在的情况看,五年之内,也许孙友福进步的空间不大了。毕竟县委副书记现在已经有了三个。在外挂职的副书记刘乾坤,刚来的副书记魏昌全,而县长郑红旗也是县委副书记。至于常务副县长更是没有可能,毕竟马军是刚刚上任。 会议结束,没有人谈及王满江,毕竟满江是正县级的政协主席,虽然相比于组织部长权力小了,但级别是上来了。而孙友福则成了最大的输家,之所以传出来这样的小道消息,是因为孙友福的前景堪忧了。不少单位都会有年龄在四十岁上下,工龄在二十年左右,职务定格在副科长以下,符合这三样条件的人就是油盐不进的老板凳。而孙友福会不会开创一个纪录,副县长式的老板凳?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不少人都觉得孙友福前景堪忧的时候,有少数人却发现,在干部大会上,岳峰对王满江的工作既没有肯定,也没有鼓励,这才是极不正常。 熟悉情况最后的方式就是调研,邓牧为担心魏昌全长期在机关工作,虽然在岳峰的评价中,魏昌全不仅有深厚的理论功底,还有丰富的实践经验,但是骡子是马,要拉出来遛遛才知道,所以邓牧为打算带着魏昌全到基层各乡去熟悉情况,好让魏昌全尽快地进入角色。 县委大院里,邓牧为、魏昌全和张庆合一起下楼,秘书程国涛早已经在楼下等候,下了楼梯,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台车,一台是县委书记的座驾,一台则是明显陈旧的老式吉普车。邓牧为看到两辆车,表情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心里暗道,这是怎么办的事,两辆车差别这么大,这不是让小魏觉得县里还没有接纳他,在给他下马威。但反过来一想,正好看看小魏来到基层是否习惯。 魏昌全自然察觉到了两辆车的明显差异,倒没说什么,微笑着还是上了车。 轿车很是舒适,完美地过滤了路上的颠簸,邓牧为坐在后座上,看着县城的景象如同电影一般往后跑去,后面的老式吉普车则颤颤巍巍如同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爷吃力地奔跑着跟在后面,排气管子的浓烟显示出了一股子倔强。 邓牧为轻声问道:“车是怎么安排的?” 这种小事张庆合并不清楚内情,就道:“估计是县里一时调不出车了”。 邓牧为道:“地委很重视昌全同志,昌全同志刚刚来,这样安排年轻人心思细腻,容易多想,下次要注意”。 程国涛道:“邓书记,确实是县委大院没车了,剩下的都是几台老式吉普车”。 邓牧为道:“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就安排两辆老式吉普”。 县里各乡都在组织抗旱,除了年前下了两场雪,过年后滴水未见,春雨贵如油,小麦因为干旱,都已经开始泛黄,如今不少村里年龄稍大的群众,都已经开始用最传统的方式,在村里小庙里求雨了。他们燃香磕头,乞求庙里的神仙能够行行好,发发慈悲,降下甘霖。 晓阳和我讨论过,咱这求雨的群众肯定是求不下来雨的,我问道为啥,晓阳道你看咱群众只管磕头烧香,也不看里面庙里面是谁。什么关二爷、土地爷、送子观音的都是一阵磕头跪拜,分管的领导都没找对,咋会显灵。这就是典型的临时抱佛脚。 一行人来到了秀水乡的一处农田,秀水乡的书记田苗,乡长王震宇和几个乡村干部早已经在等候。邓牧为介绍了几人握手寒暄完,邓牧为看着柴油抽水机发出了阵阵刺耳的轰鸣,小小的河沟里横七竖八地有着十多台抽水机。 邓牧为道,昌全啊,这秀水是咱们县农业基础最好的乡,主要原因是靠近黄河又不在滩区内,灌溉的水源是有保证的。 魏昌全道:“这水源源不断,看来干旱问题马上就要得到解决啊”。 张庆合则道:“难啊,县里的人工水渠不够丰富,只有一个小小的闸口引水,等到这水流遍所有的县,小麦估计扛不住啊”。 魏昌全又问了旁边的村长模样的干部道:“咱农民现在的收成不错吧”。 这干部摇了摇头,道:去年十亩地收了七千多斤麦,比以前是多了不少,但是去下交的公粮和提留统筹,再加上农药、化肥、种子、浇地的钱,也就剩个一半,去年啥都涨价,就是粮食不涨,一斤小麦才两毛五一斤,你们算算,最后剩下的三千斤粮食才卖了七百多块钱。结果去年家里的人生了大病,花了八九百,算下来种麦还亏了一两百。这还是去年风调雨顺,如果今年这样旱下去,别说剩钱,今年的公粮还没着落。 魏昌全知道农民的日子苦,没想到却是这么苦,就道,这,这还是艰苦啊。 这人又道:“苦是苦,也比以前好,起码能吃上饱饭。” 魏昌全不由得感叹道,咱群众真的是苦啊,邓书记,这样下去,离四个现代化还有不小的差距啊。 邓牧为道:都是执行的上级政策啊,昌全啊,你长期在机关,你要思考,咱们的群众没日没夜地干,为什么他们还是这么穷,作为领导干部,你应该想,他们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第196章 这个干部您必须要点头才行 老人家讲,我们事业最大的危机就是没有一批年富力强的干部。邓牧为和钟毅都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很长远的考虑,那就是培养一批年富力强的干部迅速走向领导岗位。而避免领导干部不接地气的最好办法就是培养领导干部与人民群众之间的感情,马克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是感情基础决定了干部成长的高度和水平。一个对人民、对群众没有感情的干部,在格局上铢锱比较、在工作中患得患失,于组织于事业于群众于个人都没有好处。 魏昌全感叹道,以前啊在地委机关,只会拿着文件算账,总是想着粮食连年增产,群众的日子也是连年增收,只会做自己思想认识上的加法,没有算群众实际支出的减法,邓书记,现在看来实在是愧疚啊。 昌全啊过了沙头渐有村,地平江阔气清温。机关有机关的难处,基层也有基层的好处,现在我们抓“三强县”建设,农业还是基础嘛,现在县委农业委员会的主任是常务副县长马军,我看你可以把这块工作扛下来,把咱们的农业搞上去。 在地委机关的时候,魏昌全就知道了平安县在创建“三强县”,通过两高路进入平安县的地界开始,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幅巨大的单立柱的宣传标语“建设三强县,打造新平安”。魏昌全就敏锐地察觉到县里的工作重心就是“三强县”。交通、工业和农业这三个主要方向,农业相较于交通和工业,出成绩的点不多,可量化考核的标准也不明确,真正为县里创造税收的是工业,真正能够获得政绩的则是修路。魏昌全知道,这个时候让自己抓农业,是不小的考验。没有犹豫,还是应了下来,道:“邓书记,你放心,我愿意担任农业委员会的主任,牵头做好农业工作。” 你从地区刚刚下来,地区的人脉和资源都还在,现在抗旱,地区水利、农业方面肯定是有一些扶持资金的,你和县政府分管农业的樊副县长,要多跑上面,争取支持。 几人跑了几个乡,看了农业生产和抗旱工作的进度,就回了县里。 高粱红酒厂的建设,资金到了位,孙家义为了留住自己家的老院子,也为了回报家乡,捐赠了三十万的美金。按照之前红旗县长的指示,安平乡要与建筑公司对接,由县建筑公司组织力量建设安平高粱红的酒厂。但县建筑公司的领导班子集体被抓,现县里将住建局的分管业务的副局长调任县建筑公司为总经理,乡里打算与县建筑公司进行对接。 我拿着资料去找了吴香梅,吴香梅正拿着文件,一边看一边做着记录,将文件的重要内容摘抄在笔记本上,怕的就是有时候忙起来,将有时间节点限制的重点工作给忘了。 我进来之后,吴香梅抬头看了一眼,又指了指对面的板凳,等了三五分钟,吴香梅才盖上了钢笔帽。 香梅县长,有这个事给您汇报下? 吴香梅环视一圈,道,你没毛病吧,这屋里是不是就咱俩。 对啊,就咱俩。 喊姐,县长我听着别扭。 哎哎,好嘞,香梅县长。啊不,梅姐。咱们高粱红酒厂的选址已经确定,就是在现在的酒厂不远,以前孙家店村集体林场那个地方,老葛已经和村里几个家族长达成了共识,村里支持高粱红酒厂的建设。现在的问题就是咱们必须找建筑公司来搞建设吗? 吴香梅用手敲了敲玻璃桌面,道:“县建筑公司,他们连自己的摊子都守不住了,我看就算了吧”。 钱还在县财政,这事如果不找建筑公司,不好交代吧? 吴香梅道:“这事咱们不能说不干,要让他们自己说不干。我看这样嘛,咱们去县里找他们,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还哪有什么心思到乡镇来搞建设”。 我看着吴香梅,不由得笑了起来。 吴香梅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脸。道:“你笑这么猥琐干啥,我都膈应了”。 我马上道,这么阳光灿烂的微笑,你把它称之为猥琐? 哎哎,我告诉你家晓阳,加强管理啊。 不是,梅姐,你现在都是副县长了,一个县属企业的负责人,还值当的您去给他协调,你还是要把架子端起来,让他们来给你汇报。 吴香梅拿起桌子上的钢笔,在手中转了起来,道:“不好吧,我这个副县长,不管建筑公司”。 梅姐,级别,级别。 吴香梅思索了会道:“那我试试,好不好使?” 说着就喊了芳芳,道:“你通知县建筑公司的责任人,到安平来开会,告诉他们,要一把手来”。 我马上补充道,就说香梅县长通知他们来研究高粱红酒厂扩建的问题。 吴香梅道:“副县长,副县长”。 什么正的副的,就是香梅县长。芳芳笑了笑,就出去打电话去了。 我马上说道:梅姐, 建筑公司帮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人性天生有弱点,有时候摆足架子,别人才把你当作人物,在官场更是如此。 吴香梅道:“呦,看来你是跟你媳妇学了不少”。 县建筑公司领导班子集体被抓,这是齐江海在城关镇和工业园区之外受影响最大的领域,县里选派了建设局的副局长黄力临时主持建筑公司的工作。 建筑公司的领导班子被抓之后,建筑公司是人心惶惶,黄力到了之后,并无想着去干出一番什么业绩,眼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求稳,稳定局面,稳住军心。只有建筑公司稳了下来,摆平就是水平,搞定就是稳定,无事就是本事。所以在项目业绩上,黄力倒不想追求什么。这是我和吴香梅的初步判断。 下午的时候,在安平的小会议室里,我和老葛、副乡长顾志远就先陪着黄力说话,两点半的时候,吴香梅左边是蒋笑笑拿着本子,右边是芳芳拿着茶杯,就直接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吴香梅自己坐一边,安平乡与建筑公司一起坐了一边。这就形成了一种态势,安平乡政府和建筑公司一起向副县长吴香梅汇报工作。 吴香梅没有过多的寒暄,开门见山道:“高粱红酒厂建设是县里的重点工程,已经纳入了三强县重点目标督导任务清单,咱们牧为书记、红旗县长非常关注工程进度,今天我召集安平乡和建筑公司开会,就是要听取大家的汇报,好向大家汇报”。 我马上看着黄力,黄力一脸茫然,道:“李乡长,你先介绍吧,我这边刚来建筑公司,情况还不熟悉”。 我马上点头道:“香梅县长,给您汇报,现在建设资金已经到位,厂址方面,我们已经确定了新的厂址,乡里正在和村里沟通,但那是一块老林场,涉及的群众比较多,群众抵触的情绪很大,已经组织闹了几次。不过黄经理放心,咱们安平乡政府全力支持建筑公司的建设”。 吴香梅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黄力。 黄力尴尬地笑了笑,道:“吴县长,给您汇报,我知道这个事还是通过督办进度清单知道的,大家都了解,先在建筑公司管理层出了问题,再加上县里在县城的几个重点项目建设,还有之前和六建司的约定,说实话,吴县长,由我们来承担这个项目建设,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感到十分吃力。” 老葛插话道:“孙家店的人,不好惹啊,我和他们几个大家族的长辈沟通了几次,他们都不松口,就算村里答应了,补偿林场的钱,数目不小啊”。 黄力听了搓了搓脸,就道:“吴县长,不是我们不想挣这个钱,是我们现在实在是能力有限”。 吴香梅道:黄总啊,重大项目建设是县里推动三强县建设的有力举措,县建筑公司作为建筑行业的主力军,不能有松松劲、歇歇脚的想法。特别是黄总刚去,更应该带队啃硬骨头嘛。 黄力道:“吴县长啊,现在我们整个班子,都已经瘫痪了,我正是怕耽误县里的重大工程建设,才不敢接下来这个工程,还请吴县长考虑我们的实际”。 吴香梅显得十分为难地道:“那这样,我去和郑县长做个汇报”。 散了会,一行人客套了几句,黄力就回了县里。 第二天一早,吴香梅直接去找了红旗县长。红旗县长道:香梅。一会邓书记要去地区,我找邓书记有个工作商量,你在休息室稍等片刻。说着就去找了邓牧为。 邓牧为接过了烟,俩人都来到了桌子前面的沙发上,显得十分的自然惬意。 郑红旗主动给邓牧为点了火,就道:“书记,县政府办主任位置关键,现在空缺之后,很多工作运行得不正常,我要给您要个人,你必须支持我”。 邓牧为笑了笑,道:“县府办主任,你来定就是”。 郑红旗道:“不行,这人和您关系不一般,必须您点头……”。 第197章 这人咱们到底抓不抓? 邓牧为笑了笑道:“红旗县长,你选的人是谁那?” 郑红旗也笑了笑,道:书记,我觉得李朝阳这个同志大局观念好,统筹能力强,文笔也不错,我了解了,之前推荐安平高粱红酒厂的那篇文章就是出自朝阳同志之手啊。还有,朝阳同志人长得也方正,酒量也好,适合干办公室主任。 邓牧为听到县长这样夸自己的女婿,心里自然是高兴,就道:“朝阳嘛,这孩子还是有一些优点在,但是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多少还是有些差距,年轻人嘛,不应该这么早就调入到机关来,在基层好好历练历练,再做考虑嘛。” 牧为书记,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嘛,这个办公室主任,我是认真地坏选了干部的档案,优中选优才给邓书记沟通汇报的。 邓牧为躺在办公椅子上,不自觉地仰起了头,微笑着道,红旗啊,你但凡是换个其他人,我也就同意了。 郑红旗见邓牧为实在是坚持,也就松了口道,那你把邓晓阳给我调过来了当办公室主任,晓阳头脑灵活、办事踏实,朝阳不来就让晓阳来,书记,可是你说的换一个人你就答应了。 邓牧为直接起了身,道:“红旗啊,我喊你换人,你就不能在他们两口子之间换来换去,这样换不是换汤不换药嘛。不行不行,当年如果不是钟书记坚持,我是不同意将晓阳放到城关镇的,毕竟再怎么说,他是我的亲闺女,我们还是要考虑影响。红旗啊,心意当老哥的心领了,换人,换人。” 郑红旗的夫人柳如红昨天晚上又来县里送中药,看到郑红旗心不在焉,颇有心事就同郑红旗聊了许久,这才知道齐永林对郑红旗的态度悄然转变。作为县长,下一步能不能进步专员说赞成不一定管用,但是专员如果铁了心地不赞成,这事就复杂了。柳如红道,这齐专员小肚鸡肠的,能走多远,反倒是钟书记和邓书记为人大肚,口碑也好,你这也不叫改换门庭,你这是弃暗投明。你这党提拔的干部,齐永林是帮了不少忙,但是平日里你也没少给他们家帮忙吧。咱本身就是农村出来的,一无所有,大不了咱再回农村,还是一无所有,又有啥大不了的。 郑红旗虽知道是妇人之见,俗话是说有舞台就好好演一个角色,没舞台就静静做名观众。但自己明明就上了台当了主角再下来,自己做不到,但万事不由人做主,一心难与命争衡。事到如今也只有顺着柳如红的思路安慰自己,大不了再回农村嘛,我这一身的本事,还怕找不到一口饱饭。 郑红旗道,朝中有人好做官,你是不知道啊,如果大家知道齐专员对我的态度发生了转变,那下一步我说话办事就不好使了。官场啊,就是狐假虎威保持神秘,如果咱都被人家看透了,这官也是当到头了。如今得罪了行署的专员,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啊。 柳如红又道,你这之前为了讨好齐永林,一心一意地推荐齐江海当副县长,如今啊你也可以动动脑子,不是说邓牧为的女儿女婿都是县里的干部,你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干脆让邓家的人来当办公室主任,这也给邓牧为表明你的诚意嘛。 郑红旗虽然是县长,但和自己的媳妇柳如烟算是白手起家,相濡以沫才到了今天,两人早就从曾经所谓的爱情到了更加现实的亲情。所以,对于柳如红的话,郑红旗都会认真地考虑。 郑红旗喝了中药,表情痛苦地咳嗽了几声,就道,这倒是个思路,龙生龙,凤生凤,必还别说,邓牧为的女儿和女婿,倒是都适合干办公室主任,只是啊我担心,邓牧为不会同意。 柳如红接过中药碗,说道,同不同意啊我看不重要,主要是表明你的态度。 郑红旗起了身,扭动了下身子道:夫人所言极是啊,咱们这种农村走出来的人,当了县长也难啊。 回想着昨晚的事,郑红旗心里暗道,这次应该是把态度亮明了。就道,邓书记,那这样,说到底我也是外地干部,咱新来的组织部长昌全也是外地干部,熟悉的干部这次换届都已经提拔了,不能刚换完届就动人,邓书记,您必须给我推荐一个,现在政府办这一块没有人抓是真不行啊。 事实上,县政府办是一正两副三位主任,之前的副主任卢卫东交流到了工业园区,另外一位副主任是地区人大领导的一位亲属,五十多岁的妇女同志,也到了退休的年龄,平日里就是管一管后勤和食堂,也没有主持政府办主任的能力,更没有那个心思。 邓牧为道,府办是县政府的权力中枢,府办主任啊也是准县级干部,权力大,责任也重,对干部的素质和能力要求都很高。红旗啊,这个政府办主任主要是为你服务,还是要找一个你熟悉的干部,这样才有利于工作开展。我看你不一定局限于正科级的干部,副科级的干部,也可以拉出来锻炼,毕竟现在还差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嘛。 郑红旗深知,领导说话无论话多话少,但是从来没有废话,马上想着副科级的干部,邓牧为暗指的是谁那? 稍作思考,郑红旗道,牧为书记说得对啊,这几年分配来的大学生,逐渐成了各部门的主力和骨干,特别是像卢卫东这样的干部,在邓书记的教诲下,成长很快。我看就把卢卫东调过来,他之前当过邓书记的秘书,又当过政府办的副主任,在工业园区也锻炼了大半年了。 邓牧为内心确实也是推荐的卢卫东,但又担心郑红旗有顾虑,觉得这是自己以前的秘书,也就不好明说,既然郑红旗主动提了出来,也就顺势说道:“红旗啊,你是知道的,这个卫东同志跟了我几年,我对他算是知根知底的。有些话我反而不好说,担心啊你有顾虑。” 郑红旗道,“书记啊,你能将几十个局委办一把人的人选全部让我做主,如此的光明磊落,又何必在县府办主任的人选上有私心那”。 邓牧为笑了笑道,私心,私心没有是假的,只是我们作为县里的主要领导,自己的子女孩子不让他们吃点亏,不能以理服人啊。 人多的会议不重要,重要的会议人不多,领导在大会上谈的都不是最要紧的事,最要紧的事往往在会后单独交换意见。就这样,县委书记和县长的一次交流,卢卫东的命运再次被改写,成为县政府办的主持工作的副主任。 吴香梅在小接待室等了许久,才等到了县长郑红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有了邓牧为的这次交心,郑红旗觉得自己心情舒畅了不少,总算从齐永林的阴霾之中走了出来。这也许就是农村走出来的干部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一个干部大刀阔斧的背后,一定有一群人甘当护盾。 吴香梅汇报了高粱红酒厂的事,之前的时候,郑红旗坚持让建筑公司来筹建高粱红酒厂,是考虑到陈东富秘书长的朋友在和县里的建筑公司搞合作,陈秘书长已经打了几次电话来,让齐永林关照,如今的建筑公司还没有和陈秘书长的朋友进行实质意义的合作就被一窝端了。想到这里,正红旗的内心还是多少有些后怕,万一把陈秘书长牵扯进来,自己在政治上算是英年早逝了。 郑红旗听完了吴香梅的汇报,就道:香梅啊,之前考虑让县建筑公司主导参与建设高粱红酒厂,主要原因是县建筑公司经验丰富,实力雄厚,如今看来,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我看这样,就让六建司承担建设任务,毕竟六建司刚刚成立,也需要这样的大项目来站稳脚跟,创造业绩。反正不论是谁,总归都是县里的企业嘛。 从县长郑红旗的办公室出来,吴香梅就回到了楼下自己的办公室,如今的吴香梅在这县委大院里,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只是相较于其他的副县长,负责督办事务的吴香梅的办公室门前门可罗雀,吴香梅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排队汇报工作,大家看到了吴副县长无不面带微笑,而吴香梅也是微笑点头致意,不由得感叹道,这笑只是个表情,与快乐无关。他们只是和副县长礼貌地打招呼。官帽和权力是最好的化妆术,它能让一个平凡的人变得有魅力,吸引无数人来翩翩起舞。 县监察和公安联合督导组对齐江海的调查越深入,越发现问题的棘手,不仅仅是和建筑公司产生了大量的经济往来,齐江海本人还有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这是来自县建筑公司一位生产经理的举报,齐江海在县里有三处住宅,和两名女青年,一名女干部保持着非正常的往来。 县纪委书记施伟强,县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专题听取了案情汇报。 县监察局的局长蒋宇鹰汇报道,经过调查,同案人员举报的齐江海生活作风问题是属实的。 李尚武吃惊地道:“三个?他妈的,这家伙整天陪着领导,早出晚归的,哪里来得这么大的精力?” 蒋宇鹰看了看材料,又道:“这次我们核查清楚了,其中有一名女青年,同时还处了两个对象”。 李尚武道:“施书记,您说,这都是哪根那啊?” 施伟强喝了口水,道:“没想到啊,这齐江海还是个传统的中国男人。” 李尚武和蒋宇鹰忙看向了施伟强,施伟强看着两人道:“三妻四妾嘛”。 李尚武道,咱施书记难得幽默嘛。 蒋宇鹰翻了一页,又道:“两位领导,建筑公司的人还举报了一个人,两位领导看咱们抓不抓……” 第198章 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施伟强作为纪委书记,深感抓的人已经不少了,如果持续地深挖下去,说不定就挖到了一个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到最后自己落一个里外不是人。官场才是众人拾柴才能火焰高,多一个朋友总要多一条路,少得罪人就是官场的生存法则之一。 李尚武道,老蒋,你这话说得,难道齐江海还交代了大鱼。 倒算不上大,但是这人比较特殊,建筑公司的副总老刘说,他曾经给了一笔钱,是拿给了一个叫李鲁山的。 李尚武的脑子里想着这个名字,为何如此的熟悉,一下想到,妈的,这不就是李朝阳的二叔吗。之所以抓齐江海,就是因为李朝阳的二叔提供了一条线索,曾经一起被关押的时候,有人炫耀自己参与做了对李剑锋的报复,就是顺着这条线才抓到了黑三,顺藤摸瓜抓了齐江海,前前后后的领导干部已经有十一二人。 施伟强道:“这事是什么情况,说清楚”。 哦,这个李鲁山曾经从县一中租了一个门面房,打算在学校里面开代销点,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被县建筑公司老刘的儿子接上线了,这个门面房就由老刘的儿媳妇在经营,老刘为了感谢李鲁山,就从虚报的补贴里面,抽了五千块钱出来给了李鲁山。 施伟强吃惊地道:“五千?都够上判刑了,这个鲁山同志是在哪里任职,什么职务?” 哦,他不是领导干部,是一个普通的农民,还因为开设赌场被劳动改造了八个月。 李尚武弹了弹烟灰,道:“八个半月”。 施伟强心里又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幸亏不是领导干部,李朝阳的二叔,咋说也是县委邓书记家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也算亲戚。就道:“尚武书记啊,这个李鲁山一不是党员,二不是干部,我们纪委鞭长莫及啊,别的不说,你们公安出面,总要把钱要回吧”。 李尚武无奈地道:不怕讨债的是英雄,就怕欠债的是真穷啊。这个李鲁山没有正当职业,就怕他重操旧业,把这钱赌了,这钱难要啊。 施伟强往椅子上一躺,就道,恐怕不是这钱好不好要的问题,李鲁山虽然不是领导干部,但是他是李朝阳乡长的二叔,也就是邓晓阳镇长的二叔,换句话说,他还是邓书记的儿女亲家。说罢敲了桌子,道:“尚武,慎重啊,慎重”。 李叔为人虽然对我万般照顾,但在原则面前从来不含糊,就道,没什么好慎重的,要么拿钱,要么抓人。 听完了案情汇报,李尚武就回了办公室,到了办公室就给我打了电话,我和老葛去了村里面,就这酒厂的选址又和村里的群众进行了沟通。所以并不在办公室。村里人都知道了孙家义给县里乡里捐了款,多数都觉得这孙家义富贵不忘桑梓情,还想着拉家乡一把。而有的群众则认为孙家义太傻了,这钱要是给了自己的村里,分给群众,群众还说他句好,给了县里乡里,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当得知县里在村集体林场建设高粱红酒厂,有些群众不乐意了,非得让孙家义每家每户分个万把块钱,才允许县里动工。老葛为这事忙活了几天没有太大的成效,我和老葛又去找了村里几个干部,商量下一步酒厂建设的事。 我的电话没打通,李叔就拿起了电话,打给了晓阳,把这情况一说,晓阳就知道了咋回事。 晓阳十分爽快地把这事给李叔说了,这钱二叔是收了,算上转让费。但二叔从校一中拿到这几间门面房的时候,校一中是没收转让费的,李叔,这钱我们交给了县一中的财务室。 李叔道:“这次你们又帮了他二叔一个大忙,别的不说,如果县里其他人知道了,会说闲话,会对你们以后的发展很不利。你们两个的进步太快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红了眼。” 李叔,这钱是我找剑锋文静借的,方便的话,您帮忙把钱追回来。 李叔点了点头,道:“懂了,我来安排”。 五点下班,六点钟的时候,大集上群众代表也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到了乡大院,老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孙家店和葛家店,两个村合成一个村,本来都是争强好斗的不少,大些的家族都有八九支,矛盾不好调和啊。 葛叔啊,香梅县长打电话的时候说了,红旗县长同意我们六建司搞建设,如今土地方面出了问题,会耽误重点项目进度的。 老葛抽了口烟,道:“都知道我现在当了人大主席,还有几个月就退休了,人还没走,茶就凉了,你看今天会上几个喊声大的,以前见了我,那个不是低三下四的。”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还有钱的问题,大家想着孙家义为了酒厂可以出一百多万,如今酒厂的地出了问题,再出个五六十万很正常呀,财富改变不了个性,却可以让人露出本性。 恩,这句很有水平和见解。 哦,这句是我们家晓阳说的。 老葛默默地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水,又慢慢地放了下来,这杯子里半杯都是黄金草。 接连两天,与村里代表的谈判一直在持续,事与愿违,群众的要价反而是越来越高。看着群情激奋的群众代表,吴香梅虽然很是淡定,但也略显无奈,毕竟这事牵扯到钱,按照群众的算法,需要孙家义补偿苗木费三十多万。别说林场里种的多是经济价值不高的白杨树,就是都种上人参,也卖不到这个价格。 群众本以为吴香梅会表个态,或者安抚一下大家,但看着乱哄哄的会场,吴香梅起身也就走了。见吴香梅走了,乱哄哄的会场慢慢地也就散了。 在吴香梅的办公室里,乡党政班子相关的负责人都到了现场,老葛自是把背景做了交代。 吴香梅道:“群众期待通过建设酒厂的机会,要些钱,改善生活质量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笔钱,乡里没有,孙家义老先生给的钱,我们要花在刀刃上,大家提一提意见”。 在花钱的事情上,平日里三千五千还好办,但这事群众张口就要了几十万,村里人喊起了村集体资产人人有份的话,就连不少的村干部,都在中间充当了鼓动闹事的牵头人,毕竟无论要多要少,村里的干部是先能分钱的。 老卫道:这些天县里发文件,严厉打击农村的宗族势力,我看这事的背后一定有人煽风点火,暗中挑唆,只要证据充分,实在不行就抓两个嘛。 吴香梅如今成了副县长,派出所所长老卫参加乡里的会积极了不少。 按照以前的惯例,乡里的派出所多是来个正式的公安干警也就算了。老卫鲜有出席,更别说主动积极地发言表态。 吴香梅道,卫所长的这个办法,是我们的底线,不到万不得已不抓人,毕竟我们现在的驻地还在大集,如有人煽动破坏了政民关系,对咱们开展工作很不利。 我点了点头道:“卫所长的表态给我们增加了底气,我看这样,让村里重新选几个村民代表,我们再去谈,除了正常的苗木费按政策赔偿外,其他的一律不认。第二,如果无法完成谈判,我们要做好重新选址的准备。我个人觉得,高粱红酒厂不一定非得在大集上,韩羽公司旁边还有空地,找个几十亩建设酒厂,根本不会产生什么土地租金、苗木补偿的问题。我觉得这是我们的底牌。” 吴香梅道,朝阳乡长的思路我很赞同,老葛,重新组织谈判,村干部、村民代表参加,村民代表要投票产生,总人数不超过十个人。不然十个谈判八个捣乱,根本进行不下去。 而县委大院里,孙友福正在向县长郑红旗汇报工作,如今和洁美公司的谈判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洁美公司同意县里提出的洗衣粉厂建设方案。 正说着话,郑红旗心里道,友福同志确实不错,早请示晚汇报落实得到位,有了交代必有回应,怪不得钟毅和邓牧为都青睐有加。刚参加工作之时,郑红旗也痛恨官场圈子,认为这是不正之风。等做了一把手,才明白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圈子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的官场表达,卢卫东成了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而自己已经算是换了圈子。 正说着话,红机电话突然响起,这部机密电话轻易不响,只要响了必定有重要工作。虽然是红机电话,郑红旗还是停顿了下才拿起电话。喂,我是郑红旗。 红旗啊,我是东富啊。 孙友福很是识趣,马上起身告别,郑红旗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陈东富的电话,郑红旗条件反射一般地露出了笑容,有人说,聪明的人听电话,一下就能分辨出你的态度。所以,在领导电话的时候,郑红旗是发自内心地笑。 红旗啊,我可听说你和咱齐专员有误会,不是大事,我下来帮你协调,今晚上到地区来一趟,我给你介绍两个建筑方面的朋友…… 第199章 组织打算给我换个位置 县委副书记、县长郑红旗接到了行署秘书长陈东富的电话,要晚上去地区一起吃饭,介绍两个搞建筑的朋友。 郑红旗内心并不想去,一个是这次县里建筑公司的事情,幸亏发现得及时,不然说不定自己就被拉下了水,第二则是身体上的事,自己小时候没吃过什么饱饭,积饿成疾,也就落下了胃痛的老毛病,现在已经在吃中药,这种场合根本喝不了酒。 郑红旗道:“哎呀,秘书长啊,实在是不巧啊,地区人大的马明卫主任正在县里调研,现在邓书记正在陪同调研,您知道的,马主任在地区的时候,也算是我的老领导,我这不好不陪啊。” 听到地区人大主任老马在调研,陈东富知道,身为县长的郑红旗确实是抽不开身。就酸溜溜地说道。 老马这家伙,黄土都快埋到脖子啦,不好好在办公室待着,天天给基层找麻烦。红旗啊,你可要有清醒的认识,咱们地区最为年轻的省委委员还是咱永林专员。钟书记现在是如日中天,但从长远看,地区下一步谁说了算,还不是咱永林专员。老马在你肯定要陪,那这样,等你周末回来,咱们在一起喝酒。红旗啊,我可告诉你,这两个朋友可是齐专员的同学,也算是很有实力的民营企业家,他们要去地区各个县考察投资,你要把握住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给咱们企业家朋友,创造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嘛。 谢谢秘书长关心,如果这周末有时间,我回了地区,主动给您报告。 哎,红旗,你现在是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一方诸侯,哪有向我汇报的道理,我看这样,大家都不是一天的朋友了。等到哪天永林专员心情好的时候,我通知你过来,不能因为齐江海的事,影响了你和领导多年的感情。您说是不是? 又闲说了一会,就挂了电话。郑红旗心里五味杂陈。心中骂道,以前马明卫是地委副书记的时候,谁见了不尊称一声书记,如今成了人大主任,级别提了半级,但大家的称呼却变了。老马,多么平易近人的称呼啊。如今还只是退了二线,这要是退了休就喊老头了。这齐江海看来也已经被上面彻底抛弃避之不及了。什么他妈朋友,前些天还在敲打我,政治上的摇摆是最大的不成熟,今天就又成了朋友?哪有什么永远的朋友哦,只有永远的利益。这陈东富传言马上要上位副专员,怎么和齐江海一个德性,不知敬畏,不知悔改。 心里颇为烦躁,本身已经做好了与齐永林切割的准备,通过陈东富是能缓和与齐永林的关系,在钟毅与齐永林之间左右逢源?自己恐怕没那个本事,脚踏两只船的后果必定是被人痛打落水狗。郑红旗就点燃了桌子上的烟。又暗道,这个陈东富,也不好得罪太深,毕竟这人是老齐的身边人。 又冷笑一声,还所谓的“公平竞争环境”,领导就是在破坏竞争。郑红旗整理了一下思绪,便着手处理手头上的工作。不管怎样,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才是正道。官场如战场,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他不想让自己陷入无谓的争斗中,但在这个体制内,有时候确实是身不由己。 五点钟,县政府办副主任卢卫东叩响了门,汇报道:“郑县,都准备好了,晚餐是五点五十,”。 郑红旗看了看墙上的表,道:“五点,好啊,明卫主任是地区的老领导了,邓书记也在,不能让领导等我们嘛,我们提前十分钟到,现在就出发。” 车已经准备好了。 钟红旗起了身,就道,明天是什么安排? 明天上午八点半统战部的罗部长来汇报工作,十点钟出席洁美公司的签约仪式,十一点听取一季度计生工作汇报,中午有一个陪餐,是省粮食部门的领导来督导夏粮收购,下午两点的时候去教育局开会,四点去县一中,晚上目前两个安排,一个是陪省粮食局的晚餐,第二个则是陪洁美公司的领导晚餐。 两人说着就已经到了大院里面,郑红旗稍做犹豫,就道:“晚上的时候我要去趟地区,不安排陪餐,省粮食局的陪餐就给邓书记汇报,建议由昌全副书记陪同,毕竟他也是县农委主任嘛。洁美公司已经吃了两次饭,合约都已经签了一次,这次只是补充协议,就让马常委和友福同志陪餐。 到了县委招待所,赵经理早已经在大厅等候,接待地区人大主任是有专门的标准和方案,郑红旗提前到了,赵经理忙迎上前去,郑红旗与赵经理握了握手,道,老赵啊,今天辛苦啊”。 说着几人就先进了包间。 卢卫东道,今天陪餐的是您和邓书记、庆合主任和人大的常务副主任钱亮洪。 郑红旗兴致不错地道,拿菜单过来。 赵经理此人对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早已炉火纯青,随手从兜里掏出来菜单。 郑红旗看着菜单,就道老领导这个人在西南待过,爱吃辣,赵经理,你们临时换两个菜,把这两个菜,换了。 虽然招待的食材早已经准备好,但赵经理随吩咐了后厨马上换菜,接待最为核心的就是随机应变。 过了三五分钟,就听到走廊里传出了说话声,郑红旗主动迎接,道:“老领导,欢迎您到平安县视察啊。”几人寒暄完宾主落座,这菜和酒也就上来了。 郑红旗尊称马明卫为老领导,事实上多少是有些牵强大的,更多的是一种尊敬,因为马明卫从未真正领导过郑红旗,只是马明卫在地委还是副书记的时候,郑红旗在地委机关工作过,只不过那个时候的马明卫根本对郑红旗这样的普通副处级干部,并无太多的交集和印象。 马主任挥了挥手道:“按说无酒不欢,原则上喝二两也没什么,但是啊岁月不饶人啊,现在查出来血压有些高,医生嘱咐万万不敢喝酒”。 都知道这是拒酒的推辞,几人劝了多次,见马主任并未松口,邓牧为道:看来咱马主任是原则同意,具体反对,那这样,咱们就紧跟领导步伐,这样把白酒撤了,来些茶水。 听到要喝茶,郑红旗心里一阵轻松,毕竟自己现在喝酒,实属舍命陪君子了。 既然不喝酒,氛围就轻松了不少,毕竟在座的年龄都不小了,也都不是真正的爱酒之人。这接待换下了酒,让门口的服务员颇为不适应,小声嘀咕道:“远了骂,近了怕,到了跟前忙着递烟陪酒说好话。今天这来的是啥干部,咋不喝酒”。 赵有德听到俩人在门口嘀咕,假装咳嗽道,再乱说话,小心让你俩去后厨刷盘子去。 郑红旗仔细打量着马明卫,以前是副书记的时候,头发乌黑,如今则已是两鬓斑白,皮肤也显得黝黑,和地里劳作的群众并无两样。马明卫之前是地委副书记,工作务虚的多了一些,退到二线之后,马明卫就想着干些实实在在的工作,就主动搞起了农业机械的推广。 没有喝酒,也就一身的轻松,知道邓牧为有跑步的习惯,几人就一起到了县一中操场去跑步,县一中的操场事实上也非常的简陋,跑道也不标准,材料也很坚硬,但胜在安静。 虽然是同一起跑线,但跑着跑着也就拉开了差距,马明卫和钱亮红年龄大些,跑了几步也就选择了慢走。张庆合看邓牧为郑红旗两人相差不远时有交流,也就放慢了脚步,不再打扰两位领导谈事情。 郑红旗一边跑一边道:“牧为书记啊,行署的东富秘书长,要介绍几个建筑方面的民营企业家来县里”。 郑红旗主动谈及此事,就已经下了决心,自己既然不想着在这个事情上捞好处,就没有必要再去蹚浑水。既然没有私心,那就公事公办。 邓牧为听了之后,也放慢了脚步,道:“现在县里对建筑企业是有需求的,一大批五六十年代的房屋和办公用房需要稳步提升改造,县里的两家建筑公司干起来确实很吃力。我们欢迎有实力的企业来投资,投身到县里的建设上来。既然是东富秘书长介绍的,我们该照顾就适当照顾,既要讲原则,也要适当讲灵活嘛。你我都清楚,东富秘书长位置关键,县里又是吃饭财政,如果东富秘书长这里关系闹僵了,对县里的工作没有什么好处。 郑红旗感叹道:“对啊,官大一级压死人。” 有时候不求别人雪中送炭、锦上添花,就怕别人落井下石、背后下手啊。这次昌全去了地区水利、农业几个局去协调资金,全部都是碰了一鼻子灰。按说昌全曾经是周省长的秘书,又是地委办的副主任,还给钟书记服务过,现在年纪轻轻就是县委副书记,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应该带回来一些政策和资金,但一无所获啊。我还专门问了学武,临平县可是带回来二十多万,这不正常啊。 郑红旗道:“那这样,我明天去拜会一下陈秘书长。” 不等不靠是对的,但上面有的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你可以试着沟通一下,不行的话,我去找齐专员也去汇报一下,干工作嘛,不能赌气,听说上次在齐专员的办公室,老齐都没有给你让座? 啊,这事您都知道了? 邓牧为苦笑一声,不仅我知道了,钟书记也知道了,咱们站着受点委屈无所谓,但咱们平安县的群众,必须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公平,该我们的我们一分不少,不该我们的我们一分不要,抗旱救济的资金,一分钱也不能少。 几人跑到了十点钟,送了马主任到了招待所,就各自回家。虽然知道了卢卫东成了府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但邓牧为并未与卢卫东有太多的交流。倒不是因为级别差距,而是卢卫东现在是服务郑红旗的,与卢卫东减少交流,也是方便其开展工作。 郑红旗回到家中,电话正响着,接了电话,是柳如红的声音:“你去哪里了,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是不是又喝酒了,大哥大也没人接”。 郑红旗道:地区配发的大哥大,几天也响不了一次,实在是太过笨重,拿着也不方便。怎么,有事? 正在吃中药,这段时间少喝点。我打电话是这个事,我们厂的书记找我谈话了,说组织上考虑给我换换位置……” 第200章 你讲的我没听懂 今天我们厂的罗书记找我谈话,说我们厂管后勤的副厂长老姜要退了,厂里计划让我交流到地区建筑总公司当生产经理。 建筑公司?生产经理?地区建筑公司很特殊,生产经理享受的是副总的待遇,都是副县级的干部了,如红,你连初中学历都不是,从纺织工到班长,如今已经是后勤科长,建筑公司的生产经理这个位置,你干不合适,咱也干不了。 这点我能不知道,我当场就拒绝了,但罗书记说了,这是组织上的安排和考虑。我就奇了怪了,齐永林不是都不待见你了,咋还给我安排这个岗位? 哎,纺织厂和建筑总公司虽然在地区都是大型国有企业,但是一个生产经理、企业干部,还入不得齐专员的眼,要办这事,那还需要齐专员,一个秘书也能搞定。 那你的意思还不是齐专员的意思? 不好说啊,现在的平安县,算是全地区光明县之外条件最好的,你看看周边县的工业园区,哪有什么企业嘛,虽然都是吃饭财政,但是平安县的财政里还是有底子的,现在不少人在打平安县的主意,我估计和这个事有关啊。 红旗,我这什么厂长经理的无所谓,但是你可得想明白,现在你的办公室主任,可是邓牧为的前秘书,这就已经向大家表明了,你在向书记靠拢。 不是向书记靠拢,是向组织靠拢。这事你顶住压力就是了,我还不信了,你不愿意干,还有人难为你来当官。 第二天一早,向波就比以前来得早一些,平日里晓阳是不用接的,只是今天晓阳要去参加洁美公司的签字和奠基仪式,就把车停在了县医院家属院的门口。向波很是懂事,随手就买了早餐。 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向波道:“三哥三嫂,我已经吃过了,我来抱孩子,你们趁热吃”。 岂露醒得比我们还早,并不哭闹。晓阳和向波已经很熟悉,也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看我们吃得差不多,向波犹豫了会,鼓足勇气道:“三哥三嫂,我爹又被派出所的带走了”。 晓阳愣了一下,咽了包子道:“又带走了,咋回事?” 哦,县一中门面房的事,昨天派出所的来,说县一中的门面房,我爸收的五千块钱,都是赃款,要依法追回。 我马上插话道:“不是给二叔说了,就说这钱给了县一中了。二叔也已经把钱交了嘛”。 是对不上,那边的人说的是给了五千,我爹说的是给了三千,差两千咋也对不上。他们觉得是我爹赌了,我爹不乐意,几个人就把我爹带走了。 晓阳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和向波,道:“向波,你给三嫂说实话,这钱到底是多少?” 三嫂,说实话我是真不知道。 晓阳起身去了厨房,拿香皂洗了洗手,又漱了漱口才道:按说二叔收些转让费,并不是什么违法违规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是三千块钱也好,五千块钱也罢,金额实在是太高了。再加上建筑公司这钱,是骗得县里的补贴,这钱肯定是要被追回的。但是怎么会差了两千,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向波摇了摇头,道:三嫂,我爹我娘都一口咬定就是三千块钱,我觉得就是三千。 晓阳又拿起梳子梳了梳头,两只手熟练地拿起发绳扎了一个干练的小马尾。道:“朝阳,这事你去给李叔说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存在误会。今天上午下午我都有事”。 俩人出了门,我就电话打给了李叔。 李叔已经知道二叔被抓,就道:“你二叔是我让人抓的,朝阳,有些过分了,都已经很照顾你二叔了,去了三次,他都不坦白地交代金额”。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我的亲叔,我二叔从上次出来之后,最怕的就是公安,你的人都去了两次了,他咋还敢不如实交代”。 电话里沉默了会,李叔就道,这样,我再了解一下情况。你小子回去好好劝你二叔,少和那些人往来,目的不单纯啊。 挂了电话,就朝安平走,今天是县里正式批复,高粱红酒厂为安平乡代管的县属企业,组织部和人事劳动局要组织开会。 清晨的乡野,深呼吸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芬芳和花草的香气。春天的步伐总是那么轻盈,却能触动每一根沉睡的神经。嫩绿的草叶在晨光中微微颤动,像是在向行色匆匆的路人展示它们新生的力量。树木也开始抽芽,枝头缀满了含苞待放的花蕾,仿佛下一刻就会绽放出满树的绚烂。“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尽管改革开放的生活节奏快速而紧张,但自然的韵律依旧平静地流淌在乡间的每个角落。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来到了安平乡大院。今天的会本来友福要来,但是洁美公司奠基,友福是主持人,就去了城关镇主持仪式。就有县委副书记魏昌全亲自带队,组织部的艳红部长和劳动人事局的局长魏胜贵陪同着一起前来。 县委副书记魏昌全是第一次以县委副书记的身份到安平来,蒋笑笑和芳芳早就行动了起来,带着乡大院的干部开始打扫起了卫生,现在就连乡大院门口卖猪肉的都已经总结出了经验,只要是乡大院开始打扫卫生,就是有领导要来视察。 酒厂的人早早地也就到了,向东、香梅、二哥和建国,还有一些工人的骨干和代表。高粱红酒厂是乡集体企业,建国就不好去酒厂上班,所以这些天一直在派出所帮忙,顺便学习公安的知识,随时准备参加招警考试。 吴香梅虽然是副县长,如果仅仅是组织部的艳红部长来,是不需要到院子里来迎接的,但是县委副书记魏昌全来,吴香梅还是算着时间在院子里等候。 十点钟,两辆轿车驶入乡大院,吴香梅与魏昌全在党政联席会上已经认识,几人握了手,魏昌合并不着急开会,而是在乡大院里随处转了转。我和吴香梅则是对安平乡的情况做了简要的汇报。 魏昌全文质彬彬,看起来十分儒雅,魏昌全的外套不是常见的中山装又或是正式场合才穿的西装,而是一款浅灰色的夹克,看起来十分的得体。 听完了汇报,魏昌全道:平安县是地区工业发展的领头羊,安平乡又是平安县工商农贸一体化的示范乡。在工业强县中“走前列,当先锋,扛大旗”是钟书记为安平下的目标,钟书记在地委的时候,就多次在会上提到过安平乡的定位,如今县里搞三强县,我看这个口号和定位仍然适用。 魏昌全在地委为钟毅服务了几个月,多次参加钟毅组织的会议,钟毅书记确实多次提到过安平,所以时间久了,魏昌全也就记住了平安县的安平乡。 会议室里,乡里七站八所的干部和高粱红酒厂的人已经到齐。 大家到了会议室,会议室瞬时也就安静了下来。 这次会议由吴香梅主持,介绍了出席会议的领导,第一就是由工业局的局长展志齐宣读了地区关于批准成立平安县高粱红酒厂的批复。第二则是由组织部的艳红部长宣读了任命文件,成立平安县高粱红酒厂党委,孙向菊同志任高粱红酒厂党委书记、孙向东、李正阳任委员。劳动人事局的局长则宣读了行政干部的任命,任命孙向东为高粱红酒厂副厂长,主持工作…… 宣读完了干部任命,吴香梅代表县政府表达了祝贺,简单提了三点要求,就道:下面请县委副书记魏昌全同志作指示。 魏昌全微笑起了身,向参会的人鞠了一躬,就稳稳地坐在了位置上,就慢条斯理地道:同志们啊,今天受牧为书记、红旗县长的委托,出席咱们平安县高粱红酒厂的成立大会,深感荣幸。我代表县委向平安县高粱红酒厂的成立表示祝贺。 同志们,今天啊,刚刚香梅县长做了很好的讲话,我都赞同,下面我再讲三点意见。第一,高粱红酒厂的班子一定要有改革创新的意识。县委政府对高粱红酒厂寄予厚望,充满期待。高粱红酒厂在三强县建设中具有重要的示范作用,县里将高粱红酒厂升级为县属企业,这充分体现了县委、县政府推进国有企业和乡镇企业改革的战略定力和坚定决心。就是以改革创新的意识推动企业发展,咱们酒厂班子要秉承创新理念和改革意识,主动将酒厂的定位发展融入三强县的大局中来。第二,高粱红酒厂的班子一定要有改革创新的气魄。改革创新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是在日益复杂的商品经济竞争之中求生存谋发展,为人民群众提供更加优质的白酒。居安思危啊,商品的竞争是残酷的,市场的需求是变化的,这就需要咱们酒厂的班子有敢为人先的气魄和胆量,把创新制胜工作导向体现在改革发展各领域全过程。第三啊,咱们酒厂的班子一定要有改革创新的能力,有了思路,有了认识,如何去干,怎么干好,把想法变成现实,这就需要专业知识、专业能力和专业素养来支撑了,从乡镇集体企业变为县属重点企业,下一步还有建设新厂房,位置高了、待遇涨了、环境好了,思路不能还停留在乡镇企业的水平。班子一定要不断学习,提升能力,不然的话,企业的改革与发展,全部都是空话。同志们,要按照“一盘棋”系统思维、“一站式”管理方式、“一股绳”发力方向,综合用好改革创新,企业改革,以企业升级改造为契机引领国资国企为三强县的发展注入第一动力,在打造“三强县”的新征程中勇担创新重任、彰显头雁效应。 在一片掌声之中,结束了会议,会议结束之后,就安排了现场考察。到了酒厂,孙向东是厂长自然要介绍,但还没开始介绍,孙向东就一脸好奇地走到了魏昌全旁边道:“魏书记,你在会上讲了这么长,到底是啥意思,我咋没听懂那……” 第201章 他是故意演戏给我们看的 县委副书记魏昌全听到孙向东的话,本来微笑的脸上略微有些尴尬,文化人脸面本来就很薄,脸一下有些红了。再加上魏昌全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所到之处皆是鲜花掌声,所见之人皆是笑脸相迎,对于孙向东如此直接的人,还甚是少见。但毕竟是地委办的副主任,见过大世面的人,脸稍微一红也就淡定了下来。还没等说话,高春梅也顾不上人多,上去就揪着孙向东的耳朵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呵斥道:“昨天晚上半夜不睡,今天开会啥也不会,开会的时候我都听见你打呼噜了。”说着就把孙向东给揪了出去。 吴香梅马上补充道:“卫华书记,你是纪委书记,以后开会会议纪律要提要求。” 周卫华忙道:“是,我本想把孙厂长喊醒的,但是离得有些远,下次我通知到位。” 魏昌全则道:“哎,基层的同志工作不分昼夜,特别是厂里生产的任务很重,晚上没有休息好,白天有个瞌睡,很正常嘛。刚刚这个同志,姓孙是吧,香梅县长,没有必要上纲上线嘛,不能难为咱基层的同志,特别是生产一线的同志。 吴香梅道,魏书记做了指示,我们一定落实。 魏昌全道:来吧,那就换一位同志介绍情况。 县里乡里其实都清楚孙向东时常的脑短路,有时候往往语出惊人,让人下不来台,但每次选择孙向东也是无奈之举,一个是身份上孙向东是厂长,第二则是这造酒的事,也只有孙向东能说得清楚。只要说到酒的上面,孙向东就能展示出其从小就练就的基本功,抓起一把酒糟就能说个三十分钟。 孙向东不在,自要找个人介绍,吴香梅和我的眼睛不停地巡视着在场的人,还是吴香梅反应快,忙道:“这酒厂是集体企业的时候,李正阳同志是我们酒厂的书记,现在升级为县属企业,又是党委班子的成员,正阳同志,就由你来汇报。” 听到让二哥来汇报,芳芳的眼神一下就亮了,既期待二哥能在领导面前露露脸,也担心二哥的汇报不能让领导满意。 二哥眼神之中还是有过一丝的紧张,我也看着二哥,心里暗暗地道:二哥虽然是书记,但酒厂实行的是厂长负责制,这书记实际属于当家不做主,厂长那是属于做主不当家,真正当家作主的是高春梅。 这个时候,二哥硬着头皮也要上,就道:“魏书记、吴县长,各位领导,就由我来做汇报。” 魏昌全主动伸出手道:“李书记变成了李委员,职务无高低,分工有不同,称呼变了但责任和担当不能变啊。” 正阳道:“领导,整体离不开部分,部分离不开整体。我们都是高粱红酒厂的一分子,以厂为家,酒厂好,集体才能好,集体好,我们大家才能好。” 魏昌全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当过书记的觉悟是不一般,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石,故能成其高,李委员是大学毕业生?” 哎,我是分配到乡政府,根据政策到企业顶岗锻炼的。 大中院校毕业生到企业顶岗锻炼是钟毅在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主抓的一项工作,主要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为企业的改革发展注入高学历的新鲜血液,第二则是让大中专院校的毕业生不要一毕业就进机关,而是先在基层熟悉情况,再逐步深入到各个领域的实际工作中去。这样的做法不仅有利于培养毕业生的实际工作能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还能让他们在实践中学习和掌握更多的专业知识和技能,为将来工业强县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魏昌全道:“这件事我知道啊,当年在地委机关的时候,县里报过材料,你们是第一批顶岗锻炼的大学生,钟书记和牧为书记都很重视这件事的实际成效,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牧为书记专门交代要持续跟进这批大学生的成长。”转过身,看着艳红部长道:“艳红部长,咱们组织部作为干部的娘家,这批大学生不能一放了之,要持续跟进干部的工作、生活和学习情况。我看可以组织一个座谈会,就从基层企业选几个像李委员这样的干部来,及时总结经验,形成成效。这件事你记得落实。” 说着一众人就开始了参观,高粱红酒厂的厂房修建于五六十年代,上次为了安装自动化灌装设备,勉为其难地改造了一个大车间。孙向东不在,二哥介绍得就不够深入,但好在高粱红酒厂待了些时日,对每一个环节、过程都算是清楚,虽然比不上孙向东,但对于我们这些门外汉来讲,足以应付。 魏昌全听完之后颇为满意,就道:“介绍得很好嘛,十分全面。看来让大学生到企业顶岗锻炼的路子是走对了,在办公室里是不能掌握这些情况的。吴县长、李乡长,我想了解一下咱们厂一年消耗多少斤高粱,乡里种了多少亩的高粱、除了交公粮,群众能获取多少收益。我想听具体数据。” 听到魏书记这样问,我才猛然想到,魏昌全还兼任了县委农委主任,牵头全县的农业工作。因为不是农业方面的调研,就没看这方面的资料,心里大概有个印象,但具体数据我有些吃不准了,我马上看向了吴香梅,吴香梅则一脸期待地看向了我。看来,具体的数据吴香梅也不清楚。 二哥对于这件事自然是看在了眼里,马上道:“魏书记,给您汇报,由于高粱酒的原因,县里在每个乡都下了高粱种植的任务,我们安平的比例是耕地总面积的30%……” 从种植面积、亩均产量、市场价格、提留统筹和公粮之后的收益说得一清二楚。 魏昌全主动拍了拍二哥的肩膀,道:“工商农贸一体化发展,工业带动农业,这就是很好的例子。同志们啊,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花盆里栽不下万年松。基层是人才成长的沃土啊,香梅县长、朝阳乡长,李委员我记住了,你们要重点培养。” 吴香梅马上道:“魏书记,现在高粱红酒厂是县属企业了,我们都需要县委的领导和培养。” 吴香梅这样说,就是在委婉地提醒身为县委副书记、组织部长的魏昌全,二哥是正式的干部,是组织部管理的干部,培养的主体在县委组织部。 魏昌全道:香梅县长提醒得好,朝阳乡长,还有没有补充。 身为副县长的吴香梅已经做了不少的汇报,我就不好再作补充,说多了就显得领导的介绍不够全面。我马上道:“香梅县长和正阳委员已经介绍得十分全面,我没有什么补充,接下来,安平乡政府在咱们县委和县政府的坚强领导下,抓好今天魏书记和香梅县长部署的系列工作的落实。” 已经安排了午饭,但魏昌全并未留下就餐,下午的时间,县里要开抗旱工作会。送别了魏畅全一行,吴香梅把我拉到了一边,吩咐道:“以后高粱红酒厂的考察汇报,就由正阳来,向东就专心抓好技术和生产。这第二,你要抓紧推动酒厂的新建,六建司的事我们要抓紧,这么大的项目,肯定有人盯着,迟则生变。” 副乡长蒋笑笑和芳芳看我俩说完了话,就主动汇报道:“两位领导,咱们食堂准备了两桌客餐,您看?” 吴香梅道:“吃喝拉撒都还要请示?这工作还怎么干,高粱红酒厂成立,大家都辛苦了,笑笑你俩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饭。” 蒋笑笑和芳芳都没结婚,还有着一股子年轻少女的青春洋溢,笑着道:“那就谢谢吴县长赐饭。” 吴香梅笑道,多大了还没正形。 中午,两张原本可以坐十八九个人的桌子挤了二十多人,大家干脆撤下了凳子,全部都围着桌子站着,吴香梅也无例外,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筷子,颇有一股子农村坐席一样的感觉。 芳芳从砖厂过来,常年就是和砖厂的工人打交道,又和二哥婚事临近,并不避讳和二哥一桌吃饭,二哥羞涩夹菜并不积极,倒是芳芳夹了些平日里吃不上的鸡块和羊肉,放在了二哥面前。高粱红酒厂正式成立,内设的部门也正规了起来,作为县重点企业,要设立保卫科,同学建国也就开始到酒厂上班,所以这次吃饭,建国也在。 吃过了饭,按照以前的规矩,大家也就各回各家了。但现在工作越来越多,管理上也越来越正规,大家也就各自回到了岗位上继续上班。 县里已经发布了通知,要从符合条件的工人中组织招干考试,对于这次考试,县属企业的工人兴趣并不大,毕竟政府的工资和待遇远远比不上县里的几家企业,所以县属企业的工人报名的并不多。芳芳拿着砖厂的工资,一个月接近一百五,比我和晓阳都高,所以芳芳也本打算放弃考试。倒是吴香梅一句话提醒了芳芳,自己已经成了副县长,需要一个联络员,只要芳芳考上,就可以调到县城当联络员。 芳芳对联络员本身兴趣并不大,但还是有意愿调入县城,毕竟二哥已经通过老卫,找派出所的人要了名额,报名买了集资房,住在城里芳芳倒是兴趣很大。 吃过午饭,已经忙了一上午,心里还挂念着二叔的事,本想再给二叔打个电话,芳芳用手上下抚着自己的肚子就进了门,一边打嗝一边道:“朝阳,梅县长找你。” 又不是没吃过饭,咋吃这么多? 啊,最后剩了几罐健力宝,被我和笑笑,还有你二哥,我们三个分了。也不顾及形象,说着又是一个饱嗝。拍了拍肚子道,舒服多了。 到了吴香梅的办公室,吴香梅正看着新一期的安平参考,见我进来,头也没抬地道:“这期安平参考可以送县里了。” 好嘞。 说着,吴香梅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等了三五分钟,把看了的资料放在了手包里,就道:“下午我也要去县里一趟,这次把你喊过来,是说孙向东的事,我认真考虑了,孙向东今天的表现,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 第202章 带你去见一个老朋友 演戏给我们看,什么意思? 魏书记讲话的时候,我看了,这个孙向东就是心不在焉,但是上次白鸽常委来的时候,孙向东的眼睛都在放电,这个家伙,看芳芳和笑笑的眼神,你仔细看,有些萎缩。 啊,我倒没有注意呐。 嗯,你的眼睛有时候也比他强不了哪里去。 梅姐,可不敢乱说。 吴香梅笑了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只是我觉得孙向东这个家伙,思想不纯洁,这是女人的直觉。我看这个家伙如果不加强教育和管理,早晚会在生活方面犯错误。” 梅姐,不至于吧。 哼,你们男人最懂男人,我下来会告诉春梅,喊他看紧点。包括给晓阳说,也要看紧你。 看吴香梅如此说,我倒也没有生气,毕竟晓阳对我,看得已经足够紧了。 好了,说正事,我估计孙向东对县里只任命他为副厂长估计不服气,县里这样做,我认为是对的,孙向东的表现来讲、觉悟也罢,包括企业的管理能力、营销能力,都不适合担任一个县属企业的主要负责人。朝阳,居安思危啊,我总觉得,秘方在孙向东一个人的手里不踏实啊,为了企业的长远考虑,至少应该有两个人掌握秘方。 我实在是没想到,成为副县长的吴香梅觉悟一下变得这么高,也能够从安全的角度去考虑高粱红的未来。就道:“这个道理是都懂,但是这秘方是人家孙家祖传,绝对不会轻易示人啊”。 所以啊,我越来越觉得咱邓书记的眼光独到啊。你想一想,为什么会选派孙向菊来担任高粱红酒厂的书记? 孙向菊是孙家义老先生的侄女,孙老先生无偿捐款,选他的侄女当书记起码可以给孙家义证明,这钱没有乱用。 吴香梅摇了摇头,道:我看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很小的一个方面,我猜测,也许县里计划将孙向菊也作为秘方传承人培养。当然,这些都是猜测,我们不做过多的考虑。酒厂的事,我觉得老葛可能搞不定,你要多费心,这件事干不好,是没办法向县里交代的。对了,你二哥这个人是个人才啊,比刚开始沉稳多了,顶岗锻炼结束,有机会,我把他推荐到县里去。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晚上的时候,作为副县长,要参与县政府与洁美公司的签约晚餐答谢会,吴香梅拿了手包,就去了县里。 心里挂念着二叔的事,就又给李叔打了电话,公安局和县政府的两部座机都没人接,才想起李叔还有一部大哥大,只是这大哥大信号不好,用的人实在太少,也只有先打过去。 响了几声,李叔接通了电话,信号虽然不好,但断断续续的还是可以交流。李叔自然知道电话来意,李叔颇为不好意思地道:“这次还真冤枉了你二叔,人已经送回去了。不过也好,教育,免得他再入歧途。” 那么多的两千块钱到底咋回事? 这事现在还不好和你说,只能说在别人的心目中,你二叔的分量比一个劳动人事局的局长还大。好了,这事现在已经转交给纪委了,朝阳,给你说,叔现在都不敢查了,这样查下去,干部队伍人心不稳啊。 挂断了电话,我心里想着多大的事能够人心不古,难道,两千块钱还能人心不古? 县长郑红旗想着水利和农业补贴的事,就去了地区,先是拜访了水利局,但水利局局长以临时正在开会的名义避而未见,又去拜访了农业局,农业局的局长则直接爽约,只让办公室主任答复,领导临时有事去行署汇报工作确立,让郑县长不要等待。 卢卫东觉得很是奇怪,明明提前已经约好了,为何两位局长在关键时候都没有找到人。 在农业局的大院里,几人落寞地上了车。 郑红旗在车上微闭双眼,心里暗暗的思想,这到底是齐永林的暗示还是陈东富的明示,这么大个地区,近百家国有企业,这么多县城,哪里找不到钱,为什么非得盯着平安县这一亩三分地。 卢卫东道:“郑县,您看咱们现在怎么安排?要不要去拜会一下分管的副局长。” 郑红旗并未回答卢卫东的问题,这些繁琐的瓜葛,没必要给秘书去说,不能都让自己的秘书觉得自己成了不受领导待见的县长。而自己是县长,如果去找副局长,则显得太过低三下四,最为关键的是这事找了一把手不一定办得成,不找一把手肯定办不成。 郑红旗并未睁眼,只是道:“卫东,晚上我约了陈秘书长,现在还有些时间,你给钟书记的秘书小向打个电话,看钟书记有没有五分钟的时间,我要去汇报。” 大哥大的信号,在地区好了不少,喂建民吗?我是卢卫东,你才是领导。好了好了,等下次你回县里,我请你吃饭。是这样,钟书记有没有时间,郑县要去汇报工作。挤一挤嘛,十分钟。好好,我马上给郑县汇报,等你电话。 挂了电话,卢卫东道:“钟书记四点钟开会,我们有十分钟时间。向秘书马上去汇报。” 郑红旗微微地睁开了眼,看了看腕表,必须马上出发才来得及。但如果人走到了,钟书记也没有时间,自己今天算是在秘书和司机面前丢人丢到家了。心里有些犹豫,就道:“走,去地委大院”。 说吧,小车就出了农业局的大门,司机的车速很快,就朝着地委大院驶去。 约莫五分钟,卢卫东手中的大哥大响了,向建民道:“卢主任,钟书记把会议推了,专程等红旗县长,你们抓紧。” 挂了电话,卢卫东也微笑着报告,郑县,钟书记推了下午的会,专程在办公室等您。 郑红旗微闭双眼,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敞亮了不少。 进了办公室,向建民泡了茶就退了出来,钟毅看到郑红旗,既是老部下,也是老朋友,就笑道:“红旗啊,你是难得来看我一趟啊。怎么,忘了老领导了。” 钟书记,您这是在批评我啊。怕您忙,轻易不敢打扰。 嗯,正好你来了,今天晚上就别走了,带你见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那个老朋友? 哎,等见面再说,咱们先说工作。 哦,是这样,邓书记,我们已经与洁美公司成功签约了,我们运用了一种新的运作模式,就是厂房由政府代建,企业支付租金,租金用来偿还贷款,这种方式啊,企业还是十分认同,毕竟现在的企业投资,也有很大的顾虑,担心一旦经营不善,又有如此的重资产在县里。这样,企业不用建设厂房,县里不用承担贷款,可以实现双赢。 钟毅认真地听着,很是感兴趣,还翻开了笔记本,在本子上记着,贷款、经营、政府代建几个字还用笔圈了起来。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这个案例很好嘛,下来你们写一份总结性的材料,报给行署和地委。” 红旗啊,牧为和你搭档,我对平安县是非常放心的啊。牧为在我这里已经汇报了几次,你已经逐渐适应了一把手的角色,这很好嘛。红旗啊,现在我也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声音,红旗,只有干事的人才能干错事,地委的态度是鲜明的,允许担当干事者出错,摸着石头过河嘛,我们宁愿在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中湿了鞋,也不能让咱人民群众在苦苦煎熬中寒了心啊。有些事你放心,地委是清楚的,地委和群众永远站在正义的一边。 郑红旗道:“钟书记,是有一些矛盾和困难,但都不是大事情,我能够处理好。” 这就对了嘛,思想坚定如磐,意志坚如磐石。老人家讲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早二十年我们太小,晚二十年我们太老,现在我们不老不小,努力奋斗正当时啊。 说着说着,就到了下班时间。 向建民敲门提醒道:“领导,时间到了。” 好,红旗,带你去见老朋友…… 第203章 可以走走夫人路线 钟毅的话,让郑红旗颇受感动,心里不自觉地对比起来,论学历别说钟毅,齐永林在地区都难逢对手,但是论格局和情怀,齐永林和钟毅差了又何止一个档次,看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呸呸,怎么能将领导比作屠狗那。 两辆车紧接着就朝着地区招待所方向驶去,上了车的郑红旗突然心里暗暗得到了一声不好,今晚是和陈秘书约了晚饭,咋把这事忘了一干二净。从卢卫东处拿了大哥大,又打了自己的手包,找出了地区通讯簿,陈东富的名字很是好找,在行署领导一栏的最后,就写着秘书长陈东富。他翻看着手中的大哥大,开关反复,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那个拨号键。郑红旗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去和陈东富解释爽约的原因,因为无论怎样解释,所有的理由都会成为自己逃避的借口。 在地区的财政局宾馆,陈东富秘书长正和地区财政局局长罗明义一起,同两个干部模样打扮的人正在打麻将。地区农业局的局长史国宇则端着一个茶杯在旁边细细观摩。 陈东富道:“打完这一圈,最后四把就不打了,郑红旗也该到了”。 史国宇道:“秘书长今天手气好啊,我看吃了饭咱们要继续学习168号文件。” 地区里的麻将玩法,是需要168张麻将牌,所以不少干部都将打麻将称之为学习168号文件。 旁边的一位则道:“晚上的时候,我还有其他安排,老罗我看这样,你牵个头,就让邹总、文总和红旗县长加深感情嘛。两位老总从省城来,还怀揣着建设基层,投资县城的远大抱负,让人敬佩啊”。 罗明义道:“是啊,邹总放弃了省农科院处长的位置,文总放弃了省建筑公司经理的位置下海精神,这股子精神就让人敬佩啊”。 旁边一人道:“我哥在厅里当厅长,我在下属单位当处长,这不得被人说闲话,所以才走了下海这条路啊。说起来,还是羡慕你们这些地方大员啊,天高皇帝远,自己就是土皇帝”。 陈东富道:“看看看看,这就是觉悟啊,这就是高风亮节。不像有的同志啊,当了县委书记,一心培养的就是自己的子女,扶持自己的势力,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啊。” 虽然陈东富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座的人都知道,陈东富说的是县委书记邓牧为,而陈东富之所以这样说,则是因为地委要推荐一名副专员的人选,而邓牧为则成了自己最为有力的竞争对手。 文总则道:陈秘书长啊,行署和政府才应该是经济建设的执牛耳者,一个地方的党委主要还是抓思想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一个注重虚,一个注重实,虚实结合,阴阳互补才是治国理政之道嘛。 陈东富打出了一张牌,幺鸡,就道:“文总啊,少说了一点,人财物,党委最为核心的权力虽然不在经济建设上,但是在人事上,书记是有着绝对权威的。” 财政局长罗明义抽着烟,这烟插在一个精巧玲珑的玉烟嘴上,罗正义两手摸牌,并不去抚烟嘴,长长的烟灰留在烟上。罗正义夹着烟嘴,说话并不真切地道:“老陈啊,我咋听说在平安县,红旗才是掌握人事大权的,几十个科级干部,邓牧为都没插手”。说完这话,也打了一副牌,也许是动作太大,之前没有掉的烟灰这次也抖落了下来。 我的财神爷,你也不看看,整个平安县一正六副的副县长,除了正县长姓郑,剩下的六个哪个不是姓邓?现在连政府办主任的位置都是邓牧为的前秘书。你们说说,这个红旗在政治上是多么的幼稚,这不明摆着被人架空了还帮人数钱。 史国宇听了之后,感叹道怎么一个小小的县城如此复杂啊。 邹总则道:“是啊,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啊,要不是我和文总跑得快,不然也被平安县给波及了。你们数一数,抓了多少个了,建筑公司的人全换了,之前建立的联系算是全断了”。 罗正义道:“邹总,全省这么大,咱邹厅长又是实权的一把手,哪里捞不到买卖,何必非得盯着平安县啊”。 邹总看了看文总,道:“这不是咱邹厅长和齐专员是要好的同学,才有机会结识咱陈秘书长,再加上平安县的经济发展在地区算是比较好的,多少还是有些油水,既然已经下了海,我们肯定要考虑利润和回报吗。没有好处的事那不是助困扶贫,助困扶贫和我们这些商人无关,那都是各位领导的事”。 说着已经又打了几圈,这个时候,陈东富背后的大哥大发出了一阵响声,陈东富并不着急只是淡淡地拿起了大哥大。 哦,红旗啊,是啊,几个朋友都在等你,还有咱地区的财神爷,农业局的国宇局长也在啊。 郑红旗抬头看了看地区招待所,心里万分纠结,还是鼓足勇气道:“秘书长啊,今天我这边临时有个安排,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不这样,我这边结束得早,我就去罚酒”。 陈东富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显然对郑红旗的爽约感到不满。他的声音略显冷淡:“红旗啊,既然你有重要的事,那今天就算了。知道你的时间宝贵,但是大家的时间也很宝贵嘛,希望下次你能提前通知我们一声。财神爷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你忙你的吧。” 挂断电话,郑红旗心中反倒是一下舒坦了,心底无私天地宽,随他去吧。 钟毅并未进入招待所的前院,而是直接将车开进了后院。 后院看起来十分普通,但里面的装修却还算考究。向建民和卢卫东两人跟在后面,卢卫东和邓牧为当秘书的时候,向建民还是工业园区的办公室负责人,一个小小的股级干部,作为县委书记秘书的卢卫东并不认识向建民。直到向建民成了副乡长,在一次党校培训的时候,卢卫东才知道了向建民,没想到短短数月,命运的天平就朝着向建民倾斜,自己转身成了主持工作的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而向建民已经成为钟毅的秘书。从未来的职业前景上看,参考周鸿基的秘书魏昌全,已经成为县委副书记,而自己下一步最多也就是到大镇当书记,想成为副县级的干部,并不见得,这就是平台决定了高度,人脉决定发展啊。 到了包间,人并不多,省政府秘书二处的副处长,平安县委副书记刘乾坤,地区交通局局长崔浩,进门之前,郑红旗还在想,什么人能被钟毅称之为老朋友,发现是刘乾坤,心里暗暗地道:“钟毅在平安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刘乾坤担任常务副县长,县委副书记,这一声老朋友还是担当不起”。 县长之争已经尘埃落定,刘乾坤在省政府秘书二处,服务的是常务副省长俞泰民,邓牧为和何思君开春抽时间去了一趟省城,在亲家俞泰民的家中,除了聊孩子,自然也就聊到了共同认识的人刘乾坤身上,刘乾坤本身很会为人处世,又有基层的工作经历,所以俞泰民对刘乾坤本身就十分认可,再加上邓牧为对刘乾坤又是一番的夸奖和推荐,俞泰民更是对刘乾坤多了几分欣赏。在那次会面之后,刘乾坤的名字在省政府内部被提及的频率越来越高,不少人都知道了常务副省长身边有这么一个挂职锻炼的县委副书记,而刘乾坤则也在发展自己的人脉。 钟毅道:“今天啊乾坤跟着调研组来,被我留下来了,临时啊抓了崔浩和红旗过来,都是平安县的老朋友了,大家聚一聚”。 这次之所以喊上郑红旗,是因为平安县的反腐工作越挖越深,涉及的干部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抓了都已经十多个人,但邓牧为是拍了胸脯说郑红旗没有被拉下水,在政治上靠得住,经济上也一清二白。 卢卫东和向建民都已经算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也就参加酒局参与服务。 霓虹闪烁让地区的夜生活已经学模有样,大大小小的卡拉ok和录像厅都停放着自行车和摩托车,一些稍显高档的场所还有一些汽车。而在平安县城,则要清静得多,虽然也有卡拉ok和录像厅,但是和地区比起来,无论是规模还是档次,都逊色了不少。 二叔的事让晓阳觉得二叔这人必须有个正经的营生,不然的话这二叔早晚还是要惹麻烦,最为关键的是,不知道什么人又会给二叔挖了坑。 大嫂和阿姨今天都在,大嫂道:“实在不行就让二叔也来给我帮忙吧,现在生意不错,二叔来了,正好搭把手。” 晓阳道:出力受累的活,估计二叔不干啊。如果开车的话,说实话我还有些不放心,你看两高路修通之后,路上的车是越来越多了,万一出点啥事,这二叔的下半辈子,就归我们了。 阿姨道:“我看啊你们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我问你们,你们说说,一个家里谁最大?”说罢,阿姨就看向了我们。 我笑了笑道:“阿姨,这不是明摆着嘛,一个家里最大的是家长啊”。 阿姨又看向了晓阳,道:“朝阳说是家长,你说那?” 晓阳道:“家长,没错啊。” 秀霞,你觉得那? 阿姨,你的意思是当爹的最大? 阿姨笑了笑,道:“晓阳你看,李举人庄是你们的婆家,咱们家是你的娘家,娘家你就不能说是爹家,婆家你就不能说是公家,你们说说,爹大还是娘大。咱们传统的文化,刻在骨子里的还是母系社会,一个家庭里真正当家的是女性。” 我马上看向了晓阳,心里深表认同,虽然晓阳口口声声地喊我领导,但我的家庭地位我自己清楚。再回头看看我爹、二哥,看着县委书记邓叔叔,确实是都是女性当家啊! 晓阳道:也不全是吧,我们家都是朝阳当家。 此话说完,大嫂是猛地抬起了头,一脸吃惊地看着晓阳,那眼神我懂了,晓阳你这话真是张口就来呀。 阿姨倒是淡定,笑了笑道:“你们家这个现象,属于特例,值得研究”。 晓阳不好意思地道:“你们别看我平日里管得严,那都是对他好,朝阳,你说是吧”。 哎哎,我自愿服从晓阳的管理和领导。 阿姨笑道:“我刚才听了你们讲高粱红酒厂的事,我看你们都可以通过这个方式慢慢去探讨去解决”。 晓阳道:“妈,你的意思是都走夫人路线”。 也不要教条主义,试一试嘛。 吃过了饭不过八点多钟,微风习习,春风正好,阿姨和大嫂一起散步去了县委家属院的家里,晓阳哄着岂露也就睡下。电视里播放着大侠霍元甲看得人热血沸腾,正看得入迷,晓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睡衣,唱着主题曲就蹑手蹑脚地跑到沙发上躺在了我的怀里,往怀里钻了钻,轻声哼道,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睁开眼吧 ,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盛…… 我捏住了晓阳的嘴道:“唱得是不错,下次别唱了”。 晓阳一下从怀里挣脱开来,呦,领导,你是得了胆结石吗,胆子有些硬啊,你这一边看电视,小女子一边给你献唱,你还挑三拣四的。来,穿了一天的高跟,给姐捏脚。 这还是个事,还劳烦您亲自吩咐,你直接抬脚不就行了。 捏了一会晓阳躺在沙发上很是惬意,慢慢地道:“你知道,今天监察局又把谁抓了吗?” 第204章 高粱红酒厂的建设必须暂缓了 还在抓人?晓阳,这都抓了多少了,人心惶惶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次抓的人是科委主任魏胜贵。 魏胜贵,真的把他给抓了?之前就听到了不少的小道消息,说魏胜贵这次的调整不正常,从劳动人事局一下调整到科委,说上面就是要动他,没想到啊是真的。 晓阳躺在沙发上,十分的享受,也是略微惋惜地道:“魏叔这个人,可惜了,我和他儿子,还是同学,只是听说这次他被抓实属意外,是建筑公司的人把他给交代了。” 和我二叔有啥关系? 我只是听说,别人以给二叔送钱的名义,取了财务上五千块钱,然后三千给了二叔,两千给了魏胜贵,看吧,你二叔的地位可是比劳动人事局的局长都高。他们这样干,就是想着出事的时候,把你二叔拉下水,有了二叔垫背,想着爸不好下手。 晓阳说得十分平淡,我却听得直冒冷汗,心里暗道,晓阳,你说的都是猜测吧,你不是也说了是转让费? 条子那?收据那?你看到写了在转让费了。三傻子,空口白牙,到时候二叔说得清楚吗?幸亏我们知道得早,及时把钱给了一中。我告诉监察局的人已经去了一中调查了几次,建筑公司的几个人是心服口服啊。不然这事人家就要拿出来说道说道,虽然二叔到最后可能落不下什么个罪名,但是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会有人做文章的。 看完了三集《大侠霍元甲》,十分过瘾。晓阳并不喜欢这一类的电视剧,相比之下,晓阳则更喜欢《上海滩》这类的偶像剧。不知不觉中晓阳已经睡着,晓阳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梦到了什么让她思考的问题。呼吸均匀而宁静,给人一种安详的感觉。 灯光洒在晓阳的脸上,俊俏白皙的脸庞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晓阳的睫毛长长的,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地颤动。嘴唇微微张开,唇红齿白十分可人。 夜深人静,家属院里不像农村,偶尔还会传来阵阵狗吠,家属院要安静得多,只是早上的时候,一些一楼的住户还是随便围了围栏养了些鸡,天还没有亮就会发出阵阵啼叫。 我小心翼翼地双手抱起晓阳,准备将晓阳放在床上去睡,刚一抱起晓阳就睁开了眼,含情脉脉地道:“三傻子,你也知道抱媳妇了?” 我抱着晓阳到了卧室,道:“困了,睡觉”。 晓阳倒好像精神了些,慢慢地起了身,一手勾住了我的脖子,道“领导,你看这天,不冷不热的,多好。睡觉之前,咱们还是复习一下基本国策吧……”。 事实证明了,晓阳才是家里的领导,我说了根本不算。 第二天一早,向波就来接了晓阳,自是又带了早餐,这个时候的向波,总是发挥叔叔的作用,就抱着岂露到楼下遛弯去了。 接连几天,晓阳忙着推动群众积极投身于收购头发的行业中去,环美公司每天给一块钱的交通补贴,招收五百人去各地收购头发,但大多数人并不认同这是一个正当行业。群众的担忧倒也正常,一个女同志去外地收购头发,家里人不放心,一个男同志去外地收头发,外面的人不放心。虽然环美公司给的待遇不错,但是响应的人却是不多。 为了这事,县里农业局、县计委。外经委先是联合发了文件,见效果不大,接着又以县政府的名义给各乡镇发文,直接将名额分到了乡镇。 吴香梅直接签了文件,将名额分配到各村,但是效果甚微,毕竟这事能不能挣钱先不说,出门在外的就必须购置一辆自行车,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一块钱的补贴吃喝拉撒在住个旅社,根本不够。相当于还没有挣钱就要先投资,还不如在家里干建筑工人来得实在。 家林看五百个人的名额,如今才不到五十人出去收头发,这样下去,别说二期,一期的项目都得停产。 晚上家林让我约了张叔和友福,张叔是工业园区的书记,友福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都有着为企业解决困难的责任。 对于群众的这个局面,友福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几人推杯换盏,不时讨论着各种方法,但在实际中,乡里把能试的方法都试了。 家林为难地道:孙县,如果我们完不成年初确定的销售任务,这税收就不好交啊。 友福道:“已经发了两个文件了,大家都不相信,去外面能收到头发,毕竟大家都不会啊”。 家林抽出了烟,给友福和我都发了一支,道:“从现在的情况看,我们的南方公司采取的这种模式还是很成功的,实现了地方政府、企业和群众的三赢,咱们这边的群众,思想上还是偏保守啊。挣钱这种事,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张叔搓着自己的眼镜片子,稍作思索道:“我看这样,干脆县里和乡里都出补贴,县里一天补贴一元,各乡镇每天补贴一元,加上环美公司的一元,一个月就是九十块钱的收入。相当于就是政府给了群众启动资金”。 友福道:万一有人拿了钱,不去收头发咋整? 我马上道:“我看可以这样,企业的钱马上给,乡里的钱由乡里去村里核实,人出发了再给,县里的补贴嘛,我看就等到交头发的时候给。” 友福掐着指头算着,九十块钱一个人,比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都高,虞总,这一个月,财政就要补贴出去三万块钱,县里和乡里的工作不好做啊,我看这样,你们要拿出一个大概数据,五百人的情况下,能收回来多少头发,你们可以创造多少价值,能交多少税,这样我才可以给红旗县长报告要钱。 当晚结束,家林就连夜组织人加班,算出了销售额和交税额,友福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对于数据十分的敏感,拿着环美公司的结论,大致心里也就有了谱。需要补贴的事,并无先例,友福并不着急去汇报,而是又在办公室翻了不少的帮扶企业的资料。 郑红旗每天的安排都很紧凑,友福做好了准备,就主动去找了红旗县长,郑红旗听到要补贴,头上就觉得一阵发麻。 平日里的郑红旗较为严肃,听完了汇报,依然是正襟危坐,叹了口气道:“友福同志,你这个收益和税收计算只是理论上的计算,但县里和各乡镇要先期支付三万块钱,这笔钱对县里来讲确实不多,但一年下来三十多万。可不是小数目。环美公司是民营企业,民营企业最主要的特点就是自负盈亏,咱们的国有企业都没有这样补贴的。这样不妥啊。” 郑县,我倒是认为,现在企业上的困难咱们伸个手,帮一把,等到形成了良性循环,这批收头发的人尝到了好处,就不需要咱们补贴,他们也就有了积极性。 友福啊,他们要补贴就让他们自己补贴嘛,钱也不多,对他们这么大体量的企业来讲,那里挤一挤不是几十万的资金,不能啥事都找政府伸手要钱嘛。 俩人对补贴的事讨论到了中午吃饭,仍没有一个能够充分说服对方的理由,甚至孙友福的态度上还有了些许的松动,郑红旗说得有道理,县里就算补贴了,乡里也不一定补贴,毕竟这税收是交到了县里,受益的则是工业园区和县里。 临近下楼的时候,郑红旗停下了脚步,在友福旁边轻声道:友福,我看这样嘛,工业园区财大气粗的,这笔钱,就由工业园区先垫付两个月,等到环美公司渡过了难关,县里收了税,再补给他们嘛,你看,除了工业园区暂时受点委屈,这不就实现了多赢。你告诉老张,牺牲他一个,幸福一大家,县里不会亏待他的。 说着郑红旗就继续走了,孙友福在后面暗道,这郑县长,官是越来越会当了。 吃了午饭,孙友福就找了张叔,自然是把情况做了交流。 张叔一听,眼睛就瞪圆了,道:“友福啊,这是谁的主意,不能按着我们工业园区一号坑啊,你们城关镇,我们工业园区,咋说也是兄弟单位啊” 孙友福嘿嘿一笑,道:“兄弟归兄弟,利益归利益,张叔,我羡慕你啊,到时候县里的税收返还补贴,全部给你们一家。” 我不同意,这不明摆着欺负老实人。 哎,张叔,你可是常委兼任工业园区的书记,可是要讲政治讲觉悟的,再说,补贴这事也是你提出来的,你都信不过,这方案发下去也执行不了啊。 张叔搓了搓脸,道:“咋会那,咱老张失算了那”。 本来想着分担风险,就成了工业园区一家的事,但张叔还是坚决进行了落实。但把补贴的范围仅限于工业园区的群众。这下工业园区周边几个村,一下就出动了几百人外出收购头发。 环美公司的危机解除了,而工业园区却迎来了最新的指导意见。县里开完了常委会,专题研究讨论了省政府和行署关于工业园区建设的指导意见。近段时间以来,各地区上马了大量工业园区,但工业园区的规划和定位不清不楚,工业园区和乡镇之间职能重叠,功能不突出,成效不明显,下一步,各地在规划企业建设、产业布局的同时,必须合理规划、依法报批,力争形成一批具有集聚效应和示范带动作用的工业园区。 散了会,郑红旗专程找吴香梅谈话道:“香梅县长,高粱红酒厂的建设,必须暂缓了……” 第205章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吴香梅听到郑红旗说要将高粱红酒厂的事情缓一缓,心里十分焦急,毕竟高粱红酒现在属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只要有高粱,就会有酒。只要有酒,安平就会有税收。 吴香梅笑着道:“郑县,这次省里规范工业园区,我们安平肯定是支持的,但是我们安平的高粱红是在省里的文件下达之前县里就已经下了批复,如今我们土地都谈得差不多了,已经进入勘察设计阶段了,这缓一缓不知道要缓到什么时候,再说,这钱也不是财政的钱。” 香梅啊,你现在不仅仅是安平的党委书记,你还是县政府的副县长嘛,看问题啊就不能只站在安平的角度来看。我们现在来看,省上这个政策出台的是非常及时的,不说别的,就拿我们县里来讲,城关镇主要是以前的国有企业,工业园区是近两年招商引资来的企业,你们安平乡既有乡镇企业,也有招商引资来的企业,本来咱们企业的规模就不大,又如此的分散,是无法形成聚集效应的。无序的发展对下一步的规范治理会带来严峻的挑战。既然省地两级都有文件,作为一级政府,我们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郑红旗本身就是大学生,理论水平高,又有了在基层的历练,看问题看得更加宏观和长远一些。 吴香梅道:“红旗县长,这不都说发展才是硬道理,不能因为一个文件就否定了发展吧。” 谈不上否定,红旗县长解释道:“香梅,你的观点没有错,发展确实很重要,但我们要明白,发展不仅仅是盖厂房、上项目那么简单,我们也不能仅仅看到眼前的利益,要有长远的眼光。只有规范了,我们的发展才能更健康、更持久。” 吴香梅听着郑红旗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但她仍然有些不甘心:红旗县长,你说得我都明白,可我们安平的高粱红项目真的等不了啊。我们已经和粮食局签订了收购高粱的合同,如果项目停下来,高粱消化不了,那我们就会产生巨大的损失。 郑红旗知道吴香梅的担忧,他想了想说道:香梅,你的担忧我理解。这样吧,我去跟地区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争给我们的项目开个绿灯。说着就抚了抚眼镜,笑着道:“香梅啊,有时候有些事不要着急,我最近有一个感悟啊,天无绝人之路嘛,有的时候观望观望也许答案就出来了”。 这句天无绝人之路是郑红旗最近的体会,前些天在地区找钟毅汇报工作,没想到被钟毅拉着去见了刘乾坤。话里话外就听出了下一步地委是计划将刘乾坤放在地委机关的。而位置嘛则是地委办公室主任。当然钟毅的话没有明说,但当了县长,领导的言外之意是自己能够听得出来。之前自己焦虑和刘乾坤竞争县长,当了县长之后又在焦虑和刘乾坤竞争书记,而如今如果刘乾坤留在了地区,自己下一步接替邓牧为的可能性又大了一些。由此郑红旗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这是用传统智慧的解释,而用哲学的思维来看待,就是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所说:“一切皆流,无物常驻”。要用发展变化的眼光看问题,静止是相对的,运动是绝对的,发展变化是绝对的,停顿是相对的。一切的焦虑都是杞人忧天。 吴香梅答道,那就观察观察。 郑红旗道:也不能仅靠观察,就如同你坐在我这里争取一样,我也要去争取争取。 对于去地区争取协调,郑红旗的心里没有底,毕竟前两天的时候,陈东富秘书长提出了见面,自己又一次爽约。但身为县长,不可能不与行署打交道,思索再三,还是与陈东富主动打了电话。 呦,是红旗县长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秘书长啊,上次的事情我临时有事,虽然已经给您汇报解释了,但我觉得不足以表达诚意啊,您看下午在不在办公室,我向您当面作检讨。 事实上,陈东富和郑红旗都是平级,但是陈东富有着领导身边人这个光环,一定程度上,陈东富就是代表着齐永林。郑红旗心里觉得,就算是不打算和齐永林站在一条船上,但实在没有必要去和齐永林撕破脸,这个关系还是要主动去修复。 陈东富多多少少现在还是希望与郑红旗维系关系,毕竟郑红旗现在是手握实权的地方实力派,虽然郑红旗转正之后翅膀硬了不少,但相比于邓牧为,郑红旗起码还有一些感情基础。就道:“红旗啊,您要来我随时在办公室恭候”。 这就是体制内的现实,心里不知道问候了对方多少遍,但表面上还得保持微笑和谦卑的姿态。恃才傲物、任情使性是成年人的大忌,如果体制内轻易就和别人撕破脸,那么写在脸上的不是幼稚,而是弱智。 郑红旗约了陈东富,自然是想着通过陈东富来约见齐永林,找齐永林汇报不能没有准备和思路,就叫了秘书卢卫东,把县里要继续上马的企业一并列了清单。 老葛正同大集上的几个家族的老人做最后的谈判,作为村干部来讲,也想着找乡里多要一些补贴,将每个月的土地租金多要一些。毕竟这些钱群众能拿到多少并不好说,但村委拿到的一定比村民多。村干部拿的是乡里的补贴,这个时候,名义上自然要站在乡政府一边,而实际上则和家族长们唱起了双簧。 老葛作为大集上葛家店土生土长的人,本身也就是大集上人口比较兴旺的一个大家族,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涉及大集上的事情,只要是老葛出面,多少都会有一丝的薄面,解决起来也顺畅不少。但如今老葛面临退休,很多工作也就不如以前积极性高,特别这事又涉及大集上葛姓孙姓的集体利益,老葛也是不好说太多。老葛心里明白,这事关大集群众的集体利益,也事关自己退休前能否给村里留下一笔可观的集体收入。毕竟高粱红酒厂已经变成了县属企业,这租金不拿白不拿。 而呈现在会场上则是另外一种表现,几人抽完了烟,就开始大声讨论起来,我的办公室和会议室离得不近,就能听到老葛同大集上几人争执的声音,不时还在拍着桌子。赶巧这个时候,蒋笑笑带着谢白山拿了一些油料票据找我签字,听着老葛浑厚的嗓音回荡在乡大院里。 蒋笑笑心疼地道:“朝阳,看来乡里给的与群众的期待分歧有些大啊,你也不去看看,老葛大爷马上要退休了,这要是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去找了马克思报到,会议室的桌子可没人给你修”。 谢白山不屑地道:“我老姑父这是黄金草吃多了,找桌子泻火那。” 笑笑道:“啥黄金草,我最近也火大,给我也整一点”。 谢白山坏笑了下,道:女同志,女同志不能给。等我啥时候回东北,给你整两斤人工种植的长白山野山参,一样的补得嗷嗷叫。 蒋笑笑捂着嘴笑道:说谎,吃个人参还嗷嗷叫,我们大学的时候我可学了,和萝卜差不多。 我看着油票,有个七八张,就道:“怎么这个月比上个月多了这么多啊”。 朝阳啊,现在香梅书记成了香梅县长,每天往返都是几趟,有的时候还要去其他地方开会,一来二去,这油费就上去了。 我看了看票,就道:“笑笑,你分管党政办,这样下去不行啊,乡里核定的公车汽油总盘子就这么大,一个月的钱半个月都不够啊,何况乡派出所还要咱们解决一部分”。 知到要说工作,谢白山拿了签了字的票据就走了出去。 看谢白山出了门,蒋笑笑才道:“实在不行,就把派出所的油砍了,明明公安局就已经给他们了经费,他们还找咱们乡里”。 算了,乡里的工作离不开派出所的支持,给他们加点油遇到点什么事他们能跑快一点。 要不我找计生办或者想着企业解决,咱们这么大个乡,解决点油费还是很简单。 我看着笑笑,就道:“解决油费的事是小事,但不能坏了规矩,你想想,香梅县长的油费该谁出?”我故意将县长两个字做了着重的强调。 蒋笑笑十分聪明,笑了笑道:“县长的油费肯定该县里出,只是这车是乡里的,县里没有给乡里的车加油的道理,就算是县长也不行,财务走不了账”。 笑笑啊,你说到点子上了,县长为什么还坐乡里的车。 蒋笑笑吃惊地道:“你的意思是喊县里给香梅县长配车”。 对了,是这个意思,香梅县长已经是县长,县长是可以坐轿车的,不能老坐咱们的破吉普,显得低人一等。这样,我去协调一下马县,如果可以,那辆吉普就作为大家的机动用车。 哎哎,有了车,我们去县里开会就不用挤公共汽车了。 我马上拿起了电话,在平面玻璃下面的通讯簿里找到了马叔的电话。 喂,马叔,我是朝阳啊。 你小子,啥事? 是这样啊,马叔,我给您汇报,香梅书记现在是副县长了,这车还是我们安平在保障,实不相瞒,油费我们乡里有些吃不消了。 这点小事,你还找我,你们这么大个乡,哪里找不到些油费,到底啥事,有话说有屁放? 是,有话说有屁放,这事是不该麻烦马叔,但我签票的时候,觉得没对啊,香梅县长经常坐乡里的吉普,这吉普经常在县里。我这乡长出门开会,都是骑自行车。马叔都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先敬皮囊再敬魂,我这乡长骑自行车觉得没面子啊。你得给我调拨一辆小轿车来。 你小子,现在哪有坐小轿车的份,这样,我给香梅调剂一辆轿车,你,继续坐吉普。 马叔作为常务副县长,分管着政府办公室和后勤,调剂一辆小车并不是什么大事,一句话也就搞定了。 蒋笑笑则道:“朝阳乡长,真有你的,几句话,就把车搞到手了”。 我把看了的文件递给了蒋笑笑,道:“吉普车不好操作,你们开的时候要注意,再有就是,这车是公家的车,一定要爱惜”。 蒋笑笑马上应了,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就甩了马尾,一走一跳地出了门。 不多会,吴香梅从县里开完了会,就专门给我打了电话。 朝阳,方不方便? 香梅县长打电话,啥时候都方便。 去你的,有正事,刚刚县政府常务会议传达了工业园区整顿规范的精神,现在县里计划将工业园区之外还没有动土的项目,先暂停了…… 梅姐,您的意思是高粱红酒厂要搬离安平? 这个不好说,既然有了文件,我们要先观望观望。 香梅县长,观望观望,这四个字对于改革开放来讲是何其沉重,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观望观望不就是浪费时间和金钱吗? 以退为进吧,如果贸然上了,最后被叫停,咱们里里外外都不是人。对了,车的事,谢了。说罢,也就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不久,老葛怒气冲冲地到了我的办公室,一屁股坐了下来,道:“朝阳,身为大集上的人,我都感到丢人啊,太难沟通了。他们知道乡里着急,把土地租金谈到了这个价格。说着比了三个指头,一亩地一年四百”。 我看着老葛,道:“葛大爷,你这三个指头四百啥意思?” 老葛看了看自己的指头,道:“被几个老头气晕了”。 我起了身,给老葛的搪瓷缸子里添了水,道:“一亩地四百,这个价格比工业园区的租金都高啊”。 是啊,你知道,这边的人抱团,我口水都干了。说着就端起了搪瓷缸子。 我看着葛大爷,笑道:“葛大爷,不用着急,要保重革命身体啊,如今啊,高粱红酒厂已经是县属企业,我们代建代管,但是刚刚接到通知,项目要换地方,咱们的谈判,不搞了”。 老葛一脸吃惊道:“不搞了?别呀,你看我这,朝阳,你可得争取啊。大不了,你葛大爷豁出去这把老脸,再去做做工作……” 第206章 这盒烟你拿去当学费 待老葛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心里就在想着,如果马叔、张叔和李叔遇到这样的事,如何把坏事变成好事。既然是省地出了文件,观察观察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听着老葛说要价到四百元,这个价格确实来讲实在是太高了,放眼整个地区的土地租金,也没有四百元一亩的,当然相对于群众来讲,多拿些补贴自然也是好事,但土地租金的成本太高,高粱红酒厂相当于每年要多出几万块钱的租金,这对高粱红酒厂的运营来讲,成本无形之中就摊高了。 老葛道:“朝阳啊,酒厂可要留下来啊,这可是大集上人家孙家老辈的产业啊”。 葛大爷啊,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县属企业,乡里代建代管,从长远看,大部分的税收乡里只是当个二传手,就交到了县里,你说咱们乡里能有个啥好处。 老葛一听,沉默了会,又道:“这么大的事,说换地方就换地方,朝阳,这事总得给孙家义商量一下吧。毕竟是人家出的钱。” 是该商量,但是县里如果真的要改变主意,葛大爷,您说孙家义能阻拦得了,再说,孙家义要的是他的老宅,不是酒厂。葛大爷,按我的想法,这酒厂只要留在咱安平,下一步扩建之后,肯定是需要大量的工人,别的不说,大集上的土地本来就少,闲散的剩余劳动力又多,留在大集上,运输、包装、酿酒、这得解决多少人的就业啊。 朝阳,这样,你把上级的文件给我,我下来买点东西,再去几个家族长家里活动活动,争取让酒厂留下来。 葛叔,我也是咱安平人,也想着让酒厂留下来,给咱群众说,这个时候,必须眼光看长远一些,如果酒厂走了,这大集上的人以后想搞点酒糟喂猪都是不可能了。 哎哎,我知道,知道。说着,老葛就起了身,刚要出门,又转身道:“哎,朝阳,我买的东西和请客吃饭,你得给大爷报账”。 我马上起身相送道:“我的葛大爷,您老人家的账只管拿单子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卢卫东就电话打给了计委办主任老卢、工业局局长和乡镇企业局的负责人催资料,作为常年给领导服务的秘书,写材料并不是卢卫东的强项,但协调倒是卢卫东擅长的,十二点之前,各相关局就将县里各乡镇大小工业企业的数据汇总了过来,卢卫东作为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并不需要亲自整理资料,府办有专门收资料的人,卢卫东做了时间上的安排,下午两点之前要写出一份简要报告,所以府办文秘科的两个小伙子,中午饭也就吃不成了。这对委办府办的干部来讲,不能按点吃饭太正常不过,不能按点下班才是一种煎熬。 但文秘科的几人并不抱怨,身在权力中枢,谨言慎行已经成了习惯,除了良好的写作能力,能在委办府办待着的人都清楚,一边干活一边抱怨,简直就是割肉敬神,人也得罪了神也得罪了。向建民调任钟毅的秘书,魏昌全来担任县委副书记,卢卫东担任县政府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再加上政研室老卢主任调任计委当主任,这让一直从事文字工作的秘书科几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也成了领导鞭策好鼓励大家的对象,看到没有,当秘书的那个不是辛苦几年之后就飞黄腾达,老卢干了一辈子的老黄牛,不还是被组织看到之后提拔重用为计委主任。 两点钟的时候,府办文秘科的科长肃晓东带着写稿子的章永山拿着资料找到了卢卫东。卢卫东看了看数据,就知道了大致情况。 卢卫东也是秘书出身,知道写作的不易,就道:“肃科长,永山,这材料写得可以,只是这几处还要修改,这样的简要汇报材料,最为重要的就是数据要准确,言简意赅,直达重点。三点钟领导要出发,两点半材料改好。” 按说肃晓东比卢卫东年龄相当,差不多时间进的府办,刚开始都在文秘科写材料,只是后来的时候卢卫东成了邓牧为的秘书,而肃晓东一直在科里写材料,几年时间卢卫东就成了肃晓东的领导,刚开始的时候肃晓东还有些不服气,但随着俩人差距的拉大,肃晓东的气也就顺了。毕竟不攀不比最欢乐,不算不争最安心。卢卫东咋说,也比齐江海好多了,以前写了稿子,齐江海从来不给领导说是谁写的,而卢卫东有时候直接带着写材料的当面给领导请示,虽然挨了些批评,但也有不少的表扬,最为关键的是如今的红旗县长,基本上认识了文秘科的所有干部。 而卢卫东之所以要带人去见郑红旗,就是让郑红旗加深印象,选择一个随身的秘书,毕竟自己是县府办的副主任,平日里的工作除了服务领导之外,还有大量的日常工作。不可能时时跟着郑红旗搞服务。 俩人拿了材料也就去修改了。卢卫东拿起电话打给了后勤科科长楚红秀,吩咐道,领导晚上有安排,落实两坛陈年的高粱红,直接放车上。落实完了,卢卫东又拿起了笔记本,在本子上用红笔圈了起来。 材料改动得不多,两点二十一份新材料就拿了过来,笔墨未干,还有些许的油印机墨水的味道,卢卫东带着肃晓东和章永山就进了办公室。 郑红旗在一般的下属面前十分的严肃,但在府办这些年轻人面前,倒和蔼了不少,随手翻了翻材料,就抬头问道,是小章写的。 章永山起身道:“郑县,您吩咐”。 不用紧张,卫东,晓东,数据核对没有。 这个时候,肃晓东知道,回答问题的顺序肯定是卢卫东先来。 卢卫东道:晓东科长核对了一遍,我核对了一遍,数据正确。 好,三点准时出发。说着看了看三人,有意又无意地道:“小章酒量如何,能喝多少”。 章永山还没搭话,正算着该如何回答。卢卫东答道:“领导,小章的酒量我知道,看组织需要”。 郑红旗微笑了下,道:卫东,明天要开常务会研究几个企业干部,这次你就不去了,在家准备会,让小章陪我去。 章永山的屁股下面如同有一个小弹簧,马上站了起来,应了句,哎。 三人出了办公室,卢卫东和肃晓东左右各一个拍着章永山的肩膀,到了办公室。卢卫东悄声道:“永山啊,咱领导可从来没带过普通的干部,这次你要把握机会,这是大哥大,出发的时候,和行署办东富秘书长的联络员打个电话,确定地点,红旗县长喜欢坐在驾驶员后面的位置,你要提前开车门,红旗县长每天要吃中药,我都让后勤科准备好了,你记得提醒。 章永山一边记录一边道:“卢主任,要不这次你跟着一起去,带带我”。 卢卫东又拍了拍章永山的肩膀,道:别怕,记住,领导既是领导,也是人,胆大心理就好了”。最后又不放心地道:“有事搞不懂,多问问孔师傅。” 说罢又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一盒中华香烟,道:“这是学费,拿着。” 驾驶员老孔是郑红旗的远房亲戚,跟了几年,深受郑红旗的信任。 三点钟,章永山拿着卢卫东的手包一起下了楼,上车门的时候,小跑了两步,拉开了驾驶位后面的位置,有模有样地将手放在了车顶位置,待郑红旗上了车,又小步地跑向了副驾驶上了车。落座之后,马上打了电话,与陈东富的联络员确定了时间。 郑红旗打开了手包,看了看前面的章永山,小声道:“材料哪?” 章永山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道:“材料不是已经给你了吗?”马上不好意思地道:“领导,材料,材料我没拿”。 郑红旗嗯了一声,道:“以后材料记得带备份”。 要不咱们回去拿?说着又看向了驾驶员。 驾驶员老孔如同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开车。 郑红旗闭上了眼,道:“这次涉及的企业共有126家,其中已经建成的117家,正在建设的5家,待建的4家……。” 章永山努力回忆着自己的材料,不由得惊叹道:“领导,您这是过目不忘啊?” 郑红旗并未搭话,心里则暗暗地道:“正是因为过目不忘,这烦恼才多哦”。 到了行署,章永山提着手包,跟在了郑红旗的后面,因为提前约了,郑红旗在门口的时候,就接过了手包,敲门直接进去了。 章永山一时不知自己该去哪里,就在了楼梯口的位置,默默等候,这个位置,只要领导出来,就可以一眼看到,方便服务。 郑红旗与陈东富寒暄了几句,俩人都很是热情,根本看不出来有何隔阂。说了几句闲话,自然就聊起了工作,作为秘书长并不分管工业,但为了拉近距离,郑红旗还是主动提出了工业园区规范建设的事。 陈东富作为秘书长,要过目所有的文件,虽然不分管具体的业务,但是背后有专员齐永林,那么所有的业务工作自己只要想管也就可以插手,就一句这件事永林专员很重视,就可以打开局面。 陈东富道:“红旗啊,很多事向来都是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对策,永林专员对这个文件也认为一刀切并不符合我们地区的实际,毕竟易地新建需要时间和成本嘛。” 秘书长,我们有一家企业比较特殊,属于海岛老兵资助建设,肩负着统战工作的背景,秘书长谋无不当,举必有功,又长期在领导身边,这事您给出个主意。 陈东富跷起了二郎腿,对于谋无不当,举必有功这个定论十分受用,淡淡地道:“红旗啊,这事我看不复杂嘛……”。 第207章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郑红旗找陈东富,并未真的想解决工业园区的问题,只是想着以工业园区的名义,拉近与陈东富的距离,进而缓和与齐永林的关系。没想到,陈东富主动提出了此事并不复杂。 郑红旗恭维地道:“秘书长请赐教,愿闻其详”。 陈东富道:“已经建成的肯定就不管了,在建的也不可能再管了,但是还没有建设的这几家里面的文章就大了。红旗啊,文件发了,是该执行,但是怎么执行,执行到那个程度,还不是在你们县委政府”。 这,这个不好吧,毕竟省上的文件是喊停了这种比较混乱的布局方式。 哎,国家法律还规定不能犯罪,犯罪被抓了还有律师辩护,文件嘛,还是要服从现实。什么是现实,红旗,关系就是现实啊,就是生产力。有关系才有发展,有关系才有未来。关系要靠维系才能长远啊,怎么维系,简单讲啊,我看就是利益交换。没有咱永林专员,你咋可能下去担任常务副县长,到现在的县长,下一步的县委书记那。红旗啊,没有关键的人,在关键时刻,给你说关键的话,会是什么局面。你说咱永林专员为啥要帮你,不就是求一个知恩必报吗? 郑红旗并不认同陈东富的这套理论,但不得不考虑其间的逻辑关系,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是在敲打自己。 郑红旗道:永林专员帮助了我,教诲了我也教育了我。只是现在身为县长,上面有书记的领导,人大的监督,下面有干部群众的眼睛看着,所以有些时候,难免的放不开手脚,时间久了会有误会。 齐永林听着郑红旗的解释,不屑地笑道,红旗啊,你这是书读多了官都不会当了,人大,还监督?等退休的老头些监督什么。再者说,咱都是党员干部,又不干违法乱纪的事。都是合法合规的。举个例子,你们安平那个酒厂,让县里的企业干也好,乡里的企业干也罢,又或者其他什么企业,不都是要挣钱吗。上次邹总和文总去你们那里考察,他们对平安县兴趣很大啊。红旗,你在这个方面照顾他们一下,他们不就会在永林专员面前多替你美言几句嘛。再者说,永林专员帮他们,也是出于公心,你想想,邹总可是邹厅长的亲兄弟。有了这个关系,咱们地区是不是能在省上多拿一些项目和补贴,说到跟上,都是为了群众。 郑红旗事先已经向县委书记邓牧为做了汇报,邓牧为坦言,众人拾柴火焰高,众人划桨才能开大船嘛。平安县是坦诚地欢迎各类企业来考察投资的,县城的建设也需要更高水平的企业来参与才会提升城市的品位。 郑红旗道:秘书长啊,平安县是坦诚欢迎邹总和文总来投资的,只是高粱红酒厂我们初步计划是留在安平乡,这是有科学的论证实验。只是啊,安平乡虽小,但安平乡的党政班子负责人却都有背景,书记吴香梅婆家是钟书记的世交,跟上是省人大方信的关系。 陈东富打断道:“曹河的老方家嘛,算不得什么,这方信都已二线去了。” 这乡长是邓书记的女婿。 郑红旗说完,心里暗道,退居了二线的省领导你说算不得什么,邓牧为的亲家你不可能不考虑吧。 陈东富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红旗啊,你是一县之长,如果一个乡长都搞不定,这县长当得多没意思。再说了,我们只是提供一个公平的环境,让邹总和文总有机会参与到项目建设,人家也是合法合规地经营。 郑红旗道:“秘书长,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没啥说的,我们县委政府欢迎邹总和文总来搞建设。” 陈东富道:“红旗啊,站队对了,就可以飞黄腾达,站错队了,就身败名裂。脑袋要清醒啊。晚上的时候,齐专员有个接待,接待完了之后,我邀请领导去吃个宵夜,到时候你等我电话”。 办公室的门打开,章永山小步走了过来,拿过了手包,就跟在了郑红旗的身后。 出了地委大院的办公大楼,驾驶员孔师傅就开着车就稳稳地停在了办公楼的台阶下面,章永山开了门,郑红旗进了车,看了看腕表,坐在车上道:“小孔,送小章去地区招待所,晚上的时候小章你自由活动就好了。” 章永山听着安排,让自己自由活动,也就是晚上的饭局不让自己参加了,章永山心里一阵失落,本来已经做好了舍命陪君子,为领导挡酒视死如归留下一个好印象的准备,那只自己根本上不了桌。 章永山掩饰不住失落地应了一声,车出了地位大院的大门,章永山看着后视镜里不断缩小的地位大院,心里感叹道:自己成了秘书一日游了。 章永山提着手包,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郑县,五点钟您记得中药,我给您放车上”。 郑红旗听着中药,心里一下想到了媳妇柳如红,倒是温暖了不少,不由得觉得章永山这个小伙子,看来还是记得到事。但也只是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毕竟一个堂堂的地区工业大县的县长,在平级的秘书长面前被教育敲打了一番,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不及时修复与陈东富和齐永林的关系,在以后的各项考核与通报中,平安县肯定是榜上有名,只是这榜肯定是黑榜。 地委大院离地区招待所不远,到了地方,章永山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车,郑红旗嘱咐道:“直接挂县政府的名字办理入驻手续”。 本来这事是不需要提醒的,但是郑红旗觉得章永山是新人,还是多说了一句。 下了车的章永山从手包里掏出了那包中华烟,暗道,自己真是个蠢货,学费都没交出去。 没等郑红旗吩咐,驾驶员老孔就开着这辆黑色轿车朝纺织厂家属院驶去。路上的时候,郑红旗问道:“小孔啊,感觉小章这个人怎么样那”。 说是小孔,这人其实和郑红旗相差不了几岁,只是辈分上郑红旗要长一辈,所以也就喊小孔。 孔师傅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轻描淡写地道:“还不错吧”。 你这个回答很牵强嘛,哪里存在不足。 感觉人老实了些。 老实不是笨,善良不是傻,人心对人心,你真人就真。说罢,也就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魏昌全作为县农委主任,牵头全县农业、畜牧、林业、水利灌溉等工作,但是从地委机关下来之后,自己联系了农业局和水利局几次,都没有拿到补贴,心里不由得感叹,真的是人走茶凉,之前自己在委办的时候,别说地区各局委办的局长,就是地厅级的副职领导见了自己不也是笑脸相迎,而到如今,要个补贴都见不到人。真是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啊。物有千变,人有万变,若是不变,黄土盖面,这一切倒也正常。 魏昌全看着笔记本上无比熟悉的电话号码,一个是副省长周鸿基的电话,一个是地委书记钟毅的电话。魏昌全知道,这件事无论自己打哪个电话,都会迅速落实。但理智又在告诉他,这样的小事如果都去惊动省地领导,那么县委副书记也就是自己政治生涯的最高点了。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说着就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地委副书记岳峰的电话,岳书记,我是小魏,昌全啊。 哎,你现在都是县委副书记了,再称自己为小魏,不恰当了。 岳书记,在您面前,小魏胆敢称大啊。岳书记,是这样啊,我现在除了负责组织工作,还兼任了县里的农委主任,现在正值抗旱的关键时候,您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我们农业战线上一大批党员干部不畏酷暑、挥洒汗水,我们的几个干部都是中了暑去了医院,大家盼望着组织上能给我们鼓劲加油啊。 岳峰马上意识到了在这个抗击干旱的关键时候,身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能够看望奋战在一线的干部职工是恰到好处的。就道:“昌全啊,我就是有这样的考虑,这样吧,明天的安排已经满了,后天我安排一下,代表地委和行署,去看望慰问大家。昌全,我这次去主要是看望慰问干部,以精神鼓励为主,你和牧为、红旗都交代一下,让他们各忙各的,不要搞层层陪同。” 挂了电话,魏昌全反复琢磨着岳副书记最后强调的这个,不搞层层陪同是为何意?自己不敢臆断,马上将此事汇报给了邓牧为。 邓牧为听完了魏昌全的打算,颇为满意地道:“昌全啊,干工作就是这样,不是得到,就是学到。所以来到你身边的人和事,不是来磨炼你的,就是来激励你的,总之都是来成全你的。好事坏事都是你个人的感受,并不左右事情本身。为了这些补贴啊,你是动了脑筋的,主动思考工作,这很好啊。把农业的事交给你,我放心。要回补贴的方式有很多种,我认为你这种方式是稳妥的,照顾了上面的情面,比我想得周到啊,不愧是跟着钟书记和周省长多年,学到了精髓”。 得到了邓牧为的肯定,魏昌全脸上挂着微笑,客气了几句,就又请示道:“钟书记啊,咱们到底怎么安排接待?” 接待无小事,事事联大局啊。岳峰书记是老领导了,又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党务口子上肯定要陪,农业政府口子上也有关系,这事你和红旗也通个气,有时间就来,确实没时间也就算了。最终的目的,就是要给岳峰副书记汇报清楚,该我们的补贴还没有下来。 魏昌全打开了笔记本道:书记,初步的路线涉及四个乡镇,一个是城关镇、安平、柳集到秀水,一个是城关镇、安平、滩区到工业园区,您看咱们选择哪条路线? 第208章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魏昌全提供了两条调研的路线,向领导提出问题的同时,提供两套解决方案,让领导做选择题,而不是问答题。这是魏昌全在地委机关学到的,而给出的两个选择,里面都包含了城关镇和安平。 魏昌全作为外地干部,又是组织部长,可以正大光明地翻阅全县所有干部的人事档案。翻阅所有人自然是不可能,但是以了解干部队伍结构的名义翻阅正科级以上干部的人事档案,是很有必要的。 县城比地区,相对封闭和保守,从干部的家庭关系里,魏昌全得到了一个结论,平安县的干部队伍结构本土化十分严重,换句话说,全县正科级的干部,几乎没有外地干部,也只是近年来在县委班子里逐步有挂职干部和交流过来的干部,在政府的班子里,尤为明显。 而这些干部里面,通过履历和家庭关系,魏昌全又发现了不少干部是夫妻、父子和各种各样的亲戚、同学、战友等等不一而足。而邓牧为的女儿和女婿,则分别担任了城关镇的镇长和安平乡的乡长,年纪轻轻堪当大任,如果说没有家族的因素,是不可信的。这点魏昌全也早就有所了解。 魏昌全一脸的平静,等待着邓牧为的反应,邓牧为的两个指头,轻轻地在桌子上敲着,并无声响。少顷,邓牧为道:“昌全,我看这样,既然是调研农业咱们还是让领导看到实际情况,城关镇和安平,当然包括工业园区,主要以工业为主,基础要好一些,昌全,调整思路。把咱们条件最困难,最艰苦地呈现出来。这样才方便领导对事情有一个准确的判断。这些天啊,我一直在地里跑,越跑越揪心啊,现在的干旱是越来越严峻了,除了地区配套的补贴资金,咱们县里要挤一挤,争取给每个乡再多配上几台抽水机”。 魏昌全没有想到,地委副书记要来县里,邓牧为却没有将这样露脸的机会给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这个我去找马县长,看能协调出来多少费用。 邓牧为眉头一皱,又道:“昌全啊,现在来看不仅仅是抽水机的问题,还有咱们的水利基础设施建设太滞后,很多大块的农田没有生产水渠。水是庄稼的血液啊,靠天吃饭已经不能适应农业生产的需要,解决水源问题这才是农业强县的根本。昌全啊,下一步你要抓好水利基础设施的建设,旱涝保收,从长远上解决这些问题。 魏昌全打开笔记本,在本子上写下了几个大字,水源,根本。 二哥和芳芳正式订了婚,好不容易凑了一个晚上,晓阳让我带着两人到县城来吃饭,一路上二哥倒是显得有些羞涩,反倒是芳芳大方了不少,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 到了家里,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晚餐很是丰盛,买了烧鸡、猪肘子、清蒸了黄河鲤鱼,还有就是狮子头,这算是餐桌上最有排面的四道硬菜,无论是红白喜事,还是招待亲朋,有了这四道菜,就是最有排面的。 邓叔叔难得回家一次吃次饭,对于芳芳和二哥,见得不多,但是印象却也深刻。 邓叔叔自然是坐在了主位,道:佳期正值小阳春,风暖华堂拥玉人,应是三生缘夙定,漫教相敬竟如宾。正阳、芳芳,祝福你们啊。 阿姨也端起了杯子,道:“听朝阳说你们订了婚,我们高兴,年龄大了,就是盼着家里多些喜事,今天把你们叫家里来,没有外人,你们要多吃点。” 芳芳笑道:“叔叔阿姨,我们两个小辈的事,还劳烦了你们挂在心上”。 阿姨道:“这不是你们两个小辈的小事,这是你们的人生大事,也是两个家庭的大事。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呀千万别把邓叔叔当什么领导干部,更不能在我们面前见外。” 芳芳看了一眼二哥,给了二哥一个眼神,俩人站起来举了杯道:“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邓叔叔挥了挥手,笑着道,两脚一站、喝了不算,都坐下坐下。 看邓叔叔这样说,二哥就要坐下,但芳芳倒是一直站着,就道:叔叔阿姨,我们不是敬领导,我们是敬长辈,长辈面前,哪有我们晚辈站着的道理”。 二哥道,哎哎,就是就是。 看着二哥有着些许的拘束,我就想到了自己当初的模样,我们三兄弟出身农村,如果不是晓阳,哪里会有和邓叔叔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机会。邓叔叔和阿姨就算再平易近人没有架子,我们兄弟又如何会体会得到。 吃饭的氛围十分的融洽,邓叔叔和阿姨不停地给芳芳和二哥夹菜,阿姨一边夹菜一边道烧鸡吉祥如意,猪肘子象征着勤俭持家,清蒸黄河鲤鱼预示着年年有余,狮子头则寓意着团团圆圆。 欢声笑语中,芳芳和二哥也逐渐放开了拘谨。 阿姨道:“正阳啊,我听晓阳说,你们谈恋爱的时候,你心情不好,就去打驴,是真的假的”。 二哥脸一红,芳芳道:“阿姨,正阳那打的不是驴,是骡子”。惹得邓叔叔和阿姨都笑了起来。连一向沉稳的二哥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晚饭过后,阿姨拿出了一对红手绢,递给芳芳和二哥,道:你俩订婚的时候,我和你邓叔叔都没过去,这是给你们的一点心意,都拿着。 二哥自然推脱不要,芳芳客气了一下,就把两条手绢都接住了,笑道,这是邓叔叔和阿姨的祝福,这祝福我们收着。 芳芳和阿姨收拾着锅碗瓢盆,邓叔叔则把我和二哥喊到客厅聊天。邓叔叔坐在沙发上,显得十分自然道:“正阳啊,你在高粱红酒厂待了一段时间了,现在酒厂运行得怎么样?” 二哥搬了马扎坐在邓叔叔旁边,回答道:“邓叔叔,酒厂目前运营得挺好的。现在自动化灌装设备使用得越来越熟练,产量和质量都有了显着提升。现在市场反馈也相当不错,特别是省城的销量,逐步提升,可以说我们的高粱红酒已经打响了知名度,口碑越来越好,销量也在稳步上升。” 邓叔叔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扩建之后,那你们在乡里要招不少工人吧?这个方面有没有考虑?” “现在来看,如果按照乡里的规划,人员要扩招十倍以上,这就解决了一大批富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还提高了大集上群众的收入水平。另外,我们用的高粱大部分都是从安平、柳集和周边几个乡的农民那里收购的,带动了上万亩的高粱种植,但目前来看,今年可能还不够。” 邓叔叔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二哥,说道:“高粱红酒厂做得不错,年轻人要有闯劲儿,也要有责任心。明天县里开会,正式研究高粱红酒厂的厂长人选问题。这个叫什么来着?” 我马上答道:高春梅。 对,高春梅,从目前来看,孙向东适合担任生产厂长,不适合主持全面的生产经营工作,所以经过多方考虑,县里决定任命高春梅为高粱红酒厂的厂长。朝阳,正阳,你们在安平肩负着重要的使命啊,高粱红酒厂的发展对安平有着决定性的作用。如果酒厂出了问题,我可是要找你俩要说法的。 邓叔叔说得语气不重,但要求很高。 二哥回应道:“嗯嗯,我知道的,邓叔叔。我们尽全力做好酒厂的工作。” 阿姨芳芳收拾完了厨房,也加入了我们,阿姨道:“老邓啊,大喜的日子,什么说法不说法的,这是在家里,不要谈工作。把工作和生活分开。” 芳芳笑了笑,道:邓叔叔是时刻也放心不下高粱红酒厂。 聊了一会儿天,时间也就不早了,二哥和芳芳住在了客房,阿姨和邓叔叔也就回了家。 我和晓阳洗漱完毕,也就准备睡了。刚刚躺在床上,晓阳就掐着我的耳朵道:“朝阳,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第209章 你们的方案被我否了 晓阳一本正经地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晓阳哼笑一声,三傻子啊,难道你没看出来,二哥和芳芳早就睡一起了? 哎,别瞎说,二哥这个人是非常保守的,他们才订了婚领了证,还没办仪式。咋会你想得那样。 在农村老家,领了证只是法律上的合法夫妻,但在公序良俗之中,只有举行了仪式,办了婚礼,才算的上是合法夫妻。 晓阳一边换了睡衣一边道:不信是吧,我可告诉你,你看他俩刚才去睡觉的时候,多自然啊。 看着晓阳瞪着大眼睛,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认真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就算他们睡在一起也算正常”我双手捏住了晓阳胖乎乎的脸说道,“毕竟我这当兄弟的走到了他们的前面。” 晓阳调皮地道:“呦,三傻子,看不出来,这些事你倒是挺上心的,过了这么久还记得”。 我嘿嘿一笑道:“哎,哎,记得记得,毕竟长这么大,第一次上姑娘的床”。 晓阳反手捏住我的耳朵道:“饭可以乱吃,酒可以乱喝,床不能乱上,不然小心你的……” 哎哎,疼疼,有人有人。 晓阳道:“都是过来人了,谁也不会笑话谁”。 胡乱闹了会,就将晓阳揽入怀中,这个时候是晓阳总是拿着头在我身上拱过来拱过去,找了一个最为舒服的姿势,随手就在床头旁边的写字桌上拿一本小说。晓阳看小说我必须随时跟着一起看,倒不是我和晓阳的兴趣完全一致,而是担心晓阳看着不顺眼,随手就会在我的大腿上掐上一把,上次看《神雕侠侣》,尹志平欲令智昏,趁机亲吻小龙女,晓阳把我的大腿都抓的有了血印,幸亏还穿着秋裤。当然,看到了兴奋之处,晓阳随性也会研究研究基本国策,时间久了,我就把多余的书藏了起来,桌面上随手就能拿到的就是西游记了,毕竟看猴子比看人要安全一些。有时候不由得感叹一句,幸亏金瓶梅不让看…… 在地区纺织公司家属院,从一名普通的女工成长为纺织公司后勤科长,柳如红住的是带卫生间的套二居室,这也是只有中层干部才能享受的待遇。大多数的普通职工还是住在60年代新修建的筒子楼里。郑红旗在地委家属院里有一套住宅,但那是当年自己当科长时候分配来的,条件简陋,没有卫生间和独立厨房,所以当了县长之后,郑红旗依然住在纺织公司的家属院。 孩子已经悄然入睡,孩子的鼾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馨,柳如红看着沙发上心不在焉的郑红旗,跟着一起在担心,既担心齐专员不来电话,丈夫还是受了冷落,又担心齐专员来了电话,丈夫喝得伶仃大醉伤了身体。 郑红旗看着报纸,心里却不时地盯着大哥大,又看了看手表。问道:“如红啊,咱们家属院这块,通没通信号?” 不知道,应该是通了吧,毕竟这一块住的都是干部,那个家里没有大哥大。 柳如红所言不虚,纺织厂的效益不错,给厂里中层副职以上的干部都配了大哥大。 柳如红又道:“实在不行就上床睡觉吧,都已经十点钟了,还吃个什么夜宵啊”。 郑红旗本就有些纠结,长吁一口气道:“再等等,别刚脱了衣服又让穿上,懒得折腾嘛”。 我看现在就是折腾,你看这陈东富吃与不吃都不打个电话。 哎,陈东富跟在领导身边,时间是很不自由,说不准根本没有时间来打电话。 得了吧,再忙去尿尿的时间都没有?他肾这么好,他爹在前列县当书记啊。 哎哎,庸俗,肤浅,陈东富再怎么说,也还是行署领导嘛。 而在地区招待所里,齐永林和陈东富刚刚送别了客人,黑色的轿车是地区为四大班子一把手刚刚配的。为了这四辆车,行署办费了不少的心思,主要原因是买车的费用太高,地委书记钟毅和地区人大主任马明卫都明确反对。但车就是脸面,最后行署绕过了地委和人大,让地区四家大型企业出资买了四辆车作为四大班子一把手的专车,平日里也作为接待用车来使用。 车买回来之后,钟毅虽然不悦,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生米煮成了熟饭,水至清则无鱼,为了地区班子的团结,也就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内心里对于这种做法十分不满,这种不满已经不仅仅是几辆车的问题,而是觉得行署可以随意支配企业购买公车,有些人的权力太随意了,这个口子不管紧一些,下一步容易滋生腐败,看来邓牧为来地区的事要提前。 这车虽然上了牌,但除非一些需要靠车来显示地区实力的重要活动,钟毅还是乘坐之前的车,而分配给钟毅的车一般也就留给了地委办作为接待用车使用,只是大家都知道这台车的象征性意义,一般没有地委唐秘书长的首肯,没有人会用这台车。 地区专员齐永林穿着笔挺的西装,与客人挥别之后,陈东富才凑上来笑着道:“领导,今天您少说喝了二斤”。 哎,哪有那么多嘛,七个人四斤酒,我最多一斤嘛。 领导,这个点倒早不晚的,要不然我安排一下,咱们按摩按摩,放松一下。 作为专员,平日里只要是公务活动,都是西装革履,而郑红旗也是跟随齐永林学的,爱穿西装。 喝了酒吹了风,晚春之夜还有些许凉意,陈东富扣上了西装最上面的那颗纽扣,又做了一个扩胸运动,道:“你这么说,还有些累了,上次人民医院的院长高邵强推荐的那个医生不错,你联系一下,就安排在老地方的贵宾室”。 齐永林作为地区专员,平日里偶尔会放松按摩,这种放松按摩并不是到所谓的娱乐场所,而是在花园酒店里有几间贵宾室里进行。 这些年招商引资的业务越来越多,地区招待所的定位更多的是公务接待,而商务接待就定在了花园酒店。花园酒店也是属于国有企业,是地区参照沿海的标准去年新修的高档酒店,说是高档肯定无法和东部沿海的酒店比,放在省城也算不上豪华,但在地区来讲,硬件和服务已经远远超越了地区招待所和财务宾馆。 而至于按摩的人,则更为讲究,并不是社会上的按摩师,齐永林在外人面前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更爱惜自己的羽毛,并不接受异性按摩。来按摩的是人民医院的一位中医专家和他的几个助手,手法不知道比社会上按摩师专业了不少,除了按摩、推拿、刮痧、针灸和拔罐都不在话下,聊得兴起的时候,这人还会和齐永林聊一聊易经八卦。 陈东富道:“领导,红旗今天下午来了行署,晚上的时候没有回县里去,您看,要不叫过来?” 齐永林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车里,听到陈东富这样说,又从车里探了出来,看了陈东富一眼,淡淡地道:“你看着安排吧”。 陈东富并未与齐永林同乘一个车,待齐永林的专车开行之后,另外一辆黑色轿车马上跟了过来,陈东富上了车,一边用手指了指前面的车,一边打起了大哥大。不多会就通知了花园酒店的经理和按摩的医生,最后的时候,才将电话打给了郑红旗。 挂了电话,柳如红道:“夜猫子啊,去了都要十一点了,这回来都几点了。我可告诉你,这次去不能喝酒,陈东富不行,齐永林也不行,我已经把什么建筑公司的生产经理推了,大不了咱回农村老家”。 大哥大里,陈东富已经说了是来花园酒店按摩,但郑红旗并不敢和柳如红说是去按摩,毕竟在柳如红看来,按摩就是和色情划上了等号。只有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你看这齐专员刚搞完接待喝了一肚子酒,我在家里还垫了两碗米粥,就是喝咱们也不吃亏。 柳如红在纺织厂担任后勤科长,大大小小也是个干部,早就知道了官场的规则,听了这话,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多余,她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她明白现在郑红旗的处境,也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毕竟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很多时候都是以牺牲家庭和健康为代价的。 临出门,郑红旗道:你把门反锁好,如果喝得太晚,我在车上睡会,天亮了直接去县里。 郑红旗到了花园宾馆,已经有专门的服务人员在等候,没有人带路,根本到不了贵宾层。 到了之后,先是冲了澡,接着就是换了衣服。这个地方,郑红旗来了不止一次,知道这按摩是医院的医生按摩,只是有时候,这带队的医生也会带上年轻的实习女医生来,所以这睡衣穿得还是有模有样。 敲了门,休息室里就是按照社会上的高档按摩包间设置的,一共四张小床,齐永林和陈东富两人都已经按了起来,至于秘书是没有资格进这个包间的。齐永林褪只穿了短裤,白白净净显得十分富态,再看陈东富则不能用富态来形容,常年混战各种酒局,又缺乏锻炼,郑红旗看着陈东富,心里暗暗地道,真是和褪了毛的大肥猪差不多了。 郑红旗打了招呼,陈东富躺在小床上笑着招呼道,红旗,躺好放松一下。 齐永林是趴在小床上的,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没听见,并未回应郑红旗。在行署专员的面前,一个正处级的县长,实在算不上一个什么干部。 郑红旗尴尬了下,也只有躺在了床上,这次还好,推拿按摩的也是一个年轻医生,虽然晚上十点多从被窝里被叫了起来,但几名医生都十分的卖力,不多会,带队的中年医生就用起了力,疼的齐永林不是叫出那么一两声。陈东富更为夸张,疼痛难耐的时候好似杀猪一般。郑红旗虽然也很疼,但还是咬着牙挺了过来。持续了一个小时,十一点半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客气,医生们也就撤了。 陈东富道:“领导,舒服些没有”。 齐永林的皮肤早已经是白里透了红,拿起了睡衣,随意裹在了身上,说道:“没有人会不难受,只有人不喊疼”。 郑红旗主动添了桌子上的茶水,齐永林熟视无睹一般,慢慢地系上了睡衣的布条腰带,才接过了茶,喝了一口,就道:“红旗啊,听说为了农业抗旱的事,你一直在上下活动?” 郑红旗站在旁边,态度真诚地回答道:“领导,我们提出了三强县的建设,农业强县是我们的目标,如今旱情持续加重,地里的庄稼已经出现了死苗……” 齐永林道:富在术叔,不在劳身,利在势居,不在力耕,千百年来,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农业致富?农民都能富了,咱们还搞什么对内改革对外开放。死几颗庄稼算什么,还能像以前一样饿死人?这么大个国家这边下雨多那边下雨少,很正常嘛。不要奢求年年的风调雨顺,你这当县长的,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业上来。 郑红旗道:“领导批评的是,我们三强县建设……” 齐永林起了身,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挥了挥手打断了郑红旗道:“不要将工作停留在口号上,要抓行动。有些同志因为修路得到了提拔,不少同志就认为只要修了路就还会提拔,想复制这样的经验。这要犯经验主义错误的。我给你说,你们县里提出的这个方案,被我否了……”。 第210章 他不同意不是多大个事 郑红旗看了一眼陈东富,又鼓足勇气问道:“领导,我们的什么方案?” 修路的方案,你们县里已经修了两条高标准的公路,何必再去修一条嘛,现在的平安县交通基础设施已经是在地区各县走在前面了。除了路,可以修的东西还很多,县城的基础设施、城市的环境卫生、自来水、学校,不要一味地埋头修路。现在地区的资金很紧张,你们要学会站在地区的角度来看问题。 钟毅主张推动修高标准公路,刚开始的时候,抵触很大,毕竟规划太过超前,县里财政压力很大。钟毅直接将反对声音最大的曹河县委书记苗国中换了下来,让地区交通局局长李显平担任了曹河县委书记,算是给大家打了样,各地修路的工作也就动了起来。但是财政紧张是现实,地区就统筹考虑,各地发动群众修筑路基,地区负责路面,各地看地区真的出了血,把花销最大的部分由地区交通局承担,一时间各县上马了至少一条的高标准公路。作为行署专员,觉得平安县自己已经修了两条高标准公路,就没有必要再围着县城修一条环线,所以唯独把平安县的环线高标准公路给否了。 陈东富解释道:“红旗啊,今晚上,咱领导就是陪同几家材料供应商吃饭,现在全省都在搞交通基础建设,修路需要的碎石、沥青价格翻倍,就这样不找关系还弄不到。地委的人一声令下喊修路,就当起了跷脚的老板,但这路喊口号是修不出来的。红旗,今天咱们没外人,你要多替领导分忧,不给上级添乱,关键时候,要担当起来。” 郑红旗本就想着修复关系,在齐江海的事情上做一个解释,没想到齐永林却主动了修路的事,本想着反驳一二,但又担心这让本就脆弱的关系彻底分崩离析。就委婉地道:“领导,这事我们县委政府和干部群众都是充满了期待,我们还写到了政府工作报告里,领导,这事您看?” 齐永林道,红旗啊,这么大的事,地区没有批,你们就写到了报告里,这就看出来某些同志一贯的作风,目无领导,目无组织,目无上级。 陈东富道:“省上新来的副书记,是咱永林专员的老学长,咱领导都是行署一把手了,还不是第一时间到了省委报到点”。 这话,陈东富说着是暗指邓牧为不懂规矩,但是反过来看,也是在暗示陈东富,齐永林现在和省上新来的副书记搭上了天线,而邓牧为的关系不过是常务副省。现在地区的官场里就有一种传闻,等到党代会开了之后,省委怀义书记要进京履职,而道方省长将要接替怀义书记,常务副省长俞泰民要接替省长,而如今从邻省新来了一位副书记,这就让省里的官场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在郑红旗看来,这些人事上的变化,和自己十八杆子也扯不上关系,但如今却有人用这个事敲打自己。看来,体制内真的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只要端了这碗饭,你就是网上的一个结,任何一个人事上的变动,都会牵扯到几条线上的人。 三人穿着睡衣,就来到了隔壁的小餐厅,小餐厅的装修颇具现代感,墙壁上挂着抽象艺术画作,灯具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线,营造出舒适放松的氛围。三人坐在一张靠角落的位置上,那里有一扇窗户,外面是夜晚宁静的街景。 服务员很快端上来几个小菜,三碗小粥,一碟小咸菜,一壶小酒。 郑红旗主动倒上了酒,齐永林也依然知道,齐江海算是擅自做大咎由自取,在对待郑红旗的态度上,也是好了不少。几人端了杯子,也算是主动接受了缓和关系的请求。 第二天一早,郑红旗慢慢地起了床,昨晚喝得不多,但时间不短,加上自己胃不舒服,还是在洗手间吐了不少,看了腕表,已经八点过了。想着否定了平安县的环高路,心里气不过,拿起床上的枕头,就扔在了地上,嘴里骂了一句,真是他妈书生误国啊,看着名牌大学毕业,若不是他那些师兄师弟同学老师,再加上干部四化,齐永林怎么可能平步青云。刚说了粗口,脑海里好像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咋说他对你还是有知遇之恩,怎么好如此地评价领导以泄公愤。 章永山从昨天下午待到了今天早上,看似时间上很是自由,但内心却是无比的忐忑,机关里有句话, 谁能掌握主要领导行踪,谁就是领导最直接的心腹。自己是被领导带出来的,而如今领导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自己却是一无所知。看着表,已经过了八点,略带沮丧地就给卢卫东打了电话。 卢卫东道:“我还以为多大个事,领导改变了行程计划,很正常嘛。你现在就去买两份早饭,用饭盒装好,万一领导来接你,你就把早饭递过去”。 领导,领导八点了还能没吃饭。再说,我拿什么盛啊。 卢卫东道,糟了,忘了嘱咐你,以后出门,去找财务室,身上要带千儿八百的现金,领导随时会用。早饭的事,你抓紧落实,领导吃不吃是一回事,你准没准备是一回事。怎么装还用我教你,你就给我滚回来。 章永山挂了电话不敢耽误,地区招待所门口有一个大供销社,也有一个新兴的商店,章永山很快买了几个铝制饭盒,买了些包子,盛了些小咸菜,又装了胡辣汤。看着四个饭盒满满一兜子,章永山心里道“死马当作活马医,大不了再回文秘科写稿子”。 不多会,驾驶员老孔就开车来到了招待所,这个点确实是早餐的摊位已经收了。 章永山上了车,就递上了早餐,看着鼓鼓囊囊的盒子,郑红旗道:“这是什么?” 哦哦,早餐,包子和粥。 郑红旗问道,小孔,吃了没? 吃过了。 郑红旗昨晚吃得多,早上刚起床还有些许的不舒服,就没吃早饭,休息了一会,确实还是有些饿了,看着四大盒的早饭,心里还是很受感动,接了过来道:“那就吃了再走”。 车靠边,老孔和章永山两人吃过了早饭,也就下了车,让郑红旗一个人安心地吃早饭。 章永山从兜里掏出了中华香烟,道:“孔哥,我第一次跟领导出门,感谢照顾”。 驾驶员老孔斜眼看了一眼香烟,因为老孔已经知道了郑红旗对章永山的态度,倒没有客气,直接拿了过来揣进了兜里,道:“小兄弟不要客气”。 章永山看老孔并未客气,心里舒畅了不少,终于是把这学费给交了。笑着悄声道:“孔哥,谢谢来接我”。 老孔抖了抖烟灰,不紧不慢地道:“你准备筷子没有”。 一语惊醒梦中人,章永山忙说了一句,卧槽,筷子没买,说着就看了看,打算去买筷子。 老孔道:算了,没筷子不耽误吃包子。 十多分钟,车玻璃降了下来,车里传出了声音,走了。 章永山一脸忐忑打开了车门,郑红旗已经收拾好了餐盒。汽车启动,章永山小心翼翼地道:“领导,我检讨,忘记买筷子了”。 郑红旗看着前面副驾上的章永山,又想到了昨晚上的自己,淡淡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到了县城,郑红旗就去找了邓牧为,如今两人已经算是有话就说,郑红旗也知道了,下一步邓牧为去接任副专员的可能性极大,相比之下,无论工作还是能力,又或者是人脉,地区又有谁能出其右。 郑红旗道:“书记,这么多县委办的干部您都不管,就管一个高春梅。看来高粱红酒厂真是您心里的宝贝疙瘩了”。 红旗啊,每一个企业都是宝贝疙瘩,但是我看这高粱红酒厂啊是最有潜力的,什么企业都有可能倒闭破产,但咱群众的这二两小酒,就能养活咱酒厂。我想好了,就是高春梅。 郑红旗道:“组织上算下来没有亏待他们两口子,一个厂长,一个副厂长。希望他们不要辜负了组织啊”。 邓牧为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手帕,擦起了桌子,当兵多年,邓牧为养成的习惯,办公室的桌子上有块手帕,算作是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道:“红旗啊,我给你们年轻人收拾干净,方便你们以后大展手脚啊”。 郑红旗自然懂得何意,就道:“书记,我听说省上新来的副书记,是齐专员的老学长”。 之所以这样说,言外之意并不是省长的事,而是在竞争副专员的时候,和齐永林交好的秘书长陈东富,将会成为有力的竞争对手。 邓牧为笑了笑道:“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但是啊茂林之下无丰草,大块之间无美苗。” 郑红旗看邓牧为胸有成竹,十分的淡定,就又说了环线高标准公路的事。 邓牧为随手丢下了帕子,桌面看起来顿时干净整洁了不少,拍了拍手笑道:“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去年修两高路,难度堪比登天啊,不还是如期通车,红旗啊,没有什么事一挥而就的,行署不同意不重要,只要咱们县委政府和全县八十九万群众看法一致,这事就一定能干成!” 第211章 新来的副书记晓阳喊舅舅 县委副书记,县长郑红旗听邓牧为的意思,觉得邓牧为并未将齐专员否定了环高路作为什么大事情来看待,心里一时也觉得踏实了不少。 郑红旗道:“书记,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环线高标准公路的修建是纳入了我们的政府报告和重点目标,没有地区的支持,咱们虽然可以向修两高路一样修环高路,但是路修下来,估计县里也要脱层皮啊。” 邓牧为内心并不是觉得齐永林否决了环高路不重要,而是已经修通了两高路,现在又在争取铁路项目,环高路和两高路与铁路对比下来,难度的级别相差不少。 邓牧为道:“红旗啊,有些工作,难与易都得干;世间的情,冷与暖总会有。喊累,也没人替你分担;喊苦,也没人替你品尝。我们不能当了官,忘记了原路;其实一切都很正常嘛,咱们不要怕困难大,困难大能有多大,在难也难不死人嘛,只要咱当还有口气,就要争口气。咱们苦一阵子,咱们得群众就不会苦一辈子。修路这事,方向是正确的,再难咱也要走下去。” 邓牧为已经察觉到,郑红旗的心事太重,把上级的态度和关系看的太重,心里背着包袱,既走不快,也跑不远,也就想着聊聊天,让郑红旗放下包袱,甩开膀子,抓住机遇,把三强县真正的推动起来。 说了些鼓励的话,自然是要说到具体工作,邓牧为道:“红旗啊,我看现在要把三强县建设上高度,我提个建议,你做考虑,最终以你的意见为准。农业上的事交给昌全牵头,农业是根本,昌全是县委副书记,农业相对于工业和交通,不需要太强的专业,重点抓的就是做好基础建设和化肥农业的供给保障,让昌全在农业上历练一下。交通上的事,还是交给老张牵头,他是县委办主任,也是常委,当过铁道兵,牵头过两高路。工业上的事,交给友福牵头,本身他就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这次满江去了政协当主席,就空出了一个县委常委的名额,我打算推荐友福同志进县委班子。这样你来管总,工农商贸都有一位县委常委牵头,工作也就好开展了。” 如果邓牧为在换届前提出这样的方案,郑红旗心里一定会觉得邓牧为这是在干涉政府的工作,属于抢班夺权,但是这次换届,邓牧为将所有的局委办一把手的选拔任用全部交给了郑红旗,这让郑红旗觉得邓牧为为人坦荡,反倒是自己门缝里看人,把人看低了。 郑红旗道:“书记,这个管总的肯定是您,县政府是在县委的领导下开展工作。”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郑红旗称呼邓牧为的称呼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从牧为同志到邓书记,从邓书记又到了牧为书记,直到今天的书记。称呼上的变化反映了两人关系的微妙变化和郑红旗对邓牧为地位的认可。邓牧为提出的建议既体现了他对工作的深思熟虑,也表现了他对郑红旗的尊重和支持。 邓牧为笑了笑,他知道郑红旗也在逐渐适应全职县长的角色,就道:“红旗啊,你作为县长,承担着推动全县经济发展的重任,莫道无人能报国,红旗行去取凉州,红旗是管方向的,管总的,这点不变。” 郑红旗点头,心里暗道,跟着邓牧为心里痛快啊,笑道:“邓书记,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有您在,我心里踏实多了。”这句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意思是武侯治理政事,用兵,人品和伊尹吕尚在伯仲之间,运筹帷幄的气度令萧何,曹参失色,算是名正言顺的拍马屁,邓牧为十分受用,但还是保持了清醒的头脑。遂吩咐道:“高粱红酒厂这个事,你多费费心,咱们争取下个月动工。” 哦,邓书记,正要给您汇报,关于高粱红酒厂的选址和建设上,我请示了行署,现在工业园区要搞规范化建设,我征集了安平乡党委政府的意见,现在党委政府是想着把高粱红留在安平。 这事是公事,为了避免人名的符号化,郑红旗没有将吴香梅和李朝阳的名字说出来,而是以党委政府的名义代替,这样听起来,就不会带有感情色彩。 邓牧为道:我看规范工业园区从长远看是好事情,现在确实是又散又乱,但这事我定个调子,在收到文件之前已经规划的企业,尊重实际,不做要求,在收到文件之后规划的企业,一律严格执行文件标准。出了问题,我负责任。 困扰郑红旗心中多时的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郑红旗心里感叹,聪明是一种能力;而智慧则是一种境界。自己咋就没这个想法那,就算有这个想法,自己是否又有这个魄力。特别是那句,出了问题我负责任,不知不觉中,邓牧为在郑红旗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一些。 郑红旗道:“责任面前,我肯定挺在书记的前面。” 邓牧为道:“红旗啊,多大个事,还能论到你的身上,踏实干工作,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永林同志那里,也不复杂,下午的时候,我和他沟通一下。” 郑红旗略带担心的道:“永林专员要是不同意咋整?” 邓牧为抽出了盒子上的香烟,递给了郑红旗,邓牧为本以划了火柴,都到了嘴边,待火柴熄灭的时候,才点了烟,烟雾之下,邓牧为的眼神变得有了些许的严肃,淡淡的说了句道:“省委新来的何副书记,晓阳见了要喊一声表舅。” 郑红旗手中的火柴差点烧到了手,直接感叹道,你们家的亲戚,他怎么都这么,都这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下午的县政府常务会议,研究了企业负责人的人事议题,企业干部都是县政府管的干部,所以并不用通过常委会。但无论是在政府常务会还是县委常委会上,人事议题都是最为引人注目的内容。 如今的郑红旗,在政府常务会议上已经有了绝对的权威。端坐在会议室的首席位置,听着分管工业副县长孙友福的介绍,县化肥厂的书记,以前的安平乡副书记王爱民兼任县化肥厂的厂长、县地毯总公司的老杨兼任地毯销售公司的厂长,而最惹人瞩目的则是高粱红酒厂的厂长人选,自从县里一纸文件将高粱红酒厂从乡镇集体企业转属为县属企业过后,高粱红酒厂的厂长就成了和安平乡乡长一个级别的正科级干部。高春梅一个企管站的副站长连升三级成为了正科级的企业干部,随之而来的就是相应的待遇变化,可以配备一辆公车,在乡镇企业局家属院可以分配一套带卫生间和厨房的住房,和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待遇相比,政治上的待遇也与往日不同,高春梅可以参加县里的一些重要会议了。 研究了人事议题,郑红旗道…… 第212章 领导讲话的话外之音 同志们,常务会完成了所有议题,下面我在强调一下近期的工作。第一啊,就是进一步明确中心工作的思想,就是坚持以党的十三届三中全会精神为指针,认真贯彻了全国、全省农村工作会议和全省廉政会议精神,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深化改革和对外开放,以“三强县”建设为目标,巩固和发展大好形势。这里我强调一点,县里提出建设“三强县”的目标是科学的,在座的都是县政府班子成员,县领导,关键岗位的一把手,大家必须从思想上和行动上和县委政府保持一致,毫不动摇的为“三强县”建设添砖加瓦。 第二啊是加强领导,根据县委的统筹安排,我和书记商议,昌全同志牵头农业强县工作、庆合同志牵头交通工作,友福同志牵头工业工作。昌全、庆合都是常委,友福啊是咱们班子里最年轻的干部,这充分体现了县委政府对“三强县”建设工作的重视,下来啊,请相关同志做好请示汇报。 第三啊是清醒认识廉政工作形势,今年以来,县里一些单位和部门,腐败问题时有发生,给大局工作添了乱,给党委政府抹了黑。但我们必须明白啊,廉政和腐败问题是“三强县”建设的最大障碍,不清除这些害群之马,“三强县”建设的大好形势会被彻底败坏。但我们也要清楚的知道,咱们平安县干部队伍整体是好的,具备克服困难、推动发展的能力和素质。因此,我们要坚定不移地推进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 第四,我要强调的是,大家要时刻保持艰苦奋斗、团结严肃的工作作风,现在社会上有一些不好的现象,什么黑社会、黄赌毒和偷盗抢劫屡禁不止、时有发生。政法队伍、公安干警必须亮出铁拳整治社会秩序,只有一个安定稳定的环境,招商引资、工农商贸才能得到长足发展。最后,我和书记将给大家做表率,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同志能够严于律己,勇于担当,带领全县人民共同为实现“三强县”的宏伟目标而努力奋斗! 郑红旗担任县长以来,组织召开的常务会议并不少,但像今天会议结束之后长篇大论的并不多,一般情况下简单两句也就散会。 就像一百个人里面看红梦楼就会看到一百个林黛玉一样,郑红旗的讲话结束之后,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体会和感悟,但所有人都解读出了郑红旗的话外之音。第一则是对邓牧为的称呼上是书记二字,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所称的书记是邓牧为,称呼即态度。第二个不少人觉得,孙友福是被重用了,“三强县”的牵头领导,三个人里面只有孙友福不是县委常委,这就被解读了出来下一步孙友福成为县委常委的可能性极大。当然这是一种解读,也有人解读出了不同的感觉,三强县建设本身就是政府系统的工作,为什么让县委常委牵头,魏昌全是县委副书记,兼任农业主任,牵头农业工作也就算了。张庆合是县委办主任,还牢牢地牵头交通工作,是不是因为交通工程油水大,为县委书记邓牧为提供小金库。而也有一些声音则十分的片面,邓牧为不仅安排了六个有着兄弟般友谊的副县长,又让两个常委牵头三强县的建设,是彻底把县长郑红旗给架空了,迫于形势,郑红旗不得不选择妥协,又或者是臣服于邓牧为。 每一次重要的会议,都会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这些小道消息,总是会场内外的个别人,同家人、朋友、同事乃至亲戚在酒桌子、牌桌子、办公桌子甚至床上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有的是领导的讲话,有的是会场的文件,有的人则是根据只言片语透漏出来的信息加上自己的猜测,就制造出了小道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也就是每次重大决策之前的小道消息也就这样来了。 常务会议结束,县里的纪要也就发了出来,和会议纪要一起来的,还有县政府办的一份电话提醒,地委副书记岳峰将到县里检查工作,各单位各部门必须做好迎检准备,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岳峰副书记一定会按照设计的路线来走,通常来讲,县里发提示,也就是说这位领导不按常理出牌。看着芳芳送来的电话记录和会议纪要,最能让人产生浓厚兴趣的还是纪要里面的最后一句话,人事议题,另文印发。 文件的流转也由芳芳负责,在文件上签了字芳芳也就把文件收了。 芳芳已经不再像以前看我那样拘束,十分随意的到,朝阳啊,我听说考上干部还可以分房是不是? 我马上道“是可以分,你知道的,咱乡大院是没有房子的,只有县直单位才有住房,县直单位也不是所有单位都有房子,现在分来的大学生多了,很多单位的干部等了两三年才分到了一间单身宿舍。 芳芳熟练地给我的茶杯里添了水,又盖上了杯盖,芳芳道:“香梅书记说了,只要我考上了,就想办法把我的编制搞到县府办去,现在县政府是有房子的,公安局的集资房,我交了钱,但听派出所的老卫说,现在大家的积极性不高,真正开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你二哥结婚,别的不说,还是要有个房不是。” 大嫂不是把房都腾出来了? 算了朝阳,我也想了,大嫂没有离家,我和你二哥结婚在大嫂的房子里算咋回事。这不是撵人走吗。大嫂以后就是要走,我和你二哥不得被村里人戳脊梁吗。我想了,反正现在领了证,早一天晚一天的办婚礼不重要。 我二哥的意见那? 你二哥,这点小事就不让你二哥操心了。 我看着芳芳说的十分轻松,就道:“结婚还是小事啊,那你觉得这啥是大事?” 芳芳笑了笑道,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一辈子能遇到什么大事。说着收了文件潇洒转身,马尾辫子都甩了老高。 我心里十分感慨,看来二哥这一辈子,也是享福的命,咋说呢,就是不操心了。看来,我们兄弟俩,都是这个命。 吴香梅作为副县长,按照政策是可以配备一名联络员,看来,吴香梅有意做个顺水人情,把芳芳作为联络员,调到县政府办去,这样的话,芳芳和二哥的房子问题,也就解决了。事实上,不少分来的年轻干部,为了房子,都在想方设法从乡里到县城工作。从省里发来了文件,每个地区和县都要选择两三家单位实行住房改革的试点,县公安局和县食品公司是试点单位。试点的内容就是建设集资房,但这种集资房并不受到认可,原因就是以前的时候等一等就可以分到房,现在需要自己花钱。这个房屋试点的方案,推行起来并不是那么的顺利,但李叔却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是县公安局是大单位,宿舍早就不够用了。二是李叔认为,添房子置地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正确选择。集资房也不是没有好处,不同以前的筒子楼或者单身职工宿舍,每套住宅里都有厨房和卫生间,这是以前中层以上干部才有的标准,自己花钱建房,自然不用在遵循条条框框的要求,正是有着这样的条件,才勉强凑够了名额。 小道消息总是比官方消息来的更快更早,一大早的时候,送走了芳芳,就看到孙向东夹着皮包颇有心事的来到了乡大院。进了门,把皮包随手就丢在了我的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道:“李大乡长,咋回事,春梅咋是厂长了?” 让高春梅担任高粱红酒厂的厂长我已经知道,只是没想到昨天才开完会,孙向东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既然知道了我就没想着隐瞒,道:“向东,你认为该让谁来当厂长?” 孙向东看了看门口,并没有什么人,拉了拉凳子,抵着头过来道:“我的大乡长,你这话说的,这厂长,肯定是我呀。这酒作坊传了几代,当家人都姓孙啊。在我的手上姓了高,我这以后在厂里家里都低人一等了。” 听孙向东这样说,我心里想着,原来是这回事,不紧不慢的端起了茶杯,慢慢的喝了口茶,想着如何解开孙向东心中的疙瘩,就道:“向东啊,你说咱这乡里谁最大。” 孙向东有些不屑的道:“朝阳,虽说你是大乡长,但是人家吴香梅是大书记,现在还是副县长,说不知道,书记最大。你这县委书记的女婿,看起来,也混的不咋地。” 我自是知道孙向东说话向来比较直,也不往心里去,就道:那你说说,你们酒厂的书记是不是姓孙,是不是你们孙家的人。 你说孙向菊啊,哦,这么说也是,还是姓孙。但是厂长不是我,我说了就不算了啊。 我敲着桌子道:“哎哎,大早上的喝多了是不是,酒厂的事以前是你做主吗?不还是人家春梅。” 孙向东想了想,道:“也是,以前的事倒都是春梅做主。” 那你纠结个屁啊,酒厂还姓孙,当家的还是你家媳妇,你现在是劳动人事局管的正儿八经的企业干部,你家媳妇都是县政府管的企业干部,和一般的乡长书记平级,端着政府的碗,抱着企业的锅,大集上谁敢瞧不起你。 孙向东眨了眨眼,道:“好像是这个道理,朝阳,有你在,我心里敞亮多了。” 我看着孙向东一脸真诚,道:“咋,还学会拍马屁了。” 孙向东道:不是,他们说我靠媳妇,他们说你不仅靠媳妇,而且怕媳妇。 滚犊子吧你。 说着孙向东夹着包,就一路小跑夺门而出。看孙向东夹着包的动作,颇有一股子暴发户的质感。 正看着孙向东,一辆黑色轿车驶入了乡大院,正想着是那个单位的车号牌有些陌生,就听到了几声喇叭响。在大院里按喇叭的不多,我马上出了门,心里想着,哪家的领导,这么大排场,不会是岳峰副书记吧! 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驾驶室里走出一人,用力拍了拍车顶,咧嘴一笑。 我马上道:“哎呦,这不是咱……” 第213章 咱爸的文件快下来了 看着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驶入了乡大院,刺耳的喇叭声让乡大院的干部无不好奇,什么级别的领导如此高调,我出门查看,刚走到院子里,就开到驾驶室里走出一人,用力拍了拍车顶,咧嘴一笑。 我马上道:“哎哟,这不是咱白山兄弟。” 谢白山很是得意地道:“李乡长啊,你看回来一趟,车轱辘都沾上泥了”。 后座的车门打开,吴香梅身穿一袭灰色的修身外套,里面套了件白色车衬衣,显得十分干练。从车上下来道,得意忘形拉,不就是一个代步工具? 驾驶员谢白山看吴香梅并不是生气,马上道:你看这四个车轱辘,大小一样,就跟咱香梅县长一样,两条腿一般齐。 吴香梅停下了脚步,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腿道:“你这谢白山,这比喻打得真是形象”。 乡大院里的干部们还是围拢了过来,这辆黑色轿车在大街上并不常见,特别是里面的仪表台和娱乐设施,显得很是高档。吴香梅从车上下来后,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些围拢过来的乡干部身上。看得出来大家的眼神中除了好奇,还藏着些许的羡慕和敬意。她心里明白,这辆黑色轿车不仅仅是辆车,它代表的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而能够乘坐这样车辆的人,无疑都是县里的重要领导。 虽然她嘴上说着不把车当作一回事,但内心深处,她还是感到了一丝满足。毕竟,在这个男性主导的政治圈子里,作为一个女性领导者,她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获得同样的尊重和认可。而此刻,这辆车给她带来的,或许是一种久违的、微妙的优越感。 吴香梅看大家看得高兴,也不扫兴,只是给了我递了一个眼神,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车对男性有着天然的诱惑,本来也想上去摸上一把,在这车里好好地体会一下,便跟随吴香梅一起到了办公室。 吴香梅抽出了凳子,又给了我一个眼神,道,关门。 我还没落座,就又起身把门关上。 咋啦梅姐,神神秘秘的。 没有任何的寒暄,吴香梅道:“土地的事谈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老葛又去做工作了。 土地租金你是什么个想法? 这个我又和老葛商量了,细水长流吧,只要价格合理就准备开工,也不能让咱群众吃亏不是。 怎么个合理法? 和工业园区的标准一样,五年过后按照每年3%的标准涨租金,十年之后再结合着县里工业园区的标准校准租金,毕竟咱们要考虑通货膨胀的因素。 吴香梅笑了一下,考虑得倒还是周到。我没意见,按这个执行,通知老葛,不要拖拖拉拉拖泥带水的,他要退了,又是大集上的人,临退休之前想着为大集捞点实惠,这个可以理解,只要不过分,咱们也要支持。我要说的不是土地租金的事,是建筑公司的事。 建筑公司?建筑公司咋啦? 吴香梅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目不转睛,一脸认真,让我还多少有了些不自在,我摸了摸下巴和脸,胡茬又黑又硬,但并无不妥。道:“我胡子没刮干净?” 吴香梅抿嘴一笑道:“谁关心你的胡子。是县建筑公司之前套的钱还给了六建司,上午我去了趟六建司,这笔钱马上要发给大家。” 是啊,现在老杜成了副县长,又分管建设这一块的工作,这杜大爷可是一直想着这事,上次我去县里开会,杜县长还在关心这个事。 真金白银的谁不关心,但我看伍建,发钱发得不痛快,他还想着拿这笔钱,当作企业流动资金。 企业是需要一定的流动资金,但是就怕这伍建会和县建筑公司的人一样,犯错误啊。 吴香梅随手拿起了桌子的笔,又转了起来,沉思了会道:“第一次是错误,第二次就是一种选择了。钟书记在的时候常讲,革命要靠自觉。但现在看来我们的队伍里不少同志并不自觉啊。也不知道这次建筑公司的事是否涉及伍建,你可要知道,伍建的编制其实还在县建筑公司,那里是他的老根据地。” 说罢,吴香梅端起了茶水,轻轻地吹了一吹,小小的茶杯里也泛起涟漪,抿了抿嘴,那一抹红唇也就湿润了些。又道,还有一个事,比较棘手,红旗县长昨天给我说,高粱红酒厂的建设,有其他建筑公司想来参与,让咱们正确对待。 县建筑公司?不是都说好了,他们不来了。 不是,是从外地来的一家建筑公司,具体的他们会和你对接。 为啥他们都想盯着咱们的高粱红酒厂? 吴香梅感叹道:高粱红酒厂的钱是卷组的,一百多万的项目,不用审计,没人监督,上哪里去找这样的项目。 又闲聊了工作,吴香梅看了看表道,岳峰副书记,应该不到咱们安平来了。 而在秀水,岳峰副书记在县委书记邓牧为、县长郑红旗和县委副书记岳峰的陪同下,来到了田间地头,抗旱一线。这次的主要汇报人,既不是邓牧为,也不是郑红旗,而是县委副书记、县委农业委员会主任魏昌全。 看着魏昌全熟悉地介绍着乡镇抗旱工作,岳峰心里颇为满意。岳峰在行署任常务副专员的时候,算是地委书记周鸿基的一员干将,私下里俩人的关系也很好,所以担任周鸿基秘书的魏昌全与岳峰的关系相比于其他领导,在感情上和工作上都要亲近一些。 岳峰本以为魏昌全到了县里,会有一段时间的水土不服,看邓牧为和郑红旗两人甘当绿叶,都主动地为魏昌全站台,岳峰对魏昌全的能力又有了进一步的认可,心里暗道,这个小魏,实属不一般啊,能够搞定书记和县长,特别是邓牧为这样的老资格都甘当绿叶,就不能说邓牧为是看在了周鸿基的面子了。毕竟以邓牧为的关系和背景,在地区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 岳峰当了分管党群人事的副书记之后,也是内敛了不少,不再像担任常务副专员的时候如此的直接,一路上看到土地干瘪,麦苗枯萎,表情上都带着忧愁,一路上都在听在看,并未做什么具体的指示。 到了秀水,也是到了吃饭的时间,岳峰看到满桌子的地方特色,颇为惆怅地道:“都说打仗的时候,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如今啊群众在抗旱,咱们这里大鱼大肉,这不好吧”。 做出这样的安排在往常实属正常,只是今日的时候,刚刚从田间地头回来,大家的心情还是略带沉重。 邓牧为看了看道:“领导啊,按说这样的标准,是高了一些,但是这样的安排是做拍板决定的。岳书记代表地委和行署,来看望我们的干部群众,我们心里感觉到温暖啊。现在的形势虽然紧张,但这顿饭还是管得起的。领导,就是批评也要吃饱了饭再做批评”。 见邓牧为都如此说了,岳峰也就没有再坚持,毕竟坚持下去一个是扫了大家的兴,第二个则是让牵头的魏昌全下不了台。一行两桌人吃着饭,自然就会聊到工作。岳峰道:这次抗旱,省地两级都很重视,省里紧急拨了救灾款,地区也有配套的政策,县里不能只依靠上级,也要拿出实实在在的措施,投入到抗旱工作中啊。 此话一出,陪同考察的地区农业局局长史国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的紧张。 邓牧为道:哎,岳书记,刚刚没给您汇报啊,这次抗旱的全部投入,全部是县里的,红旗,昌全,我怎么没听你们说省地两级的补贴那? 郑红旗马上道:哎,昌全,这笔钱到县里了吗? 魏昌全看着桌子上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不慌不忙地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说道:“报告各位领导,这笔钱我已经和地区农业局对接了,已经在走程序,马上就要到我们县里了”。说罢,就看向了农业局的局长史国宇。 史国宇早就放下了筷子准备接受批评,看魏昌全并未把话说死,眼神之中一阵感激,毕竟在地委副书记面前,如果自己的那些小伎俩被揭穿,可能不是下不来台的问题,直接下课也不是没有可能。 史国宇忙道:“岳书记,给您汇报,现在钱已经到了农业局,今天就会到县里”。 岳峰夹起了一片肥肉,朝着史国宇的方向就递了过去。 史国宇忙双手捧着碗,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地道:谢谢书记。 作为地委副书记,以前的常务副专员,岳峰心里已经察觉到了有些不对,但脸上倒是显得十分平静,淡淡地道:“这块肥肉油水大啊,国宇同志负责农业,算是苦差事,来块肥肉补一补”。 史国宇忙赔笑道:“都是为了工作,辛苦些都是应该的,我这人过苦日子也过惯了,平日里也不吃肥肉。但这次是咱岳书记的安排,我保证完成任务。” 这个话题也就过去了。史国宇心里骂道,王八蛋陈东富,非得和平安县过不去,若不是魏昌全,这次就彻底把人得罪了。饭局还没结束,史国宇就找了机会出去打了大哥大,将财务科长一顿臭骂,务必今天把平安县的资金发放到位。 吃了饭,就在秀水的会议室里开了一个简短的座谈会,讲了些鼓励的话,又提了些要求,也就结束了调研。临上车的时候,岳峰将邓牧为叫到一边,俩人又耳语了几分钟,众人也就在旁边看着,换作以前,县长郑红旗的心里必定是酸溜溜的,而如今倒是十分惬意地与地区陪同来的干部们聊天等待。几分钟后,岳峰副书记一行两辆轿车,就开始了返程。 回到家中,岂露被大嫂带着去了李举人庄,我和晓阳就回到了家里,打开了冰箱,还有昨天的剩菜,晓阳看了一眼道:“咱买这冰箱,是为了吃新鲜的,可不是为了吃剩菜的。” 哦,要不咱俩去外面随便吃点? 随便吃点,那剩菜咋整? 我看着晓阳噘着小嘴,显得很是生气,道:“邓晓阳,我对你很不满”。 晓阳倒来了兴致,直接揪住了我的耳朵,道:“领导,你这是要起义啊。说说,对姐那里不满”。 我郑重其事地道:“我不满的是,你要揍我就揍我,为什么还要找个理由?” 晓阳扑哧一下笑了,马上抱着我道:哦哦哦,领导,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公鸡下蛋,没啥指望了,咱领导嘴硬的习惯,我还是不适应。 我揉了揉耳朵,心里庆幸道,幸亏咱反应快。 晓阳看我揉耳朵,就道:“耳朵疼啊,我给你说个事,让它舒服舒服,咱爸的文件要下来了……” 第214章 两位领导有着不同意见 晓阳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声道,咱爸的文件也要下来了。 我顿时又是一个激灵,事实上我早就听到了不少关于邓叔叔的小道消息,最多的就是邓叔叔将会去行署担任副专员。本来去年干部考核的时候,按照上级的安排,钟毅担任书记,邓牧为担任副专员,但因为计划生育排名考核较为靠后,邓叔叔的副专员考察资格也就取消了,最后只得成为县委书记。 但一个人的动迁,是会影响一群人的,邓叔叔走不了,刘乾坤的县委书记也就无法实现,退而求其次,刘乾坤和郑红旗明里暗里开始较劲争夺书记一职。钟毅和邓叔叔不想两个人因为这个事情上伤了和气,成为政敌,关键时刻就为刘乾坤活动了一个到省政府挂职的名额,也就避免了两人矛盾的激化。 我看着晓阳道:“意思邓叔叔真的要去担任副专员了?” 晓阳道:“是啊,行署副专员。三傻子,我觉得最不公平的,就是咱老家对岳父岳母这称呼,你看吧,我管你爸叫爸,管你妈叫妈。咱都结婚几年了,你还管我爸叫叔,管我妈叫姨。你说,这公平吗?” 晓阳这么说,我也觉得不是很妥,但传统就是如此,我如果贸然改口,必然让人觉得我这软饭不就是硬吃了。就道:“我倒是想改口,可是咱这老辈的习惯不允许啊。”然后又不好意思地道,他们现在都说我是倒插门了,晓阳,你得体谅我。 嗯嗯,体谅体谅,以后有人你叫叔,没人叫爸。 哎,咱叔去当副专员,谁来当县委书记? 晓阳马上又揪着我的耳朵道:“领导,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没人叫爸,叫爸!” 哎哎哎,疼疼,你不是在这吗,你不是人啊。哎哎,别用力。 王八蛋,外人,外人,我是外人吗?我是外人吗?我是内人,知道没。 知道了知道了,贱内贱内。哎哎哎,别用力。 领导,半斤鸭子四两嘴——你就是嘴硬,当年要是有你在,八国联军咋可能打进北京。 几分钟后,给晓阳吹着手,毕竟我不光嘴硬,耳朵也不软,晓阳的手肯定是受累了。 我给晓阳吹着手,晓阳则满脸委屈地道,以后别嘴硬了,你的耳朵疼,我心里也疼。 我心里暗道,活该,谁让你扭我耳朵。 晓阳道,县委书记应该还是爸,没听说要换人。但下一步还不知道,估计钟书记还没考虑好。毕竟县里算是刚刚安定下来。 晓阳所说的安定,是县里已经定了调,齐江海的事情到此为止,不再做进一步的调查,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齐江海本人已经被查了一个底朝天,从齐江海身上已经没有太多调查下去的必要了。县里自从调查齐江海案以来,已经牵扯到了多个干部,干部队伍不少人都人心惶惶。毕竟有人说过,你只要认识县城里的一个干部,就会认识县城所有的干部。因为县城不大,干部队伍本身就是一个大圈子,你认识我,我认识他,到最后大家都是互相认识的。所以,安定下来,也是为了稳定干部队伍的情绪,让大家能够安心工作。 我问道,既然没考虑好,为啥让爸去行署。 说这话,晓阳已经收拾打扮妥当,我俩也就出了门找地方吃饭,算是庆贺一下吧。楼梯间里自然不敢讨论这些话题,到了楼下,我不解地道:“钟书记为啥让爸现在去地区啊”。 晓阳挽着我的胳膊,看了看四下无人,才悄声道:“现在钟书记和齐的关系很微妙,地委的很多工作得不到执行,这让钟书记感觉到工作干得束手束脚,毕竟齐已经当了几年的专员,在地区树大根深,话语权很重。” 钟书记人这么好,老齐这人格局不行啊。 晓阳道:三傻子啊,你不是小学生,评价一个人用好人坏人,就太片面了,而评价钟书记,用好人这个词,是太过单薄了。妈都说了,像钟书记这样肝脑涂地干革命工作的干部,越来越少了。而老齐这个人,手里拿着榔头,看谁都是钉子。爸这次去,算是给钟书记站台。妈本身不愿意爸掺和这些事情,但最近天变了。 我看了天,问道:“天怎么变了?这几天不一直是这个天。” 晓阳道:“省上新来的何副书记,是妈家里的一个堂哥,没出五服的堂哥。按说我还应该叫舅”。 我马上停下了脚步,一脸吃惊地道:“啥啊,你家这都是啥关系啊,个个这么牛。” 晓阳道:三傻子,你也别高估关系,那关系到咱们这已经算不上关系了,人家那个地位,咱高攀不起。但是这个什么舅,让妈心安了些,这才支持爸去地区的。 不是有二嫂家的背景吗? 给你说了,别高估关系,上面的人不会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出手的。人家那个地位和格局,就像是你看待你们村小的几个孩子争个班长一样,入不得眼。是钟书记和爸妈一起吃饭,谈了一些地区的工作,现在的风气,不太好,钟书记话说得很直白,妈是没办法,就让爸去了。 听晓阳说得如此直白,我倒也觉得人情世故其实也是等价交换,就道:“说得也是,以阿姨的性格,不争不抢,身体健康大于一切,看来钟书记在地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晓阳的腿踢得笔直,像是学我走路,边走边笑道,谁的日子又好过哪?不过啊,有的时候关系本身就是实力,在上面没有实力,说话就很难有底气。 晓阳这话,我也听懂了,钟书记是从县委书记直接到了地委书记,和高层的关系还是以工作关系为主,有时候工作关系也就是意味着没有关系。 晓阳道,爸可以选择放弃,但并不是放弃选择,一切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我倒觉得有些事放弃会有遗憾,坚持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妈这个状态挺好的,一个人在世上生活,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三傻子,我告诉你,要是有一天让我做选择,一个是当官,一个是你和岂露,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我的三傻子。 看晓阳说得认真,我心里倒是颇受感动,顿时觉得耳朵也不那么疼了,果然是漂亮的女人说话可以治愈伤痛。 两个人去了路边的摊,三个烧饼,一个卤鸡爪,一份韭菜炒蛋,一份豆腐汤,结束了晚餐,看到桌子上的韭菜,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心里还是怀念黄金草多一些。 过了几天,县里关于齐江海的调查已经结束,齐江海、魏胜贵被移交了司法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县建筑公司的领导班子退了钱之后,也就全部向县里提交了离职报告,算是保留了最后的一份体面。其余涉及城关镇、工业园区、公安局内部和县政府办有十多人给了处分。 建设局的副局长黄力成了建筑公司的总经理,又将牵扯不深的三四个中层提拔成了建筑公司的副职领导,建筑公司很快就完成了领导班子的更换。 建筑公司的前经理老闫有这样一个体会,自己在县建筑公司深耕多年,有资历、有威望,又提携了不少中层干部,平日里除了县上领导和几个关键部门的一把手,谁的面子都不给。自己是县建筑公司的核心人物不可替代,离开了自己县建筑公司肯定要瘫痪,那个黄力,自己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建筑公司的事这么复杂,他一个门外汉,能搞定?说不定还要三顾茅庐,让自己当个顾问什么的。 但自己离开之后,建筑公司似乎是毫无波澜,甚至时间长了,已经没有了关于他的任何痕迹,在职的时候朋友多得打都打不走,而现在家属院里的门卫大爷,都懒得看自己一眼。老闫感慨道,哪里是单位离不开我们,分明是我们离不开单位嘛,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唯有体会,方知深浅啊! 不多久,省上的文件就正式下发,按照相关程序,地委秘书长唐瑞林任常务副专员,平安县委书记邓牧为任副专员,邓牧为兼任平安县委书记,陈东富谋求副专员还是没有成功。每一项人事安排的背后都是权衡利弊的博弈,但明眼人都知道,钟毅在等待了半年多之后,一出手便是大招。 按照县里定的调子,高粱红酒厂属于已经在前期规划了的企业,所以是可以继续在安平建设的,和大集上的群众代表谈判也已经基本敲定了下来。 县里成立了高粱红酒厂建设指挥部,统战部的罗致清和副县长吴香梅任指挥长,我任常务副指挥长,县委统战部、县计委、商业局、工业局、乡镇企业局、建设局等七八个单位为成员单位。 吴香梅把我和老葛叫到了办公室,就开始布置高粱红酒厂的建设工作。吴香梅道:“这次高粱红酒厂的建设,是由县委统战部的罗常委和我共同担任组长,但具体的工作是由朝阳来牵头,老葛你要站好最后一岗啊。” 老葛抽着烟,吴香梅的办公室里没有烟灰缸,也只有老葛可以在吴香梅的办公室抽烟。老葛起身到门口弹了弹烟灰,又坐在了位置上。 吴香梅道:“葛大爷,你这抓紧时间抽两口,我这还有正事”。 老葛像是没听见一样,说道:“香梅啊,这搞个统战部的罗致清也当组长是啥意思啊?你俩都是组长,那咱听谁的?没有见过统战部长管企业建设的”。 吴香梅道:“这个县里面有考虑,搞建设的钱啊是海岛老兵孙家义出的钱,那就有了统战意义,统战部代表出资方,也勉强说得过去。至于罗常委那里,我们该尊重尊重,该轻松请示嘛”。 老葛道:“我这个年纪了,上下级的关系,可以尊重他,但我并不在乎他。上次家义来,你看他搞得花里胡哨的,一点也不懂基层的实际”。 而我心里清楚,罗致清的老领导郭志远,即将兼任地委秘书长,这是直接服务钟毅书记,牵头地委服务工作的关键位置,郭志远在地委和行署的话语权自然也重了不少,这样的安排也就说明郭志远和钟毅书记保持了一致,赢得了信任。如果不是一路人,是根本走不到一起的,不要觉得时间长了,就会习惯,那只是妥协。 吴香梅敲了敲桌子,道:老葛,注意态度,现在这样,现在我们再往下说,关于承建公司的事,郑县长和罗常委,有着不同意见…… 第215章 您找到我们算是找错人了 吴香梅道:关于承建公司的事,郑县长和罗常委,有着不同意见。 老葛有些不悦地道:怎么,高粱红酒厂的建设,咱们乡里都做不了主? 我马上道:“是啊,如今的高粱红酒厂是县属企业,不像以前是咱们的自留地了。” 不是让我们代建代管? 吴香梅道:“葛大爷,这里面现在情况复杂啊,郑县的意思是由我们乡里统筹考虑,罗常委的意思是由县酒厂建设领导小组统一领导下对外公开,打造示范工程,谁的方案好,就让谁建设。在这一点上两位领导的意见并不一致。” 老葛又抽出了两支烟,递给了我一支,吴香梅看到,对着我说道:不能抽。 老葛的火柴都点燃了,又愣在了半空, 吴香梅又转头看向了老葛,道:“葛大爷,你抽你的”。 老葛看了下我俩,吹灭了火柴,有些为难又不甘地道:我也不抽我也不抽。轻叹了一声,显然对这个局面也感到有些无奈。老葛道,这事不好再推了,当然,我这个老头马上要退了,不该再说这些话了,只是迟则生变啊,不把酒厂留在我们安平大集,我这退下来之后,没脸在村里待啊,我提个建议,我们能不能找个机会,把郑县长和罗常委都请到一起,开个会,给个明确意见? 我心里暗道,这个罗常委,看起来还是很有想法嘛,以前从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老领导兼任了地委的秘书长,这下说话是硬气了不少。 吴香梅思索了一下,看向了我。我马上道:我看也不是坏事情嘛,现在都在提对外开放,高粱红酒厂的建设如果领导小组负责公开招募建设单位,也是一种尝试嘛,时间我看也耽误不了多久。于公来讲,有了竞争说不定建设成本就会降低;于私来讲,也会避免不少的麻烦。 吴香梅已经担任了副县长,自然懂得这个避免不少麻烦的深意,虽然郑红旗一再强调由乡里统筹高粱红酒厂的建设,但是通过关系找上来的建筑公司,到底实力如何,乡里并不清楚,如果由罗常委在前面顶着,确实可以少一些麻烦。 吴香梅道,那这个事我给郑县汇报。 临近中午,又到了饭点,老葛道羊肉馆子今天杀羊,羊腰子我让他们留下了,走中午吃两个腰子去。 吴香梅一脸的嫌弃道:“又腥又膻,就搞不懂你们咋喜欢吃这口,我就不去了”。 老葛道:“哎,香梅,你这当了县长不能看不起乡下亲戚,单独给你炒两个小菜就是了。” 话说到了这里,吴香梅也就不好再推辞,毕竟如今的老葛即将退休,工作反而比以前还要积极了些,乡里大大小小的麻烦事,有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方便不少。 到了羊肉汤馆子,四五个菜已经上了桌,有荤有素,老葛热情地招呼我和吴香梅坐下,然后便开始介绍桌上的菜肴。羊肉汤、拌羊杂、红烧羊肉,还有几个时令蔬菜,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动。 “香梅,你尝尝这个清炖羊肉,我特意让他们放少了些调料,保留了羊肉的鲜美,应该不会太膻。”老葛夹了一块肉放到吴香梅的碗里。 吴香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筷子夹起那块羊肉尝了一口,然后赞许地点了点头:“嗯,味道确实不错,不愧是咱们乡里最好的羊肉馆子。” 我这时也加入了谈话,笑道:“是啊梅姐,如果你不来,我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羊肉。” 边吃边聊,气氛十分融洽。尽管工作上有些困难,但在这餐桌上,一切的烦恼都暂时抛诸脑后。食物的香气和三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正是乡间最简单却最温暖的人情味。 县里已经下了文件,中午饮酒必须给联系的县领导报备,吴香梅正是安平的分管县领导,老葛举起杯子就算是报了备,下午还有郑县介绍的建筑公司的负责人要来,所以我和吴香梅只有以茶代酒陪老葛喝上二两。临近结束,老葛道:“香梅,朝阳,你俩都不是外人,当大爷的也就不客气了。你们知道,白山这小子,小时候出生在东北,现在回来投奔我这老姑父,得亏两位抬举,如今啊给乡里开车,以后,我退下来,还得靠两位照顾。” 我细细地听着,看来葛大爷是要“托孤”不成,但是这事又何必单独一起吃顿饭那,毕竟谢白山的表现还是中规中矩,大家关系不错。我心里暗道,难道葛大爷是打算让谢白山搞个正式的身份?又想葛大爷不愧是在乡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资格,用词上也是十分的注意,给香梅县长开车,委婉地说成了给乡里开车,避免让香梅县长觉得是在给她添麻烦。我看着老葛,心里暗自敬佩他的处事周到,或者换个词就是圆滑。 吴香梅也听出了老葛话里的意思,她微笑着对老葛说:“葛大爷,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白山我很了解,能干又机灵,乡里有他在帮忙,减轻了我们不少压力嘛。您放心,我会关注他的表现的。” 老葛听后,又道:“说到这个表现啊,我也觉得白山这个孩子,表现还不错。香梅、朝阳,你们不是外人,我也就舍下老脸张口了,您看这次趁着高粱红酒厂重建的机会,能不能给白山活动一个正式工人的名额,这样,这孩子下半生也就有了保障,也不枉我给这孩子当一回老姑父”。 听到老葛这么说,看来与我猜测得一致,原来老葛确实是想为谢白山争取一个正式的工人编制,这倒也是人之常情了。高粱红酒厂如今成了县属企业,编制内的工人享受县属企业正式工人的待遇,对于谢白山来说,如果能够成功转正,也算是解决了人生大事,这老姑父没有白喊。 吴香梅沉吟了一下,然后对老葛说:“葛大爷,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不过您也知道,现在编制卡得很紧,需要走的程序很多。特别是以前的劳动人事局的局长魏胜贵刚刚被抓,不过我会尽力去办,但具体结果如何,只能尽力。” 吴香梅说得实在,老葛点了点头,显然对吴香梅的回答是认可。他转头对我说:“朝阳,你就算了,你家媳妇管得严,有机会叔帮你劝劝晓阳,男子汉大丈夫的,不能一天天地围着媳妇转。” 我赶紧端起杯子道:“葛大爷,还是您懂我啊。” 老葛憨厚地笑了笑,朝着我的碗里夹了几筷子羊腰子,道:“朝阳啊,年轻人嘛,多吃点,这个菜是给你准备的,你看你这眼圈,都黑了。” 吴香梅倒是一副惬意地笑着道:“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年轻人,身上的担子重啊。” 县政府办公室已经来了电话通知,下午的时候,两位省城来的重要客商将会到安平来考察对接工作,乡里要热情招待。我和吴香梅看着电话记录,讨论着这次县里的安排实属奇怪,重要客商是办公室的一位普通工作人员打的电话,说要乡里面热情招待,县里又没有什么领导来陪同,只是县府办的普通工作惹人眼章永山陪同,太不正常啊。 我说道:“外经委、计委、乡镇企业局没一个人露面,这人咱们按啥标准接待?” 吴香梅习惯性地拿起了手包里的镜子,一边照一边道:“你组织几个人先谈着,我那看情况是不是出面,毕竟章永山现在跟郑县跟得紧,咱俩如果都不出面,似乎也不合适。” 我点了点头,心说也是,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既然上面这么安排了,也只能照办。我拿出纸笔,开始琢磨着待会儿怎么安排行程和人员。 两点半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驶入了乡大院,这轿车看起来非常气派,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车门打开,下来一位身穿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章永山,两人脸上都带着微笑。章永山介绍道,这位是农山公司的负责人,文总。这位是安平乡的乡长,李朝阳。 哎呀,一路上都是听小章在表扬你啊,朝阳乡长,幸会幸会。 我看了一眼章永山,一时没有太多的印象,毕竟县政府办文秘科的人平时出差不多,倒是这辆高级轿车十分熟悉,好似是在哪里见过,毕竟县城里的车多数都是单位的车,多数就是吉普车和面包车,这样的高级轿车来到县里自然是惹人注目。 会议室里,芳芳已经泡好了茶,如今的芳芳虽说是党政办的副主任,但是手底下就是几个年龄偏大的老板凳,平日里的工作,多数是芳芳一个人也就干了,迎来送往,端茶倒水,协调左右,联系上下,文件会议,一个人干了几个人的活,所以吴香梅才考虑着,只要芳芳考上了干部,就调到县政府办去。 文总名叫文近朱,听到介绍,蒋笑笑的脸都憋红了,文总倒不生气,解释起了自己的名字,第一层意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靠近朱砂就变红,靠着墨水就变黑,咱们是红色政权,自己这名字也是根正苗红啊。这第二嘛,自己的父亲姓文,母亲姓朱,所以就叫了文近朱。 听到这么解释,也就通顺了不少,先交流再交心,文总介绍了农山公司也是前年才成立,老板以前也是省农业厅下属单位的邹处长,也是正处级的干部。看我们没有反应,又笑着道,和红旗县长级别一样。 我忙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毕竟省上的农业厅,离我们实在是太过遥远,我们倒是想认识上级的领导,可是晓阳说过,差别太大,身份不等,也就别高估了关系。 文总看我们的反应十分平淡,毫不掩饰地道:农业厅的邹厅长啊,是我们邹总的亲哥。 老葛看对方一直在强调背景,就主动热情地聊了起来。我心里暗道,这个文总,是想着拿邹厅长拉大旗作虎皮啊,正厅级的干部确实很高了,但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因为我知道这论拉起虎皮来,我家里晓阳,也是虎威在外了。毕竟今天老葛的话里话外,都暗指晓阳是母老虎一般。但一物降一物,在晓阳面前,我就是武二郎,专门打老虎。 会前已经商定,香梅县长不参加,老葛负责谈,我负责总结收尾,聊了一个小时,文总道,各位领导啊,我们这次来,地区东富秘书长、啊,包括咱们红旗县长啊都很关心,专门派人陪同。我们的意见啊,就是希望在高粱红酒厂的事情上,一起合作。 老葛看了看我,见我并无反应,就直接道:朱总啊,不对,文总啊,合作这个事你找我们呢,算是找错人了…… 第216章 这事你怎么能找清水衙门 文总的嘴明显地抖动了一下,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心里早就对我们班子一阵臭骂,乡人大的主席好大的官威啊,竟然敢说我找错了人。 老葛看这文总稍有不悦,但并未当回事,心里也是想着,老子这么大年纪,马上退休了,还管球你一个什么总。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文老总啊,现在县里刚刚成立了高粱红酒厂建设领导小组,由县委统战部牵头,我们安平乡,只提供土地。 文总忙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章永山。 章永山忙摇了摇头,悄声道,县委的事,政府,管不到。 章永山说的是实情,县政府怎么可能会管得到政府那。 我看着文总稍显失落,就道,文总这次来是带着诚意来的,作为省城的企业,能够参与我们高粱红酒厂的建设,是我们的荣幸嘛。这样,虽然那我们不负责建设,但是我们还是带着文总去看看地方,让文总做到心中有数,不虚此行嘛。 一行人到了大集集体林场,这林场有一二百亩,从规划上来讲,下一步全部由高粱红承租下来,盖上围墙,大部分土地都是作为预留地。 文近朱看着杨树林里树叶随风飘曳,眼神里略有惆怅,又有期待。自从和老邹一起下海,去年靠着价格双轨制他们挣了不少,已经引起了上面的注意,邹厅长就让弟弟不要再插手农业上的事,毕竟自己要是因此受到了连累,大树倒了又去何处乘凉。就将自己的弟弟介绍给了齐永林,毕竟两人是同窗校友。齐永林是行署专员,地方大员,妥妥的实权派,有些小事并不好直接去找,毕竟厅长的弟弟还不是省长的弟弟,一个地区专员不会太过在意,就让秘书长陈东富出面帮忙协调一些工作。 这个陈东富倒是热心,在陈东富的帮助下,大大小小也做了一些事。但是自从钟毅担任地委书记以来,陈东富说话好像就不再那么好使了,就比如这平安县和安平乡,就派了一个政府办的普通干部陪同,又如何干得成事。 文总在心中默默盘算着,他也是从农业系统辞职下来的,知道有些事不仅仅是企业间的事情,背后还牵扯到了地方干部的权力博弈。虽然有些失望于目前的进展,但他也明白在这种政治生态下,有时候并不是有钱有权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心里又感慨道,看来这平安县,齐永林的话语权很一般啊。只是这一百多万的项目,没有审计和监督,要是拿下来,会省去很多麻烦。 看完了土地,文总要走,县里已经交代要热情接待,这个接待怎么热情,肯定不能在会议室里,只有喝酒才能体现出热情。再三挽留之下,文近朱觉得下一步合作的话,离不开乡政府这些泥腿子干部,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想着自己的酒量还是可以,也就答应留了下来。 饭桌子上,乡里来了五六人,既然是建设酒厂,孙向东自然是要出席的,寒暄客套了几句,就喝了起来,从文近朱端杯子的那刻起,就注定在平安的这一晚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二天一早,在县医院的急诊室里,文总已经苏醒了过来,之所以这样,是昨天喝得高兴,文总非得和孙向东拼酒,不得不说,文总在喝酒上非常耿直,是端着酒碗硬生生地倒在了地上,来到了医院也不是喝的多了,只是摔得不省人事。 县长郑红旗一早就听到了章永山的报告,郑红旗有胃炎的老毛病,一直在喝中药调理,听到了昨天的酒局盛况都不由得胃里一阵发酸,心里暗道,自讨苦吃,一个人还敢在安平端杯子,吴香梅和李朝阳的酒量,在乡镇干部里都算得上喝酒不拿盅子 - 胡(壶)来的人。但作为县长,在秘书面前,还是不能表露心机,只是淡淡地道,小章啊,喊你陪客人,你就要负责照顾客人,下次注意,喝酒的时候,该劝要劝。 章永山虽然被批评了几句,但心里却十分的高兴,毕竟这样的批评有着更多教导的意味。郑红旗端了杯子,喝了口茶,才道,这样吧,这个文总毕竟是地区打了招呼的,你通知卫东主任,让他代表我,去医院看望一下,顺便嘱咐医院的同志,把客人照顾好。 章永山出门,我和香梅副县长就敲了门给郑县长汇报工作,毕竟是郑县的朋友摔了住院,又是省上领导的关系,自然是要来做个检讨。 如今吴香梅成了副县长,虽然门口有多人排队等着排队汇报工作,但是县领导就有着不用排队的特权,只是给门口的几位局长打了招呼,笑着道我有个急事,耽误几分钟,也就进来了。 吴香梅道:“郑县,我和朝阳乡长来向您检讨”。 早上八点至九点,是郑红旗批阅文件的时间,九点至十点是会客时间,主要就是听取各单位和部门负责人的工作汇报,刚刚落座,章永山就端了两杯茶进来。 郑红旗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地道:“表达热情的方式有很多,喝酒也要点到为止嘛,幸亏摔得不重,如果在你们安平将人摔一个三长两短,先不说这人是不是什么地区领导的朋友,就是个普通群众,你们安平党委政府也难逃干系。” 我和吴香梅自是诚恳地接受着批评。这个所谓的文总不过是农山公司的一个合伙人,在县长郑红旗看来,算不上是个什么人物,也没有在喝酒的事情上过多赘述,又道:“昨天正事谈得怎么样”。 吴香梅自是把高粱红酒厂新建领导小组的意见给郑红旗做了汇报,这个小组牵头人是罗致清,这是地区统战部专门打了电话,做了交代,要将高粱红酒厂作为统战示范项目来打造,必要的话,统战部将会拿出一些统战经费共同参与,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由县委统战部牵头,直白讲就是有罗致清牵头。 郑红旗自然明白地区统战部的意思,第一,这个资金来源确实十分特色,具备统战工作的意义,这第二就隐晦了一些,罗致清在县里以后,表现得十分平淡,并未赢得邓牧为和自己的认可,所以在日常的工作上,除了本职工作之外,县里的其他工作并未安排罗致清过多参与。先争取再表现,没有工作参与自然没有成绩,没有成绩就很难在进步的时候以理服人。所以,这清水衙门都想出了拿一些工作经费出来,郑红旗自然也就顺水人情地让统战部的罗致清和吴香梅一起共同担任组长。何况,现在统战部的郭部长已经兼任了地委秘书长,成了钟书记面前的红人。 郑红旗道:“既然罗常委已经定了由领导小组负责牵头建设,那这事就按罗常委的意见办嘛。何况地区统战部下一步可能有经费下来,数量不多,但多少是个意思。朝阳啊,香梅平日里还要兼顾县里的工作,高粱红酒厂说到跟上,还是你在具体抓落实。牧为专员和县委政府对这件事很关心啊,于公于私,你都要做到让组织放心,群众满意嘛。” 我马上应道,在县委政府的领导下,我们安平有信心把工作干好。 哎,这次的领导是统战部,这是好事,你们抓好请示汇报。 说着郑红旗就端起了茶杯,我和吴香梅明白,这是端茶送客,马上起身告退。 出了门,看到门口等待汇报的人又多了几个,现在邓叔叔在地区,分管了工业经济、交通、国有企业几个口子上的工作,也只有晚上回来,除非开必须出席的会议,一般时候,就不在县里了。 吴香梅和大家打了招呼,到了地区拐角处,就道,朝阳你还是带些东西,代表乡党委政府去看望一下那个什么朱总。 人家姓文,不姓朱。 这人叫得怪,这样,安抚一下,有什么情况我再出面。看着吴香梅的办公室门牌上写着副县长三个字,很是醒目,就跟着进来道:“香梅县长,您这办公室,可是真敞亮啊”。 吴香梅马上打开了手包,道:“大小也是个乡长了,这兜里比脸上还干净,下次我给晓阳说,以后出门还是给你带点钱”。 哎哎,有钱,有钱,只是没揣身上,等回去我喊芳芳给你报销。 买了些时兴的东西,就到了医院,正好就看到了卢卫东出门,卢卫东很是热情,马上让旁边一位精神小伙接过了我手中的东西。招呼道:“姐夫,您还亲自提东西啊,我让小周把你送上去。我是刚从上面下来,就不上去了。那个文总说了,以后再也不敢喝酒了”。 卢卫东时刻保持着秘书的警惕性,该说的说到位,不该说的一句不多说,毕竟卢卫东前来,自然是受郑红旗安排,但是为什么他是没必要和我说的。 没有大碍吧。 医院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卢卫东把我拉到一边道:“人没有大碍,但我刚进去不久,人接了一个电话,大哥大里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喝酒误事。” 是啊,合作的事没谈,把自己还搭进去了。 卢卫东感叹道,这资本家的钱不好挣啊,为了资本家喝进了医院,最后还挨了一顿骂。 到了门口,顾志远正坐在条椅上守着,乡里派了一位副乡长陪着照应,顾志远接过了几个礼盒,悄声道:“还在打电话那”。 几分钟后,里面没了声音,我和顾志远就一起进去,县医院修建于六七十年代,设施已经很显陈旧,但还是给文总安排了一个单间。文总的头上包裹着纱布,见我进来就要起身,我忙快走几步,握住了文总的手道:“文总,不起不起”。寒暄了一会,文总不好意思地道:“李乡长啊,你们太热情了,我代表我们农山公司,感谢款待啊。我们邹总十分关心项目的安排,我早上问了医生,我的头没有什么大碍,李乡长啊,我们邹总已经在联系罗常委,下午的时候,我就去拜访他”。 下午的时候,罗致清已经接到了县政府办公室的电话,说是地区东富秘书长的一位朋友要来拜访。 罗致清心里骂道,陈东富这个家伙,在行署的时候都是拿鼻、眼看人的。以前自己喊他打招呼,都他妈感觉谁欠他钱一样,装聋作哑的,如今老领导成了地委秘书长,可是比你这行署秘书长管用不少。但我不得罪你,也没有必要买你老家伙的面子。 下午的时候,罗致清在小接待室会接待了文近朱,看文近朱戴着帽子,心里就是一阵厌恶,罗致清心里暗道,得了,和陈胖子一样,也是个不懂规矩的人。 文近朱还是一样的套路,先是介绍了山农公司的背景,有意无意间也透露出和行署齐专员、陈东富秘书长关系匪浅。罗致清在地委统战部担任过办公室主任,对于人情往来这一套,早就是比常人更有心得,心里感叹道,有背景的从来都不需要自己介绍,就像是邓晓阳一样,从没说过自己的爹是县委书记,但已经无数个人告诉过自己,邓晓阳和李朝阳两口子,他们的爹是县委邓书记。自己说自己有关系的,要不关系不咋地,要么就是政治骗子。 罗致清倒也直接,道:“罗常委,我们农山公司,期待着在酒厂建设上能够开展合作。” 罗致清这才听懂了文近朱的意思,就道:这个事啊,你怎么找上了我们清水衙门,文总啊,我这人也不怕您笑话,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您评评理,表面上看是我们统战部牵头,但是我们统战部一不管钱,二不管人,就靠一张会议纪要就管住这么大项目,我们也想,但是人家听调不停宣啊,高粱红酒厂是县属企业,具体的建设上,你要找县政府的牵头领导,香梅县长…… 第217章 你把钟书记的主都做了 农山公司背靠省农业厅,再加上邹厅长和齐专员的关系,在地区其他几个县试水了几个项目,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让农山集团认为自己发现了新大陆。毕竟在省城的各项竞争都很激烈,而在下面的各地市,只要有关系,这挣钱简单的就好比捡钱一样。而邹总和文总在平安县已经碰壁了两次,一次是想插手平安县城关镇的改造项目,齐江海没有办成,说城关镇的镇上是邓牧为的闺女,不吃江湖上这一套。而这次高粱红酒厂的项目在乡里和县里都算是碰了软钉子。 文总不甘心地道:“罗常委,您是县委常委,又是建设领导小组的组长,在建设方面,应该是有绝对话语权的。您放心,我们邹总不是那种得了好处自己独吞的人,有钱大家一起赚吗。毕竟老人家都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才是好猫吗。当官不能耽误挣钱,有了钱才能当官”。 罗致清心里暗道,这个姓文的真是猪啊,两手空空,红口白牙,香烟都不带一条还想着空手套白狼,也就逢场作戏道:“文总啊,您这刚才说了,您也是体制内出来的,实不相瞒,现在的体制内太复杂了,不像以前同志即手足啊。钱和权谁不喜欢,但是在商言商,在政也要言政嘛。我是挂职干部,属于背包常委,和本地干部的关系十分微妙,手伸得长了,得罪人啊。” 这文总自然懂了罗致清的意思,是自己打醋的进了当铺——走错了门呀。就道,罗常委啊,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打扰了,我和这个香梅县长,再去沟通一下。 罗常委起身笑道,是啊,有事还得依靠政府啊。 就这样,文近朱就出了县委大院,并未直接找上门去。并不是找不到办公室,而是已经深深地感悟到了,自己就这样去找副县长,也并不一定就会取得一个理想的结果,还是事先要陈东富或者郑红旗打个招呼再去拜访。心里也是不由得感叹一句,自己以前在省农业厅当副处长的时候,虽然是省厅的二级单位,但来到了县里也是备受尊敬,如今出来了,才体会到离开了单位和平台,自己不过是一介草民啊。 来到了车上,文近朱略作思考,还是给邹总做了汇报,言外之意就是希望邹总出面,联系一下这个郑红旗,何必在下面人这里绕来绕去。 邹总电话里一阵沉默,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毕竟陈东富郑红旗都是地方的实力派,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人家牵了线搭了桥,这路总要自己走吧。就道:这事我联系一下,今天你准备些东西,明天我去会一会这个什么香梅副县长。 还没下班,就接到了晓阳电话,文静马上要休假了,晚上的时候,去她家里吃饭,生孩子,文静害怕,我要去给她鼓劲。算着时间,文静好像是要生了。 吴香梅作为副县长,一天里面如果上午在县里,下午就在乡里,如果上午在乡里,下午就要去县里。今天上午的时候,吴香梅来了乡里,下午的时候就去了县里。吴香梅不在,我一般不早走,万一乡里有什么事,就不好找人,还有一个原因,我走了,不少的干部也会提前翘班。虽然乡里并没有卡点,但只要领导在,大家也是比较自觉。 文静和剑锋结婚后就一直住在县委家属院,这房子是李学武担任县委副书记的时候分的,后来李学武去了地区交通局,房子也就空了出来,李剑锋和文静结婚,也就搬了进来。 见我和晓阳拿着大包小包,剑锋很是热情,直接接了过来,道:晓阳,你可来了,一说生孩子,文静吓得饭都不想吃。文静怀胎已经九月,随着预产期的临近,文静的腹部越发隆起,行动也变得越来越不便。剑锋为了照顾文静,作为县外贸公司的经理,平日里是各地出差,最近也是留在了县里。 晓阳自是拉着文静,到卧室传递起了经验来了,晓阳悄声道,生孩子你说不疼那是假的,但是你说疼,也就疼那一会,挺过来了也就好了。 文静害羞地道,疼我倒不怕,但是听人家说在床上躺着,不穿衣服,我听说还有男医生,丢死人啦。 晓阳马上道:你说这个呀,那个时候你还管得了这个啊。你没听说啊,在人家医生眼里,根本就没有性别之分。再者说了,人家干这个的,啥没见过…… 剑锋的家里最为引人注目就是一套大音响,附带着还有一些黑色唱片,显得高档而又充满了情调,拿起了一看,还是英文。道:“剑锋,你这玩意高端啊”。 剑锋颇为得意地道:“我这个人啊,爱好不多,爱听歌也爱唱歌,要说这听歌唱歌,还得是这黑胶片,这玩意放起来声音不失真”。 说着,剑锋就操作了设备,黑胶片配上高档的音响,整个房间里充满了优美的音乐。剑锋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设备的操作得心应手。他调整了几个旋钮,音响中传出的音乐变得更加清晰动听。 听了一曲,剑锋就关了设备,道:“怎么样,这套设备是我花了五千多,从上海买回来的”。 听着这个价格,我不由得心里一颤,穷人家的孩子总爱拿自己心中钱的概念来衡量东西的价值。五千多,李举人庄一个普通家庭,就算有四个劳力,不吃不喝五年,也挣不了五千块钱,我和晓阳都是乡镇长,在县城属于高收入,两个人一年加起来,不吃不喝,勉强算是三千元。这样的设备,别说我不敢想,就是晓阳敢想也不敢买。 看我有些吃惊,剑锋道:“哎哎,我们外贸公司效益好,我拿的是三倍工资,县里核准的,合法收入啊。” 合法收入买个这玩意,剑锋,这要是买成母猪,明年不得发了大财。 剑锋故作一脸嫌弃地道:“为什么要让我们的干部要走出去,你这满脑子都是猪啊羊啊的,你都这个见识,怎么能领导咱群众致富,格局啊要打开,只有你吃过糖,才能给群众说这糖到底啥味。等到文静生了,抽个机会,我带你去深圳特区见见世面。” 看剑锋的头发打了摩丝,剑锋的头发打了摩丝,油光锃亮,他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别站着了,咱们进去坐坐,还有些好东西要送给你。” 进了屋,剑锋给我泡了一杯咖啡,一股淡淡的咖啡香味弥漫开来。我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嗯,这咖啡确实不错,但是我喝不惯,你给我泡茶。 剑锋看着我嫌弃的样子,会心一笑道,“你这表情,比钟书记还夸张。” 咋,钟书记也喝这个。 啊,要不说咱钟书记好啊,我爷爷病了在家休养,钟书记去探望,我爷爷让我泡茶,我就给钟书记泡了咖啡。人家钟书记,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表情虽然不好看,还是喝了。 评价如何? 评价如何,不知道,我被我爷爷打出来了。 我这刚想笑,剑锋又在我耳边悄声道:“听说没有,地区那个陈胖子,想要到咱们平安县来”。 说着陈胖子,没有提醒,我就想到了陈东富,陈东富其实并没有太胖,只是肚子比较大,不知咋就有了陈胖子的外号。 他到县里来干啥? 干啥,当书记呗,这次他和邓叔竞争副专员,毫无悬念啊,根本没上考察名单。他的行署秘书长想直接当副专员,难啊,退而求其次,如果到县里担任了一届县委书记,说不定就有机会提拔重用了。但是也不一定到安平来,光明县的书记孙茂丰,说是要动位置,光明县可是地区第一强县,说不定陈东富要去光明县。三哥啊,你可得抓紧进步啊,咱邓大爷虽说是副专员升了半级,但是县官不如县管,副专员在县里的影响力,可是比不过县委书记啊。 我能到这个地步已经满足了,不奢求,不奢求。 出息,这么好的资源,不用浪费了,你看县里的这些个常委,什么罗致清也好,白鸽也罢,对对,还有那个副书记魏昌全,才比我们大几岁?现在提干部年轻化,明天喊你当县委副书记,兄弟我都觉得正常,别等着咱邓大爷这边不兼任了,你再想进步,就没那么简单了。在这方面,我有切身体会啊。当年我爷爷当专员,硬压着我爹,你说他的秘书岳峰都副书记了,我爹现在才是一个县委书记,还是排名倒数的临平县委书记。 这点确实是,我当年听李叔讲过,李学武按正常的发展,肯定不止在这个位置,但是李学武的性子太冲,李老革命是有意将李学武在基层磨砺,如今的李学武,也早已被磨平了棱角。听完李剑锋说完,心里倒显得沉重了起来,如果邓叔叔真的辞去了县委书记的位置,换作是陈东富来,我和晓阳的日子,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顺利。又或者说,以自己以前的思维,总是认为领导干部个个都是为民请命的好官,同志之间都是无话不谈的战友,现在看来,并不是风气转变了,而是以前自己一个普通的农家小伙,根本接触不到县级领导这个层次。又或者说别说县级领导,就是公社书记,我都不知姓甚名谁。 晚上在家属院对面的馆子里吃了饭,文静吃得不少,看来是晓阳的开导有了些效果。回家的路上,心里又想着邓叔叔可能要走的事,略显沉重。 晓阳看出了我有心事,就道:三傻子,看你闷闷不乐的,给姐笑一个。 我勉强笑了下道:“晓阳,你听说没有,小道消息说陈东富要来接替邓叔叔当书记”。 晓阳马上揪起了我的耳朵,恶狠狠地道:“你说谁”。 陈东富,陈秘书长啊。 三傻子,不是给你说了,没人的时候,喊爸。 噢噢噢噢,是陈东富接替爸当县委书记。 晓阳马上松开了手,笑着吹了吹我的耳朵,心疼地道:“三傻子,咱以后长心啊,老这么打你,姐可心疼了。你看你现在,操心操得稀碎,把钟书记的主都给做了”。 意思是没有的事? 有,这事有,我还问了爸。 爸咋说的? 爸说,爸说我操心操得稀碎,把钟书记的主都给做了。 啥意思,到底走还是留啊。 三傻子,你是真傻啊…… 第218章 人大的方主任修仙去了 晓阳道:“三傻子,你是真傻啊,想当和能当是两个概念,别人我不好说,但是陈东富来当县委书记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为什么,他可是齐专员的贴身大秘啊。 正是因为他是齐专员的贴身大秘,钟书记才不会把他放到平安县来,你不要忘了地委管干部,没有地委书记的同意,陈东富是当不了县委书记的。再说,爸修铁路的心愿还没有实现,我看不会轻易离开平安县。 晓阳,到现在你都没把我当自己人,这么重要的事,咋不跟我说。 这事,这事不重要吧,几句不着边际的小道消息而已,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多,烦恼越多。《庄子》里面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 又在给我咬文嚼字,这啥意思啊。 啥意思,笨蛋,你知道得太多了,死得快。 到了家,已经八九点钟,晓阳觉得文静怀孕又想到了自己,自然就说到了以前怀孕时候的点点滴滴,看晓阳越说越是激动,我自觉地躲得远了一点,时刻注意着晓阳的手和脚。直到最后,晓阳发出了一声感慨道:“三傻子,为了你们老李家,姐是受了大委屈了。” 你这不是为了我们老李家,这是为了组织为了事业,为了革命的下一代。 晓阳起身道,既然你都把事情上升到这个高度了,我也必须在觉悟上跟上你的节奏。计划生育是国之根本,来吧,咱们继续研究研究…… 而在花园酒店的九楼贵宾包房里,行署秘书长陈东富、地区财政局局长罗明义和农山公司的邹宗正在享受着按摩,和上一次有齐永林不同,这次按摩的都是三个年轻漂亮的异性,这三个不是别人,也是地区医院中医科的三个年轻的护士,是按照院领导的安排,来为地区领导服务的。作为最为底层的护理人员,她们并不熟悉专业的按摩和推拿,但这次地区的陈秘书长点名要试一试护士的按摩手法,医院领导没办法,也只有派了三个女同志前来,至于条件就是在接下来的考核的时候,会优先考虑他们为医院做出的特殊贡献。 陈东富趴在中间的小床上,淡淡地道:“论技术啊,你们三个照着你们的领导是差远了,但是要说按得的舒服,还是你们三个按得舒服啊”。 这中间的小护士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给陈东富按摩,穿着白色的护理服,按了半个多小时,身上也已经出了些汗。由于不是第一次,也和陈东富熟识了起来,就道,我们的进步还是依赖于秘书长的指导和教诲,没有领导的关心,咱会有我们技术上的进步。 陈东富被拍得很是舒服,就道,小陈啊,进步不能只停留在技术上,还有要思想上、认识上和觉悟上的提升,明义局长可是财神爷,你们一会把他按舒服了,让咱财神爷给你们院长打个招呼,你这分房的事,不就解决了嘛。 罗明义道:“哎,小陈啊,这是咱秘书长在批评人啊,不就是想分一套房子嘛,咱秘书长都不用亲自出面,喊行署办的人招呼一声,你们三个还排什么队嘛”。 说到这,陈东富哎哟一声,大喊一声,舒服,原来是这小陈按摩用力了一些。 邹总在一旁颇为享受,又恭维道:“咱秘书长和罗局长长期跟随齐专员左右,为了地区四个现代化建设啊是劳神费力的,你们来给领导按摩,服务领导,这就是组织的信任嘛。说着就道,再累不能累领导,再苦不能苦干部,大手一挥道,这样,妹妹,你也去给陈秘书长按摩,咱不能辜负领导信任。” 齐永林不在场,陈东富就成了几人中的主角,又有美女护士的按摩,这让陈东富的身体上和心理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纤纤玉手在身上揉捏滑动,说是按摩,更多的时候用抚摸更为恰当。几个美女护士心里明白,找护士来那是按摩,不过是想占些便宜罢了,为了能分到房子,也算是各取所需吧,毕竟陈东富是秘书长,也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陈东富躺着趴着嘴里都是微笑着,唯一不足的或许就是家里的黄脸婆和这美女护士小陈比起来,简直是有些令人作呕了。小陈两人按得十分卖力,身上已经湿润了起来,不知道是陈东富的汗还是小陈的汗,这让陈东富心里是蠢蠢欲动,瘙痒难耐。 包房里的闹钟敲了起来,时间已是十二点,今天邹总约自己,应该还有工作要说,不能贪图享乐,毕竟这个邹总的背景还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就道:“小陈啊,今天你们三个辛苦了,车就在门口,会有人安排。” 小陈并不慌走,只是道:“领导,我们还要回集体宿舍,可是这个点,宿舍都上锁了,就把我们三个,送到旅馆吧”。 陈东富颇为心疼地道:“不通情理啊,都是成年人了,这宿舍还锁什么门,这样吧,你们找对面的小朱开三个房间,就记在我们行署办就是了”。 陈东富自然听懂了小陈的言外之意,也是房子。老罗说得对,自己不用亲自出面,一个招呼也就能让三人起码分一间属于自己的单身宿舍。但按摩几次就想得到房子,这个价值交换不等价。 小陈三人看陈东富并未往房子上的事情上说,也不敢再提,毕竟急功近利的结果就是前功尽弃得不偿失。双方还在试探,事实上你懂你懂我的故作矜持我懂你的图谋不轨。既然是商品经济的时代,双方都在等一个契机,让对方拿出更大的筹码,以博取更大的利益。 三人出了门,邹总心里暗道,这陈东富的精力真是太旺盛了,白天陪领导,晚上陪护士,没当上副专员,心理都有些失衡了。就道:“秘书长啊,您这样的领导少见啊,白天忙工作,晚上还能接待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邹总啊,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喜欢结交朋友。 是啊,秘书长对朋友是义薄云天、肝胆相照,很有古士遗风啊,这怎么也算的是当代及时雨啊。 陈东富坐在床头,端起了杯茶,品了一口道,言重了啊邹老弟,上次我交代给红旗的事,你们进展如何啊。 邹总心里暗道,这人还是上道啊,就道:“红旗县长日理万机,安排了办公室的一个普通干部陪着我们老文,酒也喝了,会也开了,就是找不到办事的人啊”。 罗明义是地区财政局长,在地区有着特殊的地位,到了下面县里,都是按照行署领导的标准来接待,听到说郑红旗派了一位普通的工作人员,自然明白这平安县根本没把农山集体放在眼里。就道:“普通干部?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红旗不说出面嘛,至少要派一个副县长嘛。” 现在啊这事说是一个叫香梅的副县长在牵头,明天我打算去拜会一下这个香梅县长,秘书长啊,那个酒厂的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只是觉得秘书长都打了招呼,我们如果拿不下,这不是辜负了秘书长的信任,给秘书长丢了人嘛。 陈东富道:“我还以为谁那。吴香梅,方建勇的媳妇。” 罗明义是财政局长,平日里围在身边的人实在太多,实在想不起来供销社的副主任方建勇。就问道:“方建勇?这名字是有些熟悉”。 陈东富道:“供销社的副主任方建勇,他爹,是曹河的人大副主任老方,以前的常务副县长”。 哦,方诚的儿媳妇啊。方诚以前在县里当常务的时候管财务,老熟人了。东富啊,他们家老一辈都退二线了吧。 陈东富道:是啊,方信也二线了,以前也算是一号人物,现在今非昔比喽。这样吧,明天我给曹河的老方说一声,让他招呼到自己这个儿媳妇。 方诚在县人大担任副主任,干了一辈子,有着方信的关系,但还是没有干上县长,临退休的时候,还是副县级,但年龄到了,也就看开了,特别是方建勇去年因为哄抬物价被调查,多方找了关系才保住了饭碗,自己也就不再过多的问事,反倒是上次地区人大主任马明卫来调研,就说起了气功的好处,如今自己和人大政协的几个老干部,已经形成了固定的规律每天早上到公园练气功,反正老婆子在地区照看孙子,自己一个人还落了清净。 练完了气功,刚到办公室不久,人大办公室主任就找上了门,道:“方主任,行署办打来电话,说陈东富秘书长要找您”。 方建拍了拍自己的灰色衬衣,抖了抖衣服上的褶皱,也就想到了自己退二线一年多,陈东富连个招呼都没有,自己早就不管事了,又有什么事是陈东富惦记的?就算有事也不该陈东富来找自己,而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充耳不闻,走到办公室主任身边,道:“你能看见我吗?” 看得见啊。 方健道:糟了,我早上才练成的气功,他们说都看不到我了,你这一嗓子,破了我的功力啊,说着就双手上下比划着出门去了…… 不多会,行署办的电话又打来了,办公室的人捂着话筒,悄声道:“主任,行署办的电话,还是找方主任的。” 你告诉他,方主任,修仙去了…… 第219章 你们这是破坏抗战 气功是一种传统的中国身心练习方式,它结合了呼吸、动作和冥想等元素,旨在促进健康、增强体质、提高精神状态。在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气功在中国和其他一些亚洲国家流行一时,成为一种热潮。地区人大主任马明卫从地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到了地区人大之后,痴迷起了气功,在他的推崇和影响下,地区各县的人大都办了气功班,地区人大还组织了地区人大系统第一届气功论坛和气功比赛。而曹河人大力压群雄,表现亮眼,为此地区人大还颁了两枚奖牌,这让曹河人大的领导们,备受鼓舞,练劲十足,不少干部在人大机关的时候,还在头上顶了一个锅,号称是可以接收到外来信号,治疗一些疾病。倒是人大的年轻还保持着清醒,对这种修炼气功的行为嗤之以鼻。 电话那头一脸疑惑地问道:修仙?什么意思? 这人大的办公室主任不慌不忙地走过来,热情地道:“领导,一直没看到方主任,最近旱情严重,应该是按照县里的安排,下乡去了。” 行署办虽然在地区十分的强势,但对于县里人大这种部门,倒还真没太多的办法,无奈又挂了电话。 陈东富是行署党组成员,秘书长,勉强一只脚也算是跨入了地区领导行列,按规定是不能配备联络员的,但现在的陈东富已经兼任了行署办公室主任,就安排了行署办公室的小伙子充当了秘书的角色,来专门为自己服务。 听完了秘书汇报找不到方建,陈东富并没有多想,就觉得这临退休的老干部,办公室里找不到人,实属正常。陈东富想着邹总这个人的背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放弃这条线,农业厅怎么说也算是省上的实权部门,别的不说,就是自己的儿子毕业留在省城,也是多了一条路,稍做犹豫,还是和郑红旗通了电话。 郑红旗看到了桌子上的红机保密电话,并未犹豫,接到了电话,郑红旗一听是陈东富,脸上还是挤出了笑容,但这笑容比之前却是勉强了不少。 秘书长啊,这点小事,怎么能让您打两次电话啊,不就是酒厂的事嘛,我已经安排人对接了呀。哎呀,我的疏忽我的疏忽,这样,您请邹总来一趟县里,我亲自给他赔个不是。 邹总听说你们酒风彪悍,胆子都要吓破了。 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嘛,秘书长,您放心,我们一定接待好。 挂了电话,郑红旗心里骂了一句道:陈东富真是手伸得太长了,而这个农山集体,就有些不识抬举了,还跑到陈东富面前去告状。随后将章永山叫了过来听了汇报。 章永山说完,郑红旗倒是觉得安平乡说得没错,这事既然已经成立了县级领导小组,就理当由县领导小组的统一领导下牵头进行建设,听说又对接了县委统战部的罗致清,思索了下,就道,你把罗常委请过来。 如今罗致清的老领导是地委秘书长,钟毅书记的身边人,郑红旗对罗致清比以前也是客气了不少,说不定什么时候罗致清挂职结束,就会调到地区关键岗位使用。 本来就在一栋楼上,听到郑红旗叫自己过去,罗致清匆匆谢了客,拿起了笔记本就到了郑红旗的办公室。 卢卫东已经教会了章永山如何给领导泡茶,和县委书记邓牧为的秘书程国涛一样,章永山的办公室里也有一个柜子专门放茶杯,县委常委和几个县领导单独有自己的杯子,看着罗致清的洁白的陶瓷杯上已经落了灰,就去厕所用水冲了冲,在对待领导的这些事情上,细节是可以决定成败的。 章永山送了茶,又给郑红旗添了水,就退了出来,章永山是文秘出身,对于写写稿子并不陌生,但如今成了县长的秘书,就要负责审核所有涉及县长的稿件,任务不重,但是压力很大,出不得纰漏。 郑红旗放下茶杯,挥了挥手,就让罗致清落了座。问道:“致清啊,听说那个山农集团的人来拜访过你,把情况给我介绍一下”。 罗致清一时搞不清楚郑红旗的态度,就将自己和邹总交流的过程做了陈述。 郑红旗道:“致清啊,这个项目具有统战意义,十分特殊,县委常委会上,书记已经明确了咱们由统战部牵头,这建设的事,你决定就是了,何必再去找香梅同志啊。” 哎,邓县,我们统战部门离开了县政府的领导和红旗县长的支持,是寸步难行啊,香梅副县长本身也是建设领导小组的组长,建设的事由香梅副县长主抓,才有力度。 话说到这里,既拍了马屁,又推了责任,罗致清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挂职干部,人生地不熟,捞好处的想法就不要有了,搞政绩的事情是可以多干一点。 郑红旗听了,心里就明白了,这个罗致清年龄不大却还是老练,知道工程建设情况复杂,利益交织,就想着在工程建设上撇清关系,但又想着牵头,事情干成之后好获取政绩,作为挂职干部,有这种态度倒也正常,但这多多少少也说明了罗致清这人不敢担当,怪不得邓书记不让罗致清参与政府分工。 郑红旗道,致清啊,都说有为才有位,有位才有为,位在前,位在后。既然是东富秘书长的客人,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我们热情对待就可以了,但至于建筑公司的实际选择上,县政府肯定会做出科学合理的判断。香梅同志是副县长,又是安平乡的书记,你提出香梅牵头的意见,我也赞成。 郑红旗心里想,既然你不想牵头,那就不让你牵了,但是你不牵头还想着要成绩,甘蔗两头甜,这事想多了。罗致清不愿得罪人,也不愿担责任,郑红旗自然不能去牵头,倒不是说担责任的事,而是自己作为一把手,说得不愉快了,就没有了回旋余地。 吴香梅正在乡里,就接到了卢卫东的电话,红旗县长明确,建设的事由吴香梅牵头。 吴香梅马上把我和老葛叫了过来,商量道。老葛道:这事既然喊咱们牵头,那咱们的胳膊不能往外拐,六建司本身就是和县建筑公司有君子之约,县里的项目归县建筑公司,县城之外的项目归六建司,别人要割咱们的肉,咱们还替人磨刀,这事不能这样干。 吴香梅道:“卢主任说让我在县委小会议室组织召开对接会”。 老葛道:“哎哎,让他们摆正位置,既然是咱香梅县长牵头,又何必听他们的安排,喊他们来咱们县里”。 吴香梅道:“现在到哪里并不重要,关键是人来了咱们怎么回答应对”。 我看着两人,就道:“昨天咱们去红旗县长的办公室,红旗县长没有任何暗示。今天卢主任亲自打了电话,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就说明红旗县长还是关心这个事,但是红旗县长没有亲自打电话,这就说明这个关心并不是一定要我们将这个农山公司作为承建方。不然的话,红旗县长直接大手一挥指定就是了,何必再搞这么麻烦”。 吴香梅捋了捋眉梢上的头发,看了看我和老葛,问道,你的意思是领导是想通过咱们拒绝这家公司?要不你给卢主任打个电话?问清楚领导的意见。 我想了想道:“不是很好,让别人觉得咱们连领导的意图都搞不明白”。 准确领会领导意图是一门学问,不仅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深入理解背后的动机和目的。只有将领导的思想和策略内化于心,才能在外化于行时准确无误,达成组织的目标。 老葛道:我看这郑红旗能当到县长,脑子不比我们清醒,但这事咱们不好拒绝,有人能够拒绝。 我们三人相视一眼,自然而然地也就笑了。 下午三点,一辆黑色轿车和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就来到了乡大院,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卢卫东亲自陪同前来,吴香梅和我在乡大院里与农山公司的邹总和文总握了手,寒暄了几句就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孙家仁老爷子胸口上挂着几枚勋章端坐在中间。这些勋章见证着他荣耀与功勋。 吴香梅忙介绍道:邹总啊,这位老前辈是海岛孙家义先生的大哥,孙家仁老前辈,孙老前辈是参加过抗日和解放战争的。 孙家仁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长袖汗衫,站了起来与几人握了握手,从战场上走下来的老前辈是经历过生死,面对身价不菲的邹总,并不怯怕扭捏,反倒是十分大气,自带一股子英武之气。 吴香梅自是先致欢迎词,微笑起来十分具有亲和力,道:我受红旗县长的委托,代表我们县委政府啊欢迎邹总一行来投资考察。首先表个态啊,我们全力支持贵公司参与到高粱红酒厂的建设中来。 此话一出,邹总和文总不自觉地说了谢谢,心里则感叹道,看来陈东富按摩了一次,找了这人的公爹,还是管用,这下是欠下陈东富的人情了。这个女县长,巾帼不让须眉,懂规矩、有魄力啊。 吴香梅继续道,安平乡高粱红具有丰厚的历史渊源,我们孙家义老前辈就是高粱红酒厂的后人之一,也是这次建设的出资人孙家义老先生的亲哥哥,我们专程将孙家仁请过来,代表孙家义先生见证这次谈判…… 邹总笑着道:感谢平安县委政府和安平乡党委政府对我们农山公司的热情款待啊,我们农山集团来自省城,以农业起家,是省内最早和国外合作良种公司之一,实力非常的雄厚,经验啊也非常的丰富。虽然我们在建筑领域的时间不长,但是在地区这两年也有几个拿得出手的项目,将高粱红酒厂的项目交给我们,请领导们放心,我们一定……。 听着邹总的介绍,大致已经了解了农山公司不过是一个卖种子的民营公司起家,从农业转为建筑,这个跨界实在太大。 吴香梅作为县领导,并不着急搭话,倒是老葛有些急不可耐地道:这个邹总是吧,我是乡下人,有些不明白,你们公司是和小日,哦,不,是和那个谁一起搞过种子研究,咋会想起来干建筑行业。 邹总道:“这事不重要,也说来话长,我找机会专门给各位汇报”。 坐在中间的孙家仁严肃地道:我看这事很重要啊,吴香梅,李朝阳,还有老葛,你们几个啥意思,找了一家什么公司来建设,我一个老农民不懂大道理,但我知道你盖房子不找建筑班的,你们找几个搞种子的。这孙革命越说越是激动,直接拍起了桌子道,你们以为我们孙家人的钱这么好糊弄啊,我告诉你们,这钱我兄弟不投了,你们这是什么行为,这是破坏抗战…… 老葛在一旁悄声道:统战、统战…… 第220章 要顶住压力抓发展 看着拂袖而去的孙家仁,会议室里的人都显得很是尴尬,吴香梅故作生气地道:葛主席,这个孙家仁怎么回事,县委县政府和红旗县长都已经定了调的事,作为老党员老革命,怎么能这个态度。你要代表乡党委政府,对孙家仁好声相劝,要和县委政府保持一致,支持咱项目建设。 转过身又对着邹总道:“老革命,年龄大了,没有办法,他又是海岛老兵孙家义的亲哥哥,算是代表投资方监督我们政府,这事啊,如果他不同意,还真的不好办。” 邹总也是尴尬一笑,在官场商场历练多年,一时竟也拿不准这孙家仁的态度到底是和乡里唱双簧,还是单纯地对自己的农业起家的不信任。就这样,会谈也只有先行搁浅。 卢卫东看到这个局面,也是波澜不惊,毕竟作为县政府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是非常了解红旗县长的态度和乡里工作的套路,作为一名合格的年轻干部,他要做的,就是代表红旗县长把客人配好,对于会谈的结果他并不负责。 与众人告别之后,吴香梅走进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十分自然地坐了上去,伸手就拿起了桌子上的笔,说道:为了让六建司作为承建单位,我们这次是冒着得罪县领导和地区领导的压力,还不知道这样干领导是否认同。 老葛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说道,地区和县里就是怪罪下来,你们就往我身上退,毕竟我还有几个月就退休了。 我马上道:葛大爷啊,这事地区和县里都不会明着说什么,毕竟这事他们不占理。 吴香梅道:算着时间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再去县里主动汇报,争取主动,不要等着红旗县长来问我们。 到了办公室,心里想着今天的事,虽然冒险了些,但实事求是来讲,作为乡长,这点利益不为自己的乡镇企业争取,就算不的是合格的乡长。拿起电话,就打给了晓阳,听完了事情原委,晓阳道,原来又是这个文近朱啊,这家伙年初的时候和齐江海掺和到了一起,想着插手城关镇的环境综合整治,哪像你们这么多弯弯绕,直接给他们说,我们是群众自发性的义务劳动,他们还不放弃,结果齐江海就被抓了。 我给晓阳说道,也就搞不懂了,这么大的关系和背景,哪里找不到项目,非得找我们县啊。 哎,也就咱们县里财政去年有几个闲钱吧,其他几个县多数都是吃饭财政,发工资都困难,还搞什么建设啊。 正和晓阳说着,芳芳敲了敲门,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意思是该去县城了。 好,先不说了,马上去找红旗县长。 晓阳道:“正好你下班来接我,卢卫东晚上约一起吃饭,我给向波放假了”。 这次去县城,又是去检讨,前后两天,做两次检讨,我和吴香梅的内心都有些许的忐忑,到了县委大院门口,黑色的轿车很有辨识度,保卫处新来的小伙子敬了礼车就直接进来了。 这次来吴香梅提前做了汇报约了时间,实在难得今天这个点并没有人排队汇报,也就直接进去了。 郑红旗的办公室十分宽敞,办公桌的前面放着两把椅子,平日里干部汇报工作就坐在这个位置。在旁边则是一套真皮沙发,沙发一个双人位、一个三人位,这是最近才流行的办公家具,县里的副县级以上的干部办公室里,都撤去了木条长椅,换上了真皮沙发。 原本还在担心郑红旗会有些不悦,但没想到郑红旗主动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做了几个并不标准的扩胸运动,就走在了真皮沙发的双人位上,随后就指了指三人位,我和吴香梅刚落座,郑红旗就道,你们是来检讨还是来汇报那? 吴香梅侧坐在沙发上,微笑着道:县长,这个实在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啊,我们检讨。 郑红旗将头靠在沙发上,不断地扭动脖子放松颈椎,看得出来,应是十分的疲惫。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好了好了,你们的心思我懂,检讨还是我去做,汇报一下你们的真实想法。 我和吴香梅对视了一眼,吴香梅的意思我懂了,把握机会,你来回报。 我清了清嗓子,就道:“郑县,高粱红酒厂凝聚着安平几代人的情感,孙家义老先生的捐助是对安平人民的重托,我们想着咱们县既然具备建设能力,就应该当仁不让,主动承担起高粱红酒建设、发展的重任。也能让参与建设的企业和群众获得该有的收入,为三强县的建设,打下些基础。” 恩,不错,谈得很好嘛。但是啊,你们要清楚认识到,发展的过程是艰辛的,道路是曲折的,就是要顶住压力抓发展嘛。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政府支持你们的决定,不要拖拉,马上召开工程建设会,行动起来,落实下去,政府支持你们的决策。 一大块石头落了地,我和吴香梅马上表了态。出了门,吴香梅长舒一口气,道:“看看,这就是咱领导,有担当啊”。 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吴香梅道,走,去找马县。 找马县干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啊,老葛在酒厂这个事上为乡里解决了实实在在的困难,投桃报李,老葛最大的心事,就是谢白山,咱们试试能不能争取一个名额,给谢白山解决到高粱红酒厂去。 马叔作为常务副县长,分管劳动人事局,如果想成为一名正式的工人,需要去地区劳动人事局争取编制。而通过县劳动人事局根本不可能,如果马叔出面,多去争取几次,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 到了马叔的办公室,已经快是下班,见我和吴香梅来了,很是热情。 马叔道:“咋,你俩这是要请我吃饭啊”。 吴香梅道:“马县,吃饭好简单的事,那需要您亲自去,我们是有重要的工作汇报,需要您亲自去地区汇报争取”。 马叔道:“那我看我还是亲自去吃饭吧”。 我笑着道:“马叔,我们来县里开会,天天吃你老人家,您吃一顿我们,应该的”。 哎,别给我戴高帽,我这个人呢不吃这一套,都是你邓大爷和咱郑县的啊。 吴香梅道:马县啊,是这样,咱们安平的老葛,马上要退下来了,但老葛还有一个心事,也算是给咱组织提的一个要求……。 听完了汇报,马叔皱了皱眉,我马上又递上了烟,马叔抽了两口,跷起了二郎腿道:“老葛这个人,也是老朋友老战友了,之前我当书记的时候,乡里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不方便出面,都是老葛和老王去的,本地人嘛有这点好处。高粱红酒厂以前是乡镇企业,县里一句话就搞定了。如今那是县属企业,必须地区点头。政策啊现在你们都知道,不是没可能,是可能性非常小,现在行署对这一块卡得很严,增加一个人都要常务会上研究。我们纺织厂,为了要几个大学生,打了几次报告都没通过。这个是国家定的大原则。” 说着又抽了两口,思索道:“这样吧,我准备点东西,先去探探路,如果可以的话我通知你们,咱们一起再做工作,如果不行的话,就让老葛再换条路。” 正打算喊马叔一起吃饭,马叔道:“今天我就不留你们了,晚上家里有事”,完了还约了红旗县长一起打球。你们也不要整天只想着工作,劳逸结合嘛,该运动就要运动。 看马叔态度坚决,我和吴香梅也就没有坚持,毕竟马叔是约了红旗县长。亚运会临近,各地都兴起了一股子运动风,现在县里的领导,也是喜欢没事的时候破跑步,打打球,有的时候工会还会组织一些比赛。 吴香梅回了地区,我就去城关镇接了晓阳,城关镇里的花园里,牡丹有的已经开始长出了花苞,晓阳上了车就道:“红旗县长批评你们没有?” 没有,态度和蔼,相谈甚欢啊。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可听说,打酒厂主意的不止这个姓邹的…… 第221章 现在有个位置非常合适 还有谁会对我们的酒厂感兴趣? 晓阳道,我听说建筑公司的几个人被开除之后,打算干老本行,现在鼓励私有经济和民营经济,他们已经注册了执照,也打算干建筑。听说他们呢对高粱红酒厂兴趣很大啊。 农山集团背靠大树都没有干成,一个成立了才几天的企业,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去竞争高粱红酒的建设工作。 这个你就错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县建筑公司的那些人在县里建筑口子上资历很深,人脉也很广,经验也是有的,估计这些年也攒下了钱,他们的实力其实还是有的。 想着几个人都是被开除了公职的人,哪里有晓阳说得那么复杂,就笑道,不是吧,他们几个被开除了几天,就有这个实力? 晓阳打开了手包,翻了翻自己的小本子,一边翻一边道:“这个咋说那,他们虽然被开除了公职,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能力和资源。有时候人际关系和经验比什么都重要。而且,他们既然决定重新干起老本行,肯定是有所准备的。我听说他们几个还是保护了一些人,你想想,以前县里就他们一家建筑公司,这么多的单位搞建设,多少都会有些人情往来。你忘了,妈为啥辞职,不就是因为县医院的家属楼的建设吗?为什么查到他们建筑公司就不再查了,而且这个班子的人都只是开除,并没有送到监狱,简单讲,就是利益牵扯得太深了。” 晓阳在本子上记了几笔,合上了小本子,继续说道:“三傻子,人心复杂,江湖险恶,你二叔不都差点被他们套进去。高粱红酒是块肥肉,我看你们该采取招标就招标吧。” 县委大院里,县委书记邓牧为已经一周没有来,地区里的工作接手之后根本抽不出身,郑红旗的角色在县委大院里就显得十分突出了。 平均下来,县里基本上每周都要开一次县政府常务会议,每半个月要开一次县委常委会,一些重大的工作,还要召开党政联席会,县委常委会和党政联席会都是由县委书记主持,这是惯例,也是规则。 张庆合拿着常委会的议题让郑红旗签字,郑红旗看着议题,有传达学习上级文件精神,研究工业结构调整、听取三强县建设进度汇报等等,大大小小的议题有十四五个,而最后的内容则是人事议题,要对两个乡镇的书记进行调整。 郑红旗抚了抚眼镜,就道:“庆合啊,虽然邓书记电话里说了,但是这个字我签不合适,这个会我主持更不合适”。 张庆合道:“红旗县长啊,这会已经拖了一周了,实在是不好再拖了。” 郑红旗稍作思考,就又拿起了电话,不多会电话接通,随笑道:“书记啊,我是红旗,是这个事啊,知道您忙,但是在忙,恳请书记也要抽出时间来县里把常委会要开了,咱庆合同志急的都开始抓耳朵了”。 啊,红旗啊,我这边时间确实不凑巧,明天又要去省城拜访省上卷烟厂和机械织造厂的领导,我已经向钟书记和岳峰副书记都做了汇报,这个会你来主持开。 郑红旗道:“书记啊,您不在这会我们心里开得没底啊,有几项非常重要的议题,我们必须听取您的指示”。 红旗啊,最近我不在县里,一些情况也不了解,你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决策就是。好,就这样,我这里还有客人。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郑红旗心里道,估计放眼全省,也没有哪个书记如邓牧为一般,完全放心地将县委工作交由县长处理。 郑红旗喊了一声,庆合啊,那我们就按照书记的指示办,一些重大的事项,你和承办的常委说清楚,让他们及时地单独向书记请示。说着就在文件签批单上签了字,经电话请示牧为书记,按程序召开常委会议。 这声庆合,喊得亲切而自然,这字签的也十分有艺术,重在说明自己组织召开常委会议的“合法性”,也谦虚地表明自己在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现在明眼人都已经清楚,邓牧为这种两边跑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毕竟人的能力再大,精力也是有限的,两边跑已经影响了工作。再往深里讲,邓牧为如果不走,邓晓阳和李朝阳也不好再进一步。不可能自己当县委书记,女儿女婿当县长或者副县长,从这一点上看,邓牧为也是走完要走。 但没有人比郑红旗想着让邓牧为再多干一段时间,原因并不复杂,自己刚刚担任县长不久,算是刚刚过了磨合期,适应了县长的角色,但这个时候提县委书记,绝无可能。理由有二,第一就是资历不够,手里没有能够说服人的成绩。第二则较为隐晦,如今自己和齐永林,不可能破镜重圆。而和地委书记钟毅关系虽然比以前好了不少,但钟毅此人是讲原则的人,自己还没有到让钟毅打破原则破格提拔的地步。所以,让邓牧为多干一些时间,算是给自己时间,抓紧时间干出成绩。 郑红旗签了字,俩人又确定了会议的时间和一些重要议题的内容。 张庆合出了门,郑红旗的表情也就自然地严肃起来,如今的郑红旗,不再像以前面对谁都是面带微笑,虽然没有明确自己主持县委的工作,但实际上县委和政府的工作目前都是自己说了算。作为实质上的一把手,面无表情和不怒自威才能保持神秘感,领导就是不能一眼就被人看穿。 郑红旗算着时间也就到了下班,现在正在吃中药,实在是不能喝酒,也就推掉了两场饭局,晚上的时候就约了常务副县长马军一起去跑步和打乒乓球,算着时间尚早,就继续在办公室里看起了文件。 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行事规则,邓牧为爱跑步,郑红旗也不爱酒,运动就成了县委班子里的新风尚,在加上即将举行的亚运会,除了练习气功之外,公园里和单位里,最多的就是打乒乓球和跑步的人。 县政府常务副县长马军是县领导里比较特殊的一位,既是县委常委,又是政府的常务副县长,在县里面有非常重的话语权。 郑红旗逐渐在向邓牧为学习,权力是抓不完的,要学会适当放权。什么时候自己不在,县里运转的还井井有条才是本事。在上次的常务会上,就公开表态称,各局委办和乡镇的一把手,不要什么事都找县长汇报,你们去找自己的分管领导,我是听各位副县长的。郑红旗这么说,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所以,自己现在只管方向和重点工作的进度,抓落实的事也就是副县长了。马军作为常务副县长,自然要被倚重,没事的时候打打球,跑跑步,反倒是轻松愉快的氛围里,就把工作落实了。 不多会,红机电话又响了起来,郑红旗心里暗道,幸亏自己还在办公室,不知道是哪位领导在找自己,响了三声,郑红旗才慢慢地拿起了电话。 喂,红旗老弟啊,我是陈东富啊,我就给咱领导说了,老弟果然还在办公室,今天的事你应该清楚了吧。找了一个什么老头,把县委政府的决定都给否了。红旗啊,你现在是县长,怎么能纵容这种个人凌驾于县委政府之上呢。老弟啊,当领导的要果断嘛,不然你这县长在县里还有什么权威。我还听说一个什么乡人大主席一直上窜下跳的,这个时候,必须拿出雷霆手段,该处理人,就处理人。 郑红旗接了电话,话都被陈东富说完了,必须处理人?这种命令式的口吻让郑红旗很不舒服,心里暗道,陈东富的手伸得实在是太长了,都管到我乡里的干部了。 郑红旗并不想电话里解释什么,自从知道了邓牧为的亲戚关系之后,从内心来讲,郑红旗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瞧不上陈东富了,个结果其实他早就预料到了,一个农业厅领导的弟弟,算起来算不上是什么大领导。事不一定干得漂亮,但话一定要说得漂亮。虽热情应道:“秘书长啊,这事我都不好意思了,三番两次地让老兄费心。我马上安排督查室去跟进了解情况,这个什么人大的主席,我把他免了。”又应承了几句,也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郑红旗心里想着,老葛马上就退休了,再过俩月,也要走程序了。这样的干部别说陈东富,就是齐永林拿着也没办法,嘴上会心一笑暗道:“吴香梅和李朝阳,干工作确实有一套,这个老葛,也不简单啊”。 县长还在办公室,作为县政府办公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就不好下班,也只有陪着,直到六点五十,郑红旗才去了小食堂。 看郑县出了门,卢卫东也就打了招呼下了班。 章永山作为秘书,已经安排师傅炒了两荤两素四个家常小菜,煮了养胃的小米粥。这个点机关干部都已经下了班,食堂里也没什么人,郑红旗并未招呼章永山一起吃饭,卢卫东已经嘱咐了章永山多次,陪领导吃晚饭不要拘束,领导先是人,才是领导,是人就要吃饭,俩人一边看着新闻联播一边吃饭,不时间也有交流,只要是郑红旗不说话,章永山就专心吃饭并不主动插话。 我和晓阳到了地方,县政府办的科长肃晓东已经等候多时,晓阳和肃科长之间并不陌生,三人也就交谈起来。 作为同批分配来的干部,只是非常的奇怪,肃晓东到了政府办之后就和卢卫东一样开始写材料,甚至有的材料肃晓东写得比卢卫东还要好一些,这倒也正常,毕竟写得多。担任了文秘科科长,按说这个位置十分关键,干了几年,却并没有得到提拔,原因无他,而是肃晓东写材料写得太好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他。又或者说,肃晓东只是会写,不善于人际交往。 卢卫东到了之后,就是主动伸手道歉,阳姐,姐夫,不好意思,领导有事,也就耽误了会。 卢卫东其实和我们相差无几,算是同龄人,但由于和邓叔叔的关系,和晓阳的关系如同姐弟一般。 卢卫东没来,晓阳也没有客气,早已点好了菜,待卢卫东到了,菜也就开始上了,有酒有菜,加上大家也都饿了,自然是一边吃一边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自然也就说到了正题上,卢卫东道:“姐,你也知道晓东,工作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一起分来的干部,多数都已经提拔了,晓东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几年了,作为府办的领导,我应该为晓东说句公道话。” 晓阳微笑着道:“卫东啊,晓东我俩也是老朋友了,说罢,想让姐做什么”。 姐啊,我本着对组织对事业对晓东负责的态度来说,现在有个岗位非常适合晓东…… 第222章 你乒乓球打的怎么样 晓阳道:“哪个岗位?” 县委政研室副主任。 晓阳疑惑地道:政研室副主任?随看着肃晓东道:“晓东,这个位置可算不上是一个什么好位置。” 肃晓东喝了酒,脸有些红,怎么说也是属于跑官要官走后门,感觉像是做贼一样,脸上是火辣辣的。 卢卫东道:阳姐,位置的好坏关键在于适不适合,如今晓东如果去跟领导,年龄上没有优势。再加上现在他是文秘科长,也不适合跟着领导东奔西走的。说罢,就看向了肃晓东。 肃晓东还是会意,忙举起了杯子,略带忐忑地道:“晓阳镇长,给您添麻烦了,我这个人确实也比较喜欢写。如今政研室的副主任提了主任,正好空了这个位置。如果不争取一下,我担心没机会了。” 晓阳与肃晓东碰了杯,道:“晓东,卫东,这个位置倒是竞争不大,我和朝阳去想想办法,能不能成,还要看组织安排”。 卢卫东忙又看向了肃晓东,说了些恭维话,四人又是喝了一杯,只是晓阳喝的是健力宝。 我心里一时有些搞不清楚,以卢卫东府办主任的位置,去协调一个副科级的政研室主任,问题应该不是很大,而且卢卫东和邓叔叔关系匪浅,自己去沟通一下,问题也应该不大,怎么绕来绕去,找到了晓阳那。 卢卫东带着肃晓东频频敬酒,一瓶高粱红也就见了底,卢卫东很是海量,又打开了一瓶,晓阳有意阻拦,但卢卫东很是会劝酒,你不喝,我不喝,高粱红酒哪里搁,拿着杯子又是二两,好在晓阳知道我的酒量,倒也没有认真扫大家的兴。 看卢卫东和肃晓东有意灌我的酒,晓阳倒开始主动出马了,反正自己喝的是饮料,举了杯两人又不好不喝,三瓶酒临近结束,肃晓东喝的已经有些倒了位。看来这肃晓东没进步,酒量不行是不可忽视的因素。 晓阳看要结束,就不声不响地起了身,卢卫东自然知道晓阳是何意,忙起身阻拦,但奈何肃晓东喝得已经是一塌糊涂,卢卫东只好抢着付钱。 四个人花费不多,一个县府办主任,一个城关镇镇长,晓阳自然是没有必要在这些事情上矫情,也就没有再和卢卫东去抢。 吃饭的地方离县医院家属院很近,可见卢卫东是用了心思,卢卫东搀扶着肃晓东,我和晓阳也就回了家。四月的天夜风正好,晓阳和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微风拂面而来,吹散了些许酒意。一路上我和晓阳手牵着手,家属院里的路灯下面,有些老人聚集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看人有些多,我想松开手,但晓阳满不在乎,使劲抓着我的手道,合法夫妻,你怕啥? 啊,不是怕,我是想挠挠痒。 晓阳道:那里痒。 哪里痒,耳朵吧,耳朵痒。 晓阳看着我道:“怎么,你那只手行动不便?不能挠痒痒”。然后在我耳边悄声道:“回到家,我再给你好好挠挠”。 打开了房门,走进了熟悉的客厅,晓阳顺手开了灯,整个房间瞬间明亮起来。只要喝了酒,晓阳就变得贤惠了起来,洗脚水早打好,给晓阳洗着脚,我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我也跟着坐在沙发上,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轻声问道:“累了吗?” 晓阳闭上眼睛,微微一笑,“滚,刚摸了脚,就摸我的头。” 我捏了捏晓阳的肩膀,“我都不嫌弃你,你自己还嫌弃你自己。” 晓阳睁开眼睛,看着我,突然抓住我的手放在她的鼻子下闻了闻,娇羞地道:就是你的狗爪子把我的脚弄脏了,你去给我洗手去。 我使劲掐了一把晓阳,晓阳哎哟一声,我马上道:“还讲不讲道理,这么小的事,还用我阳姐说两遍”。 说着就去洗手去了。 三傻子,幸亏你跑得快,要不是我脚湿,非得收拾你。 洗漱完,也就上了床,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晓阳又钻进了我的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书,我马上看了一眼,还是西游记,心里就踏实了不少。 “晓阳,其实我觉得晓东科长的事,卫东完全可以自己搞定这件事,他为什么非要找你帮忙呢?” 晓阳并未当做什么大事,一边翻书一边道,“你也知道,政研室虽然是个重要的部门,但在很多人眼里,它不像其他实权部门那么有吸引力。所以,这个位置对很多人来说,并不是很抢手。但在肃晓东这种笔杆子的眼里,就不一样了,不用喝酒,不用应酬,把文章写好,就可以了。现在卫东那是主持工作的副主任,魏昌全又刚来,卢卫东自己都没有解决,就不好主动提出来去解决肃晓东。” 我点了点头,“这个忙你打算咋帮?” 晓阳并不着急回答,而是翻了书,就淡淡地问道,三傻子,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办那? 魏昌全我也不熟,副科级的干部,我看也不需要找副书记、组织部长吧。政研室现在是张叔在分管,直接去找张叔,只要张叔认可,去推荐一下,不就行了? 晓阳翻了翻书没翻开,将手放在我的嘴巴,蘸了些口水,继续翻了一页道:“你说唐僧怎么能放弃女儿国国王那”。 我马上看晓阳看的书,《法性西来逢女国、心猿定计脱烟花》,这看的不是女儿国嘛,顿时心中一颤,喝了酒,不会又研究基本国策吧,便不再说话。 眼看着晓阳看完了这一章,便合上了书,晓阳道:“肃晓东的事,你去找张叔就是了”。 啊,哦,可是人家找的你。 咋,三傻子,人家的酒你没喝啊,看你喝酒时候的傻样,要不是姐帮你挡上几杯,说不定趴地上的就是你了。你去找张叔,张叔认识肃晓东,该照顾张叔会照顾的。 那我把事干了,你干啥啊。 晓阳娇羞一笑,我干啥,我伺候领导呗,关灯。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计划生育是国家大事,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向波顺便把我送到了县委大院,就送了晓阳去城关镇,张叔的办公室门口,有人进进出出,进了办公室,张叔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正拿着一份文件在看,另一只手则叉着腰,桌子上文件一叠又一叠,虽然多但并不凌乱。 张叔隔着厚厚的眼镜片子,扭头看了我一眼,就继续看起了文件,一边看一边道:“大早上的不去乡里,到县里干啥?” 这不是想咱张常委了。 张叔放了文件道:“你小子,媳妇还不够你想的呀。说罢,啥事”。 我自是起了身,关上了门,把肃晓东的事做了汇报。 张叔走到了沙发上,坐下之后,就习惯性地摘下了眼镜,问道:“晓阳喊你来的吧”。 我摸了摸脸道:“我的亲叔啊,我脸上写着晓阳让我来的吗?” 张叔会意一笑,就躺在了沙发上,道:“昨天啊被老马拉去临时打球,差点扭了我的老腰,你乒乓球打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 张叔揉了揉腰,就道:那行,今晚上一起去陪郑县到工会打会乒乓球,我们两个老家伙,跟不上节奏了。 啊,张叔,陪郑县打球,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不合适吧。 老马昨天就和郑县说了,说你身强体壮,适合给领导当陪练。红旗县长球打得很好,你下一步,要多和两办的干部交流。肃晓东,这个人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倒是适合干政研室,这样吧,你让他把干部履历表拿给我看一看,如果合适,我去找红旗县长要人。 从张叔的办公室出来,就去了马叔的办公室,谢白山的事,吴香梅也嘱咐了两次,让我多和马县保持沟通。谢白山也准备了黄金草,让我送给马叔。 刚刚进了马叔的办公室,马叔就道,哎,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第223章 有人治得了他们 县政府常务副县长马军的办公室里,刚刚落了座位,马叔就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这不是心里觉得咱马叔在呼唤我嘛。 马叔道:“确实在召唤阿”。说着,就丢过来一支烟道,你乒乓球打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马马虎虎。 谦虚了不是,当过兵打过仗的人,打过枪也打过炮,还差打个球。咱红旗县长现在喜欢打乒乓球啊,府办的几个小伙子不敢跟红旗县长真刀真枪地打,实力和水平都发挥不出来,红旗县长觉得没意思。下次你去试试? 我这水平恐怕不好和红旗县长打吧,毕竟是三脚猫的功夫。 马叔主动向我靠了靠,低声道,红旗县长的球太烂了,我和老马水平不行,老让红旗县长去捡球。 这说明你和张叔球技好啊。 笨蛋了不是,这能叫球技好?你再好能比领导好,比领导好你怎么不当领导?真正的球技好是让领导能一直接住球,让领导感觉很舒服,而不是让他不停地捡球。说简单点,就是这球要往领导的拍子上打。我们这样,领导怎么会有兴趣呢?再说了,这打的不是球,这打的是感情。 嗯,这个我懂了。所以你们需要我去做这个“陪练”,让红旗县长打得尽兴? 可以这么说,但你要记住,不是真的让你去比试,而是要你陪打,让红旗县长赢得有面子,不能让领导觉得你是在故意让球,这样他才会高兴。 明白了,我会注意的。不过,我的水平真的行吗? 别担心,你的水平肯定没问题。主要是态度要好,让红旗县长打得开心,这打的不是球,是感情。 上有所好,下必从焉,上有所恶,下亦从之,我心里暗道,红旗县长喜欢打乒乓球倒还不是坏事,只是我这些年,难得打球,只有当年在部队的时候,确实摸过拍子,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水平。 好的,我明白了。那我什么时候去? 你随时准备着,等通知就行了。还有事没有? 马叔,我的事还没说那。 你看我这记性,你说,啥事? 就是老葛侄子的事,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回话? 说到这里,马叔的脸色平和了不少,就道,问过了,上面的意思是反正是县里的财政出钱,县里打个报告地区劳动人事局马上就批。只是现在县属企业的编制必须上常务会议讨论,这事我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去和红旗县长沟通一下。 我自然懂沟通是需要成本的,就道,马上老葛的侄子是东北来的,带了些东北特产黄金草,这玩意在东北有个称呼,叫嗷嗷叫。 马叔道:哎,老葛,不是外人了,没必要这么见外,我们这个年龄,就不用嗷嗷叫了,东西你留着就好。 说了会儿闲话,卢卫东就来找马叔签字,看正事已经办完,也就离开了县委大院。 五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回去的路上,我心中却思绪万千。以前总是以为工作是干出来的,所干的工作领导一定能看到,但现在看来,当初的想法并不是很成熟。虽然县里提拔了像友福这样的干部,但细细品来友福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更像是干部年轻化的时代背景下,县委政府塑造的一个典型,只是一个不可复制的个例。更多的普通干部,注定是默默无闻。要想提拔进步,还是要按照三要素来。你自己要行,要有人说你行,说你行的人要行。特别是最后一点,尤为关键,副科级和正科级的干部,没有说话管用的县领导推荐,难啊。 没有充分的准备和一定的技术,就是机会来了也抓不住。接连两天,我和晓阳只就想着,既然有可能去陪县长打乒乓球,还是要找地方练一练,一个是可以提升球技,二是可以锻炼身体。 县里的乒乓球桌不多,大多数都是用砖垒起来基础,然后在上面覆盖上两块和乒乓球桌大小相似的水泥板,中间的球网就用砖糊了水泥。虽然如此简陋,但仍阻挡不了大家打球的热情。县里真正的几张球桌,就在县总工会的职工俱乐部和几个县属大厂厂房大院里。 找到一张球桌,对晓阳来说并不困难,县化肥厂的党委书记、厂长王爱民是曾经安平的党委副书记,也是安平的老人,平日里我也是没少给爱民厂长打电话,化肥是紧俏的资源,要想在合适的节令买到化肥并不容易,为了不耽误农业生产,就给爱民厂长打电话批条子,能够提前拿到化肥搞生产。 周日时候,爱民厂长直接给了晓阳一把职工俱乐部的钥匙,但大多时候用不上,职工俱乐部里一直有人在活动,特别是周末的时候,几张球桌还略显紧俏。 晓阳作为城关镇的镇长,平日里穿得略显正式,为了打球,专门买了两套运动服装,穿上之后,看起来别有一番青春激情的韵味。白皙的皮肤配上整洁的运动装,让晓阳在俱乐部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打起乒乓球来,晓阳更是活力四射,看起来确是热情积极,每次挥拍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虽然打得不怎么样,但气势上还是很足,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专业运动员一般很有魅力,让人始终就是觉得看不够。 晓阳拉了拉衣服的拉链,娇羞地道,三傻子,看什么呐,看球。 哎哎,看球,看球。 晓阳抿嘴一笑道:“看你心不在焉地怎么打球,就这定力,就你这出息,还陪县长打球,我看你回家陪岂同玩玻璃球去吧。” 我看了看左右,几张球桌有些距离,大家都在专注地打球,就悄声道:“我自己的媳妇,我看看行不行啊”。 晓阳娇羞地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以后,黄金草给你停了,等到你把球练好再喝。 而在花园酒店的包厢里,正在进行着另外一场活动,陈东富、罗明义和农山公司的邹总邹来富、文近朱正在打麻将,虽然地区和县里搞了几次大规模的扫黄打非,但是花园酒店和招待所一样,属于地区重点保护单位,又是国有企业,重点的接待场所,没有人会到花园酒店来进行检查。 桌子上放着现金,筹码和麻将牌,几个人边打边聊,气氛轻松而愉快。 陈东富手气不错,连续胡了几把,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罗明义则表情轻松,只是时不时地偷瞄着桌子上的现金。农山公司的邹总和文总则相对沉稳,他们知道这样的场合不仅仅是打麻将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与在场的人搞好关系,邹总和文总不时地摇头,感叹自己的手气实在是太差。 几人一边洗牌邹走一边道:“今天秘书长和财神爷手气好啊,我这边三千块钱输得可差不多了”。 文总还戴着帽子,就道:“邹总啊,我手气更差啊,二千多也快见底了。” 罗明义还是老习惯,嘴里叼着灰褐色的玉石小烟斗,烟灰已经有半个小拇指一般长,烟雾熏得罗明义眯着眼。作为地区财政局的局长,手里每年经手的资金都是数以亿计,几千块钱对于普通家庭来讲,可能是一两年的收入,但对罗明义这种财政局长来讲,实在是算不上是什么大钱,所以罗明义的脸色十分平和地道:“邹总啊,输了这几个钢镚,算不得什么,一会啊,咱东富秘书长安排了自己的保留项目,中医按摩,也算是交了费了嘛。” 邹总自是不在乎这些小钱,通过打牌输送利益比硬生生地送钱效果好了不少。这能让贪婪的人觉得这些钱是自己靠自己的双手和辛勤的劳动赢来的,这会减少自己的负罪感,虽然是自欺欺人,但这种方式却让邹总屡试不爽。 一场麻将下来,输赢已经不再重要,大家心知肚明,这样的活动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交际手段。在麻将桌上的输赢或许能决定某些生意的成败,也可能是某些人之间关系的润滑剂。 随着夜色渐深,这场麻将局也接近尾声。陈东富看了看时间,淡淡地说道:“吃饭量家底,穿衣量身体,这边刚出了几道新菜,都是压箱底的硬菜,很是费功夫,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咱省城企业家的认可啊。” 邹总谦虚地道:“秘书长、财神爷,和两位在一起,吃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开心和愉快啊。” 说着就有秘书敲门,汇报道:“领导,都已经落实好了”。 罗明义摸了一张牌,大喝一声,发财,这一声将烟灰都抖落在了地上,在地上摔得粉碎,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还真饿了,打完这把吃饭”。 几人忙附和道:“对,吃饭吃饭”。 饭桌子上,罗明义和陈东富客气一番,还是罗明义坐在了首位。陈东富和罗明义算是齐永林的左膀右臂,在排名上身为行署秘书长的陈东富排名靠前,但是在齐永林心中的地位,罗明义则远远超越了陈东富。 罗明义作为财政局的局长,在钟毅和齐永林之间,罗明义没有犹豫继续站在了齐永林一边。一个是钟毅来之前,齐永林和罗明义就已经交好。二是自己深得齐永林的倚重,在行署很是受尊重。第三个的原因则是在罗明义看来,钟毅虽然深得人心,但是钟毅的年龄就已经注定了在地委书记的任上,只能干一届,而钟毅退了,齐永林上位的概率极大,现在都讲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所以罗明义坚决站在了齐永林这边。事实上,有这种想法的干部不在少数,已经影响了地委工作的开展,这也是钟毅急着让邓牧为担任副专员,让地委秘书长唐瑞林接任常务副专员的原因。 看着桌子上十多道菜,有荤有素,而花园酒店的经理亲自介绍着其中几道特色菜,脆皮乳鸽、糖醋黄河鲤鱼、龙井虾仁、四喜丸子和一道海参煲鸡。这经理介绍道,我们这道海参煲鸡都是精选的新鲜食材,海参高蛋白、低脂肪,被认为是滋补身体的佳品。而和鸡肉一同煲汤,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更为重要的是滋补壮阳。 文总算是邹总的跟班,主动起身道:“那就先暖暖胃再说喝酒”,说着就盛了四碗汤,品了一口,鲜美之感直击味蕾,美妙无比。 经理看落座之后的各位领导状态不错,就道:“各位领导,我就在走廊里,有事吩咐一声。”说罢也就告退了。 事实上,花园酒店作为地区国有企业,定点接待酒店,经理王庆泉也是正县级的干部,但在这个场合中,王庆泉就充当了服务员的角色,王庆泉离场没有任何人挽留,虽然都是正县级的干部,但是王庆泉在这个房间里,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喝着聊着,自然就聊到了高粱红酒厂的事,邹来富道:“秘书长啊,这个平安县实属有点不识时务,事到如今,找了一个老头糊弄我不说,连秘书长都不放在眼里啊。这再想深一层,这可是不把永林专员放在眼里。” 陈东富灌了一杯酒,表情严肃地道:“我治不了他们,有人治得了他们……” 第224章 你想不想着发财 陈东富说,有人治得了他们,换句话说,自己确实是管不了平安县委政府的。虽然是领导的身边人,但是更多地充当的是服务和协调的角色,算不上是什么厉害角色。而更为关键的是,地委书记钟毅是他们最大的底气。虽然齐永林未来出任地委书记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不说眼前说现在,陈东富除了给县里添堵,还拿县里确实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办法。 罗明义又从兜里摸出了一盒烟,先是倒出了烟嘴,又给几人发了烟,文总双手接了,陈东富伸出一只手也接了,邹总挥了挥手道,我不习惯愁吃饭的时候抽烟。而其实邹来福这个人十分的讲究,他看到罗明义的烟嘴和烟放在一个盒子里,脑海里就有了一种画面,这烟嘴上的口水不就全部在烟上了? 罗明义长期担任财政局长,看起来气宇轩昂底气十足,在工作中养成了不急不躁的性子,毕竟看错了一个小数点就相差十倍。慢慢地将烟插在了眼嘴里,摸出了火机,点燃了香烟,深吸了一口后,才缓缓开口说话。 “东富啊,我看你们不要只把眼光盯在平安县嘛,邓牧为现在还是平安县的书记,他的背景别说我们,就是永林专员也要给三分薄面的嘛。惹毛了闹翻了,大家的脸上都不太好看的。再说了,你们说的高粱红酒厂的那个项目,不就是一百多万嘛。” 不止了,地委统战部筹措了十万资金,也要投入进去。 邹来福心里暗道,都说省城关系复杂,没想到下面的地市县,也不简单啊,这邓牧为的亲家是俞泰民,这个别说自己了,就是自己大哥和大哥背后的人,也要掂量一下自己了。再者说了,自己现在既然已经下海,那个干部不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和气才能生财,平安县酒厂的饭吃不下,咱也就不吃了,去得罪一片人,实在是没有必要。 罗明义轻咳一声道,我还以为多少钱,不超过一百五十万嘛,邹总,就是全给你,又能怎么样。 邹来福十分客气地道:“听咱财神爷的意思,是有更大的项目”。 罗明义轻轻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你们看看,现在地区交通局的经费预算是多少,上亿元啊,地区财政十分之一的钱拿出来修路,只要是交通局说不够,随时可以追加。这么大笔钱,都由交通局的下属公司,交通工程公司说了算。邹总啊,你说说你要是夹在里面搞上一段,这钱不就来了嘛?” 说完,他再次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拿出了手帕,擦了擦烟嘴,又塞进了烟盒里。 邹来福知道交通工程项目来钱快,但苦于没有门路,就道:“可惜啊,我大哥不是交通厅长,不然的话,我还到下面地区来干什么。我听说,西川修了一条运输大件的公路,只要是从公路上过,都要交钱。” 陈东富叹了口气道:“这个交通工程的老总陈解放,就是以前平安县的交通局长,现在地区的交通局长,就是平安县的常委办主任。这俩人,不知道给钟毅挣了多少钱。现在的交通局,俨然成了钟毅的私人王国,针扎不进,水泼不进,那个交通局的崔浩,连永林专员都不放在眼里。上次永林专员去调研交通项目,竟然只派一个副局长来”。 几人吃饭选在了花园酒店,但按摩这次却选择在了财政宾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吃饭花园酒店一流。而按摩,选择在财政局的内部宾馆,罗明义觉得更加私密和安全。 吃过了饭,陈东富已经联系地区医院的小陈带三个人去财政宾馆。 护士陈利甄又张罗了三个地区人民医院中医科的几个年轻同事来给几人按摩。虽然不懂怎么按,但是陈利甄早就给几人传授了经验,咱们不懂,他们也不懂,最起码咱们还穿着白大褂,在他们心里面咱们就懂。至于怎么按,就更简单了,只有六个字,用力按,随便按。毕竟大家都懂,这几人也不是想着正经按摩,如果想着是正经按摩,应该去大街上的盲人按摩,而不是指名道姓地让陈利甄带着几个女护士前来。护士本身就是伺候病人的,虽然社会地位不低,但在医院里却属于最底层和基础的工作。 来参加按摩的人都知道这并不光彩,传出去也会丢面子,但现在这个社会,处处都在提改革开放,面子又不能当饭吃,更分不来房子。听陈利甄说,按摩一次可以在酒店里领五十元,这个可是半个多月的工资。这钱对于普通人来讲是半个月的工资,但对于财政局长来讲,会有人直接处理。处理的方式就很多了,宾馆多采购了一些食材,宾馆的电费超支等等,这些小事根本不用罗明义操心,自有人处理得干干净净。 罗明义不喜欢集体按摩,就单独开了一个房间,作为财政局长,罗明义在财政宾馆有一个长期固定的房间,里面的装修标准并不比地区招待所后招差,所有的家具都是进口的实木家具,床上用品也是罗明义亲自把关。陈利甄敲了敲门,得到了应允,进来之后才发现这个房间是个套间,里面是别有洞天。 罗明义看进来的高挑女子是陈利甄,不由得道:“哎,小陈,你不去给秘书长按摩推拿,怎么跑到我的房间里了”。 陈利甄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就道:“领导啊,这次我带的同事,有一个是我们科室的一朵花,秘书长喜新厌旧了呗”。 罗明义心里暗骂道:“这个陈东富,真是他妈的喜新厌旧。但看着穿着得体,长相标致,又有一股子书卷气的陈利甄,罗明义内心突然一阵燥热,这次感觉很是奇怪。一直以来,陈东富都是选择陈利甄,罗明义也将陈利甄看作了陈东富的私人按摩师,这次陈利甄来给自己按摩,反而让自己有一丝丝的兴奋。果然应了那句话,老婆还是别人的好,这按摩师也不例外。护士果然也是读书人,和风尘女子看起来是不一样,不过,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罗明义内心虽然兴奋,但脸上十分平和地道:“既然这样,我就享受一下行署领导的待遇”。 陈利甄既然能够一直给领导按摩,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本事自然是有的。就笑道,罗局长,我们这些不关心政治的人都知道,财政局长才是实实在在的大官,手指头里漏的,就能养活我们一家医院,人家说给个专员也不换”。 陈利甄的纤纤玉手在罗明义的身上不断地用力按压,罗明义不由得心跳有些加快。 听到陈利甄还是很会聊天,就笑着道:“哎,这种看法是对领导干部的误解嘛,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嘛。 陈利甄道:都说职位无高低,分工有不同,这句话我们年轻人可不信,别的不说,就看我们的医院领导,出门有车,回家有房,再看我们最辛苦的护士,还要住六人间的宿舍,有人上白班,又有人上夜班作息都乱了。领导,您知道吗,作息紊乱是健康的第一大杀手。 陈东富被按得如痴如醉,不由得打了一个酒饱嗝,掺杂了白酒和美食,经过发酵,味道并不好闻,陈利甄却笑道,领导,这是喝的高粱红吧。 罗明义笑着道,高粱红?喝着是可以,可是档次低喽,我这人,只喜欢喝茅台。 陈利甄羡慕地道:“领导,您看吧,我们家过年才喝高粱红,您还觉得档次低了,这就是差距”。 罗明义面色发红,笑着道:“小陈,想不想挣钱啊?” 领导,挣钱,挣钱谁不想。说着就开始给罗明义捏肩膀。 罗明义道:“小陈啊,以后不要喊领导,咱俩相差其实不大,以后喊哥。” 罗明义今年四十有五,一副成功男人的派头,平日里也很注意打扮和保养,所以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 陈利甄看了出来,这个罗明义比陈东富直接多了,既然大家都是直来直去的人,就没有必要故作矜持,如果财政局长愿意拉自己一把,想穷都难。没有犹豫,就道:“哥,你要是愿意拉我一把,我可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哦,知恩图报,现在这个好品格已经不多见了,小陈啊,我这个后背有点痒,你坐上来给我好好挠挠。 陈利甄看着罗明义只套了一条短裤,后背裸露,也就明白自己这一坐就意味着什么。稍做犹豫,就又想起了宿舍里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医院行政个别领导的嘴脸,也就麻利地上了床,坐了上去…… 第225章 他们都不适合建设高粱红酒厂 地区财政局局长罗明义是财大的高材生,工作一直在地区财政局,从普通的干部到地区财政局长也才四十多岁,管着地区的钱袋子,罗明义深受专员齐永林的器重,背后有领导,再加上手握大权,所以罗明义在地区有着特殊地位。 改革开放以后,人民逐渐接受了外国的洋品牌确实比国产要好的理念,一切都以享受进口商品为荣耀。中医的地位在医院里也远远赶不上西医,地区人民医院中医科在医院里地位一般,因为中医科的创收能力很一般,不能为医院创收,作为中医科的护士,相应的待遇也就很差。当陈利甄决定爬上财政局局长罗明义床的时候,一切也就发生了改变。 陈利甄用手指肚在罗明义的后背轻轻地拂来拂去地挠痒痒,罗明义的后背是不痒了,反倒让罗明义的心里开始瘙痒起来。 陈利甄问道,罗哥、你还痒不痒? 罗明义道,还是有些痒,对对,就是这个位置。 又挠了一会,陈利甄道:“罗哥啊,你说的这个挣钱的路子,到底是个啥。” 罗明义早已有些神魂颠倒,就道:“哎,妹子啊,你这靠体力劳动,一天挣个三十五十的,那怎么能算个钱。上者劳智,中者劳人,下者劳力;小富由勤,大富由命,巨富由恶。哥给你出个主意,你啊就组织十几个人,专门搞这种中医按摩推拿。到时候啊你就搞搞管理,不用再亲自给人按摩了嘛。到时候,你从里面抽成,这钱也不就赚了嘛。” 陈利甄心里道,谁不知道这样挣钱快,但是就算组织了人,去哪里找客人,总不能让大家去各个宾馆里去问道。就道:哥啊,你说的这个方式是很好,可是啊去哪里找客人那。都放在这财政宾馆,也不合适啊。 罗明义表情十分享受地道:哥让你做生意,还能没生意不成,地区的招待所、花园酒店,还有各大单位的招待所,都还是要给我罗某人几分薄面。你啊只管把人组织好,到时候把这按摩服务加在房费里,还愁没生意啊。这才是挣钱嘛。 陈利甄思索了会,又道罗哥啊,你以为都像你们这样大方,普通人谁又会拿钱按摩嘛。 妹子啊,做人的思路要打开啊,谁说一定是自己出钱,想办法开票,回去报销嘛。 人家单位能给报? 哎,多虑了不是,各个单位能不能报,还不是我们财政局说了算,到时候,发个文件不就是了。 陈利甄这才把一套流程从脑子里走了一遍,觉得此事确实可行,但心里又觉得这种事情离开了罗明义仅仅靠自己是干不成的。就主动在罗明义的耳朵边悄声问道,哥,这事没有您,我干不了,这样吧,这买卖算在我的头上,但挣了钱我给您,您来给我发工资,我呀算给您打工。 罗明义会心一笑,心里暗道,这个小陈,懂规矩,就道,妹子啊,你这是让我占便宜啊,我这个人向来都是让别人占便宜,从不占别人的便宜,这样,你来躺下,我也给你按摩按摩。财政宾馆这间套房属于罗明义的“私人领地”,没有吩咐根本不会有人进来,而且位置也较为隐蔽,除了秘书之外,陈利甄是第二个进来过来的人。既然是自己的主场,罗明义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凌晨已过,陈东富打发走了按摩的人,心满意足道:“这个人和小陈比起来,手法上还是生疏了些啊。” 邹来福恭维道:“是啊,秘书长看中的人错不了,只是今天您没有选小陈护士,不知道小陈是不是生气回家了。对了,这个罗财神是不是也回家了。” 陈东富看了看腕表,就道:“估计是啊,这个老罗,平日里恃宠而骄,脾气古怪,咱们不管它,走,吃夜宵去。” 陈东富的精力旺盛,这让邹来福多少已经有了些跟不上节奏,说是吃夜宵,其实是喝啤酒,心里暗道,这个陈东富,吃得化肥吗?天天这么折腾,第二天还能精神饱满,真是服了他呀。没办法,也只好跟着硬着头皮去找地方喝啤酒去了。 邓叔叔去了地区任副专员之后,回县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没办法,阿姨也就跟着去了地区,岂露也就由母亲来带。有的时候,也会带着岂露回李举人庄老家。 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喊醒晓阳,晓阳有个习惯,就是晚上看书,只要是看起来喜欢的书,不知不觉都会看得很晚,只要看得晚,也就醒得晚。今天要参加红旗县长组织召开的工业经济调度会,晓阳赖在床上不愿意起床,也就只有给晓阳穿好了衣服,拖着晓阳去洗漱,算着时间,已经来不及吃早饭。好在向波每天都会备上早饭,我和晓阳也就在车上一人啃了两根油条。 县委大院里,虽然一再打招呼,各项工作向分管领导汇报,不要直接就来找自己,但郑红旗的办公室门口和章永山的办公室里,有七七八八的来汇报工作的乡镇长。主要就是今天开会,大家都想趁着这个机会来和红旗县长汇报工作,沟通感情。 我和晓阳到了会议室,离会议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但人并不多,大家都是借着开会的机会找领导汇报工作去了。我和晓阳各自找了位置坐下,离得倒是不远,晓阳侧身看了我一眼,隐约之中,还给我抛了一个眉眼。我心里暗道,这就是男人的魅力啊,时时刻刻都让自己的媳妇想着念着。看我没有反应,晓阳就起了身走了过来,拿起了桌子上的包,悄声道:“三傻子,看不懂啊,让你把包给我送过来。” 这才想起,我一路上都是拿着晓阳的小手包,怪不得上楼的时候,别人看我的眼神,多少都有些同情。看来,我这怕媳妇的名声传播得是要更远一些了。 两三分钟,大家不约而同地从左右两个会议室大门进来,先是各局和各乡的一把手,又是友福、李叔和张叔众县领导。今天的会议规格不低,除了县委和政府的领导,政协主席王满江也参与了会。 王满江自从从组织部长到政协主席的位置上之后,看起来成为正县级,但是实际上权力却缩水不少。和其他县领导略显严肃不同,王满江笑呵呵地主动走到主席台下,与靠近前面的几位乡镇书记主动握了握手,一脸轻松地与大家打着招呼,小道消息盛传的王满江将会牵扯到建筑公司的事情上,最后却还是平安落地。 大家落座之后,县委副书记、县长郑红旗就昂首阔步,气宇轩昂而又颇为严肃地进了会议室,紧随其后的章永山手里拿着郑县的笔记本和茶杯。 县委副书记魏昌全看了一圈在座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又看了看县长郑红旗,郑红旗点了点头,会议就开始了。 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县工业调度工作会,出席今天会议的有县委副书记、县长郑红旗,县委班子、县政府班子和县政协主席,各乡镇、局委办、县属企业党政负责同志,同志们,下面进行会议第一项议程,孙友福副县长通报前四个月工业运转情况。 友福通报了工业运转情况之后,就是各乡镇的交流发言,城关镇在一季度成功签约洁美公司,就是第一个发言;秀水的工农业结合很有代表性是第二个发言,文静请了产假待产,工业园区的老肖就第三个发言,展志齐代表工业局第四个发言,剑锋代表外贸公司第五个发言。去年的时候,凭借着高粱红酒和韩羽公司,安平在大会小会上发言和领奖,而翻了年之后,由于春天是白酒的淡季,再加上红高粱酒厂的扩建一直启动,所以这次安平并没有获得发言机会。 吴香梅在主席台上若有所思,不知不觉中,我和吴香梅的眼神中有了对视,看得出来,吴香梅是想获得发言资格的,我从吴香梅的眼神之中读出了复杂的神情。 各位领导总结完工作之后,郑红旗做总结性发言。 现在的郑红旗,在县委和政府都已经有了绝对的权威,郑红旗打开了话筒,下面众人齐刷刷地都拿起了笔,等待着红旗县长做最后的指示。 郑红旗道:“同志们,牧为书记啊今天本来计划要参加今天的会议,但地区啊临时又有一些工作安排,不能参加今天的会议,受牧为书记委托,我代表县委和政府对工业工作做一些安排和部署。同志们,刚才大家的发言都很好,我都做了认真地记录,刚刚其他几位县领导的讲话,我也都赞同。下面我再强调三点意见。第一啊,三强县建设的根本在于工业引领,同志们要有清晰的认识,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和基础……;第二点啊,我们要把握平安县发展的黄金机遇期,昨天我和牧为书记在地委碰了面,牧为书记作出判断。现在全地区都在搞高标准公路建设,待全地区的高标准公路全部建成之后,我们县在交通上的优势将不再明显。所以,今年是我们发展的黄金机遇期,各地要大力推动工业经济发展……;第三,要想远一步先干一步,结合牧为书记的判断,我们要想保持优势,必须在基础设施方面下功夫,以省整治规范工业园区为契机,率先在全地区推动四通建设,工业园区通路、通水、通电、通话、通管,这是县委政府结合东南沿海先进经验作出的战略部署……” 郑红旗谈了很多,讲得很全,但在重要的论述和观点之前,都加上了副专员兼县委书记邓牧为的名字,散了会已经接近了十一点,郑红旗在县委副书记魏昌全耳语了几句,魏昌全打开话筒,说道:“高粱红酒厂建设成员单位和各位县领导留一下。” 晓阳看了看我,笑了笑,起身也就走了。留下的人已经不多了,会议室里就显得十分稀疏,魏昌全招呼大家都往前面坐定就道:“今天啊,把同志们留下来,是敲定工业园区的建设工作,前期在县委政府的领导下,同志们做了大量工作,结合我们县的实际,今天就要敲定建设单位,下面请建设局汇报基本情况。” 孙汉清了清嗓子说道:“红旗县长,各位领导,按照建设领导小组的安排,我们建设局主要负责联系落实建设单位,通过走访座谈,县建筑公司和县六建司,均明确表示,自己不适合作为高粱红酒厂的建设单位。” 听闻此言,我心中一惊,猛地看向了正在做工作汇报的孙汉…… 第226章 省督导组要下来 听着县建设局局长孙汉的报告,我不由得心头一紧。六建司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不愿意承担高粱红酒厂的建设工作。我马上看向了吴香梅,吴香梅也是一副不可置否地看向了我。在看主席台上众位县领导无不诧异。 我马上想着打断孙汉的话,看着会议室里大大小小的干部,理智告诉我,不能打断孙汉的汇报 。 孙汉又汇报道:各位领导,县建筑公司主要考虑自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建设高粱红酒厂,而六件司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去完成高粱红酒厂的建设。 孙汉的手里有厚厚的一摞资料,显示出自己为了汇报这次工作做了大量的准备,在汇报中也用了关于建筑的不少专业术语,来佐证自己说法的科学性和严谨性,让人听起来头头是道。 听完孙汉的汇报,县长郑红旗略有所思,这个情况算是出乎了大家的预料,谁也不清楚里面到底是有何纠葛,目光不自觉地都集中在了县长郑红旗脸上。 看大家都没有表态,郑红旗严肃地道:怎么拿了建筑公司的执照?没有能力建设,罗常委,香梅县长,你们两个作为建设领导小组的组长,这件事情你们清不清楚啊? 让人略显尴尬,脸上已经写清了答案。郑红旗没有继续追问,淡淡地问道,孙局长,你为什么没有向分管领导汇报?组织程序讲了很多次,为什么总是得不到执行?说着环顾了会议室,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压抑,除了县领导,大家都不自觉地低下个头,生怕和红旗县长目光对视。 好了,今天的会不说这个事情,孙局长,你们认为该哪家建筑公司承担建设任务呀? 孙汉打开了桌子上的资料,说道:郑县长,各位领导,现在这个事情,我们建设局还在研究。 从郑红旗的角度来讲, 对于高粱红酒厂的建设,无论是县建筑公司又或者是第六建筑公司,还是农山公司承建都不重要,一家工厂的建设,算不上什么大事,郑红旗更为关心的是工作进度。 这件事情啊,不能再拖了,研究来研究去始终没有一个结果,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我看这样,今天这个会议就确定城建公司。 孙汉抬头说道,郑县长,没有经过招投标这样不符合程序。 符合什么程序啊?建设高粱红酒厂的钱并不是国资,这是海岛老兵对家乡的关心,只是县里受个人的委托 代为建设。县建筑公司由于特殊原因不参与高粱红酒厂的建设,香梅同志,朝阳同志:安平乡党委政府作为六建司的主管单位,有没有能力和信心建设高端红酒厂啊? 郑红旗如是来问,就是看一看安平乡党委政府的态度,如果安平乡党委政府都觉得是能力问题,那以后就算是邓牧为过问,会议纪要白纸黑字也写得清清楚楚。 吴香梅马上向我投来的目光,郑县长的话,点醒了我,高粱红酒厂的建设不存在程序上的问题,我心里暗道,这个时候如果不站起来,那么,高粱红酒厂的建设,将势必与六建司无关。作为乡领导,这个时候必须维护安平乡的利益。别人能建设我们,为什么不能建设? 没有犹豫,马上汇报道:报告郑县,我们有信心,有能力建设好高粱红酒厂。 如果你们六建司的领导认为没有能力,怎么办呀? 请红旗县长放心,班子不行,我们换班子。队伍不行,我们换队伍,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别人能干的,我们安平一定也能干。 此话说出,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郑红旗又环顾了一周,轻描淡写地道,这就对了嘛,这就是领导干部的担当,以会议纪要的形式明确,高粱红酒厂的建设,就是由,县第六建筑公司来承担。 隐约之中,县建设局的局长,孙汉朝着我看了一眼,但我并未理会。 郑红旗说道:既然已经确定了建设单位,那么要马上启动建设,一周之内先动土,马上举行奠基仪式。这件事情就由香梅县长来牵头,成员单位要全力配合。然后端起来杯子又道,钟毅书记、牧为书记都为高粱红酒厂的发展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我们不能忘记领导的关怀,奠基仪式,我要邀请钟书记和牧为书记参加,当然也包括其他一些地区相关领导。香梅啊,你记住,仪式办得要隆重、简约,方案明天报给我。 听到钟书记和牧为书记要出席,而事情确由香梅县长牵头,县委常委,统战部长,高粱红酒厂罗致清眼神里有些许的失落。奠基仪式各级领导都要出席,这是一个脸上有光的面子活,到时候统战部的领导肯定也要来,统战部的郭部长兼任了地委秘书长。罗致清觉得,郑红旗的眼睛里只有主要领导,地委秘书长只能算作是相关领导。 在体制里,相关部门、相关领导的意思就是有你不多,没你不少。罗致清暗道:看来这个红旗县长,已经成为钟毅圈子里面的一员了。 散了会,李叔故意放慢了脚步,看我走近,就凑近道,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李叔的办公室我已经十分熟悉,到了办公室不等李叔吩咐就拿起了杯子给李叔添了水。 李叔的办公室里,长条板凳也已经换成了宽敞舒适的皮质沙发。李叔坐在了三人沙发上,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也只有你小子敢在会议室里不顾及老孙的情面了。 李叔,这个时候不是讲情面的时候,如果这次会上排除了我们六建司,作为乡长我们肯定要为自己家企业争取利益。 这事啊,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县里的建筑口子上其实都是一家人,都是一个家属院,利益纠葛很深啊,大家早就绑在了一起。为啥你大嫂家的鸡能卖这么多,建设局的机关才几个人,还不是建设局要给建筑公司的工人发福利,如今,县建筑公司的一班人,成立了新的建筑公司,孙汉和伍建还是想着搭把手,给这些人一碗饭吃,唐僧肉嘛,谁不喜欢? 李叔,我们高端红酒厂可不是唐僧肉,我们安平乡肯定要争取自己的利益,第六,建筑公司的工人们,多数都是我们安平的群众,得罪我就得罪了,集体利益面前不能让步。 你是可以不让步,但是就怕,伍建那老小子,在建设的时候给你使绊子,简单讲,你们还是外行领导内行,这里面就复杂了。你们对建筑公司的管理,太过依赖伍建他们。孙汉这个人很复杂,在地区也很有些背景,这次你把他得罪了,说不定以后又有麻烦。 我心里暗道:孙汉这个人我并不陌生,说这个人黑白通吃,好像还落了一个及时雨的称呼。但是我还不信呢,他能吃到我的头上。 李叔又道:好了,这件事你不担心,有我在孙汉那里我来搞定。红旗县长对你很认可嘛,这是好事情,专心干工作。县里马上要举行,考试,你那个同学,叫建国的,你要喊他好好复习。 和李叔又闲聊了几句,不时有人来汇报工作,李树挥了挥手,就把我打发走了。 下个楼,就听到一声汽车喇叭声。放眼望去,原来是晓阳的车没走。向波看我过来,非常识趣地,下了车抽烟去了。 我上了车,晓阳问道散了会,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下来? 我去李叔的办公室坐了一会。 咋,李叔又去给你打气去了,听说你在会上,拍个胸脯,表了态,要把高粱红酒厂让六建司建设。 我看着晓阳,十分疑惑地道,咦,你没参会,你咋知道?难道你在我身上安了窃听器? 晓阳笑了一声,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你这家伙,能有啥事瞒得过媳妇?倒是颇有几分男子汉气概,看起来爷们多了。 你不怕我得罪人吗? 咋,我怕了你就不得罪了吗?再说,他们都不怕得罪你,你凭啥怕得罪他们?你回去和香梅县长商量一下,抓紧时间把你们那个伍建换掉。 听了晓阳的话,不知真假,又或许是对我的安慰,但心里一阵温暖。 和晓阳说了几句,晓阳就道:中午我和友福约了,魏昌全书记吃午饭,我就不留你了,让向波,把你送回安平去。 咋想着中午约魏昌全吃饭? 我们想让魏书记,到城关镇,指导队伍建设。晓阳看了我一眼道,笨蛋,就是想着再推几个城关镇的干部出去,这不是一次性提了很多乡镇一把手,空了不少的位置,我们想着推几个干部。 我看着晓阳道,风气就是被你们带坏的,让我们底下乡镇,踏踏实实干活的干部,没有出路。 晓阳说道:笨蛋,县里的干部成百上千,你不主动向领导靠拢,还想让领导主动向你靠拢啊,你说领导都不认识你,不知道你,他怎么会提拔你?你这当领导得不给他们活动,他们哪里来的机会?下面的干部看不到希望,谁来干活?干部才是我们事业最宝贵的财富。 闲着吹了一会,就看到吴香梅拿着手包下了楼。看到吴香梅,晓阳眼睛一亮,直接推开了车门,笑着挥手喊道 道:香梅县长。 吴香梅看是晓阳,也挥了挥手,就轻盈漫步地走了过来。两人如同姐妹一般手拉着手。 晓阳道:梅县长,你上任之后就不关心我们了,都多久了还没到我们城关镇指导过工作。 城关镇是领头羊,我们只有学习的份,朝阳,晓阳镇长这是再批评我们了,我看我们找个时间,就去城关镇学习。 俩人说了一会客套话,晓阳道,梅县你要是回乡里就帮我把朝阳带过去。 我听着这话,心里感觉到,这怎么像是在宣示主权一般。 吴香梅道:刚刚出门,郑县长说接到通知,说省督导组马上要下来…… 第227章 俞处长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晓阳问道:省政府督导组?来督导什么? 吴香梅道:说是工业上的事。 吴香梅没有细说,晓阳也就不好再细问,毕竟有些工作和文件,是只限于县团级的干部才能知晓。但晓阳和我觉得,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省地两级经常有督导组下来,就拿今年来说,就来了抗旱督导和农业督导。 而在县委大院里,接到督导通知的县委副书记、县长郑红旗面色凝重,隐隐地感觉到胃部有些不适。刚刚行署副专员兼任县委书记邓牧为亲自打来电话,省上这次是接到了举报,又或者说是情况反映,说平安县在落实省上关于规范清理工业园区的工作中,有令不行、阳奉阴违。 郑红旗从办公室桌子的椅子上慢慢地走到了皮沙发旁,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郑红旗才觉得自己舒服了一些。心里想着,看来还是要按时吃药啊。但不由得思绪万千,心里暗暗琢磨,上午刚刚散了会,就接到电话省政府督导组要来,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向省政府的人进行汇报。陈东富?孙汉又或者是展志齐? 首先想到的还是陈东富,毕竟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这个陈东富心胸十分狭隘,在高粱红酒厂的事情上是把他得罪了,自己也从邓书记的口中亲自听说了陈东富上下活动在谋求平安县委书记的职务。这个陈东富的可能性是最大的。第二个就是孙汉了,这是个正儿八经的地头蛇,相比于马军、张庆合和李尚武,这个孙汉虽然不是县领导,但据说在干部队伍里影响力不小,这次当众否决了他的提议,这个家伙估计是怀恨在心,但是孙汉此人应该没有关系和胆量,把这事通到省政府去。最后一个则是县工业局的局长展志齐了。他是以前刘乾坤的秘书,现在的刘乾坤是在省政府,如果省上督导真的和这次会议有关,那么展志齐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应该是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统战部长罗致清,这个挂职干部,抱着捞政绩的心态不敢担当,这次开会自己也是有意冷落了他,奠基的事全权委托给了吴香梅,兴许这个小子告的状那。 抱着这种怀疑,郑红旗是忧心忡忡。 吃过了午饭,章永山小心拿着郑红旗的水杯和手包,陪着郑红旗到县委家属院的家属院休息。郑红旗给章永山立了规矩,接送就到家属院小院的门口。所以到了门口,郑红旗就转身接过了手包和茶杯,郑红旗问道:“小章啊,下午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章永山心里觉得有些纳闷,不是早上的时候就汇报过了,怎么又问那?领导不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忙回答道:“领导,下午两点半是去土产公司和食品厂调研。下午四点半听取县委办张主任关于县委政研室有关工作的汇报”。 郑红旗停顿了下,又吩咐道:“下午请马县长代表我去,你给马县长说,如果资金允许,他们要厂房的事,可以形成方案拿到常务会上研究。下午四点,你来接我”。 章永山的兜里随时装着一个小本子,忙拿着笔做了记录,做完之后又重复了一遍大概意思,郑红旗点了点头,就进了院里。 到了下午,郑红旗的妻子柳如红坐了客车,风尘仆仆地又来熬制中药。 下了客车就坐在人力的三轮车上,柳如红之前也是种地的农民,自从郑红旗大学毕业之后分配了工作,两年之后就把他安置在了地区纺织厂,从一个普通的女工到后勤科的科长,柳如红是对人情冷暖感悟颇深,也早已洞察熟悉体制内的规则,又十分懂得知进退,在纺织厂的口碑十分不错。 柳如红看着不大不小的县城,看起来倒是十分整洁。心里感叹道:平安县城虽然和地区相比规模上逊色不少,但是小县城看着似乎比地区不少地方还要干净。就主动搭话道:“大叔啊,咱们这县城看起来挺干净的嘛”。 大叔一边用力骑车一边回话道:能不干净吗,早上扫一遍,中午扫一遍,下午还要扫一遍。 那咱这扫地的可够辛苦的啊。 辛苦,辛苦能有我们这些人辛苦。大妹子,你看着他们辛苦,你想去扫地都还没机会。 咋啦?扫地的活还有人争不成? 这话说得,咋说也是端上了公家的饭碗,我们村上就有一个,他兄弟在城关镇当干部,就给他安排了这个工作,每天扫三遍地,用不了俩小时,我这天一亮骑车,到晚上收车,挣得还没他挣得多,你说我们要换他给不给我换。能去扫地的,大妹子,都是关系户。 那你们这县长干得咋样? 县长,大妹子,县长是哪个裤裆里的玩意我这小社员咋知道,以前的时候我还认识公社书记,现在不行了,就知道镇长是县委书记的闺女。你要说好与不好,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他们都说我们城关镇比他们好多了。 每次坐车,柳如红从来不坐到县委大院的门口,就坐在路口,然后从家属院一旁的侧门进去。柳如红的穿衣打扮算不上时尚,但又比一般群众好上一些,每次来都是一个大包,里面装的都是郑红旗的换洗衣服,保卫科的人都是看人下菜,也就把柳如红当做了哪家领导的亲戚,从未阻拦。 柳如红到了家属院,看到郑红旗正躺在床上,客厅里甚是凌乱,也没有打扰,就将衣服收拾整理了放进了随手带的包里。虽然有洗衣机,但柳如红并不用,洗衣机洗了总是觉得洗不干净,还容易把衣服洗坏。 收拾完,就开始熬制中药,熬着中药,郑红旗也就醒了。看了看表,也才一点五十。 柳如红一边扫地一边道:“还可以再睡五分钟。” 郑红旗眯了眯眼,摸到了床头柜上的金丝眼镜,就道:“算了,已经形成了生物钟”。说着就去洗了把脸,用毛巾擦了擦之后,就接过了扫把开始扫地,中药的味道已经弥漫开来,郑红旗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 柳如红道:“这平常在忙,也要把卫生收拾一下嘛”。 没有时间,我说喊政府办的人来打扫,你又不同意。 你这县长,也不知道是哪个裤裆里的玩意,还把自己当县太爷了,人家政府办的人为啥给你打扫卫生,你这个标准,还不够配生活秘书的资格啊。 粗俗,怎么能这样说话,咋说我也是一县之长,别说生活秘书,配个保姆也不过分。 那是,最后再配一个暖床的丫鬟,走吧走吧,上班去吧,记得下班回来喝药。 哎,这不是你来了,我临时请了个假。 咋,让我给你暖床啊。 郑红旗抚了抚眼镜,不解风情地道:“如红啊,我是遇到事了,你帮我分析分析”。两口子一边干活,郑红旗也就把自己的揣测说了出来。 柳如红听完之后,十分不屑地道:有句话咋说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看你这病啊是看错医生了,你这哪是胃病啊,你这是心病啊。红旗啊,你说你每天正经工作操心受累,没事还在这里琢磨人。你就是知道了谁告的,你是打算杀人灭口还是打算公报私仇。 郑红旗长吁一口气,就道:不至于不至于,不过我总要知道谁是敌是友嘛。 简直多余,知道了能怎么样,你这妄加猜测自己的干部,怎么得了,你个王八蛋还猜了四个,打击面这么大,至少冤枉三个。再说人家告咋了,你做错了就该告,你没做错他告了也没球用。都说心底无私天地宽,我看你这县长,啥盆子都往自己头上扣,水平不咋地。 郑红旗虽然被柳如红劈头盖脸地开导了一番,心里却敞亮多了,看来自己在乎的并不是工业园区整治不够规范,而是谁去上面反映的情况。如红说得对,何必去在乎是谁那? 俩人正讨论着工作,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谁家的东西,熬煳了。 柳如红这才反应过来,忙去了厨房关火,但砂锅里的中药没有了汤汁,只剩下了些许的黑渣。 郑红旗知道柳如红要发火,随手拿了手包,就开门溜了,出门的时候悄悄喊了一声道:“我下午还有会,先去开会了”。 常务副县长马军下午也有安排,抽不开身,就委托分管工业经济的副县长孙友福抽身去了食品厂和土产公司,两家企业为了迎接县长的到来,已经准备了半个多月,从环境卫生、宣传展示、工作汇报都做了充分的准备,好不容易县长有了时间,结果中午的时候接到通知,是常务副县长马军要来,马县长来就来吧,就把汇报材料的抬头改成了尊敬的马军县长。过了两点,才知道马军下午有安排,是孙友福副县长来。两个厂子里的领导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紧赶慢赶在友福进会议室的最后一刻,才将材料改了过来。会议室里,友福拿着材料随手翻了翻,就道:汇报刚刚已经在现场已经听了,我看这样,大家只谈问题,我能解决的马上拍板,不能解决的,我带回去研究…… 而在县委大院里,郑红旗让章永山通知张庆合,现在就可以过来。 张庆合没有怠慢,马上拿了笔记本就去了红旗县长的办公室。 张庆合汇报道:领导啊,您知道的,自从政研室的主任老卢去了计委当主任以后啊,政研室的副主任就提成了主任,现在政研室缺一位副主任。 郑红旗从盒子里摸出了一支烟递给了张庆合,道:“老张,简单说,看上谁了?” 张庆合咧嘴一笑,就道:“县府办文秘科的科长肃晓东”。 肃晓东?郑红旗并不陌生,但此时张庆合提出来,郑红旗不由得暗暗地道:“怪不得邓牧为要选张庆合任办公室主任。肃晓东不走,章永山的位置就不好解决,肃晓东走了,县府办的中层就空一个位置。人家才是把心思琢磨到了领导的心坎里啊”。 郑红旗略表为难地道:“晓东同志是府办的大笔杆子啊,我一直在考虑晓东的安排,下一步卫东符合转正条件之后,我还计划把晓东安排在府办副主任的位置上。老张,这可是横刀夺爱。” 张庆合摘下了眼镜,抽了口烟,道:“不敢不敢,如果红旗县长已经有了考虑,我可不敢打乱县长的人事计划”。 郑红旗抖了抖烟灰,一脸真诚地道:“既然庆合你都主动提了出来,面子我肯定要给,也对,干部提拔宜早不宜迟,这样吧,我给昌全安排,按程序启动吧”。 好的,我代表我们政研室谢谢县长。 郑红旗并未客气,坦然接受了这个谢谢二字。说完了事,抽完了烟,正好府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卢卫东来汇报工作。张庆合也就夹上了本子出了门。 卢卫东道:郑县,传真来了,督导组带队的是省政府督查室的俞淑清处长。 俞淑清?这个名字怎么有些熟悉呢? 第228章 我确实是有难言之隐 卢卫东曾经是邓牧为的秘书,自然知道俞淑清是谁。看郑红旗想不出俞淑清是谁,就委婉地提醒道:领导,去年省政府派出督导组整治经济秩序,俞处长是牵头我们地区的联络人。 哦哦,是有些印象,在地区开动员会的时候应该是见过。印象中啊,这个俞处长是不好打交道啊,地区供销系统和百货公司的领导班子,基本上全军覆没,这次要引起警惕。说着就端起了杯子,一边喝水一边想着应对之策,就吩咐道通知工业局、计委、外经委、乡镇企业局、商业局、工商局这几个工商业口子上的单位,还有城关镇、工业园区,明天酒店到小会议室开会,做好迎接检查准备。县领导嘛,参与政府分工的县领导都来开会。省上的督导,出了问题,是给地区丢脸。这么大的事,看来还是要给牧为书记打个电话,请他亲自来部署。 卢卫东看郑红旗还是没想起来,就又委婉地提醒道,就不通知邓书记了吧。 哎,小卢,态度要端正,领导要是来了,是关心,领导不来,也是对家里的工作放心嘛。 卢卫东道:“领导,俞处长是邓县的儿媳妇,他是不是要避嫌?” 郑红旗正在喝水,听到卢卫东这样说,差点没有呛水,又是咳嗽了几声,心里忽然才转过弯来,自己也已经打听清楚,邓牧为家的老二,之所以能够和俞家结亲,还是这新来的何副书记的夫人保的媒,何思君的父亲以前在大学当教授,是省内哲学领域的领军人物,换句话说,现在我们看起来高不可攀的人,不少都是何思君的师兄师弟。 郑红旗随即道:哎呀,今天刚开了工业经济的调度会,是没有必要再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会了,这样吧,情况你都清楚,你组织文秘科和政研室,写一份有分量的汇报材料,再让各有关部门提供一些资料,选几个比较好的点位,一定要让俞处长看到咱们基层的工作。 卢卫东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字写的很快,但笔迹看起来还算是工整,作为领导的秘书,抄抄写写都属于基本功,卢卫东在几个关键字上都画了圈,文秘科、政研室,工商口子上的相关部门。待郑红旗吩咐完,卢卫东补充道,领导,还有一些会议纪要,需不需要我们府办准备。 郑红旗道:恩,可以,你通知友福副县长,让他牵头。待卢卫东出了门,郑红旗会心一笑,自言自语地道,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啊,关系就是生产力啊。关系也有向心力、凝聚力和战斗力。说着就拿起了桌子的电话,道:“老张,今晚上咱们八点去工会俱乐部打球,你把朝阳同志也叫上,我来看看战斗英雄的技术”。 卢卫东出了门自是将各项工作都做了安排。没下班就接到了晓阳的电话,电话里没有多说,诚恳地谢了几句以后,就去找了肃晓东,交代了几句,下班的时候,又去找了章永山,道:“永山啊,最近不要出纰漏,为咱领导服好务,尽好责”。 能够成为郑红旗的秘书,章永山心里清楚,都是卢卫东不遗余力地帮助,章永山心里对卢卫东充满感激,自己也是言听计从,听了卢卫东的嘱托,章永山忙应了下来。卢卫东心里算着,东边不亮西边亮,肃晓东在政府办起不来,就抓紧换位置,只有干部向上流动起来,一个单位的干部才能看到希望。 我和吴香梅在安平,直接召集了建筑公司开会,伍建带着六建司的领导班子和几个建筑队的队长,看着一脸严肃的我和吴香梅,都有些不敢抬头。 老葛道:说话呀,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给乡党委政府主要领导汇报。 伍建看已经躲不过去,就道:吴县长,李乡长,事前确实没人通知我们要我们承建高粱红酒厂,第二那,咱们今年的工期都已经排满了,几个建筑队都是超负荷地在加班加点地干活。还有这第三,第三…… 吴香梅看伍建犹犹豫豫,道:第三是乡党委政府不干涉六建司的经营。 伍建红着脸,小声嗯了一声。 我马上说道:今天把你们喊到乡里来开会,主要目的就是让你们明确,安平乡党委政府才是六建司的主管单位,不插手经营并不代表放任不管。在重大事项上,六建司必须以班子的名义向党委政府报告。蒋副乡长,你代表乡里,初步拟定一份管理规定。第二个,信任不能代表监督,乡党委政府必须向群众、股东和县委政府负责,六建司必须马上建立党组织和纪检组织,在乡党委纪委的监督下开展工作。第三,如果班子里某位成员认为管理太过严格,你马上给我写辞职报告,我现在就签批。 我说的话,掷地有声,十分果断,说完之后,又严肃地看向了大家,说道,同志们,你们拿的待遇是高于全县所有县属企业和乡镇集体企业的,我相信大家离开了高粱红酒厂下海经商也会干得不错,但请大家也记住,第六建筑公司就是离开了大家,也不会关门倒闭,县建筑公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今的六建司班子和建筑队队长,加起来已经有十一二人,虽然是领导,但也是长期在工地上跑的人,不少都是五大三粗、皮肤黝黑,面对批评,没有人敢说话。 吴香梅接过话道:“朝阳乡长的话我都赞同,大家想一想,放弃了高粱红酒厂的重建项目,损害的不是大家的利益吗。县建筑公司、地区建筑总公司这么多干部,大家想一想,是真的六建司离不开大家,还是大家离不开六建司”。说着,又将目光放在了伍建身上,道:伍总,我和朝阳乡长对你是充分的信任,你来表个态,高粱红酒厂到底能不能建成? 伍建看了两侧的班子里的成员,就说道:“既然县里都已经开会,确定了由我们六建司承建高粱红酒厂,我们还有啥话说的。请乡党委政府放心,就是有再大的困难,我们也要把高粱红酒厂建设成优质工程。” 吴香梅道:“既然伍总已经代表大家表了态,我和朝阳乡长看大家的行动。伍总,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和朝阳乡长、葛主席听你的单独汇报。” 我和吴香梅在回安平的路上都已经做了分工,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所以在对待六建司的事情上,要恩威并施。 到了吴香梅的办公室里,伍建还是难掩尴尬地解释原因。吴香梅挥了挥手道:知道你们建筑行业复杂,之前的事按朝阳乡长的三点工作指示办,之后的事,你必须马上拿出行动。红旗县长一周之内要看到动工,到时候地委领导都要出席奠基仪式。我现在布置任务,老葛,村里群众的工作有你做,抓紧时间将林场的树处理一部分。伍建,待群众将树处理了之后,马上平整土地。顾副乡长,现在的氛围要营造,不能太过寒酸单薄,但也要注意实用性。蒋副乡长,你来组织一些群众代表,参与仪式,营造气氛,记住,找机灵一些的,活动结束了,每人发一顿午饭钱。朝阳,就由你来总牵头,制定计划表,把奠基仪式的工期排出来,每天早上,我们都要开碰头会。 又把具体的细节商议了出来,总算敲定了大致的工作步骤和安排,看了看时间,又到了下班。 刚进了办公室,伍建就尾随而至,看批评的话已经说完了,伍建的态度还算诚恳,就让伍建落了座。 伍建不好意思地道:朝阳乡长,我向您检讨,但是啊,咱这酒厂建设,我之前确实有难言之隐啊…… 第229章 二嫂来你紧张不 伍总,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有话就直说嘛,乡党委和政府不仅是六建司的主管单位,也是你们领导班子的后盾嘛。 伍建心里暗暗地想,这个李乡长,平日里从来都是少言寡语的,今天怎么说话这么硬气。听说在会上直接给孙汉唱了反调,让孙汉十分难堪。 这个孙汉,在县城也是跺一跺脚县城都要哆嗦一下的人物。看来有关系的人就是硬啊,孙汉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伍建脸笑得都一些变了形,就道:朝阳乡长啊,你是知道的,咱们今年的业务已经满了。 我严肃地看了伍建一眼,孙汉忙又解释道:当然,这个是客观原因,您知道的,我是建筑公司起家的,建筑公司的人都是我的老同事老领导,大家以前一个锅里舀饭,现在也都是住在了一个院里,我的媳妇现在还在县建筑公司当办公室副主任。这个老闫带着几个人找到了我,朝阳乡长,你知道,咱这县城都是人情社会,我们六建司的不少骨干也是县建筑公司的人过来的。当年咱们六建司起家,县建筑公司也是倾力支持。考虑到上面的因素,我这心一软,也就擅自做主了。 我心里想着,这话伍建说的应该也是实话,确实当年成立六建司的时候,县建筑公司在人员和设备方面对六建司支持不小,虽然都是有条件的支持,但那个时候有人伸出援手就是对六建司最大的支持。这么看来,伍建这人还是个讲义气,念旧情的人。但整个过程中,伍建都没有提到孙汉,看来孙汉当真是建筑口子上很有权威啊。 我从抽屉里掏出了烟,也就递给了伍建一支,俩人隔着桌子吞云吐雾了一会,我思索了会道:这事你要是提前给乡里做个汇报,也不会如此被动嘛。老闫他们虽然在劳务费上做得很出格,但这事县里调查已经有了结论。现在既然成立了民营企业,就和以前应该是泾渭分明了,支持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也是上级的政策。这样吧,咱们手上的项目,你酌情考虑一下,如果确实无法完成的,就让老闫他们接手去做。 伍建一脸不可置信地道:“大乡长,你没开玩笑吧”。 这种事开什么玩笑,现在这个局面有我们沟通不畅的因素,既然你们已经答应了老闫,我在县里开会表态,还是属于横刀夺爱了,你伍总以后啊也不好再和人家见面了。利不可占尽,福不可享尽,势不可用尽!就是这个道理嘛。 伍建马上起身,一嘴叼着烟两只手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夸张地摇动了几下,激动地道,李大乡长,怪不得邓书记能选你当女婿,这才是咱们领导干部的担当啊。 哎,伍总,丑话说在前面,这件事以后要吸取教训,及时沟通汇报,坦诚地接受乡党委政府派出的书记的监督和领导。 伍建痛快地掐灭了烟头,道:“李大乡长,你就放心吧,以后我保证不会再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伍建走了,张叔的电话就来了,晚上八点,县总工会职工俱乐部,打乒乓球,红旗县长要考验你的技术。 那好,我给晓阳说一声。 不用了,我已经替你请了假了,你直接到俱乐部来,我们先一起吃晚饭。 挂了电话,不敢耽误,就急急忙忙地到了县总工会的职工俱乐部。 红旗县长晚上有接待,所以饭桌上就我和张叔、马叔三人。相识的人聚在一起,哪个人没来就成了大家的话题。 马叔道,两高路修通之后,虽然抓了几伙车匪路霸,但拦路抢劫的还是屡禁不止。老李晚上又带人蹲点去了。 张叔道,老李现在直接在墙上刷大标语,车匪路霸可以直接击毙。不采取这些果断措施,咱们县城的名声会受很大影响啊。 三荤三素,六个菜一瓶酒,喝了正合适。吃饭的小馆子就在职工俱乐部的对面,职工俱乐部外表看起来十分的普通,木门上面的红色油漆也脱落了不少,门框之上有着厚厚的一层胶水印记,这是每年春节时候,贴的春联,时间久了,在门框上留下了黑色的印记。 虽然外观普普通通,但里面是不久前才重新装修,四张乒乓球桌、两张台球桌,还有一个羽毛球场,舞蹈排练厅,还有一个比较时髦的小剧场,虽然叫做职工俱乐部,但并没有完全对群众和普通职工开放,只有县里领导才会到这里休息锻炼。 和普通的照明灯发黄发暗不同,俱乐部里面用的是灯管,让俱乐部里面夜如白昼,别有洞天。俱乐部里冷冷清清,不知道是因为红旗县长要来,还是本身就没有人到这个地方来。 看了时间,不过是七点三十,县委常委,县总工会主席刁勇和负责俱乐部的办公室主任已经在等候。马叔和张叔一个是常务副县长,一个是县委办主任,在县委班子里的排名和话语权都比刁勇重不少。三人在一起抽烟,看得出来,张叔和马叔有着职务上的优越感,此刻的刁勇,虽然也是县委常委,但是明显地有充当服务角色的意味。 事实上刁勇确实也从未有过在政府任职的经历,一直是企业干部,从土产公司的负责人到化肥厂负责人,又到了纺织公司的负责人,是五十出头从县纺织公司党委书记的职务上提的县总工会主席。在政府序列里虽然话语权不多,但在企业层面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红旗县长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大家抽了一支烟,也就找了两张桌子热起身来。刁勇主席和马叔一组,看几人年龄都已经五十出头,但打起乒乓球来是毫不含糊,一旁观战的我注意到,尽管刁勇在球技上不如张叔和马叔老练,但他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每接一个好球,他都会露出满意的微笑。而每当失误时,他也会爽朗地笑起来,显得非常真诚。 就这样,四人在乒乓球桌前度过了愉快的半小时。红旗县长的到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和谐,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球拍,重新回归到各自的角色之中。不过,在我看来,乒乓球确实拉近了大家之间的距离,至少在那一刻,他们都只是简单的人,享受着运动带来的快乐。 红旗县长这次接待的是地区政协的一位副主席,接待之前先干了一碗中药,表示确实不能喝酒。来到俱乐部,红旗县长已经换上了运动服,兵虽然没有穿正装,但县长依然是大家的中心,大家围着红旗县长,等着指示。这是刁勇的主场,能够为领导服务也是一种表现的机会,所以我们几人并不主动上前端茶送水。 刁勇已经端上了茶,红旗县长喝了两口,章永山就接过了杯子,红旗县长拿着球拍,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胳膊,算是做了热身,看了几人一眼微笑道,朝阳啊,他们说你当兵的时候干的是给原子弹抛光打蜡的活,我要领教一下了。 我拿着拍子看着马叔和张叔,马叔一脸坏笑地道:老李,老李说的。 红旗县长拿着拍子,就一个漂亮的发球,乒乓球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奔我而来。见状我也迅速挥动球拍,将球打了回去。几轮下来,球没有落地,我紧张的心也就慢慢地平静下来。红旗县长看似随意的发球和回球,实则暗藏力量和技巧,看得出来,红旗县长的乒乓球着实打得不错,而我牢记马叔说的,把球往红旗县长的拍子上打。 乒乓球桌边的氛围既紧张又轻松,每个人都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球桌上的局势。红旗县长的球技逐渐展现出来,他的每一个击球都精准有力。 在旁边观战的马叔、张叔、刁勇和其他几人,每当我没有接住球,都对红旗县长的球技赞不绝口。每当红旗县长没有接住球,几人表现出了对我球技侥幸的指责。 一局结束后,大家都围拢过来,刁勇给红旗县长递上毛巾和水。红旗县长笑着道,都还没有出汗,毛巾就算了。马叔道:比分算起来十分胶灼,红旗县长21比10,朝阳这小子打得不错。 我看着比分,不好意思地道:“这个比分还算是焦灼”。 张叔搓了搓眼镜道:“这个球场上,和咱红旗县长打球,你是唯一一个上了两位数的。你俩都是两位数,都和咱红旗县长要平起平坐了,你说这还不焦灼”。 热身的时候,我和几人都交了手,几人水平都不在我之下,而如今却没有上过两位数,这是有多会打政治球。 一般通过运动的方式能够释放多巴胺,让人产生愉快感觉和积极向上的情绪,可以缓解压力,过度的情绪紧张,同时也可以提高自身免疫力。郑红旗运动过后,心里舒坦了不少,笑着说道:“朝阳同志啊,你不要听他们几个忽悠,年轻人嘛,就是要有锐气,拿出真实水平来。” 事实上,我拿出的确实是真实水平,红旗县长的球技属实的不一般。 说着,俩人又打了几局,直到晚上十点钟,我的比分始终被红旗县长碾压。红旗县长的脖子里搭了一条毛巾,运动背心已经被汗水浸湿。红旗县长拍了拍我的肩部,笑道:“年轻人不错,你的球技,是比老张老马好一些,假以时日,是可以达到我的水平的。” 我马上问道:“领导,您平日里这么忙,这球还打这么好,这是啥时候练的呀”。 红旗县长很是真诚地道:“以前啊在行署,永林专员就爱打乒乓球,慢慢地也就练出来了。从1971年乒乓外交之后啊,这乒乓球在大中专院校和各级机关就流行了起来。不会打球就是不会社交嘛”。 运动完了,确实身上舒坦多了,待红旗县长走了,大家也就算了。到了家,晓阳已经烧好了热水,出了一身的汗,晓阳道:“快洗脚”。说着就伸出了自己胖乎乎的小脚丫。 我看着晓阳道:“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给我先洗一洗,毕竟我的脚出了不少汗”。 晓阳不客气地道:“哦哦哦,出了不少汗就给你先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你是不是只发展了智体美劳,太缺德了,出了这么多的汗,得多臭啊。你要是洗了,这水我咋洗”。 你的脚又不臭,还用天天洗啊。 笨蛋,正是因为天天洗才不臭,你要把这个逻辑关系搞清楚。说着就看起了电视。无奈,只有给晓阳先搓了脚,心里暗道,也不知道谁天天没事要给媳妇洗脚的,造孽啊。不由得也就叹了一口气。 晓阳听我叹气,马上将目光从电视上转移到了我的身上,道:“你这是不乐意呀,咋说我也不是白让你给我洗脚。” 咋,洗了脚还有好处。 晓阳一脸得意地道:“那是,擦脚也是你的活啊。” 我看这一脸天真的晓阳,实在是生不起气来,就伸手捏了捏晓阳的脸,不自觉地用了一把力,道:“你可真是会疼人”。 晓阳嘟着嘴道:三傻子,二嫂马上要来了,你紧张不…… 第230章 要坦诚热情的感谢俞处长 我看着晓阳已经被我捏得变了形的脸,笑道:“二嫂来就来呗,我紧张什么?” 晓阳道:这次啊,又有人呢高粱红酒厂做文章,说县里不落实省里关于规范工业园区的文件,在省里文件都下来之后,县里还在安平建设酒厂,这属于阳奉阴违。 我心里想着,上午吴香梅说省里要因为工业园区的事到县里进行工作督导,原来是二嫂要带队过来。想想也是正常,二嫂作为省政府督导室的处长,是经常要到各地出差的。省政府督查室的职责也是对省内各级政府重要工作和临时性任务进行督促检查的专门机构,在省政府办公室领导下,对政府主要领导负责。也常被称为“钦差大臣”。 看晓阳的表情,十分淡定,再加上又是二嫂,我内心确实是毫无波澜,就道:“县里开会已经讲了很明确,在省上文件发之前已经规划了的企业不在此次整治规范的范围之内。我们高粱红酒厂,是年初就已经报批了的,不存在问题”。 晓阳道:“呦,看不出来咱们领导还是长了脑子的嘛。二嫂说这次本打算不来的,但领导想着看下各地关于政策的执行情况。二嫂对咱们平安县是有感情的,上次修两高路,要不是二嫂关键时刻给秘书长打电话,这两高路的事,不一定会如此顺利。” 要想富,先修路,两高路修通了几个月,你看咱们县过境的货车,增加了四倍多。要是多几个二嫂这样的亲戚就好了。 没得你,还多几个,你以为高官家的女婿好当啊。二哥不还是在家里没啥话语权,上次还打电话,找我借钱。二嫂管二哥,管得更严。 我看着晓阳道:咋,能比你管我管得严。 晓阳抚摸着我的脸道:你就知足吧,二哥抽烟被发现一次,罚款五十,上次找我就是给二嫂交罚款。 我心里一阵感叹,看来,同命相怜啊。你看你给我买的内裤,都是涤纶的,今天打球,很不舒服,我都担心要红旗县长的球打得再激烈一点,我的内裤都要冒火星子了。 晓阳好奇地看了一眼,道:大意了大意了,百货大楼搞活动,觉得这个实惠。这样,下次我给你买几条纯棉的。别为了陪打球,伤了身体,喝了那么多的嗷嗷叫,不是让你对着红旗县长使劲的。我看,你这劲头都快赶上宋朝的高俅了。 哎,你这话说的,听着咋有些争风吃醋的意思。 滚蛋吧你,晚上的时候,我要检查你的作业。 哎哎,保证完成任务。 什么,你把这个叫做任务?这个思想认识的高度可不够啊。我可告诉你,计划生育是每个公民必须遵守的责任和义务。 接连两天,安平都在筹备奠基仪式,六建司调动了两个建筑队,三百多的工人,十多台机械,开始平整土地和道路,而设计方案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看着一颗颗碗口粗的树被放倒,拉走,实属有些惋惜,但这就是发展必须承受的代价,还好这些树已经成材,也都被买了下来,作为房顶的支撑。 县政府刚刚举行了干部大会,推荐了一名副科级干部人选,县政府办公室文秘科的科长肃晓东成为推荐人选。推荐完之后,就是后续的工作。 肃晓东的提拔太过突然,事前根本没有太多的小道消息传出来,政府办的几个老板凳就不自觉地聚在了一起,窃窃私语道:“没想到,这次单独为肃晓东开了一次干部大会,就推选了一个干部。” 另一位大姐则道:“看吧,我们打字的还是比不上写字的。他们文秘科,这些年出了多少干部了,我们文印室,也是政府办的内设部门,整体和油墨打交道,不知道要少活多少年,不行,我必须去找卢卫东说道说道,凭啥他们都提拔了,我就不能提拔,咋说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旁边几人忙火上浇油地道:“就是,李姐,你说县长你都送走了几个了,县里那个文件不是出自你的手”。 李姐听完之后,生气地抱着桌子上的文件,就丢在了废纸篓里。一拍桌子,就去找卢卫东去了。 卢卫东正在红旗县长的办公室,和肃晓东一起呈阅省政府督查室的汇报稿件。肃晓东作为文秘科的科长,对红旗县长的办公室格局并不陌生,郑红旗的办公桌前面有两张凳子,主要是下面干部汇报工作用的。肃晓东来了多次,从来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上,这次一进门,红旗县长就让卢卫东和肃晓东两人坐了下来。 郑红旗表情严肃,逐字逐句地看了手中的文件,不时地拿笔还在上面进行了标注,待翻到了最后一页,又圈了几个字,便抬起了头,开口说道:“这次省政府督查室的检查非常重要,我们必须高度重视。这篇汇报稿啊总体上不错,但细节处还要打磨一下。具体的我都在上面做了标注。我再提醒几点,俞处长对平安县和两高路是有特殊贡献的,这一点我们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要发自内心指名道姓地表达感谢。第二点啊,俞处长代表的是省政府,心胸决定格局,眼界决定境界,看问题的高度会很高。我们要突出在省政府的领导下,县委政府在工业园区工作中宏大的视野、宽阔的胸怀和战略性格局,我看还要再进行提炼。第三嘛,字数要简化,不要长篇大论,俞处长对平安县不陌生。好了,按照这个思路,你们再去调整,调整之后让友福县长再仔细看看,没问题再报我和牧为书记。 看两人出了门,郑红旗道,这个肃晓东,以前没觉得,现在来看写的稿子确实有水平,但是有些地方还是要修改修改,不能太直接了。”他接着拿起电话,拨通了孙友福副县长办公室的号码,“喂,友福吗?我是郑红旗,关于省政府督查室检查的汇报稿我已经看过了,总体上很好,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打磨。我刚才已经做了标注,你再仔细看看,特别是关于俞处长的部分,我们要表达出足够的敬意和感谢。你那边看完没问题再给我过目一下。”放下电话,郑红旗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之所以打这个电话专门嘱咐,那是因为除了俞处长是省政府带队的领导,还是邓牧为的儿媳妇,常务副省长的闺女,汇报稿尽善尽美不出纰漏,自己心里才踏实。 卢卫东到了办公室,就看到文印室的李姐已经满脸怒气地坐在办公室。对于这个文印室的主任,卢卫东非常了解,属于特殊年代的工农兵大学生,毕业之后就分到了县政府办公室,本以为是个高材生,没想到实际上的水平和初中生差不多。历届县领导想重用,但属实过不了能力这一关,在前些年提拔成了文印室的主任,算是股级干部。但县政府办公室的干部流动很快,李姐曾经手底下的不少人,都成了正科级的干部,而李姐却还是纹丝不动,自然是心生怨气。 卢卫东给李姐倒了杯水,就道:“姐,谁又惹你了,我替你出气”。 李姐端着卢卫东倒的茶,又听卢卫东这样说,火气也就消了大半,就道:“小卢啊,你是我看着成长的,我经历过的府办主任,也有七八个了,能给我倒水的,一个你,一个就是老马了。姐不为别的,就是说组织啥时候能考虑考虑我。” 卢卫东一听就明白了,这李姐是因为晓东的事来要官来了。 李姐没等卢卫东开口说话,又补充道,你也别笑话姐,府办的文秘科、机要科、督查科、后勤科、通信科、人事科、财务科、接待办,文印室,还有保密局这些中层干部,那个有我资历深,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卢卫东笑着道:“姐啊,想进步是好事啊,组织上肯定是支持的。姐,你想去哪个地方,有没有意向性的单位。乡镇、群团、国企还是县直单位?” 李姐只是来发发牢骚,卢卫东这样一问,反倒是有些把自己问住了,如今自己在政府办,虽然没上副科,但是有政府办这棵大树,加上自己是老资格,无论公事还是私事,自己都能办了,如果换了位置提个副科,还不一定有这样的待遇。而且府办是县里的权力中枢,享受的资源和待遇也是最好的。说不定退休之前还能分一套房子。 李姐愣了几秒,有些尴尬地道:“卫东啊,姐还没想好”。 卢卫东十分淡定地道:“姐,不着急,你回去慢慢想,想好了我们就去争取。能行就行,不行的话我觉得你在政府办也不错,毕竟很多人都想到政府办来还来不到。” 又说了几句,就让李姐先回去了。看着李姐的背影,卢卫东心里暗暗地道:文印室负责印制文件,是可以接触到县里所有的秘密文件,李姐情绪不稳定,看来实在是不适合在府办待了。该让李姐去哪里那? 第231章 让他们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卢卫东跟随邓牧为当了多年的秘书,又在府办副主任的位置上历练,深谙官场规则,深得领导信任,究其原因还是其领悟能力和执行能力都是年轻干部中的佼佼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李姐这样的干部更适合到工会妇联这样的单位。但刚在肃晓东的事情上求了晓阳,不好再去张口。心里暗道,还是要先把自己的副字去掉啊,虽然自己是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但只要转正的文件一天没下,就会有很大的变数啊。大家都是看碟下菜的人,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和正儿八经的主任,在话语权和待遇上,还是有差别呀。看了看表,就拿起了电话,就给邓牧为打了电话。 领导,今天方不方便,我去地区给您汇报思想。 邓牧为对卢卫东早已经当成了自己的心腹爱将,两人相处多年,邓牧为对卢卫东比一般的干部偏爱不少。今天要陪钟书记去曹河,晚上的时候我有一个接待,你先到地区招待所办理入住,晚上结束的早我通知你,晚上结束的晚,就明天早上到家里来吃早餐。 挂了电话,卢卫东的心里一阵温暖,毕竟作为副专员兼任县委书记,对于一般的会面,没有提前的预约,根本不会安排,而邓牧为却非常坦诚地接受自己一个副科级干部汇报思想,说明领导还是拿我当自己人。 事实上,卢卫东每周都要同邓牧为保持电话联系,将县委和政府的一些重点工作做一个大致汇报。为什么领导干部就算经常待在办公室里,对各地的重大事项都会有一个基本的掌握。主要依靠的就是来自各方的汇报。汇报的人多了,就如涓涓细流汇入大海,各种渠道的信息经过综合地分析和判断,领导干部不动声色间就对一些重大事项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立体的了解和认识。 领导之所以能够洞察人性,最为关键的就是在于懂得换位思考。站在卢卫东的角度上看,早就符合了转正的条件,却迟迟没有转正。邓牧为也意识到,卢卫东要当面汇报,可能就是转正的事。如果是其他岗位,邓牧为直接安排给魏昌全打个招呼也就是了。但是县府办主任,卢卫东又是自己的前秘书。这句转正要郑红旗去张口才行,这个人情卢卫东必须记在郑红旗身上。在这个事情上如果插手,反而会适得其反。 邓牧为知道,如今郑红旗迟迟没有表态,说明郑红旗还在对卢卫东进行考察,又或者说郑红旗还在犹豫,卢卫东来了,正好可以做做工作,放平心态,等待机会,毕竟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并不因为着急就能改变结果。 省政府督导组来,也要对行署的工作进行督导,看着省政府的督导检查通知,齐永林问陈东富,迎检方案在做了没有? 领导,我们这次是按照厅级干部标准准备的接待。 齐永林轻轻地敲了桌子道:方案。 领导,方案接待办的同志还没有报过来。 齐永林略微严肃地道:“接到通知都两天了,方案都没有做出来,这个效率和改革开放的大形势下格格不入。” 主要是平安县里的方案还没有报过来,我们的方案要将他们的方案包括在里面。你说人家反映的是他们的问题,他们还不着急。 齐永林作为行署专员,这个时候思路还是十分清醒的。就道,这个时候,不要他们我们了,按照属地负责制,从省上看,县里的问题就是地区的问题嘛,等省督导组走了,根据结论,再划分责任,现在这个时候,该善后还是要善后。 领导,您倒是识大体顾大局,可是分管的行署副专员兼任县委书记邓牧为确跟个没事人一样,据说今天又陪着钟毅去曹河酒厂调研去了。 说到这里,齐永林心里又有一丝的不悦,确实,作为分管工业经济和国有企业的副专员,这件事情,于情于理邓牧为都应该向自己做一个汇报,但至今邓牧为都没有汇报过此事。转念一想,这两天自己也是刚回来,就问道:“邓牧为来过电话没有”。 没有。 齐永林心里暗道,真是有关系就不把我齐某人放在眼里啊。钟毅此人最为擅长的就是擅权自肥,团团伙伙,将唐瑞林提拔为常务副专员分管财政,邓牧为提拔为副专员负责工业经济和国有企业,这自己这个专员很多工作干起来都束手束脚。 事实上,邓牧为每天上班早晚都让秘书去问了齐永林的行程和安排,但得到的回话只有一个领导没时间,而地区配发的大哥大,打了几次,接电话的秘书都说信号不好,挂断了。这一挂断,也就没有了回音。 陈东富看齐永林面色不佳,就道,领导:“农业局的局长要来汇报工作,说省农业厅第二批抗旱资金没有了我们地区。” 齐永林本就有些烦躁,听到了这个消息,更加心烦意乱,但还是保持了地厅级领导干部的应有素质,道:“什么原因,了解没有?” 哦,文件上的说法是咱们靠近黄河,要先保障东部其他地市。 乱弹琴,文件都发出来了,怎么现在才报告,我还怎么去争取协调。 陈东富道,这次也怪,我们临黄又没有用上黄河水,照这么说,东部的地市还靠海那。他们的经济基础比我们好多了,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领导您说是不是和邹来富在平安县碰了一鼻子灰有关。 齐永林抚了抚眼镜,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点了点头,示意陈东富慢慢说。 陈东富自己将农山集团在平安县投资和拓展业务的事添油加醋地汇报了一番,最后又补充道,农山集团虽然背靠省农业厅,但人家只求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乘兴而来,铩羽而归啊。 齐永林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起了身,背着手慢慢地走到了窗台边,五月的天气阳光正好,而七楼的视野极佳,向外可以俯瞰半个城区,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几栋高楼正在建设,远处的工厂高耸入云的烟筒冒着阵阵白烟,大街上的行人和汽车交织,交通虽然有些拥堵,但这也是城市活力的表现。 齐永林起了身,陈东富自然不敢自己坐着,也陪着齐永林看着窗外,领导的办公室都在七楼,是因为这座办公大楼落成之后,自己为领导确定的七楼,毕竟七上八下。而八楼并未安排人办公,毕竟一个是正好在领导头上,第二,能在这所办公大楼办公的,多多少少都讲究一些风水,这个“八下”领导不愿坐,底下的干部就更不愿坐了,毕竟自己还没上就下来了。所以八楼就成了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和接待室。 齐永林道:“东富啊,邹厅长都是省农业厅的一把手了,每年过手的资金都是以亿为单位,会为了一个酒厂的三瓜两枣给我们记仇。依我对老邹的理解,应该不会。但是一个小小的酒厂,虽然现在有些名气,但也不至于狂妄到如此地步。这背后肯定有人撑腰啊,撑腰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利益嘛。地方保护主义是上级点名批评了的,这是鼠目寸光,为了个人利益破坏地区形象,有些同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啊。咱们的督查室、咱们的监察局不能吃干饭”。 陈东富道:“我马上通知下去,彻查高粱红酒厂”。 齐永林挥了挥手,算了,大局为重,等省上的督查定了调子再说。 陈东富自然会意,现在地区如果出手,这个方向和程度都不好把握。如果省上的督查认定平安县有问题,那么地区就可以顺势而上,让邓牧为和郑红旗喝上一壶,如果省上的督导组认为没问题,那么地区就不好再和上级唱反调。 齐永林陈东富俩人说完了工作,陈东富主动递上了一支烟,点了火之后,吞云吐雾中,俩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陈东富嘴里叼着烟,两只手往前搬了搬凳子,尽量地靠近了齐永林,就道:“领导,您最近可是眼看着就憔悴了下来,要不晚上的时候,按摩按摩,放松一下”。 齐永林表面上还是一脸的严肃,但内心里却暗暗地道:“是啊,只有会享受生活的人,才懂得生活。生容易、活容易,生活着实不容易啊。不被工作累死,也要被人气死。” 齐永林往后一靠,就道:“你看着安排吧”。 哎,我来安排。 齐永林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夹着烟在空中虚晃了两下,就道:“换个环境吧,花园酒店和招待所,熟人太多”。 陈东富想了想,就道:“那就财政宾馆?” 齐永林掐灭了烟,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算是默许。 陈东富起身出了门,心里暗骂道:“不过是一个他妈处长,还值当的做接待方案。在省上处长比牛毛还多,处长不就是个大头兵”。 到了办公室,马上打电话,安排地区接待办牵头做迎检方案。 而在县委大院里,郑红旗又接到了地委统战部长兼秘书长郭志远的电话。 红旗啊,高粱红酒厂啊具有很强的代表性,我们要站在政治上看待这个问题,我和省统战部的领导也做了汇报,领导也肯定了我们统战部的做法,要把他作为统战示范项目来打造。这次你们搞奠基仪式,我们统战部要派代表来。 郑红旗道:领导啊,正要给您汇报啊,我们已经做了请柬,到时候您一定要亲自来指导啊。 郭秘书长没有客气,就道:“你们邀请钟书记没有那?” 邀请了,钟书记是老领导,也和您一样,很关心这个项目的进展啊。 那好吧,到时候我看钟书记的安排,如果条件允许,我会陪钟书记过来。你们送请柬的时候,把行程安排一并报过来,我好统筹时间。 挂了电话,郑红旗心里有些不爽,心里暗道:看来这事是罗致清早县委政府一步汇报的啊。这个罗致清,明明知道县里要发请柬,还提前汇报,这不是让县委政府陷入被动嘛。马上拿起了电话,说道:“小章,你通知香梅、朝阳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第232章 芳芳这个事好办 我和吴香梅接到电话通知,就从安平赶到了县委大院,保卫处的人虽然也穿着警服,但事实上并不是公安,敬了一个礼,我们也就进来了。 办公室里,县委副书记、县长郑红旗正在打电话,我和吴香梅见状,刚要退出去,郑红旗向我俩招了招手,示意坐下。 红旗县长很快放下了电话,就道:“朝阳,你让小章通知他们可以过来了。”不多会,县委副书记魏昌全、常务副县长马军;县委办主任张庆合;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县委常委、副县长孙友福、县委常委统战部长罗致清和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白鸽就悉数到齐。我和吴香梅已经没有坐着的位置,章永山搬了几个凳子,大家也就随意坐下了。相比于会议室,在县长办公室的环境和氛围都轻松惬意不少。我环视一圈,除了卢卫东,全部是县领导,吴香梅这位副县长,只能坐小板凳了。几个成语顿时跳入脑海,格格不入,以下犯上,瞎子烧香-找错了庙门 。 郑红旗起了身,卢卫东也就把郑红旗宽大的办公椅推到了众人面前,众人环绕而坐。我心里暗道,确实,这个会也只有在红旗县长的办公室了,如果在会议室,我一个人面对县委班子,感觉上像是县委班子在向我汇报工作一样,看来领导的每一个决策,都是用心考虑了的。但心中不由得一笑,那个画面,怎么有了皇上上朝听政的感觉…… 郑红旗道:“刚刚,我和牧为书记通了电话,现在省政府督导组的俞处长,极有可能也要出席高粱红酒的奠仪式。” 白鸽不免疑惑地看了看大家,心中很是不解,就不由得小声问道:“这个,这个俞处长,不是牵头督导我们酒厂布置的事,怎么会出席酒厂的奠基仪式”。 事实上,不少人确实知道邓牧为和俞泰民是儿女亲家,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俞淑清就是邓牧为的儿媳妇,只是清楚邓牧为的儿媳妇,就在省政府。但是大多数人是无法将俞淑清与邓牧为联系起来的,毕竟姓俞的处长,在省城不知道有多少个。 马军道:“这就能说明省上是认可咱们的做法的嘛”。 白鸽是记者出身,善于总结,随口就说道:“行动即态度啊,咱邓书记和郑县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 郑红旗道:这件事啊,确实是牧为书记提前做了工作,但我们还是要高度重视,积极对待。现在先明确一个认识,高粱红酒厂的建设是地区乃至全省和平统战工作的示范项目,省委统战部的领导已经做了签批,大家不能只从经济效益上看问题,要从政治上对待高粱红酒厂的建设…… 所谓的从政治上对待,也就是不再遵循经济规律,这意味着所有的决策和执行都将放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进行考量,一切都要以完成这一政治任务为最高指导原则。 下面分配任务,致清同志,你还是代表统战部,从统战的角度,加强对工程的指导。 相比于其他常委,从神情和坐姿上来看,罗致清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坐在三人沙发的角落里,和同在三人沙发上的马军与李尚武相比,保持了一个屁股的距离,显得有些拘束和谨慎。作为县委常委、统战部长,平日里与县长郑红旗的交流不多,更为重要的是,自己打电话给地委郭秘书长,言外之意就是统战部在高粱红酒厂的建设中没有显现,自己也没有受到重视。郭部长深知统战部长在常委班子里处于弱势地位,自己没兼任地委秘书长的时候,去下面检查,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很少陪同。但自己如今已经兼任了地委秘书长,看不清统战部的挂职干部罗致清,那就是看不起自己这个地委常委,所以,接到罗致清的电话之后,郭志远也就毫不犹豫地给平安县长郑红旗打了电话,隐约之中说是沟通,但郑红旗还是听到了施压的意味…… 郑红旗十分惬意地靠在办公椅子上,继续道,马军同志,牵头对接地区和接待……,分配完了县领导的任务,红旗县长看向我道:“朝阳同志,你是建设领导小组的常务副组长,在座的同志,都在为你搭台,听你唱戏。” 红旗县长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顿感身上的压力很重,忙起身表态道,在县委政府的坚强领导下,我们安平乡党委政府一定落实好领导指示。 罗致清又有了参与高粱红酒厂建设光明正大的理由,散了会,吴香梅我们一行三人就到了现场。到了安平,出了黑色的小轿车,罗致清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同在县长郑红旗办公室那个局促的状态比起来,现在的形象又恢复了伟岸。 沿途已经有不少工人模样的人在平整道路,打扫卫生。农用拖拉机和三轮车拉着红砖与砍倒的树进进出出。 车辆停稳,老葛带着伍建、孙向东和二哥正阳也就过来汇报。 罗致清与大家握了握手,看着场地已经有了雏形,一块写着奠基的石碑已经到了位,但现场大片的黄土裸露,不少零散的树根散落,罗致清看了之后,眉头一皱,就道:“香梅县长,朝阳乡长,这个进度还需要加快啊。” 伍建道:“领导啊,大家现在晚上都没有休息,三百多个工人加班加点地干。” 罗致清挥手指了指场地,就道:“你看那里坑坑洼洼,你再看东边,还有很多的野草。让领导到这里奠基,不是丢县委政府的脸吗?今天红旗县长说了,要从政治上将高粱红酒厂建设成为统战示范项目。要讲政治啊,什么是讲政治,就是不计成本,绝对服从。你们六建司人手不够,就从其他项目上抽人,其他项目上还不够,就从县建筑公司调人。” 伍建为难地看了看我和吴香梅,吴香梅点了点头,道:“咱罗常委做了指示,也就给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指明了方向,按罗常委说的办”。 罗常委道:“香梅啊,那个角落里要建两个厕所,男厕所和女厕所。领导要方便,不能都去小树林吧。然后东西南北四侧都要悬挂横幅,该营造的氛围要营造起来。” 我马上提醒道:“罗常委,厕所是该建,毕竟以后也用得上,横幅挂得是不是多了?钟书记好像不喜欢太过花哨”。 罗常委果断地道:“这次不一样啊,这次要拍照片,要大力宣传,氛围还是有的。” 送走了罗常委,伍建请示道:“香梅县长,咱们把其他项目都停了?” 吴香梅看了看伍建,十分淡定地道:“停什么停,葛大爷,你动员村里的群众,大家帮帮忙,搭把手,把工作进度加快一些”。 老葛为难地道:“罗常委不是已经……” 吴香梅看了老葛一眼,有些不屑地边走边说,领导有领导的指示,基层有基层的困难。罗常委嘛说的只是建议,我说的才是命令,都是些打杂的活,没必要停了其他项目,你和伍建商量一下,需要多少人,大集上出人。 老葛看着吴香梅,也是十分痛快地道:“那劳务费找谁报,总要让大家喝碗菜汤”。 吴香梅看了我一眼,意思是钱的事找乡长,就朝自己的小车走去。 我马上领会,就道:“葛大爷,这三瓜两枣的你就不要汇报了,自己和酒厂商量,到时候拿单子过来,我签字”。 上了小车,老葛和伍建几人目送离开,伍建好似自言自语地道:“老葛啊,按领导的那句话办”。 老葛背着手,一副成竹在胸地道:“吴县长的话就是命令,罗常委的话就是听听”。 接连几天,安平乡都在忙着奠仪仪式的事,每天都在各种事情中忙到六七点钟。县里已经组织了政策性的选拔考试,除了芳芳和建国,乡大院里也有几人参加了考试。这样的考试,并不对外公开成绩,快下班的时候,二哥灰头土脸地到了办公室。 二哥到了我的办公室,直接坐在了办公桌前面的位置上,就道:“老三,这次考试,不对外公布成绩,你能不能找晓阳问一问,芳芳考得怎么样?” 我递给了二哥一支烟,心里想着,这几天一直在忙奠基仪式的事,倒是把考试的事情忘了,忙道:“我回去就问,芳芳觉得考得怎么样?” 二哥叹了口气道:不怎么样吧,芳芳离开学校这么多年,当初那点文化知识,都还给老师了。这次参加考试的,不少都是刚参加工作几年的初、高中毕业生,底子肯定比芳芳好。算下来,芳芳走出校门,都十多年了。 我心里盘算着,如果芳芳考得不好,晓阳估计也很难去改变结果,倒不是不能,而是不敢,毕竟这事是违反原则的,一旦翻船,除了连累自己,也会连累别人。和二哥说了顾虑,也就回了家。 晓阳并不在家里,临下班晓阳打来电话,地区爱卫会来检查城区卫生,友福说晓阳必须参加晚上的接待。之所以喊上晓阳,一个是晓阳本身就是镇长,算是正儿八经的主人家。二是晓阳是副专员邓牧为的女儿,出席接待能让城关镇和地区里的客人脸上都有面子。这第三是晓阳如今不再喂母乳,也能端杯子,酒桌子上有这样的美女领导,能为招待加分不少。 晚上红旗县长又约了打球,张叔和马叔,四个人是轮番上场,十点半回到家酣畅淋漓,今天的比分是十五比二十一,红旗县长很是满意,说是大家越打越有了状态。运动确实是缓解焦虑和忧郁的不错途径,运动过后,似乎什么奠基仪式和省政府即将来的督导,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一样。 到了家里,晓阳面色绯红,还略带酒气,斜躺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看我回来忙小跑过来一下就抱在了我的身上。 哎哎,满身大汗。 晓阳疑惑地看着我道:“别吓我,你身上就我一个弱女子,你的满身大汉在那哪”。 晓阳说话向来调皮,我将晓阳放到了沙发上,道:“这是喝了多少酒,都不清醒了”。 晓阳撒娇道:“友福喝酒也不行,今天我是主力,把他们带队的放倒了,毕竟评上了第一名,可是有三万块钱的奖金。奖金不重要,荣誉难得啊。” 说着捧着我的脸道,要是我的三傻子在就好了,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喝翻。 看着晓阳已经有了醉意,就很是心痛,简单收拾了,就准备休息,到了床上,又想起了二哥嘱咐的芳芳的事。晓阳听完之后,清醒了许多,就道:考不上也不是多大个事。 考不上可不行,考不上二哥哪里来的房子结婚。 晓阳笑了笑,十分可爱,撒娇道:你亲一口,我告诉你咋整。 咋,还有这好事?给亲一口还说方法? 亲了一口,晓阳很是满足地道:“芳芳这事不复杂,爸妈基本不在县委家属院住了,咱们搬过去,他们结婚结在县医院家属院就可以了。” 那考试的事咋整? 晓阳一下迷离了不少,捏住我的脸道:咋,亲一下就想着解决干部身份,太便宜了吧…… 临近十二点,晓阳钻进了我的怀里,满意地睡了,我擦了擦汗,心里暗道,又被骗了。 第二天一早,红旗县长带着委办主任张庆合、统战部长罗致清就到了两高路东段边界,看了看表,十点钟,一辆黑色轿车映入眼帘…… 第233章 我们接到了一封反映问题的材料 点钟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驶入眼帘,轿车的背后是一辆中巴车,县长郑红旗抖了抖西装外套,整理了一下领带,脚上的皮鞋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显得十分精神。 没等小轿车停稳,李尚武一袭警服的就下了车,主动站在了郑红旗的身后,按照安排,李尚武在两高路的南段负责迎接地委和行署领导,与地委行署领导汇合之后,再到两高路东段一起迎接省督导组的俞处长。 中巴车相比于小轿车,坐起来并不那么舒适,但钟毅做了安排,这次到平安县轻车简从,地委和行署的相关干部,全部乘坐中巴车,正好可以方便交流工作。行署秘书长陈东富看着车上的钟毅、齐永林、邓牧为三人有说有笑,心里暗暗地道,现在你们笑得欢,一会儿就哭得很,这次省政府督导组来,是带着问题和线索来的,我就不相信你们有这么大的能量能搞定省政府。 今天钟毅亲自前来,就说明邓牧为是搞不定的,也就搬出来钟毅来站台。这个邓牧为,明明已经是副专员了,还霸占着平安县委书记的位置不舍得放手,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实属过分。 郑红旗与钟毅、齐永林等几位领导握了握手,钟毅对这条路很是熟悉,一年前的时候,也就是在这里,他和邓牧为一起挖了两高路修建的第一锨土。 微风轻拂、阳光明媚,两高路的南段已经与曹河的高标准公路接上了头,两边的公路颜色略有色差,一条新,一条显得颜色已经有了些陈旧。 钟毅兴致不错,齐永林也面带微笑,虽然众人都清楚书记和专员之间有些不睦,但在公众面前,两人还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战友。 下了车,众人自然围拢在钟毅和齐永林旁边,看似杂乱无章聚在一起,实则大有文章。郑红旗作为县长,离两位领导最近,邓牧为的身份最为特殊,既是行署领导,也是县委书记。但邓牧为有意让郑红旗崭露风采,所以离钟毅和齐永林还比郑红旗稍远了几步。围在最中间再加上郭秘书长,也就是这五人,再往后的人自觉地站在了二圈层,行署秘书长陈东富和行署有关各局的局长。在靠外侧是李尚武、张庆合、马军几个县上的领导,最为外围的几个人则是跟随的秘书和县里两三个一般工作人员。 钟毅梳着背头,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但神态和气色都很不错,钟毅很是自然地走到了曹河和平安县的分界线处,伸出脚在两块高标准公路上跺了跺,然后俯下身摸了摸两边的高标准公路,这个时候远处正好有几辆天蓝色的解放牌货车驶了过来。看着满载货物的货车,钟毅舒爽地道:“永林啊,今年一季度,平安县已经超越了曹河,离光明县这个第一的位置已经不远了,这里面不能不说没有高标准公路的因素啊”。 齐永林也道:“要想富先修路,省里制定了全省交通会战的方案,我们地区是先行区和示范区,归根结底还是从钟书记在两高路的建设上面得到的启发。钟书记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齐永林说得很是自然,众人听了都是面带微笑,对于这样的恭维,钟毅也没有推脱,只是笑了笑道:“依靠群众、造福群众,又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的那?” 十点半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曹河方向驶来,后面一辆警车也接踵而至,黑色轿车闪了闪大灯,张庆合在郑红旗的耳边悄声道,来了。 按照安排,这个位置县委政府要做十分钟的汇报,待黑色轿车停稳之后,四名交警马上对双向的车辆进行了临时管控。 省城牌照的汽车里,省政府督查室处长俞淑清下了车,一同下车的还有其他两名干部。俞处长穿着一件黑色的简约小西装,白色的衬衣,黑色的半高跟小皮鞋,形象简约干练。 俞淑清下了车,忙主动与钟毅握手道:“钟书记,电话里都给您报告了几次,您还是到了现场,小俞是诚惶诚恐啊”。 钟书记笑道:“俞处长对我们平安县,对我们地区的关怀与帮助啊厚重如山、情深似海。” 俞淑清笑着看了看大家,婉言道:“钟书记言重了、言重了。” 郑红旗心里感叹道,幸亏是卢卫东提醒了一句,不然自己还转不过来弯,这钟书记能到这一步关键在两高路,而两高路的关键其实是俞淑清。 俩人握了手,钟毅忙介绍了地区和行署的主要陪同人员,陈东富自然洞察一切,按照握手的顺序,是握了邓牧为就应该给自己握手,而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钟毅和俞处长俩人都直接无视邓牧为的存在。邓牧为只在一旁微笑,最后连县里的几位干部都握了手,也没有同邓牧为握手。这让陈东富不由得有些诧异,刚刚钟毅用了厚重如山、情深如海这八个字,这八个字放在这个场合何其沉重。 钟毅亲自给俞淑清介绍起了两高路,俞淑清双手放在前面,谦和认真地听着钟毅的介绍,不时地微微点头。 在汇报点位两三百米,渐渐地已经有汽车和货车排起了队,前面有交警的人拦着,路上的司机都十分的配合,后面的车队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况,以为拦路在查养路费或者查超载,毕竟交通稽征和交警经常拦路罚款,都开始从内裤的前兜里开始翻找零钱,这个时候一般先给个十块八块,如果好说话的也就让走了,如果遇上较真的,十块八块可是解决不了问题。 只见交警拦车不见罚款,排在头里的货车司机慢慢地摇下来窗户,怯生生地道:“领导,五十行不行”。 这拦路的人挥了挥手道:“不罚款不罚款,前面有领导在视察”。 听到不罚款还有领导视察,驾驶员的心就放宽了不少,打开了车门,壮着胆子下了车,给拦路的交警,一人拿了一包烟。虽然知道攀这种关系没用,但还是想着发支烟混个脸熟。 交警拿着烟盒,十分自然地拒绝道:“同志,你不要这样。我们这是违反纪律的”。 司机嬉皮笑脸地道:领导,你们尝尝,这烟不好买。 见领导的注意力并未在这边,俩人也就一人一包烟揣进了兜里。 司机道:领导,您放心,我们不超载,以后天热了,这县界上你们守着也辛苦,干脆你们弄两只警犬,拴在这前面的界碑上。看到了警犬,我们就如同看到了领导。 妈的,会不会说话。 这驾驶员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嬉皮笑脸地就上了车。 不多会,对讲机里就传出了声音,放车。 待两人挥了挥手走后,驾驶员吐了一口痰,骂道:“还不如警犬”。 警车开路,一行五辆车就直奔平安县委大院。 俞淑清对平安县并不陌生,每年都要来上一两次,汽车行驶在两高路上,给路俞淑清一种错觉,这样的路,好似是在省城一样。看着窗外的风景,不时有满载货物的货车和小车疾驰而过,而这些车的牌照,本地居多,但省内其他地市的也不在少数,甚至邻省的车牌也占了一定的比例。渐渐地,俞淑清逐渐理解了钟毅亲自来迎接自己,除了自己的身份之外,和两高路可能确实也有一定关系。 工业园区里,县委办主任,工业园区党委书记张庆合做了汇报,看着大大小小的十多家企业,有已经建成的,还有正在建设的,在环美公司,听到了张庆合介绍全县有近600名群众远赴全国各地开始收头发,带动了群众创业致富,俞致清很感兴趣,又追问了几句。从环美公司又到了洁美公司的建筑工地,看了工业企业的建设情况,就回到了县委大院。 县委大院里,县委副书记魏昌全已经带领县四大班子领导在县委大院里等候,俞淑清作为省政府督查室的处长,只是一个处级干部,和地委书记看似差了两级,说起来差别不大,但副厅级的门槛多数干部是迈不过去的。 地委书记亲自迎接的已经不多见,县里四大班子集体列队迎接的更是少之又少。虽然督查室不是纪检和监察局,但也是给地方挑毛病的部门,属于得罪人的工作,别人见了都是皮笑肉不笑,但看得出来,平安县这次是真诚地在欢迎自己。 到了会议室,长条形状的会议桌前分列两侧,面对地区和县里一众领导,省政府督查室一边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处长俞淑清,一个是姜副处长,另外一个则是陈姓的普通干部。虽然人数上差别很大,但在气场上却不输半分。 齐永林作为专员,亲自主持会议,介绍了双方的参会人员,俞淑清拿着名单,看着桌牌对着人名。看了一遍,大致也就掌握了地区和县里的干部队伍结构。总体来讲老中青搭配,队伍结构还是非常合理。 先是齐永林介绍了地区整体工业布局情况,又是县长郑红旗做了县里工业园区的建设情况。桌子上有地区和县里两级的汇报材料,俞淑清一边听一边做记录,待郑红旗念完稿子,俞淑清也看完了稿子。旁边的年轻干部则是一脸认真地翻阅着地区和县里的资料。 根据安排,念完了工作汇报,就是将资料情况做一个简单的沟通交流,算是交换意见。 旁边两位干部把大致情况与俞处长做了汇报,俞处长一边思考一边记录。最后笑了笑,说道:那钟书记、齐专员,我就结合刚才的情况汇报和现场检查,与大家做一个简单交流。最后再请咱们钟书记做指示。钟毅拿起了笔,笑了笑算是回应。 俞淑清看着众人道:各位领导,今天我们来到平安县多有打扰,究其原因是省政府收到一份材料,主要反映的是平安县在落实工业园区规范调整方面还存在一些问题。根据道方省长的批示,我们督查室就带着任务来看一看,出发的时候,领导专门交代,要结合基层的实际,给大家传达三点意见…… 第234章 小俞确实不能喝酒 省政府督查室处长俞淑清道,这三点意见是道方省长交办的,下面做一个全面的传达。第一,全面摸清情况,做到心中有本明白账;第二遵循发展规律,站在历史的角度展望未来发展布局;第三正视东西差距,在发展过程中要实事求是因地制宜。 宣读完领导的三点指示,众人慢慢地也就放下了笔,钟毅看着笔记本上做的记录,从内容上非常宏观,全部是对全省工业园区发展战略和政策执行层面的要求。 钟毅心里感叹,道方省长在理论方面和实践方面的造诣确实很高。首先,全面摸清情况意味着道方省长已经意识到,之前的全面规划可能有一些情况没有考虑全面。 其次,遵循发展规律,站在历史的角度展望未来发展布局,这就是在改革开放规划和发展中不能忽视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搞一刀切是方便了管理,但对文件出台前已经规划和布局的产业会是一个严重浪费。 最后,正视东西差距,全省那么大,东部地市和西部地区差距不小,东部的发展依托良好的地理位置和便利的交通条件,比西部好一些。以东部的标准来要求西部地区,政策会水土不服的。换句话说,道方省长的指示为工业园区的规范发展是留了口子的。钟毅和邓牧为表现得都十分淡定,毕竟这个结果,在俞处长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了掌握。但会议室里有人却显得很是失落。 钟毅又拿起了笔,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地道:俞处长刚刚传达了领导的指示,我们都认真做了记录,下面还请俞处长给我们提要求。 俞淑清并没有打算提什么要求,毕竟道方省长的指示已经非常明确了,督查室的职责也只是将情况摸清楚带回去。在这一点上,俞淑清从来不敢摆谱,毕竟每一个地委书记和行署专员的背后,都有着不同寻常的背景和实力,自己何必又在一方诸侯面前拿着鸡毛当令箭那。 俞淑清马上放低了姿态,就道:“我们虽然在省城工作,但受组织教育多年,立正消息的规矩还是懂得,钟书记面前,我们哪里敢提什么要求,事实上在来之前,我还专门找相关部门请教过文件出台的背景,之所以出台这个文件,是省内其他一些地区在发展的过程中,还是有一些代价十分沉重,比如克扣工资、生产事故,噪音和环境污染等,我个人认为平安县委县政府能够主动以时间节点来确定工业布局的方案是十分灵活有效的,回去之后啊,也一定会向有关领导汇报。 钟毅听到俞淑清说的是有关领导,没有说道方省长,心里就笃定俞处长为人还是真诚,俞处长作为处长,是没有资格向省长汇报工作的。 俞处长继续道,今天能来到咱们地区,见证地区的发展,内心来讲已经倍感荣幸。我们三个都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还是请钟书记做指示”。 见俞淑清如此低调,看了看时间,早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钟毅看着会议桌上的众人,问道,永林、牧为啊,同志们,还有没有补充汇报的。看大家都微笑着摇头挥手,钟毅道,那这样,俞处长,各位领导,我代表我们地委和行署作表态发言。 第一啊,是感谢俞处长一行不辞辛劳为我们带来了省领导的最新指示精神,这个精神传达是很及时的,让我们啊能够放开手脚,挣脱束缚谋发展,为我们那下一步的改革开放和工业经济发展指明了方向。第二啊,是迅速传达学习道方省长的指示精神,确保各地党委政府将精神学习到位,贯彻到位。第三嘛,我们要正视与东部地市乃至东南沿海地区的巨大差距,锚定发展目标不断努力,用发展来解决发展中遇到的问题。 县委招待所食堂里,招待所的经理赵有德在后厨里正在大声训斥着一个女服务员,怎么搞的,平日里端碗端盘子的都没摔过,这次这么紧的时候,你把菜摔了,现在都已经要十二点了,怎么弥补。接着用手指着服务员,生气地道:“这个月的工资,扣十块”。 服务员脸上摔得红了一块,委屈地道,这个厨房门口太滑了,全是油。 赵有德怒气未消地道:全是油?全是油你就不能拿着拖把拖一下啊? 小姑娘委屈得都要哭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就道:我们服务部不管拖地,这个归保洁部管。 这个时候,赵有德并不想追究责任,就生气地道:“好了好了,你放半天假,找个卫生室,去去擦点药水”。 赵经理,那十块钱? 去去去去去。一连说了五个去,小姑娘擦了擦眼,也就跑开了。 赵有德没办法,正打算去找大厨,结果大厨就端着盘子又出来了。 哎,这么快就做好了? 做好,怎么做得好?没办法,捡起来,又重新过了一遍油。 看着旋涡状油炸葱油小饼,赵经理道这油璇儿能行? 大厨伸手一递盘子,道:我吃了,没问题。 赵有德道:算了算了,今天这桌是钟书记和邓书记,都是咱县里出去的干部,保证主桌,其他桌你随便凑合一个其他的。 大厨无奈,随手拿起一个油旋塞进了嘴里,鼓鼓囊囊地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正说着,一行五辆车就来到了县招待所,这个情况下,从下车之后,县委办和县府办的人已经全部陪同,自己这个经理只要盯紧了后厨,就出不得乱子。看着钟书记和牧为书记陪着一个年轻的女干部进了门,通过玻璃,赵有德一边啃着油旋小饼一边暗道:“这么年轻的领导,还长这么好看,看起来还有几分面熟,看来不是娘家有关系,就是婆家有背景”。 一行人进了屋,赵有德吃完了最后一口油旋小饼,拍了拍手,从兜里摸出来手绢擦了擦嘴,显得很忙的样子也到了包间门口。府办的主任卢卫东对迎来送往把握得很到位,算着几人落了座,就以商量的口气道,赵经理,我看可以上酒了。 几人落了座,就看到服务员已经上了酒,俞淑清忙抢过钟毅手中的酒杯就道,钟书记,下午我还要回去,实在是不能喝酒。 钟毅只是认为俞处长在客气:哎,俞处长,到了平安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只喝一杯,我不劝酒。 俞淑清知道,只要喝了书记这一杯,就还有专员齐永林、自己的公公不说,秘书长、县长,还有隔壁桌的,根本就不可能是一杯了事,所以坚决不喝。 齐永林也道:俞处长啊,您作为钦差大臣,手持尚方宝剑,这杯酒您不喝,就说明我们工作没干好,我们心里不踏实啊。其他几位领导也开始劝了起来。僵持了几分钟,俞淑清只有看向了邓牧为,略带撒娇地道:“爸,您要发句话”。 这一声爸,让桌子上的行署专员齐永林、地委秘书长郭志远和行署秘书长陈东富愣了下来,目光就看向了邓牧为。钟毅和郑红旗则十分淡定。 钟毅看着几人吃惊的表情,就打趣道:“怎么,老齐,你们不知道,俞处长是牧为专员家的儿媳妇?” 邓牧为本不想说破这层关系,毕竟自己的家事实在没必要拿到这个场合来说,但淑清既然开了口,自己马上为淑清解围,起身微笑拿着烟发了起来,一边发一边道:“小俞来之前都给我打了电话,下午确实有会,所以这安平的高粱红酒厂都去不成了。钟书记,这样,小俞的酒我来喝”。 钟毅见邓牧为都已站了起来,就没有再劝酒的道理,就道:“俞处长啊,你可是欠我一顿酒啊”。 俞处长马上笑道:“等钟书记、齐专员,大家既是领导,也是长辈,咱们各位领导到了省城,一定吩咐小俞一声,小俞一定把各位领导安顿好”。 俞处长以茶代酒,众人就开始举杯,陈东富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慌了心神一样,举杯子的手都慢了半拍,心里暗道,这俞处长,就是常务副省长俞泰民的女儿?这个邓牧为家的儿子,咋找的这样的儿媳妇。早知道这样,这他娘的还寄个屁的材料。 没有喝酒,饭局也就进行得比预计的要快,送走了俞处长,邓牧为道:“钟书记、齐专员,我今天下午就在县里开会,把上午钟书记的讲话传达了”。 钟毅见状,就嘱咐道:“牧为啊,给香梅和朝阳说一声,奠基的事确实耽误了,但告诉他们,要一鼓作气、鼓足勇气,我会积极促成高粱红酒厂再上一个台阶。” 邓牧为自然明白何意,前两天和钟书记又去了一趟曹河酒厂,如今的曹河酒厂生产已经基本停滞,工人们意见很大,上千人的大厂,如果无法创造价值,改革就是必由之路。毕竟曹河酒厂是钟书记的心血,破产不在钟书记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在安平,县委常委,统战部长罗致清、副县长吴香梅在乡大院里草草地结束了午饭,掩饰不住失落回了县城。 按照安排,省上领导应当是上午的时候来安平参加奠基仪式,但临时接到通知,因为曹河修路耽误了些时间,再加上在工业园区和城关镇调研的时候,多耽误了二十分钟,钟书记决定,就不到平安参加奠基仪式了。 但仪式的各方面都已准备就位,如果今天再改时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不利于下一步工作的开展。无奈只有请示了红旗县长,最后还是钟书记拍板,就让罗致清代表县委宣读地委的贺信,吴香梅代表县政府宣读县委政府的贺信。罗致清在人群中出了彩,但心里却无比的失落,自己亲自策划、亲自布置的奠基仪式,结果一个领导也没来。本想凑着这次机会,让郭秘书长与红旗县长通个气,让自己也参与政府分工,不干工作,又哪里来的政绩,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白忙活了。 对于台下的数百群众和建筑工人来讲,哪位领导出席奠基仪式并不关心,但对今天中午乡里管饭还是十分认同。因为管饭,所以大家配合着鼓掌、放炮,在一片祝福声中,高粱红酒厂新厂正式奠基。 送走了罗致清,二哥走到我的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就道:“芳芳考试的事,问得怎么样了?” 第235章 安平芳芳同志考的如何? 听到二哥问我芳芳的事,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天晚上十点钟之前陪红旗县长打乒乓球,十点钟之后和晓阳研究了基本国策,研究完晓阳就睡了啊。这两天一直在搞奠基仪式,根本没有时间和晓阳说这些事。 二哥见我犹豫,就道:“抓紧问问吧,芳芳那边我有压力。” 有啥压力? 二哥有些难为情,用脚一下踢飞了脚下的土块,慢悠悠地道:“芳芳有了,两个月了”。 虽然已经扯了结婚证,属于国家承认的合法夫妻,但是没有迎亲拜堂,在老家人的眼里,这种婚姻关系并不被认可,特别是芳芳和娘家人,都将会承担很大的压力。 我马上将晓阳关于婚房的事给二哥说了。二哥皱了皱眉,就道:“三啊,你说我当哥的结个婚,不是大哥的房子,就是老三的房子,说出去还是让人笑话。公安局的家属院,要明年才拿得到房子。所以,三,芳芳考试这件事,你要上心啊。” 我也感觉到了有些压力,就松了松领带,二哥,两三个月了?我想着前两天晓阳,又想起了文静,嘴里本想说漂亮女同志的话都不能全信,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想着考试这事,如果芳芳的成绩太差,没有达到合格线,这就是原则问题,原则是晓阳的底线,我和魏昌全并不熟识,魏昌全又是前地委书记周鸿基的秘书,直接上门未必别人就买面子。算着时间,阿姨这两天也就回来了,只有让晓阳问问阿姨,这事如何去办。既不违反原则,又能解决问题。 在返回地区的车上,虽然开着空调,但制冷的效果并不算太好,中巴车上依然有些热,汽车上了两高路,刚才大家还不时再交流。陈东富看着窗外平坦笔直的高标准公路,心里仍然不愿意接受现实,手里的皮包是越抓越紧,暗暗地道:“真是官官相护啊,连乡里都没去,只在工业园区和城关镇转了一圈,在工业园区督导工业园区,这不就是豆腐渣上供糊弄神仙嘛”。 这个时候已经有鼾声传来,虽然不是很响亮,但足以打破车上的宁静。陈东富作为行署秘书长,对于这不和谐的声音很是敏感,看方向是钟毅乘坐的那个区域,仔细辨别了一会,确定了打鼾的就是钟毅。陈东富心里很是痛快地道:人不能不服老啊,一个车上就钟毅睡觉,老年人的精力确实不行啊。也只有地委书记,敢在行署专员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看着旁边的秘书长郭志远,心里又骂道,都是秘书长伺候人的角色,人家就是地委领导,自己想搞个县委书记都搞不成。这郭志远也是个墙头草,估计现在的钟毅别说打鼾,就是放屁这郭志远都要举手说自己放的。 但往深里一想,自己就又暗道,陈东富你这是个什么心态,别人睡个午觉你就能臆想出这么多内容。人家这是心底无私天地宽、人家这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想着想着,自己也就睡着了,颠簸之中,陈东副忽然觉得小护士陈利甄出现在了车上,慢慢地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满面春风地道:“富哥,您都当上专员了,何必亲自到一线啊,来宽了衣裳,我给您放松放松。正十分惬意地感受着这小护士的温存,突然门被撞开了,监察局的老牛带着枪就朝自己走来,一个激灵,人也就醒了。” 旁边的财政局长罗正义正拍着陈东方,见陈东方醒了,就悄声道:“秘书长,您可真是做梦都不忘工作。” 啊,见笑见笑。我刚才说梦话了? 罗正义侧了侧身道:“富哥,压力别太大了,晚上您到财政宾馆,咱们一起学习文件。” 而学习文件,也是陈东富几人的暗语,学文件就是打麻将,专题会就是按摩,而搞搞调查研究,就是吃饭喝酒。 陈东富环视一圈,车上的人多数都在沉睡,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心里暗道,这次又欠了老罗一个人情,以后可不敢再当众午睡了。 县委大院里,魏昌全拿着这次的考核名单,看着众人参差不齐的成绩,心里感叹道:“看来,县里的干部文化水平差异很大啊,最高的都是接近满分,就比如这个刘建国,最低的也是惨不忍睹,但大部分都没有上六十分。 考试之前,县里的文件对外就已经明确,本次考试的分数并不对外公布,因为这样的选拔性考试,看的不仅仅是分数,一张试卷定高低是最公平的,但放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却不是最为合理的。所谓的合理,以领导满意为合理。考核更多的还是在于干部的综合实力。 最近魏昌全的办公室人来人往,大家无不关心这次考试。毕竟这样的政策性考试并不是每年都有,而这次只要自己点头,很多人都会逆天改命。但魏昌全心里也清楚,目前来看僧多粥少,面面俱到做不到。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时候才想起,钟毅常讲的领导干部最大的本事一手抓发展,一手抓平衡,这个平衡也就是各方利益的平衡。作为外地干部,顺水推舟的事可以做,但断人前途的事并不想做。心里感叹一句,我是凡人不是仙,遇事只能问苍天。算了,这个时候,还是先问问姜艳红副部长吧。 姜艳红是组织系统的老兵,从参加工作就在组织部,王满江在的时候,自己并没有什么权力,如今魏昌全是县委副书记兼任组织部长,又是县委农委的主任,平日里除了组工工作之外,还有党群和农业口子上的工作,所以魏昌全就将不少的权力都放给了姜艳红,姜艳红在人事上的话语权也是越来越重。 魏昌全手里翻着考试名单,直截了当的问道:姜部长,县里这种政策性的考试,选择的规则是什么那?” 事实上,选择的规则在下发招考通知的时候,就已经写得很清楚,本次考试人员录用,坚持勤能德绩廉综合评判,结合考试分数和参考人员的一贯表现,综合录用。这是写在纸上的规则,也是明规则。但显然魏昌全问的是潜规则。 姜艳红是老资历,自然明白魏昌全的意思,就道:“昌全书记,之前的政策性考试,除了分数之外,还要通过组织部门的考察。 这个方案上都写清楚了,我自然也知道,但是考察的人选、比例和范围又是如何确定的呢?只看成绩? 姜艳红略略思考地道:并不是,以往的时候,县里划出及格线,再让各单位党委在及格线的范围内推荐人选,部里面再根据推荐人选仔细审核档案,没问题开部务会研究,然后现场考察,通过之后报县委常委会。 魏昌全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又继续追问道:特殊对象怎么处理的? 特殊对象?哦,这部分名单都是由部长掌握,县里不成文的规定,县四大班子的领导,都掌握一定的机动名额,只是这是钟书记时候的规矩,邓书记任上还是第一次组织考试,还不清楚是否沿用这个规则。 魏昌全点了点头,算是清楚了。就整理了名单,朝邓牧为的办公室走去。 邓牧为一周回来一次,门口的人早已在排队等候,到了门口,看办公室门关着,就问秘书程国涛,谁在里面。程国涛看是魏昌全,忙起身道:昌全书记,是樊寄存副县长。 樊寄存是主抓农业的副县长,也是邓牧为的老相识,俩人有些工作交流和感情沟通也很正常。魏昌全就坐在了程国涛旁边的沙发上,程国涛见状,忙从茶水柜里取出了杯子,为魏昌全泡好了茶。昌全书记,这茶是邓书记的老战友从四川寄来的,您尝尝。 魏昌全端着茶杯,茶香四溢,清澈透亮,不由得也就赞美了一句,确实是好茶。 不多会,樊寄存就从办公室出来,魏昌全端着茶杯道:国涛,我给邓书记汇报工作,不要让其他同志打扰。 说着就到了办公室,邓牧为桌子上有厚厚的一沓文件,看是魏昌全进来,就笑着道:“昌全啊,刚刚老樊还在说,你带着农业口子的同志一直在田间地头,这就很好嘛。” 魏昌全道:“我以前对农业很陌生,不跑田间地头,心里没有底,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邓牧为很是自然地走到沙发旁边,坐在了单人位沙发上,魏昌全也就跟了过来,坐在了旁边的三人沙发上。 昌全书记,这次政策性考试成绩出来了,您定个原则,我们按什么方式录取。说着就递了过来分数名单。 邓牧为十分惬意地跷着二郎腿,挥了挥手道:“名单我就不看了,具体的工作,你看着办,需要协调的再来找我。” 魏昌全早就知道邓牧为放权不抓权,平日里的工作,除了三强县建设的重大事项,一般也不过问。就说道:书记,以前县里四大班子都有一些机动名额,您看这次我们?” 邓牧为略作思考就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建设四个现代化,大力推进改革开放,对干部队伍的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嘛。既然考试了,还是要以考试成绩为主,虽然成绩不公开,但成绩还是衡量干部能力和学识最为客观的指标嘛。我定个原则,考试成绩不合格的,谁打招呼也不行”。 魏昌全拿着本子就做了记录,又用笔在不合格下面画了一道横线。 交代完了,邓牧为举起的右手在空中停顿了下来,一边思考一边道:这个,这个安平乡有一个叫什么芳芳的同志,成绩如何啊…… 第236章 咱的督导组还派不派 魏昌全常年在领导身边,领悟能力非同一般,看邓牧为主动关心叫什么芳芳的同志,马上意识到,这个芳芳100%是领导需要关照的对象。 考试的汇总表里,一共有七八页,魏昌全表现得十分淡定,就翻到了安平乡那一栏,刑芳芳,51分,看来离及格线还差9分。按照邓书记的说法,这个芳芳同志,这次肯定名落孙山,不然的话,就是打领导的脸。魏昌全的大脑这个时候高速运转,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继续翻着成绩汇总表,以给自己争取思考时间,翻到了最后一页,魏昌全心里灵光一闪,暗暗地道:“妈的,谁规定了及格线一定是六十分”。也就不慌不忙地收起了资料,轻描淡写地道:“这个叫芳芳的同志成绩不好,但是勉强及格了,领导您有特别的指示?” 邓牧为的手放在了沙发上,轻轻地敲着沙发的皮面,淡淡地道:“哦,一个亲戚,没有特别指示,只要合格就好,坚持原则,一切按程序办”。 俩人聊了半个多小时,魏昌全的心里也就有了底,从办公室出来。又去了郑红旗的办公室。而邓牧为反复地琢磨着刚才魏昌全的表现,心里暗道,刚才魏昌全看起来表情淡定,但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难道为了顾忌我的面子,晓阳的二嫂考试成绩不理想?哎,应该看下分数,如果成绩没及格,是绝对不能搞暗箱操作这一套的,这个原则必须坚持好。 邓牧为大多数时间不在,郑红旗已经是实际意义上的县委政府的一把手,但名义上毕竟还只是县委副书记,县长。 魏昌全作为县委副书记,主动上门来汇报政策性考试的事,既是例行公事,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尊重。对于这种关于普通干部的考核选拔,郑红旗也并不想插手太多,就十分大气地道:“既然咱邓书记定了原则,又有昌全书记把关,我没意见,你呀就按咱书记的意见办。” 领导,这份名单,您有没有需要了解成绩的。 郑红旗心里暗道,这个魏昌全为什么能成为全地区最年轻的县委副书记,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能够主动为领导考虑,这就是态度上的积极,以后要多团结多配合。郑红旗直接道,昌全啊,政策性选拔考试要突出公平公正,我看一定范围内也可以公开嘛,不要把人事工作搞得那么复杂,就像书记说的,咱们讲程序,怕什么。 作为三把手的县委副书记,征集了两位主要领导的意见,魏昌全心里也就更踏实了,到了办公室,就打电话安排马上召开部务会。 组织部的部务会上,县委副书记、组织部长魏昌全宣读了分数线和选拔原则,当大家听到将分数线划在了五十分,难掩心中疑惑,魏昌全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中间,看着对面的三位副部长和两位干部科的科长面露疑惑,就放下了笔解释道:“同志们,这次政策性考试啊,只给了几个月的复习时间,其实啊时间算不上特别的充裕,可能同志们觉得时间不短了,但是相比于他们从初高中毕业的时间来看,大部分同志已经放下书本三到五年了。几个月的时间想把初高中的知识捡起来,并不容易,所以这次六十分以上的同志只占考试总人数的五分之一。实事求是地讲,我们搞基层工作的,更应该注重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我们将分数线放低一些,扩大咱们的考核范围,给更多的同志一个机会,让各级党委多一个推荐的选择,也能为组织和事业,选择更加优秀同志”。 魏昌全喝了口水,继续道:“同志们,都说咱们组织部是发帽子的,但是这顶帽子能不能戴得稳,还得看个人的能力和表现。这次啊我看每个同志要有一年的试用期,试用期综合考评不合格的,一律作退回处理”。 魏昌全话锋一转,“当然了,我们也不能因为强调选拔原则而忽视了同志们的学习态度和工作成果。对于那些分数没有达到五十分的同志,我们要给予鼓励和帮助,争取下次政策性考试时,每个人都能有所提高。” 解释完之后,大家倒觉得魏昌全考虑得确实周到了许多。魏昌全最后强调,马上印发通知,这次咱们的考核考察就是要做到公平公开公正,我看这样,把五十分以上纳入考察范围的同志在县委大院做公示。 姜艳红作为常务副部长,马上意识到如果公示了大家的分数,一些五十分以下的人选将会彻底没了退路。就委婉地提醒道,昌全书记,以前咱们还没有公布过分数。 魏昌全十分果断地道:“世界上一成不变的东西,只有“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断变化的”这条真理,以前有以前的考虑,现在有现在的实际,就是要光明正大、满怀信心地将分数线和纳入考核的名单公布出来。改革开放的大形势下,我们组织部就是要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接受监督”。 魏昌全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着自己的考虑,将分数线公布了,第一就是让那些要走后门的断了念想,也免得有人来找再当面拒绝得罪人;第二县长书记都没有需要特别关照的人,自己这样做是有底气的;第三,这也是自己的一个创新之举,只有工作上有沉甸甸拿得出手的成绩才好去和领导沟通汇报。第四点,则是一点私心,只要成绩一公布,以邓牧为的聪明智慧,自然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这也是主动向书记的一种靠拢的方式。而第五点则是,无论谁也不会说这样的方式存在暗箱操作,这样才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自从考试完之后,县政协主席王满江的办公室里也是人来人往,不少人都觉得,魏昌全是县委副书记,又是前地委主要领导的秘书,年轻气盛,不好沟通,想去活动活动又怕碰一鼻子灰,所以前组织部长王满江就成了大家争相表示的对象。 王满江倒也不客气,毕竟自己当了多年的组织部长,如今虽然不是县委常委,但还是政协主席,在组工系统的影响力不说,自己与县委书记邓牧为、县长郑红旗多少还有些私交,说句高攀的话,地委书记钟毅曾经也和自己搭过班子。 临近下班,办公室的电话就躁动了起来,我看了看时间,心里暗道,都已经这个点了,谁会打电话过来。 喂,我李朝阳,哪位? 三傻子,姐能不知道是你?芳芳那,咋没人听电话。 我压低了声音,就道:都快下班了,这个点估计都和二哥在一起吧。 他俩小日子倒是过得舒坦,我告诉你,组织部的朋友给我回话了,芳芳过线了,超了分数线一分,你那个同学,我也帮你问了,真不愧是当过老师的人,超了分数线四十六分。 一百零六? 晓阳一脸嫌弃,忍不住道:三傻子,你和猪的区别就在于,猪不能变成人,但是你隔三岔五就变成猪,鄙视你是安平五万群众义不容辞的义务,满分一百,九十六。 那不对呀,那是超了分数线三十六呀,还骂我傻。 说你傻你就傻,及格线五十分,你说是不是傻。 挂了电话,我心里暗道,及格线不是六十啊,还有这样的操作? 放下了晓阳的电话,电话马上又响了,李叔略显激动地道:“朝阳,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县委大院贴出来了这次考核的成绩,你们那个同学,我印象是叫刘建国吧。这小子可以啊,第一名。这样的人才,我觉得把他放在高粱红酒厂看大门可惜了,我要把他要到局办公室来。” 我压低了声音道:“李叔,这个不合适吧,建国不是还承担着特殊任务?” 算了,我上楼的时候想了,换个有斗争经验的同志过去,建国嘛,没有公安经验,现在看来更适合到办公室来搞文秘工作。实话说,我对我们现在的局办啊,不满意。 挂了电话,我心里感叹道,真是薄薄的一张纸,要改变两个人的命运了。 而在财政宾馆里,一天时间往平安县坐着中巴车往返两趟,这让专员齐永林感到十分的倦怠,特别是本想对平安县开展督导检查,给邓牧为上上眼药,没想到这次来的俞处长竟然是邓牧为的儿媳妇,怪不得这个邓牧为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来主动向我汇报一下,看来人家的眼里根本没把我这个专员当回事啊。 简单吃过了晚饭,因为还有保留项目打麻将,几人也就喝了一瓶酒。 罗明义道:领导,我们这边为了服务大众,和地区人民医院也算是深度合作。 齐永林十分冷淡地道:“不就是中医按摩”。 不一样不一样,领导,我们是学了东南沿海的方式,决定有不一样的体验。 齐永林看着罗明义,表情还略带了些严肃,道:“不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罗明义满面微笑地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陈东富看着一脸严肃的齐永林,自己也觉得不解气,就悄声问道:领导,咱的监察和督察组,还派不派了…… 第237章 这个护士不简单呀 派出督导组再对平安县进行督导?陈东富这句话已经毫不掩饰自己对平安县委政府的不满,只是省上都已经定了调,这个时候再去派人督导,这不是明显的要和省政府唱反调,自讨没趣。 齐永林没有回答陈东富的问题,而是拿着筷子,在面前的一盘小菜里挑来挑去,最后夹了一根香菜,慢慢放进了嘴里,香菜给味蕾带来了不一样的刺激,让齐永林的脑海里有了那么一丝快感。 爱吃香菜,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小小的癖好,这个癖好也只有罗明义和陈东富知道,所以桌子上的几道菜里面,都有不少的香菜点缀。 看着已经微醺的行署秘书长陈东富,齐永林心里暗道,陈东富还是想着平安县县委书记这个位置啊。 针对平安县委书记的位置,自己和钟毅就这个事已经讨论过两次,地区还没有行署副专员一直兼任县委书记的先例,但钟毅并未让步,而是笑着和稀泥称,改革就是要勇于创新、敢于突破,没有先例就开创先例,看来短时间内,平安县县委书记是不会调整的。 齐永林端起酒杯,劝诫道:“今天的省督导组都快搞成总结表彰大会了,地区督察组不宜再派了”。 陈东富并不死心,主动起身为齐永林添了一杯酒,又道:“是啊,咱永林专员为人坦荡,心胸宽广,为了地区的发展是操碎了心,磨破了嘴。但是那,有些同志就没有这样的胸怀了,这个俞处长的情况,邓牧为当公爹的不开口也就算了,而他钟某人明明知道了事情原委,却闭口不谈,长袖善舞、阿谀奉承把关系和背景当做了一种资源。别的不说,就说交通局修路的事,都成了他钟某人的自留地了,我可听说,交通局崔浩局长和交通工程公司陈解放的身边,围了不少的老板啊。” 齐永林又夹了一口香菜,吃了之后喝了口茶,淡淡地道:“东富啊,你对钟书记成见很深,带着情绪看人,这样就不客观嘛。” 陈东富有些打抱不平地道:“领导,您以为人人都像您一样刚正不阿、大公无私啊,您不信就让审计局去查一查他们的账目”。 齐永林作为行署专员,在工作分工上是主持行署全面工作,分管审计和税务工作。为了加强对财政资金的监管,审计是政府一把手最为特殊的一项权力。 齐永林拿着筷子,在半空中虚点了几下,看似是准备夹菜,实际上并未动筷子。心里暗暗地道,自己为了顾及党政一把手的关系,对交通局和交通工程公司一向很是包容,现在想来,崔浩当了交通局长,给自己汇报工作的次数,屈指可数啊,看来,领导没有控制权,也就失去了威信。 约有半分钟,齐永林才夹了一颗花生米,喉结蠕动了几下,就道:“严管才是厚爱,崔浩担任交通局长时间不长,是应该把规矩立好。这样吧,你通知审计局长,让他制定一个第一季度重大项目投资审计方案,把交通局、农业局、计委等这几个开支比较大的局作为重点审计对象。” 陈东富像是接到了圣旨一般,忙小声重复了一遍。 罗明义作为局外人,自然看到一清二楚,心里暗道,这个陈东富,这是非得要给钟毅上眼药啊,这就是领导身边人的权力所在啊,谈笑间就可以将几个局开展一次审计,看来对这个陈东富,自己还是要敬而远之啊。 作为财政局长,工作生活都是十分滋润,又刚当了财政局长不久,所以罗明义既不想着升官,也不想着下派,就道:永林专员劳累一天了,就不提工作了,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没有在打兑,喝酒喝酒。 结束了饭局,齐永林看了看表,道:高邵强来了没有? 罗明义道,高院长已经等了一会了。 事实上,是地区人民医院的院长高邵强等了不止一会,下午没有下班就来到了财政宾馆,只是罗明义见齐永林心情不佳,就没有通知高邵强上桌吃饭。 地区人民医院的医疗条件在地区算是最好,但同比其他地市级的人民医院,则逊色不少,周边不少群众在县医院看不了的病,直接去了临近地市医院或省城医院,地区人民医院本应辐射周边县城的患者,但现在来地区医院看病的逐年都在减少,高邵强作为医院院长,压力很大,就想着买一些先进的设备,好提高地区医院的影响力,奈何医疗设备太贵,光靠医院自己是根本不可能,还是要依靠政府,高邵强与罗明义沟通了几次,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打了多少麻将,罗明义才点了头,只要行署领导签字,自己就出钱。 高邵强在财政宾馆的职工休息室饿得前胸贴了后背,兜里鼓鼓囊囊地装着从财务科支出的两千元,心里盘算着,只要把这两千块输了,医疗设备的事也就差不多了。 不多会,高邵强就听到了脚步声,见开门进来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行署专员齐永林。高邵强本想上去握握手,但看齐永林没有这个意思,也就略带尴尬地缩了回来。高邵强忙主动快步走到齐永林的身后,拉开了凳子,待齐永林坐好,又向前抽了半把。见齐永林坐定,忙从兜里递上一个信封。齐永林倒也没有客气,伸手也就接了,用手感觉了一下,应该就是四五百元,算下来,今天又可以收入两千。毕竟四个人的信封,到最后都是他的。而五百元既算不上贪污,也谈不上受贿,也谈不上负罪感。 对于在座的人来讲,一两千元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输赢之间也没有什么人在乎,大家在乎的是自己和永林专员在一张桌子上打了牌,这说出去就是面儿。毕竟大多数人和领导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而正常的上下级关系,也就意味着没有关系。 高邵强满面微笑,几局下来,都有输赢,齐永林今天的运气很是不好,几人想着照顾一下,都搭不上手。齐永林看陈东富打出来一张二饼,直接喊道,糊了。说着就把麻将往中间一推。几人都松了口气,领导总算是想起来和牌了。 又是几圈下来,齐永林已经赢了一千七八,毕竟算时间十一点还要体验按摩,高邵强就看向了财政局长罗明义,罗明义马上给了高邵强一个鼓励的眼神,高邵强就含含蓄蓄地买医疗设备的事情说了。 齐永林听了之后,并未表态,高邵强强装镇定地继续打牌,直到最后一局,齐永林赢了大满贯,才面露喜色地道:“高院长啊,作为医院的一把手,不要想着伸手去要嘛。地区的财政比前两年是好了一些,但总体还是很紧张的。蛋糕就这么大,你张嘴就要我七八十万。这牌赢得我心惊肉跳啊”。 高邵强则又是一番叫苦,如果再不补充一些设备,患者流失太多,形成了恶性循环,到时候医院说不定就无法运转了。 齐永林思索了下,就问道:你们医院一个月的收入是多少呢?每月的支出是多少呢?你们的账上现在能拿出来多少钱?这七八十万太过笼统,又是哪些设备是急需的那? 高邵强是一把手,重在日常工作的协调,并没有直接分管医院的财务,很多数据并不直接掌握,犹犹豫豫地开始估算。 齐永林本来还略带微笑,看到高邵强心里没底,就显得有些严肃了起来,说道:“你不要猜,如果不清楚,就回去看财务报表。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搞清楚之后再报告,只要财政有钱,可以先解决一批急需的设备。” 罗明义不慌不忙地道:“领导,您只要签了字,我就想办法把钱挤出来”。 齐永林按摩的时候喜欢清静,换句话说还不想和高邵强一起按摩。高邵强自然看出其中之意,也就找了理由出来了。 罗明义尽地主之谊,将高邵强送了出来。罗明义拍着高邵强的肩膀,说道:“高院长啊,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等到下次有机会,我再叫您。” 见两人出来,一辆黑色的轿车马上驶入了过来。高邵强上车之前,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后背,才发现衬衣里面的背心,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心里暗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这陈东富和罗明义看似风光,我是一点也不羡慕他们那”。 高邵强坐在汽车的后排,小汽车稳稳地驶入了地区医院的家属院。这开车的司机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着高邵强,十分尊敬地道:“老板,我刚才看到中医科的护士陈利甄刚才和两个女同志上去了”。 中医科的人来按摩的事,高邵强是知道的,只是闭着眼嗯了一声。 小车司机又道:“老板,这个陈利甄是从行署一号专车上下来的”。 听到这里,高邵强猛地睁开了眼,心里暗道,司机绝无看错的可能,这些小车班的司机,地委和行署的车,他们比自己门清。这个小护士,真有两把刷子。转念又一想,兴许这是个机会。高邵强道:不要乱说,你看错了。 这司机看高邵强并不相信,马上又道:老板,行署的那辆奥迪一号车,化成灰我都认识。 高邵强轻轻地咳嗽了两声,道:小曾啊,有时候知道得多了,也并不是好事。 建国和芳芳都过了线,晚上自然是一起吃饭,正好大嫂回安平办事,就凑了一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 晓阳正在看书,看我回来很是激动地跑了过来,一边搂着我的脖子一边道:“看,你不来我都不敢刷碗”。 我摸了摸晓阳的头,说道:“咋,我没来你把碗刷了,难道要治你的罪?” 晓阳撒娇道:这不是人家从来没有刷过碗,你看人家这手细皮嫩肉的,怎么能刷得干净。还是我们家领导干活细致。 我一边收拾一边道:“晓阳啊,你说这我不和你争,论干活,我当年在我们连队可是出了名的劳动标兵。我一个人干的,可是比别人两个人干得多,我告诉你,我还给我们连长,洗袜子”。 晓阳十分自然地脱下了自己的袜子,一边扶着墙一边脱,脱下之后道:“来来,给我示范一下,你是咋给连长洗袜子的”。 哎。 刷了碗,洗了袜子,晓阳才道:文静去了地区医院,也不知道生了没有…… 第238章 芳芳要调县政府了 十里八乡的多数都是村里的接生婆来家里接生,文静和晓阳都是去的地区医院生孩子,就是在县城,这样的做法也并不常见。文静的父亲赵爱民本来是从县供销社调到了县计委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由于地区供销系统被查,连带着县里很多供销系统的干部都受了处分,无奈又做工作,将文静的父亲调到了地区供销社任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和吴香梅的爱人方建勇成了搭班子的同事,但是论资历赵爱民离主任还是差了一些,所以局势稳定下来之后,方建勇就成了地区供销社书记、主任。而剑锋的母亲一直在地区教书,这样算起来,文静去地区医院生孩子也很正常。 晓阳道:咱们还是做好准备,万一文静这两天生了,咱们要去医院一趟。 明天上午可能不行,上午乡里开会。 你们乡不大,整天就是开会,说说,明天又研究啥? 哎,这不是预估的收成不好,估计提留统筹压力大,乡里要先开个会,把任务传达下去,等到收了麦,就要收提留统筹了。 晓阳一脸嫌弃地道:“这有啥研究的,都这么些年了,大家还不是勒紧了裤腰带先交公粮和提留统筹。二嫂和钟书记到了我们城关镇,说得最多的就是发展才是解决问题的钥匙,我觉得很有道理。” 对了,今天你和二嫂说上话没有。 晓阳双手一摊道:“领导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我躲得远,没敢让二嫂看见”。 这有啥躲得?让人家看看,这省上来的领导是二嫂,谁不高看你一眼。 晓阳瞥了我一眼,道:“傻的吧你,我还像孔雀开屏一样,给别人说这是我二嫂,二嫂的爹是省上领导啊。我可告诉你,低调一点比啥都好,真心希望你过得比自己好的,还是少数。” 说起了二嫂,我自然又想到了芳芳,忙问道晓阳,这次芳芳过线,你帮忙没有。 晓阳道:我倒是想帮忙,还专门给爸和妈都说了这事,但这样的考试,还真是帮不上忙。妈都说了,盯着的人太多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如果咱们家都不带头遵守规则,又怎么能要求别人。 晓阳躺在我的怀里,钻了钻,总算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十分舒适的姿势,那股晓阳身上特有的淡淡香味飘进了我的鼻孔,忍不住趴在晓阳头上闻了闻。恩,确定了,这次是洗发水的味道。我轻轻抚摸着晓阳的头,思绪却飘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只是听说还是大部分同志没有进入到考察范围,很多人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了。 晓阳却道:“也不绝对,我就知道现在有不少人先去企业,等到企业之后慢慢地当上企业领导,到了副科级之后,就可以调过来了。你看县里不少的干部也是这种模式过来的”。 没人管? 管个啥呀,人家手续、程序都是正常的,我告诉你我以前大院里的几个同学,不少现在都在企业,有几个都成副厂长了,我估计下一步,他们就会到政府系统里来。 第二天,乡里还是开了提留统筹的部署会,毕竟和城关镇不同,大大小小的企业有几十家,镇里的财政算是非常充裕的,并不依靠三提五统。这次会上,各村的支部书记和村长都到了,像这样的动员会,乡里是要管饭的,毕竟吃饱喝足了才好干工作。 做了一些常规的强调,吴香梅道:刚刚几位领导已经对相关工作做了安排,既全面又具体,我都赞成,下面我再强调几点,一个是啊各支部必须充分发挥战斗堡垒作用,坚决做好提留统筹的征收。支部书记是第一责任人,征收比率排位后三位的书记必须拿话来说。连续两年倒数后三的支部书记,你给我回家抱孩子去。二是村干部必须带头执行。咱们村干部很特殊,是群众里面的干部,干部里面的群众,但大家都是党员,是党员都要带头维护咱们乡党委的权威,你们不交让咱群众交,我是群众我也不交。我到时候看名单,那个村的书记不是第一个交的,我可让咱们朝阳乡长打板子,那个村长交在了书记前面,那这个书记就要检讨了,这就是在以实际行动带头维护咱们乡党委政府嘛…… 吴香梅的话既严肃又活泼,反倒是让村里的干部们听进去了,这就是农村工作的特点,融入群众和群众打成一片,有时候说几句无伤大雅的粗话俗话反倒是让村干部们觉得亲切。我看着王家大爷和有纲叔,俩人坐在一起,抽着烟很是认真地看着香梅书记做指示,面对吴香梅的滔滔不绝也有了一些佩服,在这些农村政治家面前,吴香梅能够拿捏到位,如鱼得水,这就是本事啊。 中午的时候,乡里包了羊肉汤馆子,虽然天气渐热,并不适合羊汤,但除了老葛家的羊肉汤,也找不到更为合适的地方,这也算是对葛大爷的一个照顾。 为了体现对这次工作的重视,乡领导这次没有坐在一桌,而是分开而坐,每桌一个,我在那个桌上则是李举人庄、水洼王庄和临近的几个村。吴香梅则是大集上的村和周边几个村。老葛、周卫华、蒋笑笑、顾志远、曹宝旺,韩学诗等也是各自支持一桌。 老葛既是乡人大主席,又算是羊肉汤馆的半个主人,吴香梅在这种场合并不愿讲话,就由老葛提杯。 老葛端着玻璃酒杯道:“同志们啊,今天大家有幸听香梅县长讲了话,又跟着香梅县长吃香的喝辣的,香梅县长讲了那么多,别回家之后就记得吃了饭喝了酒,那可就成了酒囊饭袋,到时候朝阳乡长可是要打板子的。要想工作干得好,大家一定要记住香梅县长的指示,同时啊和朝阳乡长多喝几杯”。 我心里感叹,这老葛也是安平的功勋人物了,待人接物,为人处世都很到位,刚刚的几句发言,除了维护了我和吴香梅,还对吴香梅进行了保护,让众人多喝我喝,以减轻吴香梅的压力。 众人看已经上了菜,又听说可以多喝几杯,气氛自然是不一样,第一杯也就干了。由于人数众多,有了开局酒,就是由各桌的领导自行安排了。又集体喝了两杯,大家自然是先敬我这个乡长,看着一两的小杯大家张口也就干了,我心里估算了一下,大大小小要喝小一百杯,再好的酒量,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撑得下来,今天是场硬仗啊 有纲叔道:老王啊,朝阳乡长为你们水洼王庄帮助不小,韩羽公司在你们村招了上百的工人进厂,你又是朝阳的长辈,这感情,你们必须加深一个。 王家大爷道:有纲啊,朝阳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你看你们支部,都培养出了乡长,吃水不忘挖井人,我看我们这桌人,每个人都要敬有纲一杯酒啊。说着就端起了杯子。 我马上补充道:是啊,吃水不忘挖井人,现在方知恩情深。说着又端起杯子道:“叔啊,我觉得我大爷说得对,咱们这桌人,每个人都要单独和你喝上一杯”。 有纲叔本就是常年喝酒的人,倒也不惧,端起杯子也就干了。 各桌的氛围都很热烈,酒至半场已经有人喝的吐了,我起身走到吴香梅旁,吴香梅我俩已经十分默契,知道这是该到各桌敬酒的时候,就端起了杯子到各个桌子上敬酒,每到一桌,大家自是集体起立,吴香梅身为副县长,又是女同志,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小口,喝多喝少,都不会真的有人劝酒,一圈走下来,一杯酒还剩半杯,而我差不多又是一斤,还没有落座,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忙夺门而出,在门口酣畅淋漓地吐了起来…… 回到乡大院,已经下午三点,就直接回了宿舍,躺在床上睡了起来,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好像梦到了晓阳,梦到了晓阳找到了我夹在书里的五百块钱,晓阳发了火,脸就开始火辣辣地疼。不对啊,这疼感为何如此真实,迷迷糊糊之中,正是晓阳在旁边拍我的脸,旁边应该还有二哥和芳芳。 只听二哥心疼地道:“差不多了吧,别打了,听蒋乡长说他喝了四五斤”。 心里长吁一口气,还是我二哥疼我。 这时候又听到二哥说,泼点水,往脸上泼点水就醒了,芳芳,你去接水。 泼水,泼水了我被子咋办,我知道是时候该醒了。 睁开眼,装作震惊地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晓阳看了眼二哥,凑上前掐着我的胳膊道,王八蛋,人家文静儿子都生出来了,都找不到你的人。 哦哦,文静生儿子你该找剑锋,找我干啥? 王八蛋,你是喝了多少? 哎哎,疼啊疼。被晓阳收拾了一顿酒就醒了,心里也痛快多了,毕竟不被收拾,还要在睡下去浪费时间。 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多,正好回李举人庄看岂露和岂同。 岂露和岂同都喝奶粉,母亲看我们一起回来,很是高兴。父亲在一旁抽着烟,一脸严肃地问我道:“咋,你这是和谁打架了,脸上怎么全是手指印”。 晓阳忙道:“爹,喝多了,喊不醒,二哥下手重了一些”。 爹扭头看了二哥,就道:“你这当哥的可不行,喊不醒就泼点水嘛,你娘都是这么喊我的。” 二哥看着爹说得很是认真,摸了摸头道,我看着还没用劲那。 爹道:“我眼又不瞎,老三不仅是你的兄弟,还是乡长。” 晓阳抱着岂露忙道:“爹,没事,皮糙肉厚的,一会儿就好了”。 爹还是鼓足勇气道:“三家媳妇啊,听你这意思,你是经常打三啊。现在可讲究人人平等。三啊,你这五大三粗的,下手没个轻重,可不能随便还手。” 晓阳十分大气地道:“爹,没事没事,三啊,他不还手”。 爹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我懂了,出息不大。随搬着凳子坐了下来,看芳芳正抱着岂同,又对二哥笑着道:“老二啊,按政策你在企业干一年,这次回乡里,就是干部了。你可不能觉得芳芳是工人,就欺负芳芳啊。” 晓阳道:爹啊,你还不知道?芳芳已经考上干部,马上要调县政府了…… 第239章 芳芳是否适合政府办的工作 听到芳芳要调任县政府,父亲本微笑的脸有些僵硬了,看了看正在逗着岂同的芳芳,父亲抖了抖嘴,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自从我娶了晓阳,我的人生轨迹也就和晓阳产生了不可分割的交集,作为一直在农村生活的父母来讲,他们的心态也逐步有了些变化。父母永远牵挂的就是孩子,父母也从我和晓阳刚开始结婚时候的惶恐不安、被迫接受、颇为满意到如今多多少少有些忐忑,特别是我成为乡长之后,无论是李举人庄又或者是安平十里八乡的群众,无不都在说,我能成为乡长,全部是靠媳妇。这多多少少让一向好强的父亲有些抹不开面子。而自从知道二哥找到媳妇芳芳是工人身份后,这让父亲总算找回了一些尊严。毕竟一个儿子是靠媳妇,另外一个儿子是媳妇的依靠,谁承想婚礼还没办,儿媳妇又压媳妇一头。 父亲又笑着对晓阳道:“晓阳啊,这个,这个芳芳去了县里政府是你和三谁办的呀”。 晓阳看着爹,马上道:“爹,这事我一个女同志,咋办得了,这事是你家三办的”。 我正搓着脸,试图加快局部的血液循环,让脸上的手掌印不再那么明显,心里正琢磨着,以后喝酒,还是要喝到位才行啊,这就像是打了麻药,晓阳再打了咱咱也不疼。 父亲看晓阳说得十分真诚,脸上又露出了一丝得意,又看着我道:“三啊,爹也觉得你现在本事不小,毕竟乡里五万多口子,乡长也就一个。我看这样,你把你家二嫂解决了,也想想办法解决一下你的二哥嘛。我看也调到县政府,起码和你二嫂平级,这样他俩才平等。” 芳芳也看着我道:“朝阳啊,你二哥的事,可得记心上。可不能因为你二哥打了你,你就不上心。” 晓阳也道:就是,别只顾得搓脸,马叔现在还一直没有秘书,你干脆就让二哥给马叔当秘书。 芳芳马上搭话道:晓阳,手掌沾碘伏,边打边消毒。 父亲听了,又是一脸的惊愕,随口也就说道,芳芳啊,你这挺熟练啊。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二哥,那眼神我懂了,你这以后,出息也不大。 第二天一早,我和晓阳就去了地区医院探望文静,文静刚刚生了孩子,还是略显虚弱,头上包着一个方块头巾,这是地区产妇的标准打扮,让一向时尚的文静显得有些土气。晓阳走上前,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婴儿的小手,满脸的喜爱。“文静,你真厉害,想生儿子就生儿子,这娃儿长得也水灵,这我得想着给我们家岂露定个娃娃亲。” 我把带的大大小小的礼盒放在了病房里,看实在有些不方便,也就把剑锋叫出来抽烟来了。 偌大的地区医院,人并不多,这些年周边地区的医院医疗条件比地区医院好了不少,分流了不少的患者。地区医院的主楼还是苏式结构的建筑,外观看起来高大而坚固,厚厚的水泥外墙镶嵌着木质边框的窗户,红色的油漆早就褪了色,显得干瘪而没有生机。 剑锋心情很是不错,一脚踩在了花坛边上,一边抽烟,姿势颇为潇洒。在地区的主流思想里,重男轻女一时是无法扭转的。双职工的家庭很多都担心生了女儿,担心生了女儿之后就没有机会再生儿子。按照政策,农村的夫妻生了女儿,交了罚款之后,可以再生一个儿子。而吃公粮的,无论是干部、工人、教师或者医生,只要是生了二胎,一律开除。个别重男轻女思想上比较偏激的,宁愿不要公职,也要生出儿子来,这样的干部,每年都有几个。 我看着剑锋,感叹了一句道:“生儿子是不错,但儿子以后还不是要归媳妇管。” 剑锋倒也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十分认同地道:“你要是这么说,我也不和你争了,经验之谈啊”。 我看着剑锋,心里感叹道:“看来是差不多了”。 不时有剑锋家的亲戚朋友和同事来医院探望,我和晓阳也就不便再做打扰,既然来到了地区就想着去地区的百货大楼逛一逛,到了中午的时候,我提着晓阳买的大包小包,肚子也就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晓阳道:“妈最近去了省城,爸一个人在地区,走,中午让他请我们吃饭。” 说着,就去了地委大院。 地委大院本和家属院在一个院里,一边是办公区,一边是生活区,因为时常有家属院的小孩在办公区甚至办公楼里嬉笑打闹,周鸿基觉得不严肃,就将地委大院和地委家属院用围墙隔离开,保卫处的分别在两个大院设了门岗。 我们的吉普212在县委大院里可以畅通无阻,但无法驶入地委大院。 保卫处的人也是一身警服,腰间还扎着武装腰带,显得精神抖擞,十分干练。看我们要进地委大院,表情严肃地问道:“你们找谁?” 哦,我们是平安县的,找邓牧为专员。 这人打量了我和晓阳,又严肃地问道:“姓名?有没有预约?” 我叫邓晓阳,有预约。 这人又十分警惕地看了看后座,见后座都是大包小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的鄙视,心里想着,又是来给领导送礼的。十分严肃地道:“把车先靠边,不要挡着道,我们打电话核实信息”。 看着人转身进了保卫室,我有些紧张地道:“晓阳,你好像没预约吧”。 晓阳十分吃惊,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我道:“咋,见自己的爹,还要预约?你爹当了皇上吗?” 不多会,就看到程国涛小步快跑的下来了。晓阳探出了头,程国涛就和保卫处的人耳语了几句,就朝我们挥了挥手。 停车场里,吉普212显得十分的寒酸,程国涛道:“阳姐、姐夫,领导现在正在开会,你们先跟我上去。” 这还是我和晓阳第一次进入地委大院,来到了地区的权力中心。抬头看向远处的办公大楼,庄严厚重四个字就涌入了心头。 看得出来,程国涛还是很谨慎,在空旷的停车场上说话都是轻言轻语。楼前的花坛中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卉,牡丹芍药争奇斗艳,显得生机勃勃。 进入办公楼,侧角处有两部电梯。到了电梯里,程国涛道:听说以前经常有家属院的小孩过来玩电梯,所以才把家属院和办公楼隔离开了。 乘坐电梯来到了七层,虽然是大白天,但长长的走廊里依然需要开着灯来进行补光。 走廊两侧的墙上,挂着一些小幅的书法作品,不同于县里,这里的门牌上并没有标志职务的指示牌,只有门牌号。别说普通的群众,就是机关的干部,要分不清楚,领导在哪个办公室。 直到进了办公室,程国涛才算轻松下来,我也感觉到,地委大院同县委大院和我们乡里相比,工作的气氛十分压抑,办公楼里安静的,竟然听不到有什么声音。进了邓叔叔的办公室,我们也第一次看清了这办公用房的格局。 这是一个套间,外面的小间是秘书的办公室,里面则是领导的办公室,中间有一道门相连。 行署领导的办公条件比县里考究了不少,除了办公室面积大了不少,宽大厚重的办公桌上放着两部电话和一些办公用品。背后则是一整面墙的书柜,书柜上面的书不多,但却有几幅照片。除了一张和省委主要领导的合影,就是家里的照片。我和晓阳结婚时的照片,尤为突出。两侧则是两幅垂立的红色旗帜。 晓阳用手肘碰了碰我,小声道:“你总说我欺负你,你看你的照片,在爸的书柜里,那可是中心位置。” 程国涛将泡好的茶放在了茶几上,让了茶,晓阳便问道:“国涛啊,你的编制过来没有”。 现在还没过来,不过应该快了。这边服务领导的秘书科有四个人,一个科长,一个副科长带着两个人写稿子,我负责日常工作。每位地委和行署的领导,都会对应一个秘书科,秘书科一般是四五个人,我们这是秘书六科。 听着秘书六科,我也就判断了出来,邓叔叔在行署的排名按照一正六副计算,是排在末尾的。但是这样的排名有时候只是开会发言的顺序和座次,真正影响话语权的则在分工上。邓叔叔的分工是工业经济和国有企业,按照大家的说法,还是有分量。 过了十二点半,邓叔叔才回到了办公室。 邓叔叔把杯子里的水喝了多半,才把程杯子和本子递给了程国涛。 邓叔叔看了看我俩,就笑道:“饿坏了吧,走,去吃饭。” 程国涛道:“已经都安排好了,在招待所小包间”。 好,小程啊,走,一起。 程国涛道:“领导,下午的会还有个资料需要审核,还要半个小时。这次我就不去了”。 邓叔叔知道秘书加班也是家常便饭了,嘱咐了几句,就坐着我们的吉普212去了地区招待所。 我们人到了,六菜一汤已经上好了,时间把握得非常合适,看来这都是程国涛的安排。 邓叔叔笑道:到了地区啊,天天开会,今天上午啊就已经开了三个会,又拿起了筷子,十分利索地也就把烧鸡扒开,又给我和晓阳各夹了一筷子的肉。 你们去看了文静,都还好吧? 晓阳一边吃着鸡一边道:大胖小子,是好。 恩,学武有福气啊,但是啊再好我看还是我们家岂露好。 晓阳道:“那是,也不看她姥爷是谁”。 邓叔叔笑了笑道:她姥爷是谁不重要,以后啊还是要看自己。对了,这次我听昌全说,你们二嫂过了线,这事你们知道了吧? 我马上道:知道了爸,五十一分,压线过得。 邓叔叔有些疑惑,就问道:五十一分?过了线?分数线是多少啊? 晓阳放下啃过的鸡骨头道:五十,咋,爸,这事你不知道啊。乡里的干部可都说,邓书记给了大家一次机会。 邓叔叔是何等的聪明,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笑了笑道:恩,看来昌全同志用心良苦啊。香梅同志已经给我汇报过一次,只要你们二嫂考上了干部,她就想着把芳芳调到县府办来。举贤不避亲,但首先是要能胜任工作,从工作的角度出发,朝阳啊,你认为你二嫂适不适合县政府办公室的工作? 第240章 满江主席要求插个队 邓叔叔问得轻描淡写,但我听了之后却感觉话题十分的沉重。芳芳想着到县政府来工作,并不是因为觉得县政府办是权力中枢,以后可以谋个一官半职,而是觉得结婚没有婚房,而县政府办是不用排队,可以直接分到房子的。 看我有了一丝的犹豫,晓阳忙答道:“爸,芳芳你又不是没见过,人长得端庄大气,又担任过安平的党政办负责人,工作经验和工作能力都是得到了认可,不然人家吴县长也不会主动提出来让芳芳来县政府办公室当联络员的。” 邓叔叔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晓阳的问题,而是拿着筷子,本想夹菜,又放下了筷子,主动以茶代酒与我碰了一杯,道:“国涛啊跟着我的时间短,我计划啊把他带到行署来历练一下,毕竟行署的平台高一些,平台高了啊进步自然也要快一些。在行署当个科长,就和你俩平级了。四五个人竞争,这个难度不大。但是在乡镇,科长就是乡长书记一个级别,是几十个人竞争一个位置。所以,大家都想着往大机关来,但是因为这样那,很多人也会盯着这些位置。毕竟是事关切身利益嘛,倒也正常。 说完了这些,邓叔叔才夹了一口菜,慢慢地放进了嘴里。喝了口茶,又继续道:你妈常讲啊,要从里往外地看问题,也就是要看清看透,他为什么这样做。我有一点把握不准啊,香梅同志到底是出于对你们二嫂工作的认可,当然嘛,还是出于对我们家庭的认可,才做出的这样的决定。” 我自然懂得邓叔叔的意思,就马上道:“爸,这个问题我看要辩证地看待,如果说只认可二嫂的工作,没有您的因素,我觉得这本身就是在回避现实。如果说只考虑咱们家里的因素,没有工作上的考虑,我觉得吴县长可能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邓叔叔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微笑着道:“说得有理啊,在平安谁也无法回避我是县委书记。香梅同志最近的工作很在状态啊,不少同志对香梅都很认可,朝阳,你要搞好团结抓好配合。最近我回去得不多,怎么样,你们各方面都顺利吧”。 晓阳道:“就像朝阳说的,有爸在,我们俩能有什么不顺利的”。 邓叔叔保持着微笑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大树底下是好乘凉,但是大树底下也难长成大树,路总要你们自己走,现在对于我兼任县委书记,地委和行署都有不同声音,我的离开,对你们来讲说不定也不是坏事。” 爸,你要走?你不是说三强县的建设没有着落你是不会走的嘛。再说,您走了,谁来接替书记呢? 哎,个人意愿、组织意图,我们个人肯定是要服从组织的安排。现在环高路永林专员已经点头了,县交通局已经按程序做方案了。至于铁路,复杂啊,因为这个事,我和你们学武叔叔之间啊,还有些不愉快。等你妈回来,我们一起还要去学武的家里去一趟。 邓叔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回答谁来接替县委书记的话题。 晓阳又道:“你一个人不也可以去”。 哎,不一样,我现在以什么身份去哪?县委书记?不合适,我们正在和临平竞争铁路。副专员?也不合适,学武现在还觉得我用行署领导在压他。至于长辈嘛,我看我一个人也不适合嘛,所以你妈回来,我们一起去,我看更合适一些嘛。 晓阳道:“爸,你们这个级别,太累了。我看你早点退休,和我妈一起带孩子去吧”。 恩,还别说,我倒是想孩子了,周末我回县里,你们给我带过来。 哎,姥爷可不是白当的,不拿点诚意出来,她可不喊姥爷。 邓叔叔笑了两声道:“家里的情况你还不知道,我身上是一分钱没有啊。再说,小岂露要喊姥爷,那还得半年过后喽。你们回去,把孩子的照片给我送一张过来,我放在办公室,没事的时候,看一看”。 晓阳道:“哎哎,说好了的,这顿饭你请我们”。 哎,想倒是想啊,可是没那个实力,晓阳你把钱结一下。 不是吧,这么大个领导,都没有签单的权力? 咋,吃顿饭还要违反纪律啊,自己的饭钱自己出,我还记得你在城关镇整治吃喝,咋,到了自己这里就下不去手了。 晓阳擦了擦嘴道:“这妈管你管得也太严了吧,十几块钱的饭钱都拿不出来。你看朝阳,我从来不管”。 我心里暗道,晓阳你是真敢说啊,从来不管?这是从来不管我的死活啊! 看着还剩多半的菜肴,邓叔叔道:生怕你们吃不饱,看来还是点多了啊。 晓阳打着饱嗝道:看你操心操的,反正不是你出钱。 哎,话不能这么说,才吃了四五年的饱饭,我晚上有个接待,你们出钱,你们带走,不能浪费。 晓阳伸过头,悄声道:“这可是地区招待所,我们打包,不给您这专员大人丢人吧”。 哎,这话说得,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嘛,上次鸿基省长来,桌子上掉的菜,还不是夹起来吃了。 算着时间结了账,就将邓叔叔送回了地委大院,我和晓阳也就回了县城。 邓叔叔刚到办公室,程国涛就敲门道:“领导,交通工程公司的陈解放来汇报工作”。 邓叔叔迟疑了一下,还是让陈解放进来说话。之所以有所迟疑,是交通工程公司并不在地区直属的国有企业序列,而是属于交通局的下属单位,是副县级的建制,换句话说,陈解放应当给分管交通的副专员汇报工作。当年为了修两高路,钟毅、邓牧为、崔浩、张庆合和陈解放曾一起去省城待了多日。陈解放深感,和领导在一起战斗了几日,比平常一年的感情和记忆都要深刻。 邓牧为看陈解放进来,并且起身,只是笑着挥了挥手让陈解放坐在了办公桌的对面的椅子上。 没等邓牧为开口,陈解放就道:“老领导,对方开始对我们下手了”。 什么意思,慢慢说? 老领导啊,昨天地区审计局和财政局组成了联合审计组,对交通局,特别是我们交通工程公司开展审计。要求我们把全地区高标准公路建设的来往账目全部拿出来。 邓牧为听着陈解放的汇报,不由得眉头一皱,但并未打断,又十分平静地听完了汇报。 邓牧为用手指了指杯子道:“解放啊,喝口水。” 陈解放哎了一声,也就端起了杯子,而邓牧为也没有表态,作为曾经的平安县县长,政府一把手管审计是上级有明文规定的,这是为了确保审计工作的独立性和权威性,以便有效地监督和检查政府及其相关部门的财务收支、经济活动和行政行为。这样可以防止腐败现象的发生,提高政府的透明度和公信力。同时,这也是为了保障国家财政资金的安全和有效使用,促进政府治理能力的提升。 邓牧为看陈解放喝了茶,十分平静地道:“解放啊,交通工程公司为了修路,资金往来很大,行署对交通工程公司进行审计,这是很正常的嘛。所以,一项正常工作的开展被你理解成了领导排除异己,打击报复,这个看问题的角度和思路可不对啊。以后啊,不要带着情绪去片面的评价领导,更不能讲出来你们我们的话,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嘛” 陈解放这才意识到,刚刚的汇报有些夸大其词了。忙又补充道:“老领导啊,我刚才可能没说清楚,我们交通工程公司是地区交通局的下属单位,按说审计局只对地区直属的企业进行审计,就是要审计,也应该是地区交通局对我们进行审计嘛。” 解放啊,我问你,你们交通工程公司财务制度的落实有没有问题? 陈解放有些犹豫,毕竟如此大的开支,有些不规范的地方也很是正常,就道:领导,这个规范不规范不好评判啊,如果是以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态度来找问题,我保证哪家企业都有不规范的地方。 不规范的原因也有多种嘛。有原则问题,有财务人员的能力问题,也有客观的困难问题,不同问题产生的后果是不一样的。解放啊,你也是钟书记从平安带出来的干部,洁身自好,努力工作就是对组织、对钟书记最大的回报啊。 陈解放点了点头,但从陈解放的眼神之中,邓牧为却看出了一丝的异样,这个陈解放,面对审计不够自信。自己来了地区之后,也听说了陈解放身边还是围了不少的朋友,有一些还是从平安县跟来的,但想着陈解放担任交通工程公司的老总不久,也犯不了什么无法弥补的大错,进行一次审计这也算是自己对陈解放的一个敲打。 送走了陈解放,程国涛又道:“领导,满江主席已经在接待室等了十分钟了,希望插个队”。 作为地委和行署的领导,除了调研和公务考察,只要在办公室,就会一直有人汇报工作,所以秘书科的同志每天都要提前安排好第二天需要接待的对象,按顺序排表。一般没有特殊情况,都按表上的顺序依次的接待。这也是秘书的日常工作之一。 邓牧为将钢笔慢慢地放进了笔筒里,就道,让满江主席进来,满江喜欢喝绿茶,你把战友寄来的那个自己炒的茶,给满江泡一杯。吩咐完之后,邓牧为心里纳闷,这满江又有什么事,不打个电话,就直接到了地区来…… 第241章 两个人你选一个 平安县政协主席王满江手拿皮包正坐在接待室里,因为秘书程国涛的办公室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喝茶排队,等着的几人都是地区几家国有企业的负责同志,王满江并不熟识,相互之间别人就不同了,经常在一起开会吃饭,聊得也都是各个企业的发展问题,所以就显得王满江像个局外人一般。而这种局外人的身份,深深的刺痛了王满江。 以前在平安县担任组织部长多年,只要在平安县的地头上,无论是走到了哪里,都是笑脸和掌声,而如今官升半级,成了正县级的政协主席,倒不如当组织部是的时候那般风光,已经没有了众星捧月的局面,反倒是县里开常委会、党政联席会都不再通知自己,就算有时候有的大会需要自己出席,但仅仅是出席而已,既不讲话,也不表态,像个吉祥物一般,俨然已经成了平安县党政权力核心的局外人。 王满江看几人聊得火热,就到了小接待室躲清静。这次到地委来,不为别的,就是找邓牧为说句公道话,前些年政策性考试,县级领导都有一个照顾名额,而今年这次考试,却没有了这份待遇,这让包括王满江在内的县政协和人大的几个副职都很有意见。王满江心里暗暗地道:“郑红旗和魏昌全,眼里根本没有县里的这些本地的老干部,这就是目中无人,不懂规矩”。 正在接待室里翻着地区日报,看着曾经一起搭班子的钟毅和邓牧为在报纸上都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这让王满江心里又有多少的不服气。心里感叹道,都是他妈人,待遇咋差别这么大,干了一辈子的组织工作,如今的组织靠不住啊。 正在接待室里发呆,程国涛就敲门道:王主席,牧为书记请您过去。 王满江还是保持了标志性的微笑,点了点头,就进了邓牧为的办公室。 待王满江进了办公室,邓牧为主动从办公桌后面宽大舒适的办公椅子上起了身,走到门口与王满江握了握用力的握着手,热情的道:“满江啊,什么事你还亲自跑一趟地区,打个电话不就行了”。说着就指了指前面的沙发,俩人一起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遂又吩咐道:“小程啊,泡茶,那个四川寄来的绿茶”。 转身又对王满江道:“我们以前部队时候,给我搭档的政委,现在在四川当县委副书记,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给我寄一些老乡炒的绿茶,你尝尝”。 邓牧为主动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迎接客人的时候并不多,而又一起在沙发上聊工作的安排也很少,之所以对王满江如此客气,毕竟王满江是多年的老同事,如今王满江是县政协主席,自己是县委书记,俩人是搭班子的战友。 程国涛端来了一杯竹叶青绿茶,茶叶在灯光下闪烁着翠绿的光泽,茶汤透亮,茶香四溢。王满江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赞道:“这茶真是清香扑鼻,回味无穷啊。”他放下茶杯,脸上依旧挂着那标志性的微笑,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凝重。 “邓书记,这次我来地区确实是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和您汇报。”王满江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慎重。 邓牧为微微皱眉,感觉到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他点了点头,示意王满江继续说下去。 “最近县里啊组织政策性考试,本来嘛,政策性考试都是对干部职工子弟和个别工人的一种照顾,简单讲就是走个形式,考试完不公布分数,县领导们都为革命奋斗了这么多年,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两个照顾名额,也算是对县四大班子领导工作的认可和特殊照顾,这也是地区各县的常规操作。但是咱们县这次考试……”说完之后,王满江又笑着补充道,我这可不是告昌全同志的状,我只是受县政协、人大一帮老战友的委托,来找您反映这个现象。 邓牧为十分耐心的将王满江的话听完,就递过去了一支烟,算是对王满江情绪的一种安抚,心里却感叹道:“改革为什么不是开开会发发文件就能实现的,关键还是动了既得利益者的奶酪啊,已经习惯了享受特权,一旦取消这就堪比挖肉刮骨啊”。 邓牧为道:“满江啊,这个事其实我清楚,上次在县里,昌全啊已经给我做了汇报。我倒认为,昌全还是从大局上在考虑问题嘛,将分数线划到五十分,实事求是的讲,这个分数不高嘛,同比以往,还是降低了十分。就是这十分,又为多少参加考试的同志创造了一次机会。以前嘛领导干部的关系不看分数,现在限定了五十分以上这个前置条件,我看也是形势发展的需要。现在我们天天讲四个现代化和改革开放,小平同志多次阐述了人才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突出作用,如果五十分都考不到的同志,进入到咱们的干部队伍中来,是不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你我都清楚啊,这部分的干部,都有县级领导的关系,这也就是说,这部分学历和文化水平不高的干部,将来还更有机会成为领导干部。满江啊,你是老组工了,应该清楚,以后这就必然导致以后会出现外行领导内行的现象,不是教条就是官僚啊,甚至会产生腐败啊。满江啊,这对组织对事业的发展,对干部个人的成长来讲都很不利。” 当了多年的组织部长,这些道理王满江自然懂得,但是自己礼都收了,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自然是不能空着手回去。喝了口茶,心里暗道,看来只能打感情牌了。虽不甘心的道:“牧为啊,实不相瞒,我家里亲戚朋友多,这次就有四五个人找到了我,你说我这当长辈的,实在是拉不下来脸,就答应了他们,没想到政策变了,你说我这当长辈的很为难啊”。 邓牧为早就猜到了王满江这次来,肯定是为了让自己开个口子,好走后门,但是如果答应了王满江,就是不支持魏昌全的工作,如果拒绝了王满江,从情理上来讲,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邓牧为道:“满江啊,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没及格,谁打招呼也不行,这是我给昌全同志定的原则,如今啊,你是让我带头破坏我定的原则。” 王满江也很是为难的道:“书记啊,我也是拉下了老脸来,您知道的是,我当了多年的组织部长,从来也都是按照组织程序办事。这不是事情赶到了这里,才来给您添麻烦”。 邓牧为略作思考,就道:我给昌全打个电话,看昌全的意思那边怎么操作,毕竟我要支持昌全的工作嘛”。 说着,就起身走到了红机电话旁,电话接通,就直截了当的道:“昌全书记啊,这次考试啊,咱们县上一位领导很是要紧的亲戚也参加了考试,但是成绩不满五十分,我刚刚听了这位同志的情况,除了成绩差一些各方面都很不错,你看那边好不好关照一下。” 魏昌全正在和姜艳红副部长研究推荐和考核的事,听到了邓牧为的电话,魏昌全很是诧异,毕竟上次邓牧为亲口交代的,只要是成绩不合格,谁打招呼也不行,这两天自己拒绝了已经八九人了,看来有人是找到了邓书记那里。邓书记打这个电话,应当是找关系的人正在和领导一起,领导抹不开情面才打的电话。这个时候一定要把握准,毕竟一个是替领导得罪人,一个可是得罪领导。 没有犹豫,魏昌全十分果断的道:“书记啊,这事不行啊,名单都已经对外公布了,如果没有在名单上的同志进入了推荐和考察的范围,一旦被举报到监察局或者纪委,带来的影响和后果会很严重。” 俩人又说了几句,王满江已经是听得清清楚楚,脸上标志性的笑容逐渐也就没了。王满江没想到,魏昌全连邓牧为的面子都不给。又或者说邓牧为在这里和魏昌全唱双簧。 挂了电话,邓牧为道:“满江啊,名单都已经对外公布了,这次是搞不成了。我看这样,你选上一两个,把履历表送过来,如果合适的话,我把他们安排到地区的国有企业当工人,这待遇嘛,肯定是比县里要好一些”。 无奈,王满江也只有起身告辞。出了办公大楼的门,王满江心里暗暗地骂道:“真是他妈人走茶凉啊,不对,人不走茶就凉啊,魏昌全、郑红旗、邓牧为都不办人事啊”。 而挂断了邓牧为的电话,姜艳红看魏昌全直接挂了书记的电话,就有心劝慰道:昌全书记啊,您刚才把邓专员给直接拒绝了,这怕是不好吧,毕竟邓专员还兼任着咱们县的书记”。 魏昌全脸色倒是十分平静,自己已经私下了解,这个叫芳芳的其实是邓晓阳的二嫂,一个连自家亲戚都不走后门的领导,也不会为了其他县领导来走后门,魏昌全已经笃定,自己是替领导得罪人,就淡淡地道:“领导嘛,就是要带头遵守原则”。 两人翻看着已经报上来的干部履历表,魏昌全将目光停留在了芳芳的表上,高中毕业、当过砖厂的会计、负责过党政办的工作,有过企业和乡镇的中层履历,还算是丰富。就道:“艳红啊,咱们部里面办公室一直缺人,这次考核,我看可以从中选一两个补充到我们部里来”。 姜艳红一直从事干部工作,自然懂得领导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心里肯定是已经有了意向性的人选。马上道:“领导,咱们部里面确实有空编,您看上了哪个同志?” 魏昌全抽出了两份履历表道:“我看这两个同志,很不错,你从中选一个出来……” 第242章 你马上到财政宾馆一趟 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姜艳红接过了县委副书记、组织部长魏昌全递过来的两份简历,俩人都是在企业长期工作,后来又到了乡政府,现在都是乡政府的中层骨干,一男一女谈不上多优秀,也看不出哪里有什么明显的缺点。仅仅从简历上看,姜艳红确实是无法判断出魏昌全心目中到底是想选择谁。 姜艳红就试探着道:如今组织部门工作的压力越来越大,除了日常干部的管理,上级对基层党组织特别是村级党组织和企业党组织的管理要求越来越高。很多工作都需要加班,这个叫韩武平的男同志,曾经担任过乡镇企业的支部书记,又是男同志看起来也比较适合。 魏昌全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面色平静,略等了几秒,姜艳红看魏昌全并无指示,又说道:“这个叫邢芳芳同志,有过企业会计的经历,又担任过安平乡党政办的负责人,正好咱们部办公室负责财务的小刘提拔去了县委党校当主任,现在这块工作也比较薄弱。” 话说完了,姜艳红看着魏昌全还没有表态,就道:昌全书记啊,反正咱们现在有三个空编,实在不行把两个人都要过来? 魏昌全听着姜艳红的分析,就对姜艳红的业务能力更加认可了一些,毕竟之前自己在地委的时候是地委办的副主任,接触了太多的人事安排和人事调动,每一个人的调动和提拔,背后都有组织部门动议、推荐、考察等大量的工作,自己如今人都没有见到过,通过一张履历表,就把人调动了组织部,多少还是有些不严谨。而对于邢芳芳,自己就算要做顺水人情,也应该做到明面上。就将桌子上厚厚的一叠履历表整理了一下,慢慢地推到了姜艳红跟前,淡淡地道:“艳红部长啊,组织部的干部那,都是管干部的干部,地位特殊,位置关键,把人选好很重要。我看啊我们在组织考察的时候,这两个干部嘛,您亲自跑一趟,看是不是适合咱们组织部的工作。您是老组工了,又兼任了县委编办主任,人选了之后,主要还是在您手底下工作,我相信您的眼光。” 姜艳红道:我们都是在昌全书记手底下工作。 魏昌全挥了挥手,笑着道:“都是在牧为书记手底下工作。” 邓牧为接待了几家企业的负责人,主要是作为分管的领导,了解各企业第一季度运转情况。总体来看,地区的国有企业有成绩也有不足,成绩自然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群众的日子较往些年好了不少,社会购买力不断增加,各项指标都越来越好。这也实现了第一季度的开门红。而存在的问题也不容忽视,产业工人群体年龄逐步偏大,生产的积极性不如以往,这个倒也正常,毕竟工作了二三十年,长期在生产线上,都会有些疲倦心理。第二则是一大批五六十年代的机械设备已经进入了淘汰期,故障频发、事故频出,严重影响了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地区纺织厂、机械制作厂、化肥厂都存在这样的问题,有的车间一检修,都要停工一周。如果更换设备,单靠厂里自身难度很大,如果都靠地区财政,也不现实。第三则是现在市场竞争越来越大,很多东南沿海民营企业甚至进口的商品进入了地区,本地的民营企业也在崛起,这对地区的国有企业形成了很大的冲击。现在国家鼓励各类企业主体自由竞争,地区也没有办法。邓牧为深知地区国有企业面临的问题并不只是地区独有,是全国国有企业的共性问题,好在整体的发展势头还是好的。国有企业牵扯面大、涉及面广,邓牧为并没有太多的表态,只是心里暗道,地区的工作和县里的工作,都很耗费精力,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是时候要考虑将平安县委负责人的接力棒传递给下一位了。虽然自己是没有决策权的,但自己是有建议权的。而且钟毅书记就这个事也和自己谈了几次。 邓牧为抽着烟,看着书柜里的照片,不由得陷入了深思。行署秘书长陈东富心术不正,这个人钟书记虽然反对,但齐永林一直在推荐,万般无奈之下,钟书记顾全大局有时候也不得不妥协。刘乾坤现在在省政府各方面评价都不错,钟书记有意将他留在地委,这个也要排除了。郑红旗逐渐进入了县长的角色,但是齐永林貌似对郑红旗因为齐江海的事情,有不小的偏见,干部的提拔,不求全部的人都赞成你,但就怕有人铁了心地反对你。再者就是魏昌全了,虽然年龄不大,三十出头,但为人处世老练周到,不愧是鸿基书记和钟毅书记亲手培养的人,刚刚的电话,配合得很好。如此年龄就将“拒绝人要干脆,答应人要委婉”的处世哲学运用得炉火纯青,再加上有干部年轻化的这个政策,上面还有鸿基生长的提点,这样的干部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 正思考着,秘书程国涛就敲了门道:“领导,还有五分钟,我们先到楼下这个时间合适。” 省财政厅的一位副厅长正在地区调研,这位副厅长分管经济建设处和农村经济处,齐永林专员和分管财政的常务副专员唐瑞林都在陪同。按说一般的副厅级的干部,齐永林是不出面接待的,但省财政厅手握财政大权,这位领导又分管关键的业务处室。齐永林不仅全程陪同,地委书记钟毅晚上的时候推掉了两个安排,也要晚餐。邓牧为本不负责财政,本是不用陪同用餐的,但是自己的亲家常务副省长俞泰民分管财政厅,所以就安排了今晚陪配餐。看了看腕表,提前五分钟下楼刚好合适,为领导安排时间并做好提醒,也是秘书的主要工作,几人下了楼没有两分钟,钟书记就在地委秘书长郭志远的陪同下也到了楼下。 钟书记微笑着道:“老邓啊,今天晚上这顿酒很关键啊,思君正好也不在,放开手脚,把方厅长照顾好啊。” 而在财政宾馆,已经开放了房间,财政厅的方副厅长调研了一天,跑了几个县,正在房间里稍作休整。对于地委书记和专员一同陪餐的事,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财政厅有时候出来的处长,下面接待的也是专员或者书记。这就是职务含金量带来的好处。 罗明义和齐永林在包间里等着大家。看了看时间,五点四十,罗明义看大家还有一会才到,就悄声问道齐永林:“领导,吃了饭最多十点,晚上的时候,是不是要为方厅长安排一下我们的特色项目。” 齐永林自然懂得,所谓的特色项目,就是按摩。这个按摩也分为两种,一种是由地区医院中医科的医生正常的中医按摩,一种虽然也是中医按摩,但按摩的师傅却都是年轻漂亮的护士。这两种按摩齐永林都亲自体会过,不同的按摩方式带来的确实是不同的体验。一种追求的是身体上的放松,活动筋骨、缓解疲劳。另一种则是心理上的抚慰、撩人心弦、沁人心脾,却实都属于正规的按摩。 齐永林抚了抚自己的金丝眼镜,目不斜视又十分平静地道:“我就不参与了,饭局结束之后嘛,你可以以私人名义提出邀请。如果方厅长不拒绝,你们就看着安排,记住,不要出格。” 罗明义知道,在按摩放松的这件事上,齐永林比陈东富保守多了,除了自己和陈东富,齐永林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清静的人,晚上睡觉的时候,环境必须清净。更多的是齐永林并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喜欢按摩。 至于陈东富,罗明义内心是有些看不上眼,一个是陈利甄的事陈东富迟迟不为人落实答应的好处,言而无信,第二则是陈东富有时候没有底线,不顾及形象。有一次唱卡拉ok,陈东富和纺织厂公关部的几个女同志是左拥右抱,完全不顾及领导干部的形象,真是应了那句“嘴里唱着迟来的爱,怀里搂着下一代。”罗明义之所以和陈东富交好,还是看在了齐永林对陈东富的倚重,毕竟陈东富会享受,会享受的人才能将领导照顾好,才能为领导处理好很多不方便出面的事。 六点钟,大家都准时到了包间,相互寒暄致意,宾主也就落了座,面对着地委书记和行署专员,财政厅随行的几位干部,脸上都有着一股优越感。宾主举杯的时候,面对地委和行署领导的恭维,都是坦然受之。毕竟在财政厅,每天都有地市的领导前来拜访,而每次外出调研或者检查,当地的党政一把手至少有一位要来陪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除了钟毅和齐永林这两位省委委员兼任的书记和专员之外,对于其他的几位地区领导,方厅长只是坐在位置上象征性地举了举杯,就算是将酒回敬了。 钟毅看方厅长马上就回敬到了邓牧为,邓牧为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将酒杯捏在了手里。钟毅则在方厅长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只看方厅长的明显愣了一下,则马上面带微笑地起了身,主动走到邓牧为旁边,略带骄傲地道:“牧为专员啊,我这才知道您和我们泰民省长的关系啊。实不相瞒,上周啊,我才和俞专员一起吃了晚饭,还是俞专员,亲自把我送回去的。” 这方厅长所说的余专员,正是二嫂余淑清,之所以方厅长称之为俞专员,是因为省政府督查室刚刚改革,正式脱离了省政府办公厅,成为省委省政府督查室,副厅级的建制规格,二嫂的处长称呼已经成为历史,现在最为准确的称呼是正处级督查专员。 众人自然注意到了方厅长态度的变化,地区里的干部自然是懂得其中的缘故,毕竟俞泰民对方副厅长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在俞泰民的亲家面前,邓牧为又和自己平级,方副厅长实在是不好在断省厅领导的架子。 既然有了工作之外的话题,酒局自然进行得又热烈了不少,从工作到生活,从政策的落实到资金的使用,最后的时候,几人还开起了玩笑。不知不觉,已经进行了三四个小时,十点钟的时候,方厅长打着饱嗝就表了态,明天座谈会上,自己会兑现承诺,将第一批农业扶持资金优先安排到地区。这批资金对各地来讲都很重要,第一批拿到扶持资金和最后拿到扶持资金,意义和效果完全不同。 在一片祥和的氛围里,结束了饭局,众人握手道别,邓牧为也就回了地委家属院的家里。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也就睡了。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了家里的电话响得十分刺耳,邓牧为穿着短裤,拉开了灯,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这是出事了。拿起了电话,那头就传出来钟毅略带气愤的声音,牧为吗?你马上到财政宾馆一趟…… 第243章 唐僧来了也要打出舍利 邓牧为听出了钟毅严厉的语气,忙追问道:钟书记,出了什么事? 钟毅道:现在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罗明义打来电话,说方厅长差点被公安的人带走,齐永林又联系不上,现在方厅长很生气,正计划连夜赶回省城,我马上也过去。 挂了电话,邓牧为一边思考一边穿衣服,心里暗道,方厅长差点被公安带走,哪里的公安能够这么大的能量。地区公安处?光明县公安局? 不敢耽误,邓牧为的驾驶员李兵就住在地委驾驶员的单身宿舍里,汽车启动,两道蜡黄色的灯光划破了地委家属院的夜空,一只灰色的夜猫在灯光的照耀下正在远处觅食,车灯亮起的一刻,两只眼睛放着光,前面一辆汽车,又猛地跳出老远、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之中。 邓牧为心里有些焦急,他知道方厅长在财政系统的影响力,如果真的被公安带走,事情的严重性不言而喻。而他能想到的无非就是聚众赌博、打架,难道是嫖娼?不至于不至于,人不熟不赌、地不熟不嫖,以方厅长的身份,出个差怎么会到如此地步。但无论何时,邓牧为都想的是此事必须消除影响,妥善处理。 车子飞速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邓牧为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可能性。 到了财政宾馆、楼下已经停了几辆警车,警灯闪烁、气氛紧张,从号牌看得出来,既有地区公安处的,也有光明县公安局的。刚刚停稳了车,钟毅的一号车也稳稳地停了下来,秘书向建民开了车门,钟毅下了车,邓牧为马上迎了过去。钟毅表情严肃,看着四五辆警车都闪着灯,两条浓眉都要竖了起来,疾步走到了财政宾馆门口,两名守门的公安知道来的是领导,并未阻拦。钟毅进了门之后,就道:“你们领导在哪里?” 旁边的公安马上道:“在五楼”。 钟毅道:“去,把你们的警灯,全部给我关了”。 这公安知道来的是领导,但是并不知道来人就是地委书记,正在犹豫要不要执行这个命令。 向建民马上凑近小声道:“这是咱地委钟书记,快去关灯”。 这人一听是地委钟书记,马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对于地委书记,自己根本没有见过,但刚刚的县长小步跑上去自己是知道的,想必也错不了,忙给了对面的公安一个眼神,俩人就疾步下楼关警灯去了。 都已经走到了四楼,钟毅又放慢了脚步,听声音罗明义正在大声地呵斥着什么人,钟毅在楼下听了几分钟,大概是听出了罗明义在训斥着公安局的人为什么跑到财政宾馆来搞突击检查。 钟毅哼了一声,就继续上了楼,走廊里已经有不少的人,罗明义看到了钟毅,忙又笑着迎了上来说道:“书记,给您报告,齐专员的电话没人接,所以才给您打了电话。现在方厅长锁上了房门,正在房间里生气”。 钟毅着急忙慌地过来,看到走廊里围了不少地县两级政府和公安系统的干部,知道当着这么多的干部,身为地委书记,不好当众发火失态,心里想着事情出了就解决事情吧,就心平气和地道:“不是多大个事情,各单位主要负责同志留下,其他同志,都回去休息”。 光明县县委书记孙茂丰和县长常云超都接到了县值班室的电话,作为地区机关的驻地,光明县是地区各县经济条件最好的,所以相比起其他县,经济上要高出一个档次,这也就意味着社会矛盾比其他县也要尖锐一些。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所以县委书记孙茂丰十分强势,今天晚上又和地区税务局的几个领导喝酒打牌很是倦怠,听说财政宾馆发生了拒捕事件,有出警的公安被打,县委书记孙茂丰并未引起重视,只是让县长常云超去处理。而县长常云超虽然不乐意,但孙茂丰这人仗着和齐永林有些私交,在光明县飞扬跋扈、说一不二,心里虽然不乐意,无奈也只有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到了地方才知道,城关镇派出所的人接到报案,说财政宾馆有人逼迫妇女从事色情服务,值班的警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没办法,一个警校的实习生带着城关镇联防治安队的几个人出了警,这实习生立功心切又是一身正气,一脚踹开门,不由分说就把正在按摩的陈东富和财政厅农村处的一个处长控制了。陈东富和这处长都喝了不少酒,平时也是养尊处优发号施令的角色,自然就会反抗,这实习生一看拒捕,直接上了电棍。打的陈东富和这处长是鬼哭狼嚎,声音惊动了不少住宿的宾客,罗明义正陪方厅长按摩,听到响声,俩人也是急匆匆地过来查看,罗明义一看在财政宾馆发生了这种事,直接一脚将一个治安队的人踹翻在地。实习的公安你去年轻气盛、刚正不阿,一电棍就把罗明义放倒了。方厅长一看,马上就表明了身份,而实习的公安经验不足,哪里还管你什么厅长,一电棍也放倒了。好在跟着出来的一个治安队员是个老资格,发现情况不对,马上给县公安局值班室打了电话。自然是向着带队的实习公安说话,就说是遇到了有人冒充领导干部,从事异性按摩,而且还拒捕。这下光明县公安局马上出动。而宾馆的人也给财政宾馆的经理打了电话。一级一级,通过地区和县里两条线,都汇报给了地县两级的党政主要领导。 光明县县长常云超没想到地委书记钟毅会亲自来,心里暗道,孙茂丰啊孙茂丰,这么好的机会,你可是拱手相让啊。忙主动挥了挥手道:县局、城关镇和派出所的同志,除了主要领导楼下等待,其他人全部回去休息。 地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处长周朝政刚刚赶到,看到楼下停着地委一号车,知道钟毅书记已经到了,上楼的时候,顾不上和光明县的局长打招呼,就小跑了上来。 钟毅看剩下的人不多,就严肃了起来,冷眼冷面地问道:“罗局长,怎么回事,把情况说清楚”。 常云超看了看走廊,知道这事一分钟两分钟地说不清楚,而隔墙有耳,谁也不知道房间的隔音好不好。就插话道:“钟书记,要不去会议室?” 钟毅看了一眼常云超,自是会意了常云超的意思,点了点头,罗明义前面带路,就去了会议室。 钟毅坐在椅子上,周朝政和邓牧为分坐左右,钟毅就道:“常县长,你是父母官,又来得比我们早。你把情况全面客观地汇报清楚”。 常云超首先做了一个检讨,表态道:钟书记、各位领导,这件事发生在我们光明县,给地区抹了黑,给领导添了乱,我先代表我们茂丰书记和县政府作检讨。这件事,我了解的情况是这样的……。 汇报的时候,常云超故意没有点名带队的公安是派出所的警校实习生,毕竟县长主抓全面,公安工作也在自己的领导范围内,如果暴露出带队的公安是个实习生,那光明县的公安工作必然是存在很大问题。常云超有意无意说的都是在强调接到报案、县公安局出警迅速、到了现场后房间里确实有两男两女接受按摩。 听完了汇报,钟毅点了点头,算是把基本情况摸清楚了,又十分严厉地看向了罗明义,问道:“常县长汇报的是有无遗漏?” 罗明义知道这事是搪塞不过去的,就道:“常县长汇报得是全面的”。 钟毅又看向了旁边的周朝政和邓牧为,又道:“老周、老邓,你们两个有无补充?” 周朝政兼着公安处长,自然是向着公安的同志说话,忙补充道,公安的同志接到警情,出警迅速,这点是值得肯定的。基层的同志也不认识什么陈秘书长马秘书长的,现在上级刚发了文件开展扫黄打非,现在看来,基层的同志处置还是果断的,毕竟两男两女共处一室,有伤风化啊。 作为地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处长,周朝政早就听说了一些关于陈东富的花边新闻,借着今天的机会,知道了陈东富不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也就没有给陈东富留情面。 牧为那? 邓牧为清了清嗓子道:“钟书记啊,我看现在首要的是做好方厅长的安抚工作,毕竟明天的会对我们地区十分重要。能否取得预想的效果,方厅长的态度很关键啊。” 钟毅点了点头,就问道:同志们,我问几个问题,财政宾馆是不是你们财政局的下属单位,为什么会出现异性的按摩服务,这种现象持续了多久了,这种按摩是否合法?第二个问题,陈东富同志为什么和财政厅的处长在一个房间里接受异性按摩?第三个问题,为什么会有人举报财政宾馆存在逼迫妇女从事色情服务的行为,这种行为是否存在?第四个问题,程序是法治和恣意而治的分水岭,城关镇派出所使用警械是否规范?这个问清楚,才能以理服人。第五个问题?为什么有些负责同志接到报告后敏锐性不强、警惕性不高,辖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党委主要负责同志为什么不到现场参与处置?这五个问题,地委办明天一早就要督办落实。 钟毅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就道:今天我们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但是责任一定是要追究的。老周啊,你是政法委书记,又是公安处长,这件事由你牵头处理,我定个原则,内紧外松、只做不说,情况调查清楚之后,形成调查报告报给我。 说着,就起了身道:“云超同志能够积极主动地进行检讨,不推诿不扯皮,态度很端正,这就很好”。 罗明义又迎了上来道:“陈秘书长和财政厅农村处的处长去了医院,方厅长觉得别人跟自己出差挨了打,脸上无光,又挨了一电棍,现在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钟毅知道现在要马上去找方厅长说明情况,就不冷不热地对着罗明义道:志远秘书长已经代表我去了地区医院,罗局长,我问你,方厅长有没有参加按摩活动? 罗明义咽了咽口水,并不敢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就回答道:钟书记,我们这里的按摩是和地区医院中医科联合开展的附加经营类项目,都是正规的。 钟毅停下了脚步,正规的?罗局长啊,正规的按摩陈东富激动什么?为什么不配合说清楚情况。好了,我说了,今晚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走吧,前面带路,我们去看一下方厅长。 方厅长脸色十分的难看,躺在床上,心里暗暗骂着,这是钟毅齐永林联合给我难堪啊,我到了那个地方,能遇到这些糟心事,还他妈拿电棍电了老子一下,这个地方真他妈黑呀,就是唐僧取经路过这里,都得他妈被打出几颗舍利子出来。黑、太黑了。 不多会,就听到了有人敲门,门口喊道:方厅长啊,我是钟毅啊,我和牧为同志来向您检讨啊。 听是钟毅的声音,方厅长本不想开门,但又一想邓牧为也在,这是俞泰民的亲家,明处要忍,暗处要狠,邓牧为还是要给几分面子,也就捂着腰去开了门。 看了门,钟毅就道:“方厅长啊,我和牧为同志来向您检讨啊。” 哎、钟书记、牧为专员,客气了不是,多大个事,还劳烦两位领导亲自跑一趟? 邓牧为道:“方厅长啊,今天是个意外情况,钟书记已经做了安排,严肃调查处理,一定为咱方厅长出口气”。 方厅长知道,自己也参加了按摩,再者就是这种事情查下去必然会闹得满城风雨,传到省城去对自己并无好处,只是抚了抚自己的腰,就道:“哎,也不是多大个事,两位领导来了也就是了,一点小误会,没有必要调查了。” 钟毅看方副厅长十分大度,就道:农村处的那位处长,我们地委秘书长全程陪护,请方厅长放心。我看这样,方厅长今天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来陪您吃早饭,吃了饭,我们再去开座谈会”。 方厅长道:呀,这个项目啊农村处的廖处长是经办人,这个会他不在,咱们还不好开。明天咱们看情况好不好。 从方厅长的房间出来,钟毅和邓牧为就准备一起去趟地区医院探望廖处长。俩人上了一个车,钟毅忧心忡忡地道:牧为啊,我看这方厅长没有泻火。这个廖处长很关键啊,明天一早,我看你还要打个电话…… 第244章 你猜是谁报的警? 钟毅继续道:这个财政厅的廖处长很关键啊,方副厅长碍于情面,不会说什么,很有可能会将这个廖处长推出来当恶人。既然是让他来当恶人,咱们去了效果也并不一定好。如果不行,我看,你先给乾坤打个电话,他在省政府办公厅二处,服务泰民省长,二处就是联系财政口子的,应该和这个廖处长有些联系。 钟毅和邓牧为都知道,这样的小事,是不能去动用俞泰民的关系。毕竟主政一方的地委书记和副专员,如果一个省厅的处长都需要动用俞泰民的关系,那么他们这对搭档是可以回家抱孩子去了。 到了地区医院,医院门口大门紧闭,只留旁边一个人行出入口进出。医院里面除了主干道,周边也是一片漆黑,汽车的大灯透过铁栅栏门,将整个大院的主干道照射得一览无余,也如白昼。鸣了几声喇叭并无人来开门。向建民一看,马上迅速地下了车,走到了保卫处的门岗上,敲了敲门,并无人应,无奈只有推门,稍一用力,门也就开了。白炽灯下只见地上散落着十几个啤酒瓶,一张板凳上还有一些残羹冷炙,翻看了一圈没有什么钥匙。但看里面还有一间套间门,向建民想着钟书记邓副专员还在外面等候,也顾不上里面的人是和衣而睡又或是脱光了衣服,敲了敲门,并没有回应,用力一推,门也就开了。但看里面的灯也没关,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直接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子酒气。 向建民心里暗道,地区最大医院保卫处的职工,喝得是烂醉如泥,这要是晚上有个什么紧急情况,不得把人急死。也就走上前,用了不小的力气,才把人唤醒。 这保卫处的干部睁开眼,一看向建民已经进了屋,猛地一哆嗦道:你是干啥的。 向建民道:“我是地委的,马上穿衣服开门,地委的车要进医院”。 地委的?才不久进去一个行署的,你们这又来一个地委的?咋,那个领导死在咱医院了? 哎,咋说话的,快穿衣服开门,你这收大门喝这么多,也不怕有小偷把这医院偷了。 小偷?算了吧,咱这医院都快被当领导的偷完了,还轮得上小偷?现在这医院里,最值钱的就是人了,但也轮不上小偷。你们地委和行署的领导,把我们这儿的护士都偷完了吧。 向建民自然要维护地委和行署的形象,就辩解道:“同志,这话又是从何说起那?地委和行署领导咋会偷护士?” 这医院保卫处的干部一边提裤子一边系腰带,继续道:“我守门我不知道?这地委和行署的车经常到医院来接护士去按摩,一个人一天就能挣几十,这医院彻底完喽。” 系好了腰带,这保卫处的干部就往外走,出了套间门,就看到地委书记钟毅和副专员邓牧为两人脸色铁青地在门口看着。 这保卫处的干部光着膀子,肚子又胖又圆,说话喘气都是酒气。看见了钟毅和邓牧为两人,又想到了向建民刚刚说自己是地委的,虽然常年在医院岗亭上,但每天都在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马上意识到眼前的人应该是地委的干部,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级别。言多必失四个字这保卫处的干部还是懂得,马上不再多言,绕过两人走出去直接去开了大门。 钟毅感叹了一句,老邓啊,白天看到的和晚上看到的,打招呼看到的和不打招呼看到的,天壤之别啊。办公室里全是成绩,走出来后全是问题啊。 邓牧为马上从兜里摸出了烟,待两扇厚重的铁栅栏门打开之后,就递了上去,说道:“同志啊,大晚上把你喊醒,谢了”。 这人白花花的肚皮在车灯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突兀,好比已经怀胎五月一样。倒也没有客气,接过了烟又让邓牧为点了火。毕竟这人知道,越大的干部越不会和他们这些小角色计较,反而是那些小科长们,最容易斤斤计较。 钟毅想着了解更多的情况,就问道:“同志啊,你刚才说的医院里的护士,被行署和地委的车接送是怎么一回事啊”。 啊,喝多了喝多了,说得醉话。 钟毅道:“哎,实话实说嘛,我们也只是听说过啊”。 这人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几人,心里暗道,看来是也想着按摩找不到门路的。就道:“你们也是想找按摩的吧,我只是知道每天都有小汽车到医院里来接人,到底怎么联系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可以去中医科问问。我可听说,这些人服务的可都是行署和地委的领导。” 那个领导?钟毅想着看能不能摸排到一些线索。 这个我没见过,就不好乱说了。 钟毅点了点头,也抽了一口烟,又道:你说的这医院也快被领导偷完了又是什么意思? 这老赵一手夹着烟,一手就在身上开始搓泥,一边搓一边长吁了一口气道:以前的地区医院,那个是周边十个县条件最好的。但是现在,连光明县医院都快赶不上了。不是领导的原因,又是谁的原因。 正说着话,只见不远处有几人拿着手电匆匆而来,为首的正是地区医院的院长高邵强。 哎呀,钟书记,真的是您啊。刚刚接到了地区财政局罗局长的电话,说您到医院来了。我在医院转了几圈,没想到您在门口。 说着就把电筒落在了保卫处的保卫干部身上。哎,老赵,你光着膀子成何体统。 钟毅几人才知道,这光着膀子的人姓赵。 这老赵听到医院的高院长对此人毕恭毕敬地喊着钟书记,心里只觉得这钟书记的称呼很是熟悉。猛然想起,该人不会是大家说的地委书记钟毅吧,自己可真是屎壳郎戴礼帽出洋相了。 几人也就直接去了廖处长和陈东富所在的病房。 钟毅关心地问道:“人怎么样那?” 钟书记放心,我们上了最好的医生对省厅领导进行检查,您知道的,挨上电棍和橡胶棍,外表都看不出来。 那有没有受内伤呢? 内伤?初步诊断没问题,但具体有没有内伤,这个要用仪器,咱院里啊,就是缺少仪器。但陈东富秘书长的胳膊骨折了。 听到陈东富的胳膊骨折,钟毅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这个时候,钟毅并不想着深究医院的管理问题,是否存在腐败,而是想着先把廖处长安顿好。 到了地方,陈东富的胳膊上吊着几圈纱布,这是罗明义打来了通风报信的电话之后,陈东富临时找高院长缠上的,目的自然是通过自己的惨状,来换取钟毅的同情心。如果这件事被追查下去,别说秘书长,这铁饭碗只能换个地方端了。 怕惨相不够,还让高邵强狠狠地扇了两记耳光。 待高邵强几人去接钟毅,陈东富心里暗暗地骂道,这个高邵强,嘴上说舍不得扇,大牙都给我打松了,等到过了这一关,一定找机会扇回来。哎,也怪自己,怕打得不像,一直喊着让高邵强不要顾忌同志情谊,使着吃奶的劲来打。 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钟毅过来,陈东富马上上前道:“领导,您来了,廖处长刚刚情绪有些激动,在我的安抚下,已经睡着了。” 钟毅看着满脸手指印的陈东富,心里确实感叹道:“这些治安队,下手确实有些狠毒,不过打在陈东富的脸上,看着倒也解气,这家伙说不定坏了地区的大事”。 作为地委书记,又当着医院领导班子的面,并不想着当众去责备陈东富,毕竟调查的事已经交给了政法委书记、地区公安处处长周朝政,就十分平和地道:陈秘书长啊,你也受委屈了,我已经责成地区政法委进行调查,你现在休息去吧,明天一早,向齐专员把情况汇报清楚。 看钟毅并无责备之意,陈东富摸了摸脸,心里道:还是欠高邵强一个人情啊。 陈东富道:钟书记,您回去休息,我在这里守着。 钟毅看了看表,想着病床上的廖处长应该是装睡,知道守在这里反而是挽回补贴的机会,就吩咐道:“这样吧,我和邓专员在这里守着,东富受了伤,该治疗就接受治疗,医院的领导同志啊,全部回家休息”。 钟毅猜得没错,廖处长这一晚的经历,比一年都要丰富,先是喝酒,又是按摩,接着陈东富做出了过分之举,公安局的破门,又挨了一顿打,虽然有些困意,但哪里睡的着觉。只是刚刚上车的时候,方副厅长把自己拉到了一边,要为自己出气,天一亮,就直接返回省城,第一批财政补贴,这里也就算了。但听到钟书记要守着自己,心里多少又有些过意不去。 钟毅见众人不动,就略带严肃地道:“全部回去休息,这是命令”。 众人见状,也就只有回去。高邵强道:“钟书记,今晚我带班,就在隔壁楼的值班室,有事您吩咐”。 几人走了,钟毅又看了病床上的廖处长,观察了一会,看他呼吸并不均匀,心里已经笃定,这个廖处长现在肯定是没睡着。忙给邓牧为递了一个眼神,俩人轻手轻脚地进去之后,钟毅主动把手轻轻的贴在了廖处长的额头之上,又看着邓牧为点了点,轻声道:“倒是不发热,走,我们门口守着”。 俩人看到不远处有张长条凳,就走到了长条凳子上坐了下来。 俩人落定之后,又抽起了烟,钟毅道:“老邓啊,今天这个事很奇怪啊,你说说,到底是谁给公安机关打的电话?” 第245章 红旗还需要历练 邓牧为抽着烟,思索了一会道:这件事啊实在是太过蹊跷,看到现在我都迷迷糊糊的,按说财政宾馆是财政局的下属单位,整个档次和水平都处于地区前列,比一般的招待所和宾馆,档次要高一些,来往的宾客也都是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就算异性按摩,也是关着门干的事,外人应该不得而知,为什么会有人举报胁迫妇女从事色情服务那? 是啊,这件事太过蹊跷,看来只有地区公安处深入调查之后,才能得到准确的结论。齐永林身为地区专员,出了这样的事,竟然找不到人,说出去也是可笑。还有光明县的县委书记孙茂丰,今天也是不见踪迹。光明县位置关键,地位特殊,如果没有责任心和一定的管理能力,是不能适应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 虽然是副专员,但同时也是县委书记,孙茂丰的事,也让邓牧为想到了平安县,自己大多数的时间如今不在平安,作为县委书记不在县域之内,从根本上来讲,就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县委书记,假如平安县出了什么事,是需要县委书记拍板定调的。而钟毅同样想到了这样的问题,就主动提起道:牧为啊,这也是一个机会,我看永林同志也不好再坚持让陈永富去平安县兼任县委书记了,趁着这个机会,你考虑一下,平安县委书记的人选,行署这边更需要你啊。 邓牧为道:钟书记,客观来讲我还是觉得红旗接替比较好,红旗进入状态之后啊,各项工作都步入了正轨,从工作的延续性和队伍稳定性上来讲,我看红旗同志都是最好的选择。 钟毅将烟头踩灭之后,十分舒适地靠在了后面的靠背上,红旗同志啊确实进入了角色,但依我看啊,红旗在性格上还需要再磨砺一下,作为主要领导,必须有坚韧不拔的性格和稳如磐石的战略定力,这一点上,红旗还有不足啊。 邓牧为自然明白,钟毅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就道:“钟书记啊,看来您心中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钟毅笑了笑,昌全同志在我身边的时间不长,但是我对这个同志的工作能力、工作态度和个人素质都是非常认可的,我看昌全同志可以以副书记的身份主持县委工作,这样的话进退都有路。 邓牧为有些担心地道:“昌全同志,不过三十二三岁,没有县长的经历,就主持一个经济大县的工作,会不会? 邓牧为没有将后面的内容说出来,但钟毅已经知道了邓牧为的担心,就挥了挥手道,我看问题不大,平安县的党委和政府班子都还是以经验丰富的老人为主,老马、老张再加上老李的这个布局,平安县就出不了乱子。 邓牧为从内心是将魏昌全排在第二位的,之所以这样排,就是觉得魏昌全年轻了些,经验上不够丰富,但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年富力强、思维活跃,能够带来新的思路和方法,而改革开放是需要新思路和新方法解决新问题的。 钟毅知道,邓牧为是资格的平安本地干部,四大班子里不少都是其提携扶持过的干部,在平安县的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要想当好县委书记,得到邓牧为的支持也就是得到了本土干部的支持。又补充道:“牧为啊,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在关键时刻作出决策并稳定局势的领导者。昌全同志虽然年轻,但他展现了超出同龄人的冷静与决断力,这也是我对他充满信心的原因之一。当然,也不排除鸿基省长的因素,每次去省城开会,鸿基省长对昌全的进步都很关心。” 邓牧为听后,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领导班子的年轻化也是一种趋势,红旗同志的工作我去做。” 钟毅满意地笑了,微笑说道:“正是如此啊。” 俩人本可以去车上休息,但就是这样在走廊里坚持,外面的人难受,里面的人在病床上也睡得不踏实。两个人坚信,里面人的心就是石头做的,也要给他捂热乎了。 直到远处传来公鸡的啼叫,东方的天空逐渐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邓牧为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五点了。他叹了口气,说道:“钟书记,您也该回去休息了,身体重要。” 钟毅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说道:“刚刚也眯了几觉了”。 廖处长这个时候实在是憋不住了,就开了门,看到钟毅和邓牧为故作惊讶地道:“两位领导,我昨天喝多了,我这是在那里,你们怎么在这”。 钟毅心里笑了笑,暗道,这个台阶找得不错嘛。 邓牧为忙道:“廖处长啊,昨天啊你喝多了,听说你住了院,钟书记实在是放心不下,就陪护了您一晚上,只要您没事就好”。 廖处长忙上前,握住了钟毅的手,十分好夸张地用力摇着,钟书记啊,实在是过意不去,我这个人喝多了,就记性不好,昨天的事,您看我是啥也没记住。过意不去过意不去”。 高邵强已经来看了很多次,每次都是与向建民聊几句,就继续回去。因为高邵强坚信,这向建民会将消息带给钟毅的。 几人一起在医院门口的小摊上吃了早饭,小米粥小咸菜要了些煎包。看廖处长吃得痛快,几人也就放了心。 而陈东富则一早就守在了齐永林在花园酒店的套间门口。就等着服务员端上了早餐,陈东富接了过来,轻轻地叩响了门,齐永林开了门,就看到了陈东富。 哎,东富,怎么你给我送早饭那?服务员那? 哦,正好上午开会,有些情况我要汇报,就来了一会。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来一起吃早饭。 花园酒店的这几间套房是专门接待上级领导的,不是一定的级别,有钱也住不上,而齐永林在酒店装修好不久,就选了一套占用了。 齐永林的早餐很是丰盛,一笼包子、两个肉盒、些许的面包、两个开胃的小菜和一杯牛奶一碗粥,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陈东富知道,有时候和领导太过见外反而会产生距离感,所以也不客气,陪着吃起了早饭。 陈东富一边吃一边就将昨天在财政宾馆的事给齐永林做了汇报,在陈东富的描述中,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将齐永林的左膀右臂罗明义和自己一网打尽。毕竟事情出在了财政宾馆,财政局长脱不了干系,而自己则是当事人,也脱不了干系。 陈东富的喉结蠕动了两下,一个包子就下了肚,喝了口粥就道:“领导,某些同志用心歹毒啊,你这边刚对交通工程公司进行审计,他们就设下了圈套,多大个事,去了一个县长,一个地区副专员,一个政法委书记、一个地委秘书长和一个地委书记。这件事情,明明可以就在光明县这个层面解决,如今确实满城风雨,根本没有台阶可下啊。” 齐永林问道,方副厅长态度如何? 方副厅长当晚就要离开返回省城,若不是罗明义苦苦哀求,今天上午的会就不用开了。 齐永林气得丢下了筷子,桌子不大,两根筷子落到茶几上又弹落到了地上。马上拿起了桌子上的大哥大,拿到手上之后,才想起这玩意昨天晚上就没有电了。疾步走到了床头柜拿起了电话,没有反应,才想起昨晚上拔了电话线。插上线之后,忙吩咐道:“找光明县孙茂丰的电话”。 陈东富打开了手包,拿出了地区机要通讯录,能够在这个通讯录上的,都是地区有头有脸的人物。 电话拨通,没等对方开口,齐永林怒气冲冲地斥责道:“孙茂丰,昨天晚上你有没有接到财政宾馆出事的电话。接到了为什么不去现场。谁允许你们光明县城关镇派出所对财政宾馆进行检查的,上面地区重点保护单位的牌子你们没看见,眼瞎了啊?我告诉你,不论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将事情给我查清楚,查不清楚你就下课”。 孙茂丰昨天晚上喝得也是酩酊大醉,依稀记得接到了值班室的电话,但头痛得厉害,怎么也想不起怎么安排的。骂了一句曹河大曲都是他妈假酒。就将电话回拨给了县值班室。 值班室的人正好交了班,新接班的同志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就答道要翻一翻值班记录,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孙茂丰就破口大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交接班不交接昨天的重点内容吗?一分钟查不出来,你就给我滚蛋。 来接班的是个小姑娘,刚接班就被县委书记骂了一顿,忙翻看了值班日志,看上面写的内容。带着哭腔就念了起来,但听到地委书记钟毅;地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处长周朝政;地委秘书长郭志远;副专员邓牧为、县长常云超到场处置之后,心里暗暗地骂道:这个常云超真是个王八犊子,地委书记去了竟然都不给自己报告。听说后面去了医院,就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别念了,以后好好他妈学习业务,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 挂了电话,孙茂丰的老婆道:“什么事啊,发这么大火”。 什么事?这个常云超真是目无领导目无组织目无纪律,昨天钟毅都到了财政宾馆,他竟敢不给我打电话。 这媳妇道:“哼,早就给你说了,这个常云超,人看起来老老实实,对你忠心耿耿的,心里早把你八辈祖宗操了一个便”。 你这个娘儿们,咋说话的,真是没他妈素质。 齐永林草草结束了早饭,陈东富提着两个手包两人就上了汽车,陈东富劝道:领导,大局为重,就不去找钟毅了吧…… 第246章 一定落实好党管干部的基本认识 行署专员齐永林的车从花园酒店直奔地委大院,青年路是南北主干道,清洁工还没来得及打扫,卷起阵阵浮土灰尘,路旁卖早点的几张小桌子,不少顾客用手肘或者手掌盖住碗筷,期希自己的碗里能少落一些浮土。 这辆汽车的号牌太过特殊,不少群众虽然不知道这车里面坐的是谁,但是却知道里面坐的肯定是领导干部。一个四五十岁工人模样打扮的人骂道:妈的,当官有汽车就了不起啊,大早上开这么快去投胎了。 旁边一个大姐也附和道:“真是,这事爹死了还是妈没了,看这急得赶着去上坟一样。 齐永林脸色铁青,只是吩咐了十分钟之内必须赶到地委大院,驾驶员算着时间,就给了一脚地板油,小轿车如同利箭一般飞了出去,让齐永林和陈东富都感受到了推背感。 陈东富心里有些慌乱,没想到自己三言两语,齐永林就如此沉不住气,这要是直接找了钟毅,不就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 陈东富忙劝慰道:领导,您是行署一把手,怎么能与钟毅发生正面冲突,这要是闹到省委,最好的解决就是两败俱伤。 陈东富并不是危言耸听,如果党委一把手和政府一把手发生了严重分歧,只要党委一把手在情理上没有太过分,那么大概率上级党委会站在地委书记一边。 齐永林道:这个钟毅,为了个人的私利,大肆培植个人势力,将唐瑞林和邓牧为调到行署我没说什么。但如今却是得寸进尺,利用按摩的事借题发挥、排除异己,这样的干部怎么能当地委书记,我要向省委领导去反映他的问题。 陈东富忙想起了一段话,就道:“主席说过,不要被敌人气势汹汹所吓倒、不要被尚能忍耐的困难所沮丧、不要被一时的挫折所灰心、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黑暗即将过去,黎明就在眼前。” 这句话齐永林再熟悉不过,自己曾经是学思想的先进分子,优秀标兵。齐永林在奋斗的年代,面对艰难险阻,面对工作的不如意和生活的不顺心,都当作是对自己的磨炼。无论是在田间地头挥洒汗水,还是在工厂车间加班加点,他总是以饱满的热情和昂扬的斗志迎接每一个挑战。每当感到疲惫和沮丧时,他都会默默地重复那句话,仿佛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齐永林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车子开慢点,事已至此,见招拆招吧。” 而旁边的陈东富,内心紧绷的神经此刻也放松了下来。心里暗道,这就是语言的魔力啊,既可以让一个干部丧失理智,也可以让一个干部恢复清醒,只要陈东富坚持站在自己这边,一切都有转机。心里又对自己有些佩服,齐永林如何,还不是被自己玩于股掌之间。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搞臭老子,衣服又没脱完,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到了地委大院,地委书记钟毅和常务副专员唐瑞林正在陪同财政厅的方副厅长几人正在地委大院里散步。大院里的梧桐树50年代栽种的,如今已经长得有三四十公分粗壮,清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地在响。大院外面人声鼎沸,人来车往。大院里面闹中取静,鸟语花香。齐永林下了车,方副厅长还是老远地伸出了手,俩人握了握手,钟毅几人神色表情并无异样,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一样。 而邓牧为则陪着廖处长在花园的另一边打电话。地委大院里大哥大的信号十分清晰,那边是省政府二处副处长刘乾坤的声音:廖处长啊,平安县是我的老家,你到了地区也算是到了我的老家。我的老家经济条件一般,感谢廖处长送来温暖啊。我们那边有几个很地道的特色小吃,味道很好啊,一定让钟书记和牧为专员请你去吃。 挂断了电话,廖处长深感压力不小,昨天领导交代要先停了他们的扶持补贴,看来办不到,根本办不到啊。地方上能担任专员和地委书记的干部,那个背后不是有一棵大树啊。 工作做到了前面,方副厅长和廖处长及其他几人都没有再拒绝发放补贴的理由。在一片掌声中就结束了座谈会,算是取得了圆满的结果,省上调拨的第一批财政扶持资金,即将到位了。 挥别了方厅长,钟毅和齐永林都没有提起昨天的事。反倒是地委秘书长兼统战部部长郭志远给钟毅汇报,自己要去平安县,高粱红酒厂具有很强的统战意义,自己要安排时间调研高粱红酒厂的建设,看看地方和企业还有没有统战部需要协调的困难。 按照地区的规定,地委的几个领导,每日的行程安排要提前报给地委书记,行署的几位领导,要将第二天的行程安排提前报给齐永林。这样地委和行署的主要领导才会知道自己的班子成员每天都干了什么。 这样的行程安排,钟毅没有干涉,到了办公室,泡好的茶还没送到嘴里,地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处长周朝政就来汇报工作。 周朝政和钟毅年龄相当,钟毅在曹河担任县长的时候,俩人就已经认识了,所以也算是老相识。 周朝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钟书记啊,到底安排了几路人在调查昨天财政宾馆的事”。 钟毅双手摊开了一下,很是不解地道:“老周啊,昨天开会说得好好的,这事是治安上的案件,由你们牵头,如果涉及干部违法犯罪的线索,再请纪委牵头啊”。 周朝政道:“那就不对了,我们地区公安处的同志去调查的时候,财政宾馆的服务员和派出所出警的几个同志,都已经被光明县的人带走调查了。” 光明县在调查?怎么回事? 办案的同志刚刚给我汇报,他们去了财政宾馆、光明县城关镇派出所和昨天按摩的几个护士,都已经被光明县公安局的人给带走了,我还以为是您做的安排。 钟毅怎么也没想到,光明县会主动去调查这个事,直接打开了抽屉,拿出了里面的烟,给了周朝政一支。 周朝政点了火,抽起了烟,就道:“既然不是您安排的,那就简单了,我喊县局把人送到公安处来。” 烟雾缭绕之中,钟毅若有所思的道:这个光明县公安局是执行的谁的命令那?又或者是自己主动想把这个情况调查清楚? 昨天常县长在,是不是他下的命令。不过是谁下的命令不重要,县公安局必须听地区公安处命令,全地区的公安工作必须在地委和地区政法委的领导下进行。 钟毅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电话,周朝政马上翻出了机要电话本,就将电话打给了县长常云超,听到政法委书记周朝政的电话,常云超隔着电话都表现出了十足的尊敬。听说县公安局带人文化,常云超有些吃惊,但冷静了下又道:“周书记,您是知道的,我们光明县公安局他听调不停宣啊。我这个县长,是丫鬟拿钥匙,当家不做主,公安局的事,我插不上手。” 电话就在办公桌上,周朝政看了一眼钟毅,看钟毅倒是十分平静,就道:“你这个县长怎么回事,公安队伍也是在当地党委政府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的,你管不了公安局,说明你统筹管理有问题嘛。” 事实上,地委机关身处光明县,钟毅和周朝政对光明县党委政府的班子早有耳闻,常云超说的是实话,在强势的县委书记面前,县长的权威和话语权将大打折扣,只是通过这件事,钟毅对光明县的班子有了更立体全面的认识。 挂了常云超的电话,周朝政又打了县委书记孙茂丰的电话,言语之间,相比于常云超,孙茂丰明显地对周朝政冷淡一些。孙茂丰听周朝政过问案子是事,不在乎地道:“周书记啊,我们是接到了行署领导的电话,让我们彻底把事情查清楚,既然地委领导也关心这个事,那就等我们查清楚之后,形成一份调查报告,报行署和地委嘛。” 周朝政道:“茂丰书记啊,这件事情啊,地委钟书记做了五点指示,你们连精神都没搞清楚,怎么就贸然带人那。这样吧,公安处马上派人过去,就地接管几人。” 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下,又道:“周书记啊,行署永林专员,也是做了明确指示,让我们光明县调查,你这样让我们很难办嘛。我建议,地委领导和行署领导之间,能不能沟通一下嘛,这样你我都好办嘛。” 钟毅给了周朝政一个眼神,周朝政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到了电话没有声音,孙茂丰骂道:“妈的,真把自己当领导了”。说着,又拿起电话打给了光明县公安局局长,十分严厉地吩咐道:昨天财政宾馆的事,那几个人,务必把思想统一了,按照我早上给你安排的,就是正常的中医按摩。办好了这件事,我奖励你五台汽车当警车。 说着,就拿起了手包,准备出门。 周朝政看着钟毅,又道:“领导,这件事孙茂丰明显地是受了某人的指派,如果他们串了供,对下一步的调查极为不利,您看咱们怎么办?” 钟毅笑了笑,心里暗道,是狐狸总要露尾巴嘛。这个孙茂丰倒是甘当马前卒了。 周朝政自然知道,钟毅能当上地委书记,绝对不是软柿子。这个孙茂丰,桀骜不驯、不可一世,在地委书记和行署专员这里选边站队,这是分不清大小王啊。 钟毅道:“既然行署已经做了安排,我们就先尊重行署的意见,毕竟一同参与按摩的还有省厅的廖处长,深挖细查下去,那些人揪住省厅的领导不放,也是麻烦。你刚才提得说得很好啊,我昨天是做了五点安排,其中有一点就是为什么辖区出了事,当地党委主要负责同志不出面那?我们要全面地检视这件事暴露出来的各种问题。老周啊,现在县委书记都已经要安排地委和行署的工作了。这个时候就一定要落实党管干部这个基本认识了……” 第247章 公安厅的要下来调查 待政法委书记周朝政走后,钟毅起了身看着窗外的梧桐,梧桐树上不时有喜鹊和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倒还有些让人心烦意乱了。 钟毅不断地在窗口踱步,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心里暗暗地想着,这个陈东富,还没有意识到地委这个时候是在帮他啊。此事如果不在地委层面做一个了断,恐怕以后会成为一个隐患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齐永林本身还是在抓发展的,这个问题也就只有等光明县的调查报告出来之后再做安排。但要想拿到一个接近真相的调查结果,在情理法上都能做到让人信服,光明县委和政府的态度和立场就显得尤为关键。看起来错综复杂,但要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落一子而活全盘。光明县党委政府之间的矛盾看来也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这些年光明县在工业发展上一直是处于吃老本的状态,党和人民的事业不是谁的封建王国,孙茂丰是该动一动了。说着,就喊道,小向,你去把伟正部长请过来…… 光明县县委大院和地委大院相隔很近,光明县委书记孙茂峰在挂断了周朝政的电话之后,就来到了地委大院。在周朝政之前,光明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已经给他做了报告,从初步了解的情况来看,一位男子通过财政宾馆房间内的电话报的警,说出了陈东富所在的房间内有人胁迫妇女从事色情服务,城关镇一位实习警察和四名治安队员出的警,陈东富衣衫不整正在接受一名女子的按摩,而廖处长也好不到哪里去。 孙茂丰和齐永林十分熟识,自然和齐永林的秘书宋运伟也不陌生。宋秘书知道,孙茂丰和齐永林关系不一般,这个不一般,就是除了工作的关系以外,齐永林和孙茂丰两人有私交,工作之外,孙茂丰时常与齐永林在一起,虽然有些场合自己并未参加,但作为领导的身边人,这些事情自己已经了然于心。而齐永林的一些个人的发票,也是通过光明县来解决的。 宋运伟安排孙茂丰直接插了队,待孙茂丰进去,就准备泡茶,茶柜里有大大小小的七八种茶叶,最后还是选择了最好的一款茶,而这茶叶品质的高低长期喝茶的人入口也就知道了。 自从钟毅担任地委书记之后,齐永林的脸上就少有微笑,特别是早上听到钟毅要对按摩的事进行调查之后,在陈东富的鼓动之下,差点去找了钟毅拍桌子。看见孙茂丰进来,依旧是一副冷眼冷面。孙茂丰倒是十分热情地汇报道:领导,您安排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这个时候,秘书正好来送茶,齐永林仰头看了一眼,吩咐道:“我和茂丰同志说事情,其他人一律不见。” 宋秘书嗯了一声,庆幸到自己幸亏是给孙茂丰泡了上好的茶。 齐永林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么快? 对,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从调查的结果来看,就是一场普通的中医推拿按摩,根本谈不上什么色情服务。 为了袒护陈东富,孙茂丰故意隐瞒了一些细节,比如衣衫不整,比如对抗公安的调查。 听到这样的认定,齐永林很是满意,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心里感叹道,关键的岗位上还是得有自己的人才行啊。领会到位、落实到位、执行到位。 齐永林主动起身,拿起了旁边的热水壶,为孙茂丰添了热水。孙茂丰忙起身,要接过水壶。齐永林挥了挥手,示意道:“哎,坐好,茂丰同志,辛苦了啊。” 能够让地区专员为自己倒水,孙茂丰感到受宠若惊,一直弯着腰扶着杯子以示感谢。 热气腾腾的茶水让俩人的距离也拉近了一些。齐永林微笑着道:“改革开放嘛首先是思想上的开放,这个问题我谈了很多次,但总有的同志接受不了新鲜的事物,脑子里装的都是封建思想。财政宾馆推出中医按摩有什么不好?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嘛,茂丰同志啊,你的工作能力和驾驭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我心里有数,有你在光明县支持工作,我很放心啊。” 从齐永林的办公室出来,孙茂丰就去了陈东富的办公室,陈东富桌子上还放着一条纱布绷带,看孙茂丰进来,忙从桌子后面起身迎了上去。 笑着道:“大书记,我的孙大书记。这次我陈某人可是欠了您一个大大的人情啊”。 哎,秘书长啊,你也别谢得太早,现在还有两个问题没解决啊? 什么问题。说着两人就坐在了办公桌子前面的沙发上。 孙茂丰道:“一个是昨天出警的小伙子是个实习的学生,血气方刚的愣头青,现在工作还没做通。第二个嘛就是到底是谁举报的,现在也没查清楚。” 陈东富倒是满不在乎地道:“实习的警校学生啊?妈的,下手也没个轻重。这个我看简单嘛,不同意就不给他的实习报告签字盖章,打发他滚蛋,让他毕不了业。至于那个什么举报人,查到查不到也就算了,我下次注意点,不让人抓到小辫子。老哥,你说我不也是为了工作嘛,廖处长开心了,咱们地区的补贴不也就到位了嘛。” 是啊,现在干事情的人都不容易啊,早上的时候,政法委的周书记还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过问这个事,我是顶住压力在办案啊。吃亏吃在明处,得益得在暗处,帮了陈东富这么大一个忙,孙茂丰自然是要将周朝政打电话的事说清楚, 陈东富冷笑一声,周朝政那家伙就是墙头草,就是钟毅身边的一条老狗。有齐专员在,我看这样,你也不用管他。说着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就道:“老孙,今天中午我做东,咱们一起去啃羊头去。” 两天之后,地委统战部部长兼地委秘书长郭志远来到了安平,视察高粱红酒厂的建设进度,工地上六建司的两个建筑队正在加班加点地建设,由于资金充足,工人上的多,地面平整工作和围墙已经有了轮廓。 对于郭志远的到来,虽然时间上很是仓促,但县里还是足够的重视,县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罗致清提前到了酒厂建设工地检查一番,提出了不少改进的要求。 已经不是厂长的孙向东专心在厂里搞起了生产,如今负责接待的就是厂党委书记孙向菊、厂长高春梅和厂党委委员、销售经理李正阳。 既然要汇报,自然是要摸清楚班子的情况。看了看正阳,罗常委又看了看我,疑惑地道:“朝阳乡长,这个正阳经理不会是你亲戚吧。” 吴香梅双手握着小手包的提带,笑着道:“罗常委啊,您可真是好眼力,正阳同志正是我们朝阳乡长的亲二哥。” 罗致清有些诧异,诧异过后又觉得合情合理,笑着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对高粱红酒厂的建设,我更有信心了。哎,正阳同志,家属在哪里工作啊?” 还是没等二哥说话,吴香梅又道:“罗常委啊,家属在你旁边工作,这位是正阳同志的家属,我们党政办的负责人邢芳芳同志,现在已经通过了政策性的考试,我们乡里已经推荐她参加组织部门的考核了。” 罗常委道:“很好嘛,这次考试很难,能通过考试的都是佼佼者啊。” 又闲聊了一会,上午十点半,一支车队伴随着尘土飞扬就映入眼帘。这次车队倒不是开得快,而是施工的时候,路上散落了大量的渣土,加上天气干旱,有车通过随着车辆碾压就会扬起尘土。 县委副书记县长郑红旗、县委副书记魏昌全、县委统战部长罗致清和县委办主任张庆合、县委常委副县长孙友福都到了现场陪同。 省地都发了文件,要求各级领导在检查的时候,坚决不再搞层层陪同,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大家并不会太过认真地执行。如果一个领导看到陪同接待的人三三两两,不成气候,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自然不是那么舒服。而看到县委班子到了一半,嘴上批评着太过隆重耽误了工作,心里则是觉得自己被尊重和重视。 郭志远也已五十出头,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一头银发。老年人一头银发会显得老态龙钟,但郭志远长得白皙,一头白色的短发反倒是让郭志远看起来有些十分特殊的精气神。 作为乡镇起家的六建司,从根上讲还是一家乡镇企业,工地上车来车往,但多数还是畜力车,拉砖和运土的车多数还是以骡子和驴为主,就是马车都不多见,偶尔有几辆拖拉机和农用三轮,让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虽然工具简陋,但大家的工作劲头十足。 五月份的太阳已经有了些威力,不少人脖子里肩膀上耷拉着一条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干活。虽然体力上劳累,但群众干劲不减。以前浑身的力气无处可使,如今这股子力气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而干上一天能得上五六元钱,这个收入换算下来,比种地多了几倍,同样是出力,但当建筑工人收入更高,大家自然乐意。 郭志远走在前,郑红旗和魏昌全分立左右,罗致清很是积极地汇报着情况,不时地问着进度、材料方面的问题。 场地的中间,已经摆好了用来慰问的方便面,一两百箱的方便面摆在场地中间很有气势。郭志远笑呵呵地与前排的工人代表握了手,又递上了一箱的方便面,以示慰问。合了影之后,就到了安平乡大院。 座谈会上,郭志远又听了各方汇报,对整体的汇报和进度都很满意,会后着重强调了高粱红酒厂在统一战线工作中的意见,要求大家牢固树立为人民群众酿造的工作理念后,就结束了会议。 临上车的时候,郭秘书长道:“小罗,你过来,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 作为曾经的统战部办公室主任,众人自然知道俩人要说悄悄话,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郭志远背着手,十分平和地道:“致清啊,据我了解,平安县马上又要进行一次人事调整,牧为同志将不再兼任县委书记,统战工作虽然重要,但要想为群众多办事,办好事,你一定要有所准备啊。” 罗致清道:“这个县委书记,不太可能吧?” 县委书记是不可能?但是县委副书记或者政府班子里的其他职务,不是没有可能,牧为同志在钟书记面前的话语权不是一般的重,你要主动维护好与邓牧为的关系。到时候我在领导那里多说几句,问题就不大了。 罗致清马上想到了邢芳芳,就道:“眼下确实是有个机会。” 嗯,有机会就把握好。 领导,后备箱里。有几坛高粱红陈年老酒,市场上已经绝迹,您回去尝尝。 这个时候,工作人员拿着大哥大小跑着过来,悄声道:“领导,钟书记请您听电话。” 郭志远不慌不忙地接过电话,喂,书记,我是郭志远。 志远,刚刚省委政法委打来了电话,他们在过问财政宾馆的事,公安厅的同志要来地区亲自调查,现在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你马上回来一趟。 第248章 你要把他们全部搞定 地委大院里,地委统战部部长、秘书长郭志远推开了小会议室的门,地委书记钟毅就挥了挥手,示意郭志远抓紧坐下。 小会议室里郭志远迅速环顾看了桌子上的座牌,一边坐的是地委和行署的领导,钟毅和齐永林共同出席,脸色表情都很严肃。一边坐的是光明县党委政府、光明县公安局财政局、地区医院、财政宾馆和城关镇派出所的负责同志,看来事情不小。 钟毅道:既然同志们都到齐了,这个政法委朝政同志,把相关情况给大家通报一下。 周朝政看了一眼众人,目光与孙茂丰有了一个接触,周朝政目光如炬,而孙茂丰面露怯色,眼神慌乱,马上将目光挪开了。 周朝政打开了笔记本道:“今天上午先是接到了公安厅政治部的电话,说省公安学校分到我们城关镇实习的一名同志,在办理一件扫黄打非案件的时候,遇到了重重阻力,遭到了县公安局和派出所领导的威胁。内容是如果不配合包庇被查的领导,将拿不到实习鉴定报告,就毕不了业。这位同志昨天已经返回了省公安学校,在学校他就是学生干部,回去之后直接向省公安学校的领导做了报告。省公安校的领导知道情况后非常重视,直接向省公安厅的主要领导做了汇报。省公安厅领导一边向政法委做了汇报,一边安排公安厅的同志初步核实情况,省公安厅将对这起案件的办理情况进行核查。省委政法委副书记也来了电话,亲自过问案件办理的一些基本情况,对地区政法委、公安处进行了口头上的严厉批评。 光明县委书记孙茂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了看脸色铁青的齐永林。 钟毅看周朝政已经将情况介绍完了,又道:当天晚上,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我和朝政同志、牧为同志到了现场,光明县的云超同志和公安方面的负责同志也都到了现场。我现场做了五点指示,光明县,你们是怎么落实的。 光明县委书记孙茂丰看了看县长常云超,常云超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正在看着笔记本,做出了随时做记录的姿态。 孙茂丰清了清嗓子,侧身悄声道:“云超县长,你是县长,主抓政府的全面工作,这个事由你来汇报”。 常云超不动声色,心里则暗暗地骂道:“你个狗日的,我还主抓政府全面工作,我连县委大院的门卫都管不了,这下有你好看了吧。平日里对我拍桌子砸板凳的,公安局长正眼都没看过我一眼,这下想到我主抓政府全面工作了”。 常云超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孙书记,政府的工作都是在县委的领导下开展的,特别是县公安工作,都是在您的亲自指挥下进行的。” 俩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但会议室里很是安静,所以听得也就真切。周朝政笑了笑,用手轻轻地叩了叩桌子道:“这个场合你俩没必要谦让,这样吧,常县长,你先来介绍,介绍完之后如有不足,孙书记补充就是了”。 常云超马上微笑地点了点头,说道:“前两天那个事,我记得很清楚,钟书记安排的是地区公安处牵头调查的嘛,怎么,怎么,怎么又说是我们光明公安对实习的同志进行威胁那?侍强民局长,这是怎么回事?” 常云超知道,这个问题自己回答不了也无法回答,既然往上踢球踢不出去那就只有往下踢了。这招很是有效,县公安局必须正面回答。 光明县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侍强民脸色煞白,拿笔的手都已经有了些颤抖了,为了将这件事摆平,他让分管治安的副局长亲自找实习的公安生谈话,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等到实习结束之后,将来分配可以留到县局机关,奈何这年轻人原则性强、不为所动,没办法下面的副局长和所长也是蛮横惯了,想着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言语威胁了这人。当初并未见到异常,如不是地委办打来电话,自己都不知道这人已经返回学校去了。省公安学校的一把手,可是由副厅长兼任,这下事情就搞大了。 侍局长在本子上翻了翻,抬头看向了对面的领导,对面领导的眼神都极为严肃,侍局长强作镇定地道:“各位领导,按摩这件事发生在光明县,作为属地公安,我们有调查的义务,所以,县局就安排人做了调查。经过调查发现,确实存在异性按摩,但并不是色情服务,属于中医按摩”。 周朝政是从基层派出所一步一步走到政法委书记的位置,对公安工作很是了解,就插话道:侍局长,那个中医按摩为什么不在医院里、去按摩的女同志有无从业的资格,换句话说,我们不说她是不是中医,她到底是不是医生?不属于色情服务是你个人的定论还是办案民警的报告。还有,实习的公安学校学生,为什么单独带队出警,受到胁迫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周朝政的连环发问没有一句废话,刚刚脸色煞白的侍局长脸色通红,无法回答。 周朝政又补充道:“咱们是革命同志,上下级的同事,你说什么我都信。但是侍局长啊,假如是省厅的同志来问你,你的回答,怎么能让他们信服”。 齐永林心里暗暗地感叹,这个周朝政真是火上浇油啊,但是这些问题如果公安厅的领导来问,又该如何作答? 侍局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着头,不再说话。 周朝政直接把笔丢在了桌子上,十分严厉地道:“你的回答,连我们自己的同志都无法信服,又怎么能让省厅的领导认同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是谁让你进行调查的?” 侍强民神色慌乱,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就有意无意地看着县委书记孙茂丰。孙茂丰佯装淡定,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侍强民看孙茂丰的态度,深知这件事也只有苦自己咽、有泪自己扛了,如果这个时候把孙茂丰抖搂出去,地委和县委两边都得罪了。就咽了咽口水答道:“辖区出了事情,作为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责任在肩、职责所系,又涉及领导,关乎县里的颜面,我就安排调查了。我向地委、行署和县委县政府检讨,没有把工作做好做细,只想着消除影响,保全形象。” 侍强民这番话,从属地公安局长的出发点来讲,无疑是正确的,更是保全了上面的孙茂丰。虽然众人都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这个时候面对上级的调查,钟毅和周朝政都不想去捅这层窗户纸,而是想方设法将问题化解在地区这个层面。 钟毅看,很多问题已经没有必要在这个场合继续问下去,就道:“朝政书记,你的意见?” 周朝政道:“钟书记、齐专员、同志们,我们必须清醒认识到啊,部、厅刚刚启动了“扫黄打非”的工作,这件事情发生在“扫黄打非”的大背景之下,性质复杂、影响恶劣,如果我们不刀刃向内、自查自纠,等到省厅的人来了之后再启动调查,就会陷入极大的被动。我建议,马上启动地区层级的联合调查。” 忠强同志,你们纪委的意见? 王忠强是地区纪委书记,通过刚才的汇报,就已经听出了这件事的复杂,里面肯定有干部违规违纪的问题存在。既然省委政法委在牵头过问,既然是调查,地区纪委也不能牵头。就表态道:“我赞成成立由政法委牵头的联合调查组”。 钟毅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又道:“永林专员,你的意见?” 齐永林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这件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省委政法委书记和副省长、省公安厅厅长自己并无私交,这件事的善后确实已经变得十分麻烦。连带着省财政厅的廖处长可能也要受到影响。 齐永林喝了口茶水,整理了思绪,就道:“钟书记、同志们,现在我看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先应对省厅的调查啊,如果这件事不能在我们这个层面解决,闹到了省委省政府,那么地区将会陷入极大的被动啊。以后上级领导谁还敢、谁还会到我们地区出差那?如果没有了省上各厅局的支持,咱们的发展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啊”。 钟毅静静地听着大家的汇报,算是掌握了各方的意见,就端着杯子喝了口茶,放下杯子之后,环顾了整个会议室。最后平静地道:同志们啊,按照我之前的想法,就是啊由我们地区政法委牵头,快刀斩乱麻,在地区层面啊,把这个事情做一个结论。按照我之前的设想,也就是给相关同志一些批评教育,毕竟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严重后果嘛。但现在啊,简单的问题已经复杂化,露出了干部队伍管理和公安队伍建设存在很多问题,光明县委、光明县公安局、地区人民医院、财政局的财政宾馆和一些领导干部不同程度地存在违法乱纪的现象,这是给地区发展大局添乱,结合刚才同志们的意见,我讲四点要求,第一,成立联合调查组,由地区政法委牵头,纪委、公安和地区监察局参与,是什么问题就查什么问题,是谁的责任就查谁。第二,根据调查结果,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对相关责任人进行处理,调查期间,相关责任人一律停职接受调查,相关名单报我和永林专员同意。第三,严管厚爱,根据联合调查组的意见,再结合干部一贯表现,按照干部管理权限给出处理意见。第四,积极向省政法委、公安厅的领导进行汇报,化被动为主动,争取在地区层面解决问题。 钟毅看着齐永林,问道:“永林专员还有无补充?” 齐永林看着钟毅的四点意见,倒也是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就摇了摇头,算是同意。 邓牧为并不是地委班子成员,虽然出席了会议,但并没有做出发言。 散了会,钟毅道牧为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到了办公室,没等钟毅安排,邓牧为就拉了办公桌前面的一张凳子,直接坐了下来。 钟毅在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拿出了本子道:你看看,这是省厅来的人员名单,你要把他们全部搞定…… 第249章 陈东富抓不抓? 没有多余的一句客套话,钟毅直接将包袱抖了出来,看着邓晓勇的名字,邓牧为觉得这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巧,刚送走了儿媳妇,就要迎接儿子的调查。 邓牧为有些为难地道:“书记啊,这事晓勇估计搞不定,你看这名单,他只是一个副处长,上面名单上带队的可是一个副厅级的巡视员。” 钟毅深谙官场之道,说道:永林今天说的这句话我很赞同啊,如果深挖细查下去,财政厅的廖处长脱不了干系,如果这件事情牵扯出了廖处长,不仅仅是财政厅方副厅长脸上无光,咱们失去的也不仅仅是财政厅的支持,以后各厅局谁还会支持咱们那。这件事情必须在咱们这个层面解决啊。 钟毅所说的支持,就是上级各厅局每年都会从各部要来一些资金或者项目,被戏称为“跑部要钱”。这些资金和项目到了省上各地区之后,如何使用就成了各厅局自己说了算。每年各地市都会围绕这些补贴和项目不断地去省上争取,当然争取的过程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同样的道理,这笔钱到了地区之后,各县又到地区各局委办争取支持。当然特殊时候,也会出现越级现象,就比如邓牧为去了铁道部争取铁路项目,也是一样的道理。 邓牧为道:钟书记,我只能试一试,能不能办成,还要看领导。 老邓啊,你说省厅领导不知道晓勇是咱们地区的嘛,我看是知道的,省厅领导这样做,还是给我们留了机会的。 邓牧为也很纳闷,这次为什么会将晓勇派过来。就有些调侃地道:“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求到他小子”。 说了这个话题,钟毅又道:“哎,你对孙茂丰什么看法?” 邓牧为是副专员、平安县委书记,对于光明县委书记孙茂丰,只是开会时候的工作接触,私下里也吃过饭,但了解并不深入。 就说道:茂丰同志在光明县工作,和我接触不多,但今天看得出来,侍局长是在全力维护茂丰同志啊。而这个云超县长,在县里应该没什么话语权。 钟毅十分认可地道:“老邓,看人看事很准啊,下一步光明县即将撤县设区,光明县委和县政府的任务十分艰巨,显然孙茂丰是不适合再担任光明县委书记了,我想着让乾坤提前结束挂职,接替孙茂丰担任光明县委书记的职务,完成撤县设区。” 邓牧为并不清楚孙茂丰在这件事情里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就道:就因为发生在光明县,就换掉一个县委书记,是不是有些重了。 老邓啊,整个地委也只有你敢和我这么说话了,没有雷霆手段显示不出来菩萨心肠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只是这些方面的问题,是不至于换一个县委书记。发展,还是发展的问题。我和永林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也有不一致的地方,但是在事关发展的大是大非面前,我和永林同志还是能够相互支持的。但是光明县的发展已经开始滑坡,光明县是地委和行署所在地,掌握的资源和占据的条件是最好的,如果在经济上不能起到示范带动作用,这个时候就不能犹豫了。这次我计划和平安县一并考虑。昌全和红旗的工作,你要尽快啊。 又说了些工作,邓牧为就回到了办公室,觉得要先和晓勇沟通一下情况。 而在齐永林的办公室里,行署秘书长陈东富站在齐永林的办公桌前一言不发,等着齐永林打电话。 喂,邹厅长啊,我是永林啊,这个事需要您支持一下…… 电话那边咳嗽了一声,就道:“永林啊,这件事不好办啊,公安系统的人向来最护犊子,你们怎么能对省公安学校的学生进行威胁恐吓那?我们农业厅种地的,在公安厅面前根本说不起硬话啊。我只能尽力先了解情况,实在不行,您就给何副书记打电话。他是省委副书记,打个招呼,人家还是要卖面子。” 挂了电话,齐永林有些心烦意乱,何副书记只是同校校友,私下的关系,还没有建立,贸然地打这个电话,不一定起到作用。就算张口,也应该是当面汇报。 陈东富低声问道,领导,您就别为我操心了,大不了我就被停职嘛。 齐永林抬头看了一眼,就道:“把你胳膊上套的那个绷带给我解开,看着就烦”。 陈东富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这条纱布绷带,就为难地道:“领导,我这,我这断了呀”。 齐永林抚着眼镜仔细看了看陈东富,生气地道:“你不是中医按摩吗?你就不会说是中医给你接上了”。 陈东富看齐永林真的动了火,就慢慢地摘下了绷带,塞进了西装裤兜里。 齐永林道:“现在唯一的转机,就说让省厅的调查组不要插手,由地区调查,只要他们走了,地区内部调查,你大不了挨个处分嘛”。 陈东富心有不甘地道:“领导,你可是知道的,我可是为了干工作陪领导才选择的那个按摩项目,如果只处理我,不处理廖处长,我不服”。 齐永林一拍桌子,十分严厉地道:“怎么,陈东富,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把方厅长也拖下水,把我也处理了”。 齐永林的担心在于,如果来一次刨根问底的调查,当时安排按摩活动,地区财政局局长罗明义是向自己汇报了的,自己肯定有领导责任。说句不该说的,自己也是接受过这种特色的按摩。 陈东富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马上补充道:“领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挺冤枉的”。 你在房间里到底干了啥,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是正常的按摩,怎么会有人举报胁迫妇女从事色情服务? 领导,我没有,廖处长可以作证。 齐永林斜着看了一眼陈东富:没有的话,你对着那个实习的公安反抗什么?东富啊,门一关,很多事情就说不清楚了。你是秘书长,整天看文件不要只看标题,“扫黄打非”四个字,你回去好好研究。 陈东富道:“谁能知道,一个实习的学生,能这么钻牛角尖,都给他说了,只要配合我们,咱们县光明公安局可以把他留下来。光明县局可是地区所有县局里面条件最好的。他老家还是山区的,条件可比不上咱们地区。多少人找关系,想留到光明县局还留不下。” 齐永林也是摇了摇头,冷笑一声:血气方刚、一身正气!出了学校也就知道了,不得不向社会低头。 不多会,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邹厅长浑厚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永林嘛?打听清楚了,你们这次惹错了人了。那个实习的公安校的学生,身份特殊啊。 身份特殊?难道是哪位领导子弟? 不,这倒不是,中部山区的孩子,但是这个孩子是英烈子弟,特招进入公安学校的。被你们当地人威胁之后,这孩子二话不说,就回了学校,拿着父亲的烈士证书,就往校长办公室门口一跪。校长了解了情况,直接拉着孩子去找了厅长。永林说句不该说的,这孩子的父亲牺牲的时候十分壮烈,你们咋能对英烈子弟干这种事。政法委领导说了,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挂了电话,齐永林的手都有些颤抖,看着眼前的陈东富,就起了身道:“现在的问题,更复杂了。” 而在钟毅的办公室,邓牧为也已经从晓勇那里摸清了情况。并通知了政法委书记周朝政一起又来到了邓牧为的办公室。 钟毅摘下了眼镜,说道:“是啊,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这件事一分为二地看待,我们既要对得起英雄,也要照顾财政厅领导的感情。郭秘书长,你通知永林专员过来”。 行署和地委本身就在一栋楼上,齐永林很快也就来到了钟毅的办公室。几人在沙发坐下之后,钟毅边思考边坐在了单人位的皮沙发上。 钟毅将了解后的情况给大家做了通报之后,说道:“省厅的同志今天就会到,我建议,先抓人吧。别等着省厅的到了之后,我们再行动。人在地区我们在被动里还能寻找机会,人在省城的话会更加被动。”然后看向了齐永林和周朝政。齐永林心有不甘,但如今这个时候,行动和态度是挽回局面的最好措施了,也就点了点头。 周朝政看了看两位主要领导,就道:“我马上安排去城关镇派出所,但是抓谁,抓到哪一级,两位领导要明示。” 钟毅道:涉及谁就抓谁,这个时候要明白,地区抓谁就是保护谁。老周啊,不要耽误,你马上先去。 周朝政马上抓起沙发旁的手包,就起了身道:那我马上过去安排。 待周朝政关上了门,钟毅又道:“大家还是要打起精神,迎接检查。志远秘书长,你马上代表地委和行署,去一趟公安学校,找一找学校的领导,对来实习的那个学生,表达一下歉意,争取获得谅解。永林啊下午省厅的同志到了之后,我们一起陪同。啊,牧为,你也参加。这件事还是要一分为二地去看待,公安校学生的事,可以以省厅的调查为主。但是财政宾馆这件事,为了地区的发展好形象,我们还是争取由地区牵头处理。” 正说着话,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又推门而入,问道:“钟书记、齐专员,这个行署秘书长陈东富同志我们没办法回避,我们抓不抓?” 第250章 两个当事人到案没有? “抓捕陈东富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但由于齐专员的面子,地委书记钟毅不便直接下达抓捕命令。钟毅看了看齐永林,慢慢起身走到窗台边,望着楼下梧桐树上的景象。 梧桐树上,一只不知名的小鸟站在枝头。它的羽毛在阳光下黑得发亮。树枝随风轻轻摇曳,树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齐永林看着钟毅的背影齐永林看着钟毅的背影,心中明白,钟毅在等待着自己开口。抓陈东富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执法行动,更涉及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政治影响。这一抓陈东富的政治前途基本上也就止步正县级了。 齐永林看着周朝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但也有一份坚定。“周书记啊,刚刚钟书记已经做了指示,我们抓谁就是对谁的保护。陈东富同志是行署多年的秘书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于这个同志,我们还是要以保护为主嘛。” 周朝政听得是云里雾里,就又请示道:“钟书记、齐专员,地委的意见是先抓起来?” 这个时候,钟毅转过了身,就道:“东富同志也是行署党组成员,行署的班子成员了,该有的体面和待遇还是要有,这样吧,通知他到接待室,宣布停职接受调查,走个自首程序吧!” 齐永林长舒了一口气,起了身道:“钟书记的安排是稳妥的,这样吧,我亲自去通知他过来,你们在现场做好准备吧。” 政法委已经牵头成立专案组,周朝政马上安排人准备去了。 出了门,齐永林心里又是长叹一声,自己的左膀右臂再加上光明县委书记孙茂丰,这到底算是栽在了自己手里还是栽在了钟毅手里。这件事情上看似和钟毅无关,但后面没有人推波助澜怎么会到如此地步?钟毅此人还是任人唯亲啊,邓牧为仅仅是分管工业经济的副专员,在这件事情上指手画脚,管得实在是太宽了。 陈东富身在秘书长的位置上,虽然不是名正言顺的地区领导,但这个位置沟通上下、协调左右,也是结识了不少的人脉和资源,从齐永林的办公室出来之后,陈东富就四处打电话,甚至直接将电话打到了省政府办公厅的一位副主任那里。平日里称兄道弟,甚至要歃血为盟的革命兄弟,听说是牵扯到了英烈子弟,省委政法委书记都已经做了批示的事,多数都婉拒了,有些磨不开情面的,还是口头答应去问一问,结果这一问,就没了下文。 没有敲门,齐永林直接进了陈东富的办公室,陈东富看是齐永林,就期待着事情出现转机,忙起身给齐永林让了座。 齐永林看了看陈东富背后的书柜上、满满当当地堆满了书,一边是资本论、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苏联经济建设的思考,一边则是四书五经、四大名着和经史子集,看得出来,这个书柜的陈设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齐永林走到办公桌的后面,看着满柜的书籍,随手拿出了一本,十分感慨地道:饱读诗书、学贯中西,东富啊,这些年来行署的报告、我的讲话,不经过你的润色,我都觉得差点意思啊。” 陈东富笑着拿起了桌子上的小块毛巾、擦了擦桌子,就道:“领导,文章本天成 妙手偶得之。但我并不相同,抄袭相处,耳濡目染,这些年都是在您的熏陶下才能写点东西。” 作为行署秘书长,对于恭维的话,陈东富早已是张口就来,无论是自己说起来还是齐永林听起来,都觉得十分自然。而今天齐永林不知道是心里已经与陈东富拉开了距离,还是认为事实上应该与陈东富拉开距离,总觉得陈东富这句恭维的话是讽刺也是马屁。 这个时候的齐永林并不想着去揭穿什么,就道:“东富啊,现在看来,形势比我们想象的复杂,省委政法委和省公安厅那里确实没有回旋的余地,地委考虑,要先把你保护起来,你一定要做好配合。” 陈东富听到要先把自己保护起来,心里暗道,钟毅还是怕自己把事情闹大,牵扯到省财政厅的领导。之前自己一直担心地委那边要收拾自己,这次看来钟毅也是有所忌惮啊。 陈东富马上表态道:“领导,您放心,我一定积极配合地委和行署的工作。” 齐永林道:“有这种认识很好,东富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五年之后我还在位置上,五年之后有些人就退休老头了,到时候地区的事还是咱们说了算。” 是是是,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走吧,我们到小接待室。 俩人一前一后就到了走廊,走廊里不时有干部与两人打着招呼,对于一般的干部,齐永林一般都是点点头,有一定级别的通常会嗯一声,算是回应,只有处级以上的干部,齐永林才会说上几句话,但是今天,心情不佳,几个人打招呼,齐永林都是熟视无睹。待齐永林上了楼,旁边一个干部对另一个年轻干部道:“妈的,神奇什么,上次鸿基省长来,还给我握了握手那。” 哎,别说了别说了,行署最近惹了麻烦,小心隔墙有耳,惹自己一身骚。 到了接待室,陈东富就看到了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处处长周朝政,身边是纪委和公安的几位年轻同志。 陈东富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想着,这是什么情况,背后的几个小伙子看起来不像是地委大院机关的干部那。 陈东富尴尬地笑了笑,周书记,你们有会,那我们先回避? 周朝政道:“陈东富同志,根据地委的安排,现在宣布你停职接受调查。” 什么?停职接受调查?马上看向了行署专员齐永林,一副不置可否地道:“齐专员,不是,不是说对我进行保护嘛?” 齐永林拍了拍陈东富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东富,能够在地区接受调查,就是对你最大的保护。好好配合咱们政法委同志的工作,把情况说清楚。”说着就用力捏了捏陈东富的肩膀。 陈东富心里暗暗地骂道:这就是所谓的保护,这不就是收拾人嘛。陈东富一副被人戏耍了的感觉,瞪大了眼睛看着齐永林,一时之间竟然有了和齐永林翻脸的念头,眼睛通红,青筋暴起。但齐永林那么用力一捏,自己内心马上也就恢复了理智。就低下了头,说道:我愿意积极配合政法委的调查。 同时停职接受调查的还有光明县委书记孙茂丰、光明县公安局局长侍强民、光明县公安局联系城关镇的副局长;分管治安的副局长;治安大队大队长;派出所所长也一并被停了职带走接受调查。地区财政宾馆的经理、地区人民医院中医科的护士长配合调查。 钟毅、齐永林、周朝政和邓牧为算着时间已经在楼下等待,秘书拿来了大哥大,齐永林就围着小花园一边散步一边接起了电话。 周朝政马上凑近钟毅和邓牧为道:刚刚带走陈东富的时候,东富同志是眼睛通红,青筋暴起啊。 钟毅拍了拍旁边的梧桐树,又抬头看了看,十分平和地道:“人的眼是黑的,心是红的,一旦眼红了,心就黑了!” 几人正说着话,两辆省城牌照的警用越野车十分霸气地就开进了地委大院。周朝政看着警车,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里开始盘算,全地区公安派出所,还有七八十个连辆警车都没有,公安干警巡逻办案都是开的挎斗摩托车,要是把这两辆警车一卖,估计可以买三四十辆挎斗摩托车。 寒暄之后,几人进了小会议室,工作人员早已经泡好了茶,带队的人是省公安厅的张副巡视员。张巡视在省公安厅的领导里来讲,排名靠后也并无实权,但今天是作为省委政法委和省公安厅的委托来到地区,钟毅和齐永林自然对其十分尊重。入座的时候,自然是坐到了主位。 省公安厅来了八人,除了带队的张副巡视,其余多人都长得魁梧伟岸,一袭警服在身,极具压迫感。 虽然颇受尊敬,但张巡视是一个光头,不苟于言笑,表情里略带几分肃穆,也许是公安工作久了之后,养成的习惯,也许是想着给地区一个下马威。 双方介绍完参会的人员,除了张巡视、公安厅的来了政治部、督察、纪委、治安和公安学校的一位副校长。看得出来,省公安厅的领导对这件事是极为重视。 张巡视虽然表情严肃,但面对省委委员、地委书记和行署专员,语气还算平和,介绍了省厅掌握的情况,就说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省政法委和厅领导都指示,在全面掌握有关情况之后,再决定采取下一步的措施。也本着对基层公安机关负责的态度来讲,我们还是想听一听地方党委和政府掌握的情况。” 钟毅作为主要领导,就道:“张巡视今天代表省委政法委和公安厅啊,来到我们地区,检视指导我们的公安工作,充分体现了省委政法委和省公安厅对我们的关心和重视。我代表我们地委、行署和全区公安干警对张巡视一行表示衷心的欢迎。我先代表地委和行署表态,今天我们不遮掩问题、不回避矛盾,刚刚张巡视指出的问题,是实事求是存在的。我在接到电话之后,马上组织我们相关部门开会,自查自纠自我调查,一定会给省委政法委和省公安厅一个满意的调查结论。” 张巡视道:“钟书记啊,既然事情属实,根据领导的要求,我们要见人见事。那就这样吧,请地区公安处的同志配合,我们履行手续,把人带回省城进行调查。” 钟毅道:“张巡视啊,给您报告,在接到了这个事情的报告之后,我们地委和行署当机立断,马上对相关人员进行停职处理,全力配合我们地区政法委、纪委的调查。”说着,周朝政就起了身,双手将资料递给了张巡视,张巡视旁边的一位处长接了过来,又递给了张巡视。 钟毅继续汇报道:“张巡视啊,我们现在已经停职了一位行署秘书长、一位县委书记、一位公安局长和其他的相关人员。” 张巡视看着停职手续和调查手续,心里暗暗地道:“地区的态度是端正积极的,原本以为就涉及县局这个层面,没想到却涉及了地区领导”。 张巡视看着相关资料,就点了点头,说道:“地区行动很迅速,这一点很好,值得肯定。我们之所以如此重视,是因为啊来咱们光明县实习的这位同学身份特殊,是我们光荣的英烈子弟,他的父亲为了掩护其他同志壮烈牺牲,是受部里表彰的先进典型。英雄的孩子如果我们都照顾不好,我们活着人还有什么脸面穿这身警服那。这位实习的同学说,之所以被打击报复,是因为他出警抓的人里面,两个人都是领导干部,不知道这两个人到案没有?” 第251章 邓晓勇作用关键 听到张巡视问到了两个领导干部的问题,地区在座的领导心里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毕竟财政厅的廖处长,是接受地区的安排才接受的按摩服务,又将第一批的扶持资金优先给了地区,如果地区这个时候把廖处长也牵扯进来,让财政厅丢了人,也就意味着地区和省财政厅结下了梁子。 众人自然将目光都集中在了钟毅身上。钟毅倒是十分淡定地道:“张巡视,这里面啊是涉及两名正县级的干部。因为这件事,我们现在已经停职了两名正县级的干部,公安系统连带着提供方便的财政宾馆、人民医院的多位负责人也都在配合调查。请张巡视放心,只要是我们管理权限内的干部,我们地委和行署绝不袒护,这两位干部的处理意见我们到时候会一并上报到上级有关部门。” 齐永林作为地区行署专员,参加过、主持过的会议不计其数,北京的人民大会堂自己也去过几次,但从没有那次会议让齐永林产生如此复杂的心情,张巡视的每句话都像是向自己射来的子弹。齐永林双手紧扣,侧脸直视着钟毅,平日里自己最瞧不起的这个土包子一般的地委书记,用带着乡土气息的普通话不亢不卑、不急不躁地做着汇报,话里话外看似是坦诚地回答问题,实则确实是对干部们再进行保护,钟毅的形象在这一刻也高大伟岸起来。 张巡视心里暗道,看来我们公安校的实习学生是碰到了硬茬,一个行署秘书长、一个县委书记,两人都是妥妥的地方实力派的干部。 既然都已经停职,原本还在担心地方党委和行署会有失公允,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地区算是已经将工作做到了前面,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张巡视道:地委和行署惩治腐败、维护我们基层公安干警公正开展执法活动的决心与态度我们是看到了,按照领导的安排,我们还是要将相关责任人带回去。 钟毅心里明白,如果将人带回去,自己在两个正处级上偷换概念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廖处长自然也要被牵连。 而齐永林更是心头一紧,心跳都加快了不少,这要是把人带到省城去,层层追查下去,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暧昧态度,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 钟毅看了看时间,就笑道:“人是铁、饭是钢,干革命工作要紧,吃饭也要紧。就是要带走人,也是明天的事了。我看现在,咱们先吃饭。” 说到吃饭,公安厅的几人倒都是早已饥肠辘辘了,这些人都算的上是彪形大汉,而厅里的食堂午饭时间是十二点,但平时大家习惯早几分钟,以免去得晚了几道硬菜都只剩汤汁了,就这样越来越早,慢慢的十一点十四也就吃饭了。算着时间,到了地区加上开会都已经六点了,又都是运动量大的公安,所以不少人的肚子早就叫了起来。 吃饭的地方安排在了小招待所的包间里,几盘凉菜已经准备好上了桌,地区政法委和地区公安处的几位副职也已经早早地在等候,仅仅凭借几位地区和行署的领导和公安厅的领导们拼酒,是占不到上风的。 席开两桌,公安厅的几位副处长以上坐在了主桌,政法委和地区公安处的几位副职则陪着三四位普通的干部坐在了隔壁包间的副桌。 宾主落座之后,张巡视本不想喝酒,毕竟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但看到了地区的同志抱来了土坛子包装的高粱红,尽是岁月的沧桑与厚重,油纸打开的那一刻,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味就飘了出来。 邓牧为道:“晓勇,来,倒酒”。 邓晓勇不敢耽搁,起身就倒起了酒来,不知真相的众人心里都泛起了嘀咕,这张桌子上,按级别邓晓勇几个人是副处长级别最低。但都属于客人,自然没有去倒酒的道理。地区级别最低的就是副专员邓牧为了,其他几人都是地委班子的成员。按说应该邓牧为倒酒才是。周朝政马上起身道:“晓勇处长坐、坐。我来倒我来倒”。 齐永林心里也是暗暗地道:“这个邓牧为,太不懂得规矩了吧”。 钟毅则笑了笑道:“哎,老周啊,你坐,今天啊这酒就该晓勇处长倒。”看众人一脸的茫然,钟毅又道:“咋,你们都不知道,邓专员是晓勇的父亲。晓勇今天也是半个主人家嘛”。 齐永林捏在手里的筷子差点都掉在地上,这才想清楚为何钟毅一直让邓牧为跟着办这件事。看着邓牧为,还是一脸难以置信地道:“牧为啊,你家孩子也太、你家孩子都是很有出息啊”。 邓牧为忙道:“哎,孩子有出息全凭咱们张巡视在厅里的关照嘛,张巡视今天尝一尝这个酒,是我们高粱红酒厂压箱底的老酒,喝一口少一口。” 张巡视知道晓勇是平安县的人,并不知道晓勇的父亲就是地区的副专员,看着邓牧为和邓晓勇,确实眉宇之间十分相像。张巡视还知道,邓晓勇除了是平安县的人,还是常务副省长俞泰民的女婿,在厅里面也是属于十分低调的干部子弟了。 张巡视忙谦虚道:“晓勇处长,啊,包括我们在座的几位领导啊都是我们厅的青年骨干。” 既然晓勇倒酒,又是正儿八经的陈粮酿造的高粱红,几人就自然没有了拒绝的道理,看着已经微微泛红的高粱酒,酒香四溢,难得一见。只要酒倒进了碗里,自然是要喝的,有了邓晓勇这个纽带,大家也就没有会议室里的一本正经和公事公办的模样。 烟铺路、酒搭桥,酒气氛自然也就热烈了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钟毅给齐永林使了一个眼色,这个时候的齐永林十分默契地端着粗瓷酒碗,俩人一同起了身,就走到了张巡视身旁。 钟毅将姿态放得很低,就主动道:张巡视啊,我们党委和行署主动向您检讨。 张巡视已经是公安厅的二线干部,曾经在位的时候,风光无限,如今到了二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书记和专员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也是起了身。三人自觉地就到了角落里开起了小会。 而邓晓勇带着邓牧为和周朝政,不停地给桌子上公安校的副校长及厅里面其他几位处长大碗喝酒,有了邓晓勇,大家就更不好在驳地方干部的面子,毕竟周朝政和邓牧为,俩人都是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 钟毅三人在角落里,先干了一碗酒,又满上了。钟毅一脸真情地道:“张巡视啊,我和永林同志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觉悟和认识还是有的,公安英烈子弟是我们党和地方政府必须关照的对象。这次财政宾馆这件事啊,确实给省厅和张巡添了麻烦。我们地委和行署一定秉公处理,严肃处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也不怕张巡视笑话,这件事咋说也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毕竟影响和败坏的是咱党和政府的形象嘛。如果张巡信任我们,这人啊,我看就不往省厅带了。” 张巡视的光头在灯光的映衬之下依然泛着光泽,在民间对待光头,有一种说法叫做聪明绝顶,事实上在省厅当上副厅级的干部,张巡视这人是伶的清轻重的。并不会因为喝了酒,就敢答应钟毅和齐永林这个要求。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次领导让自己带队,只是来为调查组的人站台的,真正为这次行动负责的还是公安厅政治部的邓晓勇。就说道:“钟书记、齐专员,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我对你们的处理是满意的。特别是你们专门安排地委领导去了公安校,这让我很受感动。但是从工作的角度出发,这件事情是省厅主要领导吩咐下来的,能不能不将人带走,这件事情必须请示”。说着,就挥了挥手,道:“晓勇,你过来”。 邓晓勇听到张巡视叫自己,不敢耽误,起身就端着酒碗走了过来。打了招呼过后,张巡视吩咐道:“晓勇啊,这件事厅领导是要求你们政治部牵头,今天咱们啊把情况也摸清楚了。我看这样,今天的时间也比较晚了。明天一早,你给政治部的张主任电话报告一下这边的情况,我看地委和行署对待咱们公安工作是非常关心的,建议嘛,就不要往省城带人了”。之所以请邓晓勇打这个电话,张巡视也有自己的考量,除了政治部牵头的因素之外,张巡视清楚邓晓勇在省厅领导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既然带队的领导发了话,又有地方党委和政府的意见,汇报和争取的理由也就更充分了。邓晓勇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晚上的酒局,结束的时间很晚,主桌上都是领导,大家喝酒还是把握了一个量。但看副桌之上,老醋花生米都上了四五次,双方多数人都已是宿醉不知处了。 住宿就在招待所的楼上,钟毅、齐永林、周朝政和邓牧为将一行人送上了楼安顿好,几人一同又敲开了邓晓勇的房门,又是一番语重心长的嘱咐之后,才放心地离开。 第二天一早,钟毅、齐永林、周朝政和邓牧为就早早地在楼下餐厅等候公安厅的人一起吃早饭。 陪吃早饭是对上级领导最大的尊重和重视,对于副厅级的巡视员,一般的招待标准,就是对应各局的局长甚至副局长来陪吃早饭,地委书记和专员,一般是要陪同省级层面或者几个实权大厅的一把手吃早饭。 七点多钟,张巡视就下来了,但公安厅的几个年轻小伙子昨晚酒战,都还没有起床。见张巡视下来,几人都起身迎了过去。 张巡视没想到,钟毅几人竟然在招待所陪吃早饭,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就主动伸出手道:“钟书记、齐专员,这怎么好意思啊。一大早就让你们等我”。 钟毅道:“哎,张巡视是贵客,客人吃饭哪有主人不陪的道理”。 张巡视道:“年龄大了,就睡不着,看我们小伙子,能吃能睡,让人羡慕啊”。 早餐很是丰盛,包子、油条、豆浆、牛奶、小米粥,几个小菜和几份小咸菜也就摆满了桌子。昨晚上吃了大鱼大肉,今早上来一些清淡的小菜和小粥,胃里是舒服多了。 地区招待所占地不小,主楼前面院子里,打造成了几个小花园,中间铺着红砖相连,这个时节,牡丹芍药争奇斗艳,花瓣上挂着露珠,住宿的客人早上起来都会在小花园里散散步。 几人吃过了饭,正打算起身,就看到邓晓勇几人也就从楼上下来了。 张巡视自然记得昨天的安排,忙挥了挥手道:“晓勇,你过来……” 第252章 你是低估了晓阳 公安厅政治部负责人事与教育工作,公安校的日常工作也是由公安厅政治部主任在联系,所以省厅厅长和政委就将这次财政宾馆的事交由政治部负责。 邓晓勇早上已经与政治部张主任通了电话,把张巡视的意见与地委行署的做法与态度做了汇报。其中也是抓住了两个重点,第一是已经让行署秘书长和一位县委书记停职接受调查;第二是地委已经派人去了公安学校慰问被威胁的公安学校的学生。 省厅虽然是上级机关,但是有些工作也离不开地方上的支持,而地委和行署的专员也都是省委委员,也是省级领导的有力竞争人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都是为了工作,也不能把事情做绝了,再加上邓晓勇又是平安县的。就答应了这事可以给省厅的两位主要领导汇报,但至于带不带人回来,还是要看政委和厅长的态度。 将情况做了汇报沟通之后,几人就让邓晓勇抓紧吃饭,等候指示。而钟毅和齐永林等几人,则陪着张巡视在招待所小花园里散步。早上的小花园,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满是青草和泥土的芬芳,几人一边散步一边闲聊,没有了工作上的内容,加上昨晚加深了感情,所以说话之间已经随意了不少。 围着招待所的院子转了几圈,时间也就来到了上午九点半,厅长和政委的指示什么时候能到还不确定,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催促,张巡视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就道:“我看这样啊,上午的时候,我们还是和几个当事人见上一面”。 与当事人见上一面,这个理由合理而且正当。毕竟作为调查组,如果都不与当事人见面,那么回去之后这个差也不好交。但这一见面,钟毅偷换概念的事很有可能就露了馅。 钟毅忙侧身看着后面的政法委书记、地区公安处处长周朝政,把手抬起来慢慢地道:“周书记啊,安排一下,将涉嫌给省公安校的学生制造障碍的几个同志集中起来,等其他同志吃了早饭,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张巡视忙道:“钟书记,齐专员,昨天我们已经多有打扰,今天怎么好再让大家陪着我们。这样吧,各位领导忙,找一个办公室的同志带我们去就好了”。 说到忙,钟毅和齐永林、邓牧为几人确实很忙,省公安厅的到来打乱了一些工作上的安排,几人原本预计的行程都全部重新调整,而有的地方等待书记和专员来调研,已经提前做好了方案和安排,就因为这一件事,两位领导的节奏全部打乱了。 相比于钟毅出于形象的考虑,齐永林则有个人利益的隐忧,这次没等钟毅说话,齐永林就道:“公安队伍为咱们改革开放保驾护航,公安队伍的建设事关社会稳定,地委和行署向来都很重视,今天张巡视来了,我们现场聆听您的指示,机会难得啊”。 钟毅道:“牧为啊,我看就安排中巴车,大家在车上方便交流”。 邓牧为和钟毅搭档多年,两个人现在的默契已经到了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可以马上领会的地步。邓牧为已经会意,只要大家陪着,碍于情面,张巡视也不好深挖细问。 待公安厅的干部们都吃了早饭收拾妥当,中巴车已经准备妥当,一行人也就来到了另外一个招待所,地区军分区招待所。 地区军分区招待所并不对外营业,修建于70年代的军分区招待所论硬件和服务在地区招待所和宾馆里面勉强算是中等水平,和花园酒店这些新修建的高档场所比较起来,就显得寒酸了。 由于这次停职的干部并不是免职,只能算作是配合接受调查,除了陈东富和孙茂丰,多数都是公安干线的同志,顶多也就是给个处分,不可能脱警服,所以周朝政就联系了地委委员、军分区的司令员老胡那里,想着军分区招待所没有社会人员,方便看管,就将大家集中在了军分区招待所。 地区是双拥模范城,老胡又是地委班子成员,知道之后很是支持,所以这批停职人员都统一安排在了军区招待所。 中巴车上,钟毅和齐永林不时地与张巡视交流,到了地方之后,负责此次调查的政法委副书记老冉和纪委的老牛就已经在楼下等待。 招待所的门口有两块牌子,一块写着军分区招待所,一块写着军事管理区,让这个普普通通的四层建筑多了一份威严。 事实上,威胁公安校学生的事,并不复杂,在昨天的时候,联合调查组的人已经将参与的县局和派出所的人全部调查清楚。招待所有大大小小的三个会议室,在一间会议室里,张巡视就专门听取了案情汇报。 政法委副书记老冉道:“那我就不穿衣戴帽了,直接说问题和事实。光明县公安局局长,在得知财政宾馆发生的事情之后,考虑到事件的影响和地区干部的形象,就想着将事情压下来,但我们公安校的学生原则性强,坚持依法办案,严查事实真相,县公安局先是好言相劝,结果没有达成目的。县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和城关派出所的所长,副所长,带实习学生的老公安几个人就以不在实习鉴定报告上盖章,不让其顺利毕业为理由进行了语言上的威胁。光明县公安局和城关所的同志对上述事实供认不讳,相关材料都已经签字按印。” 齐永林也是今天才听得这个调查结论,心情不由得放松了下来,感叹道这个侍强民还是一个硬骨头,没有将县委书记孙茂丰牵扯进来,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孙茂丰县委书记的位置基本上也牢固了。 张巡视听了汇报之后,心里暗道,都是穿警服的革命战友,一个锅里舀饭的同志兄弟。这件事如果涉及行署秘书长和县委书记,县公安局自然是要维护书记的权威和形象,换作是自己领导有交代,估计也会这样干。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嘛,如果不向着县委书记说话,反倒是不正常了。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啊。 心里是这样想,但话却不能这样说,听完了汇报,就将几位涉事的公安干警全部叫了进来。几人的身上还穿着警服,张巡视看起来几人还有几分的亲切。就挥了挥手让大家都坐下了。 张巡视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就开始了讲话:同志们啊,咱们光明县公安局在公安系统这下声名大噪了,省厅两位主要领导和政治部的张主任都知道了咱们光明县公安局。作为公安机关,本应该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办大案要案。但是咱们几位在座的同志,却对咱们开展执法的同志进行威胁,这是什么行为,这是知法犯法、滥用职权的行为! 张巡视的光头形象本就严肃,而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之后,让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几位涉事的公安干警不禁低下了头,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位来实习的同志,是公安英烈子弟,我们特招进入公安队伍,他本想着继承父辈的遗志,擦亮公安这个金字招牌,天下公安是一家,但你们却要对自己的革命战友的孩子下手。说着猛拍了桌子道:“你们还想不想穿警服”。 桌子一拍,让底下的人身体一颤,直击灵魂。 喝了口茶,张巡视继续道:“同志们,要珍惜啊,脱了警服,离开了公安机关,没有了单位,你把敌敌畏当后悔药喝都没有用。” 张巡视做了讲话之后,钟书记就做了补充:“同志们,张巡视的讲话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既有失望但也有期待,大家一定要认真领会省厅和咱们张巡视的指导意见讲话精神,深刻反思自己的错误,积极配合地区的调查,争取早日返回到工作岗位。” 寥寥几句后,钟毅就将地区的态度表明了,这件事由地区来调查。 钟毅做了补充之后,几人也就被带回去了,这个时候,邓晓勇接了电话,政治部张主任传达了厅长和政委的指示。第一,人可以不带过来,但处分情况报省公安厅。第二,城关镇派出所所长调离公安队伍。第三,责令光明县公安局向地区公安处做出深刻检讨,地区公安处向省公安厅做出深刻检讨。 传达了领导的几点意见,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一贯严肃的齐永林,不自觉地表情都微笑了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钟书记和齐专员难得来一次军分区,军分区的老胡就把众人挽留了下来吃了午饭。 晓勇知道吃了午饭就要返回省城,就给我打了电话,有些焦急地道:抓紧送些高粱酒到军区招待所来,多搞一点。 接到电话,没有犹豫,就安排了小货车装了一货厢的高粱红酒。晓勇在,我自然要过去。就押车将酒送到了地区。 装完了酒,晓勇拍了拍手,说道:“这酒啊算我买的,不挂账。说着就做出了一副要掏钱的样子”。 哎哎,二哥,一些酒而已,我咋能要你的钱。 晓勇点了点头,看着两辆车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高粱红酒,就道:“想多了,你要我也没有,我是给你发支烟。你是不知道啊,我家里那口子管得严,我身上最多二十。还是你幸福啊,我听爸说,晓阳从来不管你的生活”。 二哥,你可能听错了,晓阳她从来不管我的死活啊,我身上二十块钱都没有。 二哥晓勇主动给我点了烟,有些感慨地道:看来高估你在家里的地位了,还是大哥幸福啊,大嫂这人实在,每月给大哥发五十块钱。 二哥啊,你不是高估了我,你是低估了晓阳啊。晓阳那里,白龙马来了都要套车,牛魔王来了都要耕地。 二哥有些半信半疑,就道:会过日子啊,看来晓阳有钱,这酒钱她出。 这个场合我待久了并不适合,简单说了几句,也就回了乡里,路上的时候,我心里暗暗地道:“没有提前报告让晓阳出钱,有些困难啊。看来那五百块钱,一次性就全部搭在这批酒上了”。 送走了张巡视一行,钟毅又与军分区司令员老胡握别,上了中巴车,钟毅使劲往车上靠了靠。正打算休息,齐永林却主动坐了过来。 书记,这件事在您的全盘运作之下,终于算是圆满过关了,三点要求,可以说是不痛不痒啊。 中巴车经过改装,座位比一般的车要宽大一些,两个人坐在一起也不拥挤。钟毅用手轻轻的捏了捏自己的膝盖,放松了一下。就道:“永林啊,这件事我看还没有结束,有几个问题,我们不能回避啊……” 第253章 现在又掌握了新的情况 听钟毅说有些问题不能回避,齐永林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但地区层面的处理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如今这个局面来之不易。从内心来讲,现在的齐永林对钟毅是有些感激的,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以前对老书记周鸿基都从未有过的。 齐永林附和道:“是啊,这几位公安口子上的同志,还是要继续处理,不然,给省公安厅的材料上不好写嘛”。 中巴车上的驾驶员钟毅并不熟悉,涉及处理人的问题也就不好在车上讨论,只是看着窗外人来人往、自行车和摩托车与人流交织。看着踏实勤劳可敬的地区群众,钟毅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感慨:“永林啊,认识是一个不断反复和无限发展的过程,人们的立场、观点、方法、性格特征等主体因素,也影响和限制着人们正确全面地认识事物。对待改革开放如此,对待干部也是如此。经历了这件事,我们对我们的一些干部应该重新审视了。有的同志临危受命、一心为公,有的同志贪图享乐、违法乱纪啊。对待第一种干部我们要大胆使用委以重任;对待第二种干部我们要坚决纠治绝不手软。我看条件成熟之后,我们召开一次专题会,彻彻底底地为一些单位和部门动个手术。” 齐永林双手抱臂若有所思,人的任何一种姿势都是与其内心的想法相对应的,这个双手抱臂的动作在心理学上来讲是感到紧张不安,想保护自己,或者不愿接受他人意见。党管干部是一级党组织最为核心的权力,换句话说动干部就是钟毅最为核心的权力,虽然是地委副书记在干部人事上也有不小的话语权,但钟毅如果要动陈东富,自己阻挡不了。但从陈东富的表现来讲,这个家伙实在是算不上硬骨头。陈东富会不会在里面乱咬,这让齐永林心里一时间还没了底,这又让齐永林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齐永林心中暗暗地道:以前真是太信任陈东富了,虽然自己突破原则的问题没有,但打牌和按摩这些打了擦边球的事还是干了不少。 接连几天,政法委的调查还在深入和持续,财政宾馆为异性按摩服务提供了场所,按照公安部关于扫黄打非的文件,为涉黄服务提供场所属于从重打击的犯罪活动,财政宾馆的经理压力很大,几次找到罗明义,希望罗明义去地委和行署活动活动,不然财政宾馆只有歇业大吉了。 在这起事件之中,罗明义由于并未和陈东富在一个房间内接受按摩,算不上是当事人,也就躲过了一劫。 财政宾馆经理的汇报让罗明义有些心烦意乱,虽然罗明义自己现在还没有被调查,但事发财政宾馆,自己又是财政局长,当天晚上的当事人,如果不帮忙善后,持续地追查下来,自己估计也是在劫难逃了。 但自己倒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因为这件事自己是向地区专员齐永林做了汇报。 作为财政局长,罗明义十分清楚,汇报与不汇报在处理下来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概念,只要汇报了自己就不是领导责任,既然不是领导责任,自己也没有被公安机关现场查获参与按摩,一切就还有周转的余地。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汇报的事绝对不能提,如果真的把自己逼到了份上,向上级领导汇报过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旦汇报的事抖露了出来,也就预示着自己是彻底和齐永林进行了决裂,自己的财政局长肯定也就当到了头。 事实上,作为财政局长,算是地区最为强势的二级班子一把手,地区每年的财政经费都要自己签字,各个单位的运转都离不开财政局。财务资金的盘子是有限的,这钱怎么用罗明义有很大的自主权,这就形成了权力,再加上有着行署专员齐永林给自己站台,罗明义对于一般的地区副职都是面上尊敬,内心里并不当回事。 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处处长也是实权人物,但罗明义奉行的实用主义,也就是我财政局怎么也用不到你公安局,相反你的警用装备、运转经费反而是要有求于我财政局。所以对待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处长周朝政,罗明义也只是面子上的尊敬。 打发走了宾馆的经理,罗明义感叹一句,真是有些兵败如山倒的感觉了,这个时候的齐永林想必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但如今也只有齐永林出面斡旋,这事才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罗明义与齐永林打了电话,约了时间,就从地区财政局到了地委大院。 进入地委大院的车都需要检查车辆通行证,再加上近期社会上有些嘈杂的声音,地委大院机关保卫处加强了警备,持枪武警开始对进出车辆进行检查。 虽然加强了门卫进出的管理,但地委大院里最近车来车往,司机刚刚把车停好,罗明义就下了车,随便看了一眼停车场,就看到了光明县政府的一号车就停在了自己车的隔壁。之所以认出来光明县政府的车,是因为光明县虽然这两年的发展势头虽然被平安、曹河超越,但是基础却比其他县实力雄厚,所乘坐的车也是仅次于地区四大班子的。 罗明义冷笑一声,心里暗道,这件事也只是发生在光明县,县委书记孙茂丰维护地区形象积极善后,不被表扬也就算了,还被停职。事情才发生几天,这个常云超就开始上下活动了。 光明县委书记停职接受调查,光明县委副书记、县长常云超这两天时常往地委书记钟毅和组织部长于伟正的办公室跑,分管党群人事的副书记岳峰在省委党校学习,常云超凑了晚上的时间专程赶往了省委党校,向岳峰汇报思想,表达感谢。 虽然大家都清楚常云超心之所想,甚至钟毅还有些看不上这种行为,但是作为经济大县的县长,能够主动向地委和组织靠拢,也不算是坏事情。再加上常云超的岳父是曾经的地区人大主任,虽然已经退了下来,但还是积累了些人脉,最近省上也有零星的电话,希望关照一下常云超的个人进步。特别是自己颇为尊敬的老领导周鸿基打了电话,钟毅就感觉到了有些压力,甚至已经动摇了让刘乾坤担任县委副书记、县长,常云超担任县委书记的想法。 下一步光明县要撤县设区,按照省内其他各地市的惯例,地级机关所在驻地的区委书记是要高配为地区领导,要么是地委委员,要么是行署副专员。常云超深知,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对自己极为重要。所以也就搬出了自己七十岁的老泰山,到处活动。 老人家本来讲党性,有原则,对于这种又跑又送的行为十分不齿,但耐不住自己的女儿软磨硬泡,说李老革命的儿子李学武、俞泰民的亲家邓牧为都成了县委书记,不跑不送干的再好也就能干到县长。现在一直在提干部年轻化,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以后云超退休的时候顶了天也就解决一个地区人大或政协的副职。老人家听到自己的女婿还不如自己,思想也就动摇了,就分别给自己以前照顾提携的几个发展比较好的干部打了电话,其中就有副省长周鸿基。当然,大多数人嘴上答应了并没有打电话,但周鸿基是实实在在地打了电话。 有人欢喜有人愁,在专员齐永林的办公室里,罗明义汇报了调查组现阶段的调查情况,极有可能将财政宾馆定性为窝点。 罗明义颇为担心地道:“领导,我们个人干革命工作,利益和名声都可以置之度外,但是财政宾馆可是去年年底花了几十万才装修后的,如果被定义为涉黄窝点,抓了我们的干部,那酒店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齐永林表情之中略带忧郁,作为行署专员,掌握情况的渠道肯定比罗明义要多,对于这件事的进度,公安处内部也一直有人向自己汇报。 齐永林本没有下定决心去找钟毅,但罗明义来了之后,让齐永林鼓足了勇气,打算去找一下钟毅。就安抚道:明义啊,这个时候你就应该深明大义了,地委和行署的调查将情况摸清楚,摸清楚之后才好下结论嘛。钟书记我看是个厚道人,这样吧,我去找钟书记再去沟通一下。 听齐永林说钟毅是个厚道人,这让罗明义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个齐永林平日里可是对钟毅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却成了厚道人,这种说法罗明义竟觉得很不习惯。 作为专员,齐永林很少到钟毅的办公室,进门之前,齐永林整理了一下领带。 看进来的是专员齐永林,钟毅忙摘下了眼镜放下了笔,从座位后面走了出来,主动伸手道:“永林专员啊,你可是熟悉的稀客”。 书记,您这是在批评我工作汇报得少啊。 听齐永林这样说,钟毅自然明白,看来齐永林主动上门,是要缓和关系,这是好事啊。 就笑着道:“永林啊,我正打算请你过来一趟,心有灵犀了。” 说着又习惯性地抬起了手,前几天志远秘书长这次去省城公安学校,顺便拜访了咱们地区在省城的几位民营企业家,现在上面对民营企业很重视,我看以后民营企业在经济发展的贡献占比会超越国有企业的。明天啊咱们这些老乡都要算是组成了考察团,他们要到地区来视察,本来我计划陪同考察的,但省上有个思想建设的会,你看有没有时间陪同。” 对于这样完全没有目的的所谓考察,齐永林本不想参与,但看钟毅如此重视,也就没有犹豫,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但还是补充道:“咱们招商靠老乡这个思路我很赞成,但是老乡里面的企业也是鱼龙混杂,临平县前不久报告,他们现在就被人打着老乡的名义,骗了贷款,几十万打了水漂,损失惨重啊。” 这件事钟毅清楚,李学武已经做了汇报,公安机关也已经介入。钟毅道:“是啊,临平县是给全地区交了学费。所以永林专员亲自出面,我就放心了”。 齐永林道:“钟书记啊,这次财政宾馆的事,我想给您沟通一下,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陈东富和孙茂丰都受党教育多年才走向了现在的岗位,无论怎么说,这件事都有一些特殊的原因和背景,我建议还是本着治病救人、惩前毖后的思路,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钟毅知道这件事既然要谈就谈透彻,为了缓和气氛,就主动递了一支烟过去,点了火之后,钟毅十分平静地道:永林啊,对于财政宾馆这件事的处理地区公安处已经牵头对县公安局的人进行处理了,除了城关所的所长被免了职调走之外,其他人多数都是口头批评,报告也报到了省公安厅算是已经了结了。为什么还在对孙茂丰和陈东富抓着不放那,是因为公安机关和纪委又掌握了一些新情况…… 第254章 要以地区大局为重 新情况?又能有什么新情况? 钟毅神情凝重,这件事目前也是昨天才接到报告,目前只有地委政法委和纪委专案组的几个同志知道,但作为地委副书记、地区的专员,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就道:昨天下午,地区纪委和政法委都收到了关于孙茂丰的举报材料,主要内容是孙茂丰在担任县委书记期间,收受了光明县食品厂副厂长的贿赂,孙茂丰就破格提拔让其担任了光明县旭升化肥厂的厂长。 听到这个消息,齐永林心头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落井下石,齐永林倒也不避讳自己的想法,就道:“这不是落井下石吗?以前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反映那?” 钟毅则道:“永林啊,我们都是从特殊年代走过来的,父子反目、夫妻成仇的事看得还少吗?重要的是要经得起查。水至清则无鱼,我钟毅也不是包拯,只要不是原则问题,能够积极主动认识错误改正的,我看我们可以包容。” 听钟毅这样说,齐永林觉得陈东富应该问题不大了,毕竟陈东富只是贪图享乐。而孙茂丰毕竟和自己只是工作上走得近,私生活上自己和孙茂丰掺和不多,既然自己收了别人的钱,那就自求多福了。齐永林试探着问道:“书记,在陈东富同志的处理上,您是什么意见?” 不知不觉中,一向强硬的齐永林在对钟毅的称呼上有了微妙的变化,从以前的钟毅同志、钟毅书记到今天的书记。以小见大,称呼上的变化也是齐永林心态上的一种变化。从十分抗拒到接受现实再到今天的认清形势。 钟毅倒也干脆,说道:“永林啊,东富同志的事情,现在还没有查清楚啊。只有查清楚之后,我们再研究处理的事情。” 齐永林诧异地道:“不就是按摩吗?事情很单纯啊。书记,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充分考虑东富同志主要是为了陪领导,出发点还是好的嘛”。 钟毅并不着急表态,又拿起暖水壶,给齐永林的杯子里添了水。落座之后才道:老周给我做了汇报,说现在东富同志的事情那现在正在深入调查,可能牵扯到财政宾馆和地区医院的一些人啊。陈东富同志作为行署秘书长,位置关键、身份特殊,现在调查组掌握的情况来看,陈东富几乎每天都要接受异性按摩服务,如果不查清楚,这既是对组织的不负责,也是对东富同志不负责嘛。 齐永林心中也是疑惑,几乎每天?陈东富每天都在自己的身边,有时候下班都已经接近了十一点,他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接受按摩那,看来自己对陈东富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入啊。 虽然同处地委大院的七楼,但钟毅和齐永林难得有这样的心态推心置腹的坦诚交流,俩人一直聊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了第一次的促膝长谈。 邓牧为连续找了两次钟书记,向建民就道:邓专员,要不这样,等齐专员出来,我主动给你电话,到时候您在过去。 邓牧为看了看手中的材料,就道:小向啊,你和亚男现在都是干文秘工作,难道回去一趟,等到什么时候回去,就给晓阳打个电话,让晓阳给你安排好。 向建民起身道:“领导,如果我回去一定给阳姐汇报”。 秘书是干部队伍里十分特殊的一个群体,他们在领导身边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照顾领导起居,协调领导工作,只要是成为领导秘书,命运也就和领导绑在了一起,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但即使这样,想成为领导秘书的人也是趋之若鹜,因为在官场体制的规则中,干部升迁的过程中,领导认可是最大的因素,而秘书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向建民由工业园区的办公室主任,安平乡的副乡长,在晓阳的推荐之下,鲤鱼跃龙门成为钟毅的秘书,成为秘书圈里面最让人羡慕的角色,自然也就让向建民和邓牧为之间的关系有着亲近之感。 向建民心中也暗暗感慨,大学毕业之后,想破了天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钟毅的秘书。如今自己回到了村里,别说村里的干部,就是秀水乡的乡长和书记都要家里来坐一坐。 邓牧为喝着茶,两人说着闲话,钟毅办公室的门也就开了。 齐永林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无意间扭头看了一眼向建民的办公室,看到邓牧为也在,竟然主动走了过来,十分自然地说道:“邓专员啊,刚刚钟书记安排,明天有个省城的企业家考察团要来地区考察,主要是以我们地区籍贯的代表为主,也有一些他们的朋友,我要陪同,但我可能陪不了全程,明天有没有时间,咱们一起陪一下”。 邓牧为道:“明天是计划回县里,既然地区有时间,我今天下午赶回去,明天再赶过来”。 齐永林笑了笑,就道:“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啊,牧为专员,能者多劳,两边跑,还是辛苦你了”。 说了这么一番话,齐永林转身也就回了办公室。在地委大院里,自从周鸿基走后,齐永林还没有主动对谁笑过,今天这个态度,让一向稳重的邓牧为都觉得有些意外。而走廊里,齐永林看着几个普通的干部,也是主动点了点头,示意微笑。 看到齐永林微笑,这干部就对旁边一人道:“咋,他爹今天又活过来了?” 邓牧为到了钟毅的办公室,就道:怎么,钟书记今天说了什么,让咱们齐专员心情大好啊。 向建民进来送茶,看到了桌子上的烟灰缸,就随手拿走了,不多会又送来一个新的。 钟毅已经对向建民十分地信任,就道:我给永林说了,此次调查清楚,但范围也不再扩大了,将事态和影响控制在光明县和行署。换句话说,最多也就动这两个正处级干部,毕竟现在我们还要考虑到地区的颜面嘛。 俩人落座之后,邓牧为就谈起了正事,就道:钟书记啊,昨天我回了县里,和昌全同志进行了谈话,把地委和您的意见都做了一个全面的传达。但是出乎意料啊,昌全同志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钟毅听到邓牧为这样说,脸上看不出表情的变化,只是几根手指不停地在皮沙发上有节奏地敲动着。 邓牧为继续道:“昌全同志建议,由红旗同志接任县委书记,自己来接替县长,自己坚决服从以红旗同志为班长的领导。并且,作为县委副书记,昌全同志推荐友福同志接替县委副书记”。 理由那? 理由就是自己一直在机关工作,没有在基层待过,担任县委副书记,就已经有些吃力了,如果直接担任县委书记,自己没有把握。由郑红旗担任县委书记,自己担任县长,由红同志掌舵定向,不会偏航。而孙友福年轻,又是从基层起来的,担任县委副书记后三个人可以互补。 钟毅略皱了皱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就赞叹道:“年纪不大觉悟很高啊,年轻人能有这样的认识和高风亮节。牧为啊,以我对小魏的了解,既然要动友福,他应该后面还有话啊”。 邓牧为也端起了杯子,喝了口茶,也是十分平和地道:昌全同志建议,由晓阳接替友福担任城关镇的书记,让友福将精力放到县委县政府上来。 你是不是把这个建议给拒绝了?老邓啊,现在上级有规定,各级班子里都要配备一定比例的女干部,对女性一把手所占的比例,虽然没有明文要求,但是以晓阳的工作能力和个人素质,我看担任城关镇的书记是合适的嘛。 钟书记啊,晓阳这孩子是从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参加工作之后走得太顺了,有工作能力的女同志也不是她一个,我和思君都认为,干部的成长必须遵循一定的规律,不然啊会脱离群众的。 钟毅笑道:“你现在还是平安县委书记,这事你说了还算,等到你到了地区,就要尊重地方党委的意见了。” 聊了会晓阳,钟毅又将话题转移到了魏昌全和郑红旗身上,这个时候,烟自然是断不了的,吞云吐雾之中,钟毅就道:“牧为啊,虽然昌全同志有意成全红旗同志,但地委是从全局来考虑问题的。经验的事可以一边历练一边积累,但性格缺陷短期内是无法弥补的。所以平安县的工作布局不变,至于县委副书记的事,我们可以再研究。这样吧,安排时间,我们一起同平安县党政班子开展一次集体谈话。” 虽然邓牧为和钟毅已经是亲密无间的战友,但所谓考虑地区全局,钟毅还是没有向邓牧为说透。毕竟关系再好,该保守的工作秘密都不应该泄露,这对大家都好。 魏昌全是周鸿基点了名要提携的,常云超也是周鸿基打了电话要关照的,但在钟毅看来,常云超并不是自己理想中的下一步光明区委书记的人选,如果在孙茂丰停职之后,常云超能踏踏实实地继续干工作,钟毅说不定会考虑常云超,但常云超每天都往地委跑,县委书记被停职,县长在跑官,县委政府的工作又有谁来过问那?所以在常云超的这件事情上,钟毅打算得罪周鸿基。既然在常云超这里没有给周鸿基面子,在平安县委书记的人选上,就要考虑周鸿基感受了,毕竟是周鸿基积极向省委领导推荐,才有了今天的地委书记钟毅。 作为平安县委书记,邓牧为还是又回了县委大院,回到了县城就在小会议室专门听取了“三强县”建设的汇报,和自己掌握的情况差不多,各项工作都在如期推进。 现在的平安,县委和政府之间被郑红旗打理的是井井有条,各项工作的运转都很正常,大家已经习惯了邓牧为不在的日子,向郑红旗进行汇报,大家的心目中也已经认定,邓牧为走后,郑红旗将顺替接班担任县委书记。 散会之后,郑红旗也主动陪着邓牧为到了办公室,落座之后,钟红旗道:“书记,有个人事工作,我看我们应该敲定了……” 第255章 你俩都要做好进步准备 听到县委副书记、县长郑红旗主动提到了人事工作,邓牧为心里就又想到了下一步县委书记的安排。 如今自己要离开县里的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红旗肯定是知道的,这个时候从县里来看,郑红旗确实是县委书记最为有力的竞争者,相比于光明县长常云超,郑红旗则是低调得多。既没有到地委积极争取,也没有在领导面前主动汇报,一切就是一个顺其自然。 郑红旗并不是不知道,自己作为县长,县委书记的位置看起来似乎是唾手可得,但实际上自己内心清楚,这个县委书记对自己来讲实则是水中月镜中花。 如今小道消息四起,说地委书记钟毅正在借势剪除齐永林的羽翼,当年和齐永林关系密切的干部都遭到了打压。虽然都遭到打压这个说法有些以偏概全了,但事实上也有这个倾向,行署秘书长陈东富这次凶多吉少,而光明县的县委书记孙茂丰,仅仅是没有赶赴现场处置财政宾馆的事,都连带着被调查。虽然小道消息的说法向来偏激不够客观,但小道消息也是一种信号。而自己曾经跟随齐永林多年,已经被打上了齐家军的烙印,若不是因为齐江海的事情,自己也不会“改换门庭”。如今这个时候,县委书记的竞争别说是地委了,估计省委和省政府都有不少指示下来,神仙打架的时候,自己别说去地委争取县委书记,能够平稳地干完这一届的县长,就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韬光养晦、顺其自然成了郑红旗现在心态最好的写照。 相比于钟毅和齐永林,现在的郑红旗更愿意从心理上与邓牧为亲近,因为邓牧为这个人,是真正的不贪权的干部。 俩人也算是默契了,围绕一张办公桌,先是抽了烟,才正式谈起了工作,郑红旗开门见山地道:书记啊,现在卫东同志是主持县政府办工作的副主任,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磨合,我认为卫东同志完全有能力将政府办的工作抓起来。主持工作毕竟还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一把手,很多工作还很不方便,我提议,让卫东同志尽快转正。 卢卫东曾经是邓牧为的秘书,一直做到了县政府办的副主任,考虑到卢卫东以后的发展,邓牧为就让卢卫东到了县工业园区担任副主任,原本的计划是在条件成熟的时候,张庆合卸任工业园区的书记,由赵文静接替,然后卢卫东担任工业园区的主任,在县政府办主任齐江海被抓之后,郑红旗为了更进一步地曾进与邓牧为的关系,主动让卢卫东担任了县政府办公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如今这个时候,恰逢邓牧为离开,又通过让卢卫东转正,将一件好事分成两次办,让邓牧为走的不留遗憾。 邓牧为马上就明白了郑红旗的用意,马上就道:“年轻干部的成长是我们事业发展的关键,卫东在你的培养下得到进步,这很好啊。” 邓牧为回来的次数不多,既然回来,势必是要与党政班子的同志加深一下感情,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邓牧为即将离开,但在没有离开的时候,邓牧为依然是有着绝对权威的县委书记。 和红旗县长打乒乓球,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只要没有特殊的安排,每周的一三五都要去打球,没有接到取消打球的电话,我和晓阳就带着运动服和球拍到了县总工会的职工俱乐部。 申办和即将举办亚运会,让运动在各级机关里成了时尚的代名词,乒乓球入门要求低,场地投资少,又方便推广,自然也就成了各单位和各学校最为流行的运动。运动服一时也成了流行元素。 县里领导每晚打乒乓球的时候都穿着运动服,慢慢地从县委大院里开始都流行穿运动服。大家上班的时候长裤配上衬衣,下班的时候,就换上了轻松舒适的运动装。所以县一中学校门口卖运动服的小铺子生意比以往好了不少,比较流行的款式都卖断了货,为此,县里各级工会,就为各单位的职工配发了带有各自单位名字的运动服。 看领导没来,县总工会的几个原本计划陪同的干部与我们打了声招呼也就走了,毕竟这职工俱乐部就归县总工会管,他们完全可以在白天的时间来打球。 见县总工会的几个领导和干部走了,看门的大爷也是放心,交代了一句走的时候用铁链把门挂上,也骑着自己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慢悠悠地回了家。毕竟对于看门的大爷来讲,县长不县长的不重要,总工会的干部才是自己的上级。 我看了看腕表,就道:“要不咱们也走?” 晓阳拿起了地上的帆布包就道:“他们不打咱们打,听说我们家领导勉强能和县长打个平手了,我来领教领教。” 我看着晓阳穿得十分正式,一件贴身的白色衬衣,一条略显身材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半跟的小皮鞋,根本不适合打球。就道:“你就穿这个和我打,这不是让领导见笑了吗”。 晓阳倒十分干脆地道:我去换身衣服,你等着。 你不是没拿运动服? 你不是拿了运动服?我就穿你的了。 穿我的,这不是小猴子穿大褂不合身嘛。 俱乐部里本来没有设计更衣室,但是有时候红旗县长工作比较忙,是穿着正装陪了客人直接过来,根本来不及换衣服。所以县总工会就马上在俱乐部的角落里,找了两间房子作为更衣室。 不多会晓阳就在更衣室里换上了我的黑色运动服,短裤已经像条裙子一样吊在了膝盖下面,而短袖则在膝盖上面一拳头高的位置。看晓阳这个造型,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晓阳,你这身打扮,确定能打球吗?有些影响发挥了吧?” 晓阳上下看了看自己,又拿起桌子上的拍子,做了几个十分夸张的接球发球的动作,就道:你看吧,不影响。 透过运动服宽大的衣领,我咽了咽口水,就道:“是影响我发挥了。” 晓阳娇羞地笑了笑,捂着自己的衣领,骂道:“滚,没正行。” 乒乓球的声音十分清脆,我发现晓阳的技术相当好,尽管穿着不合身的运动服,但晓阳的动作依然灵活自如。几个回合,晓阳的球技让我刮目相看。 “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我笑着说。 晓阳十分灵巧地用手紧了紧自己的马尾小辫,十分恭维地道:“领导,你也不差,在我们城关镇,我是冠军。” 你是冠军?那是友福没参加吧,友福要是参加,你就是亚军,要是你们再邀请一个常委过来,你就是季军,如果地区搞比赛,你这正科级的干部,都入不了门。 晓阳一边打球一边气喘吁吁地道:“看来,乒乓球这点事是被你整明白了。” 我也坏笑着道:“能不明白了,眼前全是球。” 晓阳又故作生气地骂道:“你黄金草喝多了吧你,回家有你好看。” 正说着,就看到几辆车的灯光透过职工俱乐部的窗户照了进来,晓阳一看情况不对,把拍子一扔,抓着帆布包就跑了。 晓阳还没出来,邓叔叔和红旗县长;昌全副书记、统战部部长罗致清、常务副县长马军、委办主任张庆合和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县委常委副县长孙友福和副县长老杜、老樊八九个县委和政府的领导就一拥而入。 看了看墙上的表,都已经九点一刻,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来。我心里暗道,幸亏晓阳跑得快,不然就晓阳那喜感的造型,实在是影响干部队伍的整体形象了。 我马上迎了上去,红旗县长主动道:“书记啊,县里也只有朝阳同志能给我打上几局啊”。 邓叔叔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这孩子,实在。朝阳啊,红旗县长说你们约了今天打球,你就一定会在。大家本来都要休息了,这才决定要来俱乐部打两把啊。一会要让红旗县长打高兴啊。” 李叔打着饱嗝,满身的酒气,看着我满头大汗,又看了看空空的俱乐部,也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这孩子是实在啊,一个人和墙打都打得满头大汗。这是非得要赶上红旗县长的水平啊。”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笑道:“我和晓阳在打”。 作为以前的柳集乡的党委书记,晓阳在柳集的老领导,杜副县长挥了挥手,就道:“当年晓阳在我们柳集的时候,搞职工运动会,晓阳差点就进了前三。” 正说着晓阳已经换好了衣服,手里抱着一件健力宝的饮料,就分发了起来。 看着我和晓阳都是一身正装,大家也就说着不换衣服了,从器材室里摩拳擦掌选了球拍两两一组打了起来。 张叔和马叔看来喝得不少,两人勾肩搭背的又蹲在一边算起来特殊年代当年在一起的陈年旧账。李叔和老樊县长也是一起掰着指头比谁刚才喝得多。我、友福和统战部长罗致清则陪红旗县长打球,魏昌全则陪着邓叔叔在旁边观战,不时之间还交流几句。 球打了几局,罗致清和孙友福都败下阵来,看得出来,俩人还是拿出了七八分的水平。红旗县长的球确实打得不错。 红旗县长撸了撸衬衣的袖子,就道:“朝阳同志,必须拿出真实水平来。” 我点了点头,知道红旗县长的实力不容小觑,便认真地准备接招。球桌上,红旗县长的打法稳健而有力,每一个发球都经过深思熟虑。我也不甘示弱,集中精力应对每一个球。 “好球!”邓叔叔在旁边观战,不时发出赞叹声,随着比赛越来越胶着,其他几人都是围了过来。不知不觉中,我倒有了些紧张,也就丢了几个球。 “朝阳同志有些紧张啊。拿出真实水平,让咱牧为书记看看。”红旗县长微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鼓励。 我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毕竟,这只是打着玩的,胜负并不是最重要的,最为重要的是让红旗县长找到打球的快感。 在众人的欢雀跃之中,红旗县长完胜。 结束的时候,已近十一点。晓阳又给红旗县长递过去了水,还十分贴心地拧开了瓶盖。 李叔主动靠近我,悄声道:你这小子,你邓大爷一来你还就成熟了。 送邓叔叔回去的路上,邓叔叔兴致不错,再加上喝了酒,难得聊了一些工作。邓叔叔道:朝阳啊,后天的时候齐专员会带着企业考察团到县里来,今天已经定了,安平乡是点位之一,你们要做好准备。 晓阳道:“爸,你对朝阳还不放心啊,省上领导都迎接了多少次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企业家实力都很雄厚,只要留下一个,对你们当地的发展都会有很大帮助。 说了些工作,邓叔叔就道:“这个,这个你们啊,都要做好再进一步的准备……” 第256章 要对住所和办公场所进行搜查 听到邓叔叔说要做好再进一步的准备,我和晓阳自然明白邓叔叔的意思,那就是我和晓阳下一步可能都有再进一步的可能。这种可能很大,甚至也会很快,晓阳道:爸,这次打算给我们按一个什么位置呢? 阿姨最近在省城,阿姨在晓阳绝对不敢问这样的问题。 邓叔叔笑了笑,说道:“我是不能给你们按位置的,如果我还在,你们也进步不了。” 邓叔叔这话,我十分熟悉,是前两天李叔和张叔打完球之后,一起吃宵夜的时候说起的。李叔分析,副专员虽然已经是副厅级的干部,但是副专员只在分管领域内有着话语权和影响力,毕竟上面还有常务副专员和专员,县委书记则不一样了,在一个县域之内,是拥有绝对权力的。所以说从权力的含金量上来讲,副专员的权力并不绝对大于县委书记。 送了邓叔叔回家,我和晓阳到县医院家属院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保卫处的看门大爷也已经睡了,这大爷是新来的,每次回来晚了,晓阳总是让我准备好烟给看门的大爷发上一支。 一回生二回熟,这大爷才来了一两个月,对我们还是很熟悉了。 县医院家属院占地不小,大院里的车也不多,无论早晚停车都不算是问题。和晓阳到了家,确实是忙了一整天,整个人都有些倦怠了,简单地洗漱,也就准备休息了。 晓阳倒是兴致很高,在床上躺着也是手脚比画着打球的动作,看我没有反应,晓阳拿脚踢了我一下,就道:咋啦,打球的时候生龙活虎,到了家就成病猫了啊。 不是,这不是今天陪红旗县长打球,有些累了嘛。 有些累了,对对,有些累了就要放松一下,要不这样,咱们学学文件、放松放松。 不了吧,都十二点了。 晓阳发出了一声感叹,就道:过分地迁就一个人,只会让他得意忘形。说着就起了身,拉开床头旁边的抽屉,抓了一把黄金草,就要往我嘴里塞。 哎哎,这玩意不是这样吃的,牲口也不敢这样喂吧,我能行能行。 晓阳道:实践可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 又是一番对基本国策的深入研究。 看着桌子上的黄金草,我心里暗道:“这玩意真是嗷嗷叫啊,牛魔王来了都要犁二垧地啊。” 第二天一早,邓叔叔就赶回了地区,按照安排,今天要迎接一批省城来的企业家考察团,这批企业家的身份都很特殊,多数都是从地区各县走出去留在省城的,他们有的是白手起家,几年时间就将企业做得有了些许的规模,有的则本身就是体制内的干部,下海经商办起了企业。无论以何种形式开始的资本积累,谁也没有想到,短短的几年时间,社会的价值导向会变化得如此之快,之前人们谈之色变的资本家,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现在都已经成为成功人士。俨然成为家乡党委政府的座上宾。 地委书记钟毅十分重视老乡企业家这个群体,在平安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每年都会和县长邓牧为一起去拜访家乡的企业家。在担任地委书记之后,就安排政协、统战、招商三条线上的同志共同与家乡在外的企业家进行对接。过年的时候,地委和行署的班子利用企业家返乡过年的机会,又上门拜访联络感情。而企业家们能够得到地委和行署的肯定,也是觉得脸上有光。所以,这次统战部部长兼地委秘书长郭志远去了省城之后,就主动拜访了几个企业家。企业家之间是有联系的,怀着对建设家乡,实现共赢的目的,也就促成了这次考察。 邓牧为在楼下等待的时候,就看到了纪委书记王忠强和政法委书记、公安处处长周朝政也一起下了楼。俩人现在都在联合查办孙茂丰和陈东富的事,这次俩人一同出发,就是为了去军区招待所一起代表地委同孙茂丰谈话。简单打了招呼,邓牧为算着时间,客人马上就要到了,齐专员怎么还没下来。 齐永林的办公室里,县委书记孙茂丰的家属在办公室里哭哭啼啼,因为孙茂丰没有赶赴现场处置财政宾馆的事,就将孙茂丰软禁了起来,到底还是不是法治社会。 齐永林已经从钟毅的口中得知了孙茂丰牵扯到了县属国有企业的腐败案,但具体的案情,调查组并未向自己汇报。所以齐永林也不好表态。只是从上级的角度,安抚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让孙茂丰的家属相信组织,估计很快就会有结论。 钟毅已经向齐永林表态,不会将孙茂丰和陈东富的事情扩大,这就给齐永林吃了定心丸,而此刻的齐永林明白,自己在孙茂丰的事情上不能掺和,不然的话,钟毅的口头承诺只是一张废纸,这个时候齐永林又感觉到了钟毅确实是既有雷霆手段也有菩萨心肠。 自从孙茂丰被停职之后,心里也没有太当回事,作为光明县县委书记,孙茂丰和地委大院里不少领导都十分交好,从各方面反馈的信息来看,这次地委将自己停职,更多的是出于对干部的保护。所以,当停职的通知来了之后,自己还和县委班子里的干部说,趁着这次停职,正好给自己放个假。在孙茂丰看来,只要省公安厅的同志一走,自己这个县委书记马上就要恢复工作了。毕竟光明县是百万人口的大县,这么大个县离开了自己这个当家人,如何得了。 但谁知这次的停职调查管控极为严格,到了军区招待所,除了睡觉没人盯着,自己吃饭、散步都有人以陪同的名义进行监视。 进来了几天,县里和地区都没有一丁点的消息。身边的几个地区公安处的工作人员对自己的称呼也从刚开始的孙书记,已经成了现在的孙茂丰同志。对自己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这让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孙茂丰很是不习惯,渐渐地他失眠了。孙茂丰平日里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态度,而现在却特别敏感了起来。 而更让自己手忙脚乱的是,昨天地区监察局的副局长老牛竟然亲自出面专程问起了国有企业负责人调动的事。说有举报自己在调整国有企业负责人的时候收受了大量贿赂。 孙茂丰关了几天,情绪已经有些崩溃了。听到老牛这么问,直接与老牛拍了桌子,这是打击报复、这是有些人肆意陷害。而老牛的反应则十分平淡,像是看小丑表演一般的淡定。这种淡定也可以解读为一种冷漠。晚上睡觉的时候回想起老牛的态度,孙茂丰脊背一阵发凉,一身冷汗也就流了下来,天气有些热,但身上裹着被子,还是感觉阵阵发冷。 周朝政和王忠强来到了军分区的招待所,按照政法委书记周朝政的请求,要加强对招待所的管控,所以军分区保卫处临时在招待所的门口设置了一个岗哨。这了这么一个岗哨,孙茂丰的家属万万不敢逾越红线一步。 进了招待所的小会议室,地区纪委、公安处、监察局、检察院的同志都已经到齐。先是听取了关于孙茂丰案情线索的调查报告。目前,化肥厂的厂长已经突破,为了担任化肥厂的厂长,其不仅送给了孙茂丰五万元现金,还为孙茂丰送了一尊纯金打造的佛像。但孙茂丰拒不配合调查,如果找不到赃款赃物,俩人知道,仅凭借化肥厂厂长的一面之词,是不足以为孙茂丰定性的。 王忠强往椅子上一靠,就道:“既然不能定性,就说明证据不充分嘛。既然证据不充分,咱们就放人嘛。老把一个县委书记关着,算是怎么回事,我们要考虑政治影响。如果上级纪检机关过问下来,老周,我们纪检机关可不好交代啊。” 参与讨论的都是各单位的领导,所以王忠强说起话来也并不避讳。 周朝政道:“王书记啊,人一旦放了,就有可能转移证据,不能因为他孙茂丰不承认,咱们就不办案子了吧。要是这样,我们政法机关就可以撤销了。” 不是不办啊,是找不到扣人的依据啊,现在孙茂丰的家属天天到我们纪委来闹,并说了如果再无正当理由不放人,就要打电话到北京和省城。老周,我们纪委是顶不住了,你们政法机关反正可以抓人,要不你把他家属抓了。 周朝政道:你这话说的,我们政法机关也不是想抓谁就抓谁。钟书记昨天晚上就去了省城开会,现在又联系不上。我看现在只有对孙茂丰的住所和办公场所进行搜查。 王忠强抚了抚眼镜,心里暗道,也不知道这孙茂丰怎么得罪了周朝政,这是非得要把孙茂丰拉下马。自己自然不愿意跟着蹚浑水。就道:“搜查一个县委书记的住所和办公场所,老周啊,这件事必须得到地委主要负责同志的批准。不然的话,出了问题,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孙茂丰主要涉及的是违纪问题,如果纪委不出面公安机关贸然行事,就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就算查实了自己也不光彩。但拖久了一旦家属知道扣孙茂丰不是因为财政宾馆的事而是因为腐败的事,必然要转移赃物赃款。 周朝政起了身,挺直了腰板,看了一眼旁边的纪委书记王忠强,就道:这件事必须当机立断,不能拖了…… 第257章 体制内的人都靠不住 地委政法委书记周朝政起了身,看着会议桌前面的几位负责人,就道:这件事必须当机立断了,既然地区成立了由政法和纪检组织的调查组,调查组还没有撤销,我还是这个组长,我就履行职责,一查到底。各部门负责人立刻从各自部门里抽三个人,由我们政法委牵头,组织对光明县县委书记孙茂丰同志的住所和办公场所进行搜查。现在是十点钟,十点一刻准时出发。 王忠强也起了身,显得有些焦急,用手指敲着桌子道:朝政同志,你要想清楚,万一什么也搜不到,那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你们政法机关可是执法机关,执法必须依法。 周朝政一时也猜不出王忠强的态度为何变得暧昧起来,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也懈怠了,恐怕孙茂丰的事情被透露出去,引起了孙家人的警觉和戒备,就再也不好查了。就不软不硬地解释道:“我这个人喜欢将话说到面上,钟书记已经指示了,要把事情调查清楚。只有调查了,没有问题,才能为茂丰同志正名嘛”。 王忠强看周朝政绝无高抬贵手之意,知道多说无益,也就不再多言。 众人正准备出门做准备,周朝政又提醒道“大家不开警车,不开警灯,都低调一点。” 孙茂丰的家属章艳秋在县公安局工作,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作为县公安局装备科的科长,在县公安局职务不高,但影响力不小,在县干部队伍里相识的都会尊称一声秋姐。 县委书记的夫人加上又在公安局工作,就养成了十分彪悍的性格,话不投机就带脏字,公安局的班子里,章艳秋除了对身为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侍强民多少有几分尊重之外,其他的几位副职在章艳秋的面前和一般的大头兵没什么区别。 当得知县公安局局长侍强民和城关镇派出所的几位干警都放了回来,城管所的所长又调到了交通稽征大队当了普通干部,就觉得这事不大,毕竟收养路费不比在派出所当所长差,算时间孙茂丰也该出来了,但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来。这几天,一向大大咧咧的章艳秋都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身边人看自己的眼神多少有几分怪异。慢慢地自己就有些着急,通过自己的关系多方打探,但并没有问出所以然,心里就暗暗地骂道:官场上的人真是他妈靠不住,平日里恨不得见了面喊自己亲娘,现在却都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章艳秋十分放心不下孙茂丰,先是去找了县长常云超,常云超嘴上一口一声嫂子,但嘴里却是一问三不知,看他那个眼神,好有些幸灾乐祸。章艳秋暗暗地道:常云超若不是自己的老丈人,这个常云超现在最多还是乡里的一个副乡长,真是成精了。县长这里打听不出消息。又去了县纪委和地区监察局、地区纪委,问到的人都说不知道。知道人被扣在军分区招待所,看着军事管理区的牌子和地上的黄线,章艳秋知道这军事管理区可不是闹着玩的,无奈直到找了行署专员齐永林。 按说一个县公安局的股级干部是没有资格进齐永林的办公室的,但章艳秋一袭警服打扮,头上烫着大波浪,看章艳秋十分自信地开着警车,保卫处的干部问也没问,就这样章艳秋就进了地委大院。 到了之后,章艳秋拿着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皮手包,就随便找了个干部,问了句齐专员的办公室在哪里?还是警服帮助了她,那人就道七楼下电梯左侧的第二个没有职务牌的就是齐永林的办公室。 而齐永林正好要陪客商,在有限的时间里就没有安排会客,章艳秋直接敲门而入,齐永林看是穿警服的,也以为是公检法系统那个办公室主任来送文件,心里还在暗道,这个小宋,怎么让基层的同志进来了,真是没有了陈东富,连个门也看不好。 当得知来人是孙茂丰的夫人之后,齐永林一时有些惊愕,因为这个孙茂丰的夫人也是张口就说,孙茂丰执行的是行署的命令,一大早就安排县公安局抓的人。 齐永林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这个孙茂丰,保密工作怎么做的。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十分和蔼地笑着为章艳秋倒了茶,安慰道:“茂丰同志的问题应该不大嘛,要相信组织嘛,估计很快就会回家了”。 章艳秋就永林专员一句相信组织,很快就回来了,这让章艳秋心里也就吃了定心丸,走起路来又带起了风。但章艳秋作为一个女同志,在政治上还是不够成熟,没有听懂齐永林所说的话是放在哪里都正确的废话,而这个很快回家前面还有一个词“估计”。 章艳秋出了门不久,齐永林就将秘书小宋叫了过来,脸色铁青地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怎么看的门,人都进了办公室了你都没有反应,要是这人持有凶器怎么办。 待行动的人走了之后,周朝政和王忠强两人就座阵军分区招待所,等待着行动的消息。而王忠强则一直不停地给地委书记钟毅打电话。打了几次,终于打通,大哥大里传来秘书向建民断断续续的声音,钟书记正在开会,省领导现在正在讲话,待会议结束之后,马上给您回过去。 挂断了电话,周朝政则道:“现在是省领导讲话,也不知道要讲多久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王书记,这事出了事算我的。” 王忠强道:“老周啊,你是一腔热血一心为民,但是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这事不请示不汇报,一旦问题搞复杂了,会带来严重的政治影响。责任可全部都在你身上。我建议,钟书记正在开会没有办法做指示,但是永林同志是地委副书记、行署专员。两个领导,总要一个你还是知会一声,免得事后被动啊。” 而齐永林的办公室里,宋秘书双腿并拢地低着头,不敢为自己辩解。面对齐永林咄咄逼人态势只是不停地检讨。因为刚刚的时候,自己确实是没有看到有什么陌生人会进专员的办公室。 待齐永林发完了火,宋秘书就提醒道:“领导,企业考察团算时间要到了,郭秘书长和邓副专员已经在楼下等待了。” 齐永林还是一脸的严肃,径直地从办公桌的后面走了出来。刚刚出来,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齐永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政法委书记、公安处处长的声音。 永林专员,给您报告,根据最新掌握的情况,光明县委书记孙茂丰收受的贿赂可能藏匿在家里或者办公室,我们计划安排人对孙茂丰的住所和办公室进行搜查。 齐永林本就在气头上,听到周朝政这样汇报,本想着大骂一顿,但同为班子成员,还是尽力克制地说道:“朝政同志,怎么反腐败也归政法委管了吗?公安机关连重点保护单位都守不好还管起来县委书记可能受贿的问题了吗?你这样干让纪委和监察局的同志干什么?” 周朝政听得出来齐永林态度严厉,就说道:“永林专员,我们是以财政宾馆专案组的名义进行调查,毕竟那封举报信也是送到了调查组。我们肯定要对线索进行核实嘛。正好,纪委的忠强书记也在我的旁边。” 说着就要把电话递给王忠强,王忠强双手推托着,见周朝政把电话递了过来,一边用手指着周朝政,一边接起了电话。 永林专员嘛,我是王忠强。 忠强同志,你也是纪检老人了,仅凭一封举报信和个人的供述就搜查一个县委书记的住所和办公场所这严肃吗?现在钟书记你们没有联系上,作为地委副书记,你们既然向我进行了汇报,就说明你们眼里还有地委和行署,我必须听到你们纪委明确的态度。 王忠强手里拿着一支笔,做出了要捅周朝政的动作,王忠强犹豫了下就道:“我们纪委是在地委的领导下开展工作。” 别给我打官腔玩游戏,明确的态度是什么? 王忠强长吁一口气,就道:“永林专员,如果不对孙茂丰同志的住所和办公场所进行搜查,就无法证明茂丰同志的清白。” 这就是你们纪委的态度是吧? 王忠强鼓足了勇气,说道:“是的。” 就听到电话那头挂机的声音十分沉闷。 王忠强马上起了身放下了电话,就道:“老周啊,如果这次查不到,我们纪委可就是被你拖下水了。” 联合调查组一同进了光明县委家属院,虽然没有开警车,十分的低调和小心。但地区调查组的人进了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和县委家属院的家里,这一下马上轰动了整个县委大院。 办公室和家里的门口顿时围拢了很多人,办公室还好说,都是机关的干部,工作人员在外面劝了几句,大家也就散了。而在家属院的门口,围拢的都是一些老干部和干部的家属,无论监察局的牛局长怎么劝,大家都是在门口不停地张望和指指点点。 但让牛局长揪心的倒不是门口围观的群众,而是孙茂丰的家里虽然陈设十分考究,家具电器都是高档货,但是却无现金和什么纯金的佛像。 客厅里倒是有两尊佛像,一个是送子观音,一个是财神爷。牛局长拿了起来仔细地抠了抠,这两尊佛像不大,虽然看起来质地不错但都是陶瓷的,不少群众的家里也是这样的佛像。虽然可以说孙茂丰信仰有问题,但孙茂丰完全可以说这是家里老人供奉的,和自己无关。 牛局长又去了办公楼,办公室里只有一些高档的茶叶和香烟,对于一个县委书记来讲,正常不过,如果去追究这个事,就小题大做了。 无奈,只有去了县长常云超的办公室,并与县委副书记、县长常云超沟通了情况,好让常云超做好县委大院干部的思想工作。 说罢就主动向周朝政和王忠强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周朝政道:“没搜出什么?没搜出什么也好嘛,说明茂丰同志的问题存疑嘛。” 常云超站在旁边,自然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看牛局长他们扑了空,稍做犹豫就道:“牛局长,作为县委副书记,一名受组织培养教育多年的干部,本着对地委负责的态度,有个情况,我要向您报告……” 第258章 已经向省委做了汇报 光明县委副书记、县长常云超犹豫再三后,就道:牛局长,我知道茂丰同志还有一个住所,就在县公安局的家属院。茂丰同志的家属章艳秋同志是公安局的装备科长,平日里他们也住在那里。 对于监察局的牛局长来说,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作为常年生活在地区的干部,牛局长也觉得孙茂丰可能不止这一处住所,但是上级总比自己聪明,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在刚刚执行搜查的时候,到底是领导没有想到,还是领导想到了没说,这就不好说了。自己如果在电话里提出来,万一有上级的领导要保孙茂丰可就不好说了。 作为地区机关的老人,牛局长清楚光明县的孙茂丰毫不夸张地说是地区十个县排名第一的县委书记,这样的干部上上下下都有很深的人脉,能不能顺利查办还是个问号。 牛局长上下打量了一下常云超,常云超四十出头,三七分头让人看起来精神干练,看起来就带着官的模样。 牛局长心里暗道,这个时候,谁都可以举报孙茂丰,但是作为县长来为查办县委书记提供线索,从政治上考虑,似乎并不妥当。但对调查组来讲,只要是有人举报腐败分子,为查办案件提供了有力证据,都算是一件好事。 牛局长不敢自作主张,就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调查组临时设在军分区招待所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道:“刚刚,我们掌握了一个新的情况,孙茂丰在光明县公安局家属院还有一套新的住房”。 周朝政和王忠强已然是休戚与共的共同体了,周朝政看了看王忠强刚刚萎靡的精神又振作了,就道:“马上对那处住所进行搜查”。 挂断了电话,周朝政不自觉地就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心情不由得比刚才还要紧张。 牛局长与常云超握了握手,就道:“常县长啊,如果我们在公安局家属院能够将事情查实,您就是为反腐败立了一功啊。” 常云超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就道:“牛局长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啊,县委书记如果出了问题,我这个当县长的也有责任啊。”马上又补充道:“牛局长啊,我相信我们茂丰同志行得端走得正,所谓收了什么佛像的举报应该是诬告”。 牛局长道:革命情谊深似海。就匆匆地下了楼上了车。 在奔赴县公安局家属院的路上,牛局长回忆着与县长常云超的对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快到公安局家属院门口的时候,牛局长心里暗暗地道:不对啊,孙茂丰被举报收受了一个纯金佛像的事,属于工作机密,除了调查组的人就是几个地委领导,常云超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来不及深想,就到了县公安局家属院的门口,县公安局家属院算是县城里比较大的家属院,问了门口的看门人,看门人并不清楚什么情况,毕竟经常有车进出县公安局家属院找县委书记。回答得十分爽快:你们找孙书记的家,就在中间那一排,院门口有两个小的石头狮子。孙书记的家属刚刚回到家。 牛局长一听,就察觉到了不对,没等看门的大爷说完,汽车就在一阵轰鸣声中冲了出去,不多会就在孙茂丰的家门口来了一个急刹。家门口的位置正好有一辆警车。 大家慌忙下了车就开始往里冲,这是一处十分别致的小院,正房四间,两侧还有厢房,再加上精致的门楼,如同一个小小的四合院一般。地面上还铺着红砖,旁边用红砖修建了两个小花园,小花园上贴了瓷砖。 章艳秋看着涌进了家里的十多个陌生人,就大声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到我家里来干什么?” 牛局长知道了,这个人应该就是在县公安局任装备科长的章艳秋,就道:“我们是地区调查组的,根据安排来搜查孙茂丰同志的住所和办公场所”。 你们搞错了吧,这里不是孙的住所,这个房子是县公安局家属院,孙书记的住所在县委家属院。 不好意思,您是? 我是孙茂丰的家属,县公安局的。再说了,你们来家里搜查,手续那?没有手续就来搜查县委书记的住宅,这恐怕不合适吧。 牛局长看着盛气凌人的章艳秋,心里暗道,这个章艳秋倒是不慌不忙底气十足,难道东西也不在这里。至于手续的问题,牛局长并不打算被章艳秋牵着鼻子走。就道:“章科长是吧,我们是按照地委和行署的安排来执行任务的,您也是领导干部,请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 章艳秋十分强硬地道:“你说你们是调查组你们就是调查组啊,我还说你们是犯罪团伙冒充调查组来……” 没等章艳秋说完,牛局长一个眼神,就去了几个小伙子将章艳秋带离了,说着十几个人两人一组,就开始搜查。 章艳秋大喊大叫并骂了脏话,牛局长十分严厉地走到章艳秋身边道:章艳秋同志,你还觉得这样不够丢人吗,非得尽人皆知?我们这是在帮茂丰同志。 章艳秋并不服软,只是恶狠狠地道:你们这是打击报复、你们这是公报私仇。你们这帮搞政治的,最会拖后腿下黑手。今天齐专员都说了,我们家老孙很快就要回来了。 牛局长这种事情倒也见得多了,章艳秋的反应越是激烈,牛局长就觉得这里面的问题越大。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般没什么问题的反应是不会这么激烈的。 牛局长走进了房间,同样是十分考究的装修和陈设,墙上还贴着不少的奖状,优秀共产党员、优秀党务工作者、光明县十大为民服务好公安,除了奖状之外,就是一些照片,不同于一般家庭五寸十寸的小照片。这些照片每一幅都十分的长,都是孙茂丰参加各种会议的合影,有些照片上的领导很有分量,牛局长只是在报纸上才见到过。 搜查进行得很仔细,除了翻箱倒柜之外,还对地面、墙体等各种可能存在的暗格和夹层都进行了排查,看得出来,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又过了十多分钟,各组的人来反馈,没什么收获。众人难掩失落,但事实就是事实。牛局长知道,查不出东西如果孙茂丰坚持不承认,那么迫于各方的压力,大概率是会放人的。就吩咐道:把东西尽量归位。 又过了会,牛局长和众人来到了院子里,章艳秋的眼神已经从刚才的愤怒多少带了几分的鄙视。 牛局长道:“章科长啊,别见外,都是奉命行事。东西尽量给您归位了,多有打扰。” 章艳秋也是松了口气,就道:“我们家老孙干事雷厉风行,为了光明县,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你看你们这一搜查,我们是稀泥落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牛局长看着章艳秋,忽然将目光落在了章艳秋身后的狗窝里。心里暗暗地想着,县委书记在县公安局家属院,这是喂的哪门子狗啊。又打量了这狗窝,红砖为墙,水泥填缝,就连上面的顶都是红色大瓦片。 就道:章科长,我们在搜查最后一个地方,您身后的狗窝。 这话说出,章艳秋脸上马上闪过一丝慌张,就笑着道:狗窝,狗窝你们也要搜查,你们把我和孙书记当成啥人了。不自觉地就往身后靠了靠。 就是这些细微的动作,没有躲过牛局长的眼睛。牛局长一个眼神,旁边的两个小伙子就把章艳秋拉开了,牛局长亲自蹲下,用手掏了掏,就掏出了一个油纸包裹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皆是成沓的现金。 牛局长起了身,拍了拍手,就道:“里面还有东西,口太小不好拿”。 旁边两个小伙子直接把狗窝的瓦片揭开,章艳秋突然激动起来,就大声道:“这不是我们家的,谁把这些东西放我们家了。” 不多会狗窝也就拆开了,从上面看去,这样的包裹有四五个,其中有一个是用装电表的铁皮盒子装的,沉甸甸的,上面还挂着一把小锁。 章艳秋并不配合拿钥匙,很快有人拿了螺丝刀,不多会就把这小锁敲开了,打开一看,里面一座金色的佛像做工十分精致。 工作人员打开了所有的油纸包裹拍了照,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些现金大概有二十多万,除了佛像之外,还有一些高档的手表,牛局长几人都不认识上面的外国牌子。 章艳秋情绪激动,一边骂一边喊。事实上,有了这些东西在,章艳秋的铁饭碗这次也是要摔得粉碎。而调查组的人也不再惯着这位县委书记的夫人,两记清脆的耳光过后,大院安静了。 牛局长道:“哎,怎么回事,打人可不对啊,下不为例。把章科长请到咱们车上。” 到了军分区招待所的会议室里,很快就将涉案的财物做了清算,除了一些手表暂时无法估价之外,能够算出价格的已经超过了四十多万。 钟毅在之前已经回了电话,也是同意了调查组的意见。这次,周朝政马上将电话给钟毅又回了过去,钟毅听完了情况汇报,一声叹息之后,说道:“通知在家的地委班子成员,晚上七点钟开会”。 齐永林、郭志远和邓牧为正在陪同企业考察团在曹河考察,下午的时候,就接到了四五个电话。同样,邓牧为也接到了电话。几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一个县委书记贪了四十多万,这要是爆料出去,整个地区的形象都会受到很大影响。而晚上开会,自然是研究孙茂丰的处理意见。 来考察的企业家们着装上和政府的干部差不多,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是从体制内下海经商,虽然是有了钱,而对领导干部的羡慕和尊敬,还是写在了脸上。其中有一个叫邹来富的,还和齐永林看起来很熟识。 农山公司的邹来富并不是地区的人,但是和地区的几个企业家是朋友关系,知道了地区组织了这样一次投资考察,邹来富也就主动报名参加了。 来的二三十人中,只有七八人比较活跃,对投资表现出了兴趣,剩下的更多的则是来看一看,比较不好驳了地区的面子。除了地区的领导之外,曹河的四大班子主要负责人也是全程陪同,以彰显对考察活动的重视。 上午在定丰县,下午就到了曹河县,一天的考察很快结束了,齐永林和郭志远都是地委班子成员,要回去参加会议,晚上只有邓牧为代表地区主持酒局。 齐永林一边作揖抱歉一边道:“牧为专员,一定要代表地委和行署,好好招待咱们的贵客”。 因为在修路,从曹河到地区的路并不好走,齐永林和郭志远一行两辆车还是在七点前赶到了地委小会议室。 钟毅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人,就道:永林专员和志远秘书长辛苦了,但今天这个事比较重要,孙茂丰已经涉嫌严重的违纪违法,受贿的金额超过了地区之前任何一起案件,我已经先电话向省委做了汇报。会议有两个议题,一是研究地区纪委对孙茂丰同志的调查处理意见;二是研究光明县委临时负责人的问题。下面请朝政同志通报情况…… 第259章 五比五,决定权在你手里了 地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处处长周朝政道:同志们,根据地区的安排部署,地区政法委和地区纪委联合对光明县委书记孙茂丰同志涉嫌违纪违法的问题进行了调查,目前已经初步查明,孙茂丰同志在担任光明县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期间啊,利用手中的职权,收受了巨额的贿赂,包括现金四十五万元、瑞士进口的名表两只、纯金打造的佛像一尊,其价值还在评估之中。 听到了这些受贿金额,地委班子的成员顿时就炸了锅,大家交头接耳开始议论起来,无不为孙茂丰的疯狂感到巨大震惊。钟毅和齐永林两人的脸色都十分的凝重,对于地委和行署来讲,大多数群众勉强来说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孙茂丰一个人就涉案四五十万元,这已经不仅仅是光明县委的问题,地委和行署都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钟毅在会前专门与前地委书记周鸿基做了一个沟通,周鸿基之前还在为孙茂丰求情,觉得孙茂丰只是单纯地违背了地委的工作意愿,让孙茂丰换个地方换个环境继续为革命贡献力量。而后县长常云超接替孙茂丰担任县委书记。 钟毅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同志们这次地委十分果断地查办了孙茂丰这个巨贪,地区纪委也拿出了处理的意见,我们一同听取地区纪委的处理意见。 地区纪委书记王忠强在干部处理上向来是比较谨慎的,作为省内第一批政法学院法律专业的干部,王忠强主持纪检工作之后,在对违法乱纪案件的调查时,十分注重调查的程序手段的合法性,并不准对被调查的干部搞疲劳战术和屈打成招。但看到桌子上成沓的现金之后,王忠强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个狗日的孙茂丰,党和人民的事业,就是要毁在这些王八蛋手上。 王忠强道:在掌握了这些情况过后,我们地区纪委马上召开了纪委常委会,根据常委会的意见,我们建议免去孙茂丰光明县委员、常委和书记的职务,按程序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在调查清楚后移交司法机关。 钟毅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等王忠强说完之后,钟毅还在本子上写了两分钟才抬起头看了地委班子的干部。钟毅放下钢笔,说道:孙茂丰同志是县委书记,掌管着地区经济基础最好的县,这充分体现了地委和全区人民对孙茂丰的信任。但是孙茂丰大肆敛财收受贿赂,创下了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地区职务最高、金额最大、影响最为恶劣这三项纪录,党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令人痛心啊。为了彰显党和政府打击腐败的决心,维护清正廉明的形象,纪委做出的处理建议很有分量。针对纪委的这个决定,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会议室里,气氛十分的压抑,没有一个人举手发表不同意见。 那大家举手表决。 地委班子十一名委员全部举手赞成对孙茂丰的处理意见。 钟毅道:那就按程序办,一定要办成铁案,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下面我们研究第二项议题,光明县委临时负责人的问题。光明县既是地区机关所在地,也是地区人口最多、基础最好、经济活动最为丰富的一个县,是地区各项建设的领头雁和火车头,在改革开放的征程中肩负着特殊的使命。在孙茂丰被停职期间啊,光明县委的工作一直有光明县县长常云超同志在牵头,光明县县委书记的职务十分关键啊。下面由组织部的伟正部长,介绍一下相关情况。 于伟正打开了档案袋,抽出了几份资料,说道:地委组织部结合咱们光明县的特点和下一步光明县肩负的使命任务,在全地区选了三名同志。这第一个是光明县委副书记、县长常云超同志。常云超担任了一届光明县的县长,对光明县的情况那比较熟悉,接替孙茂丰既是常规的惯例,也有利于光明县干部队伍的稳定。第二个同志是平安县县委副书记,现在在省政府挂职,有过分管工业经济的经历,还有过党群口子上的经验,现在在省政府挂职各方的反馈也比较好,总的来说刘乾坤同志,综合素质和综合能力都比较高。第三位同志啊是地区计委的副主任胡晓云,是位女将,胡晓云同志长期在计委系统,负责全地区的工业经济的统筹管理,又是国外留过学回来的,这个同志那在经济领域经验丰富、思路开阔。 事实上,之所以叫做临时负责人,是因为两个考虑、一是担心孙茂丰的问题在地委会上出现意外情况,不能顺利免去其担任的县委书记。第二个考虑钟毅本想着推荐刘乾坤担任光明县委书记,但是在征求齐永林和地委副书记岳峰意见的时候,三个人并未达成一致。齐永林和常云超胡晓云的看法都很一般,但是齐永林并不愿意看到平安县出来的干部接任光明县的书记。所以,齐永林以地区还没有女性县委书记一职而支持了胡晓云。 岳峰和常云超的岳父一起供过事,常云超的岳父算是岳峰的老领导,岳峰在省委党校学习期间,常云超拉着自己的岳父,和副省长周鸿基一起组了局,岳峰也参加饭局。饭局之上,常云超的岳父颇有托孤之意,所以岳峰选择支持了常云超。 地委班子三位主要负责人的意见没有统一,这让钟毅不敢贸然提出直接设置县委书记的意见,万一被否决,刘乾坤下一步反而没有了安置的机会。 钟毅道:同志们发表意见吧! 按照党委议事的规则,发言顺序是按照排名先后来发言的,谁排名最为靠后,则发言的顺序也就最早,地委书记钟毅则是最后一个发言的。第一个发言的人和最后一个发言的人都极为重要。 地委统战部部长、秘书长郭志远道:那各位领导,我先发个言,这个郭茂丰同志四十多万的巨款不是一天贪污的吧,这么长时间,作为一个班子里的县委副书记常云超竟然没有向地委报告,到底是敏锐性的问题还是敢于担当的问题?我看,常云超同志并不适合担任县委书记。 郭志远说完,政法委书记周朝政直言不讳地道:常云超同志作为光明县的县长,最近可是没少听到他的消息啊,还有不少传言说这些举报信是常云超同志举报的,这些虽然问题也能反映一个同志平日里的工作态度和在群众心目中的地位。 齐永林心里暗道,这都是什么逻辑,就算不让常云超担任县委书记,这些理由放在学校里选干部还差不多,这是地委班子会议,研究的是县委的临时负责人。 没等齐永林说话,地委副书记岳峰就清了清嗓子,表态说道:我谈一点个人的看法,第一点,说常云超同志没有向组织反映,我看说不过去嘛,毕竟孙茂丰干的这些事都比较隐秘嘛。不是当事人,谁又会清楚哪。至于说常云超同志所谓的那些传言,没有核实的内容那就更不应该拿到如此严肃的场合来说嘛。我倒是认为常云超同志在担任县长期间,顾全大局、团结同志,让光明县的成绩还是保持在了全地区的第一位嘛。 其他几位常委围绕常云超持续发言,分歧不断扩大,有支持常云超的,也有反对常云超的,至于刘乾坤和胡晓云少有人提及。 人事议题向来是大家最为关心的,但众人今天都没想到,涉及光明县委的一个临时负责人的讨论竟然还有了些火药味,但参会的人都已经明白,分歧太大难以达成统一,如果地委书记不为常云超说几句硬话,那么这个人的任免就很难通过。 这个时候,纪委书记王忠强道:同志们,我补充一点啊,大家都在说常云超在孙茂丰的问题上没有发挥作用,事实上啊吗,在我们开展搜查的时候,常云超同志主动向我们提供了线索,这个藏匿赃款赃物的地点,就是常云超同志为我们提供的。这一点我必须如实地向地委汇报。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一下落在了纪委书记王忠强的身上。 作为纪委书记,王忠强为人并不强势,反而是十分低调。在地委班子会上,属于那种随大流、都可以的中庸路线。就连钟毅都有些诧异,这个时候说出这个话,到底是想着往上拉一把还是要往下推一把? 钟毅看大家都不再发言,就道:“永林同志,你的意见呢?” 齐永林摊开了笔记本,就道:这个人选问题上,关于常云超大家已经谈了很多了,我就不赘述了。这个计委的胡晓云同志我着重讲一讲。胡晓云作为计委联系工业工作的副主任,虽然是一位女同志,但是工作上有闯劲,有思路,我还记得纺织厂要搞技术改革,是胡晓云同志牵头,到省上要资金跑政策,在全省率先完成了设备技术改革,使咱们纺织厂的良品率由88%提高到了96%,就此一项,咱们纺织厂的效益就提高了2.7%,增加效益60多万元。现在中央也一直在提发挥“半边天”在改革开放中的作用,我认为,胡晓云同志临时负责光明县委的工作是合适的。 钟毅点了点,就道:大家要向永林同志学习啊,各种工业数据了然于胸,这就是把功夫下在了日常。我现在也谈谈个人的一些看法啊。胡晓云同志我也是认识的,也是了解的,所以啊在永林同志提出将晓云同志纳入考察对象的时候,我是赞成的。刚刚永林同志介绍了晓云同志,我就着重介绍一下这个刘乾坤同志,乾坤同志在平安县分管工业经济的时候,正值平安县民营企业从无到有的关键期,作为分管副县长啊乾坤同志…… 钟毅介绍了刘乾坤担任副县长在环美公司和韩羽公司招商方面做的贡献,但是平安县并不是光明县,相比于常云超和胡晓云,大家对身为平安县副书记,如今又在省政府挂职的平安县委副书记刘乾坤要陌生一些,既然陌生也就难以对其事迹产生共鸣。 钟毅花了十分钟,介绍了刘乾坤的情况,会议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钟毅看了看腕表就道:今天大家对光明县负责人的问题考虑得既充分又全面,也进行了客观的讨论。把话摆在桌面上,那很好嘛。那我看这样,大家就举手表决吧。支持咱们云超同志的请举手。 钟毅环顾一周,十一人中只有岳峰一个人举了手。岳峰见状,略带尴尬地看了一眼王忠强,就把手放下了。 钟毅又道:支持刘乾坤同志的请举手。 钟毅扫了一眼,只有五个人,齐永林等有五个人没有举手。 钟毅表情十分淡定,就又道:支持晓云同志的,请举手。 齐永林看有四个人举了手,自己也慢慢地举起了手。 钟毅笑了笑,就道:“刘乾坤同志和胡晓云同志五比五,难分伯仲啊”。转身就看向了旁边的地委副书记岳峰,就微笑道:岳峰同志啊,决定权在你手里了! 第260章 我觉得组织最靠不住 对于齐永林提议,由地区计委副主任胡晓云出任光明县委临时负责人,钟毅虽有诧异,但还是尊重了齐永林的意见。毕竟齐永林是地委副书记,行署的专员,向地委提出干部人选是地委副书记最基本的权力。 胡晓云这位干部也是四十出头的样子,这个年龄的干部干事创业的黄金年龄。比年轻干部有经验,比五十多的干部有活力。钟毅是非常清楚的,却如齐永林所讲,胡晓云工作作风干练、材优干济、精明能干、驾轻就熟,待人也是热情真诚,干部群众中的口碑不错。计委掌管了不少审批事项,自己在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就听说过胡晓云的名字,那时的胡晓云就已经是计委的副主任了。在以男同志主导的干部体制里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不容易不简单不寻常。 但钟毅内心还是认为,胡晓云这个人长期在地委机关,作为计委的副主任,可以到下面的县来锻炼一下,以后委以重任,但这个锻炼直接让胡晓云负责县委工作并不恰当,可以到县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过渡一下,熟悉了县里的工作再在考虑进一步的可能性。看到五比五这个局面,钟毅表面上平静如水,但内心有少许的不安。一旦会议确定胡晓云为临时负责人,这对地委书记的权威是有影响的。 虽然任何章程和规定都没有说地委书记支持的人一定要当选,但落选之后也就是这个地委书记在班子里统筹全局的能力和地委书记在班子成员心目中的地位堪忧。 岳峰心里苦笑了一下,看了看钟毅和齐永林,这个时候无论支持谁,都是得罪另外五个,虽然这种得罪不可避免,但岳峰还是想着不要让自己这个三把手在会议室里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毕竟谁也没有料到,刚才为常云超投票,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投了赞成票。岳峰深知,刘乾坤的背后除了平安县的势力之外,还有就是省政府的因素也要考虑。 岳峰笑着道:同志们,刚刚出于对工作的延续性上考虑,我推荐了常云超同志,现在啊,大家在乾坤同志和胡晓云同志上面了产生了分歧。我之前也分管工业经济,对计委这条线和负责工业经济这条线上的干部都很熟悉。从内心来讲,两位同志都很不错,在工业经济领域都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也没给书记汇报,我谈一谈自己这次在省委党校学习的感受。目前改革开放的进程逐步在加快,通过与一些同学的交流,省内不少地市都设置了地市级的工业园区,但我们地区除了各县之外,地区层面还没有专门的工业园区。我有一个设想,当然也没有给书记和专员汇报,拿到今天的会上来说也很不成熟。但是结合今天的这个局面,还是要给大家汇报。我们可不可以利用光明县撤县设区的机会,也成立我们地区的工业园区,去争创国家级和省级的工业园。我看之前我们那种怕和县里工业园区抢饭吃的思路是错误的。全地区的招商工作应该在地委行署领导下一盘棋,统一布局,统一规划,避免兄弟县之间的恶意竞争,这也符合省委省政府规范工业园区的精神。我看我们可以考虑成立一个地区级的工业园区筹备组,在光明县和临近的曹河、平安集中连片的区域划定一定范围的土地成立工业园区,这个工业园区的规格也是县级单位。 众人都听得仔细,钟毅和齐永林都在本子上做着笔记,不时的点点头。 看岳峰将情况介绍问了,钟毅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岳峰同志的这个建议具有战略性和前瞻性,同时也给我们找到了化解分歧的第二条路。成立地区级的工业园区,从发展趋势上看势在必行,从现实操作上看困难重重,涉及行政区划的调整和机构编制的重构。但既然是趋势我们就顺势而为嘛。今天没有这个议题,但既然岳峰同志提了出来,我们可以讨论嘛。永林专员,你看那?” 齐永林心里暗道:大家心里都在说县长常云超应该发挥监督作用,但当王忠强表态说常云超是发挥了检举作用之后,竟然一边倒地放弃了支持王忠强,包括纪委书记王忠强也投了刘乾坤。 齐永林摘下了眼镜拿在了手上,一边慢慢地晃着眼镜一边说道:“一个是光明县的负责人,一个是地区级工业园区的负责人,这与会议议题差的有点远嘛。我看岳峰同志还是先把第二个议题的问题回答了,支持谁出任光明县委临时负责人。我们在讨论地区工业园区的事。” 岳峰这个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直接回答道:“刘乾坤同志长期在县里工作,我赞成由刘乾坤同志出任光明县委临时负责人。胡晓云同志出任地区工业园区筹备组负责人”。 齐永林心里暗暗地骂道:“真是一个滑头,地区工业园区筹备组还是一个虚无的概念,岳峰就把位置给安了。成与不成都是两边当好人。” 钟毅看到了岳峰支持了刘乾坤,心情一下放松了不少,但脸上仍看不出表情的变化,只是十分平淡地道:“组织部门那就按程序办吧。下面我们就研究地区级工业园区的事”。 地委的会一直到了晚上十一点,除了讨论了工业园区的工作之外,既然选定了刘乾坤出任光明县委临时负责人,卢乾坤担任的平安县委专职副书记就自然要免除,那么平安县的领导班子自然也有变动,钟毅话里话外透露出了两层意思,邓牧为下一步不宜再担任平安县委书记,县委副书记魏昌全也可以临时负责人的角色主持平安县委的工作。 县委书记孙茂丰的家里和办公场所被搜查的消息如同飓风一般传遍了县城的每个角落。刚开始不少单位的主要领导还在制止这种传闻,但是越来越多的求证电话以个人名义和单位名义打到了县委大院里。从遮遮掩掩到大方承认也不过几个小时。如果那个年代网络得到了普及,那么孙茂丰完蛋了一定冲上热搜,陪同孙茂丰一同完蛋的,还有县公安局的装备科长章艳秋。 孙茂丰被抓,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多是普通的群众和一般的干部。而忧心忡忡的则是县里不少的领导干部。孙茂丰当了六年的县委书记树大根深,刚开始几年孙茂丰还是对工作充满了热情,也正是这份热情让光明县凭借天时地利的优势取得了不菲的成绩。但自从第二届之后,孙茂丰膨胀了,看到很多能人腰包鼓了起来,孙茂丰的心态失衡了,从第一笔伍佰元开始,从县里的干部调整中,孙茂丰发现了商机,也就这样,两年时间,自己也富了起来。县里不少局委办和乡镇、企业的负责人,甚至两位副县长,都以拜年的名义向孙茂丰送红包,两年孙茂丰就收了一二十万。孙茂丰被抓了,这些干部自然也就紧张了,生怕孙茂丰把自己交代出来。 忧心忡忡的除了向孙茂丰行过贿的领导干部之外,县长常云超也是愁容满面心怀忐忑,今晚地委开会研究临时负责人,凭借着老岳父的关系,是打通了一些关系。但是老岳父毕竟已经不在位置上了,就好比临平县委书记李学武,自己的父亲不在位置上,辗转多地才到穷乡僻壤的临平当了书记,何况自己是女婿还不是儿子。 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急剧穿透力,躺在床上的常云超如同诈尸一般猛地坐了起来,把老婆吓得一个哆嗦。 常云超拿起了电话,常云超的妻子也是披着一件睡衣凑到了电话跟前。电话那头传来了老岳父沧桑而又略有严肃的声音。云超啊,你是不是向地区举报了孙茂丰,让地区监察的人顺利查处了赃款赃物。 常云超在老岳父面前说话向来十分谨慎,就结结巴巴地道:“爸,算不上举报吧,他们在县委大院没有搜到东西,我只是委婉地提醒了他们孙茂丰在公安局家属院还有一套住房”。 电话那头长吁一声,老岳父无奈地道:“云超啊,你怎么能如此的不成熟那?你就是让秘书去说也不能亲自去说啊。这事犯了忌讳啊”。 常云超一时无措,常云超的妻子忙拿过电话,解释道:“爸,当时就赶到那里了,如果云超不说,说不定东西就被转移了”。 转移了?你们太小看地委和行署了,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地委这次是有人铁了心地要收拾孙茂丰,他能转移到哪里去?时间早晚而已嘛。现在,地委领导全部知道了。云超不要再提书记的事了,踏踏实实在县长的位置上,为群众干几件实事吧。其他的,交给组织、相信组织吧”。 电话挂断,常云超一把将桌子上的搪瓷茶缸摔得老远,大声道:“交给组织?相信组织?组织是最他妈靠不住的。这件事我只给监察局的牛局长一个人说了。怎么地委领导全知道?” 第二天一早,郭志远秘书长就开始审核会议纪要。第一条按程序免去孙茂丰的光明县县委委员、常委、书记职务,按程序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第二条,免去刘乾坤平安县县委副书记职务,任命刘乾坤为光明县委副书记、临时负责县委工作;第三条成立地区工业园区筹备领导小组,相关地委行署领导为成员,计委副主任胡晓云任办公室主任。 审核完了会议纪要,郭志远拿起了电话,就打给了平安县委常委、统战部长罗致清,吩咐道:“今天企业考察团要去平安县,齐专员和邓副专员都要陪同,有件工作你要落实好” 第261章 审计发现了问题 领导和秘书的关系十分特殊,朝夕相处之中,领导和秘书既有上下级的工作关系,也有长期相处超越工作关系之外的感情所在,这种感情不同于传统的友情,还有一种亲情所在。所以,不少领导对秘书的关照不仅仅是扶上马、送一程这么简单,像郭志远对于罗致清就属于关怀备至、不遗余力的提携和帮助。 罗致清正在办公室里和统战部的副部长商量工作,听到是郭志远的电话,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微笑着道:领导,您说我要注意什么。马上捂住了话筒,略带得意而又小声说道:地委领导找我有事。 副部长一听是地委领导,也马上站起了身退了出去。 而罗致清接电话,是不需要向副职报告来电话的人是谁,但为了彰显自己在地区领导心目中的地位,故意说出了地区领导,也没有说出名字,更让这个电话多了一份神秘感。 郭志远道:“致清啊,这次企业家考察团到平安县,有没有安排你的工作啊?” 罗志强不敢隐瞒,就低声道:“领导,您是知道的,我没有参与政府的分工,这次活动,县委办没通知我。” 没安排你的分工你也要积极争取想办法融入嘛,毕竟发展离不开企业,你不和企业家打交道,怎么能够让领导看到你的工作,再说了,企业家本身,也是我们的服务对象嘛。致清啊,你要记住,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基础,而改革开放是离不开企业的。这次来考察的企业家,有几个我都比较熟悉,特别是有一位搞机械加工的粟总,是我的老同学,现在企业规模很大呀,都做出了一定的名气,他很有意在地区落户一家制作企业,我一会给红旗同志打个电话,你以我老部下的身份参加接待,把握机会,争取把企业留在平安,这样,在你下一步的使用上,我才好说话。 这次两天的考察行程,一共要去四个县,今天的行程是上午到光明县,有地委书记钟毅陪同,下午的时候则是到平安县,由地区专员齐永林陪同。 打完了电话,钟毅和郭志远、邓牧为三人就到了光明县工业园区迎接企业考察团。 郑红旗放下了电话,县里的中巴车已经在等待,为了确保考察能够全面体现平安县改革开放的成绩和对外招商的环境,郑红旗放心不下,计划沿着考察路线提前跑一遍。除了企业家,行署专员齐永林和县委书记、副专员邓牧为都要陪同,如果这次出了什么纰漏,不仅是给地区和县里丢人,还会让地区领导脸上无光。 郑红旗翻看了一遍各个点位汇报稿,心里暗暗记下了几组数据,不时拿起桌面笔筒里的红色铅笔又在几个关键数据上画了圈。郑红旗的记忆力极好,曾经跟随齐永林的时候,这一点就被齐永林表扬了多次。 已经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的卢卫东敲了门就进来了,领导,车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五分钟出发。 郑红旗抬头看了一眼,又低着头看起来汇报材料,随口就吩咐道:“通知致清常委,一同参加。” 卢卫东没有多问,应了一声就去通知罗致清去了。 九点半,郑红旗就下了楼,到了楼下的时候,相关的县领导都已经等待。郑红旗平日里多有严肃,但是在班子面前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上了中巴车,两辆警用摩托和一辆开导的警车缓缓启动。 魏昌全、马军、张庆合、孙友福、罗致清、白鸽、卢卫东几人都落了座。 很快车队就上了两高路,朝着工业园区进发。 考察的路线是从工业园区、安平、秀水,最后再沿着两高路返回城关镇,晚上的时候在地区招待所举行晚餐。 郑红旗看着工业园区大大小小的十多家企业,目光深邃而凝重,众人则随着郑红旗的目光注视着窗外。工业园区副主任肖仁带着园区办和工业办的两个科长也就跟了上来。 两高路修通之后,过境的货车明显增多,虽然两高路从来没有发生过拥堵,但是货车超载却对公路造成了不少的伤害,公路上一些地方出现了坑槽。中巴车有了颠簸,郑红旗随手喊停,一行人就下了车。郑红旗站在路边由远及近地看了看两高路,看着地面上的坑槽,表情严肃地道:“庆合同志,你牵头交通工作,又是工业园区的书记,我要对你提出批评。第一,两高路是全县干部群众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凝聚了全县干部群众的心血啊,这通车才不到一年,就有七八个大小的坑槽,重建轻养,会严重缩短道路的使用寿命。第二,你看看道路两边的排水沟里,不少地方堆满了杂物和垃圾,影响环境不说,还影响了公路的排水。” 环顾了一周,将目光落在了孙友福身上。就道:“友福同志,你在牵头这次考察,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为什么没发现没整改。”说着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就道:两高路是咱们的形象,体现的是咱们的管理水平和改革成效,也是咱们开展招商最为显着的优势啊。现在还有四个小时,庆合同志、友福同志,不论你们用什么办法,把路面坑槽、两旁的垃圾和堵塞的杂物,全部清理了。要让县委政府看到你们工业园区和城关镇的凝聚力、战斗力。 郑红旗声音大不、语气平和但态度却很是坚决不容置疑。张庆合摘下了眼镜点头道:“红旗县长批评的是,我们发动群众,全体上阵,确保利用四个小时的时间,把上述问题全部整改。” 卢卫东在一旁拿着本子做了笔记,宣传部部长白鸽凑近道:“卢主任,记详细一些,我安排人到您那里取材料,争取写一篇报道,发到省报上。” 作为省报记者站副站长,白鸽挂职到县里以后,利用手中的人脉和资源,白鸽经常将平安县的一些做法和经验整理成新闻稿件,发到了省报上。有那么一两篇还上了头版。作为全省的机关报,省报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平安县关于工商农贸一体化发展的一篇文章还被分管副省长圈批。所以,只要有重大的活动,县委和县政府都会邀请白鸽参加。而至于罗致清,同样是挂职干部,更多的时候,属于硬要参加了。 张庆合和孙友福、肖仁三个人抽着烟,看着远去的中巴车,肖仁感叹道:“张大哥啊,我们工业园区冤枉啊,你说路上的管养归县公路局的养路段、路外面的垃圾归城关镇沿线的各村。我们工业园区只有企业管理职能,没有园区各村的行政管理职能。” 张庆合看了有孙友福,搓着眼镜笑道:“友福县长啊,这个时候我们工业园区只有依靠你们城关镇党委政府了。” 孙友福双手叉腰,又五指并拢扇了扇风,就道:“这红旗县长看问题是越来越专业了。张叔我马上落实,但路上的事村民不专业,只能让公路局临时补一下。” 张庆合道:“我来安排公路局抓紧,他们不能只收罚款不修路。” 郑红旗又来到了安平和秀水,到了安平和秀水并不是为了让企业投资,而是向考察团展示县里企业建设的成绩。按照省上文件的规定,企业投资优先考虑落户当地的工业园区。既然不投资,要求就不再像城关镇和工业园区那么高。 我和吴香梅按照时间在界碑处等待,看着摩托车出现,就知道人已经到了。 中巴车的车门打开,郑红旗下了车,看了看工业园区和安平的交界处,两根电线杆树立两旁,上面有一个铁质的架子,架子上镶嵌了两块铁板,铁板的两面用红色的油漆写了字,一面是安平人民欢迎您、一面则是安平人民欢迎您再来。 郑红旗与吴香梅和我握了手,其他县领导则分立左右、听了一会汇报,不时地点头回应,看了看路面上还算干净,就道:“车上有位置,你俩到车上来。” 作为职务最低的人,到了车上,我自然和府办主任卢卫东坐在了一起,我们事先已经收到了名单,但看车上没有张叔的身影,我悄声问道:“卢主任,张叔去哪啦。” 卢卫东侧过身,在我耳边悄声道:“发配了,扫大街去了!” 齐永林是下午陪同考察团到平安县,上午的时候不时有人来汇报工作。陈东富从财政宾馆已经放了出来,但至今还属于停职的状态,所以陈东富就没有来上班,这让齐永林十分地揪心。在陈东富的处理问题上,钟毅十分的谨慎,毕竟孙茂丰被查之后,如果紧接着处理行署秘书长,这会让人浮想联翩,行署专员是否也牵涉其中。一个班子的党政主要领导,无论是谁牵扯到了腐败问题,另外一个绝对也称不上赢家。 齐永林猜测,钟毅是想着让自己主动提出对陈东富的处理意见,但齐永林这个时候并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毕竟陈东富跟了自己多年,如果一脚把陈东富踢开,以后自己还怎么招呼人干工作。而齐永林在等,在等待一个可以与钟毅交换的筹码。 计委的胡晓云接到了通知之后,就主动来到了齐永林的办公室,说了些感激的话,又表了一番态之后,齐永林大致谈了一些地区工业园区的想法,让胡晓云先拉个班子,去外地考察,回来之后再做地区的方案。 胡晓云走了,地区审计局的局长秦大军也就进来了。 齐永林看进来的是秦大军,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直接往办公椅子上一靠,就道:“老秦,坐吧。” 秦大军打开了手包,双手递了一份资料,说道:“齐专员,这是对交通工程公司初步的审计报告。” 齐永林并未拿起报告,而是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按照地区人大主任传授的气功之法,来回揉搓着自己的肚子。 报告我就不看了,你就说审计有没有问题? 秦大军拉了拉凳子,主动向齐永林靠了靠,说道:“有问题!” 第262章 他在领导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 听到这里,齐永林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报告,缓缓起了身,拿了起来仔细阅读起来。 秦大军汇报道:“从审计来看,交通工程公司的大额资金的往来手续都是合规的,但是我们发现,在铺路碎石的采购上,参与供货的三家供应商,注册的地址都是一个地方。” 齐永林看着报告,又随手放在了桌面上,就道:“三家企业都在同一个地方?也许这个地方产碎石嘛,只要是手续合规,也不能说明存在什么问题。” 领导,手续合规价格还要合理才行,我们发现这三家碎石企业的报价,都是围绕交通工程公司发布的最高价来的,从三份报价协议上来看,这里面绝对是有猫腻的,我们初步分析,三家供应商应该是认识,然后和工程公司的人相互勾结,中饱私囊、吃了回扣。 齐永林倒是保持了清醒,就提醒道:“老秦啊,你干审计多年,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关键是看证据而不是看猜测。” 秦大军就有些为难地道:要说证据,领导,我们审计局只能将线索移交给纪委或者地区公安处,靠我们审计的力量,可能无法做深入的调查。 齐永林抚了抚眼镜,额头上川字纹又深了一些,心里暗暗地想,如今纪委的王忠强和公安的周朝政,很是明显地倾向于钟毅,这个线索拿给他们最多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反而会不了了之。思考了一会,齐永林道:“老秦啊,我看还是你们审计机关直面问题的好,抓着这个线索不要放,要见人见事,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到企业实地看一看嘛。深挖细查找到更多有力的线索,保障财政资金每一分钱都要花到刀刃上啊。” 秦大军原本认为,只要有了这个线索,就可以通过公安口子上直接查下去就会有收获,毕竟干部怕纪检、老板怕公安。也只有应了下来,让审计部门通过多方手段尽快挖出蛀虫。 齐永林在陈东富出事之后低调了不少。仅仅靠猜测就对交通工程公司采取调查措施,会让钟毅觉得自己在和他唱对台戏,从钟毅对陈东富的处理上来看,还算厚道,所以两人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时候。 秦大江出了门,齐永林就在机关食堂吃了午饭,休息了会就算着时间到了 花园酒店。钟毅下午要组织召开地区思想建设工作会,将不能陪同企业考察团。 郭志远和邓牧为将钟毅送下了楼,钟毅感叹道:“这些企业家以前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如今个个都是腰缠万贯的成功人士,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是时势造英雄啊,这说明我们坚持改革深化开放的道路是正确的。和大家交流,我有一个感受啊。同样的环境和条件,老邓、老郭,换咱们干企业肯定没有他们干得好啊。所以咱们得政府只管提供政策和环境,怎么做企业,人家才是内行啊,教企业家办企业属于班门弄斧。咱们啊搞工业区的建设和国有企业的管理,要真心拜群众为师、诚心向群众学习、虚心向群众求教,一切改革的推进,都离不开群众的力量,要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 钟毅的这个体会是有感而发,一直以来,地区各县还有着一种思路,像管理国有企业一样管理民营企业,各种大盖帽时常对企业开展指导,这就衍生出了吃拿卡要的不良风气。 正闲聊着齐永林就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钟毅上前与齐永林握了握手,就道:“永林同志啊,这些企业家里面不少还是有实力啊,都说咱们靠老乡、广东靠外商,这些老乡就是咱们的宝贵财富,只要能把企业留下来,能为地区发展有利,我们思想可以开阔一些。我看了内参里有些地方的做法,对于一些拿出真金白银的民营企业家,可以拿出职位来,以企业家副职的身份吸引投资嘛。” 钟毅说的这个话题,是在个别地方,对于投资较大且符合条件的企业家,聘用为不占用编制的副乡长或者副镇长。这个政策争议不小,特别是一些思想不够解放的地区,总认为这是封建社会的买官卖官。而在一些思想开放的地区,企业家也看不上这个所谓的副乡长或副镇长,所以这个政策并没有大规模地推行。 齐永林对这件事并不看好,也只当钟毅随口一说,但还是微笑着与钟毅交流了几分钟。在外人看来,钟毅和齐永林之间是关系融洽,相互支持的好搭档。 两点钟,企业家们都下了楼,到了花园酒店的大厅处集合,齐永林邓牧为与大家握手之后,就往平安县进发。 1984年的十二届三中全会讨论通过了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第一波“下海经商”潮出现,千千万万不甘心“捧铁饭碗、拿死工资”的年轻人一头扎进了商海,“我们下海吧”已经成为流传在年轻人之间最具蛊惑性的试探。这批企业家,算是第一批开始下海淘金的人,他们鼓足勇气离开体制时并不被看好。 当初之所以离开原因各异,但大多数要么是和领导不和、要么是因为特定的原因犯了错误,其中因为计划生育要了二胎的是占多数。看准了改革开放的巨大商机主动下海的只占很少的比例,无论何种原因下海,当初都不被看好,如今几年时间返回家乡,不仅有警车开道,还有地委书记、行署专员亲自陪同,这让企业家们有了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的感觉。 当然,这些人只是第一批下海的人里面的佼佼者,大多数普通人还是如一粒尘埃,并没有 汽车进入了平安县之后,宽阔而又整洁的马路让企业家们顿时被吸引,若不是迎宾牌上平安群众欢迎您那鎏金大字,恍惚之间,大家还以为这是到了省城。 齐永林并不吝啬地邓牧为的夸奖,大家现在看到的这条高标准公路啊,就是我们地区副专员、平安县委书记牧为同志牵头修建的,二十万平安群众以“吃上一年苦、幸福三代人”的苦干实干的精神啊,打通了近两百公里的高标准公路,这条路开通的时候啊、省委省政府的领导莅临现场剪彩。也给大家报告啊,咱们地区,所有的县,都在按照这个标准开展高标准公路建设、国家干线铁路也会途经地区多个县。 中巴车上,不少人都站了起来看着高标准公路,不少人感叹,在家乡这次也是见了世面了。 在进入县城的一片宽阔位置,平安县党政班子已经恭候多时。此处迎接领导较多,县里就出钱将这一块地面进行了硬化,可以同时停八九辆大型客车,并修建了男女两个卫生间,平日里都有专人打扫。后来又树立了几个展板,县交通局和交警队在旁边又起了一座二层的小办公楼,派驻了执法中队,对南段和东段的高标准公路进行管理。 停了车之后,双方开始了简单的介绍,县长郑红旗头发打了摩丝油光发亮,皮鞋刚刚上了鞋油,很是整洁利落,魏昌全紧随其后,看起来说是郑红旗的秘书并不令人意外。 从服务点开始,考察团沿着高标准公路进入了工业园区环美公司、平安县高粱红酒厂、韩羽公司,秀水的暖棚技术试验田,最后折回了城关镇参观了正在建设的洁美公司现场,一圈转下来,给大家的感觉就是震撼,特别是环美公司这家全国发制品的龙头企业和韩羽公司这家外资背景的企业,让大家很受触动,原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到了这个小县城。 参观完已经是下午五点,我和晓阳、肖仁等几个乡镇园区的党政负责人自然是要参加晚上的晚宴。 晚宴设在了县招待所的大厅里,企业家们加上地区和县里四大班子的领导全部陪同。 每桌两坛高粱红坛装酒,桌面上摆了粗瓷的大碗,很有历史的厚重感和仪式感。 在这个场合、按说我和晓阳都是小角色,并没有人注意我们的座位,我和晓阳自然就坐在了一起,晓阳用胳膊碰了碰我,悄声道:主桌上挨着齐专员的是农山集团的老总,这人到过城关镇,咋这次又成了我们地区籍的企业家了? 还有一些是企业家的朋友,不完全是我们地区的。 晓阳道:“看这位置,他在领导心里地位不一般。” 看到桌子上的大碗,农山集团的邹总是领教过安平高粱红酒,就难为情地道:“齐专员,这次拿碗喝啊,我可不可申请换杯子。” 齐永林道:“邹总啊,这可不行啊,你这省城来的贵客换了杯子,就是我们待客不周了。你不是一直期待和高粱红酒厂合作嘛,不拿酒碗我看明天这个洽谈会上你不好张口嘛。” 虽然我们离主桌离得有些远,但齐专员讲话的时候,大家都自觉保持了安静,晓阳问道:“他们和高粱红酒厂搞什么合作?” 我摇了摇头,就看向了对面的高春梅。高春梅也是一脸纯真无辜的表情,表示并不知道。 粗瓷大碗倒酒,开始就是高潮,虽然除了第一碗是多半碗酒,余下皆是少半碗,但三碗酒下肚,顿感身上火辣辣的,一股暖流从胃里逐渐散发全身。晓阳属于女同志,喝得随意,也无人计较。 以我们的身份和地位还不具备向主桌敬酒的资格,县里是按照两个陪一个安置的座位,我们的目标也只是把同桌的两个企业家陪好。高春梅和晓阳在,她俩负责聊,我和肖仁负责喝。也不知道喝了多久,一双浑厚有力的手捏住了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看,是红旗县长,忙站了起来起身道:“领导,我还没敬您?” 郑红旗瞥了我一眼,就道:“你这同志咋这么实在,拿上你的碗,跟我来……” 第263章 我还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自从邓牧为兼任地区行署副专员之后,郑红旗实际上就负责了县委和政府的工作,包括前不久县里干部的任命,这无形之中都增加了郑红旗在干群队伍中的威信,所以在一些人的口中,下一任县委书记是郑红旗的概率很大。当然,除了主流的郑红旗之外,县委副书记刘乾坤、魏昌全也有一些市场。 还有一些老黄历,说行署秘书长陈东富仍有可能出任县委书记。毕竟之前的行署副秘书长李学武都可以,那么身为秘书长的陈东富虽然犯了一些错误,但仍是县委书记的有力竞争者。刘乾坤任光明县委临时负责人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郑红旗对县委书记的想法更多了一些。 郑红旗来到了我和晓阳与吴香梅、肖仁在的一桌,一手端着碗,一手与大家打了招呼,就道:“香梅啊,这一桌你要主持大局啊,把咱们在座的两位企业家朋友都陪好啊。我也代表我们县委县政府、敬大家一碗。” 郑红旗说话的时候,众人都已经起了身,大家干了酒,郑红旗不自觉地擦了擦嘴,又道:“香梅、晓阳,你俩作为预备队啊”。 主桌上的氛围比较热烈一些,能在主桌上的都是实力最为雄厚或者地位最为特殊的几个人。虽然已经算得上是成功人士,但是能和行署专员一起吃饭的机会并不多。大家在行署专员齐永林面前还是想着加深一下印象,也是拿着酒碗频频主动发起了攻击。但齐永林作为行署的专员,除了前三碗酒喝得痛快又干脆之外,剩下的无论是谁来敬酒都只是用嘴轻轻地抿上一小口,倒是显得十分矜持。但这仍然让齐永林的身后随时有两三个人在等待敬酒。除了齐永林之外,邓牧为和郑红旗自然也是大家眷顾的对象。 郑红旗一边走一边说,我们桌上,有几个企业家酒量极好,我招架不住了,县里昌全他们都抽不开身,你要体现出咱们县里干部的肚量和胆识。 到了主桌,郑红旗一手也就拎起来酒坛子兴致颇高地拍了拍,大声道:各位领导、朋友们,这位是安平乡的朝阳乡长,大家今天喝的这高粱红酒啊,就是安平乡的特产。现在就由我们朝阳乡长代表我们安平的父老群众,和大家喝上几碗,说着十分大气地往我的酒碗里就倒了多半碗的高粱酒。 我用平静的目光看了一圈,不少人还是对我微笑致意做着回应,也有几个看起来不咸不淡,我将目光落在了农山公司的邹总身上,邹总倒是表现得十分冷淡。毕竟钱是男人的底气和尊严,在一个正科级别的乡长面前,他们还是有一份优越感。倒是邓叔叔,眼睛里带着鼓舞。 和企业家们一人喝了一碗,感觉胃里热辣辣的,郑红旗就主动挥了挥手,拉着我来到了齐永林专员的后面。这是要给永林专员敬酒。 齐永林和邹来富两人说着话,我和郑红旗则在旁边站着,等着与齐永林喝酒。 过了有三两分钟,齐永林刚刚落座,郑红旗十分恭敬地道:领导,这个小李是我们安平乡的乡长,今天看到的韩羽公司和环美公司,都是他招商的成果。 齐永林只是嗯了一声,十分平淡地道:小伙子干得不错,看起来并无喝酒之意。 邓叔叔看到之后,主动也起了身,说道:“永林专员啊,朝阳不是外人,这孩子是我家的女婿”。 我马上笑着喊了一声爸。 齐永林这才站起身来,端着酒碗笑道:“早就听说牧为专员家的孩子个个出息啊,小伙子干得不错,酒量也可以。红旗啊,这样的同志,你们要重点栽培。今天,我破个例,再干一碗。”说着,就十分豪爽地与我碰了碗,一饮而尽。 在齐永林看来,虽然知道邓牧为与钟毅是老搭档,甚至地区里不少人都在传言,等到省上领导变动之后,自己会被调走,省上领导有意再让邓牧为和钟毅搭档。但作为行署专员,对于这种没有依据的小道消息也并没有过于在意。相反,邓牧为主抓工业之后,地区的工业企业势头发展还是不错。再加上邓牧为儿女亲家身份特殊,所以在面子上,齐永林和邓牧为的关系比之前好了不少。 晚上喝酒到了十点,气氛依然热烈。随着夜色渐深,人们的谈笑声中夹杂着更多的欢笑和放松。但不少人已经醉眼蒙眬,这酒也就到了位。 郑红旗见状,适时地提议道:各位领导、朋友们,今晚的相聚非常愉快,咱们喝点我们的特色羊肉汤,胃里舒服。 喝了汤不多会也就结束了饭局。郑红旗专程送齐永林回了招待所小院子休息。县里领导则陪着各桌的企业家到招待所主楼,罗致清和一位喝得东倒西歪的企业家勾肩搭背地一起上了楼。 回去的路上,邓叔叔躺在后面的位置上,说道:“朝阳今天表现不错,记住,以后在这样的场合要多观察、多学习。” 晓阳倒是有些心疼地道:爸,朝阳刚刚都吐了一次了,这不知道胃里疼成啥样了。 邓叔叔笑了笑,说道:提起笔能写、张开嘴能说,现在还要加上一条,端起碗就能喝,在地区,一晚上我平均要陪两次酒。晓阳,也没见你这么心疼我啊。 晓阳道:爸,妈这么会照顾人,我都是跟妈学的。 邓叔叔笑了笑,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言,只是说道“高粱红酒厂的前景很广阔,钟书记是时刻挂在心上的,朝阳啊,这次新建的酒厂,规模和档次都上了台阶,你要考虑怎么样把高粱红酒厂做大做强,这个方面上要多向企业家学习”。 晓阳道:“爸,当初你一纸文件将高粱红酒厂改成了县属企业,现在朝阳一个乡长,人家高粱红酒厂和朝阳平级。这么大一笔税收,直接被县里拿走了。” 邓叔叔只是笑了笑,说道:“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嘛”。 招待所的几处小院,是当年学习地区招待所的经验设置的,就是给不喜欢热闹的领导准备的僻静场所。小院里环境设施都不错,郑红旗和宋秘书一起,送齐永林到了房间。 服务员早就等待着,送来了热水。齐永林主动接过了热水,又道:“去拿个盆来,给领导泡泡脚”。 郑红旗曾跟随齐永林几年,自然知道齐永林的习惯,无论春夏秋冬,齐永林睡觉之前总要泡泡脚。而齐永林又特别钟情于夏天泡,这是地区医院中医科的主任教授的冬病夏治的方法,在夏天泡脚,可以驱散体内积攒的寒气。 齐永林喝得不多,背着手吩咐道:“小宋,你和服务人员都休息吧,我和红旗有事情要说”。 郑红旗听到这里,倒水的手都颤抖了一下,兑了些凉水,将手伸进去探了探,又加了些凉水,感觉起来,应该四十二三度。 这服务员出了门,心里暗暗地道:“平日里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县长,竟然主动给行署专员添洗脚水,看来这县长也不好当啊。” 齐永林也不客气,褪去了皮鞋和袜子,挽了挽裤腿,两只脚放进盆里,脸上的表情顿时也就放松了下来。 要不要再加点凉水。 齐永林挥了挥手,说道:“红旗,搬个凳子坐吧”。 郑红旗顺势拉了一条凳子,坐在了齐永林的旁边,少许,齐永林才道:“红旗啊,今天到你们下面的这几个乡看了看,有几个地方发展得都很不错。这说明啊当初我放你下来是对的。明天的招商座谈会,我会给你站台,你们在允许的范围内,争取留下来一两家企业。” 听到齐永林的鼓励,郑红旗心里恍如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应是从齐江海的事情中走了出来,有些激动地道:“领导啊,有您在,我的底气更足了。” 又说了会闲话,齐永林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大家都说干部的提拔和晋升是干出来的,但是我们无法回避的现实就是,圈子和关系已经影响了干部的提拔任用。牧为要离开平安县,你知道吧?” 知道。郑红旗没有隐瞒,因为这在一定的范围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齐永林点了点头,问道:有没有想法? 郑红旗抚了抚眼镜,十分真诚地道:“领导啊,说没想法那是假的,想法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和奋斗的目标,最后还要看组织。” 这话说得没错啊,关键看组织。红旗啊,之前你和那个刘乾坤是吧,争县长的时候,我是坚定地支持了你,这次,只要你有想法,我也坚定地支持你。 郑红旗主动起身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双手奉了上去,就道:领导,我当县长也才不久,我自己现在感觉,我来当书记,事实上还欠些火候。所以,我打算踏踏实实地干一届县长。 齐永林抬出了脚,十分自然地将脚放在了盆子上,就道:红旗啊,你倒是想着踏踏实实,但是有的人不一定想踏踏实实啊。说着用手指了指墙上的毛巾。 郑红旗听得专心,没注意齐永林已经将脚抬了出来,就小跑两步拿了毛巾,本想给齐永林擦脚,齐永林却伸手将毛巾接了过来,擦起了脚。一边擦一边道:踏踏实实干工作,就比如这脚,捂在了皮鞋里面,干着最累的活,出着最臭的汗,还要被人嫌弃是一双臭脚。这次开会,虽然没有研究平安县的干部人选问题,但是话里话外我也听出来了,这次钟毅打算推荐周鸿基书记之前的秘书,那个小魏来负责县委的工作。 说罢,就看向了郑红旗。 郑红旗内心如同被针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的表情。从来没有想过,年纪轻轻没有政府工作经验的魏昌全能够担任县委书记的职务。就算是换作刘乾坤来,自己都觉得能够接受,但让魏昌全出任县委书记,下级变成上级,这又一次触动了郑红旗敏感的神经。 齐永林一直看着郑红旗的反应,就是那脸上泛起的一丝惊愕也被捕捉在了眼里。 齐永林笑了笑,就道:红旗啊,我今天很清醒啊,你就是今天你拉着那个什么乡长来敬酒,是有什么深意…… 第264章 孙友福不宜再担任城关镇书记 郑红旗抚了抚眼镜,说道:那个,那个是安平乡的朝阳乡长。 他是邓牧为的女婿是吧。 是,邓牧为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是城关镇的镇长,抛开邓牧为来讲,小邓镇长和小李乡长工作很得力,成绩也很突出,是县委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 齐永林从桌子上摸出了一根烟,很是随意地就丢给了郑红旗,俩人点了火,房间里顿时弥散开来一股烟味。 齐永林和郑红旗都是从农村读大学出来的干部,而钟毅则是从基层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干部,邓牧为则是军转干部。成长的经历不同,在感情认同上也不相同。齐永林成长在农村但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机关工作。所以就认为钟毅属于泥腿子干部,多少是有些看不上钟毅,对于邓牧为,齐永林的印象里也是觉得一介武夫,但儿女亲家背景深厚,内心里多少也有些看不上。倒是对郑红旗有些惺惺相惜的,俩人有着共同的成长经历,从农村读大学之后分配到机关,在齐永林看来,这样的干部才是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干部,才能适应改革开放的需要。如今自己器重的孙茂丰自毁前程、陈东富的前途悬而未决,这让齐永林觉得是时候再拉一把自己的身边人郑红旗了。 齐永林道:抛开邓牧为谈他的女儿女婿,红旗啊,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是不敢正视问题嘛。如果真的抛开了邓牧为同志,他的女儿女婿能到现在的位置吗?我看大概率是不能的。这就是现实嘛!魏昌全,这个同志仅仅靠着给鸿基省长拿了几年的包,就担任一个经济大县的书记,这一点我是不赞同的。所以啊,从事业发展和稳定的角度考虑,我也会推荐你担任县委书记的。如果邓牧为这个时候也能给你说几句话,形势和分量又不一样。 经过上次在光明县县委书记问题上地委班子的分歧,齐永林已经认识到作为地委书记,钟毅已经在地委班子里以微弱的优势超越了自己的影响力。现在是如此,以后更会是如此。 郑红旗则道:“领导,牧为同志只是行署的领导,并没有在地委班子会议上举手表决的权力,是不是影响不太大?” 齐永林将烟蒂按灭之后,又续上了一支烟,冷静而又平和地说道:现在的地委和行署,谁又会忽视邓家的影响力,邓牧为要离开县里,换做是你,最为放心不下的还不是自己的孩子。 自从齐江海的事情发生之后,俩人还没有如此彻底地进行过沟通和交流,俩人谈到了接近十二点,郑红旗才从招待所的小院里出来。 县府办的秘书章永山在招待所大厅的布沙发上坐着都已经睡着了。每天早上六点就要准时起床,晚上十一点才能上床休息,高强度的工作让章永山等着等着,不知不觉中也就睡着了。 郑红旗穿过小院中庭的花园,缓步来到了大厅,服务员早就认识了郑红旗,看红旗县长出来,慌忙地将脚伸进了高跟鞋里,小跑着晃了晃正在熟睡的秘书章永山。 章永山抬起了头,揉了揉眼,看到了郑红旗,猛地就站了起来,道:“领导,车已经准备好了”。 郑红旗十分淡定地点了点头,也就随着出去了。郑红旗心里明白,这就是做秘书的常态,陪伴与等待也是对一个秘书基本的要求。 研究完基本国策,晓阳十分满足地躺在床上准备入睡,还没闭上眼,就瞪大了眼睛望着我道:“我感觉你和红旗县长打球之后,他对你是偏爱有加。今天偏偏拉着你去敬酒,这是有意做给大家看的”。 我揉着自己的腰,缓解着疲劳,就道:“想多了吧,也许红旗县长就觉得我能喝那?多小的一件事”。 晓阳嘟了嘟嘴,十分俏皮可爱,又道:“三傻子,你得知道,在小事上不会考虑你的人,在大事上也不会选择你。要论单纯的喝酒,今天地区和县里那么多的领导,哪里轮得上你出彩”。 我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说道:耗子想要喝猫奶、个人命运个人改。 听我说完,晓阳娇羞一笑,道:“三傻子,自己不放弃,别人才有机会帮你,关灯”。 第二天一早,县里的党政班子就到了招待所的餐厅,邓牧为郑红旗和魏昌全三人陪着齐永林吃了早饭,其他县领导则陪企业家吃早饭。 陪吃早饭是对客人和领导的一种尊敬,也是感情上的一种延续。县里办招待一般都是昨天晚上喝了酒,大家都已经熟悉了,早上酒醒之后都处于清醒状态,在饭桌上对客人和领导表达关心,又能进一步地拉近距离,无论是应对检查还是迎接考核,只要这些工作做了,起码在沟通的时候,就会方便许多。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众人吃了饭,就一同到了县委大院,自从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将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经过近十年的发展,民营经济已经由投机倒把成为国民经济中不可或缺的部门,民营企业家的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逐步被社会所认可和接纳。会议室里为了凸显对企业家的重视,专程将企业家的位置放在了主位。 众人落座之后,邓牧为既是分管的副专员、又是平安县委书记,就主持了会议,我和晓阳、剑锋二级班子的负责人是上不到会议桌的,就搬了凳子坐在了地县领导的后排。 原本以为企业家为首居中的会是农山集体的邹来富,没想到一个叫粟俊明的则坐在了齐永林的对面。 我悄声问道,晓阳,那个粟俊明什么来头? 晓阳十分轻蔑地道:“昨天你和人喝酒喝了几大碗,记不到人家叫啥?真是傻喝啊。” 我想起来昨天收了不少的名片,就打开了文件包翻找,但却不见名片的影子。 晓阳十分淡定地打开了自己的小手包,拿出了一叠厚厚的名片。 我看了一眼晓阳,用眼神告诉晓阳,我包里的东西怎么在你的包里? 晓阳则用眼神十分坚定地回应了我,你都是我的,还差你的包啊。 我找到了粟俊明的名片,就看了下,上面赫然写着俊明机械制造公司总经理,俊明钢筋贸易公司总经理。看到钢筋二字,我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位靠批文发家的倒爷,同一批钢材还没有出厂,就在厂里被倒卖了几十次,等到真正出厂的时候就已经涨上了天价。当时只要有关系搞到批文,什么不干就已经发了财。 作为一场意向性的投资会议,到底能不能成,谁也不知道,孙友福介绍了工业企业的政策,为了招商,县里力度不小,税收返还和土地租金这两个企业最为关心的问题都开出了相当优厚的条件。友福介绍完就是红旗县长介绍,对面的企业家刚开始还能认真听,但是时间久了之后,有几个不顾郑红旗的感受,窃窃私语起来。这要是县里的干部开会,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红旗县长介绍完,就到了企业家发言的时候,粟俊明虽然坐在了中间位置,但并未第一个发言。而是按照顺序从左往右依次进行的发言。 听得出来,多数企业家还是抱着瞧一瞧看一看的心态来的,大家话说得很委婉,有机会一定和县里合作。毕竟白手起家打下的基业,凭开个会吃顿饭就让人拿出真金白银来投资确实是勉强了一些。 直到粟俊明发言的时候,就直截了当的说,昨天啊,我看了咱们县里的环境,基础设施相对啊比较完善,特别是两高路,堪比省城,政策上的条件也很优厚,昨天又经过咱们统战部罗常委的介绍,我们公司计划新建一处机械加工厂…… 这粟俊明前前后后提到了几次罗致清的名字,会议室里大家自然将目光集中在了罗致清身上,郑红旗还在齐永林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就连齐永林都将看了罗致清几眼。 邓牧为道:“欢迎俊明公司落户我们平安县,这个致清同志,下来之后你亲自带队与咱们粟总具体对接”。 罗致清点了点头,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说道:“一定为咱们企业服务好”。 粟总说完,农山公司的邹来富又主动道,我们农山公司也是看中了平安县的发展潜力,我们农山公司起步于农业,现在在商贸服务、建筑和外贸上都有涉及,我们看中高粱红酒厂的发展潜力,期待在高粱红酒厂上与贵县展开深入的合作。 高粱红酒厂的建设已经步入了正轨,我一时想不到那里还有合作的基础。 齐永林则直接插话道:白酒产业小散乱是我们地区乃至我们省白酒产业面临的主要问题啊,现在的川酒和贵酒在我们省的占比越来越高,高粱红酒嘛是有一定发展潜力的百姓好酒,我们你们要明确定位,就是立足地区、服务全省、面向全国三步走的战略。农山公司坐落省城,辐射全省,对我们高粱红酒真正占据省内市场很有帮助,牧为、红旗,这一点下来你们安排对接。 立足地区、服务全省、面向全国十二个字也就成了高粱红酒的定位。 送走了考察团,一共有合作意向的有四家企业,虽然不多,但在地区各县里依然是第一位。 郑红旗十分自然地来到了邓牧为的办公室,两人在沙发上又谈起了下一步的工作。 郑红旗道:四个项目需要对接,友福作为分管工业经济的副县长,身上的担子很重啊,攥紧拳头才打得出力,我看友福就不兼任城关镇的书记了…… 第265章 他们都收了 邓牧为从部队转业之后,就一直在县委大院工作,如今成为副专员,到了地委大院,早已经是阅人无数,当郑红旗提出来孙友福不宜再兼任城关镇书记的时候,邓牧为已经敏锐地意识到郑红旗也是想着让晓阳接替友福担任城关镇的书记来示好。 邓牧为昨天喝了不少,就双手按着两边的太阳穴,既然自己要走,如果这个时候再动干部,就有了突击提拔干部之嫌了,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要动不可能只动一个人,而现在来看,稳定才是最好的安排,就表情温和地道:红旗啊,暂时不讨论友福同志的问题了,毕竟年轻人,多压担子嘛。 自从郑红旗担任县长之后,对县委书记邓牧为的认识,比担任副县长的时候,要全面不少。既然邓牧为主动提出了不再研究孙友福的事,那就说明从内心来讲,邓牧为有意避嫌了。但自己已经表了态,算已是告诉了邓牧为,你牵挂的事我是放在了心里。 邓牧为道:“红旗啊,昨天考察团的事,无论是环境卫生、礼仪接待还是工作洽谈安排得很周到。能够有三家有意愿投资,一家有意愿合作,已经算是地区各县最好的了。特别是致清同志的表现十分出色,出乎了我的意料” 郑红旗微微一笑,便顺着话头说道:“是啊,致清同志这次的表现确实不错,俊明公司有意落户县里,应该和他昨天的工作分不开。” 邓牧为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想着郑红旗如果能接替自己担任县委书记无论是从对干部队伍的稳定性和工作事业连续性上来讲,可能都要合适一些。经过这些天的思考,邓牧为也在猜想,魏昌全的背后是周鸿基、周洪基对钟毅是有一携知遇之恩的,如果周鸿基开口,钟毅自然不好驳了周鸿基的面子,更为隐晦的一点,红旗同志和齐永林之前走得近,钟毅虽然胸襟和格局都很开阔,但是这个时候不得不考虑这些现实因素。邓牧为暗暗地道,有机会还是要给钟书记提提建议。 说到了招商,自然就说到了农山公司, 邓牧为道:“红旗啊,这个农山公司,我听说和齐江海有些关系?之前就想着参与高粱红酒厂的建设,这次他们来县里,我看目的性很强嘛。” 因为陈东富和齐永林的关系,郑红旗和农山公司接触过两次,但是后来感觉这个农山公司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再加上齐江海出事之后,就和农山公司疏远了。既然邓牧为问起了这件事,郑红旗也不隐瞒,就将农山公司的来龙去脉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 邓牧为听完之后,心情略有沉重,也是开门见山地道“无利不起早、这次农山公司重点强调了自己在贸易方面的成就,你猜测他们想和我们合作哪些方面。” 郑红旗在昨天的时候,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就回答道:“我看他们想着我们的代理经营权,虽然高粱红还处于改造期,也成了县属企业,但从组织架构、运营模式和经营管理上来讲,还是乡镇企业,但是销售体系是所有乡镇企业和县属企业面临的共同的短板。咱们现在来看,高粱红已经供不应求,等到新厂建成之后,高粱红的产量必将有更大的突破。到时候,无论谁和高粱红酒厂合作,必将获得丰厚的回报啊。” 红旗啊,我提一个原则,合作要互惠互利,咱们自己有经贸公司、外贸公司,地区供销社也一直协助高粱红酒做地区外的销售,如果这个农山公司不能带来实质性的共赢,我看合作的方式和模式要慎重。 俩人分析得不错,邹来富背靠农业厅,下海之后就是靠倒腾农资化肥积累了第一笔财富,但是身为厅长的哥哥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种方式太过引人注目,就通过齐江海的关系,想着在地市为自己的兄弟邹来富行些方便。 虽然口号都是在工业上发力,但谁也无法否认农业在地区经济发展中占据的基础性地位,农业厅自然是身为行署专员的齐永林要重视和争取的对象,所以齐永林在对待邹来富,就十分的热情。 邹来富身在省城,下海多年,邹来富的商业嗅觉比一般人要敏感许多。这款乡镇企业生产出来的高粱红酒能够成为省接待用酒,品质上自然没得说,如果能够拿到他的总代理权,细水长流才是生财之策。 邹来富和文近朱不断总结之前失败的教训,高梁红酒厂的建设上虽然有领导眷顾,但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一个老头一句破坏抗战就把自己的人打发了,如今高梁红酒厂已经是县属企业,这个时候就必须打通县里的关系了。 没有了齐江海和陈东富的帮忙,在工作联系上多有不便,但有了招商会上齐江海的大力推荐,邹来富还是和郑红旗建立了联系。 红旗县长,我代表我们农山公司来给您汇报工作。郑红旗在电话里推脱了两次,但是又想着齐永林的关系,还是答应与邹来富见上一面。 办公室里,邹来富夹着公文包,落座之后郑红旗十分热情地和邹来富打了招呼。主动起身与邹来富握了握手。 秘书章永山则坐在后面的小凳子上,拿了一个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邹来富自然就注意到了秘书也在,竟然还拿着本子,脸上有了些不自然。 郑红旗自然看到了邹来富的表情变化,十分随意地道:“邹总啊,小章是我的秘书,自己人。” 邹来富看章永山的目光顿时也就热情了些。 章永山起了身,点头致意之后就又落了座。章永山起身的时候,一个不注意,笔就落在了地上。 面对邹来富,章永山本可以坐着打个招呼,但是那一刻他起了身,起身并不只是给邹来富打招呼,更多的是对那句“小章是我的秘书、自己人”这句话的回应。这句话让章永山心中涌过阵阵暖流,若不是有外人在,章永山相信,自己的眼泪都要夺眶而出。只有秘书才懂,这句自己人的分量到底有多沉重。 邹来富所谓的汇报,只是一个由头,更多的则是与郑红旗加深联系,虽然之前郑红旗出面组织县里几个领导一起吃了饭,但是那个领导不吃饭,仅靠一顿饭就拉近与大家的距离,这并不现实。重点则在自己随手携带的公文包里,这公文包里内容东西不多,但里面有三万块钱的现金用信封包裹得严严实实,如同一块红砖一般,邹来富就是想着用这红砖为自己拿下高粱红酒厂的代理权铺路。 邹来富道:“红旗县长,我们农山公司今年重点的方向就是贸易服务,高粱红酒厂作为省政府接待用酒,质优价廉、品质上乘,应该让更多的群众喝上这样的酒。我们农山公司愿意在销售上为高粱红酒厂服务。” 郑红旗有了邓牧为的提醒,并不想着一口答应下来,而是打起了官腔道:“高粱红酒啊是我们县实现工农商贸一体化的示范性项目,高粱可以酿酒、酒卖了可以交税、酒糟还可以当作饲料或者肥料。邹总啊,不得不说你很有眼光。” 没有红旗县长的支持,这些都是我们的设想,我们希望红旗县长能够积极地为我们协调,让我们有机会参加到造福平安群众,服务改革开放的伟大事业中来。 这个没问题,小章,你记录一下,让友福同志、香梅同志,哦、还有这个致清同志一起与咱们邹总见个面,把行署永林专员的关心落到实处,争取啊实现企业与企业间的双赢。 邹来富自然知道,如果郑红旗能够参加具体的对接,分量自然又不一样,就十分诚恳地道:“红旗县长,如果洽谈会上您能参加,我想效果肯定又好不少”。 郑红旗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拒绝,十分大气地道:“小章,对接洽谈会的时候啊,你留意一下时间,如果没有上级领导来,时间合适,我就参加”。 俩人的谈话章永山一边记录一边标记重点,专程在参加二字上画了一个圈。 而郑红旗作为县长,这初步的对接会并不打算参加,两边在大的方向上都没有达成一致,主要领导在,下面的人反而放不下手脚。从内心里来讲,郑红旗觉得谈不成反而是对县里最为有利。 说完了工作,就开始闲聊,章永山看正式的业务会谈已经结束,也就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邹来富看情况差不多了,就将手包故意放在了桌子旁。说了告辞之后,就很是爽快地走了。 待邹来富走了之后,郑红旗起身走到窗边,才发现有一个公文手包,这才想起这包是邹来富的。 郑红旗苦笑一声,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打开一看果不其然,一个牛皮纸信封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郑红旗知道是钱,但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汗,这么多钱。 郑红旗知道,这钱是有命拿没命花,当年的孙茂丰是何等的风光,地区一般的副专员去了,他都不陪同,如今却也成了阶下囚。郑红旗心里暗暗地道:“这个邹来富,看着文质彬彬的干部模样,没想到却用这样的手段拉拢干部。” 没有太多的犹豫,郑红旗就将秘书章永山喊到了办公室。不想着把事情闹大,只想着将钱退了。郑红旗道:“你把刚才邹来富的电话给我找一个”。 章永山并没有邹来富的电话,但是口头上还是应了下来,转身就将电话找孙友福要了过来。 郑红旗看着很是吉利的数字,就拨了过去。 大哥大虽然只在极小的范围内流行,但郑红旗看到了邹来富手里拿的大哥大。这也是彰显实力和背景的一种方式,毕竟大哥大仅仅是有钱还是买不到的,需要单位开介绍信。 郑红旗将电话打给了邹来富,邹来富并不当回事,只是显得十分轻松地道:“红旗县长,一点小意思何必兴师动众的,还劳烦您亲自打电话,我给您报告,其实他们都已经收了” 第266章 我要举报齐永林 听到邹来富说他们都收了,郑红旗顿时感觉到冷汗直流,心里暗道这个邹来富,实在是太过嚣张了,正大光明的拉拢腐蚀干部,树大根深的孙茂丰是不是就是被这家伙拉下水的,自己比起孙茂丰来,资历和背景不知道差了多少辈,钟毅不是一样送他进去。 郑红旗刚要说些什么,对方就挂断了电话。这个时候,魏昌全敲门而入,郑红旗忙把这手包丢在了自己座位的下面,生怕被魏昌全撞见说不清楚。 作为专职的县委副书记,除了分管党群人事之外,还是县委农委主任,牵头农业口子上的工作,所以时常要来郑红旗这里汇报工作。 在以前,魏昌全来汇报工作,郑红旗并未觉得有什么,但自从知道下一步魏昌全可能是县委书记之后,郑红旗的内心就多少有些不舒服了。 红旗县长,有几项工作,我给你汇报。 郑红旗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说道:“昌全啊,不用客气了,我们沙发上说”。 虽然魏昌全是县委副书记,但俩人说工作的时候还多是在办公桌子上,能在沙发上说工作的,也就是老马、老张和老李了。 魏昌全看了眼沙发,心里马上就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自己知道了下一步地委的安排,身为县长的郑红旗,又和齐永林关系匪浅,也应该知道了这方面的打算,也没有矫情,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郑红旗掏出了烟,又想起魏昌全不抽烟,就把烟丢在了茶几上,往沙发上一靠,俩人就说起了工作来。农业抗旱最为吃紧的时候,下了两场雨,虽然粮食减产已经是定局,但是也就不担心绝收了。 说完了农业上的事,魏昌全道:这次政策性考试,所有的同志都已经过完了审查和面谈的程序,有两名同志不合格吗,其余七十五人成绩合格,现在打算安置岗位。这是拟计划安置的名单,红旗县长,您看下这样的安排是否妥当,没有问题,我就呈牧为书记。 作为招录一般人员的政策性考试,郑红旗并不想过多干涉,就道:“昌全,人事上的事你做主就是,我没有意见。” 这次考试涉及的人员多,岗位也多,有一些是计划安置在县委县政府机关和县直单位的,红旗县长,您把个关,我心里才有底。 听说有人要安置在县委和县政府机关,郑红旗还是接过了名单,县委办一人、县委政研室一人、县委组织部一人,县政府办两人,算是最多的。 郑红旗看着名单,就随口问道:“昌全啊,这次安置在县委机关的,我建议对履历还是要设置一个要求,必须担任过乡镇二级班子负责人一年以上,这样才可以让大家明白,这些同志为什么能到县里工作”。 这个要求是比较合理,自从考试完的名单公布之后,无论是合格的还是不合格的,都有不少人托关系找到了县里。既有乡镇和县里的领导,也有个别地找到了地区领导,让魏昌全一时很是为难。没考过的还好说,名单已经对外公布了,已经考过的,不少人都想着来到县里机关工作,让魏昌全不胜其烦、疲于应对。不答应就得罪人,答应了这个就安抚不了那个。 虽然郑红旗嘴上说的只是建议,但魏昌全还是将这一点记录了下来,说道,我们马上按程序组织各单位选人。 送走了魏昌全,郑红旗又想着这三万块钱的事,心里暗暗地骂道:“这个邹来富,做事情实在是太过江湖,这种人离他还是要远一些。如果不是顾及齐永林的感受,干脆直接送到纪委去。” 不知不觉中,也就下班了。 星期三是柳如红的妻子来送药的时间,所以这天只要不是地区主要领导来,郑红旗都要回家吃晚饭。 柳如红带来了换洗的衣服,又收拾郑红旗穿过的衣服,这些已经穿过的衣服,都是柳如红拿回家里去洗。为了方便郑红旗的生活,县委办是给郑红旗配了洗衣机,但柳如红从来不让郑红旗用,因为洗衣机经常将衣服洗得皱巴巴的,柳如红看来,这些衣服买得都不便宜,洗衣机洗很容易就洗坏了。 柳如红闻了闻衬衣,说道,你昨天又喝酒了啊。 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昨天永林专员来到了县里,带了一个考察团来,我作为县长,如果不喝酒就是失了礼数了。 永林专员来了?那说明他对你的态度缓和了呀。 郑红旗一声苦笑,说道:领导这次来,给我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啊。就将支持自己担任县委书记和三万元钱的事对柳如红讲了。 柳如红手里抱着衣服,一下就愣在了原地,嘴里念叨,三万块钱,我的娘呀,靠咱俩的工资,要挣多少年? 郑红旗粗略地算了下,五六年吧,怎么想要? 柳如红咽了咽口水,说道:钱谁不想要,但是想要就不代表能要,你抓紧把这钱退了啊。 我倒是想退,但人家不要的嘛,这是永林专员的关系,把事情闹僵了,刚刚缓和的关系,估计又要回到冰点啊。 柳如红道:恩,我看回到冰点也比你以后天天在火点上好。孙茂丰被抓你知道吧,我们可是听说,他媳妇要和监察局的那帮人动手,被打得爹妈都不认识了。你说你被抓了,咱们家老的小的可都是要流落街头了。 哎,你作为纺织公司的后勤科长,又是领导干部的家属,可不能人云亦云,特别是老家的那些妇女,少和他们说工作上的事。 柳如红很是不屑地道:怎么,你在教我做人啊。我可告诉你,要是那小子使坏,现在打个电话把你举报了,纪委一查,人赃俱获。 是啊,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看好吧,你不好出面,就让秘书把钱给他。 郑红旗略作思考,就道:不妥,一个是小章太年轻了,这种事不适合。第二,秘书本就和领导穿一条裤子,你说给了,到时候空口无凭,总不能让他写个收条吧,别人还以为咱们合起伙来串供。这种事情,还是要找信的过的人,又和我们能把关系撇清才行。 你当个县长,身边连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啊? 郑红旗喝了中药,表情有些痛苦地道:“有就是有,你帮我参考一下,合不合适?邓牧为的女婿,安平的乡长,就是一会要和我打球的那个。这个同志是个实在人。” 就是你说的全县唯一敢赢你球的那个小伙子? 郑红旗摆了摆手,现在也不敢赢了,估计回家被媳妇收拾了。 柳如红道:“他媳妇管得也太宽了吧,你们老爷们打个球,她也管?你这县长当的,打个球都找不到对手了,要是国家队把你们这些领导干部都弄去打球,这不还是谁官大谁就是冠军?” 你这话绝对了,要看和谁打,要是和媳妇打,领导干部也当不了冠军。我想好了,就李朝阳了,他够硬气,也能让邹来富知道,我不吃这一套的态度。 周三也是打球的时间,吃了饭我们相约职工俱乐部,如今打球已经形成了常态,其他不打球的人渐渐也就不来了,红旗县长为了打得痛快,也就让总工会的人不陪了。 知道嫂子要来观战,晓阳就推掉了安排,在职工俱乐部里专门陪柳如红一起聊天看我们打球。晓阳是自来熟,不多会俩人就熟络了起来,俩人看得无聊了,柳如红就教晓阳练习气功。 练了气功聊了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十点钟。 晓阳十分委婉地提醒道,领导,您看您把我们家朝阳打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要不今天就早点休息。 我挥动了几下拍子道:“没事,我还有力气”。 柳如红也道:“红旗啊,我看今天都十点了,你昨天喝了酒,今天就不要剧烈运动了”。 我心里暗想,昨天喝了酒,今天就不剧烈运动了,这是什么逻辑。 郑红旗接过嫂子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道:“朝阳,确实昨天喝酒喝得多了,今天就这样,明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送走了二人,回去的路上,我说道:“今天结束的是有点早啊,平日里都是十点半”。 晓阳瞥了我一眼道:“三傻子啊,你以为红旗县长的媳妇只来送药啊”。 不啊,还要洗衣服。 晓阳十分嫌弃地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守着这么好看的媳妇,把劲都用在球上啊”。 我不自觉的看向了晓阳。 晓阳看了看我,拉了拉衣服,骂道:“滚”。 我咽了咽口水,就道:“知道知道,我今天还往杯子里抓了一把枸杞”。 而在军分区招待所,对孙茂丰的审讯还在继续,看到自己被开除了党籍,开除了公职,孙茂丰倒不意外,毕竟自己犯的事自己清楚,从开始收钱的那一刻起,孙茂丰就知道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地区调查组连续搞了几天,孙茂丰只承认化肥厂那一笔费用,其他的事全部都是以不清楚不知道的理由来进行搪塞。在孙茂丰看来,只要自己咬住不说,自然会有人照顾自己妻子和孩子。 看审讯一直打不开局面,一多半的收入还找不到出处,牛局长就亲自来到了军分区招待所。 孙茂丰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漆黑一片,就道:“老牛,你也太负责了,这个时间至少十一点了吧,你不陪媳妇来陪我?” 牛局长直接点了支烟,也不讲究,直接塞到了孙茂丰的嘴里。这是老牛的常用方式,人在里面崩了这么久,无论表情上多轻松,心理上早就处于崩溃的边缘。 孙茂丰狠狠地抽了两口烟,又慢慢地将烟吐了出来,表情上十分过瘾。 一支烟抽完,老牛才道:茂丰啊,你总要把剩下的钱有个交代嘛,找不到出处,你不交代我们这里报告没法写啊。 孙茂丰道:“老牛啊,我是真的记不清了,我都这个地步了,还有必要袒护谁吗?” 老牛十分同情地道:“是啊,你媳妇也被抓了,你在县委家属院、县公安局家属院的两套房子,也被收了回来,是没有没要袒护谁”。 孙茂丰听到这里,顿时感觉一阵眩晕、耳朵里嗡嗡作响,眼睛一片模糊。这是血压升高的表现。 几分钟后,在老牛的阵阵呼喊声中,孙茂丰才逐渐恢复了意识,孙茂丰两眼通红,恶狠狠地道:“老牛,你们他妈太过分了,这不是要赶尽杀绝吗?既然这样,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我要举报,我要举报行署专员齐永林……” 第267章 这件事可信程度高不高 听到孙茂丰要举报行署专员齐永林,牛局长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起来,郑重地看着坐在椅子上怒不可遏的光明县县委书记孙茂丰。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审讯,孙茂丰已经是尽显疲态,为了安全,孙茂丰衣服上的纽扣、皮鞋的鞋带和那条从上海买回来的高档皮带都已经被没收了。孙茂丰蓬松杂乱的头发,浓密甚至有些花白的胡须,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与之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县委书记相比完全判若两人。灯光的照射之下,牛局长仔细端详了这个以前不会正眼看自己的男人,心里暗暗揣测,这孙茂丰这些天看起来苍老了起码十岁。 对于县委书记举报行署专员,牛局长有些意外,看着怒目而视愤愤不平的孙茂丰,牛局长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一种疯狗乱咬人的感觉。 牛局长又抽出了一支烟,但这次牛局长并没有发给孙茂丰,而是自顾自地抽了起来,在牛局长认为,这个时候的孙茂丰是失去理智的,所讲所说的并不一定客观真实,要让他冷静下来,不要将事情扩大,更不要去涉及什么行署领导。 怎么,你不相信同志? 牛局长十分轻蔑地抖了抖烟灰,说道:“老孙啊,你现在已经被开除了党籍,咱们不是同志了。” 孙茂丰听到这里,就感觉嗓子里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有些难受得喘不过气。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干部群众公认的好干部,在光明县当县长的时候,也曾经带着县里的干部群众一起修了路、铺了桥,当年李老革命和周鸿基每年都要在大会上表彰自己,优秀共产党员的荣誉拿到了省一级,同志这个词曾经是多么的熟悉和平常,而如今却成了一种奢侈。 孙茂丰见牛局长并未当回事,就直接说道:“牛局长,齐永林专员在我们光明县解决的个人费用超过了四万块钱,每一笔钱我都有记录,经办人既有秘书长陈东富,也有他的驾驶员。仅仅油票,就有七八千块钱。” 看牛局长的表情,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孙茂丰就道:“你可以不信,但我有证据,每一笔钱我都有账。如果你们不秉公执法,只要我进去了,我相信会有人不停地检举。” 牛局长办案多年,在地区纪检监审口子上很有威望,不仅仅是因为其会办案,还在于其能办案、不出事,无论大小案情对案件度的把握很到位,办到哪一级、审查到什么程度,掌握的分寸恰到好处。听到孙茂丰这样说,牛局长就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孙茂丰手上确实有关于齐永林在光明县报销的证据。作为行署专员,日常的开销自然是要比一般的干部大一些,通过下级单位和企业来报销发票,也并不罕见。 牛局长给了旁边的年轻同志一个眼神,这人自然会意,拿起了记录信笺开始做记录。 牛局长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从孙茂丰的叙述上来看,涉及齐用林报销的账目一共有二十多笔,大的一笔有上千元,少的则有五六十元。孙茂丰豪横地道,你马上给齐永林打电话,如果不属实,我甘愿被枪毙。 看牛局长有些手足无措。孙茂丰笑了一下,就道:“老牛啊,在我们这个位置上,不能不为自己留条后路,不是我要拉领导下水,是领导做事无情。只要齐永林保证,给我老婆孩子留一碗饭,留一个安身之所,我保证把秘密带到阎王爷那里去。” 问完了话,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除了交代了齐永林的事,关于自身受贿的事,孙茂丰则不肯多说。 在孙茂丰看来,牛局长会将情况报告给齐永林,齐永林知道以后,自然会想办法满足自己的愿望。 牛局长的烟是一支接着一支,他知道,此事既然已经牵扯到了行署主要领导,就不是自己这个层面所能决定的,到底是报告行署还是报告纪委,犹豫了一会,还是将电话打给了纪委书记王忠强。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彻夜空,王忠强的爱人找到了灯绳,拉开了白炽灯,看着旁边鼾声如雷的王忠强,一边晃一边道:“我心脏病都快被电话吓出来了,你怎么还能睡的着。” 王忠强被晃醒了之后,并未马上起床,而是睁着眼静静地听了半分钟,才缓口说道,我血压都被你整高了,不知道哪里出事了。说着就穿着一双拖鞋来到了沙发旁,接过电话后,十分平和地道:“我是王忠强,哪位?” 忠强书记,我是老牛,晚上的时候,我们对孙茂丰的审查出现了一个意外情况。 孙茂丰供述,行署专员齐永林在光明县报销过二十多笔的账目…… 王忠强看了看电话,就道,老牛,好了,注意工作纪律,这件事电话里不能说,要严格控制知晓范围。 挂了电话,就往卧室走,王忠强是高度近视,就喊道:“我的眼镜那?” 王忠强的媳妇睡眠本就很浅,好不容易睡着又被电话吵醒自然心里有气,就生气地道:“你给它打电话,打电话它就出来了”。 王忠强知道媳妇的脾气,在床边上摸到了眼镜带上,略有歉意地道:“干工作嘛,没办法。我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先睡”。 王忠强的媳妇拿起了床边的枕头,随手一扔道:早知道你就不该回来。 王忠强拿起梳子,就对着镜子开始梳头。 媳妇在背后又喊道:“大晚上的梳头,不吉利,快走吧,不用梳也还是你那副尊荣”。 地委机关都有值班的驾驶员,王忠强就住在地委大院,到了值班室之后,就乘车到了军分区招待所,监察局长老牛已经早早地在等候,看到车灯照了过来,就知道纪委书记王忠强亲自来了,忙将烟头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 下了车,俩人直奔会议室,看着工作人员记录的材料,王忠强不自主地眉头紧锁,两条浓眉都要竖了起来。心里暗暗地道:“四万多,如果属实都可以判刑了。但是这事涉及行署专员,省管正厅级干部,没有省委的批准,省纪委都不能随便调查,这份材料如果属实,对地区乃至全省的党政形象的影响将极为恶劣”。 牛局长忧心地道:从材料的情况看,这笔费用的可信度很高啊,这个孙茂丰,是给咱们纪委和监察局出了一道难题啊。 王忠强叹了一口气,说道:“仅仅凭借着一个口供,是不能说明情况的,更不能断定永林专员在光明县报销费用。孙茂丰不是说有账本吗,这样,连夜把账本找到,根据账本锁定报销的每一张票据,才能判断这个事是不是事实。” 牛局长又道:“孙茂丰说了,只要我们不抓他的家属,他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王忠强把材料整理了一下,递给了牛局长,道:“密封,放好,咱们这不是菜市场,也没有权力答应他的任何条件”。说着看了看手表,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电话打给了钟毅。 钟毅在客厅和卧室都装了电话,听到电话响,翻了个身,没有犹豫就接起了电话。 钟书记,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孙茂丰坦言,永林专员在光明县前后报销了二十多笔费用,总金额在四万多以上……。 钟毅想了想,问道:忠强啊,你判断这件事可信度高不高? 可信度还是非常高,毕竟以孙茂丰现在的情况,是没有必要和我们说这些谎话的,这些内容财务上都有账目和存根,我们一查就知道了。孙茂丰说,只要我们不追究他的家属,就可以不举报齐永林。 钟毅心里暗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齐永林必将受到党纪国法的追究,但一旦这事属实,一同搭班子的专员腐败了,自己这个书记也是难辞其咎,更是无法向省委和全地区群众交代。钟毅道:“忠强,我还是选择相信永林啊。这样吧,你们先调查,就按你的意见,先拿到账本核实票据,如果属实,我们再向省委汇报”。 但是有一点,我们地区没有权利调查永林同志,我们核实线索好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你这不是调查永林同志,只是在核实线索,不可能谁随意说一句我们的同志贪污受贿就要报给省委嘛。忠强,你辛苦一下,让同志们连夜核实,这件事关乎地区和省委的颜面,忠强啊,一定要慎之又慎。 将齐永林咬了出来,孙茂丰难得在床上睡着了,这鼾声如同小钢炮一样声声入耳。 上了楼,王忠强就听到了如雷鼾声,就道:“这是孙茂丰?” 对,来到这第一次睡着觉啊。 门口两个看守,看到了王忠强来了,忙打起了精神。王忠强使劲地闻了闻,就道:“什么味道?” 哦,蚊子太多,打了一些敌敌畏。说着就打开了孙茂丰的门。牛局长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就用力地拍了一下。 这孙茂丰如同被电击一般,迅速地蜷缩到了墙边处。嘴里则喊道,别打别打。 睁开了眼看到了是牛局长,平复了心情道,老牛啊,前几天我是被你们打怕了,我正梦到被牛头马面,你就把我喊醒了。 听到这,王忠强十分严肃地看了门口的守卫和牛局长。 别乱说话,纪委忠强书记来看望你来了。 听到了是王忠强,孙茂丰刚要起身,停顿了片刻,就又瘫坐在了床上。心里则暗道不好,这个王忠强和齐永林关系微妙,和钟毅倒是走得很近,如果王忠强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钟毅,钟毅还不得趁着这个机会收拾齐永林。 作为县委书记,孙茂丰自然知道地区领导间微妙的关系,特别是钟毅和齐永林之间微妙而又复杂的关系。自己用来为老婆孩子报名的材料,反倒成了地委排除异己的工具了,孙茂丰自然是不乐意配合。 牛局长主动关上了房门,又一人发了一支烟,王忠强一贯没有架子,很是随意地就坐到了床沿上,开门见山地说道:茂丰啊,听说你在举报永林专员在光明县报了些账的事? 孙茂丰看了一眼牛局长,满不在乎地道:“王忠强,你听谁说的,我可不知道”。 哎,这有你签字按印的材料。牛局长有些焦急。 什么材料,都是你们让我写的。说着狠狠地抽了几口烟,就道:“这事,我只和齐永林一个人说”。 牛局长和王忠强做了工作,但孙茂丰铁了心并不愿意配合。牛局长道:“忠强书记,您到会议室等着,我一会把人给你送过去”。 王忠强起了身,就道:“不能动手打人”。 不动手不动手。 王忠强踩灭了烟头,十分平和地道:孙茂丰,你真的让我走…… 第268章 这件事有蹊跷 光明县原县委书记孙茂丰看到地区纪委书记王忠强三更半夜地出现在了军分区招待所,只是自己刚才抖擞的事引起了上面的注意,但是他并不想同王忠强进行沟通,孙茂丰的本意,就是拿发票报账的事让齐永林出面协调,为自己的老婆孩子留下一个安身之所。 看王忠强起身要走,孙茂丰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道:“你都说了不能动手打人”。 王忠强摘下了近视眼镜,眯着眼道:“我还说了不准贪污受贿,你不照样在这里蹲着”。 孙茂丰看了看这个一向文弱的纪委书记,看着牛局长的表情已经有些冷漠,自然明白王忠强走了之后的后果,就略带委屈地道:“你是纪委书记,他们要是动手打人,你可不能不管”。 王忠强将眼镜拿在了手里,双手背在后面,就道:都知道我高度近视,我这个人啊,该看的会看,不该看的我也看不见,老孙啊,你要理解,高度近视的人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再说了,你说反腐的事我都应接不暇了,打人的事如果我也管,那还要门口的公安处的同志干什么?这件事牵扯到永林专员,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根据回避原则,我们会对永林专员保密的。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话,你就对我说吧,再说你也是受过党多年教育的干部,这个时候应该选择相信组织,相信钟书记!你的担心和顾虑组织是清楚的。茂丰啊,只要是如实坦白问题,认定了重大立功表现之后,就算以后坐牢,法庭上也会考虑你的贡献。 孙茂丰身为县委书记多年,自然知道回避原则,心里又暗道,如果自己真的帮钟毅拿下了齐永林,确实也算是有重大立功表现了。就如王忠强所说,在法庭量刑的时候,就会有所体现。自己积累下了这么多人脉,到时候出来,靠着这些人脉做生意,也一样能风生水起。 孙茂丰主动下了床,就道:“王书记,既然您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愿意配合纪委关于齐永林的调查”。 王忠强戴上了眼镜,就道:“茂丰啊,我们只是核实你提供线索的真伪,调查谈不上”。 哎哎,我懂我懂,专员是省里直接管的干部。 这次的审讯很是顺利,孙茂丰交代,自己同齐永林一起在省城出差的时候,主动帮齐永林结了住宿费,在上海考察的时候,齐永林看中了一款皮带,自己买了送给了齐永林,发票拿回来县里报销的。 王忠强听了之后,就微微一笑道:一条皮带、一些住宿的发票?茂丰啊,这些 加起来我看也没多少钱,你这四万多哪里来的? 去省城出差,我们没有住招待所,住的是省城最好的酒店,前后花销两三千,那条皮带是国外进口的,当时算下来也是五百多块。剩下的钱,都是齐永林以油料费、住宿费、车辆维修费和餐饮发票报的。 齐永林看了一眼牛局长,有些不太相信齐永林会找光明县解决车辆维修费和油料费,问道,这些都是永林专员亲自给你交办的? 哦,那倒不是,这些都是陈东富秘书长和宋秘书交办的,直接给了我们的县委办主任。 王忠强点了点头,心里暗道,一个正厅级的行署专员,如果将什么油料费和车辆维修费都找县上报销,属实有些不可置信,常年办案,自然就洞察到了这些细节,不排除陈东富甚至宋秘书以齐永林的名义找县上解决费用的可能性。 公鸡啼鸣,大街上也传来了沙沙的扫地声,情况也算已经全部摸清楚。 孙茂丰道:“忠强书记,我虽然犯了错,但前些年我在光明县怎么说也是兢兢业业地干工作,为光明县的改革开放还是做了贡献,恳请组织上能够考虑我过去的成绩,我不求别的,能不能给我的家属留个饭碗,让我的家人有个安身立命的场所”。 王忠强起了身,缓步走到孙茂丰的跟前,抽出了烟给了孙茂丰,又主动为孙茂丰点了火,交代道:“老牛啊,怎么说茂丰以前也是县委书记,是我们一起战斗过的战友,也是实实在在做了工作的,该有的待遇和保障一定要满足。让家里准备几套换洗的衣服,每天在军分区招待所的小院里,可以适当地活动活动。” 又拍了拍孙茂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茂丰啊,实不相瞒,为了你的事,钟书记亲自去省纪委做了检讨,老专员李老革命听说之后,气得两天没吃下饭,咱们的组织和同志们既恨你不争气啊。” 听到这里,孙茂丰嘴里叼着烟,眼泪却也流了下来…… 地委大院里,钟毅看着王忠强眼角的血丝,也顾不上说几句鼓舞的话,直接道:“怎么样,情况摸清楚没有?” 钟书记,基本情况是这样的……,根据孙茂丰的供述,这些事我看可信度很高,牛局长已经带人去取账本去了,拿到了账本,核对了财务上的报账信息,就可以佐证这件事的真实性了。 听到了乱七八糟的费用,除了齐永林亲自参与的皮带的事和住宿的事。其他的乱七八糟的费用,钟毅觉得以齐永林高傲的性格,可能存在猫腻。就说道:你的判断,这四万多块钱,有多少是永林同志报销的。 王忠强听到这,马上抬起了头,直截了当的道:“钟书记,您也觉得这里面存在很多疑点?” 钟毅双手将材料往王忠强的方向一推,就道:“我不相信他齐永林会去报销什么车辆修理费,什么餐费。忠强同志,你想一下,又有什么样的饭局需要永林扯下来发票拿回来报销。” 那您看咱们是先调查还是? 这样吧,两条腿走路,既然孙茂丰反映了问题,我们就对线索进行核实。这是第一。第二嘛、忠强,我是地委书记、你是纪委书记,咱们两个代表地委,同永林谈话,如果在我们调查结果出来之前,通过谈话,永林能主动说明情况,不是原则问题就好办,如果是原则问题,我们再报告省委和省纪委。 说罢,就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齐永林的电话。 永林同志吗?我是钟毅,九点半的时候,我们在小会议室开个会。恩,具体的内容到了你就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齐永林道:“搞什么名堂,神神秘秘的。” 陈东富正在齐永林的办公室,尴尬地笑着。齐永林看了一眼陈东富,就道:“你继续说”。 好,邹来富说,他已经和郑红旗建立了感情,希望有机会,您能亲自出面双方在一起吃顿饭,邹来富说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当企业遇到不公正对待的时候,能有一个渠道反映情况。 齐永林道:“红旗还是懂规矩的,至于邹总提到的那个不公正待遇的问题,本来就是我们行署和各级政府的分内之事。你也转告邹总,只要他合法合规地经营,该照顾我们会照顾。但前提还是合法依规,要实现地方与企业的共赢。孙茂丰的事,教训深刻啊。” 陈东富道:“好,我马上转告邹总。”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现在啊我还处于停职状态,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 齐永林自然知道陈东富的言外之意,这是提醒自己,现在还在停职状态,是时候给个说法了。齐永林抬起了手,一边在半空中比着动作一边慢慢地道:“地委正在和行署较劲,你的事我知道,实在不行就换个地方。你可以考虑考虑,地区各局各企业,包括税务、建设、工业农业或者化肥厂、机械厂都可以研究嘛”。 齐永林自然知道,陈东富心目中最想得到的,还是平安县委书记,但现在自己在地委班子里的话语权处于弱势地位,再加上陈东富有了小鞭子,担任县委书记已经绝无可能,但是地区各局委办或者企业,行署专员就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了。 虽然齐永林提到的几个位置都是权力大油水多的好位置,是一般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天花板,但陈东富内心还是有些失落。毕竟身为行署副秘书长的李学武都解决了县委书记,自己这个身份,不说是解决行署副专员,解决一个县委书记应该是十拿九稳的。没承想按个摩还把前途按没了。 齐永林道:你通知小宋过来,我去楼下开个会,你最近不在,这个小宋多少都有些不在状态了,你空了敲打他一下。又看了一眼陈东富,说道:“东富啊,说不定这次就是为你的事开会”。 陈东富起身弯腰道:“领导您费心了”。 齐永林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宋秘书一手拿着齐永林的杯子,一手拿着齐永林的笔记本紧紧地跟在后面。 到了小会议室门口,向建民和两个陌生人已经在门口等候,见齐永林走了过来,忙上前几步笑道打招呼,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齐专员”。 齐永林知道小向是钟毅的秘书,点了点头,问道:“钟书记来了没”。 钟书记和王书记都已经到了。 说着,就主动把还要往前的宋秘书拦了下来,道:“宋哥,您把东西给我,先在门口等一等”。 齐永林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门,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 宋秘书有些生气,十分不悦地道:“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旁边两名陌生男子主动靠了过来…… 第269章 你跟我们走一趟 宋秘书看了看眼前的两个陌生人表情严肃,一时拿不准这两个人是哪个部门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就很是不情愿将齐永林的笔记本和茶杯递给了向建民,心里暗暗地骂道:五年之后等着钟毅退了休,我看你还神气什么! 递了东西,正要返回办公室,旁边一位陌生男子道:“宋秘书,请您到小接待室等待”。 不用了,我回办公室。宋秘书并未意识到这些人这些事会和自己产生什么联系,正要往回走。 而旁边的陌生男子快走了两步,拦到了宋秘书的前面。说道:“宋秘书,不是跟你商量,这是地委的要求,你必须在小接待室等待”。 这个时候的宋秘书心里才咯噔一下,才察觉到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上下仔细打量了这两个年轻人,心里暗道:“难道陈东富的事情牵扯到了齐永林,如果齐永林出了事,自己的政治前途也就到此结束了,搞不好还要受到牵连。不可能不可能,齐永林是省管正厅级的行署专员,一方大员地方诸侯,没有省委一把手点头,不可能被人动的。”想到了心情就复杂了起来,也没有了嚣张气焰,直接到了小接待室等待了起来。 现在牛局长已经取来了孙茂丰所说的来往账本,账本不厚,只有寥寥十多页,里面的内容也很潦草,在最后几页里面,就记录了齐永林在光明县报账的信息,时间、金额、经办人、报销的内容和单位都写得一清二楚。 小会议室里,钟毅和王忠强坐在一边,齐永林看了看长条形的会议桌,自己的桌牌竟然摆在了王忠强和钟毅的对面,角落里坐着钟毅的秘书向建民,正拿着笔记本做记录。 齐永林看了看这个座位设置,一时就有些不悦了,心里暗道,到底是我给你俩汇报工作还是你俩来给我做指示。 但虽有不悦,还是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翻开了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钟毅则看着孙茂丰的笔记本,表情也很凝重,见齐永林落了座,钟毅道:“永林啊,今天我们三个开个会,主要是谈一谈孙茂丰的事情。” 齐永林又看了一眼会议室的格局,心里就隐约地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怪孙茂丰又把我打电话交代他处理财政宾馆的事说了出来。 钟毅道:在对孙茂丰的审查中,孙茂丰为了争取立功获得宽大处理,他举报了地区的一些同志在光明县报销了一些费用,金额比较高,加起来有四万多元?你清楚清楚这个事。 齐永林双手环抱于胸前,目光如炬直视钟毅,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钟书记,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说我在孙茂丰那里报销了四万多块钱?你是地委书记,我还是地委副书记,我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这点党性我难道还没有吗? 王忠强抚了抚眼镜,看了看俩人剑拔弩张的表情,就知道了齐永林误会了钟毅,但也从心里笃定,现在的情况和钟毅之前分析的差不多,有人打着齐永林的名义虚报了费用,忙解围道:“永林专员啊,不是钟书记说你在孙茂丰那里报销了四万多块钱。是孙茂丰举报说你在光明县报销了费用,时间地点经办人都写得一清二楚。” 说着,就给在角落里做笔记的向建民递了一个眼神。向建民马上起身走了过去,双手递上了一张纸,上面写得密密麻麻。 钟毅道:“永林啊,你不要激动嘛,我虚长你几岁,参加工作也比你早几年,今天我是以革命同志和兄长的身份同你坦诚地交流。你手里的材料是孙茂丰提供的账本的抄清,办案的同志一大早就已经核实了几笔,这些账确实都在光明县报销了。按说我是可以直接报告省委的,但是我相信我们堂堂行署的专员,怎么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齐永林看了抄清件,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扶着眼镜认真地看了起来,1986年6月23日陈东富报销餐饮发票1237元,1988年秘书小宋报销油料费300元。齐永林看到了上次周鸿基和自己带队一起去沿海特区考察,自己在上海的时候看中了一条皮带,这条皮带价值几百块钱,当时自己多少还有些舍不得,是孙茂丰主动说自己私人出钱买的,没想到拿回去报了账还算到了自己的头上。而还有一笔,去年的时候省城招商,为了住得好一点,就住在了金泉宾馆,因为超了标准,也是孙茂丰将发票开了回去,当时连驾驶员、秘书和有关单位的局长一起开的房间,这个孙茂丰把房费都算到了自己身上。至于其他的二三十条记录,自己确实没有了印象。 顿感冤枉的齐永林马上说道:钟书记,我冤枉啊,这里面大部分的报销票据,我根本不知道啊。 听到齐永林说大部分自己不知道,钟毅悬着的心马上放松了不少。就用手指头翘敲着自己桌面上的茶杯,说道:永林啊,大部分都不知道,意思就是有一些你还是知道的? 齐永林此刻自然不敢隐瞒,别的不说,就是这两件事认真起来,虽然不至于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总归是影响不好。对待钟毅的态度,不自觉地也就温和了下来。 钟书记,这个时候我也不隐瞒,其中有两件事我是清楚的,一件事是皮带的事,一件事是住宿费的事,我把这两件事做一个详细的汇报…… 齐永林说完了情况,钟毅就点了点头,背着手站了起来,在会议室里来回走了几步,问道:永林啊,你说的情况我都相信,但是你说的这些钱加起来零头都不到,这些钱的大头,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齐永林看抄清上面,多数名字就是齐永林,少数的则是秘书小宋,脑子里已经意识到了可能是陈东富在从中捣鬼,秘书小宋极有可能也乘机干了些私活。就试探性地说道,我猜问题可能出在经办人的身上。 齐永林本来想说问题出在了陈东富和秘书小宋的身上,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了经办人三个字。 钟毅道:永林啊,你也不要埋怨孙茂丰了,毕竟他现在是想抓着一棵救命稻草,来给自己的家属争取一个容身之所。孙茂丰家属的事我看可以等案件调查完之后,结合涉案情况酌情进行研究嘛。现在只有将孙茂丰反映的情况查清楚,才能还你一个清白,我建议由忠强他们对相关的经办人进行一个线索的核实,永林,你觉得那? 坐在角落里做笔记的秘书向建民,这一刻对稳定压倒一切又有了更加深刻地认识。 按说,钟毅可以直接安排对陈东富和宋秘书进行调查,但是这两个人身份太过特殊,如果不经齐永林同意就对齐永林的身边人采取措施,必然会在地区引起波澜和猜测,造成负面的政治影响。领导最大的智慧就是平衡各方的利益,一旦引起地区官场的地震,造成政治生态的失衡,对干部个人和地区的发展都将产生不可挽回的损失, 齐永林自然明白,所谓的对相关经办人进行线索的核实,就是要对陈东富和秘书小宋进行调查。如果说秘书小宋被带走,这也就是告诉别人自己出了问题。但事到如今不调查小宋和陈东富,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说不清楚了。 齐永林道:钟书记,我有责任,我对自己的身边人疏于管教了,我期待地委出面,尽快查明情况。 听到说齐永林说对自己的身边人疏于管教,钟毅还是态度比较诚恳的道:唉,不要那么说,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一定就是东富同志和小宋的问题嘛。 齐永林意识到,不仅仅是小宋和陈东富的问题,自己的皮带和住宿费,也是白纸黑字写在了上面。就问道:钟书记,你看我那个皮带和住宿费的事? 钟毅则看向了纪委书记王忠强,说道:忠强同志啊,我看这次永林的这两笔费用算不上什么破坏原则的大事,你给个意见,我们照着办。 王忠强忙起了身道:既然钟书记已经定了调,永林专员也是如实地反映了问题,我看这样,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我们把钱退到光明县财政。至于涉案人员,我建议最后在和陈东富见面,我们先从外围把情况了结清楚。 所谓的从外围了解,也是王忠强他们办案的惯用手段,特别是职务越高的人,外围的时间就越长,只要从外部将关联的人证物证一一印证好了之后,再去找当事人见面,在铁打的证据面前,工作也就好做了。 齐永林看向了钟毅,毕竟王忠强所说的只是建议,真正拍板的则是钟毅。 钟毅背着手,考虑了一会,就道: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个方式影响最小。忠强啊,你们抽调原则性强、业务水平高的同志,马上对陈东富、光明县委办主任和秘书小宋进行调查。要注意方式方法,务必将影响和事态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王忠强道:陈东富同志目前处于停职状态,我马上联系他。小宋就在隔壁,我马上让小宋跟我们走一趟。 齐永林起了身,拍了一下桌子道:这个小子,我亲自去审问他! 钟毅道:永林,不是多大个事,没必要你亲自出面,交给忠强吧!又不由得感叹道:老人家说,我们的很多是从枪林弹雨中爬出来的,但是却没有经得起糖衣炮弹的考验啊!这个小宋如果涉案,如此年轻的后起之秀,确实可惜了! 齐永林听到钟毅这么说,也想着万一当面对峙,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了回旋余地。就一下又坐在了位置上。心里却想,这对钟毅来讲是个机会,上报省委落井下石,但钟毅没有这么做,似乎确实是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算上财政宾馆那次,已经两次了,难道以前真的是我把人看扁了。 小接待室里,秘书小宋不明所以,还在为齐永林担心,纪委书记王忠强直接推门进来道:“小宋啊,我们纪委找你核实一点情况,请你务必要全力配合。” 小宋颤颤巍巍地起了身,问道:王书记,是关于永林专员的事吗? 第270章 红旗县长安排的有深意! 王忠强生怕在节外生枝,如今组织上关于稳定团结的文件是发了一个又一个,稳定压倒一切,稳定大于一切已经提升到了政治高度,无论从纪委的角度来讲还是整个地区面临的形势来讲,都不宜在这个时候将反腐的事态不受控制扩大。王忠强马上黑起了脸来,十分严厉地道:小宋,你在地委大院里工作多年,什么该问、什么该说心里难道没数? 宋青仁作为齐永林的秘书,虽然只是行书办公室的一个副科长,但是平日里无论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鲜花和笑脸,和一般的局委办的一把手,也是称兄道弟的。想着今天自己不能进入会议室,再加上王忠强微妙的态度,又要对自己问话,小宋认为齐永林这次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跟着的领导如果进去了,以后那个领导还会用自己,想到这里,送秘书是万念俱灰。 王忠强安排牛局长,带人去了平安县委,要带走县委办主任接受调查,自然是要和县委临时负责人沟通。 刘乾坤挂职的时间还没有到,接到了地委的电话,就匆匆回到光明县,回来的时候,省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亲自将刘乾坤送了回来,彰显了对刘乾坤的高度认同。地区在省城各厅挂职的干部不少,回来的时候能够有一位人事处长陪同都算是有了面子,如果是分管的副厅长来这就属于工作得到了上级的认同,省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亲自送回来的,刘乾坤算是第一个。 刘乾坤以县委副书记的身份来到了光明县,钟毅和组织部长于伟正亲自将刘乾坤送到了光明县县委大院,并召开副县级以上干部的见面会,毫不掩饰对刘乾坤的支持。而钟毅与刘乾坤谈话的时候就说了之所以是县委副书记,是因为周副省长那里还需要再沟通一下,但是现在沟通的时机还不成熟。 之所以时机还不成熟,是因为周鸿基打了两个电话,委婉地支持了常云超出任光明县县委书记、魏昌全出任平安县县委书记,但是从各方考虑来看,老领导的关心并不能全部如愿,拒绝一件答应一件,也免得让老领导觉得自己忘恩负义,不听招呼了,所以钟毅在等光明县和平安县一起调整,到时候两件事一起汇报以继续争取获取老领导的支持。 刘乾坤长期在平安县工作,虽然同属一个地区,但是刘乾坤对光明县并不熟悉,属于一个标准的外地干部。好在刘乾坤是从基层成长起来的干部,对县里的工作并不陌生,到任的第二天就去看望了四五位曾在光明县担任过书记或县长的正县级老同志。来了几天,刘乾坤最大的感受就是光明县的干部队伍人心不稳,隐隐约约中也感受到了一些阻力。毕竟自己现在是县委副书记主持县委工作,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县委书记,所以刘乾坤选择韬光养晦、少说多听。 听说牛局长要到县里交流情况,刘乾坤不敢耽误,从乡里很快就来到了县委大院,听说要将县委办公室的主任带走调查,刘乾坤倒不意外,毕竟县委办主任和县委书记关系密切,书记被查之后,牵扯出来县委办主任也属正常。 光明县县委办姓但名文,这个姓氏并不多见,但主任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一样,很是配合地跟着牛局长去了军分区招待所的临时审查办公点。 邓叔叔要走的消息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但县委书记的人选却众说纷纭,李叔一早就给我打了招呼,让我和晓阳最近没事少来县委大院。但红旗县长一早让我过来,却赶上了昌全副书记两个人在说工作,章永山已经给我加了一次茶叶,时针也从九点转到了十一点。 卢卫东早上要去开会,与我打了一个招呼,等到卢卫东开完了会回来,看我依然在章永山的办公室等着,就有些诧异地道:姐夫,你一直没进去? 我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是啊,领导们有事商量。 姐夫,你到我办公室来坐,我正好给你报告一个工作。 卢卫东作为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在县委大院里有独立的办公室。卢卫东很是细心地吩咐道:永山,一会领导空了,你到我的办公室来请朝阳乡长。 卢卫东的办公室不大,但收拾的确很是干净,文件摆放得整整齐齐,书柜里的书也是放置得规规矩矩,一看这卢卫东就是个细心之人。 落座之后,卢卫东悄声道:姐夫,刚刚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姜艳红组织了县委和县直机关政策性考试人员选岗,我没记错的话二嫂芳芳有三个部门选了她! 三个部门?不就是县政府办公室吗? 这次我们政府办是按照香梅县长的要求,选芳芳担任联络员,没想到组织部和统战部也都要邢芳芳。 有这事? 对呀,姐夫,我的意思是你和阳姐是不是找了领导,我看会上的时候,大家都是带着领导的要求来的,互不相让啊。 卫东啊,你是知道的,家风严啊,这些事从来不敢打招呼求人的,香梅县长觉得我家二嫂为人做事都还可以,所以才考虑利用这次机会把二嫂调到县政府办公室。 卢卫东摸了摸头,十分尴尬地道:最后还是被组织部把人抢走了,我这还不知道怎么给香梅县长交代那! 正说着话,门也就被打开了,章永山道:李乡长,快,郑县问你来没有! 我马上起身道:卫东,你给晓阳打个电话,把情况给他说下,说着顾不得桌上的杯子,就跟着章永山来到了郑红旗的办公室。 我已经摸清楚了一个规律,只要是红旗县长的爱人柳如红来了之后,那么红旗县长第二天心情是不错的,和往常一样,红旗县长看到我进来之后,微笑着道,等了两个小时? 哎,两个小时。 你完全可以先回去嘛,等到空了再过来。 我笑着道:领导吩咐了,必定是有工作要安排。 郑红旗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办公桌前的椅子,落座之后,郑红旗道:“有个工作啊非常棘手,我和你嫂子商量了,这件事也确实只有你来操办我们比较放心。” 说着,就起了身,从背后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公文包,很是随意地就递了过来。 打开看看! 我倒也没有客气,打开了公文包之后,就看到里面是一个信封,我又看了看红旗县长,红旗县长道:“打开”。 我拿出了信封,就看到三叠钱整整齐齐地码在了一起。 这么多钱给我的? 红旗县长哼笑了一下,对,给你的。 这不合适吧,红旗县长,无功不受禄,我就打个球。还是给我们安平的奖金? 红旗县长松了一下领带,道:“朝阳啊,你想得是真好啊。是这样,农山公司的邹来富昨天到我这里来,就不小心把皮包落在了我的办公室,这里面有三万块钱,你要尽快把皮包还给他”。郑红旗拿着笔敲了敲桌子,又补充道:你去给晓阳打个电话,你们两个一起办这个事。 我心里暗道:“退赃这种事情,不都是悄悄地进行,郑县长怎么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我领了任务,就直接去了城关镇,恰逢城关镇大集,离收麦子已经不远,大集上卖农具的多了起来,木锨、铁叉、镰刀,一家接着一家。看着副驾驶座位上的三万块钱,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里暗道:三万块钱,这个邹来富出手真是大方啊,我啥时候才能在晓阳的眼皮子底下攒下三千块钱那! 到了城关镇,晓阳的办公室门开着,晓阳正襟危坐,不时与人讨论工作,言谈举止间都透露出了精神和干练。这那里还是晚上时候小鸟依人、娇羞可爱的晓阳。 办公室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算时间也快下班了,我就没有贸然进去,等着到了吃饭时间,晓阳拿了搪瓷缸和一个铝制饭盒就出了门。 我调转车头,按了一声喇叭,晓阳瞅着看了一眼,就慢条斯理踩着高跟鞋朝我走了过来。 晓阳拉开了车门,很利索地上了车,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道:“三傻子,大中午就想媳妇了?” 哎哎,这是单位,你勾肩搭背的也不避避人,这要是被人看见多不好。 合法夫妻做啥都是合法的,你这封建保守的思想是该进行彻底的改革了,他们呢都去吃饭了,大院里没人,说着就朝着我亲了一口。 我擦了脸上的口水,就道:哎,可是红旗县长让我找你的”。几分钟就把红旗县长交代的退钱的事说了个清楚,晓阳马上没有了刚才的活泼劲头,思考了一会,就道:我考你一下,红旗县长为什么要你退钱? 我想了想就道:红旗县长是外地干部,看着是一县之长,身边能够掏心掏肺的人不多,我经常和红旗县长打球,他知道我的为人。这钱肯定会退过去! 晓阳捏着我的大腿,或者又叫做摸着吧。一边摸一边道:“你腿毛咋这么长”。 哎,你别扒我裤腿呀。 晓阳用力地拔下了我的一根腿毛,就道:退钱的事谁都可以干,但红旗县长还让你通知我,就不单纯的是退钱了。我猜啊有两点考虑,一个是咱们两个相互是个见证,不怕他邹来富不认。第二就要从政治上考虑了,这钱退了,我们要将消息给爸报告。 给爸报告? 恩,给爸报告是什么意思?红旗县长不会给爸打电话? 打电话说就没效果了,红旗县长的目的也是通过爸给钟书记报告,看来如红嫂子想得深看的远啊,三傻子,这件事里面有深意,你现在可能想不明白,我们一定要办好…… 我不解地说道,照你这么说,你们女同志都这么厉害,干脆都让你们当领导算了。 晓阳看了看自己,又看了我,说道,怎么,三傻子,你现在已经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吗?说着拍了拍方向盘,就道:“你看过哪个领导干部给人开车的”。 你不天天喊我领导? 三傻子啊,这里的领导等于马夫,开车,姐带你去吃韭菜盒子…… 第271章 以前对他太过包容 和晓阳吃了午饭,晓阳从裤兜里掏出了小手绢,轻轻地擦了擦嘴,又十分夸张地在我的嘴上抹了一把,就道:钱不能在我们手里,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必须马上把钱还给那个邹来富。 对呀,怎么拿给他! 晓阳打包了两个韭菜盒子,挥了挥道:味道不错,这个给你晚上吃。 说正事说正事。 这样,你给他打电话,就说你们安平乡邀请他到高粱红酒厂实地考察,到时候当面给他。 我看着晓阳道:红旗县长不是说让咱俩当面给他。 晓阳道:不用,你当众给他,就说落在红旗县长办公室的东西,让他当面看是不是有误。给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晓阳,好不好,他可是永林专员的贵客,上次开会的时候,永林专员三番五次地叮嘱,看起来关系不一般。 晓阳有些不屑地道:好大个领导嘛,县官不如县管,这个时候我们只认红旗县长。 回到了晓阳的办公室,我就给邹来富打了电话,邹来富一听要到高粱红酒厂,就欣然答应。 为了表示重视,我和乡人大主席老葛、顾志远、高春梅还是来到了乡界的位置早早地等候,直到一辆省城牌照的进口汽车出现,邹来富和文近朱下了车,大家握手致意就朝着高粱红酒厂进发。 虽然不是白酒的旺季,但来等着拉酒的车还是排了二三百米。 邹来富饶有兴味地听着高春梅的介绍,频频地点头,似乎这二三百米的车队以后都将为自己创造价值了。 参观完之后,我马上道:邹总啊,今天邀请您来,主要是为了落实红旗县长的指示,让您更好地了解我们酒厂现在的生产条件和经营状态。 邹来富兴致很高,认为自己给郑红旗的“红砖”发挥了作用,心里暗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红旗也要变彩旗啊! 参观完之后,已近五点,上次喝酒已经给文近朱的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再三挽留之下,俩人坚持要回地区。 临近上车的时候,我拉住了邹来富,将公文包当着老葛的面递给了邹来富。 邹来富道:这包倒是有些面熟啊。 我马上笑道:邹总啊,好眼力啊,这包是您落在了红旗县长的办公室,红旗县长委托我当面还给你,你看看里面的东西对不对。 老葛伸着脑袋,看了看道:“这包有分量啊。” 邹来富的脸一下就红了,尴尬地笑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就上了车。 回到了办公室,我马上给晓阳打了电话,说了情况。 晓阳鼓励道:领导干得不错,晚上回家小女子一定会有所表示。 有了光明县原县委书记孙茂丰交代的报销费用的账本,带着目标去找人和对账,过程就比较顺利。纪委和监察局的人就兵分两路,一路负责查账,一路则负责对但主任和宋秘书进行谈话。 牛局长吩咐道:“肉都已经到了锅里了,咱们见了证据再和他们说话”。 在忐忑与不安之中,宋秘书和但主任两个人就在监察局的人照看之下,在军分区招待所里坐立不安。 但主任和宋秘书都属于领导干部的身边人,但两个人的心态却还不一样,孙茂丰被查之后,但主任心里忐忑了许久夜不能寐,因为领导很多不方便出面的事都是但主任操办的,像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而宋秘书则不一样,自己是齐永林的秘书,又是秘书一科的副科长,有着齐永林这棵大树,自己在大院里也是一号人物,更是大家口中的青年才俊、青年翘楚,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到纪委来,这次被请到了军分区的招待所,反倒是让宋秘书有了些措手不及,已经有些乱了心神,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反观光明县委办的但主任,倒是淡定得多,一副开水快烫混不怕的模样。 涉及的账目并不多,纪委监察局抽调的都是业务上的骨干,拿着账本按照上面的时间,一天的时间就将报账的凭证全部找了出来。 看到工作人员抱回来满满一箱的财务凭证,牛局长一边翻看一边道:要是每个领导干部都养成记账的好习惯,咱的工作量就大大降低了。 说着就拿起了电话,打给了纪委书记王忠强: 领导,票据和凭证已经全部到了位,孙茂丰的账本很关键啊,每一笔都一一对应。 王忠强心里已经有了底气,这件事的问题就出在几个经办人的身上,齐永林应该是对这些事情不清楚,就道:老牛啊,宋秘书这个人你来亲自问,就事论事就好了,不要偏离主线。 老牛自然明白王忠强的意思,这个时候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持续不断地查下去,最后是无法收场的。 既然经办人都有但主任,那么第一个要问的人自然是但主任。 对于监察局的牛局长,但主任并不陌生,看牛局长进来,但主任忙起了身,十分真诚地打了一个招呼,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牛局长。 牛局长也是态度平和,就道:但主任啊,我就只说了,之所以把你请过来,是因为孙茂丰说齐永林专员在光明县报销过费用,这是不是事实。 一听到是这个问题,但主任就揉了揉鼻子,尴尬地道:牛局长,你这,我记不到了。 但主任知道自己要被请进来,但没想到监察局问的不是县里的问题,而是地区的问题,如果是县里的问题,自己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自己只是落实孙茂丰的指示,在一些工作上确实打了擦边球,书记都被抓了,自己已经没有太多隐瞒的必要了。没想到监察局老牛问的是地区领导的问题,这就不得不慎重了,如果把地区在职的领导供了出来,那这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牛局长像是一只老猫看待老鼠一般,很是自信地道:但主任啊,组织现在是在挽救你,老孙都交代了,你一个经办人在这里嘴硬就没道理了。来,把抄清件给咱但主任看看 但主任双手颤抖地接过了材料,看了这账目不由得心头一紧,心里暗暗地道:哪里来的材料,比我掌握得都详细! 怎么样的主任,回想起来没有,愿不愿意配合我们。 但主任擦了擦额头,说道,牛局长,你看说这话不是见外了,我一直愿意配合地区纪委监察局的工作,这不是刚刚没想起来,你看你把账掏出来,我不就想起来了。这些账目的发票,确实都是行署陈东富秘书长和齐永林专员的秘书小宋给我的。这个陈东富给的多是餐饮发票和住宿发票。这个宋秘书给我的多是加油的票和修车的票,也他娘的不知道咋修的,把挂挡的档把都换了,他们都说是永林专员喊把票拿到县里希望解决一下,我收到票之后,就给茂丰书记汇报,唉,牛局长,无论多少,我都是汇报了的,茂丰书记点了头,我才走的报账程序。 这么多不符合财务规定的账,你们咋就报了? 但主任倒也不必会,直接道:财政局就是再紧张,县委书记的账砸锅卖铁肯定也要解决。 直到下午四点钟,纪委和监察局的人才将每一笔账目落实清楚,从调查情况看,就是陈东富和宋清仁两个人以齐永林的名义在光明县委报销的发票。至于齐永林到底是否掌握情况,就要看陈东富和宋清仁的供述了。 牛局长和两名工作人员来到了宋秘书的房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宋秘书啊,今天我们找你来,是想找你了解一些工作上的事,我问你几个时间,你是不是拿着票据找光明县委的但主任报销过个人的一些费用。 按照常规的方式,纪委和监察局的人问话并不那么直接,而是十分粗暴和简单,知道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吧,不掌握一定的证据,我们是不会和你见面的,他们都交代了,我们才会找你。按照这样的话说,一般都会有一些意外收获。 但牛局长并未按照常规的方式与宋秘书谈话,而是直接明确了主题,宋秘书听到是问报销的事,一时之间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手和脚都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 牛局长几人看着瑟瑟发抖的宋清仁,也不说话,就让其一直地抖,几人清楚,这话是问到了点子上,这个时候除了抖动之外,一些心理素质较差的人甚至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哆哆嗦嗦了七八分钟,宋清仁逐渐平复了心情,就结结巴巴地道:“牛局长啊,您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开车,也没有车,哪里来的油票和修车的票。” 牛局长看了一眼旁边的工作人员,就问道:唉,我说是修车的票和油票了吗? 旁边的人摇了摇头。 牛局长又严肃地道:小宋啊,这说明你记得很清楚嘛,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车,但是永林专员拿的发票让你报的? 宋秘书低着的头摇了摇,着急地道:不是不是,永林专员是行署专员,堂堂的正厅级干部操心一辆车几张票的小事,就太没格局了。 牛局长双手环抱于胸前,既然不是齐永林,那么对于他来讲,就还在掌控之中。 宋秘书沉寂了一会,坐着心里斗争,不多会的时候,就道:牛局长,我求您一件事,您要是答应了我,我马上说这些票是咋回事。 旁边一名年轻的干部猛地拍了桌子,怒斥道:宋清仁,你好大的胆子,这个时候了还敢和组织讨价还价,你还以为你是行署专员的秘书啊。 牛局长挥了挥手,就道:宋清仁啊,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现在这是组织给你机会,如果你不说清楚,这些钱算到你的头上,你应该清楚,这些金额加起来,是可以判刑的。 宋清仁鼓足了勇气道,牛局长,我没别的要求,就是请您多关我几天。 听到这个请求,牛局长一时有些惊愕,不解地道:我从事调查工作这么多年,小宋啊,这个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理由那? 我们干秘书的,如果三分钟不到就坦白了,以后说出去,谁还敢用我们。 你的意思是塑造出自己是一副硬骨头的形象! 宋秘书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又低下了头。 牛局长思考了一下,也就答应了。毕竟宋清仁是行署专员的秘书,如果这件事他只是按照领导的安排行事,说不定只给一个处分,还是领导的秘书,领导的身边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宋清仁看牛局长答应了,才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些油票和发票,一部分是陈东富秘书长让我找的光明县,一部分是,一部分是永林专员的驾驶员雷科长拿给我的。 齐永林的驾驶员雷师傅,是齐永林妻子的表亲,以前是地区交通驾校的教练,齐永林配备了专车之后,就从交通驾校调到了齐永林的身边干起了专职的驾驶员,齐永林担任地区专员不久,雷师傅就正式将编制解决在了行署办公室,后来担任了驾驶科的副科长,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科长,妥妥的正科级干部了。驾驶科负责整个小车队的车辆维修,也算是油水极大的科室了。 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和宋清仁将所有的账目核对清楚,一天的时间,也就将四万多的费用全部调查清楚了。所以四万多的费用里,陈东富涉及接近三万元,这个金额,已不是简单的违纪了,而是严重的违纪违法。 第二天一早,王忠强接到了报告之后,马上向钟毅做了汇报。 钟毅看着厚厚的十多页的材料,没有水落石出的喜悦,而是感觉到极为的心痛,钟毅悲愤地道:忠强啊,我们吃上了饱饭才几年那?为什么我们的个别干部如此丧心病狂、胆大妄为,他们的眼里还有没有老一辈用鲜血和生命换回的事业。忠强啊,以后咱们考察干部,要先过廉政关,这个陈东富以前对他真是太包容了…… 第272章 当着我的面不要打人 王忠强也仔细看着材料,不由得眉头紧锁,说道:书记,从材料上看,这个雷科长也涉案啊。 牛局长已经答应了宋秘书,晚两天在对科长采取措施,好显得自己在面对审讯的时候有一副铮铮铁骨。 牛局长道:钟书记、王书记,这个雷科长可不可以缓上两天再采取措施,这次宋秘书非常配合我们的工作,积极主动地提供了相关的线索,但是宋秘书担心如果我们马上采取,会让大家觉得他没骨气,调查结束之后不好再和永林专员见面啊。 王忠强翻了翻资料,就看到了关于雷科长的调查内容,说道:这个雷科长涉及到的发票前后有六七次,总金额加起来近万元啊。 针对宋清仁这样的年轻干部,钟毅觉得十分惋惜,又考虑这件事对地区可能造成的政治影响,就道:宋清仁这样的年轻同志,能走到行署机关这一步很不容易,参加工作不久,在政治上和经验上都有所欠缺,年轻人的路以后还长,不要一棍子打死。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这样吧,小宋的事由你们酌情处理。先把永林专员请过来,研究对陈东富的处理意见。 齐永林这两天的心情十分郁闷,秘书长停职,秘书又被带走接受调查,先不说俩人存不存在问题,身边人被持续带走,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由于采取了很是谨慎的措施,大多数人是不知道齐永林的秘书被带走调查的消息。但小宋秘书和王忠强一起乘坐电梯下楼的时候,还是被两三个人撞见了。大家相互打招呼的时候,宋秘书的表情极其不自然,再加上王忠强和身后两个陌生人,地委大院里的人很快就猜测出来,这个宋秘书可能被调查了。 没有了秘书长和秘书,齐永林的工作节奏就被打乱了,驻上海办事处的主任廖自文来汇报工作,却和工业局的局长时间冲突了。一些继续中转的文件,一时也找不到人。 电话铃声响起,齐永林靠在宽大舒适的办公椅子上,耷拉着眼皮看着桌子上的电话,最终还是拿了起来。 永林同志嘛,我是钟毅,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挂了电话,齐永林就猜到了结果,看来小宋已经坦白了,齐永林心里也明白,这样的年轻人怎么能经得起纪委的手段。 齐永林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衬衣和领带,说道:廖主任啊,你在上海工作开展得很好,局面都打开了,上海办事处是我们联通发达地区的桥头堡,你所说的经费问题,打个签报上来,我签字之后就把经费落实了。说着就朝着钟毅的办公室走去。 向建民为齐永林泡了茶,就拿起了笔记本在角落里的小凳子上准备做记录。对一位正县级的干部采取措施,纪委常委会有了明确的意见之外,必须有地委书记的点头,必要的时候,还要召开班子会通报情况。 钟毅看齐永林满脸的愁容,就道:忠强同志,你把情况通报一下。 王忠强很冷淡将调查核实的情况做了通报,着重强调了陈东富的问题,对于秘书宋清仁反映的雷科长的问题,并没有通报,毕竟雷科长只是一个科级的干部,不需要在地委书记和行署专员面前耗费时间。 齐永林之前还心里已经想到了会是这个局面,但是没想到陈东富每次都是以自己的名字在光明县委销账,这一笔笔账目如同一把镰刀,刀刀都割在了齐永林的心坎里,让齐永林不得不怀疑自己终究是信错了人。 钟毅道:永林同志,我原本以为东富同志只是贪图享乐,让他停职反省一段时间之后,由行署重新安排岗位,现在看来,东富同志的问题已经涉嫌违法,他是行署秘书长,这个意见还是你来拿吧! 齐永林把头放在沙发上,仰望着房顶,恨铁不成钢地道:陈东富的问题,我也有责任,在下一次班子会上,我主动向地委检讨。至于意见,忠强书记,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个意见还是你来拿! 王忠强放下了跷着的二郎腿,看向了钟毅,试探性地问道:“先控制起来?” 钟毅看齐永林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就道:欺上瞒下、胡作非为、胆大包天、目无法纪,这样的人不能给机会了,纪委拿人,对办公场所和住宿场所进行搜查。接着,又看向了齐永林,钟毅直接说道:“永林,你通知他到小会议室来”。 齐永林内心对陈东富现在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有过多的犹豫,就直接拨通了电话。东富吗?我是齐永林,半个小时内,你到小会议室,组织要找你谈话。 领导,是我的问题要落实了吗? 齐永林看了一眼窗外的梧桐,看着梧桐树上的鸟儿自由飞翔,心中感慨万千。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然后回答道:“东富,是的。组织已经调查清楚了,你按时间过来吧。” 挂断电话后,齐永林的心情依然沉重。他知道,这一刻不仅是对陈东富个人的处理,更是对自己的一次警示。他转过身,看到王忠强和钟毅都在注视着他,多少还是有些愧疚,就点了点头,回到了沙发上,等着陈东富“自投罗网”。 窗外的梧桐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如同滚滚长江东逝水,见证了是非成败,看尽了人间冷暖。 陈东富正在和邹来富一起在花园酒店的贵宾厅里打牌,电话也打给了罗明义,但罗明义以正在开会为由拒绝了陈东富的打牌邀约。 挂了电话,陈东富骂道:这个老罗,睁着眼说瞎话,我打的他办公室的电话,他开个什么会。 而电话那头的罗明义也骂道:“真是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咋回事,纪委连齐永林的秘书都抓了,这个陈东富还到处打电话喊人打牌”。 陈东富叹了口气道:你看我现在停职,想张罗一桌麻将都张罗不起来。这个罗明义啊当初可是我带着他在永林专员面前活动,这才有了机会担任财政局长,如今翅膀硬了,反倒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引路人了。 邹来富道:“罗局长兴许就是在开会嘛,有的人更过分,简直就是打我的脸”。 这边正要继续往下说,陈东富的大哥大也就响了起来,挂断了齐永林的电话,陈东富忙拍了一下邹来富的肩膀,笑着道:“邹总啊,看来永林专员把我的事搞定了。我本来就是陪领导去按摩,这属于什么,这也属于献身革命嘛。你刚才要说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等你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说着就到了楼下,开着自己那辆小轿车直奔了地委。 到了地委大院,陈东富拿起了汽车储物箱里的摩丝发胶,对着自己的头来回地喷了几下,又掰了一下车内的后视镜,拿起一把小木梳子,对着后视镜梳了几下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暗道都说权力是男人最好的春药啊,这话是一点也没错。怎么形容现在的自己,意气风发、风流倜傥、大权在握,挥斥方遒,成功男人也就是自己这个样子了。 光明县委书记孙茂丰被抓,陈东富心里也回想过自己是不是会受到牵连,但没多久陈东富就劝了自己没必要慌张,在陈东富看来,自己虽然找孙茂丰报了些账,这些账却也是公家出钱,并不是掏的孙茂丰自己的腰包。再者自己在行署的时候,没少给孙茂丰帮忙,俩人算不上过命的兄弟,但说是穿一条裤子的朋友却不过分。 小接待室里,王忠强代表地委和地区纪委已经在等候,陈东富开门进来,看到只有王忠强和纪委的人在,心里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但心里劝慰道,停职是纪委停的,解除停职也应该是纪委宣布,这倒也正常。 陈东富与两人打了招呼,径直也就坐了下来。 牛局长道:“陈东富同志,根据地委主要领导和地区纪委研究,决定对你依法依规进行审查调查。” 陈东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后就已经出现了四五个十分干练的年轻人。陈东富呆坐了一会,就道:“我不信,你们凭什么调查我,我按摩还不是为了工作。” 刚要起身,就被四五个小伙子按住了,顺势面前的笔记本和笔也被没收了。 陈东富一拍桌子道:“我看你们他妈反了天了吧,谁敢带走我,谁能带走我。” 也不知是谁,一个耳光就打在了头上。声音不大,但态度很是坚决,以命令的口吻道:“妈的,你还敢骂人,老实点!” 陈东富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哪里受过这股气,就恶狠狠地扭头看了一眼后面,发现后面的几人眼神里都带着果断和干练,个个都不好惹。 牛局长道:“东富,咋说你也是领导干部,难道不知道,地委机关要保持安静。这么大吵大叫的,成何体统。组织对你进行审查调查,是在挽救你,是在保护你,是在帮助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和不足,你怎么能骂人那?” 陈东富一脸不服气地看着牛局长讲着大道理,十分豪横地道:“我要见永林专员”。 王忠强忙挥了挥手,插话说道:“哎哎,给你们说了多少次,不要当着我的面动手,你们看看,发型都打乱了。注意纪律,注意纪律嘛。” 牛局长忙道:“王书记,他们几个不是我们的人,是地区公安处的”。 王忠强看了一眼牛局长,哦,真是不服不行啊,然后就背着手走出了会议室。随手也就从外面关上了门…… 第273章 昌全和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陈东富作为行署秘书长,是整个行署的大管家,虽然名义上算不得是行署领导,但各局委办和县里的头头脑脑见了陈东富,还是当作行署领导来对待,时间久了,陈东富就养成了一种从容不迫、桀骜不驯的性格,别说一般的干部,就是地区二级班子的一把手,陈东富一般都不会太当回事。作为鼻孔朝上的人来讲,他的眼里只有地委和行署的几个领导。 看着地委书记王忠强关上了门,陈东富也是猛地起了身,说道:“这是地委机关大院,你们想干什么。老牛,难道你想对我动手。” 牛局长道:东富啊,配合工作,体体面面地跟我们回去。 上次在军分区的招待所里,纪检机关并没有对陈东富采取任何措施,更多的是例行公事的调查问话,但失去了自由,陈东富在里面是度日如年,所以听说要跟着走,抵触心里很强。但现在的陈东富,已经是停了职的秘书长,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可以随时见到齐永林。 齐永林态度依然蛮横地道:“齐专员不来,我哪里也不会去。” 牛局长并不打算和陈东富解释太多,从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牛局长已经笃定陈东富绝无翻身的可能了,就学着王忠强的模样,背着手出了门,一边走一边道:“不服不行啊”,说着就从外面关上了门。 不得不说地委大院里小会议室的装修隔音效果不错,虽然听到了一些声音,但声音不大,并没有影响办公秩序。十多分钟后,门打开了,里面的一个小伙子在黑色的短袖衬衣上上下擦了擦手,说道:“老实了。” 牛局长道:“电梯都安排好了,现在可以走。” 牛局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陈东富低着头,上下喘着粗气,已经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没有了刚才的飞扬跋扈。 电梯已经有专人等待,陈东富走出了办公楼,又深情地回望了一眼这座办公大楼。那眼神之中写满了陈东富对这所大楼的定义,薄情寡义、人走茶凉。 陈东富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多年的工作和努力,让他在这个地方积累了深厚的影响力和人脉,但此刻,他却像一个被抛弃的弃儿,被迫离开这个他曾经自以为可以掌控的地方。 外面的阳光刺眼,已经没有了躲避的余地,临近上车的那一刻,陈东富仿佛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尽管此时正值初夏。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中暗自感叹,世态炎凉,果然如此。周围的景象似乎都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保卫处的几个门卫,如今都避之不及。 牛局长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陈东富,心中却没有一丝同情。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权力的更迭,往往伴随着人事的变迁。牛局长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将陈东富带离这里,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已经不是他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车门缓缓关闭,汽车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对于他来说,这或许是一个终点,但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办公楼内,依旧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仿佛陈东富的离去并没有带来任何影响。 王忠强从办公室里目睹了这一切,就来到了钟毅的办公室,看齐永林和钟毅两人面前的烟灰缸里散落了不少烟头,遂请示道: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对陈东富的办公室和家里进行搜查了。 钟毅从桌子上拿出了烟,递给了王忠强一支,并主动给王忠强也点上火,俩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齐永林。 对一位正县级的干部的住所和办公场所进行搜查,这在地区里并不多见,在齐永林的印象中,这么多年,孙茂丰应该是第一个,而陈东富应该是第二个,这样的抄家行为在封建社会里也是对罪大恶极的贪官污吏才实行的一种惩戒手段,能够对贪官污吏造成极大的震慑。 刚才钟毅和齐永林又进行了一次谈话,钟毅先亮明了自己的态度,陈东富的问题是陈东富的问题,不会因为陈东富是秘书长,就将问题的源头归结于是行署的问题,但是从事实来讲,没有行署这个单位和平台,陈东富就是能耐再大,也不敢欺上瞒下、胡作非为。 齐永林这一刻也在开始反思,之所以选择陈东富担任秘书长,是因为陈东富这个人确实沟通左右、联系上下确实很有一套,不少工作都想在了自己的前面,特别是和上面的关系,处得恰到好处。就如对待邹来富一样,将领导的亲戚处成了自己的朋友,让邹厅长都很是认可,确实方便了地区和农业这条线上的工作。平心而论,陈东富当秘书长这些年,在生活上自己从来没有为钱的事情操过心,虽然陈东富从来没有给自己报告过钱怎么解决的,但是肯定不是陈东富自己掏的腰包,终究还是公家的钱,在这期间,不用想,陈东富肯定也会为自己行方便,没有好处,谁会干那,只谈理想和主义,那些都是糊弄人的把戏。想到这里,齐永林暗暗地想,东富走到这一步,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报账这件事自己可以说不知道,但是有一部分肯定是自己消费的,到底这个金额有多少,自己心里根本不清楚。如果以一句我不知道打发了陈东富,陈东富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孙茂丰?这两天每每想到这里,陈东富的后背上不由得冷汗直流。 齐永林猛抽了两口烟,就道:“钟书记啊,东富同志作为行署秘书长,这些年来在革命工作中还是有贡献的。改革开放这些年来,很多工作咱们不会干,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在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中,避免不了是要走些弯路、犯下错误的。陈东富毕竟当了多年的行署秘书长,在地区里地位特殊,非同一般的领导干部,我建议还是保留他最后一丝的尊严。” 钟毅自然清楚,齐永林维护陈东富,既有私人感情,也有工作顾虑,就道:“永林啊,你的顾虑我是清楚的。但是这个贪污受贿、徇私枉法的现象绝对不能将原因归结于发展上面来,这是陈东富个人的修养问题,不对陈东富的问题进行彻查,是无法交代的,只有将问题查清楚之后我们再说处理的问题。永林,还是那句话,我虚长你几岁,我是以一个战友加兄弟的角度从你的角度为你考虑。我相信你,你也应该相信我,相信地委,更应该相信你自己。” 事已至此,齐永林已经没有了退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钟毅。担任专员这么久,齐永林从未有过如此忐忑的心情。 齐永林起了身,又看向了窗外的梧桐,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地委接到了省政府的电话,周鸿基副省长将要到地区视察交通重点工程推进的工作进度,作为分管交通的副省长,周鸿基任何时候来视察交通工程建设工作都是名正言顺的,作为地区的老领导,钟毅对周鸿基有着特殊的感情。 但是这个时间节点,周鸿基的来反而让钟毅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如今光明县委和平安县委主要负责人悬而未定,在平安县委和光明县委的人选问题上,周鸿基虽然并未直接介入,但是在和钟毅通话的时候,顺口提到了常运超和魏昌全。如今在这个十分微妙的时间节点上前来,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周鸿基有为魏昌全和常运超站台之意,这个时候如果马上启动刘乾坤的任命,反而会让周鸿基心生误会。 钟毅道:“永林啊,东富同志的事先放一放,忠强他们能够处理好,鸿基省长马上要到地区来,重点就是要看交通工程的重点项目建设,请交通局的同志牵头,做个迎检方案。” 齐永林知道了事已至此,如果此时表现得太过于纠结,也会让钟毅觉得自己也陷入了发票报销的事情之中。作为行署专员,齐永林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就恢复了作为地区专员应有的姿态和表情。说道:鸿基省长是老领导了,对咱们地区充满感情啊,如今又是分管交通的副省长,我看我们还是要把近半年来交通建设的成绩展现出来。 除了成绩,我看问题还是暴露出该有的问题,特别是现在面临的修路铺路机器短缺的问题,不要回避。只有把问题暴露了,才好向周省长争取支持嘛。 有时候适当地向上级暴露问题反而是获取支持的好机会,齐永林自然明白了是为何意。就道:“那就安排临平,临平的进度慢一些。钟书记,驻上海办事处廖自文主任带了几位上海的企业家过来交流考察,晚上在花园酒店搞接待,这次来的企业有两家很有实力啊,大家期待着您能出席活动啊。” 钟毅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说道:永林专员的工作我肯定要支持嘛,今天晚上正好有时间,让他们安排吧。 廖自文作为曾经的平安县政府党组成员、县政府办主任,当年陪同上海考察的时候,被周鸿基看中,直接牵头组建了地区驻上海办事处。地区驻上海办事处白手起家,如今已经成为地区与上海企业交流合作的重要桥梁,促成了地区各县与企业间的几个项目,就如平安县的洁美公司,就是在上海办事处与平安县外贸公司联合促成的。 邓牧为作为地区分管工业经济的副专员,已经和廖自文一起在花园酒店的大厅里等候。花园酒店是地区按照省城标准新修建的高档酒店,大厅里用了大量的大理石作为装修材料,所有的灯具都是从沿海购置,大厅里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花开富贵的国画,是地区一位很有名望的画家倾情奉献,大厅的中间坐落着一尊铜牛雕塑,既有着酒店招财进宝的寓意,也象征着地区人民勤劳奋进的精神。 钟毅和齐永林到达花园酒店时,邓牧为和廖自文已经在大厅外等候,看到车开了过来,俩人连忙上前迎接。钟毅快走几步,拍了拍廖自文的肩膀道:“自文同志,又该给你记功了啊”。 几人寒暄了几句,就走进大厅,环顾四周,看到几位上海企业家已经在等候,便主动走上前去,一一握手问候。 钟毅的笑声爽朗而又真诚,钟毅热情地说道:“欢迎各位企业家来到我们地区,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合作的机会。”钟毅随后转向邓牧为和廖自文,吩咐道:“永林、牧为、自文,你们要确保这次交流考察活动顺利进行,让大家充分了解我们地区的投资环境和优势。” 钟毅说着话,邓牧为无意往门口看了一眼,通过玻璃幕墙,几抹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邓牧为心里暗道:昌全怎么和他们会在一起? 第274章 陈东富去哪儿啦? 副专员、平安县委书记邓牧为看到了县委副书记魏昌全和地区农业局局长史国宇,农山公司的老总邹来富三个人从一辆车上走了下来,三个人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心里一时搞不清楚,这三个人为什么能够组合在一起,直到秘书程国涛提醒才跟着队伍上了楼上的包间。走到楼梯口才想到昌全还兼任着县委农业委员会的主任,和史局长在一起倒也正常了,想通了这层的关系,又忽然想到这个邹来富好像外界传的是农业厅邹厅长的关系,怪不得三个人能走在一起。现在外界盛传,待九十月份省上领导调整之后,作为农业大省,农业厅的邹厅长很有可能晋升为副省长,有了这种传言,不少人本着提前烧香的思路,自然和这个邹来富走得近。 落了座之后,邓牧为还想着刚才的事,农山公司确实是想要高粱红酒厂的代理权,再加上昨天晚上晓阳和朝阳把邹来富拿钱贿赂郑红旗的事说了之后,这让邓牧为对邹来富和农山公司就更没有了好感。心里暗暗地道:昌全在年轻人里面算是成熟的,但是在这些老油条面前,恐怕还是嫩了些。他想了一下魏昌全,又看了看史国宇和邹来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担忧。但邓牧为很快劝慰自己“爱之则不觉其过、恶之则不觉其善”,自己不能以偏概全,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兴许昌全是通过这个什么邹来富来为县里争取利益。 酒桌上的氛围很是热烈,按说钟毅作为地委书记,一般的招商会在见面这个环节并不出席,如果地委和行署的主要领导在见面环节就参加了招待的晚宴,这多少显得这个地方的领导有些轻浮,会给人觉得沉不住气。主要领导靠在前面,在后期的招商谈判中,如果有分歧,也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今天钟毅之所以选择参加招商接待,主要是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担心齐永林因为陈东富的事不在状态;二是廖自文作为驻上海办事处的主任,自己出席之后,也算是为廖自文站台,让廖自文在企业家面前说话更有分量,这样也有利于招商工作的推进。 地区的招商接待基本上每周都有,领导班子之间的配合已经十分的默契,主要是领导班子之间和企业家之间切磋交流,但细心的邓牧为却发现,今天齐永林找钟毅喝了几杯酒,言辞表情之间满是真诚。 随着晚宴的进行,气氛愈加融洽。钟毅适时地提出了几个关键问题,亮明了地区对待民营企业和个体企业的态度。钟毅道:“现在社会上有不少消息,说我们这里只注重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不注重个体企业和民营企业,在政策、税收上偏爱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无论是省里还是地区,无论企业的主体是什么,在我们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相反,在税收上,我们对民营企业和个体企业还有返还。我们地委和行署坚定地认为商品经济的发展是社会进步发展的根本动力。84年的十二届三中全会就已经通过了《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确认我国社会主义经济是在公有制基础上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这一理论提出都已经五年了,把社会主义同商品经济对立起来、把计划经济同商品经济对立起来的传统观念早就是昨日黄花了。” 钟毅突然抛出了这个理论方面的话题,没想到却引起了企业家们的共鸣,大家放下了筷子和酒杯认真地听了起来。钟毅深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企业家不远千里而来,肯定不是为了吃饭喝酒的,他们要的是态度、是政策、是好处和利益! 企业家投资是来获取利益的,但企业的前期主要是投资,获取效益是后期和长远的事。企业家最为担心的就是政策的不稳定。这些精明的商人自然知道一个地区主要领导对政策的把握、理解和认识,关乎企业的命脉。 钟毅道:“从苏联老大哥现在面临的境遇就可以看出,我们的路不仅走得对,而且一定能走得远。没有一棵参天大树从刚一开始就是树,这一点我们有信心,大家也一定要有信心,我们地委和行署只负责提供支持,具体的经营和管理,参与不干预、到位不越位……” 钟毅长期担任县委书记和地委书记,虽然是从基层起来的领导,但是理论水平和工作认识上都很超前。所以对政策的解读和认识并不生硬,理论联系实际、反而颇具一些国际视野。 邓牧为发现,钟毅的话不仅精准,而且直击要害,心里感叹,只要有这位老搭档在,心里就是踏实。 听完了钟毅代表地委关于民营企业的态度,旁边一西装革履的男子忙掏出了一个名片盒,从里面掏出了名片,双手呈给了钟毅。说道:听了钟书记对我们民营企业的态度,我们的心也就放在了肚子里了。众所周知我们这些人就是靠着政策的红利,白手起家含辛茹苦地创办了企业,如今企业到了发展期,总要找一个地租便宜、交通便利,特别是有像钟书记这样的领导,我们才放心啊。我代表我们上海通江公司表态,只要条件合适,我们优先考虑落实贵地啊。 钟毅双手接过名片,笑着道:通江公司,名字起得好啊。财源广进、通江达海。但是啊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啊,我们的地区里已经落户了几家上海来到企业。转身吩咐道:牧为啊,一定要让各位老总到咱们地区几家上海的企业看一看。我们正在筹建地区层面的工业园区,到时候我们合作的潜力一定很广阔啊! 由于初次见面,趁着机会,大家更多地聊了工作,加深了了解,十一点不到,也就结束了饭局。 廖自文将大家送到了车上,作为曾经的办公室主任,待齐永林和钟毅走后,自然和邓牧为多说了几句。 上海的局面已经打开了,今天钟书记亲自出席接待,自文,既是对你的肯定,也是对你的支持啊! 是啊,领导,我能够感受到钟书记的热情和真诚,在上海这两年…… 廖自文俩人在花园酒店的花园里一边散步一边聊天,从工作到生活,俩人好像又和当年在平安县一样。聊了半个小时,廖自文就道:“领导,在上海啊哪里都好,但是就是离家人太远了。” 廖自文本想说离您太远了,但是又觉得太过矫情,就说了家人两个字。 邓牧为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就道:“除了离家人远,离领导也远啊。从现实中来讲,一个单位远离领导也就是边缘单位,长期来看这样是不利于你个人的成长进步的。上海的局面既然打开了,地区实际上也需要你这样的干部,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就来安排。” 面对廖自文,邓牧为没有遮遮掩掩,回答得十分干脆,作为行署排名靠后的副专员,没有进地委班子,安排一个正处级干部是有难度的,但是邓牧为清楚自己这事能办到。 廖自文略显激动地道:“领导,我还是愿意到您身边来工作。” 邓牧为背着手,摇了摇头,就道:“自文,我现在身边是差一个副秘书长,但副秘书长毕竟还是服务的角色,从干部成长的角度来讲,你现在是一把手,到局委办或者县里去担任一把手才算是重用。这样吧,我向钟书记汇报一下,请组织尽快考虑你的个人问题”。 俩人正说着话,就看到了邹来富、魏昌全和史国宇陪着一人走进了后花园,几人聊得高兴,谁也没有注意到葡萄连廊的下面站着两个人。 邓牧为默默地注视着几人,就看到两辆小轿车从停车场里开了出来,三个人将那人送走之后,又乘坐了一辆车疾驰而去。 廖自文多在上海待着,又加上天黑,根本没有看清楚几人。就问道:“领导,这几人您认识?” 嗯,一个是平安县委副书记魏昌全,以前鸿基当地委书记时候的秘书,一个是农业局的史局长,另外一个是一个企业家。 那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是分管农业的任副专员。 看着汽车消失在大门口的转角处,邓牧为又语重心长地道:“自文啊,和企业家打交道,既要热情也要干净啊,风起于清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不要失了骨气和气节。” 第二天,邹来富给陈东富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接通,心里就隐约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从昨天白天离开,到昨天晚上就找不到人。本来还说是官复原职,但看这个节奏根本不像。想了一圈,邹来富也就将电话打给了史国宇。 农业局长史国宇昨天喝了不少,大哥大响了两遍才拿了起来。 昨天喝了酒又打牌,打了牌又去财政宾馆按摩,回到寝室都已经凌晨两点。媳妇定的规矩,十二点不回来就不要回来,史国宇心里也不愿意被老婆埋怨,所以寝室就成了史国宇躲清静的地方。 农业局办公楼是一座新楼,新楼盖起来之后就留了一些房间给领导作为午休的寝室,所以邹来富打电话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但史国宇还在寝室睡觉。史国宇道:兴许是大哥大没信号,那玩意靠不住,也许陈秘书长屎壳郎变知了高升了,那还记得咱们这些搞农业的粪球。 邹来富听史国宇还说着醉话,应付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心里暗道,如果陈东富被抓了,这要扛不住,自己在平安县的布局就全完了…… 第275章 平安县三个干部出了问题 周鸿基作为从地区走出去的副省长,对地区有着极为特殊的感情,也是地区里多年来为数不多走到副省级实职岗位的地委书记。 虽然说地市级的书记向来是副省级干部的热门人选,其晋升副省级的概率比一般的省直厅局级干部几率要高,但对比于其他地市,我们地区地委书记晋升副省级干部的优势并不明显,主要还是工农商贸与其他地区相比,发展都比较滞后,只是前些年在周鸿基大刀阔斧的改革之下,率先在全省学习凤阳经验,积极推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几年的时间,地区先是解决了吃国家的调拨粮度日,逐渐实现了粮食的自给自足,到最后成为全省主要产粮区,开始向国家上缴粮食,这一切都离不开周鸿基。当平安县率先在全省修建高标准公路之后,周鸿基也是给了平安县极大的支持,两高路的修通可以说是周鸿基与钟毅之间相互成就的结果。 省委通过高标准公路认定了不等不靠自力更生也可以修建高水平的公路,更认定了周鸿基这位班长也是一位难得的改革闯将,就打破了惯例,让周鸿基担任了副省长。周鸿基在担任副省长后,积极向地委建议由钟毅阶担任地委书记。所以钟毅对待周鸿基,除了感激之情还有地区八百万父老乡亲对这位前书记的朴实情感。 钟毅亲自主持召开了党政联席会,专题研究周鸿基副省长的接待工作,听完了常务副专员唐瑞民的汇报,唐瑞林道:在点位上,选取了光明、平安、曹河和临平四个县四个点位,一个是视察各地高标准公路建设,二是听取地区关于干线铁路建设的思路汇报。说了主要的点位,又对陪同人员、线路规划、住宿餐饮等一众问题进行研究。时间进行了一个小时,就基本敲定了大致的安排。 钟毅放下了水杯,说道:对于这个接待方案,我原则上同意,再强调三点。第一,体现出我们的热情。鸿基省长是老领导,对咱们地区有着特殊感情,我们要拿出诚意,各地可以适当提高接待标准。但前提啊是不能铺张浪费。第二,体现出我们的真诚,鸿基省长从地区出去,对地区的情况了如指掌,我们要实事求是的汇报成绩,更要实事求是的敢于暴露我们的问题和不足,绝不搞欺上瞒下、弄虚作假那一套。第三,体现出我们的精神面貌。摸着石头过河的路上,并不会一帆风顺,特别是近期,大家也听说了,个别干部因为个人原因走错了路,可以告诉大家啊,省委省政府对我们地委和行署是充分信任的,对我们地区的干部队伍是认可的,我们的队伍是有凝聚力和战斗力的,小气候改变不了大环境,同志们,态度同效果和能力一样重要,大家一定要鼓足干劲、保持状态,让鸿基省长看一看咱们这支队伍的精神面貌。 众人拿着笔记本,认真地做着记录,而邓牧为用钢笔着重写下了省委省政府对我们这支队伍是充分信任的这句话。不言而喻,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为齐永林正名,虽然地区纪委采取的措施十分的谨慎,但是陈东富和宋清仁被抓的消息如同电波一般散播开来,地区大院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是一个信号接收器,从不同的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不少人已经私下在议论,齐永林凶多吉少了。 散了会,邓牧为想着廖自文的事,就想着去找钟毅汇报一下,顺便将郑红旗主动退款的事向钟毅做一个汇报。作为县委书记,县长在大是大非上态度坚决,思路清晰,县委书记有责任和义务将向上级党组织书记进行汇报。除了 邓牧为有意在公开场合同钟毅保持距离,并没有和钟毅一起去办公室,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喝了杯茶,有意等了十几分钟才去找钟毅。现在有人在说钟毅大搞山头主义,平安县的干部就能得到提拔重用,邓牧为深知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这种不讲原则的话说得多了,自然就会引起麻烦。 到了钟毅的办公室,就看到纪委书记王忠强从里面刚刚走出来,两人相互点了点头,就看到钟毅正在看文件。看到进来的是邓牧为,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前面的沙发。 邓牧为和钟毅相交多年,知道这个时候有急件,就不再打扰,而是走到报架旁取了一份省报。拿到了省报,就看了头版,先扫了一眼标题,看了看省领导大致的动态和讲话,最为醒目的标题就是省委书记姜怀义在省直机关反腐倡廉工作会上作重要讲话。又看了工业经济的板块,从上面看了看兄弟地市最近的工作重点。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报纸是最好的情报。 看了没两版钟毅就走到了沙发旁,稳稳地坐在了单人沙发上。略带惆怅地说道:牧为啊,现在从上到下对反腐工作都提上了一个新高度,问题出在前三排、根子还在主席台啊。 邓牧为马上想起了郑红旗的事,就顺口汇报道:是啊,现在诱惑多啊,一些人不断拉拢腐蚀干部,但是我们的干部有的还是经受住了考验。红旗同志前些天收到了三万块钱,主动给退了啊。说到这里,邓牧为故意放慢了语速,看着钟毅的反应。 钟毅听到这里,眼睛马上有了亮了,就道:红旗把钱给退了? 邓牧为诧异地看着钟毅,问道:怎么钟书记这个事您知道? 钟毅起身打开了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材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递给邓牧为。只是敲了敲材料,说道:“忠强刚刚送过来的材料,他们已经突破了陈东富,这个家伙,进了军区招待所就全部交代了。” 陈东富身为行署秘书长,邓牧为自然知道这份材料的份量,里面不知道涉及了多少人。自己不是纪委书记,也不是地委班子的成员,没有资格看未经公布的调查报告。 钟毅道:“牧为啊,这里面涉及了红旗的三万块钱。红旗退钱的事可靠吗?” 邓牧为心里暗道一声,好险啊,如果这三万块钱在组织掌握情况之后才退,性质就不一样了,搞不好郑红旗将成为第二个孙茂丰。忙说道:这件事是红旗委托晓阳和朝阳这俩孩子去退的,退钱的时候,还有第三人在场。 钟毅点了点头道:腐败问题已经是红线问题,这次上级和省里态度坚决啊。还好,红旗同志经受住了考验,这样的干部,才能让组织放心啊!让晓阳和朝阳同志去退钱,红旗考虑问题很周全啊! 说着就不由自主地翘起了二郎腿,明显地松了口气,就主动为邓牧为递上了一支烟,抽了几口之后,俩人都放松了下来,钟毅又问道:牧为,退钱的除了红旗,还有谁? 还有谁?这个问题一下让邓牧为不知道如何作答,确实不知道还有谁退了钱。他深想之后,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心里暗道:难道平安县还有干部收了钱,这些人收钱为什么陈东富会知道? 邓牧为直接道:钟书记,您的意思是还有干部收了钱? 钟毅抽了两口烟,云雾之间显得眼神很是深邃,就说道:“牧为啊,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如果情况属实,平安县至少有三名干部接受了别人的贿赂。这样吧,牧为,你是平安县委书记,你代表平安县委同昌全同志谈话,请他向组织说清楚,是否接受过一个邹姓企业家的贿赂。” 邹来富?钟书记,给红旗送钱的人也是这个邹来富啊,邓牧为直截了当的道: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这个邹来富啊上次跟随咱们家乡的企业家代表团来考察,对高粱红酒厂的全省代理权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啊! 钟毅几乎每天都会与企业家见面,邓牧为突然提到的这个邹来富,钟毅却一时想不起来。邓牧为参加了上次的企业家座谈会,会上的时候,齐永林对邹来富的公司多有褒奖,看得出来,邹来富和齐永林关系匪浅。就委婉地提醒道:钟书记啊,这个邹来富据传是省农业厅邹厅长的亲弟弟啊! 钟毅一听说是邹厅长,自然也就想到了齐永林,齐永林和邹厅长是校友,齐永林从不避讳两人之间的关系,这在地区已经不是秘密,这也让钟毅不由得联想到了魏昌全和齐永林之间的关系。 钟毅感叹道:牧为啊,我担心昌全年纪轻轻的,没有经受住考验,如果这样,地委的整体布局就被彻底打乱了,鸿基省长那里就不好交代了。 所谓的不好交代,自然就是周鸿基提出的两个人选,如果地委都没有进行落实的话,那么就算周鸿基党性修养再高,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和钟毅的关系。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则是钟毅能够想到作为贴合的标签。 邓牧为已经撞见了昨天的时候陈东富和魏昌全一起,连同农业局的史局长一起陪着分管农业的任副专员在一起,那个时间段不可能是只是简单的吃饭喝酒,四个人在一起,最有可能的就是打牌。俩人又聊了廖自文的事,钟毅对廖自文印象不错,各方面都很认可,倒也认同了廖自文回地区任职的想法。 在地委大院习惯之后,来到了县委大院,邓牧为甚至都觉得有了些不习惯,地委大院干净整洁舒适的环境,比县委大院高了不止一个档次,特别是标志性的电梯,就让人觉得地委大院的设计至少十年之内不落伍,反观县委大院,之前还觉得没什么,但和地委大院比起来,确是寒酸不少。邓牧为感叹道:平安县虽然这两年发展的后劲很足,但是把眼光放到全省乃至全国来看,仍处于发展的萌芽阶段。 带着任务回到了县委大院,魏昌全已经接到了通知,算着时间已经在邓牧为的办公室门口等候。邓牧为直接给秘书吩咐道:“小程,我和昌全同志有重要的工作相商议,其他人现在一律不见。” 待办公室的门关上,邓牧为的表情也就严肃了起来:昌全,我今天代表组织同你谈话,请你务必要认真对待! 魏昌全道: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向组织汇报…… 第276章 县委书记和县长要暂时别想了 邓牧为看魏昌全要汇报工作,就随手端着杯子道:昌全,那就你先说吧。 魏昌全双手握在一起,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书记,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是这样,前几天农山公司的老板邹来富来到了我的办公室,说希望县里能够积极支持和高粱红酒厂的对接,让农山公司顺利拿到代理权,走的时候,我没注意,农山公司的邹来富就留下了一个公文包,我打开才知道,里面是三万块钱。” 邓牧为听着魏昌全的汇报,就问道:“这么说,邹来富给你钱的事是真的?” 怎么,书记,你也知道这个事? 嗯,我今天找你谈话,就是要了解这个情况,你继续! 我这些天一直想着找机会将钱退给那个邹来富,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想这笔钱就等着您来了,我交给县委。 没有合适的机会?昌全,那个什么邹来富不要? 这倒不是,而是最近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见面。 此话一出,邓牧为眼神之中立马闪现出一丝的严肃,魏昌全在说谎,昨天的时候,自己明明在花园酒店看到魏昌全和邹来富一起,陪农业局的史局长和任副专员一起吃饭,正好被自己看到。邓牧为不由地搓了搓自己的两个太阳穴,因为邓牧为明白这个年轻人太聪明了,但聪明反被聪明误,身为周鸿基的秘书,在地委机关待了多年,看来魏昌全已经是靠以前积累的人脉,得知了陈东富的事。邓牧为又在想,以魏昌全的聪明和能力,知道这件事并不用太意外。又暗道:自己之前和魏昌全谈话,魏昌全主动表态要让郑红旗担任书记的想法,应该是以退为进了,这个年轻人,心机真的太重了!平安县八十万父老乡亲,怎么敢怎么能托付到这样人的手中? 魏昌全前前后后说了不少,邓牧为后面的内容都没有听进去,无论多么华丽的辞藻也无法掩盖谎言。邓牧为看着义正词严的魏昌全,看着这个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年龄的县委副书记,青年才俊、年少有为,实在不忍因为不良商人的事儿搭进去这么一位年轻的干部。 邓牧为一边揉搓太阳穴一边听着汇报,又在想着平安县有三个干部,另外一个会是谁,钟书记怎么没有说那?难道第三个人和自己关系密切,需要避嫌? 待魏昌全说完,邓牧为才道:昌全同志啊,你能和组织交心这很好,但是我要提醒你,既然选择了汇报,就应该相信组织、实事求是,这样组织才能相信你、帮助你。你在地委机关多年,应该知道时间节点的重要性,收钱这个事在组织掌握情况之前汇报和在组织掌握情况之后汇报,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一个是深明大义两袖清风,一个则是贪赃枉法财迷心窍。昌全啊,鸿基省长、钟毅书记对你可是寄予厚望,这段时间组织可是在对你进行考察啊,一念之间大好前程就会毁于一旦 魏昌全虽然聪明,但这个时候额头上开始冒了汗,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眼前的邓牧为就如同西游记里面的如来佛祖一般,将自己的小心思早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邓牧为几根手指轮番地敲击着桌子上的平面玻璃,砰砰的声音不大,待魏昌全看来,这有节奏的敲击如同战鼓一般,每一下都敲击在了自己的心坎里,如同催促自己赶快交代,争取宽大。 魏昌全双手端着茶杯,茶杯里的水都已经抖动了起来。茶杯放到嘴边,邓牧为甚至能够听到茶杯与牙齿来回碰撞的声音。邓牧为知道,魏昌全一定会坦白,这个时候,自己又该如何拉他一把? 魏昌全放下了茶杯,几滴茶水挂在下巴上。说道:书记…… 邓牧为撇着看了一眼,道:“先把下巴擦干净再说话。” 魏昌全忙用手抹了一把下巴,就道:书记,我向县委如实汇报,这个邹来富说,这钱他们都要了,我如果不要在县里就是一个另类。昨天的时候,邹来富打电话说,任副专员想要活动活动,就主动邀请我去作陪。我想着任副专员分管农业,就想着拉近关系,也就去了。昨天我本来带着钱的,想着昨天就把钱退邹来富,但是看任副专员和史局长对邹来富很客气,怕得罪人,这钱我也就没退。 怎么,知道了陈东富被查,就主动来退款了? 陈东富?领导,我退钱和陈东富没关系,您知道的,陈东富当时在行署,我在地委,我们之间不对付。他被抓和不被抓,和我没关系,我就是想着把钱交给县委,就脱手了。 邓牧为听到了魏昌全这样说,心里还是相信了几分,地委办和行署办历来就有矛盾,同在一个大院里,都是服务领导的机构,按照级别,地委办压了行署办一头,行署办自然的不服气,换了几任领导,始终是面和心不和。这么看来,给魏昌全送钱,很有可能是陈东富设下的一个套,郑红旗和魏昌全如果都倒了,平安县委书记极有可能就是他陈某人了,想到这里,邓牧为都暗道:好手段,真的是好手段啊! 想通了魏昌全和郑红旗被算计这一点,邓牧为的脸色平和不少,打开了抽屉,摸出了一盒烟,主动给魏昌全递上一支,魏昌全本不会抽烟,但领导发烟从不拒绝,主动接过打火机,先给邓牧为点上,又给自己点了火,抽了一口过后,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昌全啊,你只是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既不分管工业,也不负责国有企业,这个邹来富怎么就找到了你? 魏昌全此时已经敞开了心扉,说道:“我是县农委主任,邹来富以前在省农业厅工作过,就通过农业局的史局长联系我。领导,您知道,之前我去农业局协调过项目,农业局的史局长根本不和我见面。前些天史局长主动找到了我,就介绍了邹来富和文近朱,再加上前些天企业代表团考察,齐专员又对农山公司和高粱红酒厂的合作做了指示。邹来富前些天一见面,直接说我要担任平安县委书记,这么绝密的事他都知道,领导,说实话,我就更不好得罪他了。” 邓牧为心里揣摩着此刻魏昌全的处境,自从周鸿基离开地区之后,在地区也就没有了靠山,魏昌全为钟书记服务过一段时间,但钟书记选择魏昌全有三方面考虑,一个是自己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秘书,第二也是告诉大家,自己用人五湖四海,没有说前领导的秘书自己就不敢用。第三也是一直想着为魏昌全找一个更合适的位置,好给鸿基省长一个交代。 此刻的魏昌全从领导的身边人,来到了县里。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可能大事小情都去麻烦鸿基省长,钟毅书记和魏昌全待的时间不长,感情自然不会深入,如果狭隘地想,自己确实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外地干部,但这样的心态和格局,又如何撑得起八十万人口大县的重担,年轻了,确实是年轻了。 邓牧为起了身,打开了身后的书柜,抽出了一本主席的诗集,随手翻了翻,就递给了魏昌全,语重心长地道:昌全啊,主席的诗,你好好领悟一下,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 魏昌全看着已经微微泛黄的主席诗词,心胸和格局顿时就开阔了不少,说道:领导,都是我定力不够,被一个商人牵着鼻子走,不知道我现在向组织坦白,晚不晚。 邓牧为往椅子上靠了靠,看着魏昌全如释重负的表情,就道:昌全啊,说早肯定是迟了,说晚也还有机会。在纪委找你前你能主动交代说明情况就说明你的态度和认识还是清醒的。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我会给钟书记汇报的。但是,你要做好准备,我估计下一步县委书记和县长的事,要缓一缓了。但是那你也不要气馁,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 魏昌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十分真诚地道:我服从组织安排,服从组织安排。 魏昌全走出了办公室,邓牧为放心不下,就找了县委班子里的每一个干部都交了心谈了话,问题问得十分直接,有没有收过企业家的钱。县委班子谈完了之后,还是不放心,又和政府班子里的人谈了话。党政班子谈完,想着人大和政协的班子还不是也要谈一下,但看了时间,已经不允许了,心里暗道邹来富这人是看碟下菜的人,估计不会在二线干部上面投资。 如今回县城的时间不多,班子里的干部都想着一起吃饭,一个是好交流一下工作,第二自然是想增进感情。第三,邓牧为心里担心,邹来富会以不同的方式对自己的家人行贿。就笑着道:很久没有回家了,孩子都学着叫姥爷了,今天就不安排了。 晓阳专门打了电话:三傻子,爸今天要回家吃饭,你早点回来! 回家吃饭?晓阳啊,妈去了省城,你知道我做饭不行,做饭你又不干,咱回家吃啥啊! 晓阳道:我不干?三傻子,跟着你姐三天都要饿九顿,我能让你操心饭的事!你早点回来把爸陪好就是了。 匆忙到了家,晓阳已经在餐桌上收拾了四菜一汤,看晓阳围着围裙,很有一副大厨的做派。 难得啊,我们家晓阳下厨了,我看啥菜? 晓阳有模有样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道:烧鸡、驴肉、又让饭馆炒了两道素菜,锅里还有羊汤。 我看着晓阳,一脸吃惊地道:“都是买的,啥也不干,你带件围裙干啥?” 晓阳笑了笑,说道:“别乱说,一会锅里的羊肉汤,我还要往里面放香菜和小葱。” 不多会,就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晓阳侧耳一听,就道:李叔怎么也来了?” 我诧异地问道:“怎么,你这跟着李叔也学会了警犬的本事,隔着门就能听出来。” 晓阳拍了一下我的头,道:“笨蛋,你听不出来李叔在说话啊。” 打开门之后,除了邓叔叔和李叔,红旗县长、马叔和张叔也都进了门。 李叔走到桌子跟前道:“牧为啊,你还说粗茶淡饭,我就说朝阳这小子不可能这点事都整不明白。我这一看这烧鸡,就是安平的小土鸡。当了专员也不能忘了农村的亲戚啊。” 我摸了摸头刚要解释,晓阳就道:李叔啊,朝阳还从安平带回来了羊汤。 李叔夸张地闻了闻,就道:是老葛家的羊汤,别家都做不出来这个味道。 张叔递过来两个布兜,就道:晓阳,把这几个菜盛在盘子里。 几人落了座,我就倒好了酒,这个时候,邓叔叔的大哥大响了起来,邓叔叔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就接起了电话,喂,牧为嘛,我是老周,鸿基啊…… 第277章 这个考验县委的政治智慧 副省长周鸿基自称自己为老周,这是一个十分随和而又平易近人的称呼,邓牧为一听电话那头是周鸿基,就主动起了身朝着卧室走去,大家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来,看着邓牧为关上了门。 邓牧为十分恭敬地道,老领导啊,后天啊就又能亲耳听到您给我们作指示啊!同志们都很期待啊! 这句老领导,让周鸿基十分的受用,作为副省长,按说是不会直接越过地委和行署给副专员打电话,更不会直接给一个县委书记联系。但周鸿基不同,在地区担任了近十年的地委书记,地区二级班子的主要领导和各县的党政负责人都很熟悉,再加上邓牧为的亲家是常务副省长俞泰民,所以,副省长打电话过来,邓牧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压力,从听到周鸿基的声音的那一刻起,邓牧为就知道老领导所为何事。 周鸿基的声音浑厚而又饱满,听起来让人不自觉地都感觉到威严而又庄重。常年担任领导干部,对气息的控制和感受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从容不迫、收放自如而又充满睿智,邓牧为明白,像周鸿基这个层级的领导讲话不会多,但讲话的内容就需要好好领会了。 周鸿基道:唉,牧为啊,本来这次办公厅拟订的调研路线没有咱们地区啊,但人年龄越大越念旧,总是放心不下地区的人和事,所以就打算回地区各县走一走,看一看,这次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领导,您说得哪里话,您这次来,有不少的工作我们还需要向您请示,给您汇报啊! 牧为啊,工作上的事,钟毅、永林同志你们经验丰富、工作踏实我很放心啊,最让我放心不下的还是咱们的干部,咱们的同志。我这次去专门安排了要开一个老干部老同志老专家座谈会,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我们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老干部的支持,多听听老同志的意见,即尊老爱老的传统美德,也避免我们走弯路嘛! 周鸿基这样说,邓牧为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今天下午接到的通知,周鸿基将会安排一个老干部座谈会,听取原任地厅级以上退休老干部关于交通建设工作的意见。这个安排,让邓牧为有些看不懂了,老干部确实为地区经济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专门召开一个老干部的座谈会就显得有些唐突了。但周鸿基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在提醒地委和自己,要尊重老同志老领导? 没等邓牧为思考太久,周鸿基就道:昌全下午的时候主动给我通了电话,把那三万块钱的事同我讲了,昌全非常坦诚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已经在电话里狠狠地批评了昌全,让他务必引以为戒、吸取教训、提高认识、下不为例。牧为啊,这件事你们县委是什么态度? 邓牧为并没有亮明自己的态度,只是说道:老领导,昌全是县委副书记,地委管的干部,从县委的角度出发,肯定是要维护昌全同志。还请老领导做指示啊! 周鸿基作为分管交通的副省长,并不分管监察,在这个事情上并不好明确表态,只是说道:小平同志讲啊,我们这么大一个国家,怎样才能团结起来、组织起来呢?一靠理想、二靠纪律。我认为昌全同志虽然年轻,但他是有理想有抱负的革命战友。这件事从根本上讲,既有不法商人的构陷,也有昌全警惕性不高的原因。年轻人嘛,需要机会,我建议这个事情在你们平安县委的层面解决,牧为您认为那? 邓牧为道:老领导啊,这件事的背后,确实比较复杂一些,现在初步掌握的情况来看,是有人举报了昌全同志,目的不单纯啊。这件事最后要看地委的态度,钟毅书记和地委对昌全同志是信任的,所以才委托我代表地委同昌全谈话,从目前来看,最麻烦的地方就是昌全向县委汇报的时间在别人举报的时间之后啊。 电话那边稍有停顿,周鸿基就道:牧为啊,时间很关键,你的态度更关键啊,这个考验的是你们县委的政治智慧啊。透过现象看本质,既然我们知道昌全是被构陷,我们不能看着我们的同志被人算计,这样只会亲者痛仇者快啊。而且,我建议,你们应该拿出雷霆手段打击不法商人,电话,我就不给钟毅打了,后天见了面,我代表昌全罚酒! 邓牧为心里明白,替昌全罚酒这句话的分量,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过如此罢了。鸿基省长重感情啊!挂断了电话,邓牧为心里细细地琢磨,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问题的关键是钟毅书记的态度,鸿基省长不给钟书记打电话,这件事还真的不好办。 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邓牧为已经认定了,可以保全魏昌全,但是绝对不会支持魏昌全出任县委书记了。但自己不是地委班子成员,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表决权,一切还要看钟毅和地委的态度。 周鸿基因为常云超和魏昌全的事已经给钟毅打了两个电话,希望地委能够为常云超和魏昌全多压担子,之所以打这两个电话,是因为在周鸿基看来,身为县委副书记的魏昌全和身为县长的常云超接替县委书记都算是名正言顺,两人从能力上和资历上都可以胜任。再加上自己对钟毅有着知遇之恩,又是多年的地委书记,这个面子钟毅无论如何也会给的,但是没想到钟毅在地委班子会上却支持了刘乾坤,自己推荐的常云超在班子会上只有一票,这个结果不仅仅身为常云超的老岳父前地区人大主任觉得被打了脸,就连远在省城的周鸿基也是一时惊愕,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这次自己选择来地区调研交通建设,又召开了老干部座谈会,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解读了! 回到了餐桌上,李叔不客气地道:“牧为啊,虽然你现在是行署领导,但我可要批评你啊,你这电话打了半个小时,我们硬是饿了半个小时,关键是看着一桌子的菜饿了半个小时,咱老张搓眼睛片子手都搓脱皮了。牧为,你这个是脱离了群众了!” 邓牧为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唉,红旗,我不在你就要主持大局嘛。” 郑红旗道:“朝阳和晓阳一直喊大家动筷子,但老张和老马他们要等书记指示!我这个县长自然要和群众站在一起,等书记发号施令嘛! 邓牧为忙端着杯子道:“大家这是批评我呀,来来来,端起酒杯,第一杯酒就干了啊”。邓牧为同党政班子谈了话,只要第三个收钱的人不涉及党政班子的领导干部,作为县委书记,压力就小很多,又是在家里吃饭,氛围比馆子里还要热烈。 直到十点多,众人也就散了,邓牧为以主人的身份送了大家离开,待大家都走了后,邓叔叔就主动掏出了烟,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朝阳,你在家里可不可以抽烟那?说罢又看向了晓阳! 晓阳忙端着烟灰缸道:“爸,看你说的,我们家都是朝阳做主,想抽就抽,你看这满满的一堆烟头”。 我看着那一堆烟头,确实是没有一根是我抽的。 邓叔叔笑了笑,说道:我刚才观察了,抽烟可是没抽啊。 晓阳一边戴着围裙一边收拾,说道:爸,你喝多了,不信你问朝阳? 我忙说道:我喝多了我喝多了,记不得了! 邓叔叔看着晓阳戴的蓝色粗布围裙,就道:晓阳,你这个围裙,很接地气嘛,反过来穿都可以当披风了。 晓阳看了看道:爸,我这是买的大号,万一我还要长个那? 邓叔叔抽了口烟,就道:我看你这个围裙,是给朝阳买的吧! 晓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道:爸,你这是微服私访来了?清官都不管家务事! 邓叔叔抖了抖烟灰,看着我道:朝阳啊,围裙在家里穿穿可以,就不要穿到门外了。 晓阳道:爸你就放心吧,我们家的领导是朝阳,我啥都不管。 我心里暗道:晓阳道脸皮是真厚啊,明明啥都不干,说成了啥都不管。 邓叔叔掐灭了烟,又道:这个邹来富,你们和他接触的时候,要保持距离。 我马上道:“知道了爸,我和晓阳和他接触的时候,都很注意。” 这一点上,涉及到县里的领导,有些事情还处于调查之中,并不易讨论,邓叔叔就没有往下深说,而是很随意地问道:这个你们的二嫂芳芳,最后到了哪个部门? 晓阳手上端了两个盘子,显得很是能干,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就道:考察谈话已经结束了,县委组织部! 组织部?怎么会到组织部? 我们还纳闷那?是不是爸你打了招呼,说统战部、组织部和县政府办都要芳芳。 邓叔叔沉思了一会,自然明白了魏昌全、罗致清、吴香梅都在向自己示好。 邓叔叔跷起了二郎腿,手十分自然地放在了膝盖上,就道:我看你们二嫂现在不宜去组织部,她一直在党政办,香梅之前找了我几次,县政府办现在更适合她。晓阳,这一点你给你们二嫂说清楚。 晓阳道:爸,都要进入程序了,这样好不好? 邓叔叔很是轻松地就起了身,说道:“我还没签字,就不作数。” 送邓叔叔上了车,晓阳很是痛快地把围裙套在了我的身上。说道:“爸可算走了。再不走,我把活都干完了。”又撒娇道:你看我的手,都洗得脱皮了!说着就摘了围裙。 唉,干啥,爸可说了,这围裙我不能在外面穿。 晓阳道:三傻子,晚上,这是晚上。说着就把围裙调转了一个方向,照着我的屁股猛地一拍,笑着道:“不在外面穿,就在后面穿,你就当披风吧你!” 一大早,邓牧为就从县里赶到了地区,路上有着些许的薄雾,朦朦胧胧,让远处的景象都看得不够真切,驾驶员李兵的车速就开得不快,到了地委大院,已经是上班时间。 邓牧为敲了敲钟毅的门,就推门而入,钟毅看是邓牧为进来,就主动起了身,朝着沙发走去。俩人刚落了座,钟毅就说道:“牧为,鸿基省长给你打电话没有?” 第278章 看看你干的好事 邓牧为随手就把手包就放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我正要汇报这个事啊!昨天晚上的时候,鸿基省长专门给我打了电话,半个小时的时间。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啊! 鸿基省长把昌全看成了自己的心结啊,我猜啊,你同昌全谈了话,他是肯定要找鸿基省长汇报的,鸿基省长没有给我打电话,就一定会给你打电话。说说,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三万块钱的事属实,邹来富确实是给了昌全同志三万元钱,昌全同志那也想着退钱,只是这钱还没有来的及退出去,我一回到县里昌全就主动找到了我,十分坦诚地承认了这个事。 钟毅听了之后面无表情,又十分平淡地道:鸿基省长的态度那? 鸿基省长的态度,将这件事解决在县委! 钟毅沉默了一会,问道:解决在县委?意思就是地委当做不知道?牧为,你的态度? 邓牧为倒没有客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分析,某些同志为了上位县委书记,故意通过邹来富拿住两人的把柄,这是第一。第二嘛,邹来富想着利用县里领导的影响,好拿下高粱红酒厂的代理权。昌全被他们算计了! 钟毅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能只找别人的原因。现在陈东富是实名举报,昌全同志怎么说就是收了钱,既没有向组织汇报,也没有及时退钱,在组织掌握情况之后才进行的汇报,牧为啊,所有的说辞在证据面前都显得有些站不住脚。怎么说,这三万块钱,可是在他那里一周的时间。 他是想等着我回去之后,再当面向我汇报的。 钟毅挥了挥手,就道:牧为,难道他不能打个电话吗?这说明他犹豫了,总之这件事情他没有处理好。你是县委书记,你说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邓牧为道:我建议还是处理在平安层面,由我出面解释,昌全是已经提前做了报备,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回去。一个是鸿基省长重视这个干部,第二嘛则是将事情的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给昌全一个机会。 下一步的使用上哪? 下一步,我建议昌全接替县长的位置,在这个岗位上锻炼一届,根据工作情况,再考虑下一步的安排,至于县委的工作由红旗负责。 钟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道:县长也是提拔重用,既然是原则性的问题,我们不追究他的责任,已经算是对他的照顾,如果再提拔他担任县长,这样的话,王满江怎么处理? 邓牧为听到王满江的名字,心里就咯噔一下,看着钟毅道:钟书记,你的意思是王满江也收了钱?没搞错吧,他都到了政协。 满江担任过多年的组织部长,在县里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啊,他倒不是三万,是一万块钱,上次满江来找了我一次,我已经敲打过他。 邓牧为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县政协主席虽然不是县党政领导班子的成员,但是是县里四大班子的领导,县委书记是管党治党的第一责任人,如果王满江被抓,那么自己这个县委书记脸上无光。 钟毅继续补充道:按照陈东富的供述,是那个什么邹来富的手下给满江送的钱,满江之所以会收,那人直接告诉了满江说昌全和红旗全收了。王满江的事情,我之所以稳住了,就是在考虑昌全的事。牧为,你说这件事我们袒护了昌全,是不是也应该袒护满江,这样下去,党和人民的事业,不是要毁在我们手里?当然他们两个的性质还不一样,昌全还主动交代了,这个满江肯定是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啊! 这个陈东富,他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 钟毅冷哼一声道:这些事啊估计都是那个什么邹来富和他商量办的。如今翻了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有机会,也是争取宽大。这个败类,收的钱……,唉,算了,不提也罢。 钟毅不愿意谈及陈东富的涉案金额,邓牧为内心知道,听语气这个金额绝对不比孙茂丰少。如今看来,还是要关心魏昌全的问题,毕竟周鸿基也是给自己打了电话。 邓牧为道:如果昌全不安排进一步使用,恐怕鸿基省长那里不好交代啊! 钟毅想到这些问题,就感觉到十分的头疼,不由得起了身走到了窗前看起了梧桐树,如果换作其他的省上领导,钟毅肯定是会觉得手伸得太长了,但是面对周鸿基,钟毅内心却没有这个想法。钟毅心里暗暗地感叹,是啊,鸿基省长那里怎么交代?这样的抓来抓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就扭头看向了沙发上的邓牧为,不解地问道:“老邓啊,你说,你说咱们吃了饱饭才几年,咱们的个别干部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命题太过宏大,邓牧为也知道钟毅只是一句感慨,并不需要自己去真的回答,或者这个问题自己也回答不了! 钟毅看了一会窗外的梧桐,调整了自己的思路和情绪,就道:党纪国法不容践踏,昌全那里就按照这个意见办,暂停考察,不追究责任,继续担任平安县委副书记。满江的事,还是由你代表平安县委先和他谈,根据谈的情况地委再决定下一步的措施。至于鸿基省长那里,我相信,鸿基省长是有党性有原则的领导,他会理解我们所做的决定。 那个不法商人邹来富祸害地方,必须要予以惩戒啊!高粱红酒厂和这样的人合作,让人不放心啊。 钟毅心里却也有一丝隐忧,说道:现在的法律法规,对受贿有规定,对行贿还不好办,还有,我担心鸿基省长这里如果处理不好,又得罪了农业厅,以后地区的工作开展起来会很被动,我看这个邹来富是通过永林同志过来的,谁的娃娃谁来抱,我一会去找永林出面吧。不说这些了,中午时候,省政协少川副主席要来,少川副主席喜欢喝两杯,晚上你一个人在家,一起来喝两杯。 邓牧为挥了挥手,笑道:思君下午也就回来了,今晚失陪了失陪了。 钟毅笑道:老邓啊,你这家庭地位,堪忧啊! 齐永林这几天也是十分的郁闷,秘书长被抓,秘书被调查现在都没有出来,虽然自己没有做个什么出格的事,但是老家的几个长辈都来了家里,说江海已经进去了,好不容易出个革委会的主任,如果也进去了,定是风水出了问题,齐家就要迁走祖坟了。 刚开始齐永林还觉得哭笑不得,都什么年代了,还说什么革委会主任,但事后却不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连不关心时事政治的家族长辈都听说了自己要出问题,那么这在全地区来讲,不都成了公开的秘密。想到这里,齐永林嘴里骂了一句,骂的,这是想着把我往死里搞啊。但转念又一想,自己是在骂谁?骂周鸿基力推了钟毅、骂钟毅抓了孙茂丰、骂孙茂丰供出了陈东富和小宋,好像都不对!正躺在椅子上想着这些烦心事,就听到了敲门声。 齐永林拿走了搭在脸上的手绢,懒洋洋地起了身,整理了衬衣和领带,伏案而坐。轻轻地说了句:进来! 秘书宋清仁轻轻地推开了门,先探出一个头,就进来了。待宋清仁走到跟前,齐永林才抬起头,原本以为是汇报工作的二级班子的干部,没想到却是失联了几天的秘书宋清仁。 看到宋清仁蓬松杂乱的头发,拉力啦差点胡茬,衣服上也是皱巴巴的,自是知道这些天受了不少的苦,但宋清仁能回来,就说明问题不大,顾不上安慰,就道:小宋,快坐下,把情况给我说清楚。 宋清仁以前上班时常出入齐永林的办公室,但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却从来没有坐过一次。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汇报工作的,至少也是副处级的干部,自己这个科级,根本没有资格。宋清仁小心翼翼地拉了凳子,就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宋清仁委屈地道:领导,对不住了,我实在是没扛住啊! 齐永林看着宋清仁憔悴的模样,也听说过办案的手段,但更为在意的是这个没扛住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真的有发票通过小宋报销过。就急切地道:怎么,我有发票是通过光明县解决的? 宋秘书道:那倒没有,是陈秘书长和雷科长让我找光明县的但主任报销过一些油料和车辆维修的发票。 怎么回事?地区办公室难道这些钱都没有,需要去找光明县报销? 领导,我不知道啊。陈秘书长和雷科长都说的是您乘坐的车,必须保证安全,保养和维修的频率比一般的车高得多,所以费用自然就高。 齐永林的手慢慢发力,桌子上的一个笔记本都要变了形,陈东富办出这种事自己已经不意外,但是这个老雷,可是跟了自己多年,又是妻子那边的亲戚,也在打着自己的旗号胡作非为,心里马上有了众叛亲离的感觉,顿时又感觉头上一阵眩晕。一时不知道是该捂着头还是应该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地点了点头,说道:小宋啊,这些事你为什么不给我报告? 小宋委屈地道:领导啊,我以为您知道。 齐永林紧紧地抓住桌子上的本子,真想一把也就砸过去,但看着小宋能扛了这么些天,也不容易,就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待小宋刚刚走出门,齐永林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直接一把将桌子上的笔记本丢了出去,又觉得不解气,一把又将桌面上的厚厚的一沓文件给推了出去。 这个 刚刚发泄完,就听到了砰砰砰的敲门声,齐永林黑着脸没有说话,按说,只要是领导不点头答应,这扇门没有人会打开。但是没等齐永林反应过来,这门就开了。 齐永林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就道:你看你,干得好事…… 第279章 打死我也不敢收人一万块钱 我干的好事?我干的什么好事?齐永林,咱俩一个月才见几面你就开始埋怨我?要不是我爹,你能当得上专员?看着满地的文件,就踢了一脚,说道:你还好意发脾气?说说,我们二哥的事是咋回事? 来人正是齐永林的妻子雷红英,虽然穿着打扮都很时尚,但仍然掩饰不住狂野而又彪悍的性格。作为结发夫妻二十多年,齐永林对眼前的人谈不上爱情,勉强算是亲情。 当年自己还是个穷学生的时候,和媳妇是同班同学,媳妇的父亲姓雷,是学校的老师,同时负责伙房的管理。 媳妇留级几年,都没有考上大学,在农村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雷老师作为知识分子,深知在农村只有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知道自己的女儿上大学是没有太大可能,但物色一个上大学的女婿就成了老雷的目标。此时的齐永林品貌端庄、彬彬有礼、品学兼优、前途光明。雷老师从内心里是喜欢齐永林,就不断地给齐永林开小灶。这个开小灶一个是生活上一个则是学习上,雷老师兼管伙房,学校里各科老师都会给雷老师几分薄面。 雷老师周末时候会和高三的几个老师们打打牙祭,这个时候就会叫上齐永林端茶倒水,实际上自然是顺便让齐永林的肚子里也来点油水。吃了饭,雷老师就会让老师给自己的闺女和齐永林一起补课,让两个人增加接触的机会。 雷红英仗着自己的父亲即是老师,又在学校管食堂,教学的老师又都是父亲的好朋友,在同学面前就有着天然的主场优势,跟本齐永林出身贫农,虽然嘴上大家都喊着贫农光荣,但内心里谁又希望自己的裤子露着腚。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雷红英拿捏齐永林自然不在话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在雷老师有心撮合之下,齐永林对雷红英的感觉,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青春期的男女,自然也就走到了一起。 果不其然,齐永林不仅考上了大学,而且是以全县第一的成绩到了北京的顶级学府,轰动一时,而雷红英不出意外地名落孙山,但齐永林拿到通知书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了雷老师的家里,算是口头上的提亲。雷红英则到了学校,先是在食堂帮厨,后来成为正式的工人,待齐永林毕业后返回了家乡,与雷红英结了婚。 齐永林放弃了留城的机会到了基层,由于是知识分子,再加上在北京学校积累的人脉,很快就进入了各级组织的视线,再加上齐永林自身的努力,不到二十年,就已经成为行署的专员。 但结婚之后,特别是老雷老师走了之后,齐永林和雷红英的感情出现了裂痕,已经是地区二中副校长的雷红英对齐永林呼来喝去,特别是当着自己娘家人的面,显示出自己的家庭地位,对齐永林是吆来喝去,让齐永林很没面子。雷红英经常利用齐永林的影响,安排干部,这让齐永林不胜其烦,如果不是担心离婚之后影响不好,说不定齐永林早就和雷红英离了婚。没办法最后干脆就常住在了地区招待所,眼不见心不烦。 而雷红英却也享受到了权利带来的快感,虽然是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但自己在学校却也是说一不二。在地区的地面上,知道的都会叫自己一声雷姐,自己娘家的几个侄子,拿自己比妈都亲。 知道齐永林这人胆子小,不敢在外面拈花惹草,再加上行署驾驶员老雷是自己的娘家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和自己打招呼,雷红英也就懒得管了。毕竟凭借自己的影响力,什么事不需要齐永林出面,自己也就办了。真的需要齐永林的时候,也不怕他不答应,提起来自己的爹是屡试不爽。 所以当听到堂弟说监察局在找自己的时候,雷红英一拍桌子吩咐道:都欺负到了我们雷家上面来了,翻了天了,你就在我办公室,我看谁敢来抓你。说罢就直接朝着地委大院来了。 齐永林本就心烦意乱,看着雷红英气势汹汹的胡搅蛮缠,齐永林哆嗦嗦地也不敢发作,只是起了身就把办公室的门从里面锁了起来。才小声道:好了好了,这是办公室,你就不要闹了,有事回家说,说着就开始捡起地上的文件。 雷红英冷笑道:咋,锁门嫌弃我丢人啊,有脾气扔了就长脾气别捡起来,看你这个怂样,还行署专员,连自家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你就是去我们学校烧锅炉,都不见得要你。 齐永林听到这里,顿时觉得一阵眩晕,也就蹲在了地上,干脆不捡了。 雷红英道:你说,为什么安排监察局的人去找雷红武,他做错了什么事还值当的你上纲上线,你是不是觉得红武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耽误你去找狐狸精。 齐永林捂着胸口,叹了口气道:你家那个红武,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发票给小宋,让小宋去光明县委报账,现在光明县委书记孙茂丰已经把人给举报了,害了自己不说,还耽误了人家小宋。 雷红英走到了齐永林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来,用手掰着那粗壮的腿才翘上了二郎腿,很是不屑地道:有发票为啥不能报账,在我们学校没有发票我不是说报就报。孙茂丰贪污了几十万,红武报了几千块钱算个屁大的事又要抓人又要见官的,我就不相信,你一个行署专员不点头,谁敢抓你的司机。 齐永林摇了摇头,说道:红英啊,最近因为这些事,我已经向地委做了检讨,明确表了态,无论涉及谁,自己不参与不干预,请纪检机关依法办案。红英啊,你难道没有听说,现在已经在对我进行调查了,你拍着胸口问问,到底是咱俩近还是你和你堂弟近,我们两个,你到底是要抓他还是抓我。 雷红英很是麻利地放下了二郎腿,趴在桌子上道:这还有说,红武姓雷,你姓齐,血浓于水你知不知道?别说你了,就是咱家那俩闺女,我都觉得没有我侄子近。 齐永林最近本来就胸闷气短,头晕眼花,听到雷红英如此的无理取闹,顿时感觉眼角一黑,也就晕倒了! 雷红英看齐永林晕倒,还以为是齐永林装的,一拍桌子气冲冲地走了过去,用脚踩了踩齐永林的手,发现没有反应,这才发现齐永林脸色发黑,嘴唇发紫,忙慌了神,嗷的一声就把门打开,在走廊里大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我们家齐永林不行了。 这一嗓子,整个地委大院都为之一颤,钟毅向来定力极好,还是忍不住起了身,问道:小向,小向,走廊里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到说是谁不行了。 秘书室和领导的办公室有一扇门相连接,钟毅这边吩咐了,向建民马上起身就去了走廊查看情况。专员的办公室和书记的办公室都在七楼,不多会向建民就小跑了过来。 急促地道:永林专员在办公室晕倒了,里面还有一个女同志? 什么?女同志。 对,一个膘肥体壮的女同志。膘肥体壮这个词形容一个女同志是极为不妥,从地委书记秘书的口中说出来则更不合适,但此刻的向建民实在是找不到一个更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当时的画面。 钟毅道:保卫处怎么搞的,现场有没有凶器? 一边问就一边慌忙地走出了门,距离不远,但钟毅已经考虑了很多,最近纪委和监察局的人抓了几个干部,矛盾自然是很尖锐,不知道是谁的家属如此冲动。 走廊里,就听到了一个女同志在大声喊叫,永林啊,永林啊,你可不能死啊! 钟毅疾步走到办公室门口,齐永林已经被几个年轻的干部抬了出来。 常务副专员唐瑞林看到了钟毅,没等钟毅开口,就主动道:钟书记,永林专员的家属来了,两口子估计闹矛盾,永林专员应该是气倒了。 两口子?闹什么矛盾? 唐瑞林摇了摇头,悄声地说道:不知道,但估计矛盾不小,办公室的文件,都被永林的家属给扔了一地。 钟毅看了看齐永林的家属,心里暗道,确实是膘肥体壮,永林,也不容易啊!随吩咐道:快,送到医院,瑞林,你陪着一起去。 两高路的修建,压缩了地区和县里的空间距离。邓牧为早上去了地区,中午就可以回来,在路上的时间正好想些事情。虽然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邓牧为还是颇为忧心,如果昌全既不出任主持工作的副书记,也不担任县长,这次鸿基省长来,不仅自己不好交代,这个钟毅书记更不好交代,不知道思君能不能换个思路解开这个疙瘩。 想到了这里,又想到了王满江。四大班子的领导,县委书记兼任人大常委会的主任,也就是四大班子的领导实际上算是三个人。王满江就是资历最老的本地干部了,怪不得邹来富会给他送钱。 根据钟毅的安排,还是先由邓牧为代表县委同政协主席王满江谈话。对于这么一个班子里曾经战斗过的老朋友,钟毅还是选择了包容,并没有派纪委和监察局的人,这样就没有了退路。 到了办公室,邓牧为直接让人把王满江叫了过来。自从上次政策性考试的事,王满江答应别人的事一个也没办成,就对县委政府有些不满了,嘴上虽然不说但邓牧为这几次回来,自己很少到邓牧为的办公室汇报工作。 邓牧为看王满江进来,直接走到了沙发旁,两个人也就坐了下来。 来了什么人,泡什么茶,程国涛一直在琢磨,王满江是正县级的人大主席,应该是泡最好的茶了。送了茶,王满江看着茶叶就道:牧为,这茶不错,端过来就是一杯清香啊。 邓牧为笑了笑道:满江好眼力啊,小程,把这个茶叶准备一包,一会给满江主席包上。 程国涛应了一声,就出门了,心里暗道:这个茶叶是四川寄来的,一共就半包了,领导是清楚的,哪里来一包茶叶。就走到了茶柜旁边,翻着里面七八种茶叶,确实是没有任何一款可以与这个茶叶相媲美。长期喝茶的人,一看就知道茶叶的品相,自然不敢以次充好。心里忽然也就想了明白,自己不主动给,还有谁敢来主动要。 邓牧为道:满江,今天没外人,我也不给你绕弯子,你有没有收过农山公司的人送来的一万块钱。 王满级听后,顿时炸了锅,直接起了身道:多少,一万?牧为啊,你这是啥意思,就是打死我也不敢收人一万块钱啊! 第280章 他们太看不起正县级干部了 听到县政协主席王满江并不承认自己收了钱,邓牧为并不慌张,因为按照陈东富的举报,王满江收钱是有人证的,只要条件合适,就可以来个当庭对质。 邓牧为看王满江很是激动,就挥了挥手,道:满江啊,有理不在声高嘛,坐下说坐下说。我是受地委的委托,代表县委同你谈话,你要想清楚,如果地委不掌握一定的证据,怎么会让县委同一个正县级的干部搞这种形式的谈话呢? 王满江揉了揉鼻子,有些气愤地道:地委处事不公啊,有的人也收钱了,为什么单单找我一个二线干部。 哎,满江,县政协主席可是县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参政议政、民主监督可都是政协的主要职责,你是政协主席,怎么能说是二线干部那?作为正县级的领导,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话。 王满江自觉组织亏待了自己,就双手环抱,伸直了腿,一副无所谓地说道:牧为,我是道听途说,地委就不是道听途说了?咱俩是老朋友了,我也不隐瞒你,我是收了农山公司一千块钱。这一千块钱不算违法犯罪,我赠送给那个文近朱我的墨宝,算是卖给他的。书法这个东西,本来就无价。我倒是听说红旗同志和昌全同志可是也收了的。只是不知道地委让县委同他们谈话没有。 邓牧为十分平和地道:满江,你一个书法爱好者写了圣旨啦能卖一千块钱? 牧为啊,商品经济时代,一切东西都是有价值的,但是牧为啊,我觉得艺术是无价的。就咱县书法协会的老师都说,我是被政治耽误了的书法家。牧为,这一千块钱,我找县里的书法协会是给那个文近朱开了发票的,如果组织觉得我的书法不值这么多钱,该退就退,但是他必须把我的书法还给我,我满江绝无怨言。 你给他写的什么? 他们不是做生意的嘛,做生意最应该注意的就是诚信,我给他写的诚信是金!牧为啊,我要提要求,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昌全同志和红旗同志,组织去核实了吗? 邓牧为看着王满江,觉得自从王满江不担任组织部长后,变化很大,最大的变化就是变得有些市侩了起来,不再像以前一样,西装革履、面带微笑,说起话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不知道以前的才是满江真实的状态,还是现在才是满江的真实的状态。 邓牧为道:满江啊,事实上组织是最后一个找你谈话的,红旗同志的三万块钱和昌全同志的三万块钱都已经主动向组织做了汇报并且比较圆满地处理好了这个事。 听到这里,王满江咽了咽口水,瞪大了眼睛说道:牧为,你说送给他们多少?三万?说着伸出了右手比了一个四出来。 邓牧为十分自然地把伸过手去,握住了王满江的小拇指,说道:这个才是三,刚才的是四。 王满江的表情呆滞了,好一会将沙发旁的笔记本拍的跳了起来,就说道:太他妈看不起人了,咋说我也是县里的政协主席,别人三万,就给我一千。看邓牧为的表情有些严肃了起来,忙笑着解释道:牧为,不是,我可以不要,但他们不能不给吧! 邓牧为道:满江啊,你这到了政协思想和觉悟可是下降了不少,这种思想是很危险的,你还是政协的党组书记,你那个书法的事,抓紧给我打住啊。 王满江虽然点着头,但思路却还停留在钱上,就道:牧为啊,你听说他们给了我一万?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他们那个老板啊,原本是要给我一万的,这个什么文近朱,吃回扣吃了我九千! 邓牧为心里也已经猜测,这个农山公司的什么朱,极有可能在中间捣鬼,这种事情只要出现了就是糊涂账,作为老板的邹来富不会去找当事人对账的,如果真的是如王满江所说,那么事情的性质确实又不一样了。邓牧为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了烟,递给了王满江一支,就道:满江啊,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什么朱可是救人一命啊。 王满江嘴上说着感谢组织,心里却暗道:要是他给老子一万,老子就给他开一万的发票。 邓牧为心里已经有了数,就道:满江啊,把你的发票底子留好,我这里只是谈话,你是地区管的干部,下一步地委还要找你核实情况,到时候,如实汇报就是了。 王满江起了身道:牧为,改天我把书法练好了,也送你一幅字! 待王满江走了之后,邓牧为处理了些文件,到了家里,何思君已经将家里收拾妥当,我和晓阳知道阿姨回来,也就到了县委家属院的家里,阿姨带回来不少新式的小孩衣服,只是岂露还在李举人庄,阿姨说定,明天一早就去安平接孩子。 吃饭的时候,晓阳自然是献起了殷勤,一边夹菜一边安慰道:妈,你看你,看了孙子就又看外孙女,实在不行就休息两天嘛,反正岂露在李举人庄也挺好的。 阿姨则道:这么多天没见,想了。我还担心啊,你爸下一步去了地区,岂露在地区习不习惯。要是不习惯,就让你爸一个人去地区,我还是在县里。 晓阳忙放下筷子道:别别别,你放心不下孩子,我还放心不下我爸哪?我可听说永林专员在地区被一个旁娘儿们给打晕倒了! 邓叔叔端着酒杯,刚和我碰了一杯,又放下了,说道:地委机关刚刚发生的事,你怎么知道那? 晓阳忙低着头,慌忙地说:听说的,听说的。 何阿姨放下了筷子,仔细摸了摸晓阳的耳朵,就道:看着也不像顺风耳啊,以后记住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现在形式不同了,你爸要去地区,你们是可以知道一些事,但是知道归知道,一不许打听,二不许乱说。 这个时候的阿姨,心态也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从以前绝对不允许谈及工作,到逐步谈一些处理问题的思路和方法,言传身教,耳濡目染,目的自然是让我们以后能把路走得更远更好。 待我们走后,邓叔叔端着茶杯,很是虚心地就将周省长要来和昌全的事全部说了,就道:这件事,钟书记和我都想了许久,你知道啊,鸿基书记是老领导了,又对地区对钟毅书记有着特殊的感情,地区和县里如何向鸿基省长汇报那? 何阿姨并不着急回答,只是淡淡地道:不是多大个事,你帮我把床铺好,我就跟你说。 铺个床就给说? 啊,铺个床我就给你说咋办! 邓叔叔很是爽快地就放下了茶杯,帮着铺起了床,从部队转业回来,铺床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三下五除二,两人就把床铺好了。 邓叔叔十分满意,上下拍了拍手,说道: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就是咱这样的人。 何阿姨摘下了眼镜,很不以为然地道:就你给鸿基省长怎么汇报都没想好,还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那? 对了,这事该怎么办? 何阿姨拍了拍身上,就道:昌全我虽然不熟,但听你说起来,太过聪明了。聪明人吃老实人、老实人吃老天爷、老天爷吃聪明人。我觉得还是咱们家朝阳好,踏实啊。 哎哎,你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说正事说正事。 鸿基省长这次来,多少会让钟书记感觉有些倚老卖老了,但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和资格,咱地区能解决温饱,很大程度还要依赖咱鸿基省长。他对昌全这样,说明是重感情嘛,是昌全自己想得太过周全,人算不如天算嘛。但是无论从情感上还是从以后的工作上,拒绝鸿基省长的话,也不该你们说。 我们不说?我们不说谁说? 鸿基省长倚老卖老,你们也倚老卖老嘛,你不是说鸿基省长要举办一个老干部的座谈会,我看你们可以做一做李老革命的工作。算下来,李老革命还是鸿基省长的老领导,只要他在座谈会上表态,鸿基省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 李老革命表态?李老革命怎么表态呢? 何阿姨戴上了眼镜,仔细看了看邓叔叔,就道:你这专员怎么当上的,就靠媳妇啊。你不都说了吗,是有人举报的,作为厅级的老干部,住在地委大院里,看你们抓了这个抓那个,能不知道这些事?老前辈的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 邓牧为点了点头,是一个思路啊,是一个很好的思路! 俩人正打算入睡,电话就响了起来,邓牧为看了看墙上的挂表,已经是十点钟,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听到电话。 邓牧为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钟毅浑厚的声音,说道:牧为啊,明天一早,我们先去一趟地区医院…… 第281章 永林同志的情况不乐观 听到地委书记钟毅说要去一趟地区医院,邓牧为就问道:地区医院?难道永林专员病情复杂了? 对,瑞林同志打了电话过来,说医生检查过后,建议永林同志住院治疗,有必要的话,还要转院去省城。明天,我们到了地区医院再说吧! 齐永林住院,这对普通人来讲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毕竟人吃五谷杂粮,生老病死都很常见。 但对于地区医院来讲,则是头等大事。地区医院的院长高邵强接到电话说是永林专员晕倒了,心里还颇有些激动,地区医院立功露脸的机会到了,第一时间就安排各科室的主任待命,要求各科室主任全部待岗,等着抢救专员。 院办的人不敢耽误,就连妇科和儿科的主任都接到了电话,要求等待通知,准备会诊。大家想回家,可是又不敢,院办的通知的时候说得很清楚,各科室的主任一定要待岗。 自从齐永林到了医院之后,经过各种措施的抢救,齐永林很快就恢复了意识。医生的诊断就是工作过于劳累,血压升高,导致的晕倒,输了液之后,基本上也就恢复了。 与来地区医院探望的党政领导班子成员还说了会话,本齐永林要出院,在钟毅的一再坚持下,齐永林才答应在医院里住上一晚。 白天的时候还好,晚上的时候,齐永林看书就觉得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打开了窗户又看了看外面,更是模糊一片。陪护的雷红英马上找了护士,这让高邵强又紧张了起来,马上安排了专家会诊。 唐瑞林本来已经回了家,刚刚吃了饭就又接到了地区医院的电话,听到视力模糊,唐瑞林没有医学上的概念,就问道这个视力模糊是什么原因?高邵强犹犹豫豫地道:现在专家的分歧还比较大,严重的话是脑子里长了东西,不严重的话就是高血压的并发症,大家的意见没有统一,咱们院里也没有专业的设备,现在还在开会讨论。 常务副专员唐瑞林又来到了地区医院,直接到了会议室听取专家们的汇报。听着专家们的讨论,有的说是高血压导致的视网膜动脉痉挛性收缩,有的说是颅内长了肿瘤,还有的说是血管的问题。诊断的方向不同,治疗的方案就不同,大家分歧很大,也就没有治疗。 唐瑞林以前是地委的秘书长,办事向来周到,行署的秘书长陈东富还在接受调查,所以钟毅才会安排唐瑞林负责齐永林住院期间的保障工作。 会议室里大家说着极为专业的医学术语,唐瑞林根本听不懂。看着大家讨论得激烈,唐瑞林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慌,难道齐永林的身体出了问题?齐永林可是八百万人口地区的行署专员,齐永林的身体既是自己的,也是组织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身体都不行了,是要向省委汇报的。 唐瑞林就拍了一下手,大家自然将目光集中在了这位地委常务副专员的身上。唐瑞林道,高院长、同志们啊,我打断大家一下,从我接到报告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大家一直在讨论,我想听一听,大家讨论的意见,永林专员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着,就看向了高院长。 高邵强以前确实是一名外科医生,但已经担任行政干部多年,看病这种专业的事早就不专业了,这个时候也不敢班门弄斧。 就道:大家不要争,每个人都谈一谈自己的意见,按顺序来。 各位专家就开始向唐瑞林汇报了起来,唐瑞林听完了七八个专家的汇报,又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总结下来一句话就是没有设备,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但不排除脑子上有肿瘤。 唐瑞林的内心已经有些烦躁,就道,大家提到的设备问题,在以后可以解决,但是现在,永林专员还在病床上躺着,眼睛看不清,找不到原因,你们说怎么办? 高院长在医院多年,对于病人和患者之间的矛盾纠纷看得多了,处理得也多了,只要出了问题,本着人道主义的关怀,医院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责任,多是赔钱了事,毕竟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但眼睛模糊的是地区专员,出了问题不是钱能够解决的。 无论干什么事都将问题说得严重一些复杂一点,是汇报工作的一种技巧,工作干得好是大家克服困难迎难而上取得的成绩,事情干不好是因为困难重重条件限制造成的后果。高院长在地区医院担任行政干部多年,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所以,更乐见于医生将永林的问题说得复杂一些。 高院长清了清嗓子道:唐专员,这么说吧,我们认为,永林专员的情况不乐观。但是这个时候,我们医院坚决贯彻地区党委和行署的决策,地委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干,您说怎么治疗我们医院坚决执行。 唐瑞林一听,心里就想着骂娘,暗道:要是我能拍板,还要你们干什么。看着会议室里衣冠楚楚的各位专家和医院的领导,还是忍了下来。有些不悦地说道:现在的情况是不是眼睛模糊,情况不明、后果可能很严重? 众人交头接耳,点了点头。高院长道:领导就是领导,一句话就精准概括了永林专员的病情。 唐瑞林严肃地看了一眼高邵强,又道:如果是普通群众,你们会怎么办? 高院长指着一人道:你是内科的主任,你来说。 唐瑞林心里暗道:这个高邵强,真的不适合担任医院院长,火烧眉毛了还在拍马屁。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道:如果是普通群众,我们就按照高血压的病先治疗,搞点药试一试效果,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人。如果没有好转基本就是肿瘤,是肿瘤的话,咱们地区医院就看不了啦。 唐瑞林掌握了情况之后,又去了病房,病房里的雷红英守在齐永林的身边,没有了上午的飞扬跋扈和咄咄逼人。雷红英清楚,自己今天的地位,全部依赖于齐永林,如果齐永林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别说在二中担任副校长,估计要重新回到伙房蒸馒头。 平日里齐永林将唐瑞林看作是钟毅安插在行署的铁杆,如今自己躺在床上,看到唐瑞林进来,不知怎的,心里还多了一丝暖意和慰藉。 俩人寒暄了一会,唐瑞林确认了齐永林的眼睛确实看东西模糊之后,就给钟毅打了电话,钟毅听到地区医院的结论之后,就多少有了些担心,想着一早先和四大班子的领导去医院探望齐永林,再去地区与隔壁市交界的地方迎接鸿基省长。 高邵强送走了唐瑞林已是晚上九点多,本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但又回到了会议室和院里的几个领导中层干部开会。毫不掩饰地说道:同志们,干部楼修好了这几年,在职的专员住院还是第一次,机会难得啊。大家一定要引起重视,把服务工作搞好。刚刚唐专员说了,明天一早领导们就要来咱们医院看望永林专员。有几个工作我安排下,第一办公室负责对接地区招待所,明天早上必须从地区招待所的食堂里把早餐送过来。咱们不能眼看着领导饿着肚子干革命,这个就考验你们办公室的协调能力了。第二,后勤处的同志,连夜把医院的卫生,特别是干部病房周边的杂草、垃圾做一个彻底地清理,我相信你们是有战斗力的。第三,咱们院领导,分片包干,动员所有的人,帮助后勤处的同志,明天一早,争取让地委和行署的领导眼前一亮。同志们啊,这活不是给我老高干的,只有地委和行署的领导满意了,咱们的地区医院才有可能买设备、分房子。好了,大家开始行动。 晚上的时候,以干部楼为中心,地区医院灯火通明,大家一边骂娘一边干活,垃圾杂草清理出去了几车,天刚蒙蒙亮,地区医院的救护车就从招待所里拉回了早餐,几个办公室的干部七手八脚地将东西布置在了食堂里。 第二天一早,还没到早饭的时间,地区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和负责工业、交通的领导齐聚地区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齐永林自然是比平日里敏感不少,看四大班子的人集体出动,心里也很纳闷,难道自己的病情复杂?一时之间竟然心里有些发慌,暗暗地道:天嫉英才,天嫉英才啊! 大家陪齐永林说了会话,钟毅就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永林同志啊,我们已经联系了省医院的专家,今天上午他们就到地区来,工作上的事,您放心就好了。 齐永林道:红英啊,代表我送送大家。 雷红英忙道:钟书记,我送送你们。 到了门口不远,雷红英道:钟书记啊,我是齐永林的家属,雷红武是我的堂弟,我们齐永林这样,就是因为你们要抓红武他才急火攻心的。 雷红武只是齐永林的驾驶员,行署办公室的科长,这样级别的干部,纪委书记王忠强并没有给钟毅做专门汇报,钟毅停下了脚步,就道:红英同志是吧,作为家属我觉得你应该清楚情况,永林同志现在诊断的结果还不明确,你是他的爱人,要多关心陪伴永林同志嘛! 雷红英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听到钟书记这么说,顿时就愣住了。 钟书记又道:也不要过于担心,现在医疗条件都很先进,这些一定对永林同志做好保密工作。 几人出了门,高邵强就道:钟书记,在我们医院吃了早饭再走吧! 钟书记看了看腕表,说道:也好,把医生也叫上,大家再听一听你们的判断。 齐永林看雷红英回来之后面色木讷,就叹了口气道:红英啊,这次你要长教训啊,领导干部的身体状况都是要保密的,有病我们悄悄看就是了,如果组织知道了我的身体不行,还会安排我干革命工作? 雷红英略带哭腔地道:永林啊,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可要挺过来呀! 齐永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怎么?我真的病了…… 第282章 在医院找不到永林了 齐永林起床过猛,再加上妻子雷红英的说辞造成了急火攻心,就感觉一阵眩晕,不知道是用了药的问题还是如何,这次齐永林倒没有晕倒,只是捂着头暗暗地道: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大好前程,会毁在自己的身体上啊!总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死也不怕,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齐永林望着窗外,嘴里念叨着:啥都不要了,活着就好。那一刻的齐永林,眼神里忽然就黯淡无光了! 来到了地区医院的食堂,早餐很是丰盛,油条、包子、肉盒、韭菜盒,除了小米粥大米粥之外,还有牛奶和豆浆,小咸菜都多达三四种。 钟毅看着桌子上盘盘碟碟的都已经准备好,就道:高院长啊,你这食堂办得好啊,水平比地委的标准都高,病人来看个病不容易,有的甚至是掏光了家底,食堂不要盈利,物美价廉。 高院长道:钟书记,我们一定落实好您的指示。只是现在咱地区医院的病患不多啊,设备不行,条件也比较简陋,很多人就去了临近的地市或者省城。 钟毅一边吃一边吩咐道:瑞林,我看这个问题你们要研究啊,现在医疗设备在诊疗服务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必要的设备该上就上。 唐瑞林道:高院长,你们打个报告,把最为急需的设备报到行署办! 高院长尴尬一笑,就道:唐专员,报告都打了两遍了,就没了下文。 唐瑞林作为分管财务的常务副专员,这样的报告按程序是要走到自己这里的,但唐瑞林对地区医院要设备的报告确实不清楚。就放下了油条,说道:打了两遍了?我怎么没印象那?地区往来的报告多,你们没问问进度。 等到唐瑞林发问,高邵强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这件事自己找了陈东富、罗明义和齐永林,唯独忘了这位分管财务的常务副专员,在高邵强的印象中,这样的事只要是齐永林点头、陈东富经办、罗明义拨钱也就水到渠成了。为了买设备自己打牌都输了几千块,都没见拨一分钱下来,合着这事压根就没到分管财务的领导手里,全部还在陈东富分管的办公室压着,前前后后了七八千块钱,这个王八蛋,举报他也是为民除害了! 钟毅听了之后也感觉里面有问题,就道:怎么回事,一级组织给行署报的公文都能下落不明?瑞林,你是常务副专员,分管行署的日常事务,回去过问一下。 高邵强忙道:钟书记,估计是我们这边没及时报出去,我喊办公室的人重新报重新报。 钟毅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高邵强,心里自然清楚这是高邵强在维护行署的颜面,不想把事情搞得太过复杂。如今陈东富被抓,齐永林住院,钟毅也想着稳定为主,也就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 早餐钟毅吃得很简单,就是一个包子,一碟小咸菜,外加一碗小米粥,吃完了饭,钟毅拿出了兜里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手绢擦了擦嘴和手,就看了一眼众人,计划乘坐中巴客车去交界处迎接周鸿基。 临近上车,邓牧为主动靠近了钟毅,就道:钟书记啊,这次鸿基省长来,如果问起昌全的安排,地委还是拿个意见,我们县委才好汇报啊! 钟毅背着手,故意放慢了脚步,和邓牧为俩人肩并肩,看众人都陆续上了车,才十分无奈地道:“你之前的意见是对的啊,昌全年轻,不像友福是从乡镇起来的干部,我这两天想了很多,蹲苗才能壮苗,昌全确实不适合直接主持县委的工作。但难就难在鸿基省长这里啊,不好办,不好办”。 钟毅连说两个不好办,一个是指常云超的事情不好办,第二个则是魏昌全的事不好办。而这件事毕竟涉及领导的名声, 邓牧为虽然已经有了“倚老治老”的策略,但并不好直接说出来,自己的聪明绝顶就是别人的一窍不通,十分委婉地道:鸿基省长重视老干部,明天的老干部座谈会,不知道李老革命参不参加。李老革命工作多年,在交通建设上应该很有心得啊,怎么说也算是鸿基省长的老领导,别人的建议鸿基省长可以不听,但是李老革命的意见,鸿基省长会认真思考的。 钟毅点了点头,又马上扭头看向了云淡风轻闲庭信步的邓牧为,直接说道牧为啊,你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对于昌全,地委的意见是明确的,年轻人要压担子,该上就上。晚上的接待,请李老革命出席!说着就昂首阔步气宇轩昂地上了中巴车。 地区公安处调了一辆性能好的警车在前面开道,两辆车就朝着地区交界处进发。沿途的各县各乡镇已经提前接到了通知,地区的接待方案也已经传到了各县各乡镇。 曹河的县委书记李显平已经带领曹河四大班子的领导提前等候。作为前地区交通局长,当钟毅担任地委书记后,原曹河县委书记苗国中明里暗里对高标准公路的建设不支持不认同,钟毅果断让其到二线养老去了,直接让交通局长李显平担任曹河县委书记。从地区交通局长到县委书记,虽然级别一样,但县委书记作为一方诸侯其地位和权力明显大于交通局长,属于平级重用。 李显平没有让钟毅失望,也学习平安县的经验,按照东西并进的方式,从平安县和省城方向的两端向中间开始修路,在曹河这个地方修建一座跨河桥实现对接。如今路面工程进度很快,不少地方已经实现了硬化,只是曹河大桥工程进展并不顺利,究其原因还是投资较高,技术上也有难度。 地区和县里迎接的队伍汇合之后,就有了五六台车,四五十人。钟毅向来十分厌恶搞迎来送往这一套,特别是如此大的规模。但对让地区解决了温饱问题的周鸿基,钟毅就主动提出了要适当提高接待标准。 钟毅本是曹河县长,看到了曹河县四大班子的干部,都是老同事老战友,很是热情地与大家握了手,特别是握到吴香梅的公公,曹河人大副主任方诚的时候,很是用力的捏了捏方诚的胳膊上的肌肉,说道:“老方啊,我可听显平同志说了,你老方练气功都快练成了,说县委大院里一棵老槐树都要被你打秃噜皮了”。 钟毅知道李显平是地区下去的干部,而方诚因为方信的关系是最有实力的本土干部,钟毅在这个场合拿老方练气功说事,一是无形之中给李显平立威,二是有意拉近李显平和本土干部的关系。 众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钟毅,听着几个地区领导之间聊天,圈子很大,大家都不自觉地往里面挤,不时传出来笑声,外面的人不知道听没听清,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十点钟的时候,一辆越野车驶来,后面扬起了阵阵烟尘。围绕钟毅的圆形自觉也就如同扇子一样散开了,钟毅面带微笑地看着越野车。汽车停稳之后,副省长周鸿基一身正装打扮,神情平和地下了车。环顾四周,目光很快落在了钟毅身上,钟毅立即上前几步,热情地迎了上去,握住周鸿基的手,说道:“老领导,欢迎您来视察工作。” 周鸿基微微一笑,微微抬起手笑着说道:“钟书记啊,隆重了隆重了,这样会耽误同志们的工作,过意不去啊!” 钟毅连忙说道:“老领导,地县两级四大班子的同志可都是您的老部下,大家听说您要来,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啊。给您报告,永林专员生病住院,不能来迎接您,专门委托我表达歉意”。 钟毅专门解释了齐永林的事,就是让周鸿基不要误以为齐永林在摆谱又或者说给人感觉党政之间不和。 住院?我印象中老齐的身体一直不错嘛! 哎。这不是最近搞交通建设,压力大,血压一高,就晕倒了。 周鸿基笑了笑,说道:策马前途须努力,莫学龙钟虚叹息。高标准公路的建设需要我们的干部鼓足劲、用狠劲、使巧劲。路修得好不好关键在干部,钟毅同志啊,行程安排上调整一下,我抽时间去看看永林。说完也就主动伸出了手,与地委、行署和县里的主要负责同志握手之后,就沿着高标准公路朝曹河大桥进发。 一行人来到了曹河大桥的施工现场。工地上机器轰鸣,工人们正在紧张地施工。这个时候,县委书记李显平本身就是交通局长出身,汇报起来数据准确、条理清晰、目标明确,说道,周省长,目前啊,我们修路最大的困难在架桥,虽然我们缺技术、缺资金、缺工人,但是我们不缺信心和干劲,相信在省委省政府和地委行署的领导下,曹河大桥一定能顺利合拢。 周鸿基很是满意地道:很好嘛,我去了很多地方,不少地方修路伸手就要、张嘴就来,缺乏自力更生和艰苦创业的精神,我看曹河县委的认识是清醒到位的,一切工作最大的困难不在工程技术,而是人心信心!大家要从平安县两高路修建的历史进程中寻找答案,历史思维,也是一种发展思维,我们以史为鉴、鉴往知来,在历史前进的逻辑中前进,在改革开放的潮流中发展。 钟毅不时地点着头,心里不由得对鸿基省长又佩服了几分,这就是从基层成长起来的高级领导干部,既有丰富的实践经验,也有扎实的理论功底,想到这里,就又想到了下一步平安县党政领导班子的配备问题。 钟毅正在认真地思考着,常务副专员唐瑞林拿着电话走了过来,小声道:刚刚地区医院打来电话,说永林同志找不到人了…… 第283章 不法商人采取措施没有? 省政府副省长周鸿基来地区调研高标准公路建设工作,地县两级四大班子的领导悉数陪同。 四大班子全部陪同考察的场面并不多见,按照一般的规则,不是常委的副省长来,地委书记如果有其他安排都不一定会全程陪同,正常的陪同就是书记、专员再加上副省长分管领域内的几个领导,但对待周鸿基这位老领导,地县两级都是超标准在接待。 在曹河大桥建设现场,周鸿基正听取进度汇报。常务副专员唐瑞林悄声向地委书记钟毅汇报道:永林专员不见了!医院里找遍了也没看到人。 钟毅担心周鸿基注意到,就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侧耳问道:什么意思?没在医院?是回办公室了还是回家了。 不知道啊,联系不上,医院上上下下都找了。 钟毅面色平静,语气平和,但话说得却有些批评的意味:瑞林同志,你是怎么搞的,办公室都没有人在现场服务吗?鸿基省长还计划去医院,这样,抓紧时间安排好,务必把人给我联系上。 唐瑞林作为常务副专员,专员身体有恙,自己是有责任照护。但唐瑞林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周鸿基的事,想着齐永林这么大的人,在医院里又能有什么意外。 唐瑞林挨了一顿批评,对地区医院的院长高邵强就不那么客气了,你们怎么搞的,这么大个人去哪里都不知道? 高邵强十分委屈地道:永林专员只是说想安静一下,不要我们去打扰。省医院的专家已经到了,我们去会诊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除了医院的太平间,我们每个地方都找了。 找,给我找,找不到人我拿你是问,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高邵强心里骂道:让我们找人,我们能去那里找人,妈的,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唐瑞林从手包里掏出了地区机要通讯录,齐永林的名字很好找,和钟毅两个人都在第一页的上面,住宅、办公室的电话都打了,无人接听,而大哥大的号码,根本没有反应。 而众人不知,刚刚齐永林在地区交界处与大家已经擦肩而过,恰好目睹了副省长周鸿基与大家见面的过程。齐永林只看了一眼,就平静地靠在了后排宽大舒适的汽车座椅上,心里不由得感叹道:人到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啊! 邹来富的这辆进口轿车性能极好,车内也很安静。这几天邹来富已经通过农业局局长史国宇打听到了陈东富的消息,不由得感觉脊背发冷,自己在平安县的送礼的事可都是陈东富给出的主意。 白酒的利润高达100%,邹来富知道拿下代理权就意味着找到了摇钱树。邹来富是从农业厅下属单位辞职下海的,对政府运行的底层逻辑是非常清楚的,没有关系和背景,高粱红酒厂的代理权不可能拿到。 作为由安平代管的县属企业,安平的那帮泥腿子干部简直比泥鳅还滑头,吴香梅和李朝阳背后又都有靠山,按照陈东富的分析,要想拿下高粱红酒厂的代理权,必须转变思路打通三个人的关系。第一就是县长郑红旗,毕竟是一县之长,有了郑红旗的支持,工作自然就好办了。第二就是县委副书记魏昌全,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有消息说要接棒邓牧为。第三个则是地头蛇王满江,郑红旗和魏昌全都是外地干部,外地干部一般在这些事情上都放不开手脚,有了王满江的支持,很多小事情就没必要去找魏昌全或者郑红旗。 当邹来富知道陈东富被抓之后,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万一陈东富扛不住,将自己送礼的事供述了出来,拉下来几个干部倒是他们罪有应得,自己在平安的布局就全完了,说不定还要把自己牵连了。邹来富就一直想找机会建立与齐永林之间更为密切的关系。当得知齐永林住院之后,邹来富知道机会来了,带着一个红包打算慰问齐永林。 齐永林看来的是邹来富,倒也不见外,直接将自己的情况给邹来富说了。 邹来富毕竟是从农业厅辞职的,深知健康对一个干部政治前途的影响,就打量了一下病房,说道:永林专员,地区医院这病房看起来还将就,但是这医疗水平和省城的几家医院没有办法相提并论,我建议您直接到省城医院做个检查,就算是省城的医生来了,没有设备,也是建议您到省城去嘛!又小声地补充道:永林专员,您放心,我们找的人,绝对靠得住。 齐永林心里本就十分忐忑,按说以齐永林的人脉和关系,在省城找到一个权威的专家并不麻烦,只是心里十分地纠结自己要不要省城。尤为担心自己身体的真实状况被组织知道之后影响进步,而邹来富的最后那句“人绝对靠得住”,让齐永林放下了戒备和疑虑,没有过多犹豫,就同意了这个方案。当然,除了政治前途上的考虑之外,也有人最为基层的求生本能。 为了减少影响,齐永林是看准了没人注意,很快也就上了汽车。文近朱开车,邹来富是农业厅长的弟弟,直接找了农业厅办公室主任协调医生,很快对方就安排妥当,挂断电话,邹来富心里暗道:还有什么投资能比救领导一命更有价值,只要齐永林过了这一关,自己在地区就算是牢牢地扎下了根! 参观完了曹河大桥,根据安排一行人就要去曹河招待所吃午饭,午饭过后休息一下就要到平安县考察。 临上车的时候,副省长周鸿基道:“钟毅同志,你到我的车上来”。 这次周鸿基来轻车简从,只带了秘书和司机,钟毅抢先一步为周鸿基打开了车门,随后俩人就到了后排。越野车的后排空间比轿车宽敞了不少,两个人在一起也没有感觉拥挤。 说了会工作周鸿基道:钟毅同志啊,显平同志到曹河这一步走得好啊,平安县率先破局,曹河紧随其后,颇有要齐头并进之势,下一步,压力就给到了光明县。 钟毅心里暗道,鸿基省长将话题带到光明县,自然会提及光明县的领导班子,看来还是想着替常云超说话。 钟毅道:鸿基省长啊,下一步,曹河将撤县设区,并且地委规划成立一个地区直属的工业园区,现在已经成立了领导小组。区划调整之后,光明县就不存在了。新成立的光明区和工业园区也有不同的功能定位。光明区重点是城市建设,是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直属工业园区则扛起地区工业头雁的重任,除了承接地区直属国有企业和光明县的工业项目之外,也要对外开放和招商。这也是我们借鉴国内外城市建设的经验,来做的一个大的布局调整。 在汇报中,钟毅直接回答了光明县已经没有了,既然光明县都没有了,自然也就不存在光明县委这一角色了。 周鸿基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不分管建设和工业,不好发表意见。但是从长远发展考虑,通过调整各种功能用地比例来实现城市建设的思路是科学的,能够想像啊,五年、十年之后,一座城市要拔地而起啊。当初我向怀义书记、道方省长力荐你担任地委书记,是正确的啊。 老领导啊,我们做的这些,都是您规划布局的一种延续和拓展。 周鸿基道:钟毅同志,地区现在取得的成绩,不应只归功于你我这些主要领导,应该归功于地区全体干部群众。咱们地区的干部队伍,是值得信任和托付的。这次孙茂丰被查只能说明是他个人原因嘛,搞连坐可不是咱们的传统,我们不应该影响班子里的其他同志的进步。 既然周鸿基将问题说到了这个份上,钟毅心里已经有了底子,将常云超和魏昌全两个人的事情全部都如实做了一个汇报。钟毅强调,特别是昌全同志,是被行署的秘书长陈东富举报的,我们分析,昌全被人做局的可能性很大啊。 周鸿基其实对两个人的情况都已经掌握了,知道两个人在关键的节点身上都有了一些插曲。但只要作为地委书记的钟毅能够坚持使用两个人,在常云超和魏昌全身上的事情就瑕不掩瑜了。周鸿基道:吹了别人的灯,也不见得就是自己的亮,断了别人的路,也不见得自己走得远嘛。 钟毅表态道:虽然两个人都有了些插曲,有些事情现在还没有调查完,但是请老领导放心啊,在两个人的使用上,我和地委心中有数。 看钟毅如此态度,周鸿基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就已经到了曹河的招待所,交警已经在几个临近的路口采取了管控措施,避免干扰了车队行进的速度。周鸿基本就不喜欢这些扰民的措施,这些措施都已经成为常态。还是委婉地提醒道,钟毅同志,这样的劳师动众,群众可是要在背后骂娘的,我们不赶时间,以后要让群众先走! 钟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是基层干部的一点心意,老领导放心,下来我批评他们。 车队开进了县委招待所的后院里,一行人下了车,在大家的簇拥之下,就去了包间吃饭。 众人落座之后,正好空了一个位置,主桌上正好空了一个位置,钟毅想着,应该是为齐永林准备的,按照方案齐永林是要陪同的,看来县里没接到通知,就道:哎,这个显平同志啊,县长怎么不在,把县长请过来。 按照之前的方案,主桌上除了省领导和地区领导之外,县里只能有一个人坐在主桌上,自然是县委书记李显平。县政府本计划加一张凳子,但李显平觉得太过拥挤,坚持不加,为此,县长刘存德还闹了脾气。 这个时候反倒是让自己坐上去,刘存德却端着茶杯和其他几个干部在隔壁包间里吹牛聊天,故意冷落了李显平几分钟。 曹河县委办主任正在招待所忙前跑后,地委通知接待标准提高一些,所以县里是按照省长的标准安排的接待标准,每一道菜上桌之前都要经过三道关卡,第一关是招待所的厨师长尝味道,第二道是招待所的经理看品相,第三则是县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看感觉了。太辣或者骨头太多的都不能上桌,领导辣得大汗直流,啃起骨头来崩掉了牙都是忌讳。这道菜做出来能不能上桌,还得是看委办主任最后把握。 招待所精心准备,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但对吃饭的领导来讲,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注意力也没有在饭菜之上。中午没有饮酒,不到一个小时,饭局就结束了。 钟毅陪着周鸿基到楼上午休,到了房间门口,周鸿基突然问道:钟毅啊,这个不法的商人,你们有没有采取措施? 第284章 要马上采取措施抓人 钟毅看了看左右走廊,确定没有人,也就跟着进了房间,把门关上之后才道:老领导啊,现在还没有对商人采取措施。 周鸿基去卫生间先洗了洗手,在毛巾上很是随意地擦了擦,继续听钟毅进行汇报。 钟毅道:一个考虑啊是现在案件还在调查阶段,有些情况还在摸,法律法规上对行贿罪还没有明确的定义。第二个是这个商人是省城里有一定威望和地位的企业家,在省城企业家圈子里有些影响力,地区正在和省城的几个企业家对接项目,我们担心影响后续的合作。第三个原因啊还有一些特殊的背景,据说这个邹来富是省农业厅厅长邹来富的兄弟,顾及到邹厅长的颜面,我们也不好动手啊。 招待所的房间是一个套间,外面是会客室,里面是卧室,会客室里的陈设简单而整洁,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周鸿基用手试探地摸了摸茶壶,里面有热水,就主动倒了两杯茶。周鸿基用手一指旁边的沙发,钟毅也不客气,就坐在了沙发上。周鸿基神情专注地听着钟毅的汇报。他点了点头,示意钟毅继续说下去。 钟毅接着说道:“对待这样的特殊人物,虽然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但考虑到各方的因素,如果贸然采取行动,可能会引起一些其他方面的反应。” 周鸿基沉思了一会儿,着实没想到这个不法商人是农业厅邹来贵的弟弟。身为副省长,在分管领域是有着绝对的权威和影响力,但不是自己的分管领域,又涉及一位厅长,自己就不好表态了,缓缓开口道:“基层不容易,基层的干部不容易啊,你说的情况我明白了。这件事情确实需要慎重处理。一方面,我们要依法办事,不能让违法行为逍遥法外;另一方面,也要考虑到地区的经济发展和与企业家的关系。”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你们党委还是要拿出应有的态度和担当,必要的时候,钟毅同志啊,邹厅长那边,还是要找机会去汇报一下,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耽误邹厅长的进步嘛。” 钟毅走出了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疾步朝着楼下走去,地市两级的干部都安排了房间,但大家都没有去休息,而是等待钟毅。见钟毅下了楼,众人就围拢了上去。 钟毅看着众人,直接问道:“永林专员找到没有?”看众人不说话,又道:家属那?老家,办公室都安排人去了没有? 唐瑞林硬着头皮答道:医院都已经翻了几遍,家里、办公室、老家都安排人去找了,没有人,家属的单位地区二中也去了,家属的娘家也问了,确实没人。 钟毅叉着腰,怒目而视道:“一个地区专员,在地区医院竟然找不到人,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怎么得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向省委向地区的群众交代,让地区公安处的人去给我找。” 钟毅的声音很大,招待所大厅里除了地委的干部,还有县里的干部,作为地委书记,钟毅一向是沉稳大气、聪明睿智、高瞻远瞩、心胸豁达的形象示人,向来能够沉得住气、耐得住烦、静得下心,邓牧为与钟毅搭档多年,除了因为柳集的老杜因为学生娃娃头发的事发过火,平日里难得见钟毅动气。 邓牧为忙走到钟毅跟前,主动解围道:“钟书记,永林专员由家属陪着,应该是出门办事去了,不会有什么意外”。 钟毅看邓牧为主动站了出来,自然明白刚才自己在人前失态了,忙调整了情绪说道:下午还有工作,大家都休息去吧,瑞林、朝政、牧为,你们跟我上来。 到了房间里,钟毅掩饰不住内心的气愤,说道:永林同志是在职的地区专员,出不得任何闪失,我有一个担心啊,永林同志会不会想不开?朝政,你马上安排公安处的力量,去地区医院仔细摸排线索,同时对水井、大河、暗渠这些地方进行一次排查,还要做好地区的稳定工作。瑞林,你是常务副专员,行署那边的工作你要盯紧,队伍不能散、工作不能断,人心不能乱。你们两个马上去落实。 待两人走后,钟毅又道:牧为啊,鸿基省长这边我走不开,李老革命那边的工作,只有你去做,多的我就不讲了,就说我拜托李老这个时候替地区出个头。李老是有觉悟的老同志,他会理解我们的做法。 晓阳一早就换上了职业装,扎起了利落的马尾小辫,穿着简洁大方的白色衬衣,显得格外干练。眼神中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脸上总是带着亲切的笑容,给人一种温暖而可靠的感觉,让人总是看不够,确实看不够。 我看着晓阳还翻看着笔记本,就道:这领导都要来了,你还看笔记本,有没有用。 晓阳用嘴巴咬住一根皮筋,双手扶着自己的马尾,又理了几遍头发扎了一根皮筋才道:你可以质疑我的效果,但不能质疑我的态度。这高标准公路是在我们城关镇交汇,总长度多少、占了多少土地、养护界面县养路段和乡镇怎么划分,这些都要掌握,万一领导问到了答不上来,不是给我们家李大乡长丢脸。 我捏了捏晓阳圆嘟嘟胖乎乎的小脸,说道:给我丢脸,你说得好听,领导知道我李朝阳是哪棵葱啊。 晓阳则道:三傻子啊,你记住啊,在人之上,要把别人当人;在人之下那,要把自己当人。前面是修养,后面是底气,我就是你的底气。而晓阳确实如她所说,给了我一辈子的底气,她随时可以给我打气,一边打我一边惹我生气。 这次鸿基省长来考察,我们安平并不在考察的范围之内,重点考察的路线是城关镇和工业园区。向波开车的技术已经十分的娴熟,不多会就消失在了远处的拐角。 虽然领导不来,但我们也并不轻松,县委统战部的部长罗致清陪同俊明机械制造厂的粟俊明来到了安平考察。考察的点位有三个,城关镇、工业园区和安平,之所以考虑安平,还是因为土地价格的问题。自从省上发了文件过后,乡镇还能否设置工业园区就没有了明确说法,我们安平乡倒是想着将这家企业留下来,但是如果省上的文件不给一个实施的细则,就没有了谈判的必要。 友福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并没有出席今天的招商考察,我和吴香梅代表县乡两级陪同。因为知道我们安平可能就是陪跑,所以在介绍上并没有像以前那么热情。 吴香梅比晓阳要高个几厘米,所以职业装穿在身上显得身材十分的高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干练和自信的气息,走起路来丰盈而大气。 粟俊明来到了高粱红酒厂的建设现场和韩羽公司,在一个偏僻的乡镇能有这样的项目,并不寻常。然后转向我,“李乡长,你们这里的土地价格确实很有吸引力,怎么样,如果我们落户,有没有办法做到和韩羽公司一样的土地租金待遇?” 我接过话茬,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稳和自信,“粟总,此一时彼一时啊,我们安平乡虽然区位比不上城关镇和工业园区,但是环高路修通之后,交通这个短板也就克服了。韩羽公司比较特殊,他这块土地是以前荒废的土地,如果您要落户,我们可是向您提供的优质农田。” 罗致清道:“粟总啊,虽然这样,但这边的土地比城关镇和工业园区还是便宜不少,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至于政策上的事,我们来解决”。 芳芳跟在吴香梅的后面提着包,提醒道:香梅县长,卢主任打电话,晚上的时候,说是也需要您到县招待所陪餐。 你和卢主任说一声,我要陪粟总,那边去不到。 我说,不好吧! 吴香梅十分果断地道:有什么不好,你现在编制已经到了县府办,不是安平的党政办主任了,他虽然是你的直接上级,但是你是代表我,直接给他说就好了。 周鸿基省长的车队来到平安以后,在县界的位置上,曹河带队的警车就打了转向灯,变换了方位,在出县界的位置上靠边停了车。曹河跟随的几台车就主动靠边停了车,没有越过县界。 县长郑红旗带着魏昌全、王满江等四大班子的领导已经早早地等候。四大班子的领导齐聚县界处,足以显示出这是地委的统一安排。周鸿基下车与大家握手致意之后,车队就沿着高标准公路的东路朝县城进发。 沿途在工业园区和城关镇有两个汇报点位,县长郑红旗、县委副书记魏昌全都做了汇报,县委办主任张庆合作为“三强县”建设交通口子的总牵头人做了补充汇报。 周鸿基道:“我在路上的时候,注意到有几处公路已经有了坑槽,我数了数,大大小小的一共有十多处,虽然都做了修补,但是很是显眼啊!” 这个问题,是领导在挑毛病了,如果回答不好,会引起领导关于高标准公路质量问题的猜测。 张庆合抚了抚眼镜,抢在了郑红旗和魏昌全前面作答,十分诚恳地道:“周省长啊,先给您汇报,高标准公路的质量通过了省交通厅质监部门的验收,质量合格。之所以出现这个问题,是因为货车严重超载,目前我们公路管理部门也很为难,标准卡得严了,运输部门货车司机有意见,标准放得宽了,大家一个比一个超得多,不仅影响交通安全,还对公路造成了不可逆的危害”。 周鸿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既然国家规定已经明确,对货车超载的治理就要落实下去嘛。但是我听说不少地方只罚款不处理,难道罚了款就不超了吗?以罚代管可不行啊。”转身又对秘书说道:“这个问题记下来,回去和交通厅的同志好好研究一下,这么好的路,不能毁在超载上”。 从工业园区又来到了城关镇两高路的交汇口。郑红旗主动介绍了孙友福和晓阳。周鸿基看着四个方位车来车往,旁边不远是洁美公司的工地,公路两边的不远处正盖着不少的门面房。 周鸿基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房子就是交通带来的红利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了公路也就有了物流和交通,这很好嘛。 晓阳汇报道:周省长给您报告,这里一共有74间新建的门面房,是我们城关镇统一规划,由群众自建,到时候主要作为餐饮、住宿和汽车修理的个体户。 周鸿基点了点头,就道:“很好,很好,这个位置十字路口,你们是动了脑筋的嘛。我提醒一句,货车多,一定要留足停车的位置,不然货车停不下嘛”。 这两句很好很好,就是对城关镇工作的最大肯定,待周省长上了车,钟毅笑着道:友福书记、晓阳镇长工作干得好啊为地区争了光,记住要把周省长的指示落实到行动上,过段时间我来检查。 钟毅正打算上车,地区政法委书记瞅准了这机会汇报道:“领导,现在有了线索,永林专员可能是乘坐一辆省城牌照的汽车出了地区医院。我们和省城联系了,那辆汽车的所有人您是知道的。农山公司的邹来富”。 钟毅眼睛里闪过一丝的寒光,说了句,知道吧,这个邹来富,在地区上窜下跳的,并且腐蚀我们的干部。你马上安排,在地区发现他之后,马上采取措施抓人! 第285章 永林还是讲大局的 平安县招待所里也是设了五六桌的宴席,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钟毅吃得确实索然无味,齐永林作为地委副书记、行署的专员,在已经了解到这个邹来富对地区的干部行贿之后,还与他一同离开,一天时间都不与自己通个气,简直就是目无组织、目无纪律,那里还有一个高级领导的样子。 但这件事还很不好处理,如果上报了省委,那么省委就会认为钟毅统筹全局的能力存在不足,又有了告状的嫌疑,在省委领导面前,表现的就是和行署的关系紧张,如果不报告省委,齐永林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插曲,省委追究下来,自己这个地委书记更是无法向省委交代。 思前想后,钟毅还是打算向副省长周鸿基做个汇报,毕竟周鸿基和齐永林搭档的时间也不短,对齐永林也很了解,也算是先向省政府的领导做个汇报。 今天的招待所的师傅们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周只烧鸡软烂入味、考虑到鸿基省长的岁数,烧的驴肉和卤的牛肉也是入口即化,很有特色。但已经是副省长的周鸿基,其追究已经不再是吃吃喝喝这些低级的趣味。喝酒都是抿一口,入口的菜肴也不多,多是点到为止,既不贪嘴,也不贪杯。平日里喝酒之后喜欢张扬的几个人也低调务实了很多。 周鸿基来到地区,和其他领导出公差走形式的心态不同,作为从地区走出去的实职副省级干部,周鸿基对家乡人有感情,对家乡的事有挂念,来到地区有一种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感觉。他内心也是希望能够真正为家乡的发展作出贡献,因此在餐桌上,他更多的是倾听和询问当地的情况,而不是一味地享受美食。酒喝得少了,吃饭的进度就很快,临近结束,周鸿基意犹未尽地端着杯子说道:同志们啊,离开家乡不到一年,但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家乡的发展变化,作为一个曾经战斗在地区的老同志,我由衷地高兴啊,相信在以钟毅为班长的地委班子领导下,有着全地区八百五十万父老乡亲的支持,咱们改革开放的伟大事业必将取得更大成功! 在一片祥和而又温情的气氛中,结束了这次宴席,我和晓阳都是乡镇干部,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席的,只是恰逢是打球的日子,接到了卢卫东的通知,领导还有安排,今天的球不打了。 散了宴席,副省长周鸿基状态不错,就主动邀请大家一起在小花园里散步。在地委工作的时候,周鸿基是各地招待所的常客,来到县招待所也算是故地重游了。一轮圆月高挂在天,洒下银色的光辉,照耀着招待所的小花园。周鸿基走在前面,步履稳健,身后跟着钟毅和其他几位领导。大家边走边聊,气氛轻松而愉快。 “周省长,您看这招待所的变化大不大?”钟毅笑着问道。 周鸿基回头看了看,点点头:“变化不小啊,设施更新了,环境也更好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现在的政策好了,大家都有干劲了。最初我在县里的时候,走村下乡都是走路,后来才有了自行车,那时候哪里敢想象,咱们的干部,也能坐得上汽车哦。” 小花园的花是按照季节种的,除了冬天之外,其他几个季节都有花。一行人走到一处花坛前,周鸿基停下脚步,竟然难得地俯身闻了闻盛开的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钟毅同志,这个小花园很别致,花种得也好,我现在的愿望啊,就是退休之后回到老家,收拾收拾房子,打整这么个小院,做一个闲散老人啊。” 钟毅笑道:老领导啊,您这个愿望不好实现啊,就算是退了休,也要进省顾问委员会,您的宝贵经验,就是我们的丰厚财富,地区和省里,可离不开您。 所谓的顾问委员会,是一种“过渡性质的组织形式”,是在特定的历史时期,为解决领导机构新老交替而设立的一个独特机构,其主要职责是对党的方针、政策的制定和执行提出建议,接受咨询;协助调查处理某些重要问题;在党内外宣传党的重大方针、政策;中央层面有中顾委,省级层面有省顾委。 周鸿基笑了笑:现在流行一句话嘛,退休退休不能退而不休,我们退而不休,像昌全、红旗这样的年轻干部,以后怎么会有机会。 虽然周鸿基说的是轻描淡写,但是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在言语中,周鸿基将副书记魏昌全放在了县长郑红旗的前面,这足以说明,魏昌全在周鸿基心目中的地位。 散步到了十点,回忆了过去的峥嵘岁月,展望了未来的美好前景,也就到了休息时间,钟毅将周鸿基送到了小院门口,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在小院的葡萄架下面的藤椅上,向周鸿基正式汇报了关于齐永林的情况。钟毅尽量保持客观和冷静,将事实陈述清楚,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于处理此事的困惑和担忧。周鸿基听完后,脸色严肃,显然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周鸿基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家属也不见了,我看是病急乱投医啊。这件事情确实比较棘手,不过,我们不能因为怕麻烦就回避问题。我看分两步走,第一你们要做好向省委汇报的准备;第二,那个不法商人必须采取果断措施了。” 钟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周鸿基又感叹道:当年推荐你担任地委书记的时候,省委和地区都有不小的阻力,支持永林同志的也不在少数。和永林搭档多年,我对永林同志多数时候还是能够讲大局的,在经济建设上也有不错的见解,唯一的缺点,就是在这选人用人上还有些许的不足啊。这个陈东富同志,我在担任地委书记的时候,就提醒过永林,此人不可重用,但永林还是一意孤行,如今陈东富问题还没有交代清楚,永林就和不法商人混在一起,这对地委和永林同志个人,都是麻烦。 有了周鸿基的支持,钟毅拿下邹来富的信心和底气就更足了,但钟毅也明白,所谓的顾全大局,就是说明周鸿基和齐永林本身也不在一个局里面。此刻,也只有将那个邹来富抓了,才能避免更多的干部被其拉拢,至于农业厅的邹厅长,到时候找过来再说吧。 而在省城,在邹来富的一手操办之下,最后齐永林选择了隐秘性更强、医疗技术更让人放心的军区医院接受治疗。不得不说邹来富协调得很好,从进入医院的大门那一刻起,就有一位干部模样的人全程陪同齐永林做检查。 军区医院的权威专家也为齐永林做了一个初步的诊断,从诊断的情况来看,并未见什么大碍,但知道有行政的干部陪同,从齐永林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上来看也不是一般人,就很是仔细地开了一些检查,有些检查的结果要第二天一早才能拿到。 齐永林谢绝了邹来富晚上的宴请安排,没有拒绝邹来富安排住宿。在齐永林看来,自己和邹来贵是无话不说的同窗师兄弟,邹来富作为邹来贵的兄弟,自己和邹来富之间就不是普通的官员和商人的关系,而是有着纯洁的友情和亲情。对于邹来富的安排,也是心安理得地欣然接受。 邹来富自然懂得这个时候的齐永林心情复杂,也就不便打扰,只是在前台留下了足额的房费,也就告退了。邹来富从体制内下海,深知主要领导的作用,花的这些钱算不上是什么大钱,毕竟想着用几毛钱的香,来许上百万的愿,佛祖就是知道了,也很为难。 齐永林和雷红英很久没有躺在一张床上,当了行署专员之后,并不是没有女人来投怀送抱,不少几个也是让齐永林心里痒痒的,但是齐永林深知,如果自己把持不住,雷红英和雷家的那些叔伯侄子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齐永林对待女同志就显得很高冷。 雷红英虽然粗俗彪悍了一些,但是长期在体制内也知道所有的荣华富贵全部仰仗于齐永林,如果齐永林垮了,自己也就垮了。这两天对齐永林的照顾,倒还是无微不至。 雷红英道:永林啊,只要你没病,我也不管雷红武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了。 齐永林正想着这事如何向地委汇报才好收场,根本没有想着雷红武的事,听雷红英这样说,就道:红英啊,有的人,你帮了他七分,他还觉得你欠他三分。万丈深渊终有底,唯有人心最难测啊,说不定你这兄弟,进去之后,第一个就先把你出卖了! 两人也是第一次又有了彻夜的长谈,雷红英想着亲热亲热,齐永林倒没有那个心思,雷红英知道自己从在伙房帮忙之后,身体就逐渐走了样,男人那个不是先喜欢年轻漂亮的,就劝慰道:永林,你都多长时间没碰我了,反正你现在眼睛也看不清楚,不如……,说着,起身就把灯关了…… 第二天一早,齐永林感觉到十分的疲惫,俩人洗漱完,吃了早饭,农业厅的厅长邹来贵亲自在大厅里已经等候。作为农业厅长,对待这位同窗好友,行署专员也是很重视,邹来贵来,让齐永林突然有了一种被关心、呵护的踏实和感动。 齐永林与邹来贵、邹来富握了握手,发自内心地说了些感激的话,一行两辆车就到了军区医院。 军区医院的位置离城区中心位置还有些距离,早上的省城十分的拥堵,倒不是仅仅因为汽车多,而是成群的自行车占据了汽车的行车道,将汽车包裹的像粽子一般只能随着自行车的移动而移动。省城的两位师傅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就这样走过了几个路口,汽车才跑了起来。 到了地区医院,已经有人取好了所有的检查结果,大大小小七八张单子,邹来贵主动接过单子看了看,全部都是医学上的指标,自己这个农业干部,根本看不懂。 齐永林很是好奇地看着上面的术语,也是一知半解。 旁边的秘书模样的人道:邹厅长,白教授已经在等着了,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邹来贵拍了拍齐永林,说道:永林啊,这个结果我看了,问题不大,你呀放宽心。 白教授里面穿着军装,外面穿着一件白大褂,里面套着军装。看着四五个人一起进了病房,知道来人身份不简单,就从桌子上摸出了老花镜,看了一眼齐永林,就道:昨天晚上熬夜了吧! 齐永林有些不好意思,就道:哎,睡不着觉。 白教授认真地看了看各项检查的结果,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只有晚上才模糊是吧? 哎,白天还好,比较清楚。 白教授道:恩,你这个病啊…… 第286章 看你膨胀的还吃? 军区医院的白教授拿着一叠医学报告,用手敲了敲,说道:你这病啊,就是营养不良,你是不是不吃饭? 营养不良,听到这几个字,周围的人根本不信,虽然齐永林仔细看起来是有些面黄肌瘦,但怎么也不会和营养不良挂不上钩。 白教授道:吃饭不规律吧。 齐永林抚了抚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白教授啊,实不相瞒,我在练习辟谷,气功师傅说了,练习好之后,整个人都会精神焕发,如获新生啊! 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全国各地都掀起了气功热,各地的公园里,早上都会有人练习气功,也演化出了不少的气功学派,他们以五禽戏、八段锦、易筋经等功法,结合儒道两家的养生概念,不少党政机关还办了气功班。齐永林所修炼的就是其中的一种“辟谷食气”,练气功能使人达到一种自动停止吃喝的状态,练气功到一定程度后,有些人会自动出现厌吃厌喝的感觉,达到“辟谷”境界。 白教授摇了摇头,说道:你平时饿不饿? 我认为辟谷还是有作用,自己平日里也不饿,接待的时候吃得多了反而会让自己的胃不舒服。 白教授道:你这是把胃饿小了,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了夜盲症,啊,这个夜盲症俗称“雀蒙眼”,医学术语上指的是在光线昏暗环境下或夜晚视物不清或完全看不见东西。这种症状的起因不复杂,一般都是由于缺乏维生素a的引起的。 雷红英在后面怯生生地问道:那,那这病还能好吗? 能好啊,这个病,药都不需要,回去多吃点蔬菜和水果就好了,如果不放心,就开点维生素a。转身就对旁边的助理说道:小李,开点维生素a。 雷红英又道:这脑子里面没什么问题吧? 白教授摘下了眼镜道:我保证脑子没问题,不过病人的血压有些偏高,平日里注意休息,那个辟谷的疗法,我还是持保留意见的。你们想想,五六十年代,多少人吃不上饭饿肚子,辟谷真有用,还能饿死人,国家不早就推广了。 雷红英想着昨天晚上的温存,自言自语道:有时候看不清也挺好的。 听到自己没有病,齐永林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不再像刚刚进来那般闷闷不乐,又恢复了领导干部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的模样。 齐永林起了身,主动伸出了手,一副领导干部关心下属的姿态,白教授看齐永林如此,也是起了身与齐永林握了握手。齐永林笑道:“白教授啊,我们地区医院要是有您一半的水平,我也不至于跑到省城来麻烦您来了”。 白教授十分谦恭地道:地区医院肯定也是想着救死扶伤、济世慈航的,可是受制于医疗条件和自身经验的局限性,不能做出准确科学的判断,但一个小小的夜盲症都没有做出科学的诊断,着实也是有些堪忧,这也暴露出,我们省内一些地区,医疗水平还很薄弱啊。 从医院出来之后,谢绝了邹来贵厅长一起午饭的邀约,毕竟副省长周鸿基还在地区考察,如果自己长时间脱离岗位,实在是说不过。 邹来贵就道:永林啊,既然你身体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这样,我让来富将你送到地区去。 齐永林是乘坐邹来富的车来的省城,也就没有在这些事情上见外。 邹来贵和齐永林俩人在军区医院的林荫大道下面一边走一边聊。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邹来贵就道:永林啊,来富和我讲,他的生意在地区遇到了些许的麻烦。我给来富说了啊,既然你已经从农业厅辞了职做生意,在商言商,无利不商嘛,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千万不能做违法的事。永林啊,来富要是有什么事做得不对,您大大方方地处理,我一定支持咱地区的工作。 邹来贵和齐永林作为大学校友,俩人在大学期间虽然不同班,但关系较好,俩人一个算是封疆大吏、一个则相当于是手握实权的厅级干部,特别是又传出分管农业的副省长即将去二线,邹来贵则是下一届农业副省长的热门人选,自己看病邹来贵能主动陪同,让齐永林心里又多了几分感动。 但此刻没有了身体顾虑的齐永林,又感觉到了邹来富问题的棘手。从前期掌握的情况看,邹来富大肆行贿了地区里的干部,纪委和监察局已经掌握了情况,早晚是要和邹来富见面的。又暗暗地悔恨道,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啊,看病为什么非得通过邹来富,欠下这么大一个人情,可怎么还那? 齐永林还是回答道:来富是我们地区主动邀请过去投资的企业家,企业家的利益,应当被尊重和保护,有来贵厅长的关心,我们对农山公司未来发展的前景,有信心啊! 邹来贵道:永林啊,企业的发展主要依赖地方政府,有你在我是放心的。来吧,专员先请,说着就做出了一个请上车的手势。 齐永林忙道:肯定是厅长先请,我们基层的干部也是受党教育多年,大小王的规矩我们还是懂,厅长先请。说罢,就要去为邹来贵开车门。 邹来贵忙拉住齐永林的胳膊,说道:客随主便,在省城,您是客人,说着就拉开了车门,齐永林看后面已经有车过来,也就没有再客气,就和雷红英一起上了车。 摇下车窗之后,齐永林双手抱拳与邹来贵告别。驶出了医院大门,邹来富就道:永林专员啊,我哥都说了,吃了饭再走,医生也劝您不要辟谷了,您确实该吃了饭慢慢回去。 雷红英也道:就是,永林,这两天我也没好好吃饭,都饿了! 齐永林看着身体壮硕、体态饱满的雷红英说道:你看你,都膨胀成啥样了。 雷红英看车上有两个外人,也不好发作,白了一眼齐永林,就看向了窗外。 邹来富道:永林专员,咱们走得匆忙,这两天不知道有没有人会误会您不辞而别。 齐永林看着马路上的满载的货车,晃晃悠悠地冒着浓烟,有些无奈地道:也许误会才是常态,理解才是意外吧! 军区医院本就在城郊,很快汽车就出了省城,沿着马路朝着地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地区公安处已经按照政法委书记、公安处处长周朝政的指示,在地区各大路口开展检查,一个是因为下午的时候,周鸿基就会到地委大院,这也是加强安保的一部分。二是专员齐永林和邹来富一同离开,失去了联系。开展检查的目的还有一个,一旦发现了邹来富,马上抓人。 副省长周鸿基一早就从平安县出发到了临平县,临平县由于临黄的乡镇更多,全县一半的乡都是泄洪区,交通闭塞,生产落后,特别是工业经济,常年在地区末尾徘徊。李学武担任县委书记之后,和临平县长罗正财磨合了很长时间没有效果,钟毅已经动了要调整县长的念头,在紧要关头,罗正财主动低头认错,再加上一位临平籍在京的领导及时打了电话说情,才让罗正财保留了位置。 罗正财和李学武在修路的事情上达成了一致,所以临平的进度并不慢。在周鸿基的印象中,临平脏乱差的形象已经先入为主,没想到在高标准公路的建设上,临平却能够后来居上,看着硬化的路面和两边的行道树点了点头。 周鸿基道:钟毅啊,你还有没有印象,当时省领导来视察两高路,专门提出了行道树的问题,说平安县的行道树种的是槐树而不是杨树,很是表扬了一番。杨树长得快、槐树长得慢,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啊,从行道树是可以看出一个地方的主官是看长远利益还是看眼前利益啊。你看,曹河种的是杨树,而安平和临平种的是槐树。 李学武实在没想到,种了槐树还能得到表扬,就十分客气地道:周省长啊,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我们临平的干部群众都是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干革命工作的,在省委省政府和地委行署的领导下,我们修了高标准公路,大家的日子更有盼头了。但是啊,母亲河横贯东西,也制约了我们的发展,如果干线铁路能通过我们临平,那我们对彻底拔掉穷根就更有信心了。 周鸿基点了点头,说道:铁路一响,黄金万两,我到的地方不少,大家都在向我争取铁路项目,可是实不相瞒啊, 铁路的事你们找省政府,是求雨求到了火神庙 ——认错了菩萨烧错了香啊。铁老大的事情地方政府的话语权不多,不过,学武啊,我会替你们积极呼吁尽量争取的。地方政府,不仅要有态度,更要有手段,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发展成兄弟县区之间的内耗,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嘛! 临近中午,公安处的检查组已经准备收摊回去吃饭,这个时候,从远处驶来了一辆轿车,这轿车看起来就十分高级,带队的人看了看表说道:再拦最后一辆,检查完收摊。待汽车靠近,众人才发现是省城牌照。核对了号码,不错,就是邹来富的车。 待车辆停稳,几人便靠了上去,邹来富降下了玻璃,还没等说话,对面就说道:“哎,例行检查,下车”。 邹来富道:“我又没开车,下什么车”。 让你下车就下车,废什么话。 邹来富看了一眼后座上的齐永林,齐永林正闭目养神,作为行署的专员,正厅级的干部,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些基层同志面前抖威风,检查完也就走了,耽误不了两分钟,也算是支持基层的工作。 邹来富见状,只有下车。 旁边的公安道:驾驶员,也下来。 文近朱觉得齐永林在车上,有些不屑地道:要什么证件我给你,下车干什么? 让你下来就下来,快点。 七八个人围住了车,气场还是很强大,旁边一名公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邹来富抚了抚眼镜,淡定地道:我叫邹来富。 带队的人一听是邹来富,忙给了左右一个眼神,旁边的两人很快抓住了邹来富的胳膊,麻利地戴上了手铐。 邹来富忙扭过头,大声怒斥道:还有没有天理,你们凭什么抓人? 带队的人一把就将邹来富的头按在前挡风玻璃上。十分强硬地道:没犯事他妈能抓你? 齐永林透过车窗,看着邹来富已经扭曲变形的脸,正打算下车、这个时候,车门就被拉开了,探进来一个脑袋看了看,说道:哎,你,还有那个胖娘儿们,下来。雷红英怒目而视,一把也就推开了车门…… 第287章 道方同志很关心你的身体健康 作为行署专员的夫人,雷红英一向是颇为受人尊敬,无论是在学校里面还是学校外面,知道的人都会尊称一声雷姐或者英姐,虽然背地里有不少人会起一些诨号,但是当着面还从来没有人敢喊胖娘儿们。 雷红英下了车,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刚才的公安同志身旁,毫不客气地就抓住了小公安的衣领,啪地就是耳光打在了脸上。他妈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喊过我,信不信我让你脱衣服。 雷红英没有说谎,从小到大,确实还没有人喊她是胖娘们。以前上学的时候,虽然雷红英的待遇好一些,但也不过是多啃了两斤馒头,吃过一些猪肉,但那个年代也不足以支撑起胖这个有些奢侈的字眼。工作之后从在食堂当工人帮工起早贪黑的也不胖,是等到管理食堂之后,油水多了,身材才慢慢地走样。随着齐永林地位的升高,雷红英听到的已经都是恭维献媚的词语了。 被打的公安是地区公安处的一位三十多岁的机关干部,并不是光明县公安局的一线干警,平日里多是在办公室,突然被打了一下,一时还不知道如何办了。只有扭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带队的人。委屈地喊道:胖娘儿们打人了。 雷红英听到又喊胖娘儿们,没有客气,又是两记耳光。 这公安同志一看雷红英和齐永林的衣着打扮,又看了看这台进口的高级轿车,自知刚才喊人胖娘儿们实属理亏,一时想还手,但却动弹不得。 齐永林不想雷红英和公安的同志在大街上动手,忙走了过去,试图拉开雷红英的手,只是雷红英的胳膊已经暴起了青筋,雷红英看着齐永林使出了浑身解数,自己却屹然不动,就想到了高中时的成语,很不客气的说了一句。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这个时候带队的人和其他几名公安已经将邹来富塞进了警用面包车里,看这边吵吵嚷嚷地马上带人跑了过来。被抓的人是公安处政治部的,平日里很是嚣张,对待干活的同志也是拿鼻孔看人的角色,其他几人看到这种情况,倒多了几分看热闹不嫌事态的心态。 带队的人马上说道:你俩这是干啥呐,一个卡脖子,一个掐人中。 看对方人多了起来,齐永林虽放下手,并不想将事情闹大的齐永林悄声在雷红英耳边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快松手。 雷红英这才骂骂咧咧地放下了手。 带队的人了解情况后,马上说道:不能大姐长得胖,就喊什么娘儿们,要叫大姐知道没有。 齐永林并不想在这里因为一句话难为公安的同志,只是说道:哎,你们把刚刚那人带哪里去了?那人是我的朋友,你们把人放了。 这带队的打量了一下就道:我们骂人不对,你们打人也不对,一来一回谁也不欠谁。但是不要影响我们办案子。不然的话,把你们一起抓了。 雷红英道:你这个同志,也不会好好说话,我看你们穿了身皮都不会说人话了是不是,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行署专员齐永林。 能让人闭嘴的,从来不是什么大道理,而是身份和地位。听到齐永林的名字,几名公安不自觉地规矩了许多。有的整理帽子,有的整理衣领,一时间就正规了不少。 带队的人以前在地区开过会,也搞过几次地区大型活动的保障,但都是在远处或者外围看到过齐永林。依稀记得地区专员齐永林文质彬彬、谈吐不凡,和眼前的这个人倒是有几分相像。但地区专员似乎与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和那个被塞进警车的男人似乎很难联系在一起。带队的就道:你说你是专员,我们也无法核实啊! 齐永林知道,一旦邹来富被带走调查,自己在邹来贵面前就不好交代了,如果再被钟毅知道自己和邹来富一起去了省城,这就是人也得罪人,神也得罪了,自己将是里外不是人,就主动打开车门,打开了手包,找到了地区党政机关机密通讯录,拨通了政法委书记周朝政的电话。电话响了一遍,无人接听,又打了一遍大哥大,电话接通了。 周朝政因为齐永林的事,已经挨了钟毅的批评,心里正一肚子火找不到人出。现在正躲得远远地看着周鸿基作指示,生怕靠得近了又被钟毅批评。 这个时候,手包里的大哥大响了起来,周朝政不耐烦地道:谁?啊,齐专员? 齐专员啊,您在哪里?大家都在找您。哦哦,好的好的,身体没问题就好! 齐永林在电话里十分轻松地道:朝政啊,这个农山公司的邹来富是省城很有影响力的明星企业家,要在地区投资建厂,你们怎么把他抓了那? 周朝政清楚这事缘何而起,如今齐永林打来了电话,自己却不好解释,犹豫再三,周朝政急中生智道:喂、喂,永林专员,你怎么不说话,喂、喂。这个破大哥大,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没信号。说吧,很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关了机。 齐永林这边喊了几声,又拨打了几遍,心里猜到周朝政在耍滑头,但是周朝政是地委政法委书记兼任的公安处处长,并不是副专员兼任,平日里多是听调不听宣。无奈只有说道:我刚刚就是和你们周朝政处长通的电话,你们政委和几个副处长,我也熟悉。难道你们还担心,光天化日之日,有人冒充专员。邹来富是我们地区邀请来投资的企业家,在咱们地区有几个项目,你们这样当街抓人,是要影响地区工作大局的。 带队的人十分为难地道:齐专员,我们当您是齐专员,但是您就不要难为我们底下这些干活的了。没有行署公安处周处长的指令,我们确实不敢放人啊。 齐永林环顾四周,看到有不少走路或者骑车的群众驻足围观。齐永林知道,这个时候僵持下去就有失身份了,就对着文近朱说道:去地委大院。说着,三人也就上了车。 周朝政感觉电话已经不响了,心里松了口气,瞅准了机会,就凑到了钟毅旁边,咽了咽口水,汇报道:钟书记,齐专员已经到了地区,他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去省城看病去了,身体上无大碍…… 周朝政一边汇报,一边观察着钟毅的反应。他继续说道:“钟书记,邹来富也被抓了,关于邹来富的事情,齐专员也问起了。他说邹来富是省城有影响力的企业家,要在我们地区投资建厂,问我们为什么把他抓了。” 钟毅微微皱眉,目光依旧平静,但周朝政能感受到那背后的深意。钟毅缓缓开口:“身体无大碍,思想有问题啊,一个地区的专员,超过24小时与组织失去了联系,这就是问题。朝政啊,我们地区的改革开放离不开投资,但也不能因此就对违法行为视而不见。邹来富的事情,我们要依法办事,不能让任何人有特权。” 周朝政点头称是,心里却明白,这事情并不简单。他知道钟毅和齐永林之间微妙的关系,于情于理于法,齐永林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都站不住脚。 齐永林坐在车上,心情颇为复杂。他知道,自己虽然尽力去帮助邹来富,但是自己的头上还有地委,还有地委班子的集体领导,很多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左右的。他看向窗外,看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上了这辆车。 齐永林回到了办公室,刚刚屁股坐下,就主动给钟毅打了电话,一有报告之意,二有道歉之意,第三则是要主动去迎接周鸿基。 在电话里,钟毅并不好直接说什么,而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永林同志啊,你去省城看病,时间再紧,也要和行署通个气嘛。鸿基省长计划去医院看你,听说找不到人,跟着大家一起着急!不过结局总算好的嘛,身体没事就好。下午鸿基省长要在地区召开两级班子交通建设座谈会和老干部交通建设座谈会,我们现在马上去地区招待所,你在那里等着,大家中午一起吃午饭。 齐永林心里感叹道,幸亏自己没有吃饭及时赶了回来,如果周鸿基将这件事汇报到了省委省政府,自己将会陷入无比的被动。 驾驶员雷红武已经接到了雷红英的电话,让他主动找纪委和监察局的人接受调查。齐永林的秘书小宋在主观上并没有报账的动机,调查组也没有为难他,调查结束之后,估计会有处分,但现在已经恢复上班了。 行署办临时安排了驾驶员,因为齐永林在车上,开车开得十分谨慎,比原计划慢了五分钟才到了地区招待所。车上的时候,齐永林一直想着邹来富的事,下车的时候,秘书小宋报了时间,齐永林才发现时间晚了五分钟,还以为周鸿基已经到了,没等小宋开门,就自己下了车。只是下车的时候有些慌张,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小宋忙走了过来,齐永林整理了一下领带,生气地说道:这个司机怎么停的车,下次不要安排了! 就是这一句话,也就轻松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这就是权力。 地区招待所和花园酒店相比,硬件上已经逊色了不少,但是省里的领导来,总喜欢在地区招待所,这里静谧、熟悉又不张扬,符合领导的身份。 得知车队还没来,齐永林的心情又放松了不少,背着手开始细细观摩招待所大厅里的巨幅书法作品《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品读着这颇有哲理的作品,暗暗回味其中的两句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齐永林依稀记得这首词是明朝状元杨升庵所作,杨升庵也是青年得志,但官场失意,与自己的经历倒颇有几分相似。齐永林背着手也就入了神,与作品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知识,是知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是权力改变了自己的地位。又暗暗地念道:古今多少事、都付诸笑谈中啊。如今自己都已经正厅级的干部,何必去和司机计较,想到这里,心情开朗了不少,就对小宋说道:司机那个事,给他一次机会,不要给办公室的领导汇报了。 车队稳稳地停在了招待所的门口,路上的时候,钟毅已经向周鸿基做了汇报,周鸿基看到齐永林,主动笑着伸出了手,握了握,又使劲拍了拍齐永林的肩膀,开玩笑道:老齐啊,道方省长很关心你的健康啊,我们还以为这次你要去找马克思汇报工作去了…… 第288章 孙茂丰应该枪毙 齐永林去省城看病,来回只用了三十多个小时,这个速度相比于普通群众看病不折腾个三五天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其实,更多患病的普通群众即便知道省城有治愈的可能,也不会轻易地迈出这一步来。一个是担心人财两空,第二个则是兜里的钱不足以给自己信心敢进省城医院的大门。去了省城医院人生地不熟,来来回回折腾下来,没有个三五天,根本回不来。 出于对自己健康情况的顾虑,齐永林隐瞒行程三十多个小时,既不向地委书记请假,也不向地委报备,同级党委不知道去向、上级党组织也不知行踪,对于一位正厅级的干部来讲,往言重了说是目无组织,往轻了说也是违反纪律。 齐永林看着周鸿基副省长说的轻松,就道:鸿基省长啊,原本我总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啊,但是但真正的知道自己得了病之后,才觉得自己应该抢救抢救,地区医院诊断之后我都觉得自己要见马克思了。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去了省城,最后专家诊断,营养不良导致的夜盲症。道方省长、鸿基省长都应该多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基层的干部啊。 周鸿基和齐永林作为老搭档,都十分熟悉对方的秉性,齐永林和周鸿基说起话来,比钟毅还要随便一些。 众人簇拥着周鸿基就往里走,周鸿基打量着更为熟悉的地区招待所,说道:道方省长啊早上同我通了电话,让钟毅同志和你要积累一些高标准公路的管理经验,如今省上修路是全面开花的局面,全省各地都在大搞交通建设,但这也对省财政和各地财政带来了不小的负担,道方省长担心啊,咱们勒紧裤腰带修的路,成为一种运动式的活动,也不管质量和效益,一修了之,这可不行啊。听说你不在地区,道方省长很关心啊,还批评了地委和钟毅同志。永林同志啊,这一点你要主动向道方省长解释清楚。 周鸿基一边用服务员递过来的白毛巾擦脸擦手,一边有意无意地把道方省长的话带了出来,这也是明确告诉了齐永林,并没有直接告你的状,而是在工作交流的时候领导问到了你的情况,这是领导对你的关心。 齐永林心里暗暗地道:这个老周啊,明明少说几句话就可以把事情解决的,竟然把事情给道方省长说了,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难堪。当年不推荐自己担任地委书记也就算了,在这些事情上,还要给自己上眼药,周鸿基,都副省长了真是有失风度啊。 齐永林道:鸿基省长啊,我一定主动向道方省长检讨啊,我这病生得不是时候,不讲大局啊,怎么能在鸿基省长来调研的时候生病那! 虽然齐永林的话带着情绪,但周鸿基淡然一笑,拿起了筷子,很是轻松地为齐永林夹了一块豆腐,说道:永林啊,听说省委新来的何副书记是你的同学。 齐永林已经夹了碗里的豆腐,又放下了,回应道:算不上同学,应该说是师兄比较贴切。何书记啊是我同专业,比我早几届,不过何书记攻读博士的时候啊,他的导师是我们学院的院长,因为这个关系,我有幸和何书记认识了,所以说啊,何副书记算是我师兄。 齐永林直接点名了自己与何副书记也是同门,很是得意地就从桌子上用筷子夹了一个九转大肠给周鸿基,中午并不饮酒,所以饭局很快也就结束了。吃了饭有两场会,考虑到座谈会很多时间不好把控,周鸿基道:中午大家都不休息了,十分钟过后,准备开会。 领导的一句话就是命令,各县的党政领导和地区有关部门的负责人中午时候已经在招待所集合,由于没有领导,都是各县的一把手,大家同级吃饭也就很是随意,很快就吃过了饭,不少已经在招待所里的房间里休息了。 这个时候,招待所和地委办、行署办的工作人员忙小跑着在各个楼层之间穿梭,平日里身居高位的书记和县长被砰砰砰地砸门,工作人员也顾不上礼节,隔着门大声喊道,会议提前到一点了,快起床开会。 不少人刚刚入睡,听到敲门声就是一个激灵,又听到走廊里大喊会议提前到一点钟,不少人都是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往外跑。这种级别的会议,如果比领导到得迟,就是不懂规矩了。 一点钟的时候,周鸿基在钟毅、齐永林等领导的簇拥之下进入了会场,众人看到了老领导周鸿基,不自觉地起身鼓起了掌,周鸿基面带微笑地走在前面,到了主席台之后,看了看左右,就挥了挥手让大家就座。 这次座谈会,一个是听了十个县的主要领导工作汇报,二是行署专员齐永林汇报地区的整体进度和存在的问题,三是地委书记钟毅代表地区做表态性发言。第四则是周鸿基代表省委省政府讲话,除了肯定大家的成绩之外,也指出了一些问题。 鞭策和鼓励都是这种会议的惯用形式,越是重要的信息越会放到最后。 周鸿基继续道:同志们,省委省政府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之下,仍计划拿出两亿的资金,配套八个亿的国家贷款,利息由省财政承担,奖励和支持各地开展交通工程建设工作,配套的方案啊很快就会出来。这笔钱看起有十个亿,但全省有那么多的地市,救急不救穷,帮困不帮懒。作为地区走出去的老同志,我会尽力向咱们地区进行倾斜和照顾。但是自力更生、艰苦创业,依靠群众、服务群众还是我们大建交通,大修公路的主要基调。只有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奋斗,我们才能克服一切困难,实现我们的目标。 第一个会结束之后,周鸿基主动走下了主席台,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口,饱含深情地与每一个参会人员握手致意。 十分钟后,又迎来了第二个会议,周鸿基还是带着地委行署的干部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外,与老干部进行座谈。召开这次老干部交通建设座谈会,既有分享全省和地区交通建设成果的意图,也有征集老干部意见建议的用意,更为隐晦的则是,周鸿基要给地委和行署的班子,传递一个信号,尊老爱老,因为每个人都会老,而老领导的意见和建议,是不可或缺的。这也有隐晦地在暗示钟毅,常云超和魏昌全的使用上要多听老人的意见。 周鸿基热情大方地与每一位到会的老同志深情握手,直到李老革命的身影出现之后,周鸿基主动走下台阶,老远伸出了双手,握着李老革命的手道:“老领导啊,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已经七十有四了吧,很久没有跟您汇报工作了,今天把您请来,您要给我们做指示啊”。 李老革命的身体一向不错,与周鸿基俩人的手握在一起,夸张地摇动了着,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地道:鸿基啊,当了省长还挂念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容易啊,正好我有很多的心里话,要同你讲啊。 李老革命与钟毅和齐永林握手之后,猛地又拉住了齐永林的手,关心地道:永林听说你住院了?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啊,我给你说,你那个辟谷啊太遭罪,干脆你跟着我们练习易筋经算了。 齐永林口上应着,心里却暗道:这些老革命,真是消息灵通啊。自己住院的事,这李老革命都已经知道了。倒也不奇怪,每天地委大院家属院的娱乐室里,下棋打牌练习气功的老头老太太整天聚在一起,和平常东家长西家短的聊天不同,他们多为已经退了休的地委大院里的干部,不少子女也在地委大院里工作,这些老干部针砭时弊,品评人物,消息灵通,有个什么事一个人知道了,一个院子里的人也就知道了。 与刚刚的座谈会并不相同,这次的老干部座谈会桌子上除了茶水之外,额外的还有一个果盘,果盘是放着些时令水果。而会场的布置也变成了圆桌。参加的老干部不多,只有二十多人,看得出来,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很不错。座谈会上的形式也没有那么正式,大家轻松惬意了不少。 先是齐永林介绍了地区和全省关于开展交通工程会战的情况、又把各县修路的里程,动员的民工、栽种的行道树统统汇报了一遍。 老干部们一边品尝着水果,一边听着汇报,场面十分和谐。 第二个环节,钟毅道:修路架桥啊自古以来都是行善积德造福苍生的好事,我们还是想听一听大家的意见,当然从地委的角度讲,不止交通方面,社会治理的各个方面各位老领导都可以提意见建议,我们一定虚心采纳照单全收。 老干部们依次开始了发言,齐永林打开了笔记本,却也是只写了一个标题,地区老干部交通建设组座谈会,往下再无一个字。 齐永林并没将这个会放在心上,毕竟老干部座谈会的形式大于意义,齐永林心里想着,幸亏红英听了自己的招呼,让雷红武主动找纪委和监察局说明情况,这个时候,逃避和躲避都是徒劳的,只有先配合工作,再想办法善后了,麻烦的是邹来富啊,必要的时候,可能真的需要何副书记出面了…… 齐永林的脑子早已经走了神,不知不觉中,有位老干部突然提到了干部使用的问题,不自觉地就将目光落在了这个老干部身上。这人自己并不陌生,是前地委组织部长老吕,已经退了五六年了。 老吕有些激动地道:以前的干部,那里会涉及经济问题,这是不是商品经济带来的问题,如果只考虑经济效益,忽视了干群关系,这是危险的,这样的商品经济发展到最后会不会造成社会管理秩序的混乱和群众信仰的崩塌。像孙茂丰这样的干部,贪污了几十万,严重挫伤了群众对干部的感情和信任,这样的干部,就应该枪毙。我的建议完了,请省委、地委认真考虑。 周鸿基,作为分管交通的副省长,在正式场合,对于这种问题,并不好表态,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了钟毅:就道:吕老的意见,你们地委要认真对待。 钟毅点了点头,本想说现在提倡的是依法治国,该不该枪毙要由法庭量刑,但还是没有说,也点了点头道:吕老的意见,我们研究之后,该汇报汇报,该落实落实。 这是一句很冠冕堂皇的回答,也是一句正确却无用的话,该与不该之间,却也都是后话了。 钟毅的目光落在了李老革命身上,笑着道:李老,请您做指示啊。 坐在会议室里,似乎又有了当年干工作的劲头和感觉。李老革命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说道:鸿基和地委、行署既然想听取我们的意见,我觉得我们这些老同志虽然都从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但我们还是党员嘛。交通方面的意见,其他老同志说了不少了,我都赞成。我接着老吕的话谈几句,现在关于孙茂丰和陈东富这两个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群众之间有很多传言,说是涉及了不少的干部。作为老领导老干部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觉得这些事,地委和行署要给我们做个通报。也有听说啊,一个省城的企业家,给咱们几个县的领导干部都送了钱,这事是否属实呢? 大家都本以为这个座谈会的氛围应该是轻松而愉快的,都没想到会有如此沉重而又严肃的话题。 钟毅看众人期待的目光,也没有回避。各位领导,传闻啊一定程度属实,但具体的案情还在调查中,还不具备通报的条件。待事情调查清楚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向各位老领导通报。 李老革命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有个建议啊,你说孙茂丰贪了这么多钱,持续这么长时间,他们那个班子里的干部还能重用吗?那个什么企业家,腐蚀了那么多的干部,那些干部经受住了考验,那些干部被拉下了马,地委必须向大家通报清楚,革命的队伍里容不得败类,不然我们这些老骨头,绝对要找个地方要说法。 其他老干部也不吃不喝了,个个表情严肃地看着周鸿基和钟毅。 齐永林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看向了面色凝重的周鸿基和钟毅…… 第289章 我赞成红旗同志出任县委书记 李老革命作为地区的老专员,他的经历和贡献让他在当地享有很高的声望和影响力。他在特殊时期顶住压力,保护了许多干部,这使得他在干部群众心中树立了崇高的形象。尽管已经退休多年,但他的威望和影响力依然很大。无论是周鸿基还是钟毅,在见到他时都会表现出极大的尊敬,尊称一声“老领导”。 在座谈会上,李老革命依然保持着一贯的作风,言谈举止中皆是从革命年代一路走来的坦荡和直率。齐永林看着周鸿基和钟毅表情都十分严肃,其他一些地区干部也感受到了来自老革命的压力。齐永林心里暗暗地想,这个李老革命,怎么严重跑题了,虽然钟毅说了其他意见也可以提,但是按照一般的规律,大家基本会围绕交通建设这个主题来发言的,如今李老革命已将话题引到了革命队伍建设上来。既让人意外,又不难理解,毕竟这帮老人是同地区一起成长起来的老干部,说用鲜血和身躯为地区筑基都不过分。 李老革命的声音振聋发聩、回荡许久,会议室里沉寂之后,原组织部长老吕带头鼓起了掌,老干部的阵营中响起了掌声。李老革命的发言显然超出了预期的主题,但他的话无疑触动了在场许多老干部的心弦。李老革命以他一贯的坦荡和直率,将话题转向了革命队伍的建设,这让许多人不禁回想起过去那段艰苦卓绝的岁月。会议室里的沉寂被老吕的掌声打破,随后更多的人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周鸿基虽然内心有些不悦,但他明白在这种场合下,必须展现出应有的风度和大局观。于是,他放下个人情绪,带头鼓掌。他知道,这一刻如果处理不当,不仅会影响座谈会的氛围,还可能给自己的工作带来不利影响。一边鼓掌一边不由得感叹,魏昌全在处理不法商人送钱这件事上存在的巨大瑕疵,如果不是邓牧为出面斡旋,又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估计钟毅早就安排纪委调查去了。魏昌全跟随自己多年,担任县委书记能力上是绰绰有余,但是这一次看来县委书记的位置,悬了。 心里却对那个不法商人多了几分的憎恨。 周鸿基面色温和,态度却斩钉截铁没有商量的余地,直接对着钟毅说道:钟毅同志、永林同志,老领导们除了关心交通建设,也很关心社会上一些不良风气,作为地委和行署,你们必须态度坚决、旗帜鲜明地处理这些不法之徒。 钟毅接着周鸿基的话题也就说了下去:各位老领导啊,从时代发展的规律和成效来看,改革开放、商品经济和工农商贸一体化发展的决策是正确的,咱们群众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不少,贪污腐化、行贿受贿的问题只是个别问题和个别现象,给大家通报,今天上午的时候,我们的公安机关已经将这次事件的不法商人邹某已经抓获了,下一步,我看地委可以根据案件的调查处理情况,在一定的范围内对处理结果进行通报。 齐永林听着钟毅的话,句句扎心,心里就觉得钟毅在公开场合说这个事,虽然有局势所迫,但也有故意为之,自己和邹来富一起去的省城,又一起从省城回来,作为地委书记的钟毅,不可能不了解情况,如今抓了邹来富不说,还在周鸿基和众人的面前提及此事,无非就是为了让自己下不来台。想到这里,齐永林拿了笔,在笔记本上用行楷飞速地写下了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 钟毅表了态,本应就是周鸿基作指示了,齐永林却十分平和地道:鸿基省长、钟毅书记,我打断一下,插几句。刚刚钟毅书记讲得很好啊,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商品经济是人心所向,腐败问题啊我们不能回避,就比如地区审计局对咱们一些单位开展了审计,也掌握了一些问题线索,就拿我们交通工程建设来讲,地区层面承担了啊所有的碎石供应和地面硬化,但是鸿基省长包括各位老领导都清楚,咱们本地不产碎石,这些碎石都是从外地采购,我们审计局在审计碎石采购的过程中,也发现了一些线索,待线索核实之后,也会严肃处理责任人。 老干部们一听地委领导和行署领导惩治腐败的决心都很坚决,就不自觉地又鼓起了掌。在掌声之中,钟毅内心却有一丝的不安,碎石采购应该是交通工程公司在负责,到底是陈解放出了问题还是崔浩出了问题,这么大的事,永林为什么没有事前向地委汇报。 周鸿基看行署专员和地委书记都已经表了态,就主动问道:其他同志还有无补充的啊。 众人都清楚,这个时候的周鸿基只是客气一下。周鸿基道:两天时间走了三四个县,感触很多啊,特别是听了咱们各位老领导的宝贵意见,我感觉这一趟来晚了。要是早来一些,我们的很多工作可以做得更好。下面我讲三点意见。第一,原原本本原汁原味地把老领导们做的指示精神带回去…… 座谈会在掌声中结束,周鸿基主动将各位老领导全部送出了会议室,待众人走后,又看了看熟悉的会议室和招待所,也打算回省城去了。 钟毅齐永林的坚持之下,还是将周鸿基送到了地区与临市的交界处。 众人下了车,夕阳西下,西边的天空火烧云映红了整个天空,副省长周鸿基看着庄稼地里的麦苗已经快要到了成熟的季节,就朝着钟毅招了招手。齐永林知道两位领导还有事情要谈,就和其他几个地委领导闲聊了起来。 周鸿基很有感触地道:这粮食要一茬一茬地种,饭也要一口一口地吃,爱才惜才也不能拔苗助长,钟毅同志啊,在昌全同志、云超同志的使用上,你们多听听群众的意见吧,我支持你们地委的决定。说着,与钟毅握了握手,又走过去与齐永林和地委几个领导握了握手。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钟毅和齐永林一众领导目送着周鸿基离开,直到汽车消失在视野中。钟毅朝着众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上车,我和永林专员有些工作要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钟毅率先打破了寂静:“永林,现在没有外人,我问你,你和邹来富之间的交往有没有越线”。 齐永林态度很是平和:钟书记啊,我和邹来富是有些私交,也对他有些照顾。但是我和他的交往,都是为了地区的工作。咱们是农业大县,根本离不开省农业厅的支持。我举个例子,省农业厅每年都有大批的资金和项目,这些资金和项目,无论给谁,理由都很正当。我和邹厅长关系不错,这些年省农业厅对我们多有照顾,就拿农业机井项目来说,按政策每个乡应该是补贴一眼机井,但是我们全地区近两百个乡镇都是按照两口井的补贴的,你说邹厅长的弟弟,我能不适当照顾一下吗? 钟毅从基层成长起来,到上级机关都是求人办事,自然知道资源和资金的分配权是上级机关最为核心的权力,盘子里的蛋糕就这么大,如果想多吃一口,不得到分蛋糕的人同意,是不可能办到的。钟毅也是无奈地道:这个邹来富,已经腐蚀了多位干部,如果不抓的话,很多调查进行不下去。只要你保证自己没问题,我就放心了,至于邹厅长那里,你还是要从大局出发,解释汇报到位,争取他的理解和支持。 俩人都背着手,一边走一边说,常务副专员唐瑞林看俩人已经走远,就吩咐道:把车开上去,慢慢跟着。 钟毅本想着问一问碎石采购的事,但还是忍了下来,想着平安县与光明县县委书记的事要马上着手调整,避免夜长梦多,就道:永林啊,地区的工作任务很重啊,牧为不宜再担任平安县委书记了,你在平安县委书记的人选上,如何考虑的呀。 齐永林皱了皱眉,火烧云将两个人的脸映照得红彤彤的,看起来自带光芒一般。齐永林道:我建议从本县班子里产生啊,红旗同志啊有学历、有能力也有经验,是县委书记的最为合适的人选。 齐永林知道,在选人用人上,钟毅一向强势,自己虽有不服气,但干部的任免是地委书记最为核心的权力。钟毅来地区不久,就大肆提拔任用平安县的干部,这让一些和自己走的干部逐渐向钟毅靠拢了过去,这一点上,齐永林心知肚明,但郑红旗以前毕竟是跟随多年,不少同志都将郑红旗当作是齐永林的心腹爱将。虽然在齐江海的事情上俩人闹了不愉快,但相比于其他人,齐永林更愿意推荐郑红旗。如果郑红旗担任了县委书记,也会释放出一个强烈的信号,自己作为专员,在人事上是有话语权的。 钟毅点了点头,很是痛快地道:我赞成红旗同志出任平安县委书记,暂时兼任县长。光明县县委书记你作何考虑? 齐永林听到钟毅赞成郑红旗出任县长,一时有些不敢置信,隋停下了脚步,就道:钟书记,您同意红旗同志出任平安县委书记? 钟毅做了一个扩胸的动作,很是自然地道:红旗同志有学历、有经验也有能力,适合担任县委书记,我赞成你的意见。在光明县委书记上,您有何考虑? 齐永林没有想到,钟毅竟然在周鸿基来之后,依然选择了郑红旗,在光明县委书记的人选上,自然不好再与钟毅唱反调,十分认真地道:孙茂丰出事,不少同志认为县长常云超知情不报,不适宜进一步使用了,我赞成刘乾坤同志出任光明县委书记。 钟毅点了点头,又道:那我们尽快开会,将这个事情定下来,争取这周时间,各项工作全部到位。 俩人还没上车,齐永林的秘书小宋从中巴车上小跑了下来,说道:齐专员,省农业厅邹厅长的电话…… 第290章 你敢不敢拍胸脯保证 齐永林看着小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电话。 钟毅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就不宜在旁边了,而是给后面的中巴车招了招手。中巴车很快加了油门,迎着夕阳开了过来。这车是从日本采购来的,车上有两个发动机,一台发动机用来驱动车辆,在侧面还有一台小的发动机,用来驱动空调。这辆车买来之后,一般不用,因为这台中巴车调校得太软,虽然坐起来舒适,但时间久了容易晕车。钟毅上了车,与众人微笑打了招呼。就看着不远处的齐永林打起了电话。 邹厅长啊,我是齐永林啊。 邹来富被抓,邹来贵虽然心里十分的不爽,但人已被抓,木已成舟,这个层级的领导,深知生气是无能的表现,解决问题需要的是手腕,不痛不痒地说道:永林啊,省里拨的防汛抗旱的农用机井,省厅马上就要组织验收了,你们要做好准备呀,到时候抽不出来水省政府可是要打板子的。 齐永林道:邹厅长啊,这点小事您放心,我们一定落实好。今天下午一直在陪周省长,有个事一直想给您汇报,但没有时间啊。来富因为牵扯到了一起受贿案,现在被我们地区公安处把人抓了。 邹来贵并不慌张,淡淡地道:公安把人抓了?永林,你们地区公安处凭什么抓人?贿就查干部嘛?凭什么抓送钱的人。哪个同志又主动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给别人那?永林啊,东富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你可要为他做主,不然的话,以后咱老同学不好见面啊。 齐永林为难地解释道:邹厅长啊,这件事是钟毅书记亲自部署的,当时我和来富正在一起,公安处的同志是当着我的面带走的人,为了这事,我的家属和公安处的同志还打了一架。 齐永林这么说,就是向邹来贵解释,这事难度不小,自己当时也是尽了力。 邹来贵其实在上午的时候,就接到了文近朱的电话,接到电话之后,邹来贵就想等着齐永林的电话,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才给齐永林打了电话。邹来贵已经知道这事是钟毅下的命令,只是钟毅是从基层起来的干部,和省上各厅局的领导交情不深,有几个相熟一些的分量又不够,贸然去和钟毅打电话,反而会闹得尴尬。思想向后,邹来贵看快要下班才给齐永林施压。 邹来贵道:永林啊,我要提醒你,来富除了是我的兄弟,还是省城企业家协会的副会长,农山公司现在也是蒸蒸日上,除了你们那里的业务,在省城也是有影响力的企业,我打这个电话不是为了来富求情,只是担心影响你们地区招商引资的形象。说罢,就很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齐永林心里无比的苦闷,心里想着看来只有和钟毅谈条件了,只要钟毅不追究邹来富,自己就不追究交通工程公司的陈解放。 上了车,汽车很快驶向了地区,车上人多嘴杂,齐永林不好开口提这个事,也就当作没事人一样,与钟毅聊起了其他工作。 回到了办公室,顾不上休息,齐永林打了几个电话,一个是通知地区审计局的局长马上到办公室,放下了电话,又主动将电话打给了郑红旗。 红旗嘛,我是齐永林,方便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经过我多次的争取,地委已经决定破格提拔你为县委书记,哎,感谢的话不说了,你要记住啊,愿意陪你笑的人是很多的,可愿意陪你哭的人才要格外珍惜,能够共患难的就更难得了。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要珍惜现在的局面啊。 郑红旗自然明白齐永林的意思,又客套了一番后,就挂了电话。郑红旗摇了摇头,笑了笑,这已经是他接到的第三个电话了。组织部的于部长、地委郭秘书长、现在又是齐专员。于部长让郑红旗抓紧准备材料,郭秘书长主动道喜,而永林专员主动祝贺以示拉拢。看来这件事正如邓专员所说,已经征得了钟书记对自己的支持,稳住局面,踏实工作,就是胜利。郑红旗起了身,并没有即将担任书记的喜悦,而是感叹了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地区审计局的局长秦大江正在和财政局长罗明义、农业局长史国宇、税务局长刘步亭在财政宾馆搞长城修复工程,几人都是地区老资格的局长,又都手握实权,权力不小,慢慢地就走到了一起,成为不错的朋友。牌桌子上罗明义习惯性地叼着烟,烟灰已经有半个小拇指那么长,牌局正酣,根本不愿去抖落烟灰。秦大江的大哥大响了之后,听是齐永林喊自己过去,嘴上答应得很快,挂断了电话却并不慌张,继续打起来了牌。秦大江的手气不错,已经赢了几百块钱, 税务局长刘步亭说道“陈东富抓了,司机老雷也抓了,就连那个邹来富也被抓了,大江啊,齐专员那里你要注意啊。” 罗明义十分潇洒地把烟蒂吐到了一边,轻松地道:咱老齐啊错就错在太信任陈东富那个王八蛋。陈东富这人仗着自己是领导心腹,不一定成你的事,但绝对可以坏你的事啊。这家伙答应了的事从来不办,平日里都是拿鼻孔看人,这下好了吧,听说被公安处的老周收拾惨了啊。哎,我是真担心,下一个就是老齐啊。 刘步亭一边打牌一边道:你没看嘛,老秦接了电话都不想过去啊,我看最后一把,老秦你抓紧时间过去,说不定你跑得快了,就让你接秘书长。 秦大江前些天还有这个想法,但是知道齐永林的秘书和司机都被带走之后,这个想法彻底打消了。就不屑一顾地道:这个时候当秘书长,那和49年当国军有啥区别。最后用手摸了一张牌,一拍桌子,笑着道:不好意思了哥几个,糊了! 史国宇是加入这个圈子不久,所以这几天都是输钱的角色,平日里史国宇一般不参加几人的牌局,原因就是打得太大,输赢太大,自己有些扛不住,但是今年大旱,农业口子上来的帮扶资金和项目不少,农业局的日子自然比往年好上不少,史国宇手中的权力大了,腰也就直起来了。 秦大江捡起了桌子上的钱,很是熟练地塞进了自己的手包里,又从里面拿出了三包烟,很是潇洒地一个人丢了一包烟。说道:吃饭不等我,按摩给我留一个,我晚上住在这。 罗明义点了点头,坏笑着道:你个老小子天天按,干脆娶走一个算了。 秦大江笑了笑,哼唱着天天做新郎,夜夜换新娘就出了门。 罗明义骂了句,我们他妈正规按摩,你当是逛窑子啊。转身看向了史国宇,轻描淡写地问道:那个邹来富被抓,史局长啊,跟你关系不大啊。 史国宇正算着自己输了多少钱,听罗明义问话,就道:我倒是想有关系,但是实力不够啊。 秦大江来到了地委大院,趁人不注意,伸脚在花园里使劲踩了两脚,崭新的皮鞋上就蒙了一些灰尘,齐永林的办公室在七楼。电梯坐到了五楼,从五楼的楼梯小步跑向了七楼,气喘吁吁地敲门进了齐永林的办公室。 永林专员,您找我?我正在项目上跟班审计。 齐永林点了点头,示意秦大江坐下。又颇为关心地道:你都是一把手的局长了,要学会管理和用人嘛,你都跑到项目上跟班审计去了,你的副局长,你的中层干部们在办公室吹风扇啊。 齐专员啊,近期农业局项目多,我们跟得紧一些,心里踏实,都是国家一分一厘省出来的,我们审计局的中心职责就是要确保财政资金使用的真实、合法和效益。 聊了些无关紧要的工作,齐永林就道:大江啊,你们对交通工程公司的审计,进度如何了? 交通工程公司作为交通局的下属企业,按照正常的程序,审计局只负责交通局的资金审计,对于交通工程公司的审计并不在职责范围之内,地区里一定层级的干部都知道,地区交通局长崔浩和交通工程公司的老总陈解放都属于钟毅在平安县的老部下,之前自己坚地的支持齐永林,但现在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个时候钟毅明显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以前大家还想着齐永林年轻,以后能接班地委书记,但现在来看不一定,能不能顺利把这一届专员干完都要画个问号了,这个时再在选择站队齐永林去找钟毅的麻烦,这看起来并不明智。 秦大江道:齐专员啊,我正要给您汇报这个事,这些天一直没找到您。是这样,经过我们全面细致地核查,发现交通工程公司问题不大。 什么?问题不大?秦大江,你以前可是拍着胸脯说交通工程公司的碎石采购绝对有问题,这个时候又问题不大,我到底该信你哪一句? 秦大江揉了揉鼻子,说道:齐专员啊,审计的事啊是有一套标准和流程的,通过查阅财务报表、内控文件、风险评估等,对各项财务数据进行核实、分析和比较…… 好了好了,你不要给我搞专业名词,我就问你,你敢不敢拍胸脯说交通工程公司审计没有问题…… 第291章 我要举报 1983 年9 月 15 日,审计署成立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随后全国县级以上人民政府相继设立审计机关。 地区审计局,前些年算的上是一个标准的清水衙门,因为整个地区的财政支出都少得可怜,再加上那个时候的干部自觉性很高,很难听说有人在财政资金上动手脚。 秦大江学财务出身,毕业也是进了地区财政局。由于和时任局长不太对付,83年的时候就主动请缨到了新组建的审计局,算是审计局的元老级人物。和同期进了税务和财政的同学相比,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随着改革开放和商品经济的发展,财政资金逐步多了起来,公共支出自然也就多了,审计局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财务出身的秦大江情商颇高,在几番运作之下,就成了地区审计局局长。 听着齐永林让自己打包票说交通工程公司审计上没有问题,秦大江道:齐专员,从审计的角度上来讲,没有谁敢保证一家单位是没有问题的。也许有问题因为审计能力的问题没有发现,也有可能算是很小的纰漏不至于上纲上线。 齐永林颇为失望,自然懂了秦大江的意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真的给交通工程公司扣上一个帽子,到最后却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反而会让自己被动。齐永林往办公椅子上一靠,颇为无奈地道:秦局长,如今地区的财政资金盘子越来越大,你们也要不断地学习业务提高能力嘛。要适应改革开放之后的新形势新任务。 简单地说了些工作,就把秦大江打发走了,既然自己在交通工程公司上已经失算,就没有心情继续和秦大江再聊下去。 从齐永林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秦大江一脸的严肃,但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走路的步伐却十分轻盈,秦大江心里暗道,想拿老子当枪使,齐永林啊,你还是嫰了一点。进了电梯,不由得哼唱了起来…… 齐永林很是无奈地起了身,透过窗户思绪良久,看来邹来富的事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的关键,还是在钟毅啊。 接连两天,齐永林都是茶不思饭不想,吃了医生开的维生素,视力上确实有改善。晚上回到家,眼睛也不那么模糊了。雷红英看着齐永林回了家,是打心底里高兴,公安处的人当着齐永林的面抓了邹来富,对雷红英触动不小,这让一向傲娇的雷红英也低调了下来。 来,吃个桃,医生说了,你要多吃水果。 齐永林的胃已经饿小了,吃了晚饭之后就不想再吃东西。挥了挥手说道:算了,已经吃了药了,好多了。 吃药哪里比得上吃水果,齐永林抚了抚眼镜,看着大口吃桃的雷红英,咽了咽口水,也拿起了桃吃了起来。 雷红英看齐永林吃了桃,就道:红武家的今天来家里了,这水果就是她拿的,她就是想问问,这红武啥时候出来呀? 一听说是雷红武的家属带来的桃,齐永林直接就将桃放在了桌子上。就道:他家的桃,我不吃。 你咋还生气,咋说红武和我也是本家的亲戚。 什么本家亲戚,他当驾校教练是我安排的,这工作已经够好了吧。你说他技术好,给我开车,我也答应了。你说他是工人身份当不了领导,我给他解决了行署办的科长,这家伙还不知足,竟然让小宋在光明县报了这么多钱,红英啊,你就不怕他把我连累了? 雷红英怯生生地道:怕是怕,可是你是专员,没有省委书记的命令,谁敢动你? 齐永林厌恶地看了一眼雷红英,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着齐永林真的生了气,雷红英暗道,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打一打感情牌就好了。轻声地道:我洗了澡了,要不你去洗洗澡吧。 齐永林抚了抚眼镜,现在的视力比以前恢复了不少,看雷红英也就真切了一些,就道:这桃都能洗干净,你咋洗不干净。 雷红英摸了摸脸,有些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齐永林,你去洗还是我给你洗,说着就把睡衣扔了过来。 齐永林无奈,抓起衣服就起了身…… 第二天一早,雷红英要去学校食堂吃早饭,雷红英一直分管食堂,这么多年的习惯,就是吃食堂。 雷红英到了食堂,会到各个窗口转一转,如果发现学校食堂的饭菜不行,会毫不留情地把负责人拉出来骂一顿,所以,雷红英管理的学校食堂,就成了地区最好的学校食堂。有齐永林这层关系,教育局的补贴也会向地区二中倾斜。不少人都说,二中的升学率虽然比不过一中,但一中的饭菜质量一直比不上二中。因为这一点,雷红英在学校还颇受师生尊敬。 因为雷红英不在家吃饭,齐永林一般就会选择在地区招待所的小食堂或者地委大院的小食堂里吃饭,不少局委办的负责人,也会选择利用吃饭的这个时间找齐永林汇报工作。毕竟人吃饭的时候,比在办公室是要轻松一些。 齐永林在宋秘书的陪同下,到了小食堂门口,地区计委副主任、地区工业园区筹备小组组长胡晓云已经在门口等候。 胡晓云快步走下了台阶,主动笑道:永林专员、这么早。 齐永林看了胡晓云一眼,说道:晓云主任,有事啊? 永林专员啊,就是有个工作需要您的支持。 胡晓云作为计委的副主任,直接找齐永林属于越级,一个是越过了计委的主任,第二是越过了分管副专员。但现在胡晓云还兼任着工业园区筹备组长,找齐永林就名正言顺了起来。特别是齐永林在班子会上对胡晓云鼎力支持,这也让胡晓云准确把握了齐永林的心理,这个领导对自己不讨厌。 胡晓云声音甜美,语气谦和。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自信与从容,目光坚定而温柔,仿佛能洞察一切,给人以安心的感觉。齐永林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胡晓云穿着得体的职业装,既展现了她的专业素养,又不失女性的柔美与性感。她的微笑如春风般温暖,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与舒适。齐永林虽然心里泛过一丝波澜,但脸上却依然平静。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边吃边谈。 地委大院的食堂不算小,中间用屏风隔了几个区域,一个是家属区,一个是工作人员的区域,一个则是领导就餐的区域。领导区域里人不多,大部分领导都是在家吃了早饭才过来,而领导区域早上几乎成了齐永林的包间。 齐永林的早饭吃得很少,练习辟谷的原因,就是一杯牛奶,一个鸡蛋。 胡晓云看到之后,十分关心地道:永林专员,工作这么繁重只吃这么一点可不行,说着就起身走到窗口上,自做主张又给齐永林加了一个包子,一根油条。 齐永林平日里练习辟谷,胃已经饿小了,吃得多了或者看见油腻的就会反胃。胡晓云拿过了油条,直接放到齐永林的面前,齐永林看了看眼前的胡晓云,不自觉的喉结蠕动了两下,不知道自己是饿的还是看到了胡晓云。就夹了油条吃了起来。 胡晓云也伸出纤纤玉手,拿起了一个包子,慢慢地啃下了一小口,显得颇为矜持。一边吃一边汇报道:永林专员,我们筹备小组现在还是借的计委的办公室,现在筹备小组已经十多个人了,计委的办公条件您是清楚的,非常的紧张。如今我们筹备小组有了寄人篱下的感觉。我们想请永林专员支持一下,给我们找个办公点。 齐永林咽了油条,又喝了口牛奶压了压,胡晓云看齐永林的嘴唇下面挂了一滴牛奶,遂打开手包掏出了一块小方手帕双手递了过去。 齐永林一愣,并没有接。 胡晓云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齐永林马上意会到嘴上有东西,看了看左右,小食堂里没什么人注意,还是接过了手帕擦了擦嘴。 这个动作,如果换成男同志提醒,就会显得十分的尴尬和油腻,胡晓云这么一提醒,齐永林的心里倒有了一丝懵懂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是奇妙。齐永林随手就把手帕放在了桌子上,就道:筹备组下一步是正县级的单位,一定程度上还要承担行政管理的职能,应该有独立的办公场所和必要的办公设施,这样吧,眼下你先去找地方,看那里的办公条件比较富余,地区或者光明县都可以。找到了之后给我说,我给瑞林专员打个招呼先搬过去,等到工业园区正式成立之后,你们再建设自己的办公楼。 胡晓云没想到齐永林答应得如此干脆,笑着道:永林专员,我们找到了地方,您一定要亲自去视察,有了您的支持,我们才能开张大吉。 俩人又说了一些工作,饭也吃完了,齐永林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竟然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心里暗道,秀色可餐啊,这可比昨天的桃舒服多了。 齐永林起身,说了句,哎,你的手帕。 胡晓云十分大气地道:永林专员,我用一块手帕换一个办公楼,这生意我不亏。 齐永林脸一下倒感觉热辣辣的,笑了笑,把手帕直接揣进了兜里。 地委正式启动了对平安县干部的调查,我和晓阳如实地将红旗县长退钱的事说了个清楚。邹来富被抓之后,已经将事情全部交代了,所以郑红旗的事情很快就说清楚了。 县委副书记魏昌全也将钱交到了县委,只是时间上基本是与地委掌握线索同步。最具争议的就是王满江了,金额实在是对不上。 在找王满江谈话之后,王满江坚称自己的书法只卖了一千元,并有发票为证,而邹来富坚称是给了王满江一万元,这就有了九千元的差价。一万元和一千元的差别,足以决定一个干部的命运,一个是违纪,一个则是犯罪。当然,钟毅是清楚情况的,为了不干扰办案,只是没有向下面通报情况。 邹来富看着一千元的发票,诧异地道:我从来没看到过什么书法作品啊。 牛局长看着邹来富,主动走了过去,说道:那我只有让你们当庭对质了。说着两个工作人员就把文近朱带了进来。 文近朱显然已经受到了些惊吓,眼神之中都已经有了些恐惧,看了邹来富一眼,马上就低下了头。 邹来富道:近朱,你告诉他们,我们给王满江准备了多少钱? 文近朱小声说道:一、一万。 邹来富道:那为什么人家只收到了一千? 文近朱脸一下就红了,吞吞吐吐地道:我,我觉得他一个县政协主席,二线干部,值不了那么多钱,就给了他一千。剩下的钱,在我花园酒店的房间里。 邹来富一脸的不可置信,说道:老文,你,你,我拿你当兄弟,你连我的钱也坑啊。 邹总,不是,钱还是公司的钱,我没用。 邹来富马上起了身,恶狠狠地道:文近朱,你他妈的等我出去,等我出去我给你好看。 文近朱听到邹来富这么说,心里倒轻松了下来,说道:那你要是这么说,就别出去了。政府,我要举报…… 第292章 听说钟毅比较买一个人的面子 邹来富一听文近朱要举报,马上就没有了嚣张的气焰,愣了几秒钟,马上说道:近朱啊,你可不能忘了,咱俩二十年的交情,区九千块钱,我怎么会放在眼里。 牛局长心里暗道不好,马上吩咐道:把这个人带出去。说着就有两个年轻干练的小伙子把文近朱给架了出去。 邹来富道:领导,你们不要听他瞎说,他说的话都不作数。 牛局长长吁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了两个字:“骨气”。说着也就背着手出了门。 纪委书记王忠强已经划定了这件事的调查原则,将平安县涉及的干部说清楚就算调查清楚了,其余的不再做深入调查。之所以有这样的要求,是因为地区纪委的压力最近不小,省纪委的一位副书记亲自打电话过问了这件事,齐永林专员也与自己委婉地提了醒,办一件案子,如果上下左右都得罪了,纪委的工作接下来也不好干,毕竟在地区里,大家都是协作单位,单位总有求人办事的时候。 文近朱被带到了独立的房间里,一直大声呼叫着,我要举报,我要举报农业厅的邹来贵厅长,我有重大线索。而门口的牛局长眉头紧锁,不敢应声。向地区纪委举报在职的厅长,这事别说自己没有遇到过,就连纪委书记王忠强估计也是闻所未闻。牛局长不敢耽误,吩咐道门口的看守人员,说道:这个人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同他讲话。 说着就三步并作了两步,朝着楼下走去,到了地委大院,就主动向纪委书记王忠强做了汇报。 王忠强一听是举报省农业厅的厅长,手里的茶水都不由自主地晃动了起来。放下茶杯道:老牛啊,你也是监察局的老人了,怎么能让两个当事人见面呢?这是严重违反工作程序和工作纪律的。这事,你必须写检讨。 哎哎,我是想着他们两个碰一碰,会省掉我们很多口舌和麻烦。 王忠强看了一眼牛局长,说道:你这倒好,豆腐掉在了灰堆里,吹不得拍不得,这是给组织出了难题啊。 那您怎么看? 怎么看,我不和你一样只能坐在办公室看。大事要静,急事要缓,难事要变,烂事要远,这样吧,现在也只有背着手尿尿,不球理他。班子下午就要开会研究干部,先把郑红旗的调查报告出了。 在调整干部之前,对正在调查的干部,必须有一个纪委的明确结论,不然无法通过党委会的研究。 牛局长道:从调查的结果看,郑红旗同志在收到赃款之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退赃的工作,退赃的是平安县的两个干部,也有几个见证,从这一点上就说明,郑红旗同志的原则性强、敏锐性高,自身具备拒腐防变的意识和能力,能够正确处理与商人之间的利益往来。 那就召开纪委班子会,下结论。 当天下午,召开地委班子会,会议的议题不少,除了学习了中央关于进一步稳定经济秩序、社会秩序的文件之外,就层层签订计划生育责任书从地委的角度又做了部署,此外研究决定正式成立由行署常务副专员牵头的地区工业园区领导小组和光明县撤县设区领导小组。由筹备组变为常务副专员领衔的领导小组,说明地区工业园区建设和光明县撤县设区的工作又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又有不少干部的人生轨迹会因为这会议室里一个决定而彻底地改变。但大家更为关心的则是每次的重头戏,人事议题。 钟毅道:邓牧为同志啊主动向地委提出不再担任平安县县委书记的职务,现在牧为同志在地区主抓工业和国有企业,确实分身乏术,为了平安县工作抓得更加有力啊,我认为可以考虑这个申请…… 免去一个县委书记大家的意见并无分歧,但对于谁来接替平安县委书记,大家却很好奇。虽然地区里不少人都认为,周鸿基在这个关键时刻来地区视察,就是给魏昌全站台,向钟毅和地委班子施压。而齐永林绝对会支持郑红旗,钟毅自然是支持魏昌全。 钟毅喝了口水,继续主持会议说道:既然大家一致同意免去邓牧为平安县委书记,那就按照程序办理。下一个议题,研究平安县委书记人选,请组织部伟正部长介绍情况。 于伟正翻开了资料袋,清了清嗓子,说道:结合平安县实际和干部一贯表现,提议郑红旗同志担任平安县委书记,郑红旗同志有机关经验,也有基层经验…… 班子会里除了组织部长、纪委书记和齐永林之外,其他人原本以为是魏昌全接替邓牧为,没想到却是郑红旗,不少人自然将目光放在了钟毅的身上。 于伟正介绍完了情况,就是钟毅的讲话。按说钟毅最为简单的方式就是请大家发表意见。但钟毅却道:同志们啊,红旗同志大家很熟悉啊,在地委大院里工作过,我在平安县担任地委书记的时候,红旗同志是常务副县长,后来又担任县长,正如伟正部长所介绍的,红旗同志啊既有机关经验,也有基层经验,特别是平安县能够取得今天的成绩,和红旗同志的贡献密不可分…… 钟毅这么说,大家心里虽有不解,但已经知道了,平安县委书记考察人选就是郑红旗了。果不其然,进入了投票环节,郑红旗全票通过。至于光明县委书记考察人选,更无异议,刘乾坤全票通过。大家知道,只要过了这个会,剩下的就是组织部门走程序,待下次班子会讨论通过之后,就可以走程序了。 散会之后,这个消息在第二天在地区层面,光明县和平安县就已经不再是绝对的秘密,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士已经通过了各种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 第二天上班,齐永林到了办公室,不由得发现办公室的门口已经排了几个人,自从陈东富被抓之后,齐永林的办公室已经多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对于这个局面,齐永林并不意外。郑红旗跟随自己多年,郑红旗能够成为县委书记的考察人选,掌管地区工业经济发展势头最为强劲的县,就已经表明自己在地委的影响力依然存在,很多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听完了几个局长的工作汇报,已经是接近十点钟,齐永林站起了身,伸了一个懒腰,用后背使劲撞了撞后面的墙。用后背撞墙,这也是自己跟随人大的几位老领导学习到一种气功功法,据说可以强身健体、活血化瘀,防止血压升高,形成血栓。撞了五分钟的墙,齐永林暗暗感叹道: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啊,斗争是团结的手段,团结是斗争的目的,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啊。说着就拿起了水杯,喝了口水,用手抹了一把嘴,发现有些水渍,就从兜里掏了那块方帕,擦了擦嘴。不自觉地就深深地闻了一下帕子上残存的香味。闻完之后,又不由得后悔起来,暗骂道:齐永林,你作为一个读书人,党的高级干部,怎么可以做出如此的龌龊之事,真是辱没了仙人。本想着把这手帕丢了,都已经捏在了手里,最后还是拉开了抽屉,把这手帕锁在了抽屉里,拔出了钥匙,狠狠地将钥匙丢在了背后的书柜里。 秘书小宋敲门汇报道:领导,下午的时候农业厅夏粮督导组要来地区,晚上要陪餐,候副专员请示,希望您能参加陪餐。 作为主要领导,晚上的时间一般不属于自己,都是陪同各级领导和嘉宾一起吃晚饭。如果专员能够出席,一个是来检查的人脸上有光,第二是相关部门和分管的副专员也觉得主要领导支持自己的工作,效果自然不同。 农业厅是哪位领导来的? 是孙副厅长。 齐永林揉了揉自己的胃,思索了片刻,一位副厅长来,自己是可以不陪同的,考虑到邹来贵的关系,就有些勉强地道:晚上我参加吧。 秘书小宋刚刚出了门,电话就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出来邹来贵的声音。永林啊,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来富的手下也抓进去了? 齐永林并不知道文近朱也被抓了,就道:不会吧,我已经和纪委的同志打了招呼? 永林啊,这个文近朱也是农业厅以前的干部,下海之后一直和来富一起,这人不像来富是自家的兄弟,关系就是再好,这姓文的也是外人。永林啊,你们这样搞,我会很被动啊。 这次电话,邹来贵已经没有之前的底气十足,而是明显地有些焦急起来。 齐永林有些为难地道:这样,我马上去找一趟钟毅,看他能不能不再深入调查。 你怎么说也是行署的专员,堂堂的一把手,怎么事事受钟毅的牵制,这样你的工作怎么能打得开局面呢? 邹来贵的话说得直接,隔着电话,齐永林的脚趾头都要把鞋底扣烂了。刚刚才有的底气,这会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邹来贵道:我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是想向你打听个情况,听说钟毅比较卖一个人的面子…… 第293章 有个急事我可不可以进来 省农业厅的厅长邹来贵知道农山公司的负责人文近朱被抓之后,心里还是有些焦虑的,这个文近朱是农山工作业务上的主要负责人,去年价格双轨上涨的时候,不少农资农机也成了紧俏货,农山公司利用农业厅的关系,获得了不少农资的批文,一份批文转手就可以赚取不少的差价,利用自己的职权和影响力,农山公司实际上捞了不少的好处,而文近朱则是这些事情的主要经办人,邹来富被抓,最起码不会出卖自己,也有时间慢慢周转,而文金朱只能算是一个经理,连合伙人都算不上,不能指望文近朱能够保守秘密。 邹来贵给齐永林的电话里道:听说,钟毅比较卖一个人的面子? 齐永林道:钟书记都卖面子的人,您说的是周鸿基? 哎,周鸿基如今是分管交通的副省长,虽然不分管农业口子,可是也是我的上级,这种事情怎么好去找他那,我听说你们的副专员邓牧为和钟毅关系匪浅?他俩以前是老搭档,你可以走一走邓牧为的路子嘛。 听到老同学这样说,齐永林的心中顿时感觉到十分的不爽,自己堂堂的正厅级的专员,这么说好还不如一个副专员和书记关系好,这话里话外就有了被打脸的感觉。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毕竟刚刚欠了邹来贵和邹来富这么大的一个人情。 齐永林道:那这样,我给牧为同志交办一下,请牧为同志再给钟毅做做工作。 永林啊,只靠嘴说分量是肯定不够的嘛,我听下面的同志说,邓牧为主动申请辞去县委书记,就是因为碍于自己的闺女和女婿都在平安县任职,主动辞职嘛就为自己的闺女女婿的进步扫清了障碍,我看实在不行你就,你就让他闺女女婿进步进步嘛。 齐永林只是知道邓牧为的儿子儿媳是在省城工作,对其女儿和女婿印象并不深刻,毕竟行署班子里这么多的干部,作为行署的专员,哪里会记住每一个干部子女的工作情况。心里暗道,堂堂一个厅长,把工作和心思都放在了这些地方,也太没有格局了。再说,我也是行署专员,从职位重要性来讲,行署专员不输厅长,还需用你来教我做事。 挂断了电话,齐永林双手搓了搓脸,通过搓脸的动作,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焦虑。一边搓脸一边想,邓牧为这人虽然和钟毅走得近,但相比起钟毅来,为人却坦荡不少,再加上邓牧为在省城的背景又如此的深厚,如果把邓牧为女儿女婿的工作解决在了地区,倒不失为一个增进关系的好手段。说着,就将电话打给了郑红旗,很快也就了解清楚了邓牧为的女儿和女婿的工作。 钟红旗道:两人快到三十岁,一个城关镇的镇长,一个平安乡的乡长。 齐永林掐着指头算了下时间,就反问道:三十岁都还没有当书记吗?三十岁的时候,我都是县革委会的副主任了,三十五岁我都是地区计委的主任了。 郑红旗笑道:领导,这个年龄在现在的乡镇,已经是进步很快了,领导,我们普通人的能力和水平不能和您相提并论啊,毕竟绝大多数干部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您这个高度嘛。 郑红旗说的既是事实,多少也有些拍马屁的意味,在拍马屁的时候强调事实,就有了润物细无声的境界和水准,这就让齐永林颇为受用,不自觉地就有了一种优越之感。 牧为同志主动提出不再担任平安县委书记,这既是一种高尚品格,也是高风亮节嘛。组织不能亏待了牧为同志。干部的进步不能只看高度,还要看深度,这个深度就是扎根基层,牧为同志的子女亲属在乡镇这么久,基础已经打牢,埋头拉车也需要抬头看路嘛,我们要考虑他们的进步,不能让老实人吃亏嘛! 挂断了电话,郑红旗一时云里雾里,摸不清齐永林怎么就关心起了邓牧为的女儿女婿来了,这行署专员不管干部的嘛。难道这是在暗示自己尽快提拔邓晓阳和李朝阳。思前想后,郑红旗就将思绪放在了县委办主任的这个位置上。如今刘乾坤依然调任了光明县,张庆合是合适,只是自己很好奇,组织上会考虑谁来接替县长…… 正思考着这个问题,卢卫东敲门而入,领导,这是下午上会的材料,县计生办已经将各乡镇的排名拉出来了。 省里召开了计划生育大会,省长赵道方代表省政府同各地市签订计划生育合同书,齐永林专员与各地也签订了合同书,按照合同书的约定,每季度通报排名。 郑红旗看着通报排名,秀水乡第一,柳集乡第二,城关镇居中,安平乡倒数第二。 看到了这个排名,郑红旗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按照一票否决的制度,排名倒数后三的乡镇党政主要领导不能晋升和调动。连续一年倒数后三位,要给予处分,连续两年倒数后三位,则是要予以免职处理的。 郑红旗道:这个排名幅度变化很大嘛,有没有问过原因。 卢卫东做事向来仔细,在县计生办将这份排名报上来之后,自己就察觉到了安平乡的排名不理想,所以就问清楚了情况。安平乡第一季度的排名是倒数第五,但是第一季度通报排名出来之后,排名后三的几个乡镇加大了工作的力度,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稳扎稳打的安平乡自然被无情地抛在了后面。 听完了卢卫东的汇报,郑红旗点了点头,感叹道排名真的是管理的一个手段啊,为了一个排名,多少干部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啊。第二季度县里排名是地区第五,这个排名不靠前不靠后嘛。这样,你把杜副县长请过来。 杜宏岳以前是柳集的书记,在换届的时候,晋级成为副县长,分管计生和医疗健康。 杜宏岳来自基层,也喜欢往基层跑,省里发文各行政村必须建立医疗卫生室,所以杜宏岳上任以来,基本上就在忙这个事。平日里一周六天,多数时间都在各个乡镇,若不是下午的时候开计生大会,这个时间他一般不在县委大院。 杜宏岳脸晒得很黑,一看就是经常下乡的人。他走进郑红旗的办公室,看到桌上放着的排名表,已经猜到了郑红旗找他来的目的。 “红旗书记,您找我?”杜宏岳问道。 对于这些副县长,郑红旗都是十分欣赏和尊重的。郑红旗起了身,指了指前面的沙发,示意杜宏岳坐在沙发上,笑着道:老杜啊,考察组刚走,还没有走完程序,书记这个称呼,不能喊啊。 哎,书记这个称呼我可不是乱喊,您是县委副书记、县长,党内职务可是排在行政职务前面的。 郑红旗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应,县委书记确实也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在这个称呼上,郑红旗也没有矫情。随指了指桌上的排名表,“老杜啊,这个通报排名,你看了没有?” 杜宏岳拿起了桌子上的排名表,十分坦率地道:我签了字。领导问起了排名吧,老杜的心里已经有了数,排名表的后面还有一栏,写清楚了第一季度的排名,从排名上看,安平下降了三个名次,变成了倒数第二。随后直接说道:“我在乡镇,干部们普遍反映压力很大,群众的意见也很大,有些矛盾很尖锐。就拿安平乡来说,安平乡的工作一直都很扎实,只是其他乡镇在第一季度排名公布后,加大了工作力度,安平乡的工作节奏没有变,所以相对而言,排名就下滑了。” 郑红旗点了点头,“安平乡的利税占了全县的十分之一,排名和增速已经超过了城关镇,仅次于工业园区,这样的通报发下去,香梅县长脸上不大风光吧?” 杜宏岳思索了一下,“这个计划生育排名是客观排名,我们不好直接修改吧。” 结果肯定不能随便修改,但是我认为啊单纯地从这几项指标上通报排名太片面了嘛,加减一些指标,形成一个综合性的考评方案,既要看计划生育,也要突出改革开放商品经济的建设成效。 杜成岳听了之后,马上就明白了郑红旗的意思,说道,那就一加一除以二。 郑红旗点了点头,这个思路就很好嘛,考核指标就是指挥棒,这样既考虑了计生的指标,也兼顾了经济上的因素,两条腿走路,才能行稳致远、蹄疾步稳嘛。 杜成岳有些犹豫,说道:还没这样考过啊。 郑红旗十分坦然地道:没关系,就这样通报,发展的路上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如果有错咱们在第三季度再改回来。 杜宏岳走了之后,郑红旗拿起电话,就吩咐道:通知吴香梅和李朝阳,下午开会之前,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我和吴香梅已经从多个渠道知道了计划生育的考核情况,吴香梅黑着脸,先批了计生办主任陆正荣和分管副乡长蒋笑笑,骂完了俩人之后,就让两人写检查去了。 我看吴香梅生气,就准备暂避锋芒,刚一起身,吴香梅就道:你想躲到哪里去? 没有,我回去准备写检讨。 吴香梅生气地道:朝阳,我也就奇了怪了,以前你们说肖仁在的时候,每次考核都是第一名,如今滑坡如此严重,到底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这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到时候通报点名的时候,干脆你坐在主席台上,我替你坐在下面。 吴香梅作为副县长,县里召开计划生育季度工作会,所有的县政府领导都要坐在上面。 别别别,主席台上都是县领导,我资格不够,资格不够。 资格不够,倒着数不就够了吗?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计生工作还排名倒数,你就在全乡计生大会上作检讨。 吴香梅正发着火,芳芳就敲了敲门,探着头怯生生地道:领导,有个急事,我可不可以进来? 第294章 农业厅来者不善 吴香梅看了一眼芳芳,就道:芳芳,你是怕我把他骂哭还是怎样,有什么急事也要让我把李朝阳批评完。 芳芳道:不是,刚刚红旗县长的秘书章永山打来了电话,下午开会的时候,红旗县长要你和朝阳先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还有没有事。 没事了没事了,您继续批继续批。说着甩了一下自己的马尾小辫就走了。 吴香梅白了我一眼,就道:看吧,大会上要挨骂,红旗县长把我们单独叫过去又要骂,你说我批评你多不多。 在乡镇上乡长虽然是行政一把手,但是在老资历的乡书记面前,挨批也是家常便饭了,被吴香梅狠狠地批了一顿之后,就又说到了高粱红酒厂的事。 如今作为安平乡代管的酒厂,高粱红的效益已经从区域性的白酒企业成长为了全省有一定知名度的白酒。来拉酒的司机每天都在排队,乡里为此还有了两家旅社,多了几家饭馆。 吴香梅道:友福副县长很关心高粱红酒厂的进度,如今高粱红酒厂新厂的进度怎么样? 说起这个事,我正要和您汇报,高粱红酒厂需要一条专门的线路,之前大集上的变压器已经不能满足新厂的用电需求。每天晚上酒厂都要停电,如果晚上也可以生产,那高粱红酒厂的效率会提升很多。我去协调了几次供电站和县供电局,一台变压器的费用不低,县里供电局需要出十五万,才同意增设一台变压器,改造线路。 十五万,高粱红酒厂前前后后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五十万,十分之一都去搞电了,我们负担不起。 是啊,平日里大家关系还不错,但是一说到钱,就不亲热了。县供电是垂直管理,县里说了不算。 吴香梅点了点头,十五万确实不算多,但我们确实拿不出来。下午有时间,我出面再去协调一下,对了,你再给罗常委打个电话,罗常委出面,分量还要足一些。 说定之后,又闲聊了些其他工作,刚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晓阳的电话。 方不方便? 方便啊,我一个人。 三傻子啊,香梅县长批评你没有。 芳芳给你打了电话? 这事还需要人打电话啊,我可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你们的考核可是不大体面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恭维我干啥,倒数第二,这不是不大体面,这是大不体面。我也没想到,一季度排名靠后的几个乡,咋就追上来了。 晓阳小声地道:我给你说,你的杯子里多放些枸杞和黄金草…… 都啥时候了,还想着这事。 晓阳坏笑道: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你这个成绩实在是拉夸,不过你忘了吗,咱俩研究基本国策,不都是让你整点枸杞和黄金草,这就是我给你开的药方,我怕你开会的时候太过激动,挺不住。 我都这样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晓阳道:开会的时候我检查你杯子,你放心吧三傻子,按我说的做,有惊无险。 挂了电话,看着晓阳新买的枸杞和半抽屉的黄金草,热天的时候,我本没有喝热水的习惯,晓阳倒是贴心,给我了一个可以保温的杯子。早上出门只要有时间,就会往我的杯子里丢上一把枸杞,美其名曰保重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时间久了,我也从晓阳那里摸出了规律,只要晓阳兴致高,我的杯子里枸杞就多,反之亦然。我想晓阳既然这么说,晚上肯定又要针对基本国策深入地交换意见了。 我和吴香梅就算着时间朝县城出发。谢白山的正式编制还没有解决,但这倒并没有影响谢白山开车的心情,如果是县里能够解决,以老葛和马叔的关系,不是多大个难事。但是大家都知道,如今想要解决一个正式的企业编制,需要地区有关部门的批复。 到了县委大院,因为要开会,大院里已经停了不少的车,各乡镇、县直各部门和国有企业都是计划生育的责任单位,党政一把手都要来参加计划生育的季度工作会。 我们到了红旗县长的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的领导干部。利用开会前夕,找县里领导汇报工作、沟通感情是一个不错的契机。所以除了红旗县长的办公室门口,各个常委和县领导的办公室门口,都有着排队汇报工作的人。这也有一个规律,门口的人越多,里面的人权力自然也就越大。 等了几分钟,里面的人就出来了,人很熟悉,是秀水乡的书记田苗和乡长王震宇,吴香梅的副县长身份又有了特权,与门口的几个人客气了几句,就道:那我先进去?谢谢谢谢,我们就和县长说几句话。 红旗县长见我和吴香梅进来,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在文件上签着字,吴香梅没有客气,拉了凳子坐了下来,吴香梅坐定之后,抬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坐下。 我刚刚落座,红旗县长头也没抬就道:谁允许你坐下了。 看了一眼吴香梅,吴香梅像没听到一样,打开了手包,拿出了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我自然有些尴尬,就马上起了身。刚一起身,郑红旗就签完了字,把笔帽慢慢插上之后,就道:坐下了为什么还要站起来? 哎哎,我刚想落座,又担心红旗县长说一句,站起来为什么要坐下。 就道:站会,站会。 郑红旗点了点头,示意坐下,我才落了座。不知不觉之间,后背都已经冒汗。 郑红旗道:你怎么搞的,计生工作是基本国策,大会小会都在讲,平常都不研究不落实嘛?全县倒数第二,这是什么概念,但凡你用点心,也不至于是这个局面。这次,县委政府优化调整了考核指标,让你们的成绩好看了一些,第三季度,如果拿不出实打实的成绩来,就取消安平乡所有干部的评优评先和奖金。 五分钟从进了门到出门,一直挨批,摸了摸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挨这样的批评。马上有些同情地看向了吴香梅,毕竟她心里估计也不好受。 吴香梅与我对视一眼。一脸无辜又委屈地道:你看我干啥,我的编制在县里。 两点半的时候,红旗县长一脸平静地进入了会场,王满江随后,魏昌全副书记、马军常务副县长、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白鸽、杜副县长和香梅副县长随后也在主席台就座。 魏昌全作为副书记,负责主持会议,马军是常务副县长负责传达上级关于计生工作的最新精神,白鸽则强调了计生宣传的有关工作,杜县长通报了二季度的考核排名,利税加上计生,城关镇第一,安平乡第七,勉强算作是中上游的成绩。 但杜县长念完排名之后,会议室下面一阵躁动,大家交头接耳地谈论着这次考核的排名。 魏昌全轻咳了两声,说道:同志们,集中精力,下面请香梅副县长传达督办要求。 吴香梅打开了话筒,话筒里传出来吴香梅的声音,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传达督办要求:“各位领导,同志们,根据县委、县政府的部署,针对计生工作存在的问题,我们将采取一系列督办措施。首先,排名后五位的乡镇要成立计生工作专项整改小组,由乡镇长亲自挂帅,每周听取计生工作汇报。其次,对于排名后三的乡镇,我们将实行重点督办,每月进行一次工作检查。最后,对于连续三个季度排名倒数的乡镇,县政府将蹲点指导。” 吴香梅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语气坚定而严肃、内容清晰有力,同时不失亲切感。 会议最为重要的,自然是县长的讲话。郑红旗道:同志们,大家都注意到了我们的排名,这样的排名,是一种综合性的排名,除了抓计生工作之外,将利税指标纳入进来,主要是督促计划生育和商品经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红旗县长讲了半个小时,全程没有看一眼的稿子,所有的经济数据和大多乡镇的利税收入是张口就来,让底下的人都不觉得暗暗感叹,人家要当书记,是有两把刷子的,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红旗县长讲完之后,魏昌全伸着头,隔着红旗县长悄声问道:满江主席,您有无补充? 王满江礼节性的一笑,摇了摇头,就正视前方。心里暗道,议题都没让我讲话我在县长后面补充,我是书记啊我。 县里开了会,地区里也没闲着,分管农业的副专员侯成功接待了省农业厅的检查组。邹来富,这个在农业系统有着深厚背景的人被抓,在地区一定层级的范围之内已经不是秘密,此刻省农业厅的检查组来,自然又让人有了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齐永林顾虑到了邹来贵的面子,又考虑到了农业口子上资金和项目众多,就亲自在地委大院里迎接。 几人见了面握手致意,就是一个见面会,齐永林面带微笑地听着农业厅的一位处长介绍着此行的目的。带队的副厅长面色凝重正翻着自己的工作笔记,看了一眼会议室里,除了专员和分管副专员之外,地区里财政、农业的负责人也在,倒是不差礼数。 钟毅刚刚听取了组织部伟正部长关于郑红旗的考察报告,从考察情况看,郑红旗在干群中口碑不错,工作成绩也比较突出。钟毅点了点头,就在报告上签了字,按程序上会研究。 钟毅签了字,就把笔放在了桌子上的笔筒里,将资料递给了组织部长于伟正。说道:尽快上会吧,到时候平安县干部大会的时候,你陪永林专员参加。 您不亲自去? 钟毅笑了笑,说道:永林同志更适合出席这次干部大会。 于伟正道:这是我们根据符合条件的干部中,初步拟定的两个县长考察人选,廖自文同志和马军同志的资料。 钟毅叉着腰,放松了几下略显疲惫的身体,并没有接材料。只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袋。说道:他们两个,我都很熟悉嘛,这个资料,我就不看了。 不看资料,就意味着否定,于伟正一时拿不定主意,就道:书记,那您再提个人选? 钟毅点了点头,背起来手,慢慢地踱步,思考良久才道:我看,有个同志干得一直很好,应该考虑…… 第295章 审计又有了新的发现 地委组织部部长于伟正知道,组织部门推荐的廖自文和马军两个干部地委书记钟毅并不满意,就静静地等待着钟毅推荐一个人选。 钟毅态度温顺,语气却斩钉截铁不容商量:县委常委、副县长孙友福同志是从平安县交通局提拔成副科级干部之后,从乡镇、工业园区、外经委又到城关镇担任书记,符合“四化”干部的标准,我建议平安县县长就由孙友福同志接任吧。 对于这位年轻的副县长孙友福,于伟正的印象深刻,作为组织部长,也有着过人之处,那就是见过的干部只要想记都能记得下来。虽然孙友福是彻彻底底的基层干部,和地区层面的交往仅仅只是工作上的交往,工作上的交往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交往,但于伟正还是记下了这个长相儒雅、彬彬有礼、待人真诚的小伙。于伟正收起了桌子上的资料,就说道:友福同志如果担任了县长,就是全地区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了。这说明在地委的领导下,咱们在“四化干部”的培养方面,又有了实实在在的成绩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钟毅还是保持了应有的警惕,笑着道:伟正啊,年轻干部成长得快,其实有利有弊,我是在对友福同志充分了解的基础上慎重作出的决定。但是信任不能代替监督,你们组织部门还是要加强对年轻干部的引导教育,不能提拔了就不管了。组织部还要管干部队伍的思想建设管精神建设,从孙茂丰和陈东富的事情上可以清晰地看出,这两位干部是思想上精神上出了问题。 钟毅的眉毛浓密而突出,从面相上讲,眉毛浓密的人,一般都精力旺盛,且内在的控制欲比较强。在干部人事工作上钟毅向来是比较果断的,比如李显平去曹河,李学武去临平都是顶住了压力说换就换。这次在平安县县长的人选上,也没有拖泥带水。 省农业厅的见面会时间不长,齐永林能够亲自出席,农业厅的人已经觉得是高标准的接待了,见面会结束之后,齐永林客气了几句,就让分管农业的候成功副专员将几人带到了招待所略作休息,晚上的时候,齐永林将亲自在地区招待所为几位领导接风洗尘。 省厅的领导吃了饭就从省城出发,在车上睡着午觉,三点钟到了地委大院开见面会,布置任务、安排工作,四点钟就去招待所办理入住,六点钟的时候地区或者行署的领导就在招待所办理招待。 齐永林回到了办公室,秘书小宋就走了进来,拿着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双手递了过来。 齐永林接过来之后,就随手翻了翻,说道:请牧为专员过来一趟。 齐永林对着目录,很快就找到了第185条第3款规定,向国家工作人员行贿或者接受贿赂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随手又拿起了之前找到的《关于惩治贪污贿赂罪的补充规定》对犯行贿罪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因行贿谋取不正当利益,情节严重的,或者使国家利益、集体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无期徒刑,并处没收财产。 齐永林越看心情越沉重,不时地摇了摇头,心里暗道:看来法律是离不开的工具书啊,很有必要在行署理论学习的时候,好好学点法律法规,不然有时候自己咋死的都不知道啊。拿起了桌子上的钢笔,就在谋取不正当利益这个地方圈了起来。 正看得认真,就听到了敲门,齐永林应了一声,邓牧为就推门而入,此刻的齐永林,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地区各部门各国有企业都是副县级的岗位,只要是邓牧为有意,邓牧为的闺女女婿都可以考虑。 齐永林看邓牧为进了门,十分热情地道:牧为专员,沙发上坐。随手也就将两本材料扣上了。 齐永林端着杯子走了过来,笑着道:刚刚看了些法律,很有感触啊,我看咱们班子里开会,要先学学法,依法行政依法执政,领导干部要先学法懂法。 邓牧为齐永林探讨起了法律来,聊了十多分钟,齐永林就很是关心地说道,牧为啊,这次你把县委书记辞了,以后每天就在这地委大院了,回县城的时间就少了,听说你的闺女都在乡镇担任基层领导,家里有没有困难需要组织解决的啊! 邓牧为笑着道:永林专员啊,困难,困难谁都有啊,但是就不麻烦组织了。 哎,牧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为组织做了贡献,组织肯定要解决干部的后顾之忧。 邓牧为笑着道:我的困难组织解决不了啊,我那个小外孙女,她不让我这当姥爷的抱,不过我心里很平衡,因为爷爷她也不让抱。 齐永林一时有些尴尬,不让抱,不让抱你就把孩子的父母也解决到地区嘛,行署办、地区工业园筹备组、财政局和人事局担任个副职都可以,轻松些也可以选择到企业或者群团组织嘛。 邓牧为马上警觉地意识到,齐永林这是在给自己抛橄榄枝,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主要领导能够愿意为自己考虑,也是增进班子团结的信号。但如果自己来地区,就把孩子带来地区,这反倒与自己来地区的初衷不相符。 邓牧为道:费心了费心了,先谢谢永林专员,孩子们在基层的工作都刚刚起步,还没有为群众办几件像样的实事,还是让他们凭本事在基层历练历练,以后如果干出了成绩,组织自然会考虑他们的。 齐永林已经听闻邓牧为在这个方面向来比较严谨,自己把话说到了,意思也就到了,就继续道:牧为专员啊,我们当干部既要为组织分忧,也要为家庭解难,这件事不着急,如果有需要,你随时可以给我说。 齐永林喝了口茶,话锋一转,又继续道:牧为啊,如今我的处境很被动,陈东富秘书长被查,你应该也听说了,农山公司的邹来富也被抓了,实不相瞒,农山公司的邹来富确实是农业厅邹厅长的亲兄弟。邹厅长除了是我的同学,还是实权大厅的厅长,咱们这农业是基础,因为这件事得罪了省农业厅,我认为是得不偿失的。牧为专员与钟书记是老搭档,有些话我不好说,我希望在这件事情上,你能够发挥积极作用,向钟书记积极地汇报沟通。 邓牧为没想到齐永林会让自己去和钟毅谈这件工作,无形中就感觉有了些压力,同意要慢,拒绝要快,邓牧为刚要张口拒绝,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直接说道:永林专员,不是我推脱,这件事我觉得您的路走弯了,不如直接请邹厅长给钟书记打个电话沟通一下嘛,钟书记我了解,有原则性,但也不缺乏灵活性嘛。 齐永林不自觉地用手搓着下巴,点了点头,略作思考就道:只是不知道永贵厅长愿不愿意低这个头了。 邓牧为离开之后,齐永林拿起了电话,又放下了,心里暗道,邹来贵交代我去找邓牧为,我这么快就请他自己打这个电话,多少有些推诿扯皮的感觉,这事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的一早,趁着开地委班子会之前,齐永林拨通了邹来贵厅长的电话,十分谨慎地道:邹厅长啊,我这边和牧为同志商量了一下,牧为同志的意见是他那边会和钟毅做做工作,时间合适的时候,还是请您给钟毅同志打个电话啊。 邹来贵长叹一声,我打电话啊不是不可以,永林啊,我打这个电话可是需要筹码的,这个筹码只能找你们地区来要啊。搞不好,双方就都没有了退路。算是当兄弟的拜托你,请地委给厅里一个面子,这件事办好了,我在省城给钟毅赔不是。 齐永林想着钟毅在对陈东富和孙茂丰的事情处理上,并不是属于那种顽固不化、穷追不舍的人。就笑着道:邹厅长啊,他老钟不是海瑞,我们也不是严党,都是人之常情嘛。 齐永林并不明白,这个所谓的筹码是什么意思,只是想着尽快让邹来贵去和钟毅面对面地沟通一下,把事情解决了。正打着电话,秘书就敲了敲门,侧身进来道:领导,组织部打来了电话,北京来的考察组已经从宾馆出发了,算时间我们现在到楼下等待比较合适。 邹来贵点了点头,说道:永林啊,拜托,这件事,你务必替我处理好,最近是我的关键。说罢,就挂断了电话,起了身走到了办公室一面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和衬衣。镜子里的自己成熟稳重、精神抖擞,邹来贵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窝,感觉心跳得厉害。 因为形势的变化,一大批老干部即将退居二线,组织上已经在为不久的人事变化做准备,考察干部的时间比大家预想的时间要早了两个月。 出了门之后,厅办主任已经在等待,见邹来贵出来,忙道:领导,我打听到省政协副主席方信是和钟毅有私交的。 邹来贵停下了脚步,消息可靠吗? 可靠,他们都是曹河老乡,而且私交不错,每年钟毅都会到省城拜会方主席。 恩,开完了会,你去准备些东西,我亲自去拜访方主席。 地委班子会很快就通过了刘乾坤任光明县县委书记、郑红旗任平安县委的决定。 会议如期实现了组织意图,作为地委书记,钟毅心情不错,就道:那就按程序办理,干部大会尽快召开,永林同志,我看你安排个时间,参加平安县的干部大会,伟正啊,光明县的干部大会我来参加。 齐永林还在回味着邹来贵电话里的内容,不时觉得邹来贵好似话中有话。听到钟毅让自己去平安县参加干部大会,才回过神来。 散会之后,齐永林就回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门口已经有不少的干部在等待。自从郑红旗传出担任平安县委书记的消息后,再加上宋秘书的回归,所有人都相信,齐永林专员这次是老婆婆坐牛车稳稳的。所以大家又争相地来给齐永林专员汇报工作来了。 送走了几个人后,地区审计局局长秦大江抱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又来到了齐永林的办公室,略作激动地道:领导,有新的发现…… 第296章 让他们主动来找我们 齐永林眼神里已经平淡了许多,看着略显激动的秦大江打开了档案盒,从里面拿出了如同砖头一般厚的材料。用手一推就摊开在了齐永林的面前。 齐永林看着桌子上的材料,什么意思,你让我帮你审计吗?说结论。 自从上次被秦大江拿专业名字忽悠了之后,秦大江在齐永林心中的地位就不再如以前。 秦大江尴尬地笑了笑,忙从纷杂的资料中抽出了一份材料来,领导,上次从您办公室回去之后,我得到了启发,按照您的思路,我又组织专业力量对交通工程公司进行了审计,有发现,交通工程公司确实在碎石采购方面存在问题。 齐永林并没有秦大江想象的激动,倒是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组织专业力量进行审计,怎么,以前的审计队伍是业务的吗?秦局长啊,说句不该说的,你上次在我的办公室把胸毛都拍掉了,打包票说交通工程公司有问题,前两天说没有问题,如今又说有问题,到底是你不专业还是底下的干部不够专业。组织还能不能信任你? 秦大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就道:领导,我检讨我检讨,这事确实是我们业务不精,所以上次得到您的点拨之后,我们换了负责人,真是莫看江面平如水,要看水底万丈深,我们初步判断,涉及交通工程公司有问题的账目,可能超过了五十万。 听到这个金额,齐永林心中一惊,五十万?这个金额比孙茂丰的金额还要高,即将接近陈东富的涉案金额。这才半信半疑地接过了秦大江手中的材料,仔细地翻看了起来。 翻看的过程中,看秦大江还在站着,就挥了挥手,说道:坐下吧。 秦大江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慢慢地腾挪出了凳子,坐在了上面。 齐永林看得非常仔细,十多分钟看了两遍,才将这审计报告看完。看完之后心里暗暗地道:这件事涉及的金额这么大,交通工程公司一家能吃得下?地区交通局和各县交通局有没有利益上的牵扯,甚至钟毅有没有牵扯,这些都充满了疑问。地区因为孙茂丰和陈东富的事,已经是鸡犬不宁了,如果再搞一个交通腐败案,对地区来讲,算不上好事。拿这个事去和钟毅谈邹来富的事,以钟毅的性格,八成会大义灭亲,不见得能取得一个好的效果啊。还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想着想着,齐永林就深感头疼。就用双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秦大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着这次到底是赌对了还是赌错了?不断地劝慰自己,反正这就是事实,钟毅和齐永林都不能说自己什么。 良久之后,齐永林才淡淡地道:秦局长啊,干工作,要实事求是,不要抱着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心理嘛,这份报告留下来,我空了之后慢慢看。 连口水都没有喝上,秦大江有些沮丧地就出了办公室门,就看到了计委副主任胡晓云正在宋秘书的办公室有说有笑,看着丰盈而又成熟的胡晓云,打了一个招呼,兴许是在齐永林的办公室没敢喝水,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胡晓云含蓄一笑,问道:秦局长,领导的心情到底如何? 秦大江道:胡主任啊,齐专员咋说以前也是你们计委的老领导,看到老熟人,心情能不好? 别瞎说了秦局长,永林专员当主任的时候,我就是规划处的一个大头兵,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哪敢自抬身价的高攀领导的老熟人。 与宋秘书打了招呼,胡晓云拿着手包,就迈进了齐永林的办公室。 看到是胡晓云,齐永林心里顿时就放松了下来,这种感觉很是奇妙,或者自己当年在大学的时候,遇到了心仪的女同学,也有过这种异样的感觉。平心而论,自己和雷红英的结合,更多的是怀着对老岳父的感恩之心,这么多年,自己的这颗心,何曾被真正地关心和温暖过。不由得心里发出了一声感叹,这是在错误的年纪遇到了正确的人,如果可以重新来过,自己想选择爱情,但人生没有如果,命运没有假设啊! 虽然心里很是轻松,但齐永林看起来还是保持着领导干部的平静,胡晓云笑着汇报道:领导,有件事需要您支持一下! 说说看,什么事。 办公场所的事,孙茂丰在的时候主持修建了一座新的办公楼,马上就要竣工了。我去找了常云超县长,常县长倒是同意,只是刘乾坤马上要担任县委书记,他说这事要刘乾坤点头之后才行。我又对接了刘乾坤,刘乾坤没有同意。 光明县的新办公楼,齐永林并不陌生,去年的时候自己还参加了奠基仪式,这楼修得气派,是省城的建筑设计院进行设计的,里面有四部电梯,比地委大院还要洋气。因为是新办公楼,占地较大,就修在了郊区。按照地区工业园区的规划方案,倒是适合做工业园区的办公楼。 齐永林笑了笑,直截了当的道:刘乾坤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出让新办公大楼,相当于刚当家就要割地赔款一样,换作我是书记,没有好处,我也不会干嘛。 胡晓云道:领导啊,我们只借一层楼撑门面。行署成立工业园区,总要给我们经费嘛,我们有了经费大不了租他们的。领导,我们都是为了工作。说着,就起身拿起了水壶,为齐永林添了一杯水,又关心地道:领导天然,您多喝水。 齐永林看着胡晓云,心里再次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他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你,晓云。”随后,他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胡晓云笑了笑,继续说道:“领导,没有您的关心,我们工业园区筹备组就是一纸空头文件。您也不能看着我们像叫花子一样居无定所吧。” 齐永林放下水杯,沉思片刻后说道:“唐瑞林副专员牵头筹备组,他是什么指示?” 胡晓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去找唐专员,唐专员不还是要听您的? 听到胡晓云这样说,齐永林心里很是满足,但嘴上却道:都来找我,那我还要这么多副专员干什么?晓云啊,你这个可是违反了程序,下不为例。这样吧,你们以筹备组的名义,起草一个报告,逐级报上来,行署先给你们拨些经费,到时候我签个意见,然后再请唐副专员和刘乾坤沟通一下,我看问题不大。 待胡晓云走后,齐永林心里暗道,怎么能轻易就答应了这件事。到底是胡晓云的协调能力强还是自己定力不够强。正想着这事,组织部长于伟正就敲门而入。 于伟正进了门,齐永林还是往后倒了一下,起了身走到了沙发旁的会客区、以示对地板班子同志的重视。 落座之后,于伟正道:永林专员,我们初步计划明天去平安县召开干部大会,到时候我来主持并宣读任命文件,邓牧为做离职发言,郑红旗作表态发言,您最后做总结性发言。发言稿我修改审核之后报您。 哎,这样的大会都有程序,按程序办就行,这样,干部大会过后,抽两个小时的时间,到平安县调研一下上次企业家考察团落户谈判的事。随后起身到了办公桌,翻开了笔记本,说道:去一趟城关镇和安平乡,顺便看看他们的工业园区。 下午的时候,我和晓阳分别接到了县里通知,明天行署专员齐永林要调研。接待了省长和省委书记,在接待地厅级的领导,大家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压力。再加上平日里经常有各级领导来,除了打扫卫生,各项工作准备得都十分充分。 下午的时候,李叔就打来了电话,说要帮我们安平解决变压器的事。要我和吴香梅出钱请客。 吴香梅一听,能解决变压器的事请客就属于花小钱办大事了,我和吴香梅带着罗常委去了供电局几趟,看在罗常委和香梅县长的面子上,又给减少了五万,奈何罗常委磨破了嘴,说这是统战项目,供电局就一分钱不肯再少,话里话外意思是已经到了极限,无论谁来,不可能再做让步。安平乡要出十万块钱安装一个变压器,这让我们感觉到压力不小。 到了地方,晓阳,友福,马叔已经到了。李叔很是夸张地握着我的手,笑着道:小子,可以啊,听说你们按变压器要十万。有本事有本事。 李叔,这还是有本事?十万块钱到哪里去找。 李叔抽了口烟,无奈地道:上菜上菜,接着又道我们新家属院的变压器,他们要我们十三万,你说你有没有本事? 吴香梅道:不会吧,我们的面子比李书记还大? 马叔道:香梅啊,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老马听说你们十万,鞋底子都要扣烂了。 哎哎,别把我说得这么没有格局。 我看着李叔道:今天这是县党政班子要请供电局吃饭? 李叔摇了摇头,请了八顿了,少了我六万,县建设局家属院,他们一分没要,他们几大爷权力太大了,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聊了良久,张叔才急匆匆地赶来了,看我们都已经到齐,菜还没有动,张叔道:咋,你们还真的等着咱老张? 李叔道:哎哎,今天找你来是办大事的,你不来我们不敢动筷子。 变压器的事吧,十三万不多,你们公安局财大气粗的,给了就是了。 说着就落了座,李叔没有搭话,忙给张叔倒了酒。三杯酒下肚,张叔道:明天要开干部大会,都有正事,今天就这二斤酒。 老张啊,干部大会的事我不关心,我那家属院的电你必须支持。你支持了,咱就不喝了。不然今天我把你放倒。 张叔吃了一粒花生米,透过眼镜片子斜着看着李叔道:说来听听,怎么支持? 十三万不给他们,他们也就少发点奖金,省上的垂管部门,底子厚着哪。老张啊,我可打听好了,供电局的公车私车都没交过养路费,你牵头交通,明天开始,你把你交通局的稽查队调到供电局门口,我喊我们的交警队给你站台,咱们在供电局门口来个联合执法,他们出来一辆,咱们扣他们一辆,扣到他们来主动找我们。 张叔瞪大了眼睛:这能行? 不行,不行后天接着扣,扣了就罚,什么滞纳金罚款全部给他算上,扣到行为止。 马叔一脸认真地道:哎哎,你们当着咱们友福县长的面,在这里密谋这种事,这是什么意思?眼里还有没有县政府主要领导。 李叔随端起杯子道:友福县长,我是给你报告了的,联合行动,你要不要去讲个话。 孙友福很是认真地看着李叔,就道:李大书记,我最近中耳炎,你说啥? 吴香梅道:李大书记,你们公安局家属院的免了,我们高粱红酒厂的咋整,你看,我们饭都请了。 李叔吃了一个花生米道:香梅啊,这事还需要你操心,吃了你的饭,咱张大主任,一句话,就给你办了…… 第297章 干部大会您去不成了 张叔若有所思地搓着自己的眼镜片子,点了点头道:县里高标准公路和环高路的建设都需要养路费的支持,缴纳养路费是履行法定义务,交通部门依法对漏缴、欠款的车辆征收养路费,合法合规嘛。老李啊,我赞成开展联合执法,严厉打击漏缴和欠款的单位和个人。 马叔又看向了晓阳,说道:哎,晓阳镇长啊,喊你来不是蹭饭的,要是扣车还不行,你们的环卫队,把他们的垃圾清理给他们停了。 晓阳正在啃虎皮鸡爪,听到李叔的吩咐,忙用手捂着嘴把骨头吐了出来,慌忙地说道,他们卫生费也从来没交过,只是停了他们的垃圾清运,他们不会断我们的电吧。 李叔毫不客气地道:供电是要服务地方经济社会建设的,如果这样,就不能怪咱老李给他们动粗了。 马叔道:这件事啊,还是要留有余地,都是端的公家的饭碗,闹僵了没必要,我就不信他们能够离开地方政府的支持。 说完了电力的事,自然少不了第二天的干部大会,在县委书记尘埃落定之后,县长的人选成了大家讨论的焦点,有人传是城关镇的前任书记廖自文、有的说是魏昌全,还有的说是马叔、张叔甚至李叔,只是三位年龄上都已经偏大了,虽说勉强可以干上一届,但这不符合干部年轻化的要求。今天的时候,就听到了有人说,友福是要接任县长的。 面对大家的恭维,友福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没有否认是因为自己确实去了一趟地委,地委书记钟毅亲自与自己谈了话。大院里敏感的人就是通过这些不寻常的蛛丝马迹就能联想到谁下一步将会得到重用。友福之所以没有承认,是因为钟毅还需要同班子里的干部通气,从动议到正式的任命,程序上还需要一段时间。而友福虽然工作踏实,业绩突出,但是以传统的眼光来看,三四年的时间,从副科级干部成长为正处级干部,这十分的不寻常。如果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这一切都将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自从担任地委书记之后,钟毅的很多时间并不属于自己,晚上的时候,齐永林参加了省农业厅的陪餐,钟毅则招待了省委宣传部的副部长,由于都安排在了地区招待所,中途的时候,钟毅和齐永林还相互串了场,能够同时在饭桌上与地委书记和专员喝一杯酒,这让参加招待的客人觉得受到了重视。一天两至三场的接待,转场和串场都已经成为常态,虽然身为主要领导,没有人会真的劝酒,但必要的形式和流程是必须走的。 安顿好客人休息之后,俩人正好又在大厅里碰了面,钟毅就打发了众人,主动邀请齐永林一起在招待所的花园里散步。俩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小池塘边,池塘里的荷叶铺满了水池,不知是青蛙还是蟾蜍,听到有人过来便跳入水中,扑通一声很是清脆。 微微凉风、夜晚的宁静中,钟毅和齐永林并肩走在池塘边的小径上,白天的繁忙暂时告一段落,此刻的他们显得格外放松。 “永林啊,我观察了,你这吃得太少,怪不得会有夜盲症”钟毅轻声问道。 钟书记啊,说起这事,还要从年轻的时候说起啊,那个时候家里条件普遍不好,但我们家属于特别穷的那种,挨饿的滋味,我现在一辈子忘不了,就是属于谁给一口吃的,就可以跟着人走啊。那个时候胃就饿小了,所以就吃不多啊。那些年落下胃病的人多啊,你像是红旗同志,他给我汇报,自己天天喝中药,能活到现在,不容易啊。 说到这里,就又想到了雷老师,如果不是当年自己的老岳父雷老师每周接济自己一些,哪还有什么齐专员。目光则投向池塘中那片片荷叶,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钟毅道:永林啊,明天平安县开了干部大会,县长的人选你有何考虑啊。 齐永林觉得跟随自己多年的郑红旗已经解决了书记,自然自己不好再提县长的人选,就道:钟书记,您在平安县工作多年,对平安的干部队伍比我熟悉,在平安县长的人选上,您最具有发言权啊。 钟毅习惯性地背着手,点了点头道:我认为平安县委常委、副县长孙友福同志表现不错,工作上比较踏实,基层经验也比较丰富,这些年一直从事工业工作,本身又是交通专业出身,我考虑由孙友福同志出任县长。 齐永林的脑海里一时对孙友福的印象有些模糊了,毕竟全地区十个县,县级党政班子的副职有一百多人。齐永林道:印象不深刻啊。 钟毅道:这个同志一直在基层工作,人比较年轻…… 作为地委书记,钟毅虽然在选人用人上已经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但在县党政主要领导的任命上,还是会和班子里的几个人进行提前的沟通,避免拿到会上之后出现插曲。齐永林虽然觉得孙友福年轻,但面对面的交流,齐永林还是支持了钟毅。 第二天,齐永林在于伟正、邓牧为的陪同下,来到了平安县,县里四大班子的领导已经在县委大院里早早地等候。 全县领导干部会议的横幅早早地就挂在了县大会议室。县里正科级单位的主要负责人也已经在会议室里等候,虽然是早上,但会议室里人多,显得闷热,头顶上新装的大风扇扇个不停,不少人拿着会议资料当做扇子,慢慢地扇着。 十点钟的时候,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行署专员齐永林在众位县领导的簇拥之下准时出现在了主席台上。 干部大会的程序是固定的,宣读了地委的文件之后,就是邓牧为和郑红旗做表态发言,俩人都是情真意切,特别是邓牧为,中间几度落泪。 邓牧为道:工作这些年来,时常觉得这也没干好,那也没干好。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们使劲干、拼命干才刚刚解决温饱。我们从交通建设入手,从工业强县建设开始干。干部群众修路挖河、种地交粮,跟着县委吃了苦,受了累,虽然日子比以前好了一些,但事实上却是发展的基础还十分薄弱,农民兄弟身上的负担还十分沉重,铁路建设上还存在变数……,我要感谢同志们对县委班子和我个人的包容,相信在以红旗同志为班长的新一届县委班子的领导下,会有更好更多的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和困难…… 台下的干部们不少也是泪眼婆娑,从这一刻起,大家意识到,从此之后,平安县正式告别了钟毅和邓牧为的时代。 红旗县长语气沉重地道:成为平安县委书记,我深感责任重大、任务艰巨,一直以来,以钟毅同志、牧为同志为代表的平安县干部群众,肩扛八十万父老乡亲之重托,浑身是胆干事创业,不畏艰辛拔掉穷根,从高标准公路建设到工业强县建设,从打造三强县到位居地区利税三强,牧为同志付出了大量心血、作出了突出贡献,我提议,我们以诚挚的掌声向牧为同志致敬。一片掌声过后,郑红旗又道:同志们,担任县委书记后,我将在地委行署和全县干部群众的支持下,扎实做好三项工作,第一,持续深入抓改革开放;第二,持续深入抓工农商贸一体化建设;第三,持续深入抓工业强县…… 郑红旗做了表态发言之后,齐永林专员又高度肯定了邓牧为的工作,并对新的县委班子提出了要求。在持久不息的掌声过后就散了会。李叔、张叔和马叔不少四五十多岁的老爷们个个抹着眼泪,大家簇拥着邓牧为也就出了会议室。邓牧为和于伟正不参加下午的调研,就要先回地委大院。 县委大院里,已经围满了干部群众,待散了会出来,人群就骚动了起来,不少人伸着手主动与邓牧为握手,更多的人擦着眼泪。邓县长保重、邓书记要常回来看看我们,一句句邓书记邓县长好、好、好的呼喊从人群中传来。 邓牧为尽量去和更多的人握手,但群众实在太多,已经握不过来,走到汽车跟前,邓牧为主动朝送别的群众鞠躬,也就上了车。 邓叔叔上车的那一刻,晓阳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不舍,委屈而又不舍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啪啪直掉。人群不舍地闪开了一条窄窄的路,直到汽车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待邓牧为走后,齐永林专员就开始了工作调研,上车之际,齐永林道:红旗同志啊,牧为同志不参加这次调研,这意思很明确啊,就是让你放开手脚大胆工作,这就是对你的最大的支持啊。 郑红旗也是道:感谢永林专员,牧为专员走了是支持,永林专员不走也是支持啊,有领导的支持,我对干好工作信心更足了。 而在省城,作为副省级干部考察人选的邹来贵心情却依然很是郁闷,考察的时候,省农业厅的干部对邹来贵的评价总体较好,但有几个老干部却颇有微词。组织部的领导讲,从来没有哪个干部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安慰的话并没有说到心坎里,自己的兄弟邹来富和农山公司的负责人文近朱还被扣着,一旦这事捅到了上面,自己的副省级必然将鸡飞蛋打。所以还是采取了一手软一手硬的办法。硬办法则是派出督导组,软办法是找到了已经退居二线的政协副主席方信。 方信作为钟毅的老朋友,平日里如果不是省领导指名道姓地安排工作,自己既不掺和也不过问。邹来贵的来访,打破了自己平静而又惬意的生活。 方信对邹来贵并不陌生,之前自己担任实职领导的时候,还多有交集,在工作上,俩人也相互支持过。 邹来贵说了些客套话,就直接说了邹来富和文近朱的事。方信碍于情面不好拒绝,只能答应去问一问传个话。 钟毅正准备参加光明县的干部大会,接到了方信的电话还是有些意外,钟毅只是知道抓了邹来富,对什么文近朱并不清楚。 方信道:钟毅啊,我只是负责传个话,并不干扰你们办案。 钟毅自然清楚,方信传话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还是说道:方主席啊,具体的案情上我确实不清楚,等到我了解完情况,如果不是原则问题,您都亲自打了电话,我到时候会灵活处理。 刚挂断电话,秘书长郭志远就进来道:钟书记啊,干部大会您可能去不成了,农业厅的督导组在下面要求地委解释情况…… 第298章 出了事和地区无关 钟毅看着一贯稳重的郭志远都来了气,自然知道是农业厅的督导组在出难题,就宽慰道:志远同志,不着急嘛,天还能塌下来? 地委统战部部长、秘书长郭志远拉开凳子,有些气愤地道:真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了,农业厅的督导组看我们的迎检资料,找出了二十多个问题,说我们地委不重视不落实省委关于夏粮保守的精神,要做全省通报。我解释了几遍,都不行。 钟毅往宽大的办公椅子上面一靠,平淡地道:好大的一顶帽子啊! 是啊,还说我们地委研究工作浮在面上,没有考虑基层的实际,农业补贴的发放上,也没有考虑轻重缓急,反正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从事工作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过如此刁钻的督导组,必须请您亲自沟通了。 作为地委书记,出于对省农业厅的尊重,昨天也出席了宴请,但是如果农业厅想拿督促考核来给钟毅上眼药,钟毅反倒觉得无所谓了。如果省上上百个厅级单位都拿考核和地委书记谈条件,那地委干脆关门算了。想到这里,钟毅也就释然了。 钟毅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说道:我知道了,志远啊,上级的批评我们坦诚对待,考核嘛,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你代表地委,该解释解释,该汇报汇报,光明县的干部大会,我必须出席。 说着就敲了敲和秘书室连通的小门,向建民马上走了进来,打开了柜子,拿出了钟毅的公文包。汇报道:都准备好了。郭志远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就无奈地朝楼下走去。 光明县的干部大会上,从平安县回来的组织部长于伟正又陪同钟毅去了光明县。 于伟正长期从事组织工作,看人看得准,辨人也辨得清。在光明县会议室里,就觉得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压抑,干部的精神状态和平安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常云超虽然保持着微笑,但笑得很僵硬,眼神之中透露出了一股子不服气。 光明县作为地委和行署的驻地,区位和待遇上的优势,让光明县的干部和其他县的干部相比,让他们有了一种天然的优越感。虽然孙茂丰被抓,除了不少干部担心自己受到影响之外,从情感上讲,大家就更愿意自己熟悉的常云超担任县委书记。 于伟正宣读完任命文件之后,除了刘乾坤的表态发言之外,县长常云超也做了表态,坚决服从地委决定,愉快欢迎刘乾坤同志到光明县工作,将团结带领县政府一班人,支持以刘乾坤同志为班长的县委班子…… 众人表态完,自然就是地委书记钟毅讲话。钟毅道:同志们,组织选派刘乾坤同志担任光明县委书记是经过深思熟虑、通盘考虑做出的慎重决定,是从光明县改革发展的大局和干部队伍的需要做出的决策。我在这里给大家定个调,孙茂丰个人问题不影响地委对光明县干部群众的认识,孙茂丰的案件调查已经接近尾声…… 钟毅在大会上做出了这样的表态,底下的干部不少都松了一口气,实事求是地讲,孙茂丰作为县委书记,底下的干部不少都吃过饭喝过酒,有人情往来,如果彻底追查下去,将会影响到整个光明县的稳定。 钟毅最后道:地委将一如既往地关心支持光明县的发展,地委就是光明县委和县政府的强大后盾。 干部大会结束之后,不少人还是认清了现实,只要孙茂丰的事结案,大家也就踏实了,无论是常云超还是刘乾坤,反正不是自己。党政班子里不少干部就主动与刘乾坤握了手,表示祝贺。 钟毅兴致不错,就主动提出要到光明县的新办公大楼去看一看。四大班子的领导也就陪着钟毅去了新办公大楼。 办公大楼一共六层,分为主楼和副楼,外观已经修建完毕,白色的方块瓷砖,蓝色的玻璃显得庄重而又大气。 钟毅看了看这威武气派的新办公大楼,就问起了价格,听到已经上百万之后,不由得眉头一皱,心里想着这如果每个县都按照这个标准修办公楼,财政的压力着实不小。 刘乾坤悄声汇报道:钟书记啊,地区工业园区筹备组的胡晓云组长想着占用一层,我们还没有入驻,他们就想着占用一层,我没答应。 钟毅笑了笑,对于部门和县里的这种事情他并不好直接干预,只是一边走一边随手地拍着办公室新装的木门,看了看崭新的装饰,就道:乾坤啊,如果工业园区筹备组的书记是你的老熟人,你借不借啊? 刘乾坤一时没想到这个筹备组的书记是个什么角色,又是个什么人,正在犹豫之中,钟毅笑着说道:犹豫啦?看来乾坤也是重感情的人啊。 刘乾坤忙笑着补充道:钟书记啊,不论谁来借,这新楼我们都不借,倒是我们腾空之后的老楼,可以考虑。 钟毅随机走进了一间办公室,拉扯了几下窗帘,就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不是不是,地区工业园区以后和我们是兄弟单位,农村的亲兄弟成了家之后都还要分家,亲兄弟明算账嘛。 钟毅点了点头,站在了新办公楼的大门口,就道:新人新气象,新人新作为,乾坤啊,干事创业和办公环境没有关系,咱们的新中国还是从井冈山的茅草屋、陕西的窑洞里走出来的,关键心里要有群众!又嘱咐了几句,钟毅也就返回了地委大院。 而在平安县,行署专员齐永林专程来到了洁美公司的建设现场,听取了县委常委、副县长、城关镇书记孙友福和城关镇镇长晓阳的工作汇报。 在晓阳汇报的时候,郑红旗侧耳在齐永林身边汇报道:这位晓阳镇长就是牧为副专员的女儿。 郑红旗点了点头,在晓阳汇报完之后,就问道:晓阳镇长啊,现在省里规范了企业的布局,除了工业园区之外,原则上其他地方不再设立企业,这一点上你什么看法啊? 晓阳作为城关镇长,屁股决定脑袋,自然是站在城关镇的角度汇报。就道:报告永林专员,我就说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说的不对的,您多包涵,从省上和地区的角度讲,将企业集中在工业区,从土地供给、电力保障、企业管理上来讲都方便了,但是也有他的弊端,比如有的企业就是我们乡镇自己的群众自发创办的,在我们本乡镇搞企业,企业家熟人熟面信心更足。第二每一个企业都可以辐射带动周边的群众就业,各个乡镇设置企业之后,方便周边的群众就业。第三,我们乡镇都有硬性的支出,靠提留统筹和上级财政,只能保基本的工资,但我们自己的公共支出就找不到出处。 齐永林点了点头,说道:这就上升到哲学层面了,矛盾的对抗性和统一性啊,马克思认为,矛盾是事物发展的源泉和动力。问题提出了,晓阳镇长,你认为该怎么解决? 晓阳看了看旁边的郑红旗,郑红旗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就鼓励道:有啥说啥。 晓阳道:我认为任何政策都不应该成为我们发展的束缚,应该让企业先上马再说,给县里和乡镇一定的自主权,在乡镇一级也要划定一个固定的区域,允许发展工业。 齐永林笑着道:恩,这是向行署伸手要权啊! 晓阳忙道:个人的见解,不成熟,领导多见谅。 齐永林倒点了点头,说道:不允许工业园区之外的地方发展工业,这个理解是错误的。我觉得晓阳镇长有句话很有道理,任何政策都不应该成为发展的束缚。政策的制定,本身就应该为发展服务嘛。既然企业要成立,不过是成立的地方不同而已,占了工业园区的土地,就不占其他地。占了其他地就不占工业园区的地嘛。这一点,地区会认真考虑争取省里支持的。 说罢,又仔细打量了孙友福,抬起手道:孙,孙友福是吧!多大年龄啊? 报告领导,三十三岁。 虽然是地区年轻的县级干部,但是在齐永林的面前,孙友福表现得十分恭敬。 齐永林掐着手指头在心里算了算,不由得在内心里感叹道:这个年龄的县长,以后不得了啊。 笑着点了点头,就道:友福同志,年轻人身上的担子重啊。因为还没有启动动议程序,齐永林也是点到为止。 从城关镇出发之后,又到了安平的高粱红酒厂,看到了排队装酒的车队,齐永林这才意识到,为何邹来富对一个身处乡镇的小小酒厂为如此偏爱。都知道白酒的利润高,如果拿下了高粱红的代理权,这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 齐永林道:我们地区各县,基本上县县都有酒厂,特别是曹河产的曹河大曲,以前啊比高粱红还要红火,你们的酒是靠什么站稳了脚跟。 孙向菊和高春梅都做了解释,但齐永林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说的销售也好,广告也罢,我看都不是根本啊,那个酒厂没有销售,那个酒厂没有广告,你们说酒好,那个厂不说自己的酒好,关键啊是为什么? 这个时候,躲在后面的孙向东道:那是因为我们的酒有秘方。 齐永林听了,这才点了点头,就是工艺的不同嘛,红旗啊,你们就是要总结与众不同,抓住与众不同去扩大宣传,这个酒厂,我很看好。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地委解决的。 众人都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孙向东看众人不说话,就伸着头道:有有有,我们新厂房的变压器一直不给解决。 齐永林有些诧异:变压器?齐永林笑了笑,就道:变压器这才多大个事,县委层面就可以解决了。 孙向东道:不解决你还……哎哟。 话还没说完,就被眼疾手快的高春梅在后面使劲抓了一把。幸亏孙向东站得靠后,声音又小,只听见了一句哎哟。 钟毅回到了办公室,就将纪委书记王忠强请了过来。王忠强就将邹来富和文近朱的情况做了汇报。 钟毅若有所思的道:意思是现在反目成仇了。 对,彻底闹翻了,连续几天了,天天喊着要举报邹来贵,我们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现在问题的焦点是,行贿金额的认定上,我们认为应该算是行贿,但检察院认为既然退了钱,就不算行贿。包括王满江同志的书法作品,检察院也认为属于你情我愿的交易,也算不上行贿。 钟毅听了之后,就沉思了一会,说道:既然有争议,就放人。 全放了? 钟毅道:老王啊,检察院的同志是在帮助你啊。你想想,如果认定了行贿,那就必须认定受贿。郑红旗还好说主动退赃,魏昌全那里怎么交代?放人,三个原因,第一,检察院是从法律的角度出发,我们就算纪委认定行贿,检察院不认定最后还是不作数。第二,邹来贵的问题不该我们管,我们也不好核查上级机关的领导。第三,这个农山公司背景复杂,邹来富和永林专员关系匪浅,查下去影响永林专员的形象,我们要顾全大局。 王忠强听了钟毅的解释,还以为检察院在给自己置气,这才回过神来。就道:“我马上安排放人”。 钟毅道:分开放,那个邹来富明天放。放了文近朱之后,给齐永林打个电话。 待王忠强出了门,钟毅就拨通了方信的电话,十分客气地道:方主席啊,我可是落实了你的指示,把人放了,你可以给那边回话了。但是我要给方主席先报告清楚,这人要是在省城生犯什么事,和我们地区无关…… 第299章 喊他们去找孙县长 省政协副主席方信听到钟毅如此大度的就同意放人,心里就得到了不少的满足,毕竟自己已经退居了二线,一个地区的主官卖与不卖自己面子都是两可之间,如今钟毅如此痛快的就答应了,作为中间人,脸上有光。 方信慢悠悠地劝慰道:钟毅啊,邹厅长只是希望咱们能够放人,至于放人之后的事就是他的事了。这个人情,邹省长会放在心上的。 上级组织部门的考察已经结束了,邹来贵的事就进入了下一阶段,不出意外的话,一两个月之后,邹来贵即将成为邹副省长。 王忠强得到了地委书记的指示,不敢耽误,第一时间就安排牛局长放人。 牛局长道:检察院那边喊我们补充调查,这钱的事没说清楚就放?是不是不妥啊。 王忠强并没有说是钟毅的意思,只是淡淡地道:老牛啊,你要知道,魏昌全是地委保了下来的,郑红旗刚刚担任了县委书记,如果按照检察院的意思,把这件事办成了行贿案,那么受贿的对象又是谁那?魏昌全还是郑红旗?又或者是王满江? 牛局长这才意识到,差点违背了地委的意图,马上恭维道:王书记啊,要不是您点拨这一下,我们监察局这下说不定就和地委唱了对台戏了。 王忠强只是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能办事、办成事、不出事才是好干部嘛,为了这个文近朱,省上某些人找他都要找疯了。他要反映的问题,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你把他打发走,至于邹来富嘛,明后天结案放人。交代完之后,又不放心地补充道:老牛啊,这事牵扯到上面领导,你亲自去办。 有了纪委书记的吩咐,又想通了这事的利害关系,监察局的老牛没有耽误,要了车就直奔军分区招待所。 军分区招待所对地委的工作非常支持,不仅腾挪出了十多个房间,大小的会议室调查组也是说用就用。地委倒也是懂得礼尚往来的规矩,在费用上都是按标准打了账单,天渐渐热了之后,纪委书记王忠强还带队慰问了军分区司令部和两三个基层的连队,送上了清凉解暑的药品和饮料,大西瓜更是送了一卡车。 到了军分区招待所,牛局长亲自与文近朱见了面。 文近朱看到了牛局长,眼睛里就泛起了泪光,激动地道:政府啊,我关进来都几天了,除了问了送钱的事,你们就不理我了。我真的有重大线索要举报,争取立功,争取宽大。 牛局长一脸严肃,就道:文近朱啊,你的事,我们已经调查完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走了?不是我为什么可以走了? 牛局长道:现在省城的人到处在找你,通过各种渠道来给我们地区施压,你之前说过你也是农业系统的干部,体制内的规则你应该清楚,你所反映的问题,不在我们的职权范围内。 听到省城的人在到处找自己,文近朱就莫名地心慌起来,自己在农山公司这几年,除了丰厚的劳务回报之外,也从公司里扣了不少的钱,如今因为王满江的事露了馅,已经和邹来富邹来贵两兄弟彻底闹翻了,看来邹来贵满世界地找自己,是必要断了自己的活路。人不狠站不稳,自己也是没办法了。 齐永林回到了办公室,纪委书记王忠强就主动找到了齐永林,汇报了钟毅书记关于邹来富和文近朱的办案思路。总结起来一句话,判定行贿罪证据不足。 齐永林有些诧异,就想起了邓牧为的话,自己会和钟书记沟通,也希望邹厅长能够直接给钟书记打个电话。心里暗道,看来邓牧为还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啊。 既然放人,压在齐永林心窝里的最后一块石头也就不复存在,顿时就觉得一身的轻松,齐永林道:都在讲依法行政,咱们地委钟书记就是将实践与理论相结合啊。邹来富是省城很有影响力的民营企业家,如果他真的在我们地区马失前蹄,这对咱们的招商工作,会带来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从两败俱伤到实现双赢,这就很好嘛。 王忠强道:地区纪委是坚决服从地区党委领导,全力支持咱们行署搞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抓人和办案的多少不是衡量我们纪检系统工作成绩的标准,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围绕中心,服务大局,只要地区好,我们纪检才好。 对于王忠强的这番表态,齐永林十分认同,就十分赞同地道:忠强书记能有这样的认识,我们行署的干部才能挣脱束缚、放开手脚大胆工作嘛。 待王忠强走后,齐永林马上将电话打给了邹来贵,邹来贵已经从方信那里得到了消息,但还是装作有些激动地道:永林啊,这次我们农业厅欠你们一个地区一个人情,欠你和钟毅书记一个人情。 齐永林道:哎,不是多大个事,哪里敢劳烦来贵省长挂念。 听到齐永林称呼自己为省长,邹来贵虽然心里很是舒服,但仍十分谨慎地道:办公电话,办公电话,称呼上不敢乱喊啊。 俩人作为高级领导,又都是顶级学府的高材生,自然懂得隔墙有耳的道理。自己从大学毕业之后,靠着名牌大学这块金字招牌一路官运亨通,即将成为副省级的干部,行百里路而半九十,越到这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邹来贵自然懂得不少人都在盯着自己,出不得一点差错。 挂断了电话,齐永林就开始签批文件,作为行署专员,所签署的每一份文件,都即将成为命令,但文件多了,仅仅签文件这一项工作就耗费了不少的精力。之前有陈东富的时候,秘书长会初步拟定一个办理意见,一般性的事务,自己签个名字也就可以了,节约了不少的时间。如今是副秘书长在代签文件。副秘书长毕竟不是秘书长,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和齐永林的沟通上没那么顺畅,签署的意见也就不那么周全,这让齐永林看起来解决得有些敷衍。 签完了上级的文件,就是各类请示,不少都是要钱要人要物的,行署有办事规程,什么级别的领导可以批多少钱,看到了地区医院的签报之后,齐永林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一个地区医院购买医疗设备要上百万。虽然知道这钱该花,但是上百万的经费花出去还很是心疼。但想着上次自己夜盲症地区医院都诊断不出来,不买点设备回来,地区医院存在的意义就不大了,咬了咬牙,还是签署了一份意见,提请地委财政领导小组研究讨论。 根据议事的规则,地委有规定,超过百万的金额必须由地委财政领导小组研究,签完了字放下了笔,齐永林心里就暗道:都说一把手一支笔,但地区四大班子里,地委书记才是真正的决策机构的一把手,自己这个行署专员事实上只是执行机构的一把手,在这个体制内,不当书记,算不上是什么真正的一把手。 邓牧为已经正式卸任了县委书记,钟毅就想着让邓牧为尽快进入地委班子,如今的地委班子,统战部部长并不适合邓牧为,但现在只有郭志远兼任是统战部部长兼任地委秘书长,其他并无多余的岗位,钟毅背着手,想着如何将地委班子这盘棋盘活,就暗暗地道:看来还是要让地委班子的干部加强横向纵向的交流,到省直机关或者其他地市流动起来才行,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在干部队伍建设上,也是这个道理。看来还是要和省委分管组织的何副书记和省委组织部部长曹立人部长加深感情才行啊。想到这里,就叫来了组织部长于伟正,吩咐尽快和立人部长沟通一下,争取向立人部长做一次地区干部队伍整体情况的专题汇报,如果时间合适,晚上的时间,我在给立人部长打电话,晚上出来加深一下感情。 作为地委书记,钟毅深谙汇报工作的要领,如果在办公室里公事公办,就不是很好办,只有在办公室外把感情联络加深之后, 临近下班,地委秘书长郭志远又一次来到了办公室,愁眉苦脸地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就摊在了钟毅的办公桌子上。 郭志远道:领导啊,好说歹说没说脱,还是给我们找了二十个问题,整改起来很麻烦啊,特别是理论学习这一块,督导组说必须全省通报,如果这样,咱们就丢人了啊,认真起来的话,这就是不重视、不落实农业工作啊。 钟毅知道,只要这边放了人,农业厅的督导组就不会吹毛求疵,咄咄逼人了。只是很平淡地道:水发有源、树发有根、事发嘛自然有因,督导组的事你不用太过在意,明天上班再看嘛。 您不出席今晚的招待? 钟毅很是平静地道:今晚老家的亲戚要来,我请个假,你代表地委可以多喝几杯。 地区领导很忙,县里的领导也不轻松,郑红旗担任了县委书记,要处理的第一个工作,就是高粱红酒厂的变压器。 郑红旗觉得事不大,就把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孙友福叫了过来。 郑红旗已经从齐永林的口中知道了孙友福极有可能是县长的人选,但这个时刻,组织程序尚未启动,俩人自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郑红旗也刻意保持了县委书记的权威和距离感。郑红旗从副县长到如今的县委书记,已经深谙要想树立威信、驾驭全局,让大家产生距离感和神秘感是十分必要的。保持距离感和神秘感自然是寡言少语、办事果断、注重仪态。 他看着孙友福,说道:“友福同志,高粱红酒厂的变压器问题,你知不知道?” 知道,我也去协调过两次,但是电力上需要改建改迁增设电力设备的费用不低,县里乡里财政都有压力。 费用不低?能要多少钱? 线路加变压器,仅高粱红酒厂一家我们自己要出十五万左右。 郑红旗微微点头,用手敲着桌子道:费用着实不低啊,无论县里出还是乡里出,都是我们自己的钱,这钱能省则省吧。 孙友福道:是啊,交通稽征大队和交警大队今天在电力公司门口搞联合执法,顶着大太阳也不休息,就是希望多增加一点非税收入,来保运转啊。毕竟大家都不容易啊。 电力公司门口?听到这里,在基层历练几年的郑红旗马上就明白什么意思,会意一笑。这个时候,秘书章永山敲门汇报道:郑书记,供电局的同志来了,希望见您一面汇报工作。 郑红旗扭头看了一眼,往椅子上一靠,淡淡地道:我不在,喊他们去找,去找,去找孙县长…… 第300章 领导喘你也要喘 孙友福听到了郑红旗的安排,马上也就明白了郑红旗的意思,就起了身道:红旗书记,那我去和他们聊一聊。 郑红旗并未起身相送,只是很简单地说了句,记住,以解决问题为目的。 县供电局是市局直管单位,财权和人事的权都是省市电力部门,平日里和地方政府之间,算是相互配合的关系。不涉及钱的时候,大家关系就很亲密,一旦谈到钱,就显得不那么亲热。孙友福是县委常委、副县长,又联系电力公司,孙友福出面和电力公司会谈,电力公司的人也不掉价。 孙友福到了办公室,秘书就将电力公司的人从小接待室带了过来。虽然县供电局也是正科级的单位,但毕竟不是县里的直属部门,为了表示尊重,孙友福还是主动从办公桌后面迎了出来,让几人坐在了沙发上。 到领导办公室汇报工作,如果都围绕着办公桌而坐,上下级之间汇报的意味就很明显。如果是在沙发上,则交流的意味就明显一些。 几人客套了几句,供电局的局长张继功又说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工作,自然就聊到了关键的问题。 孙县长啊,我们供电系统扎根平安,服务平安,这些年来,为平安县的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还是做出了贡献,但是支持啊是相互的,今天,就在今天一天,县里的交警大队和交通稽征大队就在我们门口查车,硬生生地扣了我们局里十二三辆车,不少可都是国家的电力工程车。你看,我们班子到县里来沟通工作,都是快下班才过来。不然,我的车都要被你们县里的人给扣了。 孙友福马上就明白了,张局长并没有直接去找张叔或者李叔去沟通,直接找书记是来告状来了。 孙友福打抱不平道:太过分了,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咱们是堂堂的兄弟单位之间,是战友是兄弟,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张局长,他们凭什么随意扣车?又问道:张局,他们扣车的理由是什么? 张局长看了旁边的一人,就道:周主任,你来解释情况。 周主任揉了揉鼻子,就道:说我们没有交养路费,孙县长,以前我们电力局是从来不交养路费的,这次就突然找我们征收养路费,还要加收滞纳金。算下来,金额不少啊。 听到了这里,孙友福就故作为难道:张局长啊,不知道您清不清楚,我以前在交通部门,当然现在没有分管交通,按照有关法律法规,任何单位和个人的车辆都应该依法缴纳养路费,就包括我们县委县政府、县公安局的车都是按月缴纳。我倒还不清楚,咱们供电公司没有交这笔费用。如果人家是依法行政,我这,我这还真的不好插手干预。 张局长不慌不忙,掏出了烟,给了孙友福一支,就道:电力部门事实上并不缺钱,上级部门批的经费十分充盈,我们又在收取电费。只是从我们地区供电局到我们各县局,还没有哪个局被地方上征收过养路费。孙县长啊,我们呢不是出不起钱,是丢不起这人啊。特别是这个滞纳金,我们拿着没办法报销啊。所以还请县里政府出面,主动啊帮我们协调一下,本来夏天用电高峰,我们电力部门都是超负荷的在保障全县用电工作,按正常程序,我们可以拉闸限电的嘛! 张继功的话有软有硬,却半点不提变压器的事,孙友福明白,供电局还是想着兴师问罪,并不是想着解决问题,这个时间就算是自己主动提起了免费送两台变压器的方案也是于事无补反倒是落人口舌,就委婉地道:张局长,这事啊我协调一下,毕竟交通和交警我都没有分管,有了结果,我第一时间让秘书通知你们。 张继功看自己把话说到了位,也就没有过多的客套,带着人就匆匆走了。 孙友福暗道:威胁政府,这还是不服气啊。就淡淡地起了身,走到了电话跟前,拿起了电话,直接给李叔打了一个电话:喂,李叔啊,我友福,怎么,让兄弟们加个班啊…… 又逢周三,按照约定就又到了和红旗县长打球的日子,红旗县长已经变成了红旗书记,本以为红旗县长升任了书记,这球还不一定能打得成。但还是接到了红旗县长的电话,晚上八点,打球。 领导,您今天不休息一下? 怎么,一个月三天打鱼,二十七天晒网啊。 周三打球的日子,晓阳也要参与,主要是红旗县长的夫人要来送药,以前我总以为是单纯的送药,直到晓阳提醒之后,我才明白过来,除了送药之外,还有送温暖的意思在。毕竟郑红旗作为县里的党政主官,只要自己愿意,投怀送抱的自然不少。 按照晓阳的说法,聪明的人看人是看人品,而有智慧的人看人是看人性,人品是后天养成的,人性是天然长成的,看人品是看一个人,而看人性就是看透了所有人。美国有一位着名的作家戴尔·卡耐基,在1936年的时候就写了一本《人性的弱点》自出版以来在世界各地至少已译成58种文字,全球总销量近亿册,可见掌握了人性的弱点,就掌握了与人交往的密码。 说的是八点钟,但我和晓阳还是七点就到了县总工会的职工俱乐部。 县委常委、县工会主席刁勇很有心,在乒乓球台的一侧安置了几张布艺沙发,沙发的上面铺了一条白色的方巾。两张沙发中间放置了小小的茶几,我们到了的时候,茶几上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饮料和烟灰缸。 晓阳没有换运动装,只是换了一双白色胶底的球鞋。晓阳身着黑色修身西裤,上面一个白色的衬衣,头发束成一个利落的马尾辫,端庄而不失时尚,稳重而又充满朝气。 从生了孩子到现在,半年多的时间,晓阳各方面恢复得都很是不错,肌肤细腻光滑,妆容淡雅精致,特别是晓阳的身材已经完全恢复到了产前的状态,甚至更加紧致有型。 晓阳接触乒乓球比我早一些,但技术上还是逊我一筹,因为当过兵的原因,我的机动性和灵活性要强于晓阳。 晓阳每一次挥拍,球在她的控制下快速旋转,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球风凌厉而不失稳健,她在场上迅速移动,灵活应对每一个来球。她的发球极具迷惑性,时而短促,时而长拉,但我都能将球以惊人的速度和角度回击过去。 晓阳道:看不出来啊三傻子,陪领导打球到现在,技术和技巧都有些水准了。 我看着已经微微出汗的晓阳,就主动走了过去,拿起了茶几上的一个蒲扇,就给晓阳扇了起来。 没承想红旗书记和夫人柳如红这次是走路来的,悄无声息地就进了俱乐部,看我在给晓阳扇着扇子,柳如红就双手环抱地点了点头,对着红旗书记道:郑红旗,你看看,你看看。 郑红旗抚了抚眼镜,就道:你就不要笑话人家了,朝阳会不好意思的。 晓阳见人向来热情,忙拿起了蒲扇给柳如红扇了起来。 柳如红道:算了晓阳,回家我让红旗给我扇。看看红旗还能不能找准自己的定位。 红旗县长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和扩胸运动,又主动地抬了抬脚,就道:这次认真打,不能放水。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将球发了出去。 红旗县长动作敏捷,眼神专注,每一次挥拍都充满了力量和技巧。乒乓球在球台上飞速弹跳,发出清脆的“啪嗒”声,仿佛在演奏一首紧张而刺激的乐曲。 晓阳和柳如红聊得火热,两人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话题从家庭琐事到生活趣事,除了工作上的事无所不谈。 我不想着红旗县长变成了红旗书记就有所松懈,双方比分紧咬,气氛愈加紧张,快速的扣杀、巧妙的旋转、精准的落点控制。十点钟比赛结束,红旗书记以微弱优势十连胜。 郑红旗一边擦汗一边喘着粗气道:痛快痛快,这次我是以实力赢得。 送红旗书记和柳如红去了县委大院,回去的路上,晓阳叮嘱道:下次啊省着点力,你看你把红旗县长给累的,都快到家了还喘那。又扭头看了我一眼,就道:下次红旗书记喘的时候,你也喘两声,意思意思。 我看着晓阳道:没必要吧,我这当过兵的人,这要是都喘上了,五公里越野不是白跑了。 晓阳道:三傻子,你要是不喘,我担心红旗书记回到家,要被如红嫂子收拾。 不会不会,红旗县长早上起得早,六点钟就起床了,身体好得很。 晓阳摇了摇头:但凡身上压半条腿,他也能睡到八点。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吧。 到了家,按照时间研究了基本的国策,晓阳很是满足地看着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就道:对了,今天你们打球的时候,如红嫂子有意无意地说了句话,说想让你去跟着红旗书记,帮她把人盯紧点,让红旗书记按时吃药。 县委办主任啊?别开玩笑了,副县级又是常委,不可能不可能,再说张叔干得好好的,我怎么可能鸠占鹊巢嘛。 晓阳道:你倒是想得美,我看最多也是副主任吧。但这些都不作数,毕竟如红嫂子又不是书记。 第二天一早,县委统战部部长就已经到了地委大院,早早地在地委统战部部长、地委秘书长的办公室门口等待着。 郭秘书长来了之后,就看了看表。说道:小罗啊,不是说让你九点半到,你怎么这么早就等着啊。 罗致清道:领导,以前跟着您养成习惯了。 进了办公室,罗致清十分自然地为郭秘书长泡了茶,恭恭敬敬地放到了办公桌上。如今的郭志远是地委秘书长,特别是在和钟毅的配合上,也十分的到位,算是深得钟毅的信任和器重,说是钟毅眼前的红人也不过分,在地委班子里话语权比以前重了不少。 罗致清汇报完了工作,郭志远就端起了茶杯,慢慢地品了一口,不知不觉中嚼了一片茶叶,慢慢品味茶叶苦涩回甘之气。又喝了一口茶才道;致清啊,你有这个想法是好事,但是确实有难度…… 第301章 省上要来抓人 县委统战部部长罗致清将高粱红酒厂项目作为自己来到县里后的最大成绩,特别是省统战部的领导在关于高粱红酒厂的有关批示中,高度肯定了高粱红酒厂带来的统战意义、经济意义和改革开放的意义,为此,全省各地不少统战部门也到了酒厂参观调研,让身为统战部部长的罗致清成为统战系统的知名人物。 但这个成绩怎么算,这个不在当事人,而在于上级领导,上级领导认可的成绩就是功绩,自己认可的成绩最多算是业绩,群众认可的勉强算作是劳绩。之所以有这样的差距,就是因为在我国的干部考核系统之中,干部的晋升关键在领导。 听罗致清言语之中想着平安县长的职位,郭志远就有些犯了难。如今作为钟毅在地委的坚定支持者,又是身兼两职的班子成员,郭志远的地位在班子里很是特殊,换作一般的正处级的岗位,如果和钟毅推荐,上位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但是一县之长,又是在改革开放中崛起的新势力平安县,郭志远是没有把握的。 就道:致清啊,组织这次考虑孙友福的事你也知道,孙友福工作上虽然没有太过突出的成绩,但也算是可圈可点吧,最为关键的是邓牧为和钟毅都在支持他。我给你个建议,分两步走,第一步跳到政府系统担任常委副县长,第二步嘛自然就是为晋升县长做准备嘛。 罗致清略有不甘地道:领导,这条路是很稳妥,可是干完一届下来,我都要四十二三岁了,这个年龄上,是不是就没有优势了。 说了这句话,换作一般人,郭志远肯定会面露不悦,但是罗致清作为曾经的统战部的办公室主任,曾经是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地干了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见罗致清有些心急了,就道:致清啊,二十二三岁的年龄,大部分基层乡镇的干部,国有企业的工人,连副科级都没有解决啊。在这大院里,什么都可以急唯独升职这个事不能急啊。什么事也都可以比,唯独人和人之间没法比啊。致清啊,脚踏实地,努力工作,依靠群众,相信组织。 听到郭志远的口吻略有严肃,就道:领导,我没别的意思,那副县长的事,还请领导费心。但心里却暗暗地道,不是自己不行啊,是自己寡妇睡觉,上面没人。如果自己也有一个邓牧为那样的老丈人,这县长还不是唾手可得啊。 郭志远看了看表,一边收拾本子一边道:你现在还是挂职干部,如果要去政府系统,最好把挂字去掉,这样在基层干部和组织眼里,你才是做好了踏踏实实大干一场的准备。只是这样的话,你就要离开统战系统。说完一手握着本子,一手拿着笔就看着罗致清。 罗致清咽了咽口水,说道:领导,我还是想着趁年轻搏一搏。 恩,那回去等通知去吧。说着,就出了办公室的门。 罗致清忙快走几步,说道:领导,本子和杯子给我,我来拿。 郭志远微笑了一下,道:算了,我去楼上开会,你去下面坐车,一个往上,一个往下,不顺路。 罗致清愣了愣,就哎了一声,目送郭志远去了楼上。看着郭志远的背影,罗致清暗道,现在的统战部办公室咋回事,怎么领导开会也没有人服务一下。照自己当统战部办公室主任的时候,差远了。 作为地委秘书长,本不应该参加省农业厅的检查。但省农业厅这次检查,专门发了文件,既要检查党委层面对农业工作的决策和部署,也要检查行署层面的贯彻和执行。从拿到通知之后,郭志远就觉得有些诧异,但工作开展之后,检查组并没有注重农业政策的落实层面,反而将精力主要放在了地委研究部署的务虚工作上,并挑出了不少的毛病。郭志远仔细听了检查组提出的反馈意见。他发现,检查组似乎对一些细节问题太过苛求,而对于实际工作的进展和成效却视而不见。细细琢磨,近期地委与什么农山公司之间的事就让人产生了无限遐想。 既然是借题发挥,郭志远就知道这事不好应对,无奈作为秘书长,很多工作需要自己出面,所以也只有硬着头皮来参加情况说明会。到了会议室,省农业厅的带队副厅长起了身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口,笑着道:郭秘书长啊,昨天晚上的酒确实非同一般啊,我本以为今天会起不来,还没想这次头竟然没痛。 对于农业厅蒋副厅长突然而来的热情,郭志远暗暗地就想起了流行于本地官场的一句顺口溜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筷子一提,可以可以,酒足饭停,不行也行,你醉我醉,不对也对。但嘴上却是恭维道:酒是粮食精,归功农业厅啊。领导啊,没有农业厅的指导和帮助,我们怎么能种出这么好的高粱,没有高粱我们怎么酿酒啊。这坛装的高粱红,是纯粮食的窖藏老酒,上次省主要领导来,喝得同款啊,这些老酒喝一坛就少一坛啊。郭志远把手一抬拍了拍蒋副厅长:但是说到根上,也是在咱省农业厅指导下才结出的硕果。又笑着悄声道:领导,已经给您备好了几坛,走的时候,都带上。郭志远说得十分大气豪横。 省农业厅到下级检查的机会颇多,每到一地,都会有些土特产,但多为应季的果蔬,像这种坛装老酒,确实不多见。 蒋厅长主动伸出了手,笑着道:老郭啊,恭敬不如从命,下次,下次你到了省城,我尽地主之谊,什么九转大肠、葱烧海参,那些都不能代表省城,老哥我带你去尝一尝地道的省城馆子。 俩人寒暄了一会,就坐定开始说工作,拉近了情感上的距离,郭志远轻松不少。桌子上已经摆定了厚厚的一叠资料,昨天查出问题之后,地区农业局、财政局、水利局等五六个和农业口子有关的局再加上地委办和行署办的相关科室,几乎是干了一个通宵整理除了整改资料和情况说明,参会的几个部门头头眼睛不少都透着血丝。 蒋副厅长环顾了四周,笑着道:郭秘书长、候专员、各位领导,那现在我们开会,啊,从昨天检查的情况来看,咱们地区整体情况是好的,从材料上也反映出了咱们地委和行署在保夏粮丰收上下了功夫,做了功课,当然啊,也有一些不足。但是这些不足嘛是共性问题,各地多多少少都存在,我认为瑕不掩瑜嘛…… 听着蒋副厅长的介绍,地区的众人都一头雾水,昨天农业厅可不是这个态度。昨天完全是不重视不落实不到位,已经是判了死缓。今天怎么就是下了功夫做了功课瑕不掩瑜了。众人心里犯了迷糊,都不自觉地看向了面带微笑的郭志远。郭志远听着蒋副厅长的话,心里也暗道,高粱红的后劲能有这么大?如今自己分管地委行署接待办,下来一定找邓牧为,把库存的老坛高粱红都拉到地委来。 将军的讲话持续了十分钟,最后道:那我看这样吧,咱们干实事,开短会,如今大家都很忙,相关的整改资料,咱们带回去,各处室回去慢慢看。说罢,就看向了郭志远和侯成功。 郭志远看蒋副厅长如此干脆,心里暗道,害老子昨天喝那么多的酒。但还是依依不舍地道:蒋厅长工作作风严谨务实、关爱基层,啊,是我们学习的榜样。通过昨天的检查工作,让我们更加明确了工作的方向和重点。这既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也是对我们的鼓励和鞭策。我代表地委和行署表个态,一定按照咱们省厅和蒋厅长的要求,进一步完善和改进各项工作,确保夏粮应收尽收、颗粒归仓。 送走了蒋厅长,郭志远就去找了钟毅汇报,正好齐永林也在办公室。 对于这样的结果,钟毅和齐永林并不意外,毕竟放了文近朱,邹来贵的意愿已经达成了,只要文近朱恢复了自由,邹来贵自然也就没有了再找麻烦的理由。 想到了这里,钟毅心里又有了深深的忧虑,这样的干部,如果走向了更高的领导岗位,对事业和群众必将产生更大的危害! 钟毅道:正好永林也在,说到高粱红酒啊,我认为这个小小的酒厂可以把文章做大做强啊。曹河酒厂是我的一块心病,这么大的企业,换了一届领导班子之后,还没有太大的起色,上次显平来给我汇报,现在的茅盾啊更突出了,最为主要的就是这生产的酒卖不出去,群众已经不再认可。永林啊,我是说如果,如果,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可以实现合作,就会避免曹河酒厂走向没落,上千职工的大厂,又是曹河的重要利税来源,这个问题,地委和行署不得不考虑啊。 齐永林知道,之前邓牧为在担任平安县委书记的时候,并不太支持两家酒厂的合作。碍于邓牧为的情面,钟毅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如今邓牧为离开了平安县,郑红旗资历尚浅,如果地委作出了决定,平安县委就必须执行了。从自己的角度来讲,如果能挽救曹河酒厂,也是行署大功一件。齐永林就道:地委和行署可以统筹考虑做大做强白酒产业嘛,曹河酒厂的现代化设备,销售渠道都比较成熟,如果曹河酒厂接管高粱红酒厂,说不定还有不错的效果。 钟毅听到了接管两个字,抬了抬手道:永林啊,你是不了解平安县的干部,能达成合作,就已经算是大功告成。 几人讨论的氛围不错,这个时候,纪委书记就进来了,看到人这么多,就有些欲言又止。还是说道:钟书记,有个紧急工作要单独汇报。 钟毅看了看齐永林和郭志远正要起身,马上摆了摆手,说道:都是班子里的同志,没必要藏着掖着,忠强啊,你说什么事? 王忠强看钟毅都表了态,就道:省纪委三处打来电话,问我们邹来富是不是关在我们这,他们要来提人…… 第302章 你得罪了流氓 钟毅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马上站了起来,问道:省纪委三处? 省纪委组织机构庞大,内部分工很细,内设职能部门除了办公厅、组织部、宣传部、政研室之外,还有二十多个职能部门,但最为核心的办案部门,就是第一至第九纪检(室)处。第三监察室是负责省直机关的,这也就意味着,省纪委是调查的省直机关的主要负责人,提到邹来富,众人自然就想到了省农业厅的厅长邹来贵。 王忠强道:省纪委了解了一些关于邹来富案件的有关内容,不仅要求把人带走,还要求带走所有的卷宗资料。 齐永林马上站起了身,犹豫了一下就道:怎么?这个案子我们汇报到了省纪委? 王忠强忙道:这个案子我们这边已经调查结束,马上就接近了尾声,我们都已经计划几天放人了,根本不知道省纪委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 齐永林眼睛里有些空洞,默默地坐在了沙发上,作为专员,齐永林心里清楚,这是对着邹来贵来的,不然的话,一个农山公司的老板,怎么会惊动省纪委,只是自己一时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齐永林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齐永林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了看钟毅和王忠强,心里明白,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范围。省纪委的介入,意味着事情的严重性和复杂性远超预期。齐永林道:问题复杂了,省委刚刚推荐了来贵担任副省部级领导干部,估计已经考察完在公示阶段了,这个时候省纪委找邹来富,肯定是农山公司的问题了。只是这件事会让省委陷入无比的被动啊,省委是怎么考察甄别的干部。 邹来贵被推荐为副省级干部,还是和自己名牌大学的学历有关,特别是同为校友的何副书记来了之后,邹来贵和省上领导的关系又密切了一步,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邹来贵也就被推荐为了副省级的干部。 听到齐永林分析省委陷入被动的说法,钟毅就道:永林同志啊,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来贵同志真的有问题而没有被发现,又成功当选了副省长,先不说对党和人民事业所造成的危害,就单是一位在职的副省长如果被查了,省委不是会陷入更大的被动?钟毅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神情严肃的众人,就又叮嘱道:纪委办案有纪律,伟强啊,作为行署要全力做好配合。这件事大家知道也就知道了,不要去打听什么,更不能去掺和什么。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和伟正同志要去省委汇报工作,就不和省纪委的同志见面了。好吧,大家各安其分,各守其责。 齐永林大脑一片空白,虽然自己和邹来富邹来贵俩人走得近,确实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只是邹来贵在省城,是自己非常有力的政治资源,本想着邹来贵当上副省长之后,还可以更进一步,作为正厅级的干部,没有省级领导的强援,又怎么能在班子里说得上硬话啊。没想到无缘无故地却栽了,邹来贵栽了,齐永林就犹感到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彻底没有了希望和依仗。这种感觉,甚至可以和自己前段时间得病一样,万念俱灰。狠狠地骂了几句陈东富这个没骨气的家伙之后,齐永林又在宽慰自己,是不是来贵想办法在捞来富那?看着桌子上的电话,犹犹豫豫之后,还是拿起了电话,响了几声之后,电话那头就传来了邹来贵的声音。 来贵厅长吗?我是齐永林啊。 永林啊,什么时候来省城,我这次是欠了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啊…… 齐永林越听越不对劲,感情邹来贵根本不知道省纪委来地区提邹来富,满嘴地还在感谢自己和钟毅,包括省政府副主席老方帮了忙。 邹来贵笑着道:永林,下次你来开会,必须把钟毅一起带过来,这次,你们是帮了我的大忙,只是这个文近朱啊,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找了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朋友,都没有找到人! 来贵啊,这个,这个。 永林啊,有话就说,是不是考核的事,我已经提前给蒋厅长说了,马上回来。 齐永林马上就联想起来邹来富被省纪委带走的事可能和文近朱有关,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齐永林自然知道如果自己和邹来贵说了,凭借邹来贵的人脉和校友同学编织起来的强大关系网,邹来贵提前活动,还是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性。 但是这属于通风报信,严重的违纪,一旦查实,邹来贵的事是大是小不好说,自己必将受到牵连。思前想后,齐永林还是保持了一位高级领导干部应有的理智,不等邹来贵说完,也就挂断了电话。 齐永林走到窗子前面,又看向了大院的梧桐,梧桐树有了些岁月,树冠如同一张天然形成的大伞遮蔽着炎炎夏日的阳光。自己头上的伞又少一个啊。齐永林心中五味杂陈,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句,无情多是读书人,仗义多是屠狗辈啊。邹来贵无论怎么说,既有同窗之谊、又有同僚之情,自己却不敢告诉他真相。齐永林扪心自问,自己这是讲党性讲原则吗?可能不是,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惶恐和焦虑。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齐永林,你只是怕被牵连。而脑海里马上又有了另外的声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必自责,这就是人的本性罢了!要怪就怪来贵自己实在是有些弄巧成拙了,假如邹来贵不干涉钟毅办案,说不定文近朱还和孙茂丰、陈东富一样被慢慢地调查那。估计以后也是吃老姜喝生醋,满肚子的心酸啊。 齐永林满腹愁容,郭志远秘书长则是找邓牧为要陈年的老坛高粱红酒。邓牧就将电话打给了郑红旗,领导有所求,就是好事,不敢耽误,电话也就一级一级地传达到了我这里。 接到了电话,我依然明白,爸的这个电话,属于公事,公事自然要公办,不敢耽误,就来到了高粱红酒厂。 孙向东听说要老坛的高粱红酒,就道:你们这些领导是泡在了酒坛子吗,陈年的老酒都是一年一年地藏在地窖里,再挖就是我去年埋的酒了,那就不能算是陈年老酒了。 能喝得出来? 看你说的,这酒放三年和放两年差别大了,朝阳啊,我们家老屋里还有“文革”时候的老酒,那颜色都变成大红色了,等你当了县长,我给你摆酒。 我当县长,那简直是热锅炒辣椒,够呛。 孙向东道,算了吧你,我家春梅都说了,你小子就靠着你家媳妇咋说也可以当个县长,你要是没媳妇,也就是那下了锅的面条,硬不起来,硬不起来。 你个王八犊子,会不会说话,我看你有了媳妇也硬不起来。别的不管,先给我挖上几坛,我好回去交差。 孙向东是实打实的朴实汉子,最讨厌的就是文绉绉的道理。说上几句粗话,他反倒觉得亲切不少。 孙向东从角落里拿了两把木掀,又喊了几个干活的汉子,很是不服气地道:朝阳,你说你硬你咋不把咱酒厂的电给解决了。 我也拿了工具,跟着去帮工去了,就道:变压器的事,我估计快了。 县供电局的张继功如今是笛子吹火,到处泄气。不仅局里面的工程车和公车被扣了几辆,自己的车在返回局里面的时候也被扣了,搞得自己和班子里的几个干部十分狼狈、很没面子。交通局的人放出话来,如果不及时补费,就将自己坐的车卖了补偿滞纳金和养路费。 县供电局的职工不少也是县里干部的家属,张继功通过公私各种关系,想着县官不如现管,都已经找到了交通稽征大队和交警大队的大队长,平日里大家都在县城,多少都会给些面子,没想到这次却都是一副要公事公办的态度。但好在是搞明白了是安平的“流氓”了。 张继功也想过断电或者报告上级,但人家是依法执法,真的搞大了,上级怪罪下来自己没和地方政府搞好关系,也是够喝上一壶的。 无奈,张继功只有独自一人乘坐了一辆人力三轮,朝县委大院驶去。 到了县委大院,张继功又去找县委书记、县长郑红旗。 秘书章永山又来报告道:书记,供电局的张局长来汇报工作,这个时候正在小接待室。跟他说了,您不在!但他要等您。 郑红旗正在看孙友福的材料,就头也没抬地道:就说你电话请示了我,请他去找友福县长。 说着,就又抬起了头,看着章永山道:这事既然友福县长在办了,我也不好插手,再说,什么事都找我,我把副县长全兼任了算了。 张继功是哑巴叫冤有口难言,只得硬着头皮去找孙友福。 听完了张继功的汇报,孙友福一拍桌子,怒斥道: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怎么下了班还查车那,再说,张局长的车他们也敢查,这就是不给县委政府面子。张局长你放心,明天我亲自去一趟交通局,先把你的车要回来,最起码保证供电局主要领导的交通运转。 张继功十分识趣地道:孙县啊,都是革命同志,有事好商量嘛,你看公安局和安平乡都需要变压器,但我们车被扣了,想免费送都送不过去。 孙友福点了点头,笑着道:哎,张局长啊,你这个就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了嘛,这个理由充分啊,有了支持建设这个理由,县里就好办了嘛。这样,明天我让交通局的同志把车都给你送回去。 不用不用,我们派人去开车。 也好也好,自己的车自己开,放心! 张继功起了身,看着孙友福,又道:友福县长,我这次坐人力三轮回去,不会被查吧。 孙友福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有尴尬,马上反应了过来,忙打了电话给小车班安排了自己的小车送张继功。 坐在了车上,张继功心里暗暗地道:安平流氓,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第303章 他们好像是北京来的 县委统战部部长罗致清已经下了决心留在县里发展,郭志远如今算是地委班子里的年轻干部,下一步晋级副书记的可能性还是不小,到时候自己也在副县长的职务上历练几年,晋升县长的可能性就比较高了。高粱红的项目,罗致清看得很重,每周都要来上一次督促进度,比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孙友福来得都多。 看着供电局的人正在架设电杆,罗致清笑着抬了抬手,对我和吴香梅道:这个变压器的事最后咋说的。 吴香梅道:罗常委,在县委政府的关心下,供电局决定送给我们一台变压器。 听到了“送”这个字,罗致清眼睛一亮,随即笑道:好啊,这可是个好消息。我去了两次供电局,看来还是有效果的嘛。供电局的支持对我们高粱红项目来说非常重要。这样一来,我们就节约了十五万啊。供电局这个张继功同志很不错啊,有大局意识和统战思维,转身又对旁边的办公室主任曹化广吩咐道,这件事马上组织材料,上报地区统战部。 曹文广不敢耽误,回到了县委大院,就将变压器的事宜写成了简报。 罗致清曾经担任地委统战部的办公室主任,很是清楚统战部长郭志远的喜好风格,在简报上修改之后,就签了自己的意见,报地委统战部和地区日报社,大力宣传成效。 成为县委书记之后,郑红旗反倒没有觉得轻松下来,而是觉得各项工作都堵在胸口。以前当县长的时候,时常觉得书记压自己一头,而如今自己当了书记,特别是兼任县长,就深感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大事小情,出了问题,都有自己的责任。笑容可以瞒住别人,但心累只有自己知道,恍惚之间,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郑红旗竟然有了一种孤家寡人的感觉。 柳如红不在的时候,郑红旗一般六点多就起床,洗漱之后从县委大院里的小门溜达出去,围着老城的护城河走上一圈。 护城河岸边杨柳依依、蝉鸣鸟啼,岸边有三五成群练习气功的人。之所以选择护城河,就是因为早上的时候护城河的边上两边人不多,且大多时候都是老年人,自己虽然是县委书记县长,但却还是外地干部,大多数老年人,却并不认识县委书记。所以走路就走得清静,利用早上的这段时间,正好可以清静清静,思考问题。同时也能听一听最为真实的社情民意。 围着护城河走了一圈,身上已经微微冒汗,在县委食堂里吃了馒头小菜,喝了一小碗的小米粥,就和章永山一起到了办公室。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就翻了翻《人民日报》和省报,重点就是将精力放在了地区日报上。第一版的内容是钟毅和齐永林还有上级部门来地区的信息。钟毅调研夏粮保丰收工作,齐永林会见客商,省农业厅莅临地区检查指导工作,郭志远、侯成功陪同,看了头版,第二版则是地委和行署领导的动态。唐瑞林召开光明县撤县设区领导小组第二次会议,唐瑞林召开地区工业园区领导小组第一次会议。邓牧为到地区纺织公司调研。 第三版就是各县动态了,光明县召开三创工作会议,临平县在交通建设上再发力,曹河县推动白酒产业改革转型。 在地区日报上看到地区日报连续两天在重要版面没有平安的新闻,郑红旗就皱了皱眉。地区日报作为地区的机关报,是地区最为重要的官方媒体,各级领导每天都会关注,没有新闻也就意味着没有可圈可点的工作。马上就让秘书通知宣传部长白鸽到了办公室。 白鸽作为省报派驻地区记者站的副站长,在省报很有一定的人脉,但省报和地区日报并无隶属关系,再加上白鸽如今又是在县里工作,地区日报在排版和选稿上并未照顾平安县。 白鸽到了办公室,很是自然地就坐在了椅子上,作为一个班子里的同志,郑红旗开门见山地道:白部长啊,最近地区日报你关注没有啊。 书记,每天都在看。 郑红旗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上的报纸,问道:白部长啊,怎么地区日报平安县的内容这么少?我看其他几个县的工作,我们也在干嘛。 白鸽委婉地道:红旗县长,地区日报的主编前些日子换了人,我还没来得及去拜访,不过已经再约了。 郑红旗点了点头,说道:宣传和业务是一盘棋,内聚人心、外树形象,做好宣传工作,不但是生产力、战斗力,更是凝聚力、号召力。现在不仅要想干敢干,又要能干会干,还要大家看见,这就是时代发展的潮流啊。白部长啊,县委全力支持宣传工作,需要我出面的话,你就说话。 白鸽犹豫了下,还是说道:红旗书记啊,如果说有需要,还真的是有。宣传部的几个人,多是老人,虽然经验丰富,但是知识更新有些赶不上时代发展了,我想从基层找几个熟悉情况的干部充实到宣传部。 换作以前,如果有人找自己要人,郑红旗还要三思一下,毕竟自己不管人事干部。如今这个时候,已经是县委书记的郑红旗,在科级以下选人用人上是有着绝对的权力的,没有犹豫就道:有没有意向性的人选嘛。 白鸽道:安平乡搞了一份安平参考,还是有些想法和深度的,我想把负责这块工作的副乡长叫过来培养一下抓业务,然后再搞一个公文写作的比赛,从中选几个好苗子培养一下。 听到了白鸽的思路,郑红旗心里暗暗地道:这个白鸽工作上还是有思路、有想法。如果上面沟通到位,下面补齐短板,这块业务应该可以上去。想了想就道:这次供电局在变压器的事情上,对县里支持很大,我看你们呢可以挖掘一下嘛。 哦,这个事我知道,统战部已经把稿件送给我们了,正联系发稿。 统战部?这件事和统战部有关系?心里暗道,这不是他妈狂犬吠日,瞎汪汪。 我看了稿件,说是统战部积极牵头对接供电局,县供电局站在统战大局的高度上,积极服务统战项目,免费为高粱红酒厂新厂架设电线,扩容变压器。 孙友福已经将这个事完完整整地给自己做了报告,而罗致清不给自己汇报,就将这件事包装成了统战口子上的成绩,真是拉肚子还要吃泻药,胡摆治。还是邓牧为看到准啊,坚持不让罗致清参与政府分工。 郑红旗起了身,看着办公室墙上王满江送给自己的书法作品,字写的很一般,但“海纳百川”这四个字却提醒了自己,作为县委一把手,必须有广阔的胸襟和宏大的格局。正在宽慰着自己,这个时候,就接到了地委书记王忠强的电话。 红旗同志嘛,我是王忠强,说话方不方便。 白鸽看是红机电话,不等吩咐就起了身。郑红旗朝白鸽摆了摆手,就道:忠强书记啊,您吩咐。 红机电话是专线保密电话,王忠强说话并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道:省纪委三处的人在地区里待了两天,兵分两路,一路人马连夜将邹来富带走了。一路则在地区里审核起了所有涉及邹来富的案卷资料。我也算是老纪检了,审查调查的事见过不少,但如此细致严谨地调查,还是第一次。红旗啊,纪委的同志,要同你们见面,详细了解你们退钱的过程啊。 那我们马上出发? 不用,地委派车来接你们,上了车讲纪律,什么也不要问,明白没有? 来接我们? 除了我还有谁? 王忠强拿起了名单,说道,正好你组织一下,魏昌全、王满江、李朝阳,你们四个。 放下了电话,王忠强就到了钟毅的办公室,钟毅是从省委连夜赶回来的,昨天在省城分别向何副书记和组织部的曹立人部长汇报了工作,着重向省委何副书记介绍了正在省委党校学习的副书记岳峰、组织部长于伟正和统战部长郭志远,并且一起与省委组织部部长曹立人吃了晚饭,算是收获不小。但听到省纪委三处的同志要和几个当事人见面,钟毅担心省纪委掌握了地区并不掌握的情况,没有犹豫,就连夜赶回了地区,并于昨晚就与王忠强碰了面。 王忠强道:都已经通知到了,十二点差不多就能回来。 钟毅眯着眼又问道:忠强,你从专业的角度看,我们对这几个的定性上,问题大不大? 王忠强拉开了凳子,双手捏在了一起,就道:书记啊,这个东西主观因素占比大,我们认为没问题,也许他们认为有问题,这就是要看他们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出发的。 如果认定郑红旗有问题,地委就彻底陷入了被动。 我仔细看了对李朝阳的问询材料,无论是时间上,还是动机上,都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还是有问题,问题在哪里? 问题就在李朝阳是邓牧为的女婿,这件事是李朝阳向邓牧为汇报的,而不是郑红旗的名义向组织汇报的,如果就这个问题抓着不放,还不好解释。 钟毅道:这个我看问题不大,毕竟红旗同志还是抵制住了诱惑,主动退了钱,至于汇报也只是程序上的问题,最后组织是知晓了情况。忠强啊,我现在担心的是昌全同志的认定上? 王忠强郑重地道:昌全这个认定确实有问题,主要是退款的时间上差了几天,但好在我们没有对其没有提拔重用。 钟毅道:如果鸿基省长适时能打个招呼,我估计这事就过去了。 王忠强揉了揉鼻子,说道:领导,我看这个招呼,鸿基他不好去打,我听来的这些人的口音,有几个不像是我们省的,他们,他们应该是北京来的…… 第304章 你们三个可以先回去了 地委书记钟毅和地区纪委书记王忠强正在俩人都十分谨慎地做着分析,虽然自知在整个邹来富事件之中,地委还是本着从公心出发去处理,但是在认定魏昌全的事情的时候,考虑到周鸿基的因素,这个认定是有些牵强的,虽然邓牧为一再向组织说明情况,魏昌全是主动汇报的,但是汇报退款的时间节点,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内有乾坤了。 俩人现在都明白,操北京口音的人来到地区意味着什么,这是对省部级干部调查才会出动的规格,看来邹来贵的副省长这次凶多吉少了。搂草打兔子,如果调查发现地区有人牵扯其中,这绝对不是一级地委可以承担的责任。 钟毅道:昨天我去找立人部长的时候,怎么丝毫没有感受到他们呢受到此事的影响,按说这件事发生在我们这,但伟正部长,包括何副书记的表现都十分的平和啊。 王忠强稍加思索就道:这事不难理解,很有可能是省委主要领导单独交办,要不就是领导已经认定,这事和咱们这里没关系。 钟毅道:如果说仅仅是昌全、红旗同志的问题,我看问题不大,我现在倒是担心我们地委的领导同志,有没有牵扯其中啊。如果这样,各项工作都将会被彻底地打乱,对地区改革开放的形象是颠覆性的破坏啊。 王忠强道:山中莫道无供给,明月清风不用钱。钟书记啊,革命的关键,要靠自觉啊。 俩人说得小心翼翼,虽没有点名,但俩人之前都明白,说的是齐永林。 齐永林坐在办公室里,厚厚的文件堆成了两个小堆,自从知道省纪委来人之后,齐永林就茶不思饭不想,内心陷入了无比的煎熬,想着自己生病的时候来富来贵两兄弟可以说是鞍前马后无微不至,如今邹来贵邹来富即将面临牢狱之灾,自己却不敢搭把手,也成了势利小人,将这行署专员的办公室当成了龟壳而蜷缩在里面,做人是真难啊。心里感叹道,倘见玉帝先跪奏,他生永不落红尘。 齐永林焦躁不安,不自觉地就打开了柜子,取出了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块小小的方帕,抽屉里除了这块真丝方帕,还有十多瓶各种的高档维生素和鱼肝油,这些都是下面的干部得知其患了夜盲症之后,在汇报工作之际随手给的,东西不算贵重,齐永林也就收了,不知不觉,桌子下面抽屉里的空间,早已经是被药占得满满当当。 拿着手帕之后,心理上竟然真的有所慰藉,心里沉重的包袱慢慢地也就放了下来,不由得感叹道,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随即拿起了电话,吩咐道:小宋嘛,地区工业园区建设是地区的重点工程,临时安排一下,去听一听筹备组的进度汇报。 现在? 现在。 宋青仁一听现在要听取筹备组的工作汇报,马上就打开了机要电话本,将电话打给了计委副主任,筹备组负责人胡晓云。 胡晓云听说齐永林要来,就想着给计委主任汇报一声,但宋秘书说的是要听取筹备组的汇报,胡晓云走到了门口,又退回来了。心里暗道,筹备组只是借用计委的房子,是直属行署的机构,并不是计委的下属单位,以后的地位和计委平级。胡晓云就只是将领导要来的消息安排给了计委的办公室主任,一边擦拭办公桌椅一边吩咐道:一会领导要来调研工业园区筹备组,你准备一下会议室。顺便问下臧主任,有没有时间参会。 办公室主任安排了会议室之后,就给计委主任臧俊峰做了汇报。计委手里握着很多的资源和项目,特别是掌握着经济发展规划的实际权力,臧俊峰对于不是地委班子的领导,一般不会亲自接待,听办公室主任说得轻描淡写,便挥了挥手说道:晓云主任不问就算了,如果要问就说我去找永林专员汇报工作去了。 筹备组成立后从地区和县里抽了十多个人,胡晓云就去找臧俊峰协调办公用房。但臧俊峰觉得胡晓云就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以后的工业园区也要求计委办事,所以就随便找了两间以前的库房,拉了一些将淘汰的桌椅板凳作为办公家具,这让胡晓云很是生气,奈何臧俊峰既是老领导,又是大权在握,自然是不好明着说什么。 算着时间,胡晓云就在楼下等待,落寞和孤独的背影下透着一股子倔强和坚强。 计委大院是改革开放后新修建的,中国的建筑设计开始逐渐摆脱苏联影响,转而追求现代化和国际化的设计理念。白色长条形瓷砖营造了一种简洁、现代的视觉效果,台阶上的大理石彰显出了这家单位雄厚的实力。 不多会,齐永林的高档轿车稳稳地停在了胡晓云的面前,胡晓云十分轻盈地打开了车门,齐永林下了车,看到只有胡晓云一人,就主动关心道:晓云同志,怎么,你们班子都不在家? 胡晓云道:领导,我们臧主任没和您在一起吗?说是找您汇报工作去了呀。 齐永林扭头看向了宋清仁,宋清仁上前一步:没接到臧主任要来汇报工作的报告。 齐永林跺了跺脚,抖去鞋面上的灰尘,自然就联想起了前段时间不少干部冷落自己的事,看了一眼计委的办公大楼,有些生气地道:计划委员会,衙门大啊! 说着就冷着脸朝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筹备组写的报告我看了,在行政区划的边界上和功能区的规划上,还要调整,在光明县城的北部,夏季处于下风口,但是在冬季就是处于上风口了,我看你们可以往东部规划。 齐永林本就是工业方面的高材生,谈起了工业园区的规划,从水源、风向、交通等多个方面说得头头是道,胡晓云紧跟齐永林的步伐上了楼,脚跟轻轻点地,脚尖迅速推进,一手拿着小包,一臂自然摆动,认真地听着齐永林作指示,眼神里流露出的都是尊崇。 本想着可以在会议室,齐永林抬了抬手道:两个人在会议室显得不亲切,就到你的办公室。 胡晓云忙笑着道:呀,还没来得及收拾,又要让永林专员看笑话了。 听到说没有收拾,齐永林的步伐反而加快了些,就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晓云同志啊,以小见大,突然袭击正是可以检验干部工作习惯的好时机啊。 胡晓云只有前面带路,路上还遇到了几个同事,有人认识,有人只是觉得熟悉,待齐永林擦肩而过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来人正是地区专员齐永林,因为齐永林每年都要来参加计委的年终总结大会,以示对计委工作的重视,而楼下的宣传栏里,还有齐永林讲话的照片。 到了胡晓云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的陈设十分的简单,两组书柜,一个洗漱架,一组沙发,还有就是办公的桌椅板凳,墙上则挂着两幅地图,一幅是地区地图,一幅则是全省地图。齐永林背着手,大致打量了一下,就指着干净而又整洁的桌面,就道:晓云同志啊,这就是你说的没准备,看来组织选择推荐你担任筹备组负责人没有错啊。 胡晓云道:领导,上次唐副专员主持开会的时候,说筹备组下一步还要来一位领导?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位。 齐永林并不知道还要来一位领导的事,就道:唐副专员说的是以后工业园区成立以后的事吧,到时候党政班子肯定是要配齐的,眼下的工作,只有委屈你先担起来。 在办公室聊了一会,自然就说到了办公条件的事,胡晓云道:领导,您来都来了,肯定是要去慰问一下我们筹备组的同志,中午就在计委食堂吃饭,计委食堂虽然比不上地委食堂,但还是将就。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齐永林看了看手表,确实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 齐永林道:我这个人就是不讲究吃,走吧,去看看。 说着三人就到了楼下的筹备组办公室,筹备组办公室的干部已经知道了齐永林要来,早早就收拾妥当。看着办公室里没有窗户,燥热难耐,到处都是锈迹斑斑,齐永林自然明白是臧俊峰的原因。虽然生气,但还是与大家握了手,这个时候,臧峻峰才带着班子里的干部急匆匆地来到了仓库。 齐永林看到了膀大腰圆的臧主任,冷冰冰地道:臧主任,怎么回事,筹备组怎么在仓库里办公? 臧主任擦了擦汗,就道:领导,办公用房紧张,实在是找不到多余的办公室。 齐永林回望了一眼对面的办公大楼,并不想当众让臧俊峰下不来台,以失行署专员的风度。只是冷冰冰地道:不耽误大家吃饭了,回去了! 胡晓云马上道:领导不是说留下来吃饭。 看齐永林并未作答,几人都跟着,齐永林头上了车才道:饭就不吃了,办公用房的问题,我会马上安排。 待齐永林走了,臧俊峰恶狠狠地道:胡晓云,齐专员是老领导,又是行署专员,来到计委,为什么不给计委汇报? 胡晓云并不慌张,只是淡淡地道:臧主任,我让办公室汇报了,办公室说的,您去找齐专员汇报工作去了,我还以为您是和齐专员一起来的。 胡晓云本想说是办公室主任说的,但这个时候,她并不想有人掺和进来,就故意将主任两个字省略了。 其他几个干部一听就是厕所里吃香瓜,不对味了,也就忙将俩人拉开了。 红旗县长、满江主席、昌全副书记和我坐在了地委的中巴车上,全程都有人陪同,大家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那别样的气氛十分压抑。 到了地委大院,就将我们分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既然是在办公室里问话,自然问题不是很大,特别是我,算是以证人的身份参与情况的核实。 没有人关心吃没吃午饭,也不知道对面的人吃没吃午饭,待落了座,对方就道:李朝阳同志,我们是省纪委的,请您不要紧张,我们找你来,主要是核实一些情况。说了基本的信息之后,重点就问了退钱的事。因为晓阳叮嘱过,所以退钱的时候,我专门让老葛做了见证。各项的细节与之前的笔录内容一致,前前后后问了两个小时,也就出来了。 工作人员将我带到了小接待室,只见满江部长已经在接待室里情绪很是低落。看我进来之后,就起了身,愤愤不平地道:妈的,太过分了,那个什么文近朱,出了大门就把我的书法作品给扔了。看我一脸茫然,王满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道:哎,你说他俩,还出得来不? 正说着红旗书记也就进了门。一脸轻松地道:总算说清楚了。哎,满江,听他们说,你的作品还没有装裱的框架值钱,这个说法,我不认同。 对嘛,书法作品,艺术无价嘛。 讨论了一会书法作品,王满江很是认真地分享了自己写作书法时的心得,感叹道:这些东西,活着的时候,都不值钱。红旗啊,地委大院不管饭,咱们去找牧为要口吃的,再不吃就饿死了。 郑红旗道:咱们还是等一等昌全吧。 喝了会茶充饥,良久之后,门被打开了,来人道:你们三个,可以先回去了…… 第305章 让张庆合给你挪位置 县政协主席王满江以前在担任组织部长的时候,逢人都是笑嘻嘻的,标志性的笑容让人深刻,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与王满江聊天的时候,总能给人以热情、宽容之感。但自从担任了政协主席,不再兼任组织部长之后,王满江的心态也就有了变化,总觉得组织上有些对不住自己。论年龄,自己和张庆合、马军相当,论资历自己担任县委常委、组织部长的时候,张庆合马军还在乡里属于泥腿子干部,更不要提武装部长李尚武了。而到如今,三个人论级别是和自己这正县级的干部差了些档次,但是论权力,自己这政协主席已经属于落魄的凤凰了。 如今的王满江热衷于出席各种典礼和仪式,只要出席必然讲话,除此之外还喜欢参加各种协会,什么县书法协会、县气功协会、县易经研究会和企业家协会,会长和顾问的头衔不知道挂了多少个,王满江除了钟情于书法小成的赞誉之外,还成了婚姻圈子里的响当当的人物。不少新人的结婚仪式,只要礼数到了,王满江也会担任证婚人。时间长了也就成了叱咤县城各大小酒店的风云人物。在一片恭维声中,王满江的心里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听说让三个人先回去,王满江作为曾经的组织部长,自然明白了魏昌全有问题。对于魏昌全,王满江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非常的反感,在王满江看来,自己组织部长的位置就是被魏昌全通过关系给夺走了的。 王满江背着手,感叹了一句,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啊,可惜了!哎,这个同志,我们的午饭自己解决? 地区纪委的同志并不知道还没吃午饭的事,毕竟从来没有人找纪委要饭吃。有些尴尬地道:这个,哎呀,实在不好意思,还不知道你们没吃饭,实在不行,我个人出钱,你们到门口随便解决。 王满江忙笑着道:开玩笑开玩笑,跟着红旗书记,不会让我们饿肚子的。 郑红旗心里听了有些膈应,堂堂的县委书记在地委大院要吃的,实在是有失身份,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回应。只是很平和地说了句谢谢。出了门,郑红旗觉得就这样走多少有些不踏实,安排了一下,就独自上楼去找了钟毅书记。 向建民作为平安出来的年轻干部,看到了郑红旗,自然比看到一般的干部也亲切和热情不少,看了看表,就道:郑书记,钟书记这会正好有时间。 郑红旗道:建民啊,什么时候回县里,一定要给县委打声招呼,县里要举办公文大赛,时间合适,您给咱们县年轻干部上上课。 向建民忙道:领导,您就别拿小向开涮了,我现在会的这些,都是您的栽培,我可是在党校听过您给我们年轻干部上课,我现在还记得您讲的熟事当做生事、急事当做缓事、苦事当做乐事,这对我的工作帮助极大啊。 向建民说的,正是郑红旗在地委大院跟随齐永林这些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在担任县委书记、县长之前,郑红旗担任了常务副县长,分管办公室工作,在县委党校组织的年轻干部培训班,自己出席了开班式并以《年轻干部怎么把职业当做事业》为题为年轻干部讲课。郑红旗道:建民啊,难得难得你还记得,怪不得全地区这么多的青年才俊,只有你能为咱钟书记当参谋助手啊。 俩人客套了几句,县委书记兼县长郑红旗就进了钟毅的办公室。 看来人是郑红旗,钟毅马上摘下了眼镜,起了身指了指沙发,略显疲惫地坐在了沙发上,就道:情况交代清楚了? 郑红旗道:钟书记,情况说清楚了。 你是不是来问昌全同志的事啊。 对,昌全同志也是向组织主动交代了问题。这个,就是不知道组织上为什么不让他和我们一起走。 钟毅晚上喝了酒,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休息好,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角都有些湿润,掏出手绢,慢慢地擦了擦眼角:红旗啊,你能到我这里来,主动关心昌全同志,这很好。你现在是县委班子的班长,对待自己班子里的同志,能够发自内心地关心,才能抓好班子带好队伍干好事业。至于昌全同志,中午餐叙的时候啊,上级机关的同志同地委交换了意见,你是县委书记,把这个情况通报给你,你心里有数也好。根据邹来富调查的深入,上级机关掌握了一些新的情况,昌全同志啊在收到钱之后,和邹来富等人多次在一起吃饭打牌参与非组织的活动。这些情况在地区组织调查的时候,昌全同志并没有如实向地区交代,再加上昌全退款的时间属于在组织掌握情况之后,这些因素加起来,地委如今都很被动啊。 那,那鸿基省长那里。 钟毅不由得叹了口气,地委没有将人管好带好,鸿基省长那里,不好交代啊。 钟毅只说了事情的基本事实,而之所以不好交代,是因为魏昌全属于地区管的干部,并不在省纪委管的范畴之内,之所以对这几个人进行调查,还是对邹来贵案件的一个外围调查。所以下一步魏昌全的处理将继续由地委负责。如果选择袒护魏昌全,至于如何处理,让钟毅十分头痛。 郑红旗十分惋惜地道:昌全同志虽然来县里不久,但适应角色很快,工作能力也很出众。特别是抓的这个政策性考试,干部群众都很满意啊。 钟毅何尝不知魏昌全年轻有为、能力突出,按照之前的设想,是要计划让魏昌全担任县委副书记主持县委工作的,现在看来,之前的想法是十分危险的。 郑红旗和齐永林一样,都有胃痛的老毛病,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不自觉地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自觉在领导面前失仪,郑红旗掐着肚子,试图通过以痛止痛的方式缓解症状,又十分不好意思地道:老毛病又犯了,经不起饿。 钟毅马上关心地问道:中午没吃饭是吧?马上让向建民安排小食堂,准备几个人的客餐。 地委食堂的几个师傅都是正式编制的工人,平日里除了按点做饭,就是聚在一起打牌,听说三点钟要做客餐,一脸的不乐意。几人都是正式工,管食堂的人既管不了,也懒得管,就看几人打了一会牌,不多会就看到向建民陪着几个人朝食堂的餐厅走来。 几人快进了门,管食堂的才看清是钟书记的秘书,忙喊道,妈的,快收了,是钟书记的客人。 几人一听是钟书记,忙一哄而散,朝着食堂后厨小跑过去,桌子上的烟头水杯和扑克牌十分凌乱。管食堂的毕竟也是地委大院的干部,并没有慌张,随便在桌子上捡了几张票子就揣在了兜里。笑着就朝门口走去。 说道:向科长啊,哎,几位领导好,这个点啊灶上熄火,后厨的人正在点火做饭,大家快来风扇底下,凉快凉快。 王满江手里拿着一份从接待室里顺来的杂志当作扇子,给自己扇几下,又给郑红旗扇几下,伸头看了看后厨的几个人,正在拿着火柴点火。就道:红旗书记,等里面做好饭,我看都下午五点了,地委旁边不远,有家新开的酒店,出门就是,咱们在那里随便吃点。又十分大气 地道:钱就算在我们政协,就算我们政协支持乾坤同志的经济建设工作了。 郑红旗道:就在光明县吃顿饭,还是支持乾坤同志经济建设了?乾坤同志不得出面接待我们一下啊。说着就给向建民道:不麻烦师傅们了,我们三个就去门口随便吃点。 出了地委大院的门不远,就来到了满江主席所说的馆子里。门口的招牌上苍劲有力地写着三个烫金大字“迎宾楼”,红旗书记仔细看了看招牌,王满江碰了碰红旗书记,朝着牌子下面的小字指了指,悄声道:你看是谁题的字。 郑红旗抚了抚眼镜,罗屹宾? 正是罗老啊。然后转身看向我道:朝阳你不知道吧,罗屹宾,地区人大的老主任,和学武的父亲搭过班子,还算是周鸿基省长的老领导,光明县长的老岳父,地区书法协会的副主席。我们书法圈里的人都知道,这迎宾路是他儿子的买卖。 又细细端磨看了两分钟,王满江摇了摇头,道:不咋地,不咋地,实在是不咋地。 迎宾楼上下三层,装修得古朴大气,进门的接待大厅,宽敞明亮,地面铺设着精致的瓷砖,墙壁上挂有传统的中国画和书法作品,营造出了一种宁静而高雅的氛围。 下午四点,由于不是饭点,迎宾楼里基本上没什么人。落座之后,就点了几个家常小菜,我自然干起了端茶倒水的活,王满江抖了抖桌布,就又悄声道:二楼三楼都是包间,能来这里吃饭的,都是地区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哎,红旗书记,我建议,咱们县委招待所不是要重新装修吗,我看可以到这里来学习学习,里面的大包间里,可都有一个大彩电。说着比了一个十分夸张的手势。 听到包间里配了彩电,确实彰显了雄厚的实力,在安平乡,全乡也就老葛家里的电视是彩电,其他村里的电视,都是14寸的黑白电视机,就是黑白电视机,像李举人庄这样的村子,也找不出十台。 红旗书记只是点着头回应,王满江又喝了口茶道:红旗书记,这里咱们最该学习的是什么?那就是灵活,发票你想开多少就开多少,只要是单位上的人,签个字就可以走,人家就这么大气。 郑红旗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慢慢地道:满江啊,听这意思,你对这里倒是十分熟悉嘛。 王满江笑了笑,地区政协开会的时候,光明县政协办招待,安排在了这里。 说着,几道家常小菜就端了上来,一人一个烧饼,也就吃了起来。王满江又道:老罗的儿子,做生意有一套,上次政协在这吃饭的时候,人家毕恭毕敬地每个人发名片,每桌送两瓶咱们高粱红的酒。哎,朝阳啊,就是因为酒是咱高粱红的,你满江叔在酒桌上可是长脸了,多喝了好几杯,等回去我去你们安平调研,你得陪我喝回来。 由于算是工作餐,二十多分钟也就差不多了,我看两位领导吃得差不多了,就主动到楼下把账结了,四个菜二十块钱,比在县城贵了两三倍,好在出门的时候,知道是和红旗书记到地区,就找吴香梅借了钱,毕竟吴香梅的钱,晓阳肯定是会还的。 悄悄结了账就要走,服务员喊住我问道:发票您要多少? 我摆了摆手,说道:不要发票。 服务员一脸吃惊地道:不要发票?不要发票咋报账? 对啊,不要发票怎么找晓阳报账,就找服务员如实开了二十元的发票。拿发票走人的时候,服务员的眼神十分复杂。 到了桌子上,俩人正好吃完。王满江道:这个你俩做好,我去结账。 我忙道:满江主席,已经结了。 结了?你结的啊,你小子,不是说好我们政协做东的嘛,咋好让你们乡里为难。 满江主席,这顿饭是我作为晚辈请的,不让乡里为难。 郑红旗擦了擦嘴,背着手起身道:老王啊,和朝阳吃饭,哪有咱俩结账的道理。走,回家。 王满江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道:干脆让老张挪窝去接替魏昌全那小子,你小子来给红旗当委办主任算了。 郑红旗笑了笑,满江啊,你可是替地委在安排工作了。 三人说笑着就出了门,刚一抬头,就看到了老熟人,县委统战部部长罗致清…… 第306章 稿件存在重大问题 在“迎宾楼”这种地方,遇到熟人其实并不稀奇,但是当县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罗致清看到我们几人的时候,眼神之中还是有过一丝的慌张。 唉,红旗书记、满江主席、朝阳乡长,好巧好巧。 郑红旗眯了眯眼,就道:致清同志啊,这是等人啊。 罗致清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哦,书记,今天啊我来统战部汇报工作,就说邀请志远部长晚上一起吃口便饭。马上又道:要不一起,一起。 对于这种凑人数的饭局,郑红旗自然不会参加,只是说道,你忙你的,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王满江拍了拍肚子,打了一个饱嗝,也就跟着出了门。 张叔已经安排了车在地委大院门口等候,上了车,也就去了县城。路上的时候,郑红旗想着罗致清要和地委领导郭志远一起吃晚饭,心里总感觉不是滋味,吃饭可以,为什么不给自己汇报。 随着汽车驶入高标准公路,也就没有了颠簸,王满江有午睡的习惯,今天中午没有午睡,再加上自己的事又说了个清楚,心里也就放松了下来,不多会就有了淡淡的鼾声传来。 郑红旗想着罗致清的事,又听到了打鼾,随口吩咐道:放首歌吧。 驾驶员老孔跟随郑红旗几年,汽车的收放机里只留下了两三盘的磁带,都是郑红旗非常爱听的音乐,随着苏联歌曲《小路》的旋律响起,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 听着熟悉的旋律,郑红旗的心情也慢慢地平和下来,这个罗致清一个挂职干部,到统战部汇报工作倒也正常,只是现在的郭志远是地委秘书长,钟毅书记跟前的红人,自己多少看来是有些嫉妒心在作祟了。心态放平和之后,郑红旗也就释然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年轻人想进步是好事嘛,想进步才有动力,干部工作的动力就是事业前进的动力嘛。王满江虽然已经有些放飞自我,但是今天有句话确实说得在理,假如昌全真的离开平安县,老张如果接替县委副书记,倒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这县委组织部部长的人选,就要慎重考虑了。 到了县委大院,已经下班半个小时,章永山正在给郑红旗打扫办公室。县委大院里后勤科是有几个大姐负责打扫卫生,但是郑红旗的办公室有不少的机密文件,特别是邓牧为临走的时候交办工作的时候,专门提到了高粱红酒厂的孙向东疑似被商业间谍盯上,被人做了几次局,如今公安局已经秘密在酒厂安插了人之后,郑红旗就增强了防范的意识,打扫办公室的工作,也就由章永山亲自负责。 郑红旗道:朝阳,你把今天的饭钱,找小卢主任报了。 不用,没多少钱。 郑红旗放下提包,很是舒服地坐在办公椅子上道:算了,知道你家晓阳管得严,这些钱你没有出处,也不要拿到乡里了。 红旗县长,不瞒您说,结婚几年,我自己还是有几百块钱。 郑红旗道:这是你保密工作做得好吗?还是晓阳同志的侦查能力不行呢? 饭钱不多,郑红旗本就带着开玩笑的意味,自然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较真,挥了挥手道:今天胃不舒服,不打球了,放你回家。 道别之后,就路过了卢卫东的办公室,看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好似有人在哭诉什么。忍不住就敲了敲门,就看到府办文印室的李姐正在抹眼泪。 卢卫东看到是我,忙招呼着我进来,就道:李姐,你的困难我清楚了,这样吧,明天我就去找马县长汇报,争取在下次动议干部的时候,推荐你好不好。 见李姐出了门,卢卫东人一下感觉轻松不少,悄声道:更年期的干部,惹不起惹不起,每次看到有人进步,李姐都要找我哭鼻子,说组织亏待了她,自己也想着进步进步。 我马上道:你们府办最近没啥人进步啊? 卢卫东尴尬地笑了笑道:是这样,这不是咱红旗县长当书记了嘛。 我不自觉地眼睛鼓了起来,就道:那齐江海还判了三年,她也要体验一下。 卢卫东挥了挥手,李姐这次闹事出有因,是她闺女的事,她闺女这次政策性考试考了四十七八分,就只能在县食品公司继续当工人。按照李姐之前的打算,就是自己女儿解决了身份之后,自己就可以到企业当个闲职,让自己的女儿来政府办接班,工作了这么多年,领导都是熟人熟面,还是有机会。李姐这次上上下下地托了几个人,包括红旗县长也去找了,但昌全书记把榜单贴在了县委大院,所有没考及格的人算是彻底丧失了一次机会,所以啊,李姐话里话外啊都是说昌全书记,说自己被组织亏待,属于借题发挥了。 李姐是文印室的主任,政府办的科长,应该还是有机会吧。 姐夫啊,政府办的科长只是股级干部,要想进步必须过组织部,我确实去协调了几次,但是昌全书记说了,年龄上又超了,可以考虑到县属企业担任个工会主席,但李姐又觉得这次去了不把闺女解决了,以后就彻底没有了机会。也不自觉地感叹道: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世间浮华皆如梦,半醒半醉最相宜啊。 说到了这里,我才想起剑锋当年在委办当科长的时候是副科级,府办的科长却只能是股级干部,看来平台对一个干部的影响比能力还要重要。在省厅正科级都还是大头兵,但是在乡镇,正科级的干部已经是一言九鼎颇为体面的一把手了。魏昌全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副书记,这个年龄如果被邹来富的事拖累了,实属太过可惜。 卢卫东道,姐夫啊,这次你来把我拯救了,上次刚公布成绩的时候,李姐找我说了四五个小时,我是头疼欲裂无可奈何啊。走,我请你去吃饭。 我拍了拍肚子道:吃不下了,在地区吃了饭了。 卢卫东道:姐夫,正好有件事你帮我参谋参谋,如今邓书记已经去了地区,红旗县长成了红旗书记,新县长来了,我估计这办公室主任是干不成了,我听人说,外贸公司的效益很好,收入是我们的十几倍,我想着去外贸公司干几年。 卢卫东的话是掏心窝子的话,和邓叔叔朝夕相处多年,咋就把晓阳我们当成了家人。 你想去企业,不过剑锋不是在外贸公司? 姐夫,你还不知道?李剑锋要调到地区去了,地区驻深圳办事处筹备组。 剑锋不是在孩子满月不久就去了上海嘛,啥时候说的要调动的事,没听说哪? 卢卫东起了身,悄声道:才收到的文件,我还以为你知道了,我听马县长说,下一步估计要担任副处长,直接解决副处级。 地区又新成立了办事处,主要是因为深圳的经济崛起的速度非常快,已经成为改革开放的名片和窗口,再加上毗邻港澳,从招商的角度上来讲,超越了上海。 听到卫东问建议,我想起了阿姨的话,在工作的抉择上,建议最难,因为时代发展太快了,我们可以看三年五年,但十年八年之后是个什么样子,谁也无法预料。 我马上道:卫东啊,这个建议我还真的不好给,不过你说的十几倍的收入的事,我好像听剑锋说过,每个月的补贴加起来,好像是四百多,十多倍肯定夸张了。 又分析了会利弊,我也就回了家,对于剑锋要去深圳的事,晓阳也是一脸的吃惊,但吃惊过后晓阳倒不意外。 晓阳道:剑锋咋说也是外贸专业的,又参与组建了县外贸公司,经验和能力都有,倒是适合去深圳开疆拓土了,这么看,剑锋下一步很有可能在那边直接解决副处级。明天我去找文静,祝贺一下。 我摸了摸口袋,就找出了下午吃饭时候的发票,就道:你可得多给我一点钱,要不是找吴香梅借了五十块钱,今天下午吃饭,就得让领导请客了。 晓阳拿出了发票一看,迎宾楼?嗯,三个人才吃了二十,够节俭的啊。 咋,你也知道迎宾楼? 知道啊,上次地区组织开会,食堂坐不下,我们就去的这里,这家老板有些背景,他们都喊罗公子的嘛。 什么年代了,还有封建糟粕那一套,还公子。 晓阳道:这二十块钱,我给你报了。 唉,好嘞。 看我等着拿钱,晓阳看着我道:干啥啊。 唉,你不是说给我报了嘛。 我给你报了的意思是下个月的工资你少上缴二十就对了,咋你的意思是从我这里要钱?开什么玩笑三傻子,这个月的预算也要下个月执行,要钱的事就钢丝穿豆腐别提了,不然我断了你的基本国策。 我犹豫了下,就道:能不能断了基本国策,先把钱给了,我这人不想欠钱。 晓阳一听要断了基本国策,马上踮着脚搂着我的脖子,奶凶奶凶地威胁道:啥玩意,你这是挂了替天行道的大旗想造反啊,三傻子,你搞清楚,你以为你是大旗,实际上你是宋江立的那个旗杆,八百年的老光棍了,还想断了基本国策?真是百家姓去掉了赵,开口就是钱。这样吧,反正你也吃饱了,姐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今天加班研究,姐不亏待你。 第二天一早,拿着二十块钱,就去了安平大集。吴香梅正认真地看着报纸,我十分大气地把借的钱拍在了桌子上。 吴香梅抬头看了看,继续低头看着报纸道:还真还啊。说着,就打开了抽屉,把钱用手一扫,就进了抽屉。 你不数数? 吴香梅头也不抬地道:不用,多得给你当过年的压岁钱。咱们安平高粱红又上报纸了,不过这次写的都是在统战部的协调下,供电局给了我们一台变压器。 待吴香梅看完,就有些不屑地把报纸给了我,说道:听说昌全书记被纪委留下了? 哎,你怎么知道? 吴香梅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查出问题,就可惜了啊。 我看着报纸道:罗常委倒是不客气,所有的成绩都是在他们的指导下推动的。 而在办公室里,罗致清看着报纸很是满意,昨天晚上的时候,郭志远出面邀请了组织的伟正部长吃饭,饭桌子上自然就讨论起了魏昌全的事。如果魏昌全真的被处理,自己留在县里发展的前景将更加广阔,再加上志远秘书长的运作,这篇文章极有可能上省报,到时候一正一反两个典型,志远秘书长就可以在钟书记面前说些硬话了。 罗致清又拿起了报纸,想象着钟毅书记看到报纸时的表情,不自觉地嘴角就上扬了起来。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宣传部部长白鸽拿着报纸进了门,就道:罗致清同志,这份材料是不是真实情况? 听到白鸽口气严厉地称自己为罗致清同志,罗致清马上意识到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就道:怎么会是白部长? 白鸽道:地区供电局打来电话,说我们报的稿件存在重大问题…… 第307章 我还以为要枪毙 看着白鸽很是激动,罗致清一时也慌了神,为了这篇稿子能顺利上地区日报,罗致清不惜动用了自己在地区的关系,既找了地区宣传部,也找了地区日报社的主编,各方都在打招呼,地区日报的编辑看了看,就是正常的工作新闻,没有做过多的修改,这篇稿子也就刊登在了地区日报第三版各县动态里的显要位置。换句话说,今天上午地区各级各单位的干部群众都会有可能看到这篇稿子的。 罗致清小心翼翼地问道:白部长,哪里的问题? 白鸽直接将报纸放在桌子上,指着上面的内容道:前些年的时候,省电力部门就发了文件,再次强调了电力设施的建设国家兜底性公益性行为,各地一律不准收取费用。 罗致清马上道:意思是这个变压器本身就是不要钱? 对,变压器只要确有需要,电力部门有责任免费提供安装。 那、那,县供电局为什么找我们要收钱? 白鸽虽然是在城里长大,但自从毕业之后就从事记者的工作,这些年就是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自然知道有很多事情在桌面上和桌面下完全是两回事,很多事在没有见光之前大家都司空见惯墨守成规,但是一旦将桌面下的放到桌面上来说,在新闻上来讲,就会产生爆炸性的效果。 白鸽有些无奈地道:致清同志,你难道还不明白,这钱是可以收,但是绝对不能说,一旦曝光之后,其结果并不是我们小小的平安县宣传部和统战部可以承担。 罗致清在统战部办公室当个主任,白鸽一说自己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自言自语道:这,这下不知道是要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啊。 白鸽道:如果仅仅是断了些人的财路我也不来找你了,如今是地区供电局拿着报纸去了地区宣传部和地区日报社,说我们审核不严、造谣生事,地区宣传部已经将这件事定性为严重的宣传事故,要求我们自行消除影响。地区供电局还要以正式文件的方式报告给地委,要追究县里的责任。 罗致清一时也慌了神,那、那、那我们去找红旗书记,对找红旗书记。 白鸽道:致清,咱们是挂职的干部,你难道忘了组织部动员会的时候的讲话,帮忙不添乱、到位不越位? 罗致清则不耐烦地道:白部长,稿子我是报给了你们,你们宣传部门为什么不审核把关,不可能出了事全怪在我们统战部身上吧。 白鸽已经被地委宣传部的领导狠狠地批了一顿,心里十分的不爽,但是事到如今也是无可奈何,毕竟罗致清书说得也有道理,自己确实是对事情的真实性和复杂性没有掌握。 俩人正打着肚皮官司,章永山就敲了敲门进来了说道:正好两位领导都在,红旗书记请两位领导过去一趟。 县供电局的局长张继功本来没有看地区日报的习惯,毕竟供电局是省管单位,并不关心地方的动态,反而是一些新兴的社会性报纸更有兴趣,直到县供电局的一位普通职工拿着报纸找到了张继功,看标题的时候张继功还频频点头,看到了收费的时候,大腿一拍就道:这个什么罗致清是个什么玩意,来了两次我就见了一面,怎么能这样坑人。又拍了桌子,直接到县委大院里找领导去了 孙友福作为联系供电局的副县长,早上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篇文章。直到怒气冲冲的张继功找上门来,孙友福才搞明白原来装变压器并不要钱。 孙友福道:张局长,我没别的意思哈,就是想了解清楚情况,这个,这个既然变压器不要钱,那么你们找县里收的什么钱? 张继功有些尴尬:实不相瞒啊孙县长,按政策这钱确实不该收,但是各地都在收,包括我们地区供电局,对于这个事也是清楚的,但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孙县长啊,你想想,如今各地都在架设电线,增设线路,收的几个电费成本都不够,电力部门的压力也很大啊。 这个问题孙友福本想说几句好话,宽慰一下也就算了,但地区常务副专员的电话,已经打给了郑红旗。 唐瑞林即地委班子成员,又是常务副专员,地位和威信比一般的地区领导大了不少,唐专员没有客气,语气十分严厉,痛斥县委没有做好对宣传工作把好关,将地区和电力部门的关系搞得十分紧张。最后直接吩咐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报送一份情况说明,相关人员必须负责任。 接到电话之后,郑红旗心里就暗暗揣摩,唐专员的语气虽然是极为的严厉,但是在要求上却是不痛不痒,高高举起而又轻轻放下。这个级别的领导讲话,向来是有字面意思和隐藏在字面意思下面的深层含义。换位思考一下,作为地区的领导,电力部门的领导来告状,自己肯定是有所表示。但是通过现象看本质,似乎无意之间,这件事也为地区成就了一件好事,那就是以后地区在安装变压器,这笔钱就不好再收了,顺便也可以去敲打一下罗致清。 ’想通了这一点,郑红旗反而觉得轻松了起来,就吩咐秘书章永山道:通知马军、庆合、尚武、友富、白鸽和罗致清,另外安平乡、供电局、工业局、计委、乡镇企业局,对,把高粱红酒厂也叫上,还有委办府办政研室也喊上。 章永山在记录完之后,马上口述了一遍参会人员和单位,郑红旗点了点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算了时间道:十一点,十一点开会。 以前在担任县长的时候,郑红旗组织开会,涉及其他几位常委的时候,一般都会提前半天的时间通知,如今自己是县委书记兼任县长,自然不用太多顾虑其他几位常委的时间,基本是随喊随到了。 十点五十,我在会议室已经等了几分钟,和几个相熟的人打了招呼过后,就坐了下来。 红旗书记在马军的陪同下,后面跟着卢卫东和章永山就进了会议室。落座之后县供电局的张继功看着会议桌子上的姓名牌,一边看一边心里暗道:流氓、流氓、流氓、这个也是流氓。又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座牌,赫然写着安平乡,得了,也是流氓。这哪里是群英荟萃,这真是流氓开会了。 马军很是严肃看了一圈,悄声请示道:红旗书记,那我们开始? 郑红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马叔就道:同志们,下面我们开会,今天将大家临时召集起来,是因为地委常务副专员唐瑞林同志啊打了电话……,瑞林同志批评了县委政府,也要求严厉处理相关责任人,并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的向行署做一个情况说明。红旗书记高度重视,为了将情况掌握清楚,啊,全面准确地向地委汇报,我们就开这么一个情况说明会,就是有关各方,务必将情况说清楚。 那这样,高粱红酒厂你们先来。 高春梅虽然是乡镇企业出身,但这些年不仅和道方省长握了手,还和怀义书记喝了酒,早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酒厂女工了,而是一名见过世面的优秀基层干部。 高春梅道:红旗书记,各位领导,我们高粱红酒厂在提出需求后,香梅副县长和朝阳乡长多次对接相关部门,在考虑到乡里的实际情况后,在各位领导的关心下,经过共同的努力,就给我们酒厂安装了一个变压器。 马军扶了扶老花镜,有些诧异地道:没了? 没了。 啊,这个春梅厂长言简意赅啊,那安平乡,安平乡说说。 吴香梅目不转睛地看向了我,我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是自己说了,就道:红旗书记、各位领导,这个春梅厂长说得属实,在得知需要变压器之后,县领导们都很关心,供电局对我们的支持也很大,就免费为我们安装了变压器。 马叔拿着笔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就道:详细说说,啊,详细说说。钱的事是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我。我自然知道这个问题很关键,一边是供电局,一边是罗致清,没有太多的犹豫,就道:没有给过费用,确实一毛钱也没收,在这个里还是要代表安平乡感谢县委县政府和供电局对我们酒厂的支持。 事实有利强调事实,规则有利强调规则,这是汇报工作的基本套路。 郑红旗挥了挥手,安平乡和酒厂都是基层单位,致清同志,这稿子通篇都是写你的,你来把情况给大家说清楚。 罗致清不自觉地紧了紧腰带,就道:红旗书记,这个,这个我是和香梅县长去过两次供电局,供电局是要收十五万的费用,最后减到了十二三万,这个,这个最后供电局考虑到是统战项目,所以最后就没有收钱。 张继功在旁边暗道:真的想捅你一刀,我张继功已经成了全行业的罪人了。 红旗县长看着张继功,就道:是不是这么个情况啊? 张继功清了清嗓子道:各位领导,我先申明一点,这个变压器从来不收费,任何时候都不收费,罗部长说的这个钱,属于赞助费,赞助费是自愿的。不是我们卖变压器。报纸里的说法,既没找我们核实,也没有让我们参与组稿,才会大张旗鼓地宣传与省委政府精神相违背的内容,所以地区公司的领导才会找地区领导。 郑红旗拿着笔做了记录,说道:同志们,要学习业务啊,变压器本身不收费,但是可以自愿赞助,这个是看觉悟。我的理解没错吧? 张继功红着脸,点了点头,没错没错。 郑红旗道:那事情就很清楚了,这是稿子没有经过认真地校对,致清同志、白鸽同志,这稿子是谁写的啊。 罗致清自然在这个场合不敢说是白鸽的问题,就道:是我们统战部办公室一个年轻同志写的,红旗书记,我把关不严,我检讨。 郑红旗点了点头道:态度还是很端正,同志们,干革命工作马马虎虎、麻痹大意必将麻烦不断,这件事的直接原因就是统战部写稿子的同志马马虎虎不求甚解,统战部的负责同志麻痹大意漫不经心,给县委和政府造成了麻烦。庆合马上组织情况说明经我审核后报行署。至于处理人的事情,统战部拿出处理意见,在下次常委会上作深刻检讨,散会。 散了会,正好到了吃饭的时间,李叔拉着友福和我出了门,就道:这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红旗书记要枪毙人,都准备喊人送枪了,结果,深刻检讨。 孙友福倒是笑道:以后十块二十的一条烟,都可以安变压器了。 到了僻静处,李叔道:唉,朝阳,你大嫂怎么回事…… 第308章 副主任可以主持工作嘛 因为地区日报登出了变压器由十五万到赠送的事,在电力系统上下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但县委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只处理一个写稿子的人,理由是马马虎虎工作不认真,究其原因,还是考虑罗致清的老领导郭志远如今是实权在握的地委秘书长,如果处理不慎,必将引起上级的关注。但好在县里落了实在,这个变压器事实上可以说是不收费的。 散了会,李叔带着我和友福出了门,到食堂吃饭。县委大院的食堂从12点开始就可以吃饭,散会的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半了,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不少吃了饭已经回来的干部。 在机关大院里,吃饭也有个规律,越是级别高的领导,越是下来得晚,越是普通的干部,吃饭则是越积极,所以吃了饭回来的干部,多是普通的干部。宰相门前七品官,见了县委大院里的干部,自然是要笑着打招呼。 一边与人打招呼,李叔一边道:朝阳,你大嫂是怎么回事,我们家属院这么大的项目,我让刘建国找她为我们提供沙子水泥的她怎么不干那,是不是怕我们不给钱。 公安局家属院的名字叫警安小区,是县里第一批试点集资修建的小区,公安局是大单位,所以小区的占地不小,六层的住宅楼都修了二十多栋。因为之前都是免费分房,集资建房还要自己出一部分钱,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还有抵触情绪,特别是已经分了房的四十多岁以上的同志,参与修房的意愿很低。这种集资房,修得越多,成本摊下来就越低,最后县里财政补贴了一部分,才勉强凑够了足以开工的人数。就是这样,还有不少的干部将名额无偿转让了。二嫂芳芳就是在平安派出所老卫那里,搞了两个名额,一个给了大嫂。 大嫂从来没有说过警安小区项目的事,所以也不清楚。就道:等我回去问问大嫂,看是什么情况。 食堂里人不多,我们到了之后,陆续张叔和马叔陪着红旗书记也到了,大家围坐在一张圆桌之上很是热闹,我往后看了一眼,计委的老卢主任、政府办的卢卫东。展志齐和其他几位干部很是自觉地坐在了另一桌。章永山、芳芳和其他几个领导的秘书又坐在了旁边稍远的一桌。 我心里暗道:县委大院里的食堂虽然没有放桌牌,但大家都准确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普通人员一桌,科级干部一桌,县里领导又是一桌,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我是坐在了县级领导干部的一桌。而这多少有些没壳的王八垫桌底,有些硬撑了。刚想着要不要端着盘子走,被李叔就踩住了脚,道:你小子,给大家倒水。 拿起了墙角的暖水壶,就给大家的杯子里添了水,给张叔倒水之后,张叔用手轻轻地叩了叩桌子,以示感谢。马叔道:老张啊,咋朝阳倒水,我看还给你倒出了高粱红的感觉。 郑红旗本就有些冷颜冷面,自从担任了县委书记之后,平日里看起来更为严肃,待马叔开了一个玩笑之后,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扬着。 白鸽看了一眼众人,就道:致清还没下来,我去看下? 郑红旗夹了几根豆芽,轻轻地嚼着,喉结蠕动了几下,就道:批评了几句就不吃饭了?算了,饿了自然会下来。 罗致清确实是在办公室里,躺在办公椅子上,眼神空洞、目光呆滞,完全没有了早上的意气风发,不自觉地用手轻轻地砸着前面的办公桌,暗暗地道:变压器不要钱,妈的,真是小乌龟的屁股新规定了,这次是孙子与爷爷结拜,玩到人家老子头上了。关键是这个情况说明一些自己进步的事,就充满了变数。魏昌全如果回不来,自己运作一下,县长书记不可能,副书记还是很有希望的嘛。 犹豫再三,还是想着如果这事都让郭志远给自己擦屁股,会给领导留下一个很不好的形象,怎么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思前想后,还是想着让统战部的办公室曹主任把这事扛下来。是嘛,连为领导扛事的担当都没有,领导又怎么会考虑你的进步呢? 说着,就主动敲了敲隔壁办公室的门,曹主任已经知道了地区日报的事,吃了饭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红旗书记为这件事定的性,自己就是那个马马虎虎,罗致清就是那个麻痹大意,这样看下来,自己的副科级,短时间又解决不了啦。想到这里,心里就觉得一阵憋屈,不说两办和组织部,同为常委部门的政法委、宣传部甚至总工会的办公室主任,有的晋升了班子的副职,有的则到了乡镇任副科,再不济也是到企业干个副厂长。自己说起来是常委部门的委办主任,资历最老,运气最差。 听到敲门声,曹化广懒洋洋地起来之后,看是罗致清,本不想搭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领导,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吩咐一声,我随时过去。 看曹化广对自己还是毕恭毕敬,罗致清又恢复了领导的架子,说道:化广同志啊,今天开会,红旗书记可是拍了桌子发了火,严厉批评了我们统战部工作上不细致不严谨,给县委政府的工作带来了被动啊。所以啊,化广你的工作以后要认真细致啊。 曹化广心里暗暗地骂了几句,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嘴上还是很客气地道:罗常委,您批评得对,下一步我一定吸取教训,举一反三。 罗致清道:哎,化广,我在地委统战部当主任的时候,咱俩就认识了,咱们两个是战友加兄弟的情谊,也没有必要上纲上线。昨天啊我同地委几个关键领导吃饭,地委领导已经同意让我留在县里,实不相瞒,就是为下一步担任主要领导做准备。化广啊,那个领导不是用自己熟悉的人,那个领导不是用身边人。化广啊,这次我马上就要办到政府的调动,我想这个事你主动担当一些,目光放长远,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只要我到了政府那边,优先解决你的副科级。 曹化广明知道罗致清在给自己描绘虚无缥缈的大饼,但这话听了却是十分的受用,反正自己不跟领导也不会进步,死心塌地地跟一个,说不定有机会,毕竟罗致清的老领导,现在属于地区的红人了,只要开口说一句话,别说副科级,副处级也不是没可能。没有太多的犹豫,就道:领导,需要我做什么您就吩咐。 罗致清马上摊开了报纸,就道:这份报纸,你就说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事。 曹化广暗道,这个意思就是马马虎虎,麻痹大意都是我?但自己已经表了态,也想着堵上一把,就道:领导,这文章您就是不知道啊! 罗致清十分满意,又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又从兜里掏出了几张发票,就道:这几张发票都是我请领导吃饭的钱,你把他报了,除了在迎宾楼这张的钱你给我,其他的你自己灵活处理。 统战部加起来只有十多个人,所以办公室还管着财务,报账的事自然就是曹化广的分内之事。待罗致清走出了门,曹化广才开始看发票。看完了之后又骂道:其他几张加起来,还不够迎宾楼这张的领导,这是给老天爷上供吗,一顿饭吃了两百块钱。 下午两点的时候,罗致清准时出现在了郑红旗的办公室门口,待郑红旗午休结束之后,就很是认真地到办公室里汇报了工作,总之一句话,报纸的事是办公室主任曹化广一手操办,自己并不清楚。 郑红旗已经从白鸽那里知道了这稿子是罗致清送过来的,如今又听罗致清这样汇报,再加上之前变压器的事能顺利解决,是老李和老张查车倒逼供电局赠送变压器。所以,郑红旗从内心里就觉得罗致清有些厌恶。 但成年人最大的成熟就是看破不说破。再加上郑红旗已经笃定地区供电局就是想要个说法,也就没有点破。毕竟作为县委书记,每天要处理的工作远比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重要的多。并不想着在这些事情上再费口舌。 待罗致清说完,郑红旗十分干脆地道:既然这样,你就去找庆合主任,请委办写情况说明的时候,把这个情况说清楚就是了。 罗致清出门不久,办公室的红机电话响了起来,红旗嘛,知道我是谁吗? 郑红旗听声音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心里暗道谁在那红机电话打哑谜。 您是? 电话那头道:红旗铁马响春兵,老去此情薄哦! 郑红旗很爽朗地笑了两声,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啊! 才听出来是我啊。 乾坤啊,您现在可是离地委最近的县委书记了,既是朝廷大员,也是地方诸侯,怎么有时间想到了我们这穷亲戚。 这是红旗书记批评我忘了本啊。俩人说了好一会话,刘乾坤才道:红旗啊,我打电话,是有个事请娘家人支持啊。 郑红旗道: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只要我有的,全部支持。 您要是这么说,我就张口了啊。你把张庆合放了,我要让他担任委办主任。 光明县之前的常委办主任被抓已经不是秘密,是为数不多被孙茂丰牵扯进来的干部。如今的光明县没有委办主任,这个时候,刘乾坤想着让张庆合过去打开局面,倒也是可以理解。 郑红旗道:哎哎,不行不行,你到光明县属于嫁出去的闺女,你说我们陪送一个通床丫鬟也就算了,不能再陪送一个闺女过去,再说,老张是地委管的干部。也是平安县的财富,离不开离不开,这个不干、不干、不干。 郑红旗一连说了三个不干,以彰显自己的态度和决心。 刘乾坤道:说得热闹,落实的时候就不热闹了,这样吧,你把我以前的秘书展志齐调过来,不过分吧。 哎呀,小展在工业口上干得很出色,我这边都打算让他到乡镇担任书记历练一下准备重用那。再说,乾坤啊,不到乡镇,他不好当委办主任吧。 刘乾坤道:红旗啊,小展跟了我几年,用顺手了,你就不要横刀夺爱了,这个人情我欠下,我来培养重用,委办嘛,可以副主任主持工作嘛,进班子的事,以后再考虑啦。 俩人又一阵讨价还价,郑红旗还是答应,手续办完之后,自己将亲自送展志齐报到。 挂断了电话,郑红旗背着手,慢慢地在办公室踱步,心里暗暗地道:副主任主持工作,这个是个不错的办法…… 第309章 审计发现了不少的问题 省纪委对邹来富的调查两三天之后就结束了,调查组组长与地委和地区纪委交换意见。从整体上看,地区纪委在相关人员的处理上,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适用的法规准确,但是在个别同志的处理上缺乏力度,不能起到教育和警示的效果。比如在魏昌全同志的处理上,虽然邓牧为同志认为是自己在地区没有回县里,影响了魏昌全主动汇报的时间,但是县委班子里还有县长,还有纪委书记,在主动退款的情节认定上还存在瑕疵,我们建议予以重新认定。 省纪委三处临行之际专门交代,来地区调查主要是对其他案件的涉案同志做的一个外围的调查,主要目的是了解情况,固定证据,请地委和地区纪委的同志,严格保守工作秘密。 送走了调查组,王忠强在钟毅的办公室就发起了牢骚,建议予以重新认定,这个建议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让咱们地区陷入两难嘛?如果重新认定咱们怎么向鸿基同志交代?如果不重新认定咱们怎么向省纪委交代? 钟毅倒是淡定得多,拿起了桌上的纸扇,直接递给了王忠强,就道:不要发牢骚嘛,管理不讲对错,只讲解决问题。忠强啊,能够解决复杂问题驾驭复杂局面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嘛!你还别说,省上的同志,办案确实专业啊,从内心来讲,在昌全问题的处理上,我们是掺杂了个人感情的嘛。归根结底还是考虑个人的利害得失,这个原因主要在我,是我太顾忌鸿基同志的感受了! 那,您的意思是认定为受贿? 昌全我是了解的,受贿谈不上,投机取巧的心态还是有的,这也是我顶住压力既不进一步使用也不从重处理的根本原因,如果真的是愧对组织愧对群众,定时严惩不贷。 钟毅又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扇了扇,说道:现在看来,干部年轻化也不能拔苗助长,年轻人还是要多沉淀,多到基层去,在情感上才不会与群众脱节。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个本不能忘啊!这样吧,我看昌全的组织部长就不要兼任了,放开手脚抓农业口子上的工作,由你代表组织对他进行一次谈话,给一个警告处分,至于鸿基同志那里,我主动去说明情况。 作为实职的副省级干部,钟毅清楚,周鸿基的时间是按分钟来算的,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也就是抽空接电话都是需要约定一个大概的时间。就先让秘书向建民与周鸿基的秘书打了电话,得到回复,周省长正在开会,要下午四点之后才有时间,具体时间到时候再打电话确定。 钟毅听了汇报之后,点了点头,吩咐道:把永林专员请过来。 齐永林作为行署专员,参与了调查组的意见交流会,回到了办公室之后,顾不得形象,猛地灌了一杯茶水。秘书宋清仁愣了一下,又续了一杯水。齐永林端正杯子,不知道是觉得有些烫,还是觉得有失体面,又放了下来。颇为放松地道:小宋啊,我要处理一下手头积累的文件,不要让人打扰我。 关上了门,齐永林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轻松,如今省纪委调查组已经走了,也就意味着整个邹来富和邹来贵的事情与自己没有任何牵扯,也就意味着省委领导还是信任自己的。还有什么比领导信任更让人欢欣鼓舞,还有什么比自由更让人心情愉悦,自从陈东富被抓之后,齐永林还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嘴角上洋溢着微笑,六七月份,正是蝉鸣叫的时候,往日的齐永林听了之后,总觉得心烦意乱,而此刻却觉得连蝉鸣之声都是动听的乐章。真是绿树重阴盖四邻,青苔日厚自无尘。科头箕踞长松下,白眼看他世上人啊。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正躺在沙发上尽情地吹着风扇,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份舒适而又自由的宁静。齐永林本想不接,但又怕耽误了工作,慢悠悠地起了身,就拿起了电话。不等开口,电话那边就急切地问道:永林嘛,我是来贵。 一听到是邹来贵,齐永林的心马上就提到了嗓子眼。 来贵省,厅长,我是永林啊。 永林,我问你,是不是上级纪委的同志在你们地区调查来富的事? 齐永林一时不敢回答,毕竟这事纪委的同志是打了招呼,现在案件还在侦办阶段,必须保守工作秘密。 这个,这个。齐永林犹犹豫豫地并没有回答,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就道:永林啊,文近朱那小子跑到省纪委告我,说我在价格双轨制的时候趁机给农山公司批了大量的农药、化肥和种子,这纯属污蔑,农山公司是通过省农资公司合理竞争获得的批文,和我没有太大关系。这事在之前就已经说清楚了。总之啊,还是我看错了人,信错了人。好了,你不好回答我也不勉强,我就问你一句话,来富现在是不是不在你们地区了。 齐永林对邹来贵很是了解,学校里在省内的很多活动都是邹来贵组织的,其人脉和资源非同一般,说不准最后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道:我听说是的。 邹来贵又是一声叹息。就道:好,知道了! 听到邹来贵心生不满,颇有怨气,特别是说的那句看错了人,信错了人,如同是说自己一般,让齐永林的心里很是失落。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整理了下衬衣,齐永林道了一声:进来。 宋清仁道:领导,钟书记请您过去一趟。 虽然心里早已经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但是脸上却是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五分钟后,才拿着笔记本到了钟书记的办公室。 组织部伟正部长、纪委王忠强书记已经在沙发上等候,见齐永林进来,俩人在沙发上都挪了挪位置。四个人聚在一起,自然是研究人事工作。 五人小组会议,是地委班子的核心决策层,由书记召集,是各级地方党委中由五人组成的会议小组,主要负责讨论、研究和决策一些重要事项,其核心就是人事工作。五人小组包括了书记,两位副书记、纪委书记和组织部长,可以说是权力最集中的决策组织了。地委习惯上将五人小组会称为小会。 钟毅办公室上的沙发三加一的布局,虽然单人座的沙发空着,但齐永林看了一眼,还是选择了和俩人挤在一起。三个人都属于标准的北方大汉,身材魁梧挺拔,坐在一起就有些显得拥挤了。 钟毅从办公桌后面起了身,直接拉出了办公桌前的一条凳子,就坐在了上面。用手一指单人沙发就道:永林,坐沙发。 待众人坐定之后,钟毅道:今天我们开个小会,岳峰同志在省委党校培训,请假。今天主要是沟通几个人事安排,并对一些违法违纪的同志研究处理意见。先研究要处理的同志。 纪委书记王忠强从档案袋里抽出了资料,但并没有去看,而是十分平淡地道:陈东富同志的调查已经结束……,建议将陈东富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移交司法。 齐永林听完了王忠强念得关于陈东富的涉案线索,除了贪污受贿、虚报费用之外,还有与他人通奸的事,觉得十分的震惊,暗暗地骂道:陈东富啊陈东富,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陈东富的处理意见很快通过。接着就是魏昌全的处理意见,结合省纪委的调查建议,纪委常委会建议给予魏昌全党内警告处分,组织部伟正部长补充道,建议免去魏昌全平安县组织部部长职务。 齐永林知道,这件事肯定三个人早就达成了一致,只是没想到,钟毅竟然不顾及周鸿基的面子,警告处分虽然是最为轻微的处分,但这也是魏昌全人生的一个污点了。 通过了处分决定,钟毅道:光明县委书记孙茂丰、光明县委办主任但文,行署秘书长陈东富,平安县委副书记魏昌全,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处理了四个处级干部,三个被移送司法。教训极其深刻啊。同志们啊,老人家早就教诲过我们,不能被糖衣炮弹所打到,但现在看来,个别同志和干部,思想出了问题,纪委要组织召开警示教育大会…… 安排了工作,就道:现在研究人事工作。 组织部伟正部长打开了笔记本,扫了一眼,便道:经过前期的程序,组织部门认定孙友福同志符合担任平安县县长的条件,可以按程序启动。 孙友福的事在之前已经沟通过,大家并无异议,伟正部长又道:地区工业园区的编制省委组织部和编办都已经批了,正县级规格,核定编制是党委领导班子四人、行政领导班子五人,二级班子核定正科级编制二十二人、副科级四十五人、内设党办、行政办、纪委办、政研室等十个科室和十二个二级机构……,除领导职数外,其他相关编制和人员由地区内部调剂,原则从各县和地直各部门统筹。 听到这里,齐永林认真地盘算着,这么大的机构规模,确实是相当于一个县的规格差不多了,又有多人可以走上副县级干部的岗位。如果不是改革,怎么会有这样的机会,当初提议胡晓云担任组长,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于伟正道,组织部门初步拟定了班子人选的名单,工委书记由地区驻上海办事处主任廖自文担任,工业园区主任由计委副主任胡晓云担任,其他副职人员待考核后陆续到位。 齐永林以为胡晓云会担任书记,没想到却只是当了主任,虽然名义上主任和书记都是一把手,但是真正核心的决策权,还是廖自文说了算。 对于两个一把手的人选,一个是钟毅提名的,一个则是齐永林提名的,王忠强想着将纪委的一位处长调过去担任纪委书记,对于一把手的人选,并不想发出杂音,表示了赞同。 齐永林松了松领带,就道:地区工业园区是地区工业经济方面的领头羊,我看还是要以熟悉地区工业情况的同志担任书记比较好,廖自文同志在上海,搞的多少协调工作,而胡晓云同志那,在地区计委负责的就是工业经济,从专业的角度上看,胡晓云更适合担任书记嘛。 王忠强和于伟正没想到齐永林提反对意见,这个时候俩人却都低着头,一个看本子,一个看档案。片刻之后,钟毅道:胡晓云同志抓工业我很放心,但是晓云同志没有管过全面抓过整体,廖自文同志在上海之前,就是平安县的城关镇书记,地毯总公司就是在廖自文同志的推动下成立的,如今已经成了平安县助农富民的支柱性产业,在上海啊,廖自文同志也推动了几次比较成功的招商对接活动,效果很好嘛。我还是坚持由廖自文同志担任工业园区党工委书记。 齐永林知道,自己在邹来富陈东富的事情上都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影响,腰杆自然硬了不少,此时就觉得钟毅已经让刘乾坤担任了光明县委书记,所以这次并不打算妥协,就道:廖自文同志是从平安县去的上海,对地区整体工业情况不了解,担任主任可以有熟悉的过程嘛。就比如,有的不熟悉情况的同志到了地区,干了没多久一把手,审计就发现了不少的问题…… 第310章 我有些担心致清同志 人多的会不重要,重要的会人不多,地委书记钟毅的办公室里,齐永林暗指,有些县里上来的一把手,在审计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不少的问题。 组织部部长于伟正和纪委书记王忠强一时间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越是这样,越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地委书记钟毅就是从县里上来的一把手。王忠强心里暗道,这个齐永林得的是夜盲症,难道白天眼也瞎了吗,如果没有钟毅的包容,沿着陈东富和孙茂丰的违法乱纪的行为层层追究下去,齐永林不说别的,挨个处分是少不了的。 钟毅听齐永林这么说,心事重重地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平复了心情,半开玩笑地道:永林同志话里有话嘛,我看我们同志之间有话要放到桌面上来,打肚皮官司可不行啊。 齐永林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也笑了笑道:既然钟书记这么说,我就把审计方面掌握的一些情况给大家交个底,根据审计局对交通工程公司的审计来看,交通工程公司在碎石采购的过程中,问题不小啊。 齐永林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钟毅的反应,心里暗道,陈东富和孙茂丰,都是我身边的爱将,如今我把陈解放查了,不说是一种反击,也是让地区的广大干部群众看一看,出问题的人不仅仅是围着我齐永林转,钟毅的身边也是一样。 钟毅听完了介绍,点了点头,很是平静地道:这个事情啊,在这次会上说那还不成熟,但是啊永林专员竟然提了出来,我看忠强同志还是要做一个正面的回应。还是那句话,有话大家放到桌面上,不能打肚皮官司。 王忠强看了看俩人,主动往前坐了坐,就道:永林同志、伟正同志,也给大家通报一下情况,地区纪委已经注意到了交通工程公司在碎石采购、沥青采购等方面,有一些苗头性和倾向性的问题,地区纪委已经抽调了公安、监察、财政和检察院的同志联合组成了专案组,目前已经在外围开展了调查,时机成熟的时候,就会和相关责任人见面。给大家透个底,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交通工程公司是有一些问题。 交通工程公司的事,一直被齐永林当作是关键时候和钟毅谈条件的一个砝码,本想着陈东富的事情就想提出来的,但又觉得这是一张王牌,为陈东富做交换,实属不值。却没想到,地区纪委却是已经提前介入,这让齐永林就有了些措手不及。 齐永林略带尴尬地笑了笑,就道:看来咱们的纪检部门和审计部门,都具有很强的敏锐性嘛。而心里却暗暗地道:难道是审计局的秦大江主动将事情也向钟毅做了汇报?还是在上次周鸿基来调研的时候,自己多说的那句话,让钟毅引起了警惕。 钟毅道,这个事情还处于调查阶段,大家要注意工作纪律。永林同志,那你看,我们继续? 继续继续。 于伟正作为组织部长,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该站出来表明态度了,就道:永林啊,晓云同志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没在基层待过,红旗同志不也是先从副县长干起来的,实在不行啊,咱们就到班子会上表决一下。 于伟正主动以郑红旗为例子,就是要提醒齐永林,自己做事是从公心出发,郑红旗不也是以前跟随你多年,在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人家钟书记还是坚定支持的。 上次在研究光明县委负责人的时候,就是因为没有充分的沟通,在班子会上研究的时候,出现了极为尴尬的局面,刘乾坤五票、胡晓云五票、常云超一票,最后的时候,竟然由岳峰一票定胜负,勉强通过。虽然充分体现了民主,但是也传出了地委领导班子不和谐的声音,甚至在老干部中对钟毅统筹全局的能力都有一些质疑的声音。 王忠强耳垂比一般人要大一些,正在摸着自己的下巴,不知道是在搓泥还是在思考,听到要在会上表决一下,就插话道:咱们最好还是达成统一意见,免得会上分歧太大,产生不良影响。 齐永林虽有不甘,但是心里清楚,自己在地委班子里的话语权不大,一旦上了会,胡晓云胜算不大,坚持下去反倒让众人决定自己和胡晓云好像有什么一样,就道:没必要嘛,既然钟书记经过了深思熟虑,行署肯定是要维护地委的威信和权威。 又研究了其他几个干部,副处级的岗位上,几人都分歧不大,基本就按照组织部的方案在实施。按照组织部的方案,初步同意罗致清任平安县政府党组成员,为下一步出任副县长做准备。 散了会之后,王忠强主动帮着钟毅搬了凳子,于伟正则到了办公室,通知了有人事变动的几个单位的党组织书记到办公室单独交办。 郑红旗正在参与同俊明公司机械制造项目的座谈,会议的焦点依然是土地租金和工业退税的问题,作为县委书记,郑红旗本不应该在项目初期阶段就出面,但上级有意让罗致清牵头项目,孙友福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插手太多,就有了越俎代庖之嫌。所以作为县委书记县长的郑红旗听了汇报之后,还是决定出面与粟俊明见面。 粟俊明能够在改革开放几年时间就积累了丰厚的财富,正式压中了机械制造领域的市场空白。当时国内不少机械制造厂产品老旧、设备笨重、性能落后,粟俊明在广东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国外机械制造技术,虽然技术在发达国家即将淘汰,但就是这样淘汰的制造技术,与国内的一些国营厂相比仍然领先不少。重型的机械制作就需要有铁路运输,粟俊明也是考虑到企业的长远发展,从地委秘书长郭志远的口中知道了平安县不仅有两条高标准公路,而且铁路的规划基本也已经敲定,机械制造离不开交通运输,所以平安县自然加分不少。在郭志远组织的回乡考察投资活动中,作为统战对象的粟俊明第一个报名参加。 粟俊明面对县委书记、县长郑红旗并不怯场,毕竟自己的身价就是自己的底气,十分自豪地道:红旗书记啊,我们的技术在北方市场前景很广阔,放眼国内,也只有几家军工厂可以达到我们的水平,贵县的工业全部都是附加值很低的轻工业,缺乏像我们俊明公司这样的重工业企业。说着就很直接地报出了县里招商各家企业的土地租金政策和利税返还政策。说道,韩羽公司都可以免费拿到土地,我们俊明公司也应该享受同等的待遇嘛,不能那个厂长是老外,就可以享受特殊待遇。 郑红旗暗道:这些都是招商谈判中的底牌,老底都被人摸了,还怎么有拉锯谈判的余地。看着旁边面带微笑的罗致清,暗骂道:真是母鸡飞上了树,不是什么好鸟。明天必须换孙友福上来主谈。 郑红旗道:粟总啊,我们招商的目的,也不是做慈善,目的是实现共赢,按照您的方案,我们县里十年见不到效益,至于十年之后的市场又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项目从短期看对我们县里没有好处,从长期看也是充满了很大的不确定性,我看这样,粟总啊,今天就这样,晚上的时候啊,您尝尝最正宗的高粱红,等到明天,我们再谈。 郑红旗想着,晚上把负责工业的孙友福也叫过来,在酒桌子上拉近距离,加深感情,只要酒桌上能够谈得好,第二天谈判的时候,就有合作的空间。 粟俊明面露为难地道: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临平县政府的车已经在县招待所等着了,如果不行,我们就去临平县了。 听到了这里,罗致清明显就坐不住了,说道:粟总啊,别啊,我们红旗书记没有拒绝啊,只是说明天再谈,既然谈就有机会嘛。又笑着道:粟总啊,志远秘书长已经嘱咐了几次,让我一定为您服务好。 郑红旗冷笑一声,暗道:在利益面前谈感情,幼稚。再者说,不少商人都是同时与几个地方政府接触,让地方政府之间相互攀比自降身价恶性竞争,你退还利税我就搞租金返还,你搞租金返还我就搞担保贷款,恶性竞争之下,有些企业就坐地起价,看谁给的好处多,就落户哪里,到最后一算账,反倒是政府欠债企业赚钱。 郑红旗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样招商自己的政绩是好看了,但最后的烂摊子却是政府的,还是礼节性地挽留了几句,最后粟俊明还是去了临平县。 看着汽车逐渐消失在街道的远方,罗致清满是失落,老孔已经将郑红旗的车开了过来,章永山很是熟练地打开了车门,郑红旗临上车,看了一眼丢了魂的罗致清,摇了摇头,就直奔地委。 听罗致清报告了谈判情况,郭志远很是生气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作为统战部部长、秘书长,招商引资并不是自己的主业,但作为地区的领导,从大局出发,如果能落户一家有规模的企业,也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郭志远出门,就正好碰到了来地委开会的郑红旗。郑红旗打了招呼,郭志远有些冷淡地道:红旗书记,俊明公司的老总是我们家乡人,在省城企业家里面很有分量,如今放弃了光明县而选择你们平安县,你们还是要拿出一定的诚意嘛!作为主要领导,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不要只在乎几个地租。 郑红旗本想解释,地租是解决失地农民的主要经济来源,没有地租所有失地农民的负担将由政府承担,但又觉得,这个时候的郭志远应该在气头上,在时机不对的时候解释就是态度的不端正。 郑红旗自然知道,这又是被人告了一状,心情很是不爽,自己还是保持了微笑,在地委大院的七楼,地区里的干部还没有谁可以肆意地任性,毕竟没有实力的任性就是哗众取宠。 到了于伟正的办公室,于伟正传达了五人小组会议关于魏昌全、孙友福、罗致清调整的计划。在上地委班子会之前,也算是与你们县委交换一下意见。 按说地委对这些人事安排是可以直接走程序的,但钟毅担任地委书记后,就觉得地委还是要尊重基层党委的意见,避免用人失察,就增加了一个环节,副处级以上的干部任命,一定范围内可以与党组织书记交换意见。 郑红旗双手捏在了一起,几根手指头都已经没有了血色,不时的点着头。 于伟正道:这几项安排,你们县委有没有意见? 俩人心里都很清楚,所谓的交换意见,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但郑红旗却眉头紧皱,说道:昌全同志不兼任组织部长,专心抓农业口子和党群业务,由其他班子成员代为主持工作,下一步考虑部长人选,我没有意见。友福同志接任县长我也是愉快接受,只是这个致清同志担任副县长我有些担心。 于伟正挺直了腰,疑惑地道:担心,担心什么? 郑红旗道:担心人代会上票数不过…… 第311章 地委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地委组织部部长于伟正听平安县委书记郑红旗说罗致清很有可能过不了县人代会,就往后靠了靠,拉了拉裤腿,说道:过不了县人代会?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红旗倒是主动往前倾了倾身体,说道:于部长,致清同志在前段时间,未经县委批准,主动向地区日报报了一篇文章,为此县委政府还向地区行署做了一份说明,具体的情况是这样的…… 于伟正越听眉头上的皱纹就越来越深,供电系统的事自己大概了解,在昨天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常务副专员讲起来是绘声绘色,说他当时内心憋不住想笑,但是当着供电局领导的面,还是狠狠地批评了郑红旗。没想到这事是罗致清的无心之举。 郑红旗继续道:这件事让平安本地的不少干部都认为致清同志有些好大喜功,将工作的成绩据为己有,将工作责任指李推张、上推下卸,特别是班子里的干部意见甚大啊。 县城里的本地干部是一个大的整体,别说是罗致清,就是县委书记和县长,离开了本地干部的支持,很多工作都将举步维艰。于伟正作为组织部长,对本地干部这个特殊群体有着比常人更为深刻的认识,待郑红旗一说,自己就明白了。这些年,省委和地委已经意识到了本地干部抱团取暖甚至尾大不掉的问题,在县委书记等几个关键岗位的选择上,已经有意识地稳步推进干部异地交流工作。李学武、李显平、郑红旗、刘乾坤这几个县委书记都是异地用人。 但是人代会的代表,本地干部就成了绝对的多数,如果干部得不到本地干部的认可,在投票的环节,确实会产生令组织意外的落选事件,于伟正作为资历很深的组织部长,在组织县级政府班子的选举中,确实是遇到过没有实现组织意图的情况。 于伟正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情况,俩人清楚,一旦落选对组织权威和干部个人的形象,都会形成极为不利的局面。 对于罗致清,于伟正并不算陌生,同在一个地委大院里工作,统战部的办公室主任罗致清比较机灵,见人热情,在办公室多年,除了喜欢搞些花架子之外,整体还是不错,包括老郭这个人对他很是满意。所以前两天说这个罗致清请吃饭的时候,自己没有拒绝,但罗致清表示自己想留在县上做些群众工作之后,自己还鼓励了几句,所以在孙友福出任县长之后,才会考虑让其接孙友福副县长的位置。 于伟正暗道:这个事情非同小可啊,郑红旗给自己已经算是交换了意见,县委书记都认为罗致清可能会落选,那罗致清落选的可能性就比较大,而一旦罗致清落选,组织部难辞其咎。 片刻的思索之后,于伟正道:这个情况,汇报得很及时啊,走吧,我们一起去找钟书记交个底。 又等了半个小时,钟毅才抽出了与俩人见了面,对于罗致清,钟毅交集不多,了解得并不全面,在秘书长郭志远的口中知道罗致清在高粱红酒厂的建设中表现不错,积极主动、思路活跃,所以组织部门在着手准备平安县班子调整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提反对意见。听郑红旗汇报了情况,钟毅就在本子上写了罗致清的名字,然后画了一个圈,就道:既然这样的话,我看罗致清同志就暂时先不动,历练历练,观察观察再做研究。说了会人事上的工作,钟毅就将郑红旗单独留了下来。 红旗啊,听说你们最近招商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 郑红旗心里重重地一颤,暗道:郭志远如果将这个事直接汇报给了钟毅书记,那格局和肚量实属有些小了。 钟书记,俊明公司要求我们免费提供十年土地,税收前三年全部返还,以后的时候按比例返还,我认为招商还是要实现双方的共赢。这样的话好处企业全占了,十年的时间,失地的农民没有收入。 钟毅点了点头,我看不少地方都采取了以工代农的做法嘛,就是让占了土地的群众去厂里工作。 郑红旗道:这种模式我们研究过,一方面失地的群众并不一定都适合当工人,另一方面,一旦企业破产,土地无法耕种,所有的矛盾都将会转移到党委政府。郑红旗又道:钟书记,我研究过,东南沿海一些地方,在占地的时候,失地的农民就将农业户口转为了城镇户口,由政府承担失地农民的保障。 在计划经济的时代,城镇户口是由政府发放粮票进行兜底,城镇户口的居民在退伍安置、工作分配和社会保障方面,明显要好于农村户口。 钟毅在笔记本上又做了记录,东南沿海不愧是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啊,这些事情,换做我们连想都不敢想,但人家已经做了,他们可以做,我们也可以做嘛,正好下一步深圳办事处成立,可以形成一份专门的调研报告。改革嘛,就是要打破体制机制的障碍和瓶颈。今天我正好要给你说一项改革。 钟书记,您吩咐。 白酒,白酒大有作为、大有可为啊。小小的一瓶白酒,地区打算把他们做成产业。我当年在曹河担任县长的时候,就是推动曹河酒厂的建设才让曹河的利税收入翻了倍。曹河酒厂的没落不仅仅是因为管理和腐败,更多的是商品经济之后,一大批同类竞争的白酒进入了市场,曹河酒厂虽然起步早,但是没有独特的口味和核心的酿造配方,在激烈的竞争中而败北,这么大的酒厂,一两千的工人,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自生自灭啊。红旗同志,不能只将目光放在平安县啊,要站在地区的角度为组织分忧啊。促成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的合作,你要支持。 钟毅的话,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郑红旗却读出了命令的意思。从内心来讲,高粱红酒厂的前景广阔,利税收入占比逐年在增加,如果稳步发展,在新厂建成之后扩大了产能,必将成为县里的支柱性产业。虽然心里不乐意,但郑红旗知道这个时候拒绝了钟毅,就是不讲大局了。随说道:钟书记,我服从地委的决定,支持促成两家酒厂的合作。 钟毅平和地道:我考虑这件事阻力不小,特别是平安的一些本土干部群众,这个可以理解嘛。但是改革一旦启动,所有人所有事必须为改革让路,所以你作为班长仅仅支持是不够的,是要带头支持、坚决支持、全力支持。 郑红旗明白,所谓的为改革让路,就是不支持改革不服从改革的人和事靠边站。这个力度,前所未有。就重复道:带头支持、坚决支持、全力支持。 钟毅微笑了说道:红旗同志,你支持了地委,地委肯定也要支持县委工作,就咱们两个,县里干部调整你有什么想法? 郑红旗没有犹豫,就道:钟书记,我想着既然昌全同志不再兼任组织部长,我建议庆合同志任组织部长,他是本地干部,也是原则性很强的老人,选人用人有庆合同志把关,我很放心。至于县委办主任,我建议由李朝阳同志担任。 朝阳同志?朝阳同志年轻啊,这个步子迈的有些大了吧? 以副主任主持县委办工作。 钟毅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一般的新领导继任,都会对办公室和财务、人事几个部门的领导进行调整,也算是工作惯例,庆合同志担任组织部长,倒也是个机会。 钟毅思索片刻便道:朝阳同志的事是个方案,这个我再考虑一下。副县长有没有建议人选。说完之后,又道:友福在工业方面很有一套,分管工业的副县长,以后要牵头高粱红和曹河酒厂的对接,这个人要选好啊。 作为地委书记,对于一个县的副县长的人选,本不应该过问,但考虑到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的合作,钟毅就 香梅同志抓工作现在很有章法,也熟悉高粱红酒厂的工作,对招商引资,企业管理有经验,我建议香梅同志分管工业。白鸽同志代管科教工作以来,也是有条不紊、卓有成效,建议将白鸽同志留下来兼任科教副县长。 钟毅点了点头,对这个方案还是认同的,吴香梅曾经是自己的县委办副主任,又是老相识方家的儿媳妇,也算是曹河的儿媳妇,对曹河人民还是有感情的。钟毅道:原则同意这个方案,只是白鸽同志编制还在省报,人家愿不愿意留下来,就要看你们县委的诚意了。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落实了几项人事上的工作安排,郑红旗心里颇为满足,坐在回去的汽车上,听着舒缓的苏联音乐,不自觉的手就在腿上打着节拍。自己刚刚担任县委书记,按说在县级党政班子的人选上,自己在地委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而钟书记对自己也是带头支持、全力支持、坚决支持。只是秘书长郭志远那里结下了梁子啊。转念又一想,罗致清如果不紧急刹车,以后在政府班子里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虽然郭志远会心生不满,但自己却也是问心无愧,大不了回家种地。不自觉地又说了句: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啊。 郑红旗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风景,如今小麦已经归苍,庄稼地里的玉米苗已经到了脚踝的位置,放眼望去郁郁葱葱让人心境都觉得开阔不少。 到了县城界,郑红旗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慢慢问道,你觉得朝阳这个同志怎么样啊? 第312章 这事我要管 车上只有老孔和郑红旗两个人,驾驶员老孔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郑红旗在车上,平日里都是单手握方向盘的老孔,如今是两只手都搭在方向盘上。 老孔片刻才道:听说李朝阳这个人比较怕媳妇。 郑红旗笑得抖了一下,就道:怕媳妇是古今中外的共识嘛,明朝的戚继光,怕媳妇躲到了军营去住,他媳妇王氏打上门来,戚继光吓得直接跪下,说:“特请夫人阅兵。说着摸着自己的脸,慢慢地道:不丢人、不丢人。 正在这时,后方不远处跟上了两辆车,不时地鸣笛催促。老孔透过后视镜看到,两三辆越野汽车紧紧地跟在了后面,而前面和旁边的车道都有大货车,大货车装得多开得慢,并不具备超车的条件,但后车却不停地催促。 老孔骂道:催什么催,赶着去投胎啊。 郑红旗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一份杂志,并没有说话。 不多会,前面的货车速度提了起来,老孔知道郑红旗性子慢,不喜欢开快车,就还是保持了正常的速度。 这个无意之举,就惹恼了后面的人,不多会后面的人就直接将车抄了过来,放下了窗户,对着老孔就是一阵骂,而后面的一辆车竟然在超车距离不足的情况下,直接超车,如不是老孔车速慢又紧急踩了刹车,这车必然就追了上去。但是一脚刹车,郑红旗却差点撞在前排的座椅上。 老孔哪里受过这个气,骂道:王八蛋,老子非得追上去,说着就踩起了油门。 郑红旗端坐之后,抚了抚眼镜,看几辆车都是本地牌照,就慢慢地道:是谁的车啊? 老孔常年和车打交道,县里的几台有模有样的车,自己都是知道底细的,仔细看了看,就道:有一辆好像是崔二哥的车,另外两辆不认识。 崔二哥?什么崔二哥? 就是以前城关镇工商所的那个胖子,现在说是干起了生意,听说生意做得不小,公安局家属院的建材生意,都是他在做。看郑红旗没什么印象,就道:地区交通局的局长崔浩,不是他哥就是他兄弟。 郑红旗点了点头,闭着眼就想起了刚才车上人的嘴脸,心里也是想着追上去批评教育一顿,听说是崔浩的什么兄弟,就明白了些什么。当年,县里修高标准的公路,钟毅、邓牧为、崔浩、张庆合和陈解放五个人一同去省里拜会领导,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就道:算了,我们慢慢开。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从而带动后富,这是老人家的一个伟大布局,也是对改革开放成果的一种精准的预判。改革开放十年,确实有一部分头脑灵活、思路开阔、敢闯敢拼的人富了起来,也有一部分利用特殊关系和背景积累了财富。十一二年的时间,光荣的贫下中农已经在列车上从卧铺变成了硬座、从硬座变成了站票,在集体里的地位越来越尴尬,就如同筛子眼里的米,上不去也下不来。 魏昌全回到县里不久,处分的文件就下来了,按照地区的要求,为了起到教育警醒的效果,专门召开了县级领导干部会议,传达了地区纪委关于魏昌全的警告处分的决定,魏昌全在会上做了检讨。 这件事,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几次,对县里的干部来讲,魏昌全出事已经不再是一个秘密。 在最为流传的几则小道消息之中,有不少都是说魏昌全不仅仅涉及贪污,还在纪委那里举报了老书记周鸿基,因为纪委的不少人都操着北京口音,只有省部级的领导,才会动用中央纪委的干部。对于这样的局面,不少人为周鸿基惋惜,也有不少人认为魏昌全不应该来到县里,搞了一个什么成绩公示,不知道断了多少本地干部的机会。 而今天的一个警告处分,一个自我检讨就了事,让不少干部大失所望,没想到魏昌全竟然是不痛不痒的一个什么警告, 但散了会,又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魏昌全的组织部长被免了,这个消息倒是让不少没有进入考察程序的家庭觉得出了一口气,特别是一些学习不好的工人家庭,眼里似乎又有了一丝的希望。特别是政协主席王满江,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正如很多干部对自己所讲,组织部长还得满江部长来干,这么多年各方都照顾得很好。王满江回到办公室就拿出了笔墨纸砚,颇为得意地挥毫泼墨写下了三个大字,满江红! 于伟正作为组织部长,和地委班子里的几位干部关系都不错,班子会之前,还是想着和郭志远通个气,毕竟郭志远满怀期待地要罗致清留到县上工作,如今却是白鸽任副县长,目前来看短期内罗致清再无可能。 郭志远听完于伟正这么说完,黑着脸道:郑红旗同志作为书记,就有责任实现组织意图,这算什么,还没有开会就认为致清同志在人代会上通不过,是我们统战部选派的干部能力不行还是红旗同志驾驭全局的能力不行? 老郭,不要激动嘛,红旗同志也是出于好心嘛,你想想,一旦人代会不通过,致清同志的前途就会有一个污点,这对致清同志来讲,将会产生极大的心理负担。 郭志远自然知道,因为俊明公司的事,郭志远批评了郑红旗,又在钟毅书记面前反映了这个情况,暗道:这个郑红旗,还真是一个记仇的人。 晓阳下了班,向波将晓阳送了回来,路上有不少卖西瓜的,价格不贵,晓阳就买了两个,向波主动帮晓阳将西瓜提了上来。 向波已经和晓阳很是熟悉,到了家里,晓阳就吩咐道:向波,杀瓜。 向波去了厨房,拿出了刀,很熟练地将瓜切成了块状,三个人吃完了半个西瓜,很是痛快。 晓阳道:向涛在大嫂那里帮忙,忙不忙。 向波道:忙倒是还行,就是生意也不很好干,县城里今年开了七八家卖建材的,大家的竞争很激烈。 晓阳擦了擦嘴,把瓜皮放在了地上的桶里,就道:现在各行各业的竞争都很大,就拿地毯总公司来说,以前的时候咱们在地区首屈一指,但是现在至少三个县也成立了地毯公司,我们损失了不少的客户。 向波也帮着收拾,就道:我听向波说好像成立了一个协会,交了会费不说,很多买卖他们还不让干。 我和晓阳听到这里,就觉得多少有些不对了,晓阳问道:协会还管这个? 嗯,协会的会长说是以前建筑公司的领导,你要是不听招呼,全县的建筑队都不用你家的材料。 我这才想起了李叔交代的,为啥大嫂不参与公安局家属院的项目,看来是这个协会从中作祟。 晓阳很是不屑地道:走,我们去找大嫂看看,我还不信了,他闫家文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事关大嫂,晓阳向来都是风风火火说去就去。 大嫂已经将场地打整了出来,院子的地面做了硬化,两个铁栅栏大门白天开启,晚上就关了起来,大门的侧面有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两只垂耳灰背的大狼狗。院子里面堆放着沙子、红瓦,简易的工棚下面堆放着不少的瓷砖。我们当地的砖厂可以烧制红砖,但烧不了红瓦,所有的瓦都是通过从外地进来的。 大嫂看我们都来了,就道:你们来得确实是时候,今天老二和芳芳也要来,锅里炖着鸡,正好一起吃饭。 晓阳隔着笼子逗了逗狗,由于晓阳经常来,这狗也认识了晓阳,大热天的耷拉着舌头喘着粗气,如同看猴一样看着手舞足蹈的晓阳,十分嫌弃地扭过头继续喘着粗气。 晓阳很是不服地气地道:好大的狗胆,竟然不正眼看我,有能耐你出来。 这狗似乎是听懂了晓阳的话,扭过头,看了看晓阳,那眼神意味深长,好似在说,咋,你还想咬我咋的? 芳芳和二哥前后脚也来了,如今的芳芳是编制已经正式调到了政府办,成为香梅县长的联络员,来到县里不久,就分到了一套套一的房子,虽然不是新房,但总算有了安身之地。 在家里自然就不再讲级别了,我和向波就干起了端茶倒水的活,吃饭的时候,晓阳自然就问起了什么协会的事。 大嫂道:是有这么个协会,好像归你们建设局管,建筑公司和六建司的头头,都在里面,当家的就是以前建筑公司的老板闫家文。大嫂边吃边道:以前总以为咱踏踏实实地干活就能挣钱,其实想简单了,建筑这个行业挺复杂的。 芳芳道:有什么复杂的,大嫂,咱就是踏踏实实地干活,不和他们打交道就是了。 王家大爷平日里没事就帮着大嫂,抽了一口烟就道:不是不和他们打交道,是秀霞不愿意麻烦你们。他们那些人,说着,就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大嫂道:爹,别说了,反正咱们现在也还将就。又看向了晓阳道:他们知道我和你们的关系,也没有过分地为难我们。 晓阳心里十分痒痒,就道:大嫂,说一说,他们怎么搞的事? 没等大嫂开口,王家大爷就道:你不听话,建筑工人都听他们的,不少也吃回扣,不听招呼,就想方设法毁你的材料,瓷砖不给你粘稳,红瓦给你摔碎,说你材料质量不行,人家主家肯定要来找你退货。又摇了摇头,都是些软刀子,下手狠着那! 我马上放下筷子,就道:建筑公司不说,我们六建公司肯定不敢这样。 朝阳乡长,我可听说,这里面你们当官的参与的可多着呐,里面的水,太深了,太深了。 晓阳道:真是无法无天,大嫂,我们不交他的会费,看他能怎么样。 大嫂自从上次在城关镇工商所和人闹了矛盾,打了人一巴掌,大嫂觉得与晓阳添了麻烦,就不愿意在这些小钱上过于计较,就道:钱不多,咱们做生意的,将就一个和气生财,何必为了小钱节外生枝。 王家大爷端起酒杯,与我和二哥碰了杯,就道:秀霞说得在理,咱们已经是受了照顾了。有几家不听话的,都不知道被什么人打了。 晚上到了家,晓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披散着头发坐了起来,就道:这事不行,咱们家是受照顾了,但还有这么多家被欺负,发生在我们城关镇,这事我要管。 我揉了揉眼,看了看表,凌晨两点了,你要管也要明天管吧。 第二天一早,晓阳气色很是不好,一看就是睡眠不足,洗漱完之后,晓阳就去了县委,我就到了安平。刚刚擦了桌子,就看到门口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十分羞涩地站在了门口。 朝阳,我可以进来吗? 呀,你不是在秀水教书吗? 第313章 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马香秀在高中的时候,用品学兼优来形容并不夸张,香秀是团支书,我是体育委员,学校里有个大事小情的,香秀比班长还要积极一些。那个时候有什么搬桌子拉煤球的体力活,香秀总是找我去干。高中三年,香秀优秀了三年,懵懂的年龄,班级里不少男同学都觉得,就算考不上大学,能找个香秀这样漂亮能干的媳妇,也是知足了。只可惜香秀考了两年也没有考上大学。 我仔细打量着香秀,和上学时期相比,成熟稳重了不少,白色衬衫,衬衫的袖口整齐地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显得干练又利落。下身搭配一条黑色的直筒长裙,裙长及膝,裙摆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摆动。裙子的面料垂坠感十足,走起路来线条流畅。一双黑色的中跟皮鞋,鞋面上没有过多的装饰,简约而经典。 头上的一个低马尾,用一根黑色的皮筋束住,几缕碎发自然地垂落在脸颊两侧,更添几分温柔。看得出来,香秀是精心打扮而来的。 香秀脸一红,就道:朝阳,我可以进来吗? 哎、坐坐坐,快进来。 香秀怯生生地看了一看我的办公室,多年未见,并没有激动,相反两个人还多有一些距离感。 坐下之后,香秀就道:朝阳,这些年没见,大家都没有想到,你成了大领导,你看,我都不知道你当兵啥时候回来的。 85年,部队裁军,我就退伍了。 香秀有些惊讶道:四五年的时间,你都是乡长了?看来你真是找了一个好媳妇。 正在聊着,这个时候芳芳又来借水,看到香秀在,犹豫了下,还是进了门。 香秀看有人进来,脸更红了。 而芳芳只顾看香秀,倒水倒得心不在焉。 哎哎,水,满了满了。 芳芳看了一眼水杯,忙不好意思地道:你看,只顾看美女了,忘了水杯了。李乡长,这位领导是哪个部门的,咋没见过? 哦,这个是马香秀,我的高中同学,说到底咱们还是一个学校的。 哦,同学啊,芳芳笑着又打量了一下香秀,同学好,同学好,说着就抱着水杯在办公室里也坐了下来。看我俩不说话,芳芳笑着道:你们聊你们聊,咱们都是同学,都是同学。说完还对着我笑了笑。 哦,芳芳不是外人,香秀,有啥事你就说。 香秀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朝阳,我想,我想能不能把我调到安平来教书。 调到安平,这个不好办吧?我还没开口,芳芳就插话进来。 香秀听到之后,头也就低了下来。 我给了芳芳一个眼神,示意把情况问清楚。就道:代课教师转正的时候,你咋没分到平安。 香秀双手捏住自己的小布包,红着脸慢慢地道:当初谈了对象,是秀水砖厂的正式工,这不是政策性考试的时候,他考到了县里,成了干部,他家里就让我们离婚了。 听到这里,芳芳的眼睛就有了一丝的同情,问道:你们的孩子哪?孩子都不要了啊,再说你都是正式老师了,哪里配不上他一个烧窑的。 他不是烧窑的,是砖厂的副厂长。我们,我们还没有孩子。 看香秀的衣着打扮,家里条件应该还是不错,想着还没有孩子,应该是离婚的原因之一。 芳芳主动起身,拿起了水壶,从柜子里拿出了水杯,倒上了水,我这才意识到,忘给香秀倒水了。 香秀有些委屈地道:离了婚在学校里也抬不起头,在秀水也是非亲非故的。我也找了乡教委、乡政府,也找了教育局,他们都说不行,说着豆大的泪珠就啪啪地掉了下来。 芳芳白了我一眼,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成了干部就不得了啊。 香秀看向我道:也不全是,朝阳人就挺好的。 教育口子上,我确实不熟悉,但是调动一个教师过来还是有信心。 听到香秀对我的肯定,心理上还是有些许的满足,我吩咐道:芳芳,你把教委的洪军主任请过来。 芳芳起了身,又看了看梨花带雨的香秀,斩钉截铁地道:你去。 啊、哎,我去我去。 教委办就在乡大院里,丁洪军正在看报纸,看我进来之后,忙笑着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李乡长,有事您吩咐一声,咋还亲自跑一趟。 想着香秀的情绪还不稳定,事情我也已经清楚了,就直接给丁洪军说了。 丁洪军从桌子上拿出了烟,俩人一边抽一边道:按说以前不是多大个事情,咱们这边同意收那边同意放,教育局就给办了。但是现在正式教师多了,需要调动的也多了,县里专门有规定,需要教育局打报告,县长签字才行。 这么简单,就签个字? 丁洪军笑了笑,就道:我的大乡长,你以为县长签字说签就签啊,在县长签字之前,秀水教委要先给教育局报告,教育局科室要先研究,教育局分管副局长才签字,白局长签了字就是甘局长,这样才上教育局的办公会研究,研究完了再给县政府去报告,分管副县长签了,常务副县长老马才签,这些人都签了字,县长才会签,然后才是办理调动,县内调动,财政和人事那边简单不少,但还是有手续。这一套流程下来,快则三个月,慢的话就是半年。当然,这是一切顺利,如果哪里出了问题,能不能办成还不一定。然后将烟头掐灭之后笑着道:当然,这都是正常的流程,如果有县领导打个招呼,自然会快上不少。这就和学生考试一样,会的不难,难的不会,换到这里来讲,就是……,丁洪军憨笑一声,你懂的,你懂的。 了解清楚了情况,就为丁洪军点了烟,就朝办公室走去,太阳晒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盘算着,这事直接找宣传部部长白鸽,她分管应该可以办成。 到了办公室,安抚了香秀,说道:这个事我去办。本想去送一送香秀,但看芳芳还是热情,就让芳芳去送了香秀。 待香秀出了门,就给白鸽打了电话,白鸽答应得很爽快。这事对于分管的领导来讲,算不上是什么大事,还有出于对女性的同情。白鸽略带气愤地道:那个负心汉调到什么部门了? 呀,这个刚才没问。 白鸽道:这样的干部,怎么能调到县直机关来,你空了问一下,哪里来的喊他回哪里去。 挂断了电话,就想着,下次见了香秀,一定要问清楚。 我忙了一上午,晓阳也找到了李叔。 听完了晓阳的介绍,李叔倒显得很是平静,说道:这个老闫被开了之后,颓废了一段时间,如今有些坐大成势了。县公安局是掌握了些情况的,只是他们这些人多是游走于灰色地带,就比如你说的那个打人的事,你们城关镇派出所也去处理过几次,老闫这个人算是老资格的正科级企业干部了,在县城里人脉很广啊,最后当事人选择了谅解,都是罚款了事啊。 晓阳道:那就管不了他们了? 李叔笑了一下,哪有什么管不了的,只是时机还不成熟,他们只违法不犯罪,贸然动手反而是打草惊蛇。你现在啊,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地干革命工作,这些事交给我们这些老骨头,还真是翻了天了,都算计到我们公安局来了。 县委大院里,晓阳从李叔办公室出来,又去了友福的办公室,虽然都知道友富即将卸任城关镇的书记出任县长,但晓阳还是到了友福的办公室,把城关镇的工作做了汇报。晓阳也在感叹,当年县委一次性提拔了二十个干部,名不见经传的孙友福已经即将成为县长,而当时背景深厚的齐江海已经判了三年,人生朝云夕雨,世事风云变幻啊。 县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罗致清在办公室里,接到了地委秘书长郭志远的电话,作为统战部部长,以前的郭志远在地委班子里没什么话语权,一把手没有话语权,手底下的干部进步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不少。如今非同往日,自然想着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提携一些统战系统的干部。 罗致清从郭志远的口中听到了自己没有被调整到县政府任副县长的准确消息,涨得满脸通红,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致清啊,你也不要只解释原因,还是要反思一下自己嘛,你说外地干部融不进当地的圈子,你看看红旗同志、白鸽同志不也是外地干部嘛,虽然这件事我对你们县委的做法也不认同,但是出了问题,我们不能只找别人的原因嘛,要反思,不要解释。当然,也不要心灰意冷嘛,你还年轻,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在县里好好干,还是有机会,高粱红酒厂是省委统战部领导签批的统战项目,钟毅书记也很重视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的合作,这就是你的机会嘛。好好反省,认真工作,尽快挽回不利局面。 放下了电话,罗致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茶杯里的水都要溅了出来,罗致清恶狠狠地道:郑红旗啊郑红旗,我对你也是尊重有加,处处礼让,这个时候你却背后捅我的刀子,妈的,比我小的都可以当县长,老子当个副县长都横加阻拦,真以为我罗致清是个软柿子,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第314章 他们懂不懂规矩啊 地委的班子会是地区最为重要的决策会议,为了及时研究和解决地区内的重大事项和人事安排,原则上每半月召开一次。只要在这个会上通过了,那么事情也就基本上算是成了,剩下的都是走程序的事。 这次会议通过了几个对地区发展具有重大影响的文件,一个是关于做大做强白酒产业的规划,其中有一条就是整合白酒资源,避免恶性竞争,牵头人是地委常务副专员唐瑞林。二是宣读省委关于同意成立地区工业开发区的批复,三是宣读关于同意成立光明区的批复。这些地区社会生活中的大事研究完,参与开会的地委班子领导都显得很是平静,都认真地看着手上的会议材料。直到最后一项安排,人事议题的时候, 参会的干部们好像被触动了神经,都抬着头,看着地委书记钟毅。 钟毅的口音有些重,但这并不影响他在会议上的话语权威。他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同志们,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人事安排的问题。 会议室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钟毅身上。钟毅翻开手中的文件,继续说道:根据地区工作的需要,经过前期的考察和酝酿,我们提出了一些人事调整的建议。 一次涉及几个县,平安县的时候,孙友福、张庆合的调整很顺利地被通过了,虽然念到孙友福名字的时候,会议室内有一阵轻微的议论声,都是觉得孙友福如此年轻就成为县长。钟毅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个我们报的是工业园区,批的是工业开发区,上级机关看得远啊,开发这个词,我们应该把他理解为动词,开发工业园区选好领头人很重要啊,关于地区工业开发区党工委书记人选,由伟正同志作说明。 地委组织部部长于伟正手底下是厚厚的一叠资料,廖自文的材料已经取出来放在了第一个。 当于伟正念到廖自文的时候,对于这个远在上海的正县级干部,大家并没有多少的印象,毕竟地区局委办加上国有企业和十个县区的正县级干部,数量不少,远在上海的廖自文,平日里和大家接触也不多,不少人一时也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选择廖自文出任第一任地区工业开发区的党工委书记,这可是和县委书记一样重要的基层核心角色。当知道这个廖自文是平安县的干部之后,大家一下也就想通了。 地委的会议纪要第二天就出来了,但最后关键的人事议题,却是另文印发。但会议的结果却早已是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来,人们震惊三十二三的孙友福担任县长之外,对于名不见经传的廖自文出任工业开发区的党工委书记,计委的副主任胡晓云出任工业开发区的主任都大感意外,钟毅在地区搞山头主义又增加了一条铁证,而胡晓云则被传出和钟毅的关系非同一般。 地区组织部长于伟正亲自出席了县里的干部大会。 到了县委大院,于伟正与县委班子里的干部握了手道,用手一指前面的台阶就道:你们平安县委办公楼的台阶有十五级,楼上的台阶有十四阶,来得多了,这些我都记下了。 郑红旗过目不忘,早就对这些台阶的数量烂记于心,还是装模作样地数了数,笑着道:伟正部长啊,您不是来得多才记住的,您是记性好才记住的,我这天天走可都没记住我们有多少台阶啊! 哄笑过后,县委班子就簇拥着于伟正到了会议室。 固定的程序和模式,任命孙友福为平安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县政府党组书记,免去魏昌全组织部长职务,免去张庆合县委秘书长职务,任命张庆合为县委组织部部长。 组织部副部长贾彬宣读完人事任免之后,就道:同志们啊,地委结合平安县委班子实际,经过统筹考虑、慎重研究做出了以上的决定,按照惯例啊,这样的安排我们组织部门不组织召开干部大会,但是啊地委刚刚做出了一项重大安排,就是做大做强白酒产业,咱们平安县高粱红酒厂,要在这项工作中啊,承担最为光荣而又艰巨的示范带头作用,按照钟毅书记的安排,这次来就是要给大家讲清楚,白酒产业是地区重点打造的致富路径,是实现工农商贸一体化发展的难得机遇,组织部门将围绕产业选干部,换句话说,谁拥护改革谁上,谁反对改革谁下。地委今天高规格出席干部大会,就是要为县委站台打气…… 地委组织部部长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讲产业,这在任何一届干部大会上都是没有的。安平乡如今代管高粱红酒厂,我倒觉得地委的这项部署,让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合作,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商品经济时代最显着的特征就是商品竞争,如今的高粱红酒虽然前景一片大好,但是除了好的口碑之外,从生产、包装、运输、营销都还存在不小的问题,虽然有了县属企业的招牌,但从根上讲,还是属于家庭作坊式的乡镇企业,去与一家老资历的酒厂谈合作,肩上的担子何其沉重。 散了会,就在招待所吃了午饭,县委班子悉数出席陪同午餐,王满江虽然不是常委,但是正县级的政协主席,又曾经担任过组织部长,所以也来参加午餐。 下了会议桌走向了饭桌,气氛也就轻松了下来,大家围坐在一起,于伟正不时还讲个小笑话活跃气氛。 中午时间地委有了规定,原则上不饮酒,但打破原则的理由也很充分。地委如此重视白酒产业,就应该带头支持白酒消费,话说着酒已经倒满,于伟正看了看已经泛了青苔的酒坛子,就知道是库存的老酒,笑了笑道:也就只有客随主便了。 在上级面前,王满江收敛了一些,一直保持着标志性的微笑,看已经上了几道硬菜,便不自觉地松了松腰带,准备大干一场。 酒桌上,大家喝酒的时候虽然是都面带微笑、气氛融洽,但于伟正还是注意到了魏昌全和罗致清脸上的失落之意,特别是魏昌全,本来有意提拔为县委书记的,如今最为核心的组织部长的岗位还被拿了下来。 于伟正在,大家喝酒都是喝的业务,并不是感情到了才喝,加上又是中午,所以都是点到为止,但王满江倒是来了兴致,频频举杯,王满江的资历在哪,他举杯别人自然是要喝,不知不觉就喝得有些多了。就将胳膊搭在张叔的肩膀上,略带醉意说道:老张啊,你当组织部长,我老王是支持的,到时候我给你写幅字,就挂在办公室,就写什么那,就写干部之家。干部之家,干部之家,你可别干成了女干部之家。 郑红旗马上看了一眼于伟正,担心同为组织部长的于伟正会错意,看于伟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就马上给了李叔一个眼神。李叔一看,马上起身就拉着王满江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满江主席啊,你上次说要给我写个黑猫警长,到现在还没兑现那? 王满江一边走一边红着脸打着饱嗝道:哎,哎,老李,你那个警字笔画太多,写不下,干脆我就写个黑猫挂办公室算球了。 俩人已经出了门,李叔道:不行不行,我堂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挂俩字黑猫,不像话不像话,要俩字也得是警长。 俩人离了席,于伟正笑道:这个满江,这写字的功夫快赶上地区人大的老罗了,我家里后年的春联,他都写好了。 最后一杯酒,于伟正道:来吧,同志们,辛苦啊。最后一杯酒,啊,有风有雨是常态,风雨兼程是状态,风雨无阻是心态!保持心态,工作愉快! 临行之际,于伟正专程将郑红旗拉到一边,悄声道:红旗同志啊,地委这辈人对你支持很大啊,你的要求地委全部满足了,组织的信任和期待,不可辜负啊。 请地委和伟正部长放心,一定竭尽全力抓好工作,带好队伍。 于伟正侧过头,看了一眼县委班子里的干部,就道:你们现在老中青搭配是合理的,但是从长远看,重点还是要培养年轻干部。罗致清虽然有些弱点,但县委不能放弃,该加担子就要加担子,你心里清楚,志远同志很在意统战部出来的几个干部。 郑红旗道:组织上有没有考虑,请伟正部长明示。 于伟正看了看远方,思索了会,就道:没有明示,一个原则,把人用好。 众人送于伟正上了车,郑红旗暗道,吃饭不点菜的客人,最难伺候啊。 友福成为县委副书记,县政府党组书记,只要是县里的人代会开了,友福就将成为名正言顺的县长,县里随即也召开了常委会,免去了友福城关镇党委书记职务,由晓阳临时主持城关镇党委工作。县政府党组会上,白鸽也第一次以县政府党组成员的身份参会。对县领导的分工进行了调整,吴香梅除了负责督办之外,还兼任县白酒产业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同时分管工业经济、集体经济、国有企业、乡镇企业的工作,分管了计委、工业局、外经委、乡镇企业局、工商局等几个工商口子的局,同时继续兼任安平乡党委书记。 县里人事调整过后,郑红旗门口汇报工作的人又排起了队,张庆合担任组织部长,还兼任工业园区的书记,吴香梅现在兼任着安平的书记,下一步会不会调整?不少干部就有了想法,就想着通过汇报工作,一个是展示工作成绩,第二则是拉近与县委书记在情感上的距离。 以前担任县长的时候,主要是干事,工作要实一些,每天的时间都很紧张,所以郑红旗并不喜欢大家什么事都来找自己。如今当了书记,政府的事又由友福顶了起来,虽然每天的安排时间依然很紧,郑红旗倒也不再那么排斥大家找自己汇报工作了。郑红旗看着笔记本已经记了四五页,大概数了数,今天已经来了十二三个了,郑红旗感叹道:这些干部,谁比谁优秀,谁又比谁差,选谁不选谁,看起来理由都很充分嘛,这里面实在是太微妙了,这就是县委书记权力的魅力所在了。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心里暗道:出于公心,出于公心。 这个时候,秘书章永山敲门汇报道:光明县政府打来电话,说他们县一批过境的货被咱们交警队给扣了。 郑红旗眉头一皱:什么乱七八糟的,喊他们去找交警队公安局或者县政府对接,懂不懂规矩啊,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他说他们联系了交警队、公安局和县政府,没人管,这才打给了咱们县委。 郑红旗刚想说找张庆合,才想起来张庆合已经被免了职去组织部去了,这小章看来是一时找不到人请示了,就想着多问一句,道:什么材料啊他们县政府都出面了? 第315章 两位县委书记都在过问 光明县一辆拉材料的货车被平安县扣了,光明县政府办公室亲自协调了几个部门,平安县就是不放车,无奈光明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平安县委办,县委办没有主任,章永山觉得两县之间都是兄弟单位,就冒昧地向县委书记做了汇报。 几辆拉材料的车县政府办公室都找到了县委,这事有点奇怪啊,问了没有啊,车上拉的什么材料? 问了,建房子用的河沙。 郑红旗拿笔轻轻地敲着桌面,就疑惑的道:几辆拉沙子的车,还需要县政府办公室出面协调,这样吧,你去问一下,看是什么情况,如果确实有问题,具体的意见还是以基层的意见为主嘛。 章永山一个电话就打给了李尚武,李尚武听闻是郑红旗过问,心里暗暗地道:几辆拉沙子的车,两位县委书记都来过问,不敢怠慢,一时拿不准郑红旗让章永山过问,到底是为何意,就主动找郑红旗,要把情况汇报清楚,更为重要的则是郑红旗到底有什么指示。 郑红旗道:不是多大个事嘛,何必你亲自来。 李尚武道:书记的关心无小事嘛。这个事是这样,咱们路政和稽征的同志在开展检查的时候,有一批来自光明县的十几辆车,严重的超载,并且冲关拒检,严重扰乱了公路运输秩序,危害道路安全。前段时间两高路发生的一起撞人逃逸事故,当事人描述也是这种车。交通局的同志就联合我们交警、派出所和治安大队的同志联合设卡,明枪示警之后,才把他们逼停的。事发之后,光明县政府办的和交通局的人来协调过一次,由于性质恶劣,还没有调查清楚,所以现在还没有放车。 郑红旗道:两高路修好之后,不少地方都有了坑槽,这和超载超重脱不了干系,高标准路的养护开支不小啊。这样吧,我也只是问一问,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们按程序正常办案。 对了,以后称光明县了,光明区了,这是文件。 李尚武出门之后,郑红旗摇了摇头,暗道:放车倒是小事,我总要知道卖面子到底是卖给了谁吧。 说着拿着一份自己刚刚签批的文件敲了敲,就道:还要召开庆祝大会,各县四大班子的一把手,都要去参加。 光明县县长常云超在办公室里脸色阴沉,面前站着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和县交通局的局长,常云超敲着桌子道:怎么回事,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龙腾公司可是咱们县利税大户,如今企业遇到了困难,找到了政府,你们两个一个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一个是县交通局局长,连这点事情都协调不下来嘛,这是需要我亲自出面?不就是八九台车嘛,多大点事,丢不丢人! 俩人中,县政府办主任比常云超略小两岁,而交通局局长是老资历,比常云超大上一轮,也是在办公室里一起挨骂。 常云超看着俩人木讷的表情,不悦地道:怎么啦,平日里都挺能讲的,遇到事就成了哑巴了! 交通局局长道:常县长,这事我已经约了地区交通局的崔局长,下来应该有效果。 县政府办的主任抓了抓头,为了这事,他已经打了几个电话,但平安县根本不卖面子。就道:钟书记是平安县出来的,他们那里的干部,说话态度很生硬,不好打交道啊。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咱们去问问乾坤书记。 常云超白了一眼政府办的主任,不悦地道:你喊得倒是亲切,多大点事就去麻烦刘书记。有了这次,还有下次,不就是想着罚款嘛,你们交通口子上,继续和崔局长联系,通过崔局长应该有效果,有必要我就出面。 俩人出了门,俩人就相互来了一个眼神交流,这交通局局长道:咱们常县长,看来又在龙腾公司受了气了。 这政府办主任撇着嘴点了点头:是啊,倒插门的女婿不好干啊。 交通局局长又道:我听说,咱这罗公子,训咱们常县长像是训儿子一样。 哎,别乱说,那是以前,现在常县长没当上书记,像是训孙子一样了。 俩人苦笑两声,摇了摇头,各自走了。 晚上的时候,常云超结束了应酬,作为本土干部,再加上岳父罗屹宾在地区还有些威望,小舅子罗腾龙生意又做得大,特别是孙茂丰倒了之后,不少干部开始围着更加熟悉的常云超转了起来。这让新任县委书记刘乾坤的工作始终有些打不开局面。 虽然话语权重了不少,但是因为没有当上书记,在家里的地位反而不如以前。为了这几辆车的事,常云超确实是没少被挖苦,倒不是小舅子罗腾龙,而是被媳妇罗腾云,堂堂一个县长,竟然连几辆车都要不回来,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好意思当县长? 常云超在县委家属院里遛弯遛了半个小时,已经到了十一点。算着十一点,媳妇差不多应该是睡了。到了家里,客厅里确实是黑灯瞎火的,常云超松了一口气,洗漱完也就上了床。 罗腾云道:还知道回来啊。 啊,哎,晚上地区人大的牛江山主任一起吃饭,你知道牛叔叔退到二线之后,就爱好喝酒出牛。 牛叔叔?喊得倒是亲切,没有我们罗家,你能有机会和他老牛一起喝酒? 常云超愣了愣,自知媳妇仗着娘家人的势力,又在给自己颜色。 自己的小舅子不是善茬,有一次两口子吵架,这小舅子借酒装疯,差点在办公室和自己动手,若不是老岳父及时赶到,自己在县委大院里铁定要丢人了。有了那次阴影,常云超在家里是能忍则忍。也许是在家庭生活在得不到尊重,在工作又有孙茂丰这座强势的上级,常云超虽然是县长,但仍然感觉自己很憋屈,直到孙茂丰倒台,自己才算出了一口恶气。 见常云超不说话,罗腾云直接道,为了你,老爷子现在还正政坛奔走,不时地露露脸,退休几年了,你以为我爹闲着啊,腾龙的车队,沿着那么多人,还有贷款,被扣了快一周了,要损失多少钱? 常云超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平安的干部,都跟他妈流氓一样,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这事,你别管了,腾龙已经找了平安的一个老资格,我告诉你常云超,要是腾龙把这事办成了,你没有办成,你看你俩以后怎么见面吧。 常云超恶狠狠地说了句:妈的,明天不大了去求刘乾坤。 刚刚说完,罗腾云就起身脱了睡衣,也拍了拍常云超,道:今天,该交作业了。 刘乾坤正在筹备撤县设区的庆典大会,这对光明县的政治生活来讲,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刘乾坤深知,光明县是地委和行署的驻地,不少干部和地区里的干部关系很紧密,如果庆典大会只邀请地区领导来,就算钟书记来了也是例行公事,算不上是专门来给自己站台,如果能邀请常务副省长俞泰民出席,效果和性质就不一样了,这对自己打开工作局面十分有利。只是自己在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二处挂职的时间只有半年多,虽然和俞泰民处得很愉快,领导也没有什么架子,但是这是领导的格局和胸襟,如果邀请省领导专门来出席庆典大会,基本没可能,如果是领导调研的时候,能顺便拐个弯露个面,还是有可能。思前想后,还是先给牧为打了电话说了想法。 挂断了电话,常云超主动来了办公室,这还是刘乾坤担任县委书记以来,常云超主动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闲聊了几句,自然就说到了车的事。 乾坤书记啊,这些天忙,一直也没时间和您啊交心谈心,今天大家敞开心扉,聊了这么多,我收获很大啊。 刘乾坤道:云超县长啊,我初来乍到,也是对基层的情况不熟悉,这些天一直在乡镇跑,还没有到你的办公室拜码头啊,你可不能见外啊。 说到不见外,兄弟我正好有一个事相求啊,知道您在平安县根深叶茂,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家属的亲弟弟,小一岁,是咱们地区龙腾公司的负责人,也是地区和县里的明星企业家,如今在平安县,惹了些麻烦…… 刘乾坤听完之后,说道:云超县长啊,我怎么感觉这事你们找交通局没找对啊,按你这么说,这不是简单地违法,这是涉嫌犯罪啊。 啊,超个重,少缴几个月的养路费,谈不上吧。 是,但是冲关拒检都已经明枪示警了,这要是去年严打的时候,可不只是扣车的事,这事是要抓人的。 常云超马上恭维道:这不是,这不是来请乾坤书记出面斡旋,只要您一个电话,这事就好办了。 刘乾坤面露难色,就道:这样吧,我先打个电话,不行的话,必要时候我亲自回去一趟。 常云超面露喜色,没想到刘乾坤答应得如此干脆,就道:县委如此支持政府的工作,政府自然要全力服从县委的领导。又谈了会工作,常云超出门之后,刘乾坤就给李尚武打了电话。 尚武,压力是不是有点大啊。 压力确实有啊,红旗书记都在过问,地区也有人打了电话,县里也一直有人在活动。但是再大的压力,也必须给乾坤书记站好台嘛,怎么,乾坤是要放了吗? 放什么放,先扣着,等到什么时候交了罚款,履行了义务再说。对了,红旗是什么意思啊? 红旗书记正找不到去哪里要钱补路那,尊重我们办案机关的意见。 恩,顶住压力,时机还不到,这个罗腾龙不收拾,以后光明县的工作不好办啊。晚上,我回去一趟,红旗帮了我大忙,晚上一起喝酒。 郑红旗挂断了刘乾坤的电话,听说刘乾坤要来,郑红旗的胃紧张得一阵酸痛,刘乾坤是他这些年喝酒见过的从来没有喝醉的人。将章永山叫过来之后,就吩咐安排陪同的人员,章永山记了下来后,就要出门去安排。 哎,回来,这个,这个乾坤喝酒我看这些人还是不行,不能刘乾坤一个人,喝翻我们一个县委,你把朝阳乡长,也叫过来,给他说清楚,晚上要打硬仗…… 第316章 县委给你换个地方 光明县委书记刘乾坤在担任平安县委副书记的时候,口碑不错,如果说其能力强、人品好恐怕还是会有人有着不同的意见,但是如果说酒量好和学识高,应当是大多数干部的共识,这些公论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着空空相传的事实。喝酒从来没有醉过,这就是对一个干部酒量最大的认可,而学识上,刘乾坤是可以与外国人无障碍交流的,在这点上就连郑红旗都自叹不如。 接到了县委办公室的电话,到了县委招待所,招待所的经理老赵已经在等待。见我进来,老赵很是热情地把我迎了进去。进门就道:朝阳乡长,县委办打来电话,说红旗书记和乾坤书记还在谈工作,晚餐要到六点半。 六点半,我接到的通知是五点钟啊。看了看表,还不到五点,这个时间就比较尴尬了,回家不合适,在这里就还算早。正无聊之际,赵经理就上来了,说道:朝阳乡长,前台有一个您的电话。 我的电话?带着疑问到了前台之后,接过电话后,正是张叔。 电话里,张叔笑着道:当过兵的人,确实是守时啊。 是啊,六点半吹集结号,我们肯定已经做好了战前准备了嘛。 小子,这个时候,别总拿自己当个陪酒的角色,如今县委办一直没人负责,我提醒你一下,领导喊你来,难道仅仅是让你来灌酒的。一会的时候,你级别最低,要把大家都照顾好。特别是乾坤怎么安排,要不要安排饭后活动,这些你都要做好准备。 挂了电话,我心里暗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让我担任县委办的主任,不太行啊,一般县委办的主任,如崔浩、张叔,都是当过乡镇书记的。有了张叔的提醒,既然读出了组织有意栽培的意思,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忙前忙后,看桌看菜,又落实了几个休息的房间,有的时候,领导吃了饭喝多了也就不回家,就在招待所休息了,也有的时候,领导要去散步,打打牌也是常见。 而在县委书记郑红旗的办公室里,刘乾坤和郑红旗俩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郑红旗道:意思是展志齐暂时先不过去了? 刘乾坤慢慢吐了口烟,就道:如今地区对钟书记在干部使用上杂音比较多,有些甚至已经反映到了省委省政府,我在省城的时候,就听到过。如今自文担任工业开发区的工委书记,我任光明县委书记,学武是临平的县委书记,再加上钟书记全力反腐,也得罪了不少人,有些同志对钟书记意见大啊,不少人还说工业开发区的胡晓云和钟书记有特殊关系。 不可能不可能,我在计委待过,从来没听说胡晓云认识钟书记。这么说来,胡晓云和齐专员的关系可能还密切一些,毕竟我们都是计划委员会出来的干部。 所以,思前想后,我觉得展志齐还是先不要过来了。一个是为钟书记减轻压力,第二个嘛,我在光明县还没有站稳脚跟,局面有些复杂。贸然带人过来,反倒是容易落人口舌。 县委办主任位置关键,你怎么考虑的? 刘乾坤又抽了一支烟,平静而又带了些无奈地道:再观察观察吧,毕竟现在刚去,等情况熟悉了,再考虑动干部。红旗,你是作何打算? 郑红旗抬手看了看腕表,就道:晚上的时候,我再问问吧。 刘乾坤道:对了,还有件事,你得支持我啊,你们扣了光明一家叫龙腾公司的几辆汽车,这个龙腾公司的背后是常云超县长的小舅子,我走访基层的时候,同志们私下里在反映,这家龙腾公司问题不少,不听招呼,不好管理。我刚到县里,没摸清楚情况,还不好动手,你要帮我杀一杀他的威风。 一句“对了”,就显得是临时起意才无意间想起这事,没有了那么强的目的性。 郑红旗道:不瞒你说啊乾坤,他们县政府已经找到了我们县委,我现在正在犹豫要不要帮他们一手,有了您这句话,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六点钟,我就在大厅等待,六点二十五分的时候,中巴车出现,十分熟练地直接开进了招待所的内部停车场。 刘乾坤、郑红旗、孙友福、魏昌全再加上张叔、马叔、李叔、王满江、罗致清和白鸽,就连一向不出席这种活动的总工会主席刁勇都露了面。 对于安排座位,我不陌生,只有刘乾坤一个客人,其他人都是按照常委的排序来定座,但其实不需要我来排座次,毕竟到了这个级别,自己该在什么位置,早就是一清二楚。 上了凉菜之后,郑红旗主动端起了杯子,就道:同志们,今天啊乾坤书记荣归故里,到了平安指导工作,我们在此设宴,欢迎乾坤书记大驾光临,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赶了第一杯酒,请乾坤书记作指示。说罢,带头干了第一杯酒。 被捧到了如此的高度,刘乾坤确实有着些许的自豪之外,还略带了些不好意思。毕竟有研究表明,在我们的血脉传承之中,挨打和挨骂都或许可以承受,但是被当众夸赞,反倒是会觉得有些不敢当的羞涩。 刘乾坤道:今天来到平安,主要是向红旗书记和在座的同志虚心学习来了,说什么指示愧不敢当了…… 饭局的过程之中,大家频频向刘乾坤举杯敬酒,刘乾坤还是保持了风度和海量,来者不拒,举杯必干,但猛虎也怕群狼,八点半的时候,乾坤书记的脸就红了,说话舌头都已经打了卷。看样子,今天刘乾坤是败局已定。 吃饭的间隙,我主动谢了白鸽,白鸽道:哎,这事我还正要找你说,你同学马香秀的事,我已经安排给教育局的甘局长办了,教育局党组会已经研究通过了,调到县里东城小学,下一步就要给县里来报告了。 这么快,还是东城小学? 白鸽道:我看了,教学成绩我也问了,很不错嘛,带的两个班,在乡里竞赛考试里,比平均分高出不少,符合调到县城小学的条件嘛。 白鸽喝了酒,面容白皙透红,妆容淡雅,应是擦了些粉,恰到好处地凸显出她高挺的鼻梁和明亮的双眸。那双眼眸深邃而睿智,犹如一泓清澈的湖水,平静中蕴含着洞察一切的敏锐。 白鸽又道:女同志离了婚,在农村不容易,换个环境到县城来,不容易钻牛角尖,还有啊,你交代给我的事我办了,我交代给你的事,你办了没有。 白鸽不愧是记者出身,言谈举止间充满了气质,微微上扬的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说话时,声音清脆而柔和,既展现出她的果断,又流露出她的涵养。和平安县大多干部扎马尾不同,白鸽一头柔顺的长发整齐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自然地垂落在耳侧,更增添了几分知性的韵味。 记得记得,人打听清楚了,在乡镇企业局。他之前是砖厂的副厂长,如今就去了乡企局。 乡企局啊,乡企局不归我管,我还真不好插手,不过你可以去和香梅县长说说嘛,这样的干部,人品不行,不能重用。 酒不醉人人自醉,在大的盛情之下,刘乾坤盖上了杯子,双目一闭,斜躺在桌面上,挥了挥手,不再喝了。 看刘乾坤认了输,大家也就放下了杯子,刘乾坤道:红旗书记啊,你这带的队伍战斗力十足啊,我喝酒什么样的场合都没有认过输啊,今天确实不行了。 郑红旗看刘乾坤确实也已经到了七八成,也就挥了挥手,就道:还是乾坤书记会做人啊,这是给我们留了面子,不然以乾坤的酒量,哪里还有我站着说话的份。 郑红旗看了看我,就道:走,我们换个地方喝茶。 好在今晚我这个级别,确实不是喝酒的主力,倒不是不能喝,纯粹就是级别不够,围不上去。 我马上道:楼上已经安排好了茶水,大家楼上请。 刘乾坤挥了挥手,谢绝了安排,就乘小车回了家。刘乾坤走了,大部分人喝了酒,也就回家了。 红旗县长道:朝阳,陪我走一程。 昏黄的路灯下,大街上还是有些许乘凉的人,天气闷热,不少人拿着蒲扇轻轻地扇着,多数年龄稍大的人褪去了上衣,光着膀子,尽情地感受着夏日夜间的习习凉风。 朝阳啊,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的改革,你是什么态度。 对这件事我思考不少,就道: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体量不同,发展的模式也不相同,如果两者合作,困难不少,特别是高粱红酒厂高度依赖孙家的配酒秘方,这件事如果孙向东不点头,很难成行啊。 孙向东,这个人是很关键啊,不过作为代管高粱红酒厂的乡主要领导,你的态度也很关键嘛,怎么样,支持还是不支持。 虽然地委有了文件,大办白酒产业,但是我始终认为两家酒厂没有共同点,如果强行组合,并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到时候,就怕高粱红酒和曹河酒厂一样,中道没落啊。 所以说,这就是你的态度嘛! 嗯,红旗书记,我个人是有这样的担忧。 郑红旗点了点头,是从事实出发的,这样吧,你和晓阳同志商量下,给你换个地方…… 第317章 他们把咱们的路堵死了 和县委书记一起散步,换作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而如今一顿饭竟然服务了两个县委书记,吃了饭过后,又陪着县委书记从县委招待所走回了县委大院,以前刚到乡政府大院的时候,和乡书记马叔、乡长张叔一个月也说不上几句话,打个招呼都会觉得局促不安,而如今陪同县委书记散步,已经波澜不惊了。 晓阳总说,人这一辈子,喜怒哀乐皆源于自己的“心态”二字,读万卷书、走万里路,无非就是抚平自己的“心路”,心小了、事就大了,心大了,事就小了。听红旗书记说要给我换个位置,心里还是激动了。 书记,我这、我这在安平,挺好的呀! 好、哪里好了呀?地区高度现在大办白酒,但是你只讲困难,没有认识到曹河酒厂和高粱红酒厂合作之后的好处,这就是认识上不到位嘛。 这样吧,你到委办来,委办如今没有负责人,你先来把委办的工作抓起来。 这个,这个,我还没有思想准备。 郑红旗揉了揉腰,双臂很是随意地活动着,就道:个人意愿还是要服从组织安排嘛,至于思想上可以慢慢准备嘛,重要的是你要和晓阳同志达成一致。 请红旗书记放心,在我们家,我说了算。 郑红旗笑了笑,就道:秀才不出门,就知天下事啊,现在的领导虽然在办公室里时间多,但每天那么多的同志到办公室里汇报工作,汇报的人多了,基层的事和人就立体形象了嘛,就你请我和满江吃饭的钱,都是找香梅同志借的,就你这二十块钱都要借,和你说的不大相符啊。 说笑了几句,就已经到了家属院。 回到家里,钥匙一开门就看到了文静。看我进来,文静忙起了身,很是亲切地喊了一声姐夫。微微上扬的嘴角总是带着亲切而温暖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不经意间打量了一下文静,虽然身材恢复了不少,但还是略显丰满,面庞圆润而富有光泽,白皙的肌肤透出些许的红晕,上衣的圆领碎花短衫,巧妙地修饰了丰满的身材。那挺括的衣领衬托出她修长的脖颈,而合身的裙摆则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尽显优雅大方。 打了几声招呼,我也就回了卧室,没待多久,晓阳就道:文静要走了,出来送送。 说罢,我就和晓阳一起,把文静送下了楼。楼下停着一辆小巧的红色的轿车,这是李老革命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专门给文静买的,算是奖励给文静为李家添了儿子。 送走了文静,晓阳脸上的笑容逐渐冷淡了下来,跟我上来。 我想了想最近好像也没有什么事能惹晓阳生气,就挺起了胸膛,跟着晓阳上了楼。 关上了房门,晓阳就酸溜溜地道:怎么,才十点多就回来了,没去你那同学家里再去关心关心? 晓阳,你说的啥,我咋有些不太明白。 不太明白,那个什么香秀不是在你办公室里哭了几嗓子,你就帮人把编制调到了城关镇的小学? 我心头一紧,心里想着,芳芳也真是的,这样的事咋好给晓阳说,难道不知道,晓阳在这个方面,心眼小得很啊。 这个,这个是这样,他对象考到了县…… 晓阳慢慢地摸着我的耳朵,就道:呦,心疼了,他对象和她离了婚就把你心疼成这样,我倒是问问你,这么多离婚的,都要来找你啊,你是妇联主席还是妇女之友啊,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都还没整明白,还想着帮老乡…… 晓阳还没说完,我就堵住了晓阳的嘴,这个时候,留给我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两三分钟,晓阳才娇羞地道:讨厌死了,喝了多少酒,去,洗一洗。说着,就迈着轻盈的步伐哼唱着小曲去卧室收拾床去了。 我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把枸杞,用水冲了冲,也不讲究,毕竟身体要紧。 研究了基本国策,晓阳很是惬意地躺在我的怀里,随手又拿过了一本小说。这个时候看小说是晓阳最为惬意的时刻,倒不是为了看书,而是这个时候的小说就有了助眠的效果。晓阳打着哈欠道:今天白鸽常委来城关镇调研,专门说了这个事,说这事香梅县长也很重视,已经找乡镇企业局的局长王德贵谈话了,我告诉你,女领导最为看不惯的就是陈世美,现在你同学的前夫,现在还在试用期,很有可能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 这个不好吧,毕竟没有一条规定领导干部不能离婚吧。 晓阳随手就放下书,伸出胳膊就勒住了我的脖子,在我耳边道:三傻子,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哪边的,还想着为陈世美站台不是。这样的话,历史就要改写。 开什么玩笑,还改写历史?改写什么历史。 晓阳奶凶奶凶地看了看我,比画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恶狠狠地道:大清最后一个太监。我可告诉你三傻子,像这样的干部,连自己的媳妇都不要的人,你还想着他能为群众干事。 我只是觉得直接让人走是不是不符合程序。 肯定不是直接走,肯定要调查的嘛,不然吴香梅找王德贵干啥。 哦,还有一件事,红旗书记今天找我谈话了,让我问问你,假如我去县委办公室,你是啥意见? 晓阳又打了一个哈欠,就道:早就知道了,服从组织安排,服从组织安排,睡觉睡觉。 早就知道了,啥时候知道的,你咋没给我说过。 红旗书记给爸打了电话,再说,你这么大的领导,这点小事,何必让您劳心费神,说着就把勒住我的脖子,就躺了下去。 县委书记郑红旗一早就去了地区开会,上级将稳定工作又上了一个台阶,地委书记钟毅亲自部署讲话,核心内容就是稳定压倒一切。 散了会,时间尚早,郑红旗知道,郭志远如今是地委书记钟毅的身边人,不能因为罗致清的事得罪郭志远。不求别人在关键的时候拉上一把,但求不要有人在自己落魄的时候踹上一脚。 散会出门的时候,就快走了几步,赶上了秘书长郭志远。 郭秘书长,想着占用您五分钟,向您汇报工作啊。 郭志远并未停下脚步,沉默了几秒才道:红旗书记,一会我还要陪同钟书记去医院探望老干部,要不就下次吧。 郑红旗自然明白,这是郭志远的推脱之词,如果自己直接作罢,反倒是显得自己不够真诚,就笑着道:领导,五分钟,只占用您五分钟,不耽误您的工作安排。 郭志远心里暗道,这个郑红旗也算是县委书记里典型的文凭干部了,也算是县委书记里比较年轻的,如今钟毅和齐永林都很器重,以后发展的前景还是很光明,倒也没有必要闹得太僵。 随手把自己的笔记本和水杯递给了身后的秘书,秘书接过之后,知道这个时候领导间要说工作,就快走了几步,提前回办公室里去了。 郭志远背着手,步伐略快,郑红旗在后面跟着,汇报道:领导,我们县委政府计划将白酒产业纳入强县建设的一项长期战略,三强县变四强县,白酒这一块,我亲自抓,高粱红酒厂也是统战项目,到时候,统战部也将是成员单位,还请志远秘书长多来指导啊。 作为地委秘书长,要在文件上签署拟办意见,郭志远对平安县的三强县不陌生,在平安县报来的各种文件和简报里,经常看到。 郭志远道:由书记亲自抓,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嘛。我们统战部门,肯定是要服从地方党委的领导。 郑红旗一听,话里话外郭志远还是有些不悦,又道:在与曹河酒厂的下一步合作中,我们还是想着加上统战的元素,毕竟高粱红酒厂新厂,是在志远秘书长的关照下才真正成型的。 听到以后还要汇入统战元素,郭志远来了兴趣,作为地委秘书长,郭志远是地委班子里面,和钟毅接触最多的,自然知道白酒特别是曹河酒厂在钟毅心目中的地位,如果在下一步的合作中,让统战部门也能有所作为,那对统战部未来的发展来讲,就有了不一样的效果。 郭志远放平了脚步,回望了一眼郑红旗,淡淡地道:办公室来说吧。 进了办公室,秘书很快送来了茶,端坐好之后,郑红旗道:秘书长啊,我们计划在合作的时候,还是不能忘记,高粱红酒厂正是因为统战部的关心才做大做强,才有了与高粱红酒厂平起平坐的资格,我们想无论将来以什么形式合作,都要和现在一样,可以是酒瓶标签,也可以是酒盒包装,必须强调统战文化和统战基因,宣传两岸血浓于水的亲情。 郭志远慢慢的品味着郑红旗说的话,如果确实成行,对宣传统战工作确实有特殊意义。就点了点头,这个思路很好嘛,说明你们县委在考虑工作的时候,是动了脑筋的,但具体的形式上还要再斟酌,等到进入实质性谈判的时候,咱们好好研究嘛。地委统战部对这个创意是支持的,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出面协调曹河。 说着说着,郭志远的态度就比之前好了许多,本来计划的五分钟,已经说了十五分钟。 郭志远道:红旗啊,我对平安县委、对你个人一直是欣赏的,是认同的,也是支持的。但是支持是相互的嘛,罗致清同志是我们统战部下去锻炼的干部,有什么问题和不足,你可以和我直接交换意见嘛。对于致清,我已经批评他了,当领导干部,不能不懂规矩不是?统战工作总体上还是务虚,我看,如果基层有合适的岗位,你们县委可以考虑放他下去磨练磨练。 郑红旗心里暗道,难道郭志远有意向性的岗位,这个时候倒是消除误会的好机会,就道:不知道秘书长有没有具体的岗位,我们下来抓落实。 郭志远喝了口水,就平和地道:哎,红旗同志,有具体岗位不就是跑官要官了嘛,你们县委根据干部实际安排,具体工作我不插手。 说完了工作,郑红旗走出了办公室,秘书章永山正在大厅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见郑红旗出来,章永山忙小跑几步汇报道:红旗书记,出事了,来了一群人开着车,把两高路给堵了…… 第318章 该硬就要硬起来 郑红旗看了一眼慌里慌张的章永山,就把公文包递了过去,说道:沉住气,天塌不下来。 章永山看郑红旗如此淡定,就如释重负,平复了一下心情就道:书记,刚刚值班室打来电话,说是有三四十辆大货车,直接将车横在了光明与咱们平安交界的口子上,拉着横幅,抗议咱们平安县扣了他们的车,现在现场堵了不少车,还围了不少的人。 郑红旗点了点头,就道:各部门去了没有啊。 友福县长已经带着几个人赶了过去。 郑红旗看了看腕表,就道,既然顺路,我们也去看看。 老孔已经发动了汽车,外面骄阳似火,汽车里面却十分的凉爽。郑红旗坐上了车,汽车稳稳地发动,就朝着两高路南段驶去。 自从省上大办交通之后,光明县资金相对于其他县底子厚不少,所以路修得相较于其他的县要快很多,特别是连接两高路南部的一段已经建成通车。 二十分钟不到,汽车就已经到了两高路的边界,在光明区与平安县的县界上,停放着两三辆写着公安字样的制式警车,十七八个穿制服样式的公安正在树荫底下乘凉聊天。 郑红旗看到之后,忙挥了挥手,喊停了老孔,吩咐章永山道:永山,去,问一问,他们哪个部门的,前面堵路,他们怎么在这里吹风。 章永山不敢耽误,忙开门下了车,交流了几句之后,就又打开了车门上了副驾驶。扭头汇报道:书记,他们说了,堵路是堵在了平安县,他们是光明区的公安,灶王爷扫院子,属于多管闲事了。 郑红旗冷哼一声,就闭着眼道:走,去看看。 跨过了县界,又走了四五分钟,就看到了前面有些车已经排起了长队,预估了一下,大概有一两公里,后视镜里,后方又有车排了上来。后面的车辆停稳,就伸出了脑袋,骂了一句,妈的,这么宽的路都能堵车。说着,就熄了火从驾驶楼里跳了下来,锁上了驾驶室,就朝前面走去。 郑红旗也道:走,过去看看。三个人下了车,就朝着前面走去,路边的行道树已经如小手手臂一般粗,上面的树冠已经和大集上商贩们撑起的大伞一般大,下面自然就有了阴凉。走至一半,就看到一个光着膀子司机模样的人正对着一棵行道树进行小解,看人来了也不避讳,撒了尿,抖了抖作案工具,很是淡定地提上了裤子,也朝着前面走去。 十多分钟,就走到了队伍的前面。 只见两辆货车并列,拦在路的中间,前面的来车方向,也堵了起来,前面站了四五十个人,不少人膀大腰圆,骂骂咧咧地拉着横幅,有几个妇女正擦鼻子抹泪,向过往司机痛斥着平安县政府的干部不作为、乱罚款,这么多货车扣了这么多天,损失大了去了。郑红旗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车的驾驶楼的位置,都写着自己公司的名字,除了光明几家运输公司,还有不少地区运输公司的车,看来这些人还是做了准备,避免被一窝端了。 法不责众,现场维持秩序的同志倒还是保持了冷静,现在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冲动之下引起群体事件,别的不说,就是这些卡车把驾驶室一锁,人直接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就不好解决了。 滞留的车虽然心里有气,但是都是跑车的人,自然同情跑车的,话里话外反倒多是对堵车司机的支持。 郑红旗听了一会,又看了看堵车的司机,心里暗道:刚刚开了稳定大会,这边就在这里堵路施压,看来有人在背后支招啊。 正在暗暗观察,县委副书记、县政府党组书记孙友福就带着马军、李尚武和县里几个有关局的局长就赶了过来。 郑红旗也主动走了上去,几人看郑红旗来了,忙都围了过来,没有寒暄,郑红旗问道:怎么商量的啊! 孙友福道:书记,由尚武代表县委政府去和带头的人谈,先放车,疏通,至于带头闹事的人,由县公安局事后追究责任。 郑红旗点了点头,这是理想状态,一手软,一手还要硬,只有硬了,软的才有作用。如果他们坚持不让出道路,第一,通知光明县和我们交通部门,以桥梁加固的什么名义,把途经的车全部劝返。这个,我来联系乾坤。第二,要从两端末尾,安排人员,劝离滞留的群众和车辆离开,为公安执法创造条件,减轻压力。这个马军同志落实。第三,要通知地区政法委、地区公安处,派出力量增援指导我们,果断采取秩序,恢复道路通畅。这样下去,影响恶劣啊。同时注重收集证据。这个由尚武同志落实。友福,以上三点,同步实施,你来做好群众工作。 几人点了点头,就各自行动了。 说罢,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就代表县委政府主动走了上去。说道:我是平安县的公安局长,大家有什么诉求,可以和我说嘛。 几个妇女一听公安局局长来了,并无胆怯之意,反倒是走上前来,对着李尚武一顿地指责。什么罚款太重,扣车的时间太长,全然不提超重超速撞人逃跑的事。 李尚武道:放车可以放,但是你们都没来接受调查,哪里来的罚款,所谓的罚款,不过是养路费而已。 几个妇女哭哭啼啼地骂了十多分钟,就有几个男同志佯装将女同志拉开,就道:我们是给你们平安县拉材料,你们反手就把我们的车扣了,我们还是给你们公安局家属院拉的沙子水泥。 听到这里,李尚武就察觉到了,原来这些车还是和家属院扯上了关系。 想着尽快平息事端,李尚武就道:那既然这样,就更没有必要在这里堵路了嘛,大家听我一句劝,我们把车放了,你们把拦路的车抓紧开走。 中间一位带头的人道:把车开走,没那么容易,这次你们服了输,下次你们可以再扣,你们平安县公安局必须给我们出个东西,盖个你们县公安局的戳,以后不准拦我们的车。 李尚武道:大兄弟,你们跑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执法机关都是依法执法,不能因为我们公安局盖个章,你们就可以随随便便违法了吧,讲道理是不是。 李尚武这话说得实在,一码归一码,旁边不少围观的司机,听到这个要求,都是笑着摇头,毕竟这个事,就是按照常识来讲,根本不可能。 李尚武苦口婆心地劝了四五十分钟,这些人就是不为所动,而按照郑红旗的指示,劝反和让大家调头的工作,已经在同步进行。 围观的司机中,不少也要赶时间,听工作人员说调头可以走小路,有专人引导,陆陆续续,大家就开始了调头。附近村里围观的群众,也被乡村两级干部劝走了。 郑红旗拿起了电话,就打给了光明县委书记刘乾坤,刘乾坤道:妈的,这个罗腾龙太嚣张了,竟然敢采取阻断道路的方式搞威胁,怪不得我们基层收税的同志还被这家伙给打了,红旗,这次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啊,此风不可长啊。这件事情处理完,我亲自到钟书记面前做检讨。 郑红旗道:乾坤啊,他们太过嚣张了,我也是建议采取强硬措施,毕竟乾坤同志是我们安平出去的干部嘛,工作怎么能束手束脚嘛,今天刚开了稳定大会,这些不稳定的因素,该铲除就要铲除嘛。这也算是娘家人对你的支持。 恩情全在酒里啦,这样,我马上安排,按照红旗书记的三点指示,搞好配合,抓好落实。 两个小时后,李尚武口干舌燥,感觉嗓子都可以喷火了,无奈,只能返回去和大家商量。到了现场之后,地区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和光明县委书记刘乾坤都已经到了。 看到李尚武无功而返,周朝政道:既然这样,那就采取措施,先把场清了,清了之后控制局面,再鉴别主动参与者和被动参与者。 孙友福汇报道:朝政书记,朝光明县走的车都是过境车,还有十分钟就可以清空。刘乾坤看了看手表,北向的,十分钟也差不多。一位头戴钢盔,身着防刺背心的同志也汇报道:我们的同志就位了,地区公安处、光明县局、平安县局,集合了二百多人。 周朝政道:最后补充一点,人控制住之后,记下车牌,再给一次机会,能劝反就劝反,实在劝反不了的再采取带离措施。好,现在三点半,三点四十,开始行动。 这个时候,公安处的一位干部就拿着手持的铁桶喇叭去了,大声喊道:司机师傅们,我们是地区公安处,你们有诉求,可以合理地表达,不要采取堵路这种过激的行为,十分钟后,不将车开走,我们将采取措施。重复了几遍之后,这些人明显已经动摇了,毕竟自知理亏,僵持下去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而肉眼可见的对向的车全部调头走了,留下来的基本上全部闪着警灯。 周朝政看了看表,与郑红旗和刘乾坤交换了一个眼神,正要采取措施的时候,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等一等,等一等,我来劝劝,我来劝劝。 众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来人几个领导并不陌生,这不就是光明县县长,常云超嘛…… 第319章 爸都要没了你还靠谁 平安县通往光明区的高标准公路被人为阻断了三个小时,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已经做好了抓人清场的准备,光明县、平安县和地区公安处的近两百名公安同志已经做好了强力清场的准备。 这个时候的光明县县长常云超一路小跑得到了跟前,一边喘气一边道:朝,朝政书记、我去,我去…… 周朝政黑着脸道: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常云超抚了抚肚子,两只手扶正了自己的眼镜,又喘了两口气,就道:朝政书记,这堵路的司机,都是我们光明县的,情况我比较熟悉,给我几分钟,我去劝一劝。 周朝政看了一眼周围已经蓄势待发的干警,就道:钟书记、齐专员都在过问了,十分钟时间,不能再长了。 十分钟、十分钟,给我十分钟,两只手的两根手指十字交叉,顾不上和众人打招呼,就一路小跑着去了对峙现场。 常云超在司机面前,马上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很不客气地道:我是光明县长常云超,现在,你们,马上把车给我挪开。 几个妇女一听又换了人,马上就又围了起来,嘴里骂的话也是十分难听。 常云超扭头看了看后面的人,见大家都在远处看着,顾不着和妇女同志计较,就走到了司机师傅的人群堆里,厉声说道:我是光明县长,也是罗腾龙的姐夫,你们现在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如果再不走,别说你们,罗腾龙也要被送大狱里面。 这些来的人,有一多半都是罗腾龙的江湖朋友,自然知道罗腾龙的姐夫是光明县长,有几个较好的还和常云超一起吃过饭,见常云超表情严肃,语气严厉,众人就如张飞抓耗子,大眼瞪小眼了。 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看众人没有了反应,就主动凑上前,悄声道:姐夫,我龙哥不是说,不是说到时候会有人来通知我们撤退的吗? 常云超又扭过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周朝政,看大家都在远远地注视着,也顾不上自己的仪态和身份,就悄声骂道:你们他妈的傻不傻,前后的路都被平安县公安局的人堵死了,你们报信的,早就被他妈劝返回去了,懂不懂,现在你们已经被包了饺子,就是把你们都枪毙了,连个报丧的都出不去。 这带队的汉子一听,就吃惊地道:哎,不是说好的文明执法嘛,这,这不是流氓吗这。 常云超焦急地道:你现在知道流氓了,还不带着你的人快滚。 哎哎,滚,滚,马上滚。说着大手一挥就道:快,快上车,走走走。 除了几个不知世事的妇女同志,其实大多数人刚才看到前后被警车包围的时候,内心就已是惶恐不安,早就想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但碍于江湖义气和罗腾龙的影响,也是屎壳郎支桌子,硬撑,听到可以走了,就争先恐后地上了车,一时间倒车的倒车,调头的调头。 看着众人已经撤退,周朝政的神情还是保持着严肃,黑着脸道:光明、平安的负责同志都在这里,这件事暴露出了很多问题啊,你们要反思,同时,要摸排线索,对背后的组织者和主要参与者,必须依法重处。 刘乾坤道:钟书记对这事很关心,我来的时候,电话都打了两个。 是啊,你们要想着向地委做好检讨的准备。 正在训着话,一个年轻的秘书就拿过了大哥大,说道:地委钟书记的电话。 周朝政拿过那电话,不自觉地,腰就弯了一些,汇报道:钟书记,已经处置完了,马上开放交通,现在我就带着光明和平安县的负责同志来地委作检讨。 钟毅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很严厉:省委昨天开的会,地委今天上午开的社会稳定工作会,下午他们就出现群众堵路的情况,刘乾坤和郑红旗在搞什么啊?这是在给省委、地委打擂台唱反调吗?喊他们商量好怎么糊弄我再过来。平复了心情又道:老周,这事我看还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既不要上纲上线,也不要放任不管。你来牵头组织调查,查明真相严惩首要分子,形成震慑。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把事情查清楚,什么时候再来汇报。想了想,又补充道,对扣车的原因、扣车的过程,也要调查,打铁还需自身硬嘛。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周朝政看钟毅动了火,知道这事就不是简单三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指了指其他人,就道:先把基层的同志撤回去,恢复交通。忙有人安排公安局的同志撤退。看着众人上了车,警车闪烁着警灯,朝着光明县城的远方驶去。 周朝政看着两县党政班子的主要领导,就道:刚刚钟书记打了电话,专门做了交代和指示,既不要上纲上线,也不能放任不管。我们地区政法委牵头组织调查,查明真相严惩首要分子,形成震慑。这样吧,这事,还是发生在平安县,主要还是因为扣车的事,我看线索清晰,问题清楚,就由你们平安县公安局具体负责实施,需要动人的时候,光明县公安局配合。还有,钟书记指示,我们地区政法委要对你们平安县扣车这个事进行调查,现在都在讲依法行政,这件事你们手续上没问题吧。 孙友福道:扣车的事,是公安和交通联合执法,公安拦了下来,交通局出的手续,都是依法办事。 常云超看了一眼,就打圆场道:周书记啊,这事有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的,你看,最后他们还是配合了地方政府的工作,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严重后果嘛。 对于常云超,周朝政还是留有几分面子,一个是常云超是光明县县长,下一步光明区的首任区长,第二则是常云超的老岳父罗屹宾曾经担任过政法委书记,是周朝政名正言顺的老领导。换作一般人,周朝政一定会严肃批评,而常云超,周朝政道:上午地委社会稳定工作会上,对稳定工作又上了新的高度,这些不稳定的因素,一定要查清楚,这一点,大家在思想认识上必须统一。 又说了一些细节,大致就安排了妥当,看已经有社会车辆开了过来,也不好在大马路上再说工作,众人乘车也就各自返回。 坐在汽车的沙发上,常云超双目紧闭,暗暗地在心里复盘今天的事。心里暗道:这么大的事,钟毅和周朝政不可能不知道扣车扣的是龙腾公司的车,而钟毅喊周朝政牵头,周朝政却喊平安县牵头,还是不想夹在岳父和钟毅之间啊,这个老狐狸,真是遇到困难就让,遇到好处就上啊。 心里不由得骂道:这个小舅子罗腾龙,好好的纺织厂的领导不当,想着下海,真是黄毛鸭子学下水,不知深浅啊,要不是自己的老岳父积累下的人缘,哪里还能做得起生意嘛。但如今地委书记是钟毅,罗腾龙还以为是自己老父亲那个年代那,连周鸿基的秘书差点都去挖煤,自己这个光明县的县委书记都没了着落,既然还敢到平安县去惹事,平安那群流氓,齐永林都不是对手,何况一个退了休的老头,幼稚、幼稚啊…… 快到县城的时候,司机问道:领导,我们是回县委大院还是? 常云超慢慢地道:回地委大院。 老岳父罗屹宾在地委大院,有一套独立的院子,和李老革命、周鸿基都是邻居。司机知道,快下班的这个时候,回地委大院,就是回常云超岳父罗屹宾的家里。 罗屹宾两口子对于自己的女婿很是满意,老两口知道,自己这一儿三女,如今职位最高的就是这位女婿,虽然没有当上书记,但退休了的老两口早就看惯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允许一切发生,接受事与愿违,无论职务高低,平安和睦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老岳母沏了茶,常云超就将今天的事和盘托出,事情十分曲折,却没有注意到罗屹宾的手都已经哆嗦了起来。 常云超最后道:今天我要晚去几分钟,说不定公安局的人,就要到家里来抓人了。爸、妈,钟毅不比周鸿基,这人杀伐果断,不通事故,周朝政如今又是安排平安县的公安来调查,这事很快就会查到腾龙身上,说不定我这次去,也会受到影响,我看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免得事后被动啊…… 话音未落,罗屹宾双眼一阵模糊、口角一歪,伸着手,顺势也就倒在了沙发上。 老岳母见状,忙手忙脚乱起来,老罗、老罗…… 常云超毕竟是一县之长,见过大世面,这个时候既理智,又冷静,一边出门喊司机帮忙,一边就给地区医院打了电话。地委大院离地区医院不远,司机技术又好,七八分钟就到了地区医院,接着就将老人推进了手术室。 人进了手术室,常云超心里才是一阵地发慌,手术室门口的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站了一会儿就又坐下。心里开始暗暗地自责,老人咋说也是六十五六岁了,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听说要被抓,无论从心理上还是从老干部的面子上,自然是无法接受的。又不由得有些担心,一会自己这个小舅子来了,会不会给自己难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想着过道里就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媳妇罗腾云和小舅子罗腾龙几乎是同时赶到了手术室门口。 罗腾云哭着鼻子道:妈,我爸他没事吧。 老岳母当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心里早就没了主意,看到自己的闺女哭了,自己也是眼泪啪啪地掉,不知道,不知道啊,退进去了。 罗腾龙道:我爸难道没吃药? 老岳母看了一眼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 擦了擦眼泪,就道:小龙,你爸就是被你给气的,你说说,你是不是喊人堵路去了,现在公安局的要来抓你,才把你爸气成这样。 罗腾龙一脸不屑地看了一眼常云超,就道:妈,你别听姐夫胡说八道,我还没听说过那个公安局的敢到地委大院里抓前政法委书记、人大副主任的儿子。说着,就撸了撸袖子,怒目而视朝着常云超一边走一边恶狠狠地喊着常—云—超…… 罗腾云看罗腾龙要对常云超动手,就在背后冷冷地道:小龙,你咋就不明白,要是咱爸没了,咱们家,是靠你当县长的姐夫还是靠你那些江湖朋友。 听到这里,坐在长条凳上的常云超慢慢的直起了身抬起了头,目不斜视地看着罗腾龙,俩人对视之下,常云超的眼里毫无怯意,几秒之后就从长条椅子上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一眼罗腾龙,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就朝大门走去…… 第320章 就是要借刀杀人 看着常云超出了门,罗腾龙十分不满的地道:妈的,要不是咱爸,他能当上县长?不要以为爸走了,我罗腾龙就要指望着他生活,我在地委大院,还是有不少朋友。 罗腾云看着自己这不省事的弟弟,又看了看头也不回的常云超,就道:小龙,你少说几句吧,让爸妈,我姐都省省心。 罗腾龙从兜里抽出了一支烟,很是潇洒的拿出了煤油打火机点燃了,眯着眼一个甩手的动作,煤油打火机就盖上了盖。淡淡的道:姐,他走了还不是要回来。离开了我们罗家,他那县长的位置能坐的住。别忘了,老周去了省城,老周的儿子可还是在地区关键岗位上,你又不是不知道,迎宾楼和腾龙公司,我不过是一个经理,我后面那些,那个的父辈不是地厅级干部? 罗腾云摇了摇头,就道: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钟毅就是专门冲着你们这些人来的。你看人家那些人都是躲在后面,就你命大冲在前面啊。 罗腾龙道:谁让我就不喜欢当官来者,不然我早就是县委书记了。 罗腾云虽然喜欢数落常云超,但并不喜欢自己的弟弟数落自己的丈夫,就道:你以为县委书记这么好当?小说看多了吧你,你看周鸿基都副省长了,他儿子不还是一个企业干部。小龙啊,如今世道变了,你要理解你姐夫。 我理解他,谁理解我,这么多车扣了这么多天,背后的股东早就不乐意了,我要是没有平事的本事还怎么当这经理,股东不就是看中了咱爸以前是政法委书记,公检法都说得上话嘛。他常云超要是没有帮家里人的能力,还当什么县长。你就不该选他当对象。 罗腾云摇了摇头道:满嘴的胡说八道,就是爸太溺爱你了,你说说三十多了离了婚,也不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整天就是挣这个钱那个钱的,连个孩子都没有,挣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 而旁边的老夫人紧闭双眼,念念有词,不时嘴上还念着什么姐弟听不懂的咒语。 罗腾龙不解的道:妈,你这是干啥呢? 老太太念完了咒语,才睁开眼道:我这是在发功,用气功给你爸爸注入点力量。 罗腾龙哼笑了两声,就道:哎,要是有效果,你把我这腰也给我治治,我最近感觉腰疼的很。 老太太起了身,两手轻轻下按,掌心向下,同时呼气。两肩下沉,两肘下垂,手指自然微曲,重心落在两腿之间,算是发完了功,看了一眼两兄妹,就感叹道:姑爷永远不是儿啊! 正说着,过来了一个小护士手里端着一个金属的托盘,上面零零散散的放了些药,看着抽烟的罗腾龙,白了一眼,就道:把烟熄了,你不识字啊,这不是写着禁止吸烟的吗! 罗腾龙本想回怼几句,但心里想着自己的老爹还在他们手里,猛的抽了一口,就透着窗户弹了出去。 出了门的常云超,本想着一走了之,但出门之后就觉得,自己走到今天,确实是全部仰仗自己的老岳父,虽然已经退了下来,但是多一个人衷心为自己说话,也不是坏事,想通了这一点,常云超就去医院办公楼找了院长高邵强。 地区医院身在光明县,医院虽然是救死扶伤,但人多了是非也多,医疗纠纷、医疗事故、治安案件按照属地管理的原则,地区人民医院自然少不了光明县政府支持。看常云超亲自登门,患病的又是地区老领导,高邵强没有一丝犹豫,就和常云超一起在几个院领导和专家的陪同下到了手术室门口。 高邵强担任院长多年,察言观色自然是水平一流,看老太太衣着打扮就断定了这是常云超的岳母,应当也是一个退了休的老干部,就主动上前一步握住双手,安慰道:老领导啊,请放心,我们已经派出了医院里的专家,罗老他一定会没事的。 常云超忙在旁介绍道:妈,这是咱地区医院的高院长,按照你们练气功的老人说法,这才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啊。 老太太忙起了身,说了些场面上的感激的话。 看到医院院长和院领导都围着常云超转,罗腾龙虽然生意做的大,但在里面说话的资格也没有,紧接着不久,县里的几个副县长也过来了,又是几个局的局长,不知不觉的手术室门口竟然围了二十多人。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为来人发起了烟。 罗腾龙,这个病人的亲儿子,陪着笑,不知不觉就被挤到了角落里,也没有人和自己说话,所有人都在宽慰常云超。罗腾龙还略带委屈的暗道:里面躺的到底是不是我爹。扭头一看,旁边还有刚刚的小护士被堵在了角落里。罗腾龙看了一眼满脸无奈的小护士,就小声道:哎,这里不是不让抽烟,你咋不去管管。 小护士看了看满脸愁容正在抽烟的高邵强,就道:领导干部除外。 这句话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罗腾龙暗道,要是比有钱,这里面谁又能有自己有钱,但是在大家眼里,有钱没权,啥也不是,难道老爷子走了,真要仰仗自己这当七品小官的姐夫了? 不多会,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众人眼睛里都充满了期待,七嘴八舌的道,怎么样,怎么样,老爷子没事吧。 一位年龄稍大的医生道:人送来的比较及时,手术比较成功,我们想办法把血管通了,现在病人还没有苏醒,不过从经验来判断,应该能够恢复的不错。 在一片道谢声中和注视中,罗屹宾就被几个年轻的护士推了出来,直接推到了干部病房。安顿好之后,常云超和罗腾云就将大家送到了门口,待大家都离开之后,办公室主任将一个档案袋就递给了罗腾云,颇为关心的道;嫂子,老爷子为革命工作操劳一生,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罗腾云推脱客气了几句,就收了起来。 待众人走了,常云超道:小云,这些你都收好,拿个本子记下来,将来这人情我们还要还回去。 罗腾龙在旁看着,心里暗暗的道:臭显摆什么,能有几个钱,还不如我的车队几天挣得多。 而在平安县,县公安局由刑警大队组建了7.19专案组,专门针对堵路事件开展调查。公安局在现场就做了充分准备,不仅对参与的人拍了照,而且还记录下了所有曾参与堵车的车牌号。 一天时间,县公安局就梳理了线索,县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和县委副书记、县政府党组书记孙友福就来到了县委书记郑红旗的办公室。 见俩人进来,郑红旗喝了口水,指了指沙发,就道:那边宽敞,那边说那边说。 三人落座之后,李尚武双手呈过一份材料,就道:书记,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摸排清楚了,我们也通过车牌号,锁定了所有参与人员的信息,照片也拍得很清楚。说罢,又递上去厚厚的一沓照片。三个人都很认真,因为这件事的背后,就是光明县龙腾公司。这个龙腾公司背景十分复杂,孙茂丰为人强势,甚至有些飞扬跋扈,在担任光明县委书记的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倒不仅仅是因为孙茂丰怕罗屹宾和常云超,而是作为本地干部的孙茂丰,清楚知道龙腾公司的背后是地委大院的一些子弟。 如今做为外地干部的县委书记刘乾坤,虽然有地委的支持,但缺少了本地干部的配合,工作就很被动。按照县委大院里老板凳的说法,没有本地干部的支持,县委大院里食堂补个锅,新书记说了都不作数。 刘乾坤明白如果再不找一两件事立威打开局面,那么自己这个县委书记以后就成了裹脚的小媳妇。待接到郑红旗的电话,知道了龙腾公司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就给钟毅打了电话。 钟毅本就对这些不守规矩、与民争利、乱钻空子的干部子弟有所厌恶。随口说了句,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嘛,何况在现在这个时代,就不允许有人凌驾于法律之上,总不能只抓群众的孩子吧。没有太多的犹豫,也就结合两个县里的意见,与王忠强配合,由平安县牵头,算是异地用警。为了让大家信服,还专门嘱咐,安排政法委对扣车的整个过程进行调查。做好这所有的准备,就是要杀一杀地委大院个别不法子弟的威风,动一动这个没人敢碰的特殊群体。 郑红旗大致翻看了几下,就道:人数不少啊,这么多人全抓了? 书记,这些人我们主要是找到他们核实情况,对于一般的参与者,也就是批评教育,但要通过他们的口供,理清这次事件的幕后指使者和几个骨干。 恩,思路我赞同,只是这次估计压力不小,还没动手,县委接到了不少电话。但这次钟毅书记的批示很明确,严惩首要分子,达到查处一案、警示一批、教育一片、治理一域的目的,这个罗腾龙顶住压力也要把他办了。看了看俩人,就道:我们这边压力大了,地委和光明县委压力自然也就小了,也算是为组织分忧,为乾坤同志站台了。 郑红旗道:尚武啊,这次办案情况特殊,一定要证据确凿、事实充分。还有就是程序,程序上一定要合法合规。只有这样,到时候在领导面前打官司的时候,我们才说得起硬话。友福,你要把好关,我们这次把尖刀捅进去,这次是要见血的。 孙友福道:明天早上,我就和尚武书记一起,去地区政法委汇报工作,请地区政法委、公安处对我们的方案进行指导。涉及的人员不少,到时候,还需要光明县公安局进行支持。 郑红旗点了点头道:明天上午,我要去安平开干部大会,中午要在安平吃午饭,下午的时候我们碰面再交换意见…… 第321章 这个位置我不敢坐 地委常委、秘书长郭志远在罗致清的事情上,虽然对平安县委书记郑红旗有些意见,但郑红旗主动到郭志远的办公室汇报了工作之后,郭志远心里的气也就顺了,特别是郑红旗提出要将统战元素融入与曹河酒厂的合作中后,就放下了芥蒂,并主动提出了让统战部的下派干部,县统战部长罗致清去基层历练历练的想法。并将这个想法也给罗致清做了沟通。毕竟身为地委领导的郭志远深知,平时多栽树,日后好乘凉的道理。 县委组织部部长张庆合陪着县委书记郑红旗上了车,尾灯一亮,黑色的轿车就稳稳地起了步,秘书章永山拿出了笔,在笔记本上提前记下了会议议程。 穿过城关镇和工业园区,汽车就算进入了安平,郑红旗双手十字交叉,看着窗外已经到了膝盖位置的玉米地,恍惚间就有了一种感觉,这些地方,都是自己说了算,走在自己的管辖区内,一时之间,竟然好比是古代的封建王侯,在巡查自己的领地一般。 到了安平界,张庆合,道:书记啊,过了这个桥,就算是进入了安平乡。 郑红旗侧了侧头,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往前看了看,就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啊,高粱红新酒厂建成之后,自然会带动整个安平经济社会发展的。 是啊,地委、县委大办白酒,高粱红酒厂和安平都赶上了好时候啊。 所以,香梅同志暂时还要辛苦一下,两边跑,等到展志齐同志熟悉情况之后,再考虑下一步的安排。稍等片刻,郑红旗道:庆合同志啊,下一步的书记人选,你觉得致清常委兼任如何啊? 安平的干部里,对罗致清的看法比较一致,觉得罗致清浮在面上,不接地气,不能和群众打成一片,作为安平老人,张庆合自然不愿意让罗致清任安平乡党委书记,但一时又猜不准,郑红旗在车上问自己对罗致清的意见,就道:致清同志善于抓统战工作,这一点最为突出。 郑红旗笑了笑就道:意思就是其他工作很一般嘛。 作为县委常委,统战部长,罗致清自然认为,以自己的身份至少应该是去城关镇或者工业园区兼任书记,再不济也应该去安平兼任书记。 罗致清心里有个盘算,如今的张庆合已经是组织部部长,下一步兼任工业园区书记的可能性不大,如果自己能够兼任工业园区的书记,也算是不掉价。如果争取工业园区的书记不成,城关镇的书记现在也是空缺,毕竟邓晓阳只是党委副书记临时负责党委工作,而城关镇书记也是有副县级的干部兼任,自己兼任城关镇的书记,也不丢份。如果这两个位置不能如愿,真的到了农村乡镇这个份上,也就只有安平还有些发展潜力了,除了安平有几家企业之外,安平的书记吴香梅也是副县长,有了前车之鉴,这样自己再出任安平乡党委孙书记,就没有了被贬低之意。如果郑红旗让自己去“重工业磨豆腐、轻工业蒸馒头”的滩区和秀水这些纯农业乡,这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这是郑红旗有意看不起地委统战部。 一行两辆车进了安平乡大院,除了郑红旗和张庆合,另外一辆车就是展志齐和副部长姜艳红了。庆合部长宣读了县委的任免文件,免去李朝阳安平乡党委副书记,按程序免去安平乡乡长,任命展志齐为安平乡党委副书记,提名乡长人选,大家一番表态发言过后,郑红旗做最后发言。 同志们,今天啊我破例出席安平乡干部大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县委马上召开的人大会,将正式提出啊建设“四强县”的目标,将大办白酒作为全县四大重点工程之一啊,既是响应地委和行署的号召,也是我们平安县抢抓机遇,突破发展的一次战略期……,李朝阳同志在安平工作期间,认真贯彻落实县委政府工作部署,很好完成了各项工作任务,让安平从一个农业乡成为远近闻名的工业乡,为下一步撤乡设镇打下坚实基础。展志齐同志之前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又担任县工业局的局长,由展志齐同志出任安平乡长,是县委统筹考虑、认真谋划之后做出的安排,同志们一定要向支持李朝阳同志一样去支持展志齐同志工作,在咱们香梅书记的领导下啊,在白酒产业方面当好引领和先锋。 干部大会开完,就等乡人大主席团召集会议选举之后,就正式告别了安平乡。 干部大会的时间不长,郑红旗此行,更为关心的则是高粱红酒厂的建设,又到了建设的工地,实地视察了工地的进度。整个项目不缺资金,六建司上人上的足,厂房已经起来了框架,藏酒的地窖就挖了上千平米,已经初具现代工厂的模样。 郑红旗看着热火朝天的情形,了解了大致的工期之后,就道:看来比预想的快啊,新厂建好之后,我们与曹河谈合作,就更有底气了嘛。哎,正好,你们安平乡和高粱红两套班子都在,在与曹河酒厂的合作上,你们要有思路、有准备、有措施,既要讲斗争,也要讲合作,当然斗争的目的是更好地合作。 吴香梅道:红旗书记的指示我们明白了,斗而不破,求同存异。 孙向东在我旁边,一脸的懵,悄声问我道:朝阳,领导说的啥啊你们就明白了。 我拍了拍孙向东,悄声道:不错,有进步,知道小声问问题了。领导的意思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好处就装懵。对对对,就是你这个状态。 孙向东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懂了懂了。说罢,又看向了我略带同情地道:朝阳,我可听说你老丈人邓牧为走了,你就不受待见了啊,他们说按正常的,吴香梅走了之后,你接乡书记才是重用。现在把你搞到县委当个掌印的副主任,说不定哪天又来个主任,你说你这不是瞎折腾啊。 掌印的官,掌印太监啊! 县委办副主任,可不就是这个玩意。 别乱说,不都是掌印太监,还有秉笔太监。 孙向东一脸无奈地看着前面正在给红旗书记汇报工作的高春梅,就道:还是我们家春梅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咋被你们搞成正科级干部了。 中午在食堂吃了午饭,按说应该和展志齐办个交接,但红旗书记吩咐道:等到乡人大把程序走完,再来办理交接。就直接到县委大院里报了到。 到了县委大院,办公室早已经准备好,就是张叔之前的办公室,木质门牌刷了白色的油漆,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主任。 工作人员送来了钥匙,我正打算拿了钥匙进去,忽然就想起了当年我在安平接替晓阳任党政办副主任的时候,李叔给我说的话,办公室里两张桌子,一张靠墙的是党政办主任的桌子,一张对着门口的则是副主任的桌子,虽然主任不在,但你一个副主任就是不能坐在主任的位置上,不然等到下一步来了新的主任,你让别人坐哪里? 想到这里,我马上收起了钥匙,看红旗书记办公室并没有什么人,就进了门。还没说话,红旗书记就道:办公室就在隔壁,东西慢慢收拾,你去给尚武联系一下,7.19的事落实得怎么样了? 我马上点了点头,知道了,马上问尚武书记。哦,书记,我有件事汇报一下,这个隔壁办公室是主任的,我是副主任,屁股不能乱坐,那个办公室,我不合适。 郑红旗听完之后,很自然地靠在了椅子上,笑了笑道:年龄不大规矩不少,你喊满江主席那个毛笔给你写个副字不就完了嘛,这种小事,以后不要找我。 出了门,很自然地就开了门,写不写副字自然不重要,重要的是表明态度。办公室的家具比乡镇大院里的家具精致不少,桌面不需要放置玻璃依然显得十分的平整。看了看办公室,视野不错。县城里多是二三层的建筑,站在楼上可以俯瞰半个县城。看着桌子上的电话,还是没有拿起来,而是主动走到了李叔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敲了敲门,得到应允之后,就进了办公室。 李叔拿着一个蒲扇,一边扇一边看材料,看我进来,抬头看了我一眼,就道:上任了? 这不是来给李叔报到来了。说着很是自然地接过李叔手中的蒲扇,为李叔扇了起来。扇了几下就道:李叔,红旗书记找您。 李叔端着的杯子差点没呛水,咳嗽了两声就起了身,你小子,红旗书记找我,你在这里给我扇蒲扇,快走快走。走了两步,又折返过来,抓起了桌子上的本子和笔。 到了办公室,友福已经在了。看我们进来,就拍了拍旁边的沙发。 郑红旗看人到齐了,就慢慢地起了身,坐在了单人沙发上。把杯子往茶几上轻轻一放就道:朝政书记什么指示? 李尚武道:那我先汇报,朝政书记基本同意我们县里的方案,指示无论涉及谁,都要依法办案。 李叔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直接甩给我,发烟。我很是熟练地为大家发了烟点了火。 章永山进门送了三杯茶,看大家点了烟,又送来了烟灰缸,也拿了一个笔记本,在门后面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孙友福道:现在朝政书记提到了一个新的情况,地区前政法委书记、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罗屹宾因为这个事激动了之后,住院去了,医院诊断是脑血栓,将会留下后遗症,不少老干部正在活动,希望地委认真调查,严肃处理我们平安县扣车的事。 郑红旗抽了口烟,淡淡地道:那堵路的事就不追究了? 孙友福道:情况复杂啊,不少老干部为罗屹宾打抱不平,说这几天李老革命的家里很热闹啊。李老革命和罗屹宾也算是老搭档了,如果李老给县里施压,我们还有些被动。 郑红旗点了点头,掐灭了烟头,又喝了口水才道:文静同志上午的时候来找我,说是身体恢复了,要来上班。我看这样,朝阳,你给文静同志说说,放假两天,爱幼也要尊老嘛,我可听说李老革命用压箱底的钱给文静新买了小汽车,喊她去地区,带着孩子让李老革命享一享天伦之乐嘛…… 第322章 阻力在哪里? 80年代中期,干部青黄不接,很多地方队伍乱了、人心散了、工作也断了。上级为了事业的延续性,连续两年提拔了一大批文凭型的干部。各级各部门都分配了指标,正规学历成为选择干部的唯一指标,地县两级的不少干部就是赶上了那趟顺风车,齐永林是从副处直接到了副厅,而一年之后又将老部下郑红旗从副科直接提拔为副处,后来又发现这批坐火箭上来的干部很多不能适应工作,不少又重新做了安排,临平县就有一个鲜明的例子,县一中的教导主任直接提拔成了副县长,后来又回到了学校当副校长。而郑红旗无疑是幸运的,不仅逐步适应了领导岗位,而且自身扎实的知识功底在工作中也逐步得到了发挥,在县委书记的角色上,也是越来越进入状态。 县委书记郑红旗很是淡定地对文静的事做了安排,又道:李老的事两位没有意见,我们就按这个方案执行。还有什么困难? 李尚武和孙友福相互对视了一眼,孙友福道:书记,你说要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万一,我们说是万一这个罗老革命受不了刺激,死了,咱们承受的压力可就大了。 是啊,这件事最为棘手,我看也是地区的顾虑所在,搞不好会连累地委和县委的。罗老为地区的安定发展是作出了突出贡献的,只是没想到,老了之后,还会因为儿子的事情受累住院。我看这样,出于对老干部的尊重,我们把礼数走到前面,昌全以前是鸿基省长的秘书,长期在地委大院工作,如今又是我们的县委副书记,请昌全同志出面,代表县委表示慰问一下慰问。这件事,我们必定是为乾坤出头,这件事也要他从常县长那里做做工作。 李叔紧皱着眉头,一只手烦躁地揉着太阳穴。沉默片刻,又掏出一支烟,用火柴点燃。火苗瞬间蹿起,照亮了他那张略显疲惫的脸。深吸一口,烟头的火星瞬间明亮起来,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他靠在椅背上,微闭双眼,嘴里吐出的烟雾缓缓飘散在空气中,烟雾缭绕,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说道:我看这样,干脆我们把线索核查清楚,最后将线索移交给光明县政府,他是县长,咱们把刀磨好,把刀把递过去,这刀怎么砍,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郑红旗听着这个方案,细细品味之后觉得这是个完美的阳谋,常云超作为县长,负责全县社会稳定工作,线索移交过去,常云超不办就是徇私枉法,常云超办了就是六亲不认,从常云超的角度来讲,这个问题根本无解。只是,这样算计一个县长,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就道,老李这个办法倒是合适,只是是不是损了一些,这样下去,常云超哪里以后不好见面啊。 李叔揉了揉鼻子,就道:书记啊,咱们可是为常云超考虑啊,把立功受奖的机会可都给了他啊。 郑红旗苦笑了两声,再议再议,先把线索查了。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电话也就响了,郑红旗慢慢起了身,走到桌子前面,拿起了电话。 喂,红旗嘛。 郑红旗一听,是自己老婆的声音,就道:如红啊,我正在开会啊。 不方便是吧? 嗯,有领导在我的办公室。我们几个正要起身离开,郑红旗忙摆了摆手,大声说道:你们继续讨论。然后又对电话里说道:那先这样,空了再说,说吧十分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挂断了电话,孙友福起身道:红旗书记,如红嫂子的电话,我们就先告退了。 郑红旗走了过来,十分霸气地道:媳妇的电话怎么了,媳妇的电话也不能影响工作嘛,说着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半开玩笑地道:小伙子,你说是不是? 哎,是、是,红旗书记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值得学习值得学习。 郑红旗道:那就这样,大家各自行动起来。朝阳,小章写了会议纪要之后,你来把个关。 将我们送走之后,郑红旗并未给柳如红打电话,因为电话接通,郑红旗发现是柳如红之后,就知道柳如红打这个电话是迫不得已的,因为柳如红从来不会喊自己红旗,要么是老郑,要么是郑红旗,再不济也是老旗,红旗两个字如此文雅,自己的媳妇从来不矫情。 回到了办公室,就让行政科的同志找了一份县委办的基本概要,县委办作为最为特殊正科级机构,内设综合科、文秘科、常委办、督查室、调研科、信息与档案科、机要科、行政科、县委总值班室和保密局,这些内设机构和一般局内设机构都是股级不同,县委办的科长是可以高配为副科级的,剑锋和晓阳一批提拔,提拔后的剑锋就是在机要科担任科长,而吴香梅则是从县委办副主任直接到安平担任的乡长。 虽然平日里和县委办也有不少的接触,但是也是觉得县委办的各项工作分工确实十分细致,收发文件、撰写文稿、会务服务、后勤保障、调查研究、工作督察等等都有具体的职责和流程,每个科人倒也不多,少的两三人,多的则是近十个人,加起来核定的正式编制就40人,这个数量和一般的局委办机关比,确实庞大了不少。 干好工作第一项任务自然是熟悉工作职责,认真地看了看县委办的职责,又看了看各科室的职责,就去找了张叔请教。 递过去一支烟,给张叔点了火,张叔就道:时间已经定了,明天上午召开县委办公室干部大会,宣布你的任命,你要做好发言准备,在家的常委都会出席。之前县委办两个副主任,一个调到了下面当乡长,一个去了农机局当局长,所以班子目前只有你一个人。 张叔抖了抖烟灰,继续说道:县委办的干部比一般的干部复杂一些啊,复杂在哪些地方那,我感觉是两个极端。第一个,年轻人干劲特别大,常年跟在领导身边,就算卖几年大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基本上四十岁之前也能解决副科级,这群人都是你可以放心大胆使用的主力。而另一个极端,你就要注意了,大概四分之一的干部,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被提拔,成为县委办的老板凳,他们和基层的同志比啊,矛盾更尖锐一些,毕竟这么好的平台,没有得到重用,心理失衡也是正常,平日里也会发发牢骚、撩撂挑子,都很正常嘛,你虽然是副主任,但是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一把手最为重要的是要心胸宽广,往大了说你们是县委机关的中枢,往小了说也就是一份工作嘛。怎么把人用好,你要慢慢去体会,总之记住一句话,就是你邓大爷常说的,每逢大事,要有静气。 说到了下班时间,张叔起了身扭了扭腰,说道:今天本该吃你顿饭的,但是老李说了,先给你把账记上,等到7.19的事处理完再说。 回到了家,晓阳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看着桌子上的窝窝头和老咸菜,晓阳道:领导,忆苦思甜,家里的老规矩,你也得遵照执行。这可是我提前下班专门给你准备的。 咋,黑窝头也是你准备的。 晓阳拿了一个,在我面前晃了晃,怎么样,还将就吧,高粱面蒸的。 看着晓阳手上粘了的黑黑的窝头,我掰了一块,放在了嘴里,感觉一股生涩的高粱米味道。 晓阳,没熟。 晓阳拿起了窝头,也放在了嘴里嚼了嚼,脸上一阵扭曲的表情,直接吐了出来。 我看着晓阳道:是没熟吧。 晓阳喝了口水,又漱了漱口,把窝头往筐子里一扔,十分的潇洒,看着我就道:你就说苦不苦吧。 苦,是真的有点苦。 晓阳点了点头,苦就有效果,今天你好好吃,我不饿,我就不吃了。 看着十几个半生不熟的高粱窝窝头,蒸了这么多,看来晓阳是准备大干一场的。 我随手拿起了一个窝窝头道:我也就不吃了吧。 不行,你必须吃,这是规矩。 我一脸柔情地看着晓阳,就道:我吃倒是可以,只是怕晚上的时候,吃坏了肚子,到时候研究基本国策有了插曲,就不能怪我没提前报备。 毕竟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更能获得支持。 晓阳勒住我的脖子,含情脉脉地回应道:领导考虑得就是周全,那我去给你下碗枸杞鸡蛋面? 不用了不用了,杯子里还都是黄金草,你那枸杞,还不如我当干果干吃。 打趣了一会,就让晓阳把红旗县长的指示做了传达,文静很是聪慧,自然知道是为何意。 第二天一早,晓阳难得早起一次,用烧开了的热水,放在了茶缸里当了熨斗,把我的衬衣重新烫了一遍。穿在身上之后,是显得又挺拔了一些。 十点钟的时候,县委大院会议室,召开了县委办公室干部大会,县委副书记魏昌全亲自主持,县委组织部张庆合宣读文件,任命李朝阳为中共平安县委办公室副主任,主持工作。在做了表态发言之后,县委书记郑红旗亲自讲了话。 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县委办公室干部大会,刚刚庆合部长已经宣读了县委的任命文件,朝阳同志做了表态发言,李朝阳同志有着丰富的工作经历,1984年,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是从猫耳洞里爬出来的革命英雄……。同志们,县委办的重要性我就不再赘述,请同志们一定 要以极端负责的态度,牢固树立政治机关意识,持续做好“三服务”工作。 而在地区医院里,地委书记钟毅、地委组织部长于伟正、地委秘书长郭志远三人和刘乾坤一起来探望尚未出院的罗老。 地区医院的院长高邵强亲自汇报道:罗老现在的血栓已经消除了,但是后遗症也留下了主要是以后行动不便,走起路来会有跛脚,说话也不再那么清晰,只有省城医院的条件,可能做到恢复到八九成。 钟毅看着病床上的罗老,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罗老的手,又拍了拍,才起身道:罗老是为地区做出过突出贡献的,高院长,咱们地区医院条件有限,我看,既然省城医院比咱们地区医院条件更好,希望更大,云超啊,我建议,马上组织转院治疗。 常云超道:是啊,我和家属也是这个意见,可是现在,家里思想还没统一。 钟毅严肃地看了一眼众人,就道:阻力在哪里? 第323章 如今想见人家一面都难 罗屹宾退休前是地区的政法委书记、人大副主任,49年的时候还未成年就跟着闹革命,恰逢建国40周年,在干部年轻化的时代背景下,一大批学历不高的老干部发扬风格,也主动退出了领导岗位。所以上级连发多个文件,要求各级党政机关切实做好老干部的服务保障工作。 罗屹宾生病住院之后,地区人大、地区政法委、地区组织部的领导同志都到医院看望慰问,得知罗屹宾苏醒之后,地委书记钟毅带着组织部长于伟正和秘书长郭志远又来到了地区医院,这样的慰问,属实也算是高标准了。 听说省城的医院是有可能恢复到八九成的,钟毅就给作为罗老女婿的常云超建议去省城医院。之所以是建议,就是因为钟毅虽然是八百万人口地区的地委书记,但是在治病救人上只能提供后勤保障,怎么拿主意肯定还是以家属的意见为主。 常云超道:现在我和家属也是这个意见,但是家里的意见还没有统一。 罗老爷子生病住院,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常云超将腾龙公司堵路的事,向老爷子做了汇报,罗屹宾担任过政法委书记多年,深知这种群体性的事件性质恶劣,组织上追查下来,自己这个退休的老头根本没有能力和理由去阻拦公安机关办案。因为这事,罗家的人虽然当着面没说,但背地里却也是没少埋怨常云超,虽然从内心里来讲,常云超希望让老爷子恢复如初,毕竟家里有一个就算是退了休的地厅级的干部在,也是一种无形的政治资源。只是作为女婿,这个时候,在去哪里看病的方面,也没什么话语权。 当钟毅问到阻力在哪里的时候,常云超也不好直接说是自己的小舅子不同意,只是委婉地道:钟书记啊,老岳母年龄大了,这个时候就担心,万一老岳父在外面有个什么不如意,还是想着离家近些好。 几人说话,罗屹宾在病床上也是点着头,虽然现在张口说不了话,但是意思大家都懂了,罗屹宾本人也不想离开地区。 常云超的老岳母也在,作为罗屹宾的夫人,常年生活在地委大院,见到钟毅并不胆怯,就道:钟书记啊,我每天都在给老罗发功,老罗能够醒过来,还是得说气功底子好,说着,就从床头柜上的帆布兜里,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了钟毅。 钟毅接了过来,没有戴老花镜,就眯着眼看了看,封面上面赫然写着“百病中医气功疗法”,随意翻了翻,就道:老嫂子啊,这个还是得依靠医生,相信科学。 老太太问道:钟书记啊,这个气功也是科学啊…… 老太太解释了几句,钟毅笑了笑,并没有在气功上和老太太做太多的探讨。钟毅暗自感叹,如今不少干部群众都在练习气功,电视上也经常演播一些所谓的气功大师隔空取物、隔山打牛的本事,俨然成了一种风气。 说了些宽慰的话,也就离开了。 钟毅既然来到了地区医院,想着前不久地区财政领导小组给地区医院拨付了上百万的资金用于改善医疗条件,就到了地区医院转了转,众人自然陪着。 转了一圈,钟毅就将常云超和刘乾坤在路边的树荫下停了下来。众人一看三人有话要说,就很自觉地在不远处的一片树荫下聊天等待。 钟毅很是平和地道:这次7.19事件,云超同志在关键时刻赶到现场,避免了矛盾激化和问题升级,这一点云超处理的很好,地委是高度认可的。 常云超很是认真地回应道:钟书记,职责所在,在所不辞啊。 钟毅神情专注而又略带严肃地点了点头,就道:这件事的背后原因复杂,有不少反映说,一些领导干部的子弟在背后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从初步摸排的线索看,一定程度是属实的。如今,一些干部子弟,依仗父辈的特殊影响,在不少方面和领域吃相难看啊,把老一辈领导干部的脸都丢尽了,干部群众意见很大,地区政法委在牵头处理,光明县很快就宣布成区,地位特殊、位置关键,必须全力支持地区政法委的工作。 俩人频频点头,算是回应。 钟毅又道:我担任这么多年的基层干部,最大的体会之一就是党政领导要相互支持,相互补台好戏连台,相互拆台一起垮台,这是不争的事实嘛。 钟毅说完,拍了拍常云超和刘乾坤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不向特殊群体开刀,改革就是浮在面上,不拿出点实实在在的措施,打破利益壁垒,咱们地区的改革发展就是纸上谈兵的形式主义。” 众人看到已经握了手,就知道谈话进入了尾声,一前一后两辆高级轿车就开了过来,刘乾坤为钟毅拉开了车门,十分自然地将手挡在了汽车的顶端,钟毅上了车,主动降下来玻璃,又点了点头,才回了地委大院。 地委大院的老干部活动中心里,五六位老干部已经聚在了一起,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已经找老干部局要了车,打算带着李老革命一起去平安县里“调研”。但车都已经在外等着了,迟迟不见李老革命来,直到十分钟后,才有一个老干局的干部小跑过来,抱着歉意汇报道:各位老领导,李老革命他老人家说不去了。 众人忙问道:说好了十点钟出发,咋就不去了。 是啊,安平的干部我们不熟悉,他不去,中午吃饭的时候,谁来发话啊。 老干局每年春秋两季都会组织老干部分批到地区各县和各国有企业“调研”,每到一地都是参观各地的城市建设和企业建设,看一看改革开放的新变化新局面。虽然正值酷暑时节,但是有几位老干部却主动向老干局提出要求,听说平安县发展得不错,特别是高粱红酒都成了省政府的指定接待用酒,这些老干部就要求去平安县。老干局的人自然明白,所谓的调研肯定不是以工作为目的,吃喝招待才是首要任务。 老干局的干部忙赔笑着解释道:各位老领导,各位老领导啊,本来早上李老还是要参加的,但是他的孙媳妇抱着儿子来看望老人来了,说小孙子想老人了,这李老现在正在家里哄孙子那。 旁边一位老干部想了想就道;我没记错的话,这春天才喝的满月酒,这李老革命重孙子还没半岁吧,这没半岁的奶娃连自己的爹都不认识,就想他李老革命了。 旁边一人忙回应道:就是,这半岁的娃他就只认妈,李老革命是安平走出来的老领导,更是应该看看家乡的变化嘛,他要是不来,我们这中午管饭的人都找不到。 老干局的干部忙笑着道:不至于不至于,平安县委组织部长张庆合,亲自在县界的位置等我们,午饭安排在了县委招待所。 几人碰了个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干部就道:张庆合,不认识不认识,这样,我们一起再去请李老去。 这老干局的干部就道:各位老领导,老领导,你们不用去了,刚才我出门的时候,李老革命就被孙媳妇一家接走去百货公司套圈去了。 几人一听,顿时没了脾气,退下来几年,平安县的党政班子基本上换了一遍,书记县长和政法委书记,全部都是新人,至于还算熟识的王满江,也已经离开了核心岗位,几人身在体制内多年,深知离开了李老革命的威望,这说情的事根本就办不成。 这头发花白的干部道:既然李老不去了,我们去了就属于给基层添乱了,算了算了,不去了不去了。 旁边的一人想着平安县招待所的几样拿手菜,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擦了擦嘴角,看大家都说不去了,也就只有无奈作罢。 中午时候,在迎宾楼的一个高档包间里,四五个人正坐在一起,几人不时地看着自己的手表一边聊天。 罗腾龙一边端茶倒水,一边递烟点火,旁边的人则道:刚刚我出门的时候,我们家老爷子说了,这个李老头不去了,他们几个大爷,都不认识平安县的几个领导,所以也就没去了。 另一人则道:腾龙啊,你们老爷子,病得可真是时候,他要是能说话,直接给政法委或者公安处打个招呼,这事不就完了嘛。你说说扣车扣了一个星期,这货要少挣多少钱? 罗腾龙摇了摇头,苦笑道:还不是我那不争气的姐夫了把我家老头子给气的。 不争气的姐夫?腾龙啊,别在这里给我们显摆了行不行,你姐夫常云超可还是算最年轻的县长了。以前咱们老爷子在位的时候,都觉得县长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如今才知道,想见人家一面,都没有机会。当时就该听家里劝啊,说不定咱们现在也是个处级干部了。如今咱们几个里面除了咱周哥,谁还有机会担任县长。 就是,咱周伯伯的秘书如今都是县委副书记,咱周哥如果想着当县长,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如今的周海英是地区建筑公司的党委书记、副总经理。虽然是党委书记,但企业实行的是经理厂长负责制,所以周海英算是二把手。为了这个事,周海英狠狠地骂了罗腾龙,没有脑子,竟然听信什么法不责众的鬼话去堵路。但事情发生之后,几个股东本没当什么大事,毕竟在地区还没有几人搞不定的事,直到堵路的事闹到了钟毅那里,几人才觉得有些麻烦。 几人想方设法想着善后,就主动找了纺织厂的领导,希望纺织厂的领导出面,走一走郑红旗老婆的门路,却是没了下文。 几个大院里的叔伯大爷想着利用以前的影响,拉上李老革命去说情,却也是没有成行。 上午的时候,平安县公安局的人已经来了光明县开始抓人,虽然堵路的事怎么也查不到周海英的头上,但是毕竟大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还是只有想办法善后。 众人又对中间稳坐如钟的周鸿基的小儿子周英海恭维了一番。周英海表面上也是云淡风轻,但内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忐忑,虽然自己的父亲是在职的副省长,但是自己从小家教甚严,如果自己的父亲知道了自己参与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生意,别说等着公安来抓,他老人家估计就要主动地清理门户大义灭亲了,如今也是只有背着老父亲拉虎皮做大旗了。几人正说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就进来道:各位老板,客人已经到了…… 第324章 吃里扒外的事不能干 几人一听客人到了,就起了身,准备下楼去迎。周海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衣,也缓缓起了身,出了包间的门,走到迎宾楼门口的时候,魏昌全正好下了车。 既然是求人办事,周海英就主动快走了几步出了手,与魏昌全的手握在了一起。 作为周鸿基曾经的秘书,魏昌全对周海英非常熟悉,平日里俩人的私交也不错,特别是周海英知道,魏昌全的工资不高,家里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秘书听着是风光无限,前景远大,但生活总还是柴米油盐。要维持着领导干部的体面,仅仅靠自己的工资是不够的,在魏昌全还是地委办公室担任科长的时候,周海英就将魏昌全的妻子从学校调到了地区建筑总公司的党办担任了副主任,拿了企业的高工资。 这种操作也是地区不少干部家庭的常规操作,一个在政府里,一个则想方设法到效益好的地区企业去。地区的国有企业和县属企业相比优势不小,企业大、效益好,工人福利待遇比县乡企业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对于魏昌全来说,周家父子和自己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一般的同事关系,再加上自己早就被打上了周鸿基的标签,所以接到了周海英的电话,魏昌全很是爽快地中午就来赴宴。 周海英道:昌全啊,今天没外人,都是些我们的老朋友。这个是罗腾龙,地委政法委老罗书记家的老三。这个,地区老计委主任家的老大…… 介绍了一圈,都是领导干部的子弟,魏昌全想着自己的玩伴,不是放羊的老四,就是喂猪的老五,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魏昌全与大家握了手,这些人里面,魏昌全有的认识,有的面熟,毕竟都是地委大院里的子弟,就算不是在政府内上班,也是在大院里遇到过。 魏昌全知道周海英做了些生意,但具体做了些什么生意,周海英没有说过,自己也没有了解过。但这迎宾楼,魏昌全是知道的,因为每次俩人在这里吃饭,基本上都是在迎宾楼,而迎宾楼的工作人员,对待周海英的态度,非常明显就是员工对待老板。秘书出身的魏昌全本就是善于观察,看了几次,就猜出了怎么回事。 六七人到了包间里,电视里正播着电视剧《公关小姐》,桌子上放了几瓶茅台酒,落座之后,周海英一个眼神,罗腾龙马上就起身将电视关了。 此时,窗外的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斑驳地洒在包间的地面上,为房间增添了几分慵懒的氛围。 菜早已经准备好,就来了以为妙龄女子坐在了魏昌全的旁边,周海英介绍道:昌全啊,这个是咱们迎宾路的经理,小如。周海英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上扬,说道:“小如,上菜!” 这叫小如的姑娘笑着道:“都准备好了,马上上菜。” 很快,几个漂亮的女服务员就将菜陆续端了出来。 周海英满脸堆笑,热情地对魏昌全说道:“昌全啊,这几道菜都是迎宾楼的拿手好菜,先垫着肚子,一会儿好给大家作指示。”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空调里的微风轻轻拂过窗帘,带来一丝清新的气息。 魏昌全面带微笑地应道:“在大周哥面前让我做指示,这饭我可不敢吃。” 说了些客套话,就开始了动筷吃饭。 周海英眼神中透着关切,不停地给魏昌全夹菜,说道:“哎,小如,这个菜,很别致嘛”。 小如忙道:花开富贵虾,咱们店的特色,要先把粉丝泡软、鲜虾洗净,剪去虾枪、虾须,用剪刀从虾头与虾身连接处插入,把虾的背部从头至尾全部剪开,挑去虾线…… 一道菜的做法,小如说了三分钟,说罢就很是知趣地将一只虾用公筷夹在了魏昌全面前的小碗里。 魏昌全尝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头,随即舒展开来,称赞道:“确实不错啊,这迎宾楼的菜是越来越有水平了。” 周海英眉梢眼角尽是得意,说道:“昌全满意就是对小如最大的鼓励嘛。说罢,就举起了酒杯,说道:小如,你也给咱昌全书记倒个酒嘛。 经理小如很是爽快地拿起了酒杯,魏昌全推辞了几句也就喝了。小如既能喝酒,也能劝酒,不知不觉中,已经喝了十多杯。 推杯换盏就过了一个多小时,也算是酒足饭饱,周海英一个眼神,小如就很自觉地关上了包间的门出去了。 魏昌全知道,这是要说正事了。 周海英道:昌全啊,今天找你来,其实是有点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前两天在平安堵路的那件小事,就是咱腾龙兄弟酒喝多了,脑子一热干的。昌全啊,实不相瞒,腾龙不是外人,包括在座的几个,他们和我的关系,同我和你的关系一样,都是过了命的兄弟。现在平安县公安局的人,已经在光明抓那天带头闹事的几个司机来了,为了这事罗老爷子都在住院。腾龙现在让人躲着不见,这事,你得给哥指条明路啊。” 此时,房间里的温度恰到好处,让人感到舒适而惬意。但魏昌全却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魏昌全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思索片刻说道:“大周哥,实不相瞒,上午我才代表平安县委去医院探望了罗老,我到之后听说钟书记刚走。在社会稳定工作会之后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能算是一件小事了,平安县公安局是按照地委政法委的指示在抓人,如今这事儿不好办啊。” 周海英从小就在干部家庭里长大,领导说事情不好办是惯用的拒绝手法,这个时候如果放弃了,自然是什么事也办不成了。连忙点头:是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正是因为不好办,才想着请您出马给指条明路。 因为邹来贵的事,魏昌全的心情最近一直不好,自己的县长没了不说,如今又背了一个处分,更没让自己想到的,自己还是任劳任怨为钟毅服务了半年,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孙友福,心中自然很是不爽。 魏昌全面色微红,已经有了些醉意,但还是没有急着表态,自顾自地又夹了一颗老醋花生慢慢地放进了嘴里,细细地咀嚼着,待又喝了口水压了压酸味才道:都想着大事化小,为什么不想着小事化大那。有人想着毕竟阻路已经成为事实嘛。但是嘛事出皆有因,大周哥,你想想当天出动了那么多的人,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着尽快地把事情压下去。你们建筑公司也应该传达了社会稳定工作会的会议精神嘛,省里的要求很明确,哪里出了问题,就处理哪里嘛。断道之后,党委政府压力很大啊。地区的想法就是大事化小,秋后算账,以此案敲山震虎,为下半年的发展换一个稳定的环境嘛。所以这样下去,查到罗腾云的头上,不过是早晚的事嘛。又夹了一颗花生米,魏昌全略带醉意地又道:但是,如果这件事大到一定程度,比如,我比如说上了报纸,压力就给到了谁那?货车被扣,司机被抓,改革开放的车轮慢了下来。这个新闻,我是想也不敢想到时候地区和县里的压力会有多大。到时候,还不是求着你们澄清真相嘛! 罗腾龙听后,看了看周海英和魏昌全,尴尬地笑了笑,上,上报纸?昌全书记,地区日报打死也不会登这样的消息。 哎,眼光放远些嘛,这些年,省城的商报、晚报登的这样的事还少吗? 罗腾龙道:昌全书记,您刚才不是也说,堵路的事已经成了事实,这要是爆出来,我们不也没法收场了吗? 哎,咋就不明白那,货车司机饭碗被砸了,咋就不能反映反映问题那?大家自发地到马路上求条生路和你主动组织堵路能一样吗?魏昌全的手臂放在桌子上支撑着,结结巴巴地又道:当然,这是下策,下策中的下策。 几人一听是下策,就忙问道:下策?那上策是什么? 魏昌全端着酒杯,与周海英碰了一下,就道:上策,上、上策就是你们让钟书记给平安县打个电话,打声招呼,这事就不要查了。说罢,酒喝了一半,就趴在桌子上睡了。 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魏昌全,几人面面相觑。周海英道:昌全酒量不错啊,今天这才喝了多少,一斤不到。 旁边的人道:估计平日里曹河大曲那样的假酒喝多了,今天这酒不一样,正经的茅台酒。 罗腾龙的心思自然是不在酒上,看着周海英道:大哥,这事咱们这样干,有失身份吧。 周海英看了一眼魏昌全,表情有些严肃地道:这事咱们是不能干,但是要被抓的几个司机,为什么不能干? 正在这时,趴着的魏昌全张开了大口,在座位上就吐了起来,脚底下满是污渍,一股刺鼻的味道就传了出来。服务员很快就进来做了清理。 吐出来之后,魏昌全也清醒了不少,但表情有些异样的痛苦,喝了口水就道:刚才说的,这个报纸,不能发不能发,这要是发出去,地区也就被动了。周哥,我们咋说也是领导干部,这种吃里扒外的事肯定不能干,不能干。 罗腾龙倒是狠下心来,就道: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如今平安县公安步步紧逼,你们是领导干部,我罗腾龙是一个民营企业家,可不是什么领导干部,我马上组织人写材料,连夜就把材料送到晚报,我还就不信了,地区难道就没有说理的地方。 魏昌全面色阴沉地道:罗总啊,刚才我已经表了态,这事你们不能干,你们都是领导干部的子弟,我和大周哥还是在职的干部,把地区的名声搞坏了,咱们脸上都无光嘛。 罗腾龙撸了撸袖子,端着酒杯道:昌全书记放心,这事我不干…… 第325章 还要接一位领导 迎宾楼离地委大院不远,魏昌全在担任地委办副主任的时候,就分到了房子,酒局结束之后,魏昌全坐着周海英的车回到了地委大院。 在大门口,魏昌全拉着周海英的手道:大周哥,这个,这个到省城找报纸的事是我的气话,这个方案很不成熟,一旦闹大了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搞不好会被反噬的。 周海英握住魏昌全的手,又拍了拍魏昌全的肩膀,就道昌全啊,你还不相信我吗,咱们和腾龙他们几个还不一样,咱们呢走的是仕途,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但是哪一行吃里扒外、背后捅刀都没有好下场的嘛。 有了周海英这几句话,魏昌全心里踏实了不少,自己虽然对现在的地委有些意见,但是魏昌全知道,一旦这件事闹大之后,如果和自己分析等到一样不再追究还好,而一旦全力追究下来,什么罗腾龙和自己不过是酒肉朋友,第一时间就会把自己出卖了争取宽大。俩人告别之后,魏昌全回到了家里,坐在沙发上,还在暗自感叹,魏昌全啊魏昌全,律己宜带秋气,处事须带春风,钟书记和牧为专员怎么说也是没有亏待过自己,喝了点酒如今自己怎么能堕落到如此地步。举起手掌,就要打自己的耳光,但看了看,还是没舍得打,又放了下来。慢慢地走到了床边,感觉到头有些疼,躺在床上,也就睡了起来。 周海英回到了迎宾楼,残羹剩炙已经撤下,几个陶瓷茶杯里茶香四溢。 周海英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一下,然后慢慢品味。茶叶在舌尖上舒展,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旁边一人道:周哥,这事怎么办,您拿个主意。 罗腾龙道:今天下午,我已经安排人把该交钱的养路费和超重的罚款可都是交了。除了堵路的事,我们现在可不差理。 周海英道:腾龙啊,人家现在追查的就是你堵路的事。 罗腾龙道:我觉得魏昌全说得在理,这招虽然不地道,但能解决问题啊。我看他最后的意思就是出了事和他撇开关系嘛,咱们能聚在一起,靠的不就是一个义字,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找到他的头上。 对,富贵险中求嘛。 对,当年我们这些人老爷子在位的时候,不贪不占、两袖清风,那才拿了多少地点工资,临到老兜里的养老钱都没攒下来。如今改革开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开始清算干部后代,他们不仁,别怪我们不义。 周海英毕竟是在职的企业正县级干部,父亲周鸿基如今又是副省长,眼界、格局和罗腾龙几个生意人完全不同。和气生财、以和为贵才是正道。 周海英跷着二郎腿,又放下茶杯,缓缓说道:“魏昌全说得没错,这个方案风险太大,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罗腾龙皱眉道:“周哥,你的意思是……” 周海英摆了摆手,示意罗腾龙先听他说完。“晚上的时候,我还约了平安县的几个朋友,看看到时候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罗腾龙倒是不以为然地道:那这样,我先把材料准备好,你们的办法不奏效,我就找人对省城的商报和都市报。今天晚上,还是安排在咱迎宾楼,都算我的,老爷子那里,今天晚上该我在医院陪护了,晚上吃饭我就不出席了。 罗屹宾住院以后,白天的时候,都是罗腾云在,毕竟来探望的都是各级的干部,罗腾云作为常云超的夫人,又是体制内的干部,迎来送往的都能应付。但晚上的啥时候,就是常云超、罗腾龙和二姐夫三个人在医院轮番陪护,这样就免得一个人搞疲劳战术。 周海英道:腾龙啊,你们老爷子才是你最后的护身符,只要罗老在,平安县的公安拿你没办法。 罗腾龙拿起桌上的烟,一人又发了一支,我那不争气的姐夫,一直想着将我爸送到省城的医院去,这人前脚去了省城,后脚我不也就被抓走了。双手抱拳就道这事给海英大哥和哥几个添麻烦了。 待罗腾龙出了门,少顷就有人道:罗老爷子最好能张口说话,挺过这一关咱们这迎宾楼的招牌还可以挂几年,挺不过这一关,迎宾楼的招牌就要重新找人写喽。 县委大院里,郑红旗正在办公室和县委副书记、县政府党组书记孙友福商议修改人大会上的报告,我和卢卫东、县政府政研室的主任肃晓东都拿着笔记本在做修改记录。 孙友福已经是县政府的党组书记,在这次人大会上,就要正式投票当选县长,虽然大概率就是走个形势,但是作为全地区最为年轻的县长人选,郑红旗和孙友福还是有着些许的担心,年轻除了代表活力足、干劲大之外,也意味着资历、人脉和威信就会有着些许的欠缺,一旦在选举县长的过程中出现意外导致组织意图没有实现,孙友福落选不说,县委书记郑红旗驾驭全局的能力也会受到地委的质疑,所以俩人都想着在各种细节上尽量追求完美,而政府工作报告则成了重头戏。不仅文采要好,更为重要的是要让代表看到成绩,看到希望,看到县委县政府的能力和决心。 从两点讨论到了四点,还有不少的细节需要完善。 郑红旗看着材料,拿着一支红色的铅笔,不时地写写画画。看改得差不多了,就道:政研室这边要和县委办府办组成一个文稿小组,把相应的任务分解下去。当然,政府工作报告嘛,压力主要还是在卫东主任这边,朝阳主任主要是牵头汇总,我看工农业总产值定8个亿的目标,从半年情况来看,是可以实现的。敲了敲桌子,又补充道:报告里啊,一定要体现“一手抓经济建设、一手抓精神文明建设”,要把“四强县”建设的战略目标给大家讲透彻…… 四点半的时候,郑红旗算是讲完了,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就进来了。 郑红旗放下了笔,就道:卫东、晓东,你们尽快在花脸稿的基础上,于明天下午下班前,再拿出一稿来。友福和朝阳留一下,咱们继续开会。 待卢卫东和肃晓东出了门,郑红旗放下了笔,往椅子上一靠,就说道:怎么样,有没有收获? 李尚武坐下之后,把手包很是随意地放在了茶几上,就道:忙活了一天,没抓到什么关键的人。不过,找到了当天,将车横在路中间的那个人的家庭住址,初步摸排的情况看,应该是跑车去了。 郑红旗掏出了烟就发了起来:不意外,跑车的师傅嘛,几天回来一次,都很正常嘛。这个人很关键,只要他承认了背后的指示者,很多工作就好办了。还有什么进度? 李尚武抽了口烟,就道:书记,是这样啊,咱们扣的那几辆车,他们是把所有的费用都结清了,前段时间撞人那个事,也承认处理了。看看我们放不放? 郑红旗没有急着表态,只是朝孙友福点了点头,你的意见? 孙友福道:既然履行了义务,就没有再扣车的理由,桥过桥、路归路,一码归一码,车我们放了,案子继续办。 郑红旗微微颔首,认可了孙友福的意见:“那就按友福说的办,车放了,案子不能停。昌全上午去看了罗老革命,下午也没有个回音,罗老革命的态度也很关键啊。” 郑红旗深吸一口烟,目光透过烟雾显得有些深邃。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烟雾,走到窗前,双手抱在胸前,望着窗外的景色。淡淡地道:朝阳,再给昌全同志联系一下,看一看罗老的态度。 孙友福坐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眉头微皱,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对于同为县委副书记的魏昌全,自己这个没有转正的县长不好表态。 李尚武则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身体前倾,表情严肃地说道:“昌全是从地委下来的,凡事有交代,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这是基本的操作嘛。” 对待魏昌全,李尚武比其他人了解得要更为全面一些,自己的闺女李亚男在行署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说了办公室的年轻干部都不太愿意与魏昌全打交道。作为主要领导秘书,架子大,脾气也不小,对上恭敬顺从,对下则是严厉苛刻,除了大家公认的聪明人之外,不少底下干活的却也称他为势利小人。 这时,郑红旗重新回到座位上,掐灭了手中的烟,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尚武,明天去抓人,抓到了人问出了幕后的指使者才能掌握主动,大不了就按照你之前的方案,我们不抓大鱼,把立功的机会留给常县长。” 作为正科级的县委办副主任,这个时候并没有发言的机会,只是在大致的安排上做了些记录,最多算是列席会议。这也算是担任县委办副主任以来,看到了领导也不都是脑袋一热、屁股一拍就可以做决定的。需要平衡的利益和考虑的因素远比想象的复杂。 六点钟的时候,地区交通局局长崔浩、地区交通工程公司陈解放和平安县建设局局长孙汉比预计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一个小时来到了迎宾楼。 周海英是从地区建设局到的地区建筑总公司,在地区建设局的时候,孙汉就和周海英搭上了线,而崔浩和陈解放与孙汉也是私交甚好。地区里的干部不少都知道,地区各局委办里,崔浩是和钟毅私交最好的。一个是副省长的儿子,一个是现任地委书记的爱将,俩人自然都有意接触对方。听说周海英要安排一起吃饭,崔浩和陈解放就提前一个半小时到了迎宾楼。毕竟在职副省长的儿子,并不是谁都有机会见的,礼数肯定要走到位,提前到就是对周海英的一种尊敬。 孙汉三人要了一壶茶,从四点半的时候坐到了快五点四十,透过包间的窗户,就看到了楼下逐渐热闹了起来,崔浩在上面看着,陈解放不时地道:哎,这个地区的气候副专员,哎,那个不是财政局的罗局长。 孙汉感叹道:这迎宾楼背景不一般啊。 五点五十的时候,孙汉拍了拍崔浩,指了指门口。 周海英一件洁白如雪的衬衫,领口的扣子系得规整,没有一丝褶皱。一条深红色的领带系在领口,颜色既不过于张扬,又恰到好处地增添了一份庄重与自信。他脚下的皮鞋锃亮,仿佛能映出人影。头发整齐地梳向后方,露出光洁的额头,每一根发丝都显得那么有条不紊。眼神坚定而锐利,透露出智慧和决断。 崔浩看了看自己,倒也不差,随即拍了拍裤腿,紧了紧自己的腰带,就和孙汉一起主动下了楼。 孙汉忙介绍道:崔局长,这个就是周书记啊。 崔浩忙伸出手笑道:之前在地委开会的时候,见过见过。 周海英十分不好意思地道:哎,不好意思了崔局长,我这临近下班又开会,当主人的反倒还迟到了。 几人寒暄了几句,周海英撸起袖子就道:这样,几位在包间里稍坐,我在楼下,再接一位领导…… 第326章 省城来了一个紧急电话 三人一听还有领导,就相互看了看,自然是想知道,这个最后出场的领导是谁。 而陈解放算是副县级的交通工程公司的经理,孙汉是正科级的住建局局长,俩人的身份和地位都不好直接问。 崔浩犹豫了下,就问道:周书记啊,不知道是哪位领导要来? 周海英十分淡定地道:哦,来人你们都熟悉,也是咱们国有企业的分管领导,邓牧为专员。 几人一听是邓专员,表情顿时就放松了不少,特别是崔浩和陈解放,和邓牧为有着特殊的感情,当年一起去省交通厅争取支持修路,还被省长接见。 崔浩道:原来是老领导啊。 陈解放也道:老领导来了地区,我们约了几次,领导都抽不出来时间,还是咱周书记面子大,一次能约出来咱邓专员。 周海英谦虚地道:哎,我能约出来咱邓专员,还不是仰仗各位,邓专员分管我们国有企业和工业经济,是我们建筑总公司的直接领导,向邓专员汇报工作,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嘛。 事实上,对于邓牧为真的能来,周海英还是有些意外的。邓牧为的背后是常务副省长俞泰民,都在盛传俞泰民即将再获得重用,接班赵道方,所以邓牧为不给自己面子,也很正常。肯定是看在自己老父亲的面子上,毕竟自己的父亲周鸿基,对待平安县算是有着知遇之恩, 崔浩道:既然邓专员要来,哪有咱们上去坐着等的道理。 对对,就在下面等。 周海英看三人也是懂得规矩,也就没有再劝,四个人就在楼下一直等着邓牧为的出现。 7.19堵路的事发生不久,邓牧为就接到了电话,当时就觉得十分诧异,按说执法机关办案,还从没有听说过堵路向政府施压的,特别是各地都在提前准备建国40周年的庆祝活动,社会稳定已经被提上了很高的高度。很快了解到,堵路的人的背后,有地委大院干部子弟的身影,邓牧为也觉得,这些干部子弟属实做得过分了。 作为分管工业经济和国有企业的领导,邓牧为权力不小,地区直属的国有企业领导班子的任命和考核,组织部门都要征求邓牧为这位分管领导的意见。他说谁上谁不一定能上,但是他说谁不能上,那么这位干部的晋升之路就会多了一些波折。 邓牧为到了地区之后,除了必要的公务接待之外,很少参加私人组织的聚会活动,但就是这样,每天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当周海英来汇报工作的时候,邓牧为看了看晚上的安排,倒是爽快地答应了。一个是看在老领导周鸿基的面子,毕竟周鸿基现在还在位置上。二个是也想作为分管国有企业的领导,不能与所有的下属都拉开距离,显得不食人间烟火,这样自己的工作也不好开展。 六点十分,邓牧为到了迎宾楼,周海英已经提前报告了崔浩和陈解放也在,只是没想到,还有县住建局局长孙汉。几人一边寒暄一边上了楼。 众人都知道,邓牧为是军人出身,周海英倒也很是规矩,没有乱七八糟的项目。几人落座之后,按照地区的规矩,喝了几杯开场的酒,既然周海英做东,聊的话题就多是在国有企业上。 邓牧为道:海英同志啊,包括解放,你们两个都是国有企业的领导,最近我调研发现了几个问题啊,第一,咱们企业的机关规模太大,就拿咱们纺织厂来讲,除了党政正职之外,还有副书记、几个副厂长、工会主席、总工程师、总经济师、总会计师等等,内设的处室就有二十多个,一个处长两个副处长,比行署机关规模都大啊。仅仅供厂领导使用的小轿车,就有十辆。按说三四千人的大厂创造的利润应该很可观啊,但是年底算账,地区还要补贴厂里才能发出工资。按照现在商品经济自由竞争的思路,如果咱们地区这样的国有企业不改革,我看几年之后,会被市场教育的,不乐观地估计,咱们的国有企业甚至会走向破产。 听到破产两个字,在座的众人虽然面上点头认同,心里却不以为然,国有企业是国民经济的支柱,国家怎么可能会允许国有企业破产。 邓牧为自然是看穿了几人的心思,就道:你们可能不信,但是这个道理很简单啊,如今的财政从过去的统筹统支吃大锅饭,到现在的分级包干、分灶吃饭,之前国有企业处于垄断地位不抽商品销售,如今民营企业不断与国有企业贴身肉搏,咱们的机构如此的臃肿,丧失了成本优势之后,自然亏损越来越严重,到时候财政收入减少,恶性循环之下,哪里有钱来补贴企业。 几人一边喝酒一边聊,邓牧为道:目前来看对于这个问题的考虑有些超前,但地委和行署已经决定,着手推进国有企业的改革,海英书记啊,你们建筑总公司是地区的骨干企业,改革要带头支持啊。 对于国有企业的改革,周海英并没有太关注,或者自己之所以从建设局到建筑总公司,目的就是想着多挣些钱。反正怎么改也不可能改到自己的头上。 工作说了大半,邓牧为道:孙汉啊,你在县里,7.19那件事听说是拉的公安局警安家属院的建筑材料? 孙汉忙恭敬地道:是啊,拉的建筑材料,主要是为警安小区拉的一些钢筋水泥,都是一些重货。 周海英听邓牧为主动提到了这里,就觉得机会来了,忙补充道:牧为专员,既然提到了这个事,我就要做个检讨,这个事是我的一个朋友,喝了酒,脑袋一热,找人就把路堵了。牧为专员,还希望您给斡旋一下啊! 邓牧为自然清楚,这件事的背后,就是地委大院的子弟,也知道是老政法委书记的儿子找人干的。还是表情有些严肃,问道:海英啊,什么朋友,这么大的胆子,在社会稳定工作会议后马上就堵路。这不是在给地委唱对台戏。 周海英知道,既然求人办事,总要给人交底,就说道:牧为专员,这人你可能也见过,就是咱地委政法委老书记罗老的儿子,就住在地委大院里。牧为专员,我爸都说,您在平安德高望重,一言九鼎,您看为了罗老,您方不方便打个招呼? 邓牧为听完之后,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也就舒展开了,淡淡地道:海英啊,也就是你,换个人说这个事,我就通知地区公安处来抓人了。海英,崔浩,你们都说说,如今地委和平安县委知不知道谁是幕后主使。很简单的道理嘛,扣的谁的车谁就在闹事。但是公安局为什么没有直接找他?不就是看在罗老的面子上给他留了机会和时间嘛,既然是你的朋友,我看你就抓紧让他自首争取宽大,到时候钟书记也看在罗老的历史功绩上,会考虑的,不要等到公安局把线索都核实完了再去自首,就一切晚矣。 周海英也是聪明人,如今邓牧为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打招呼的事就不要想了,但是自首确实是条出路。只是周海英太了解这些干部子弟了,平日里骄横惯了,不少人都觉得,自己要是认了罪认了错,以后又怎么在圈子里混下去! 结束了饭局,众人送走了邓牧为之后, 周海英就道:崔局长啊,地区的干部都知道,您和陈总与钟毅书记关系密切,如果有需要,请您在钟书记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客套了几句,周海英就坐车去了地区医院,想着去地区医院劝一劝罗腾龙。看着汽车消失在夜空中,崔浩对孙汉又有了不一样的认识,怪不得孙汉在县里可以我行我素,可以搞建筑协会,可以在县里黑白通吃,原来是榜上了周公子。 周海英到了地区医院的老干部病房,看守夜陪护的并不是罗腾龙,而是罗腾龙的二姐夫。寒暄了几句,才知道罗腾龙下午的时候露了一面,就再也没有来过,也没有说去了哪里。 这让周海英不觉得有了一丝的隐忧,难道这个罗腾龙去了省城。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蒙蒙发亮,平安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就兵分三路,直奔光明县,到了地方之后,除了一个人跳墙逃跑之外,另外两个主要嫌疑人被顺利抓获。当天就被带回了平安县城关镇派出所进行询问。 平日里都是开车的师傅,根本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阵仗,在被塞进警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浑身开始哆嗦。 下午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摸清了线索,就是由罗腾龙安排,每人五十元的误工费再加上五元的餐费,除了龙腾公司自己的六七辆车之外,还从光明县找了其他的十多辆车,本来是计划闹一闹就收的,没想到公安机关前后封路,报信的人进不去,现场的人走了又担心拿不到钱,所以就和平安县公安局的人对峙了几个小时。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将材料整理了出来,郑红旗、孙友福、魏昌全和李尚武又在研究下一步的方案。 郑红旗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看了看笔录,看完之后才道: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尚武啊,六个小时就突破了,干得不错嘛。 李尚武道:刑大和城关镇派出所的同志天不亮出发的,到现在才去吃饭。 郑红旗点了点头,颇为满意地道:同志们辛苦了,不能亏待了大家,该给的加班费要给足。又转身对魏昌全道:这样,大家都在,你把罗老的情况,给大家通报一下。 魏昌全清了清嗓子道:啊,是这样罗老现在虽然醒了,但还是不会说话,意识上一会清楚,一会模糊,地区医院的医生说,如果不转院,恢复到几成,要看罗老的意志力和身体基础情况。 郑红旗道:友福啊,如今罗老这个情况,我看,我们就没必要将线索移交给光明县了,何必让常云超县长为难嘛。这样,朝阳,做好记录,由尚武报地区公安处,准备抓人,昌全负责关注罗老包括其他老干部的动态,友福安排写一篇整体的工作汇报,报地委和行署……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白鸽常委略显焦急地道:红旗书记,我打断一下,刚刚,我在省城的朋友,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第327章 官司打到省委我也支持你们 平安县委大院里,县委书记郑红旗、县委副书记兼任县政府党组书记孙友福和县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正在研究对7、19涉案人员进行抓捕,按照之前的方案,考虑到地委老政法委书记罗屹宾的面子,县里计划采取的方案有两个,一个是由县公安局直接抓人,但这事是要得罪一批老干部的。第二,则是将涉案线索移交给光明县公安局,由光明县公安局抓人,这样县里的压力就会减轻,但主要的嫌疑人正是光明县县长常云超的小舅子,这样会将常云超置于两难境地。 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白鸽道:刚刚我的一位朋友给我打来电话,说有一条涉及我们平安的报道,对我们平安县很不利,就是关于7.19专案的…… 白鸽说完,郑红旗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就紧张了起来,魏昌全不自觉地搓起了耳朵,李尚武略带气愤地道:说我们非法扣车,非法抓人,简直是恶人先告状,胡说八道嘛。 郑红旗道:白鸽,你这个朋友在晚报是什么职务,这篇报道如事实明显不符,可不可以压下来? 以前我们一起在省报当记者,后来她在社会新闻部当科长,去年的时候,省里成立了晚报,她去了省报当副部长。她知道我在平安县挂职,所以才给我打了电话。但是要把稿子截下来,以她的职务还不行,这事必须找副主编。 孙友福道:这件事明显地和事实不符?他们晚报难道不核实吗? 白鸽道:晚报和日报不一样,日报面对的群体主要是党政机关,晚报面对的都是普通群众。在新闻的选择上,晚报自主性很强,他们是只管把这件事捅出来吸引读者,至于真不真实不重要,大不了他们再写一篇结果反转的报道,这样的话,反而更吸引读者了。至于压下来,别说咱们县委宣传部了,就是地委宣传部,我看晚报的人都不一定会卖面子啊。 郑红旗并不慌张,思索了片刻就道:我看这样,第一,我马上向地委把这件事做个汇报;第二,白鸽同志,你是省报来的,又是咱们县的宣传部部长,马上出发去省城,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资源,争取和晚报的领导见一面说明情况,争取支持;第三,尚武同志,既然现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马上向地区政法委朝政书记汇报,将案件线索移交光明县公安局,由光明县办理此案,这个时候,我们就不好再顾虑常县长的个人感受了;第四,昌全同志牵头,县委办、政府办、宣传部、政研室马上组织稿件,澄清事实真相。说着,又看了一眼白鸽就道:白鸽同志,你去了省城要给他们说清楚,如果同一件事,两家报社登出来的结果是截然不同的,那么与事实不符的那家恐怕也不太好向社会交代。说着,又敲了敲桌子,有些媒体记者的规矩多,有什么花费,不需要请示,当办则办吧。 又看了一眼墙上的表,现在五点钟,大家都加个班,先干工作,有情况及时汇报。 大家领了任务,各自回了办公室,在办公室待了五分钟,刚和晓阳说了今天要加班,郑红旗就敲了敲门,夹着手包道“叫上尚武,钟书记要听县里的工作汇报”。 敲了敲李叔的门,李叔正在打电话,看是我,就挥了挥手。 没有客气,直接就进了李叔的办公室。 李叔坐在椅子上,语气却也是十分的恭敬,就道:朝政书记啊,那就谢谢您的支持了。 挂断电话,李叔很是轻松地双手撑在桌子上,就道:朝政书记已经同意了,由光明县公安局和我们联合办案,由光明县公安局对这个罗腾龙实施抓捕。 我看着李叔道:李叔,红旗书记说让我们马上去一趟地委,钟书记要听县里的工作汇报。 钟书记听汇报?李叔感叹了一句:这个罗腾龙,真的以为地委是软柿子啊,但凡他对钟书记有些了解,也不会做如此傻事了。 驾驶员老孔已经发动了汽车,为红旗书记关上车门,我也就上了副驾驶,汽车很快出了县委大院,直奔地委。 在路上,李叔说了忠强书记的态度,俩人的看法一致,如果报纸爆了出来,别说是罗屹宾的儿子,就是罗屹宾本人干了这事,钟书记也不会手软了。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在进入光明县城的时候,下班的占据了马路不少的位置,汽车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郑红旗看了看表,就道:老孔,再快点,和钟书记约的六点钟。 老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却快了不少,汽车见缝插针,左右摇摆,速度倒是快了不少。十分钟后,就到达了地委大院。 李尚武道:六点钟,还算合适。 没等我去开门,郑红旗就已经推开了车门,几人三步并作两步,就朝地委大院的办公大楼走去。 地委大院是地区里为数不多装了电梯的建筑,走到了电梯口,就看到了向建民在焦急地等待。看到我们过来之后,忙挥了挥手,我们三人忙朝着电梯口走去。 郑红旗道:向科长啊,让钟书记久等了。 向建民道:红旗书记,刚刚钟书记同政法委的朝政书记谈话,这会正好在等你们。 电梯到了七楼,向建民很是客气地让我们三人出了电梯,送到钟书记的办公室门口,我就将红旗书记的手包递了过去。 作为正科级别的县委办副主任,是没有资格进地委书记的办公室汇报工作的。 向建民很是热情地将我留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向到里面送了两杯茶,就出来了。 钟毅看李尚武和郑红旗两个人到了,就道:坐了一天了,站一站。7.19这个事,线索没有问题吧。 郑红旗道:线索没有问题,都已经签了字,按了指印。 恩,办案的速度不慢,听朝政说你们是打算让光明县公安局来抓人? 李尚武道:钟书记,我们抓人时间上不好把控,犯罪嫌疑人是光明县人,光明公安局熟悉情况…… 钟毅听完之后,轻笑了两声,就道:尚武同志的理由很充分嘛,但是我看有一个关键的点没说啊,那就是怕得罪人嘛! 李尚武听到钟书记说得如此直接,自然也不敢否认,就略显尴尬地道:啥事也瞒不过咱钟书记。 郑红旗则补充道:钟书记,主要是他们要上报纸的这个事,会让我们很被动呀。如果我们在抓人,恐怕群众对我们会有误会。 钟毅用手在后面敲了敲自己的背,放松了一下腰部的肌肉,停顿了会才道:上报纸就上报纸嘛,上报纸不见得是坏事嘛,上了报纸才给了我们更为充分的理由嘛。 郑红旗道:钟书记,这样的话,咱们地委和县委,就被动了,毕竟刚刚开了稳定工作会。 钟毅道:红旗啊,上了报纸被动是一时的嘛,不上报纸被动反而是长久的,我已经通知了宣传部门主动对接,只要晚报的报道不出格,报道出来不是坏事嘛。今天喊你们两个来的目的,就是要听你们亲口说一句,证据没问题,只要有了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要说这个公子那个老爷的,就算官司打到省委,我也会毫不动摇地支持公安机关依法办事。红旗、尚武,谁闹谁有理这样的风气不得了,这件事不办成铁案,以后党委和政府的权威何在。至于你们说的由光明县抓人的方案,我原则同意,家庭矛盾比上升到干群矛盾好,这点,云超同志作为县长,他应该带头支持。这也是组织关键时刻对他的一种考验。 简单说了几句,钟书记就道,我马上要去参加一个招待,你们怎么安排啊? 郑红旗道:这个点还早,我们还要返回县里,县里还有很多人在加班。 钟毅搓着手,搓热之后就将手放在了腰上,淡淡地道: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年龄越大越觉得主席的这些话饱含深刻的哲学意义啊,劳逸结合,张弛有度,不是多大个事。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三人就一同出了门,我和向建民忙迎了出去。 钟书记看到我之后,主动握了握手,就道:八一节就要到了,红旗啊,你们回去一定要关照好咱们的战斗英雄,还有,我看统计上来的烈士子弟不少啊,这些人一定要照顾好,要让他们感受到党和政府的关怀。现在地区正在做方案,在国家和省的基础上,对烈士子弟的补贴上,地区也会有所考虑。 郑红旗道:钟书记放心,平安县的传统,我们不会丢。 回去的路上,俩人的表情和神态就淡定了不少,郑红旗道:钟书记有魄力啊,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不简单、不简单啊。 李尚武道:是啊,这个境界和心态,咱们是学不来的。 地区政法委直接通知了光明县公安局,由光明县公安局实施7.19堵路事件的主要嫌疑人罗腾龙。虽然已经下了班,但地区政法委、地区公安处处长周朝政打的电话,光明县公安局的负责人不敢拒绝,答应了之后,也是犯了难,众人都知道,这个罗腾龙的身份,公安局班子里分歧不小。有人说抓,也有人说拖。最后还是决定,先给县政府县长常云超做汇报。 常云超正在地区医院里和媳妇常腾云一起伺候罗老爷子,老爷子干过政法,也知道近年来的形势,所以这股气也就一直没有理顺,虽然比昨天有些好转,但还是不能说话。 常云超在医院里看着妻子和老岳母正拿着注射器往老人的嘴里灌小米粥,也是不由得心生怜悯。只希望自己的小舅子,抓紧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在这个时候,副县长,公安局局长带着局领导班子就来探望,为了避免刺激罗老爷子,几人还都穿了便装。 寒暄了几句之后,几人面带为难地道:常县长,请借一步说话,我们汇报个工作…… 第328章 火烧屁股啦? 公安局的同志汇报工作都已经到了地区医院,县长常云超顿感有些不妙,心里暗道,八成是小舅子腾龙那小子的事。就和媳妇道:腾云,你在这里照看着,我出去送送大家。 罗腾云将大家送到了门口,说了几句客套话,罗老爷子在病床上艰难地摆了摆手,算是送别。 华灯初上,医院里被璀璨的灯光照亮,然而常云超的心情却如同被阴霾笼罩。 一位负责的同志将情况给常云超做了汇报。 常云超有些诧异地道:什么?地区公安处喊我们去抓人?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常县长,现在平安县公安局已经查实,腾龙就是7.19堵路事件的幕后策划人和指使者。 常云超有些焦急地道:我知道这事是罗腾龙干的,地委和地区政法委也知道,这不是秘密,查出来也不是说他光明县公安局有好大本事,这不是衙门口的狮子明摆着那? 几人都不敢说话,常云超背着手踱着步,片刻之后,压低了声音就道:你说说,这老爷子不就是因为这个事住的院嘛,这要是再听说是我们光明县公安抓的人,这不是要直接把老爷子送到马克思那里报道嘛。 这几人一看常云超的态度很是坚决,倒也是无所谓。只要常云超敢说这个人他们呢不许动,县公安局自然要听县政府的意见,就算地区公安处责备下来,还有人在上面顶着。 局长忙道:常县长,那我们先不抓? 常云超思索了片刻,有些不耐烦地道:不是不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样,你们先回去,先回去,容我考虑一下。 常云超送完公安局的同志,站在医院门口,久久没有挪动脚步。他掏出一根烟,点燃后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更加凝重。 病房内,罗腾云坐在父亲的病床边,眼神中透露出焦虑和不安。 罗老爷子费力地喘着气,十分钟才蹦出了几句话,说道:“小云啊,腾龙这孩子在哪?我要见他。” 罗腾云咬了咬嘴唇,说道:“爸,腾龙他说去办事了。” 老爷子的眼神之中满是落寞。为革命战斗了一辈子,三个孩子中罗腾龙是唯一的儿子,也算是老来子。罗腾龙自小调皮,长大之后主意也大,看着别人当官倒不眼馋,却总想着挣大钱,自己抓了一辈子的公安工作,却想不到如今也是要抓到了自己头上。 常云超在外面徘徊了许久,一进病房,罗腾云立刻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公安局那边是不是也在找腾龙?”常云超递了一个眼色,看了看门口。 罗腾云马上会意,两个人就直接出了病房门。 常云超叹了口气,说道:“情况不太乐观,腾龙这次惹的麻烦不小。现在平安县的公安已经查到了他的头上。” 罗腾云道:查,查就查,我还不信了,老爷子有口气在,他们就敢对小龙下手。 常云超无奈地道:是啊,你说得没错,他们不敢对小龙下手,现在地区公安处要求光明县执行抓捕任务。刚刚公安局的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罗腾云未经思索就道:喊光明公安抓人,这是什么意思,常云超,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地委打算让你放了小龙,不然他们让平安的公安抓人是什么意思? 常云超冷笑一声:头发长见识短啊,如果真想放了小龙,不抓不就完了。这是人家把刀递过来,让我们大义灭亲那。这样,就算老爷子出了事,和地委,和平安县就没了关系。如果我们不抓,就是我徇私枉法。哎,口口声声喊着同志,真他妈够毒的。 经过常云超一分析,罗腾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擦了擦眼角道:他们为啥非得和小龙过不去。 常云超道:他们不是和小龙过不去,他们是和没脑子的人过不去。刚刚开了三级稳定工作会,连大街上的小混混都把屁股夹紧了,我还没看到过那个蠢货主动伸长了脖子让别人看他脖子硬不硬的。这个蠢货现在在那里,怎么两天都没看到人。 罗腾云擦了擦眼角,一脸无辜地道:不知道,说是去办事去了吧。 这个时候,还办什么事,我看,他要是能够主动到公安局自首,大家还有个台阶下,他要是硬刚到底,到时候牢底坐穿。 罗腾云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哽咽着说:“这可怎么办啊?” 常云超说道:“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必须尽快找到腾龙,劝他自首。” 罗腾云点点头:“可我们去哪儿找他啊?” 常云超思索片刻:“先从他平时常去的地方找起。” 于是,两人安顿了老人,也匆匆离开医院,去了迎宾楼。 县委副书记魏昌全在花园酒店门口的汽车里坐了已经快两个小时。 自从在办公室里知道了罗腾龙去了省报之后,魏昌全的心就扑通扑通地一直跳,心里早就把罗腾龙祖宗八代问候了一个遍,如果白鸽在省城能将消息拦下来也好,如果晚报将这个事爆出来,地区如果吃了这一套,也就算了,地区如果要办一个水落石出,罗腾龙必是身败名裂了。妈的,老子几句喝酒的醉话,这个没脑子的咋就当了真。两只眼睛却时刻地盯着酒店的大堂。 不多会,就从里面出来了七八个人,魏昌全在地委办多年,里面进进出出的不少都是熟悉的面孔,仔细看了一会,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魏昌全忙推开车门,就小跑了两步,走到了一个男子的背后,看他与众人打了招呼,就轻轻地拍了一下。 耶,昌全,不是说明天早上再说的嘛、 大周哥啊,我这心里不踏实啊,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罗腾龙那小子就是去了晚报。 周海英拍了拍魏昌全的肩膀,又挥着手与其他人告别,待两辆车离开之后,周海英打了一个饱嗝才道:昌全啊,如今我们也是联系不上罗腾龙啊,他不像咱们当干部的,组织上配发了大哥大试用,现在就是知道他在省城,我们着急也没用。 魏昌全道:大周哥,我那天只是几句醉话,他怎么就当了真,这要是管用还好,万一不管用,这不是把我们两兄弟都给卖了嘛!你想想,咱俩为一个犯罪分子出谋划策,这要是捅出去,丢的可不只是咱俩的面子,就是周省长,脸上多少也挂不住吧。 周海英眯着眼,沉默了片刻说道:“昌全,你先别慌。这事儿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魏昌全着急地说:“大周哥,怎么能不慌啊?万一真捅出篓子,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周海英深吸一口气:“是啊,现在关键是要想办法尽快联系上罗腾龙,阻止他把事情闹大。” 周海英思索片刻:“要不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去省城,我亲自把他带回来。目前看来,只有自首这一条路,算是能走得通的。” 魏昌全一脸苦相:“大周哥,我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就不该多那几句嘴。” 周海英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后悔也没用,是我叫你来的,这事我也有责任。不过,钟书记可以动老罗的儿子,怎么也不会动到我们头上。” 怀着忐忑的心情,魏昌全也是只有回了家。到了家里,躲着老婆儿子,自己跑到了卫生间,狠狠地扇了自己的几个嘴巴子。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宣传部长白鸽就从省城打来了电话。红旗书记在开会,电话就打到了我的办公室。我接起电话,白鸽急切的声音传来:朝阳,你马上给红旗书记汇报,稿子已经排版刊印了。不过我看了稿件,报道得还算是中肯,并没有偏袒哪一方,只是说了有这么回事,事件的成因和结果,都没有下定论。刊发之后,县委肯定会有些被动。这边我也遇到了地委宣传部的同志,他们的意见也是,让我们尽快组织稿件,澄清事实真相,减少舆论压力。我在这边等着,稿件出来马上送来。 白鸽一边说我一边写,记下了内容之后,复述了一遍,就挂断了电话。 看会议的时间还要一会,就主动找魏昌全副书记问了稿子的事。 魏昌全双眼通红,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昌全书记,您脸色可是不太好啊,昨天写稿子写到了几点? 魏昌全打了一个哈欠,一边就道:红旗书记交办的工作,自然是要重视起来嘛。怎么,有事? 哦,刚才白常委从省城打来电话……。 什么,稿子要登出来?这也就是说,白鸽的工作没有做下来? 昌全书记,白常委说了,晚报的总编是省宣传部的一位二线老领导,原则性非常强,只要他签了字的稿件,没有原则性方向性的错误,不会下稿的。 魏昌全脸色顿时煞白,暗暗地道:这下麻烦大了啊。 是啊,麻烦大了。所以白常委让我们把稿件抓紧时间写好,正好地委宣传部的领导也在省城,好争取马上见报啊。 魏昌全递过来一篇稿子,脸色木讷地道:这稿子我修改了,红旗书记看了没问题,就送省城吧。 双手接过了稿子,就出了门。魏昌全又喊出了我,轻声道:朝阳,这个,这个小子抓住没有? 呀,这个白常委没说,也不知道啊。 等红旗书记散了会,我忙拿着笔记本和稿子一边汇报,一边把材料给了红旗书记。 郑红旗拿着材料看了看,问道:昌全看过啦? 看过来,两眼通红,为了这个稿子,昨天应该是熬了夜。 郑红旗嗯了一声,就坐在座位上,认真地翻看了起来,不时还是拿着红色铅笔,在上面圈圈画画。这里有几处说法要调整,我已经写了下来。说着,就将稿子甩了过来道:还有标点符号的错误,这个昌全,怎么心不在焉。既然要登报,就要严谨。说着就用手指着我道:你也有责任,下不为例。 点头接受了批评,刚才拿起稿子,确实是时间紧没来得及看。就道:下不为例,我马上安排修改。 刚出门,就撞到了李叔。 李叔道:干啥呢,火烧屁股了。红旗书记在不在,我有个事要汇报…… 第329章 有人要对干部子弟下手 县委书记的时间,每天安排得都十分紧凑,基本上从早上吃过早饭到晚上上床之前,都有各种各样的工作需要处理,而听取汇报、开会和调研,就占据了县委书记绝大多数的时间。 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拉出了一张凳子就坐在了上面,说道:书记,我今天上午去光明县公安局对接工作了。 郑红旗道:怎么,吃了闭门羹啦。 不,那倒没有。平日里在地区开会,大家都还是很熟悉,只是调侃了几句,说我们给他们出了难题。 我看,是他们给我们出难题,平日里对这些社会不稳定因素怎么摸排的,对这些人是怎么管理的? 李学武附和地道:看了近期的要案通报,违法犯罪活动又有所抬头,特别是车匪路霸不少啊,北边有个地方,出现了一个什么菜刀队,直接在公路上设卡收费,不交钱的拿着刀又砍又砸的,社会影响十分恶劣。 郑红旗道:老李,咱们县的治安不能再出问题了。 红旗书记啊,咱们县两高路通了之后,成了一个交通枢纽,车流量大了之后,治安的压力很大啊,现在县里一个月的案子,比以前一个季度都多。咱们基层的派出所,还有几个所只有一辆侉子摩托,还有咱们…… 老李,好了好了,我当县长你天天在我屁股后面要钱要车,这今天我都是书记了,你还跟着我要钱要车。如今县政府的党组书记是友福同志,分管财政的是老马同志,钱的事嘛,你去找友福找老马,他们没意见,县委就没意见。 李叔笑了笑道:我这今天不是要车,我是想着要点人啊,我可去了光明县局,他们一个所十多个人,零头都比咱们所上人多。上次堵路的事咱们处置得不够及时,咱们是调了七八个所的力量,还有几个企业的保卫科的人,才勉强凑了一百多人,八十多万人的人口大县,咱们这点力量确实不够啊。 郑红旗用手扣着桌子道:老李啊,你可真是会找机会。这次社会稳定工作会,倒是提了要适当增强公安执法力量,这样吧,你们先去调研一下,看一看地区其他各县公安局的人员配备和人口比例的关系,形成一份调研报告,咱们不说比人家多,但也争取不比人家少嘛。 哎哎,那我先代表全县公安机关的同志,感谢县委县政府。 先别谢,到时候人配得不够,我还要给你赔不是了,说正事吧。 哦,是这样,我今天听光明县的人说,常云超他们打算把这个罗老爷子,送到省城去接受治疗。 送到省城去,这个倒也正常嘛,地区医院的水平和条件,确实很一般嘛。送到省城的大医院,说不定还能恢复到正常人的地步。 对,到省城医院治疗是好事,但是现在这个罗腾龙不是在省城嘛,如今罗老爷子也在省城…… 郑红旗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就道:从目前看,由光明县执行抓捕任务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啊。我就不信,他常云超能看着罗腾龙而不采取措施,包庇可也是一种犯罪啊。只要是罗腾龙到了案,这对一些人的警醒和教育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嘛。 将罗老爷子送到省城的医院,并不是罗家的意思,也不是常云超的意思,而是周海英去了省城,并顺利见到了罗腾龙,在狠狠地说教了一番之后,毕竟周罗两家算是世交,几个人合伙的生意上的事,一直都是罗腾龙在抛头露脸,罗腾龙真的进去了,生意上的事以后也不好周转。周海英还是将这件事给自己的父亲副省长周鸿基说了一个大概,但生意上的事却是没有说。 周鸿基听完之后,不停地在小院里踱步,思索了一会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慨,老罗这个人,是对革命有功的嘛,当年我在地委的时候,他对地委的工作支持很大啊。可惜啊,到老了,为了孩子,怎么到了这个份上。说着,就让秘书给常云超打了电话,建议将老罗送到省城来。 周海英道:爸,小龙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小龙就是莽莽撞撞的,人也不坏,如果公安不扣车,他也不会找人堵路。如今地区公安现在在找他,说是要把人抓人,爸,您看是不是给地区政法委打个招呼,这事看在罗老的面子上,也就照顾照顾。 周鸿基作为高级干部,已经养成了不怒自威的气场,这样的干部是很难区分生活和工作的。周海英虽然是周鸿基的儿子,但周海英对待周鸿基也是毕恭毕敬,说起话来也是十分的小心谨慎,一边说话还要一边看着周鸿基的脸色。 周鸿基拿起了墙角的水壶,给小院里的花花草草浇起了水。心里也在慢慢地考虑着这件事,前段时间罗老给自己打招呼,希望推一把常云超,让常云超再进一步使用,担任县委书记。但常云超在班子会上支持者甚少只能作罢,为此周鸿基多少还有些愧疚。如今罗老的儿子又犯了糊涂事,这件事对自己来讲,倒不是多大个事,但是自己作为曾经的地委书记,什么事都去插手,影响不好,何况现在中纪委的同志还在省城调查邹来贵的事,据说牵扯的事情不小。 周海英看周鸿基一直在浇花,并没有什么指示,鼓足了勇气,就道:爸,您看? 周鸿基依然没有表态,只是自顾自地浇着花,又过了三两分钟,将花园里的花都浇了一个遍,在水管上洗了洗手。周海英忙将毛巾递了过去。 周鸿基擦了擦手,又拍了拍裤子,才淡淡地道:小罗的事,不该你张口。抓紧时间回去,好好干好你的工作。 周海英又道:哎,我吃了饭就回去。犹豫了下,又道:爸,我可听说,现在的地委,可是要拿干部子弟来立威。 周鸿基听了之后,表情严肃地看着周海英道:混账话,亏你还是个书记,还有没有觉悟和党性,干部子弟难道就该有特权,犯法之后就不该追究责任? 周海英碰了一鼻子的灰,帮忙收拾了下院子,午饭没吃,就回去了。 常云超接到了周鸿基秘书的电话,电话里只是建议罗老爷子到省城治疗,如果要来,周省长会安排几个权威的专家,为罗老爷子进行会诊。 挂断了电话,常云超很是感动,这个时候,暗暗地道:患难见真情,周省长这个人,还是重感情啊。 常云超对待自己的老岳父还是有很深的感情,毕竟自己走到这一步,说没有老岳父的影响力,那根本不现实。挂断了电话,就去了地区医院,和自己的家属商量转院的事。 常云超劝道:小云啊,钟书记和周副省长都已经建议将老爷子送到省城治疗,我看在地区医院里拖着,还不如就去省城医院。 罗腾云道:老家的几个叔伯大爷,还有小龙,都觉得不要折腾,就在地区医院好。 地区医院的高院长自己都说了,要想恢复得好些,就去省城医院。小云啊,爹是你的爹,这个时候,小龙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罗腾云虽然时常对常云超不客气,但是当自己的父亲生病,罗腾龙犯了事之后,很多事都没了主意。看着病床上的父亲,无奈也只有同意。 听说要转院,地区医院马上安排了救护车,并随车跟了两名医生,很快省城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干部病房。 常云超的老岳母看着不由得心疼地擦起了泪,就道:老头子是不是不行了。 常云超道:妈,爸没有问题,我们在省城啊,找了两个国际知名的气功大师,给爸好好地治疗一下。 老太太抹了抹泪,就道:都国际知名了,不能让咱这大师在省城发发功啊。 罗腾云道:妈,不行啊,大师说了,离得远了,功效不行。 老太太不舍得看了一眼罗老爷子,自言自语道:那大师也不咋地,我听广播里说,现在的气功大师骗子多,你们别被他们骗了,不行你们还是在省城找个大夫吧。 一行两辆车,很快到了省城的医院,周鸿基特意安排了自己的秘书全程陪同,安顿好之后,几位专家就来医院进行了会诊,不知不觉地就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常云超和罗晓云正给罗老爷子喂饭,这个时候,门口敲了敲门,常云超一看,周鸿基两口子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常云超忙接过了果篮,罗晓云放下碗,忙给罗老爷子擦了擦嘴,也迎了过去。 常云超道:周省长,您说一声,我去下面接您。 周鸿基挥了挥手,说道;一切都安顿好了吧。就走到罗老爷子的旁边,拉着罗老爷子的手道:老罗啊,在省城来了,就安心养病。 罗老爷子很是激动,颤颤巍巍地抓着周鸿基的手,久久地不愿放开,眼角处早已是模糊一片。 几人正在说着话,一人就悄悄地来到了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看,没有犹豫,就推门进来了。 罗腾云忙道:小龙? 罗腾龙手里拿着两个搪瓷盆子和水壶,很是恭敬地喊道:周叔叔,孙阿姨,您看,我爸生病还把你们惊动了。 周鸿基的夫人道:小龙,你这么说不是见外了,你周叔叔知道你爸生病之后,这一天都焦虑得很啊,我都说了,你们几个孩子能照顾好,但是你周叔叔我们还是不放心老罗,就来看看。 罗老爷子看到是罗腾龙,又看了看周鸿基,就激动地用手撑着想坐起来。 罗腾云忙过去将罗老爷子搀扶了起来,顺势就塞了两床被子垫着腰。 罗老爷子伸出手,主动拉着周鸿基,就道:鸿……基啊,小龙……,拜托你,给地区,打个招呼! 七八分钟,罗老爷子一边说,罗腾龙一边在旁边口述。 周鸿基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就道:这事,您放心,我去问一问。 坐了半个多小时,说了不少宽慰的话,就要起身告退了。周鸿基握住了洛老爷子的手道:安心休养,安心看病,需要什么,让孩子们张口。 罗腾龙和常云超就出门相送,到了医院大楼的门口,周鸿基面色凝重地道:小罗啊,你的这个事,性质严重啊,阻断车流量如此大的公路,地区没有往省里报,已经是地委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对你的照顾。我可以出面问一问,但是我也不好干预基层同志的工作,你要有心理准备。 到了家里,周鸿基思索再三,回想起老罗的眼神,还是主动拿起了电话。 钟毅嘛,我是鸿基啊。 鸿基省长啊,我正好有个工作说当面给您汇报,希望您替地区说几句公道话! 嗯,那钟毅,你先说。 钟毅道:周省长啊,省城的晚报,刚刚刊发了一篇报道,一篇对地区很不利的报道…… 第330章 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副省长周鸿基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当得知以前搭过班子的政法委书记罗屹宾生病卧床之后,积极地协调医院。在医院里,看着老泪纵横的罗屹宾,内心十分不忍,就答应了为罗老的儿子说说话求求情,打通了钟毅的电话之后,就听钟毅道:有件事正好需要自己协调,心里想着,这真是刚想睡觉就送来了枕头。就很是淡定地道:钟毅同志啊,那就你先说。 地委书记钟毅起了身,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就道:周省长,我给您念一念,标题啊是这样的,平安县扣车抓人,民营企业受损严重。记者从一位叫罗先生的那里获得消息,他本身是光明县的一位民营企业家,响应政府的号召,积极参与道路运输业务…… 周鸿基的家里本身就有一个报架,上面有不少的报纸,周鸿基一边听电话,一边让爱人将今天的晚报取了过来,很快也就翻到了上面的这篇内容。拿起了桌上的老花镜,很是认真地将报纸上的内容读了一遍。自己读完,钟毅差不多也在电话里读完了。 钟毅道:周省长啊,这家报纸上的内容是与事实是有一些出入的,原因和结果都没有说清楚,这是在给地方政府添乱施压嘛。您是地区走出去的老领导,一直关心地区特别是平安县的发展,我担心啊,明天省里的领导要过问这篇报道的内容,那县里和地区就被动了。如果是这样,还请周省长替平安县多说几句好话啊。我们宣传部门正在组织稿件…… 钟毅同志啊,你说的这篇报道,我看了,也是因为这个事要给你打电话,涉案的当事人,计划怎么处理啊。 周省长啊,这个当事人不是外人,是地区老领导罗屹宾的孩子,虽然事情影响很坏,闹得也很大,但是考虑到罗老为地区做的贡献,本来地区给了几次机会,只要他来自首,配合公安机关履行完手续,可以宽大处理的嘛,可是现在这小子放了卫星,把这事放在了报纸上,这不是逼着地区公事公办嘛。 周鸿基颇为无奈地道:这事你们严格处理是对的,只是罗老现在正在省城接受治疗,情绪也很不稳定啊,如果可以,能照顾就照顾吧。 钟毅道:周省长,您放心,地委该照顾的一定会照顾,只是这小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到案,地委拿着也很为难。我看他再不回来,这篇报道的影响一旦扩大,公安机关可能要发通缉令了。 恩,好了,钟毅同志,事实已经很清楚了,省政府这边我可以说话,省委那边,你们要做好准备啊。 挂断了电话,周鸿基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周鸿基的爱人忙进了屋,看着满桌子的报纸,就道:老周,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周鸿基又握紧了拳头,在桌子上砸了几下,就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你看看,这个小罗好糊涂啊,明明自己违法在先,竟然将这事搞在了报纸上,这不是嫌自己命长嘛。 周鸿基的爱人拿起了报纸,鼻子上挂着老花镜,很是认真地看了一遍:这孩子,真是不让大人省心啊。思索了一会又道:老周啊,这一个货车得不少钱吧,这个小周家里,就老罗一个人挣工资,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这么多货车。 说到这里,周鸿基眉头一皱,背着手起了身,就道:是啊,你说一辆两辆可以贷款,这几十辆的货车,加起来怕是要二三百万啊。想到这里,周鸿基的后背一阵发凉。又道:难道老罗担任领导的时候…… 周鸿基没有往下说,更不敢往下想。长吁了一口气道:干部子弟是个特殊群体啊,他们利用父辈的影响,积累下的资源和人脉,干生意本就比普通群众要方便一些,如果还想着违法乱纪,这就不应该了。 周鸿基的爱人摘下了老花镜,握在了手里,忧心忡忡地道,咱们海英和这个小龙从小关系就不错,你说咱们海英,会不会也参与了这些生意上的事。 周鸿基表情严肃地道:他要是敢违法乱纪,我亲手把他给毙了。 哎,好了好了,海英怎么说也是企业的正县级的干部,和小龙他们不一样,再说,你都副省长了,还枪毙这个枪毙那个的。 周鸿基道:这样,你明天回去一趟,再给家里咱们两边的亲戚都开个会,把丑话说在前头,就说谁要是违法乱纪,我们两个第一个把他送进去。 得了得了,咱们家的那些亲戚,都还在黄土里刨食那,你就管好自家孩子就行了。 周鸿基端了茶杯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是党的干部嘛,不能因为我当了副省长,我七八姑八大姨的都是副乡长副县长嘛。 你是讲了党性,你再看看其他人呢?特别是国有企业里的领导干部。 好了好了,我不分管国有企业,说这个话犯忌讳。省城不比咱地区,不比咱县城。 知道知道,我每天就去公园练练气功,散散步。 省城医院的干部楼是才修的,条件不错,进门就是一个不大的会客室,会客室里有一组布艺的沙发,还有一个小小的茶几。里面是病房,一共有两张床,一张用来陪护,一张上面睡着罗老爷子。 常云超和罗腾龙本就不太对付,特别是罗老爷子生病住院之后,罗腾龙就觉得是常云超的原因让自己失去了靠山,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的被动。这个时候,好不容易把罗老爷子安抚入睡。三个人都有心事,反而是没话说了。如果没有罗老爷子,常云超和罗腾龙也许一辈子都不会产生这样的交集。 罗腾云道:小龙,你咋知道爸在这里的。 罗腾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了罗腾云。满不在乎地道:是大周哥给我说的。大周哥一早就来找了周叔叔。 罗腾云道:对了,我正想着问你,你怎么到省城来了。 罗腾龙自是把登报的事给罗腾云和常云超说了。 罗腾云听后一阵惊愕,就道:你的意思是,拿报纸的事,给平安县委施压。 是啊,报社对公路三乱的话题很感兴趣,今天就应该见报了。 常云超忍不住道:公路三乱的前提是有个乱字,乱设卡、乱罚款、乱收费。人家合理地检查养路费,怎么能谈得上乱字啊。小龙啊,周省长都已经答应帮忙问问了,周省长是在职的副省长,又是钟书记的老领导,这个事他过问,就问题不大了,你如果爆出来,有更高的领导关注到这个事,事情可就复杂了。 罗腾龙不屑地道:不给平安县一点颜色瞧瞧,他们以为我们罗家好欺负。打狗还要看主人呐,没交养路费的那么多,凭啥扣我们的车。他们不是想抓我嘛,我看谁敢在干部病房里把我抓走。 常云超道:现在地委政法委和公安处,已经将案子移交给了光明县公安局,现在是光明县公安局在抓你。是我现在压着,还没有给公安局回话,不然,光明县的公安局早就来找你了。 罗腾龙一听,顿时激动了起来,手里握着水果刀,就指着常云超道:姓常的,我早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爸还没走你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吧。我就知道背后都是你在捣鬼。姓常的,没有我姐,没有我爸,你当个屁的县长,还说你在压着,你就不要压,你就放马过来,把我逮回去立功领赏去。 常云超看罗腾龙拿刀指着自己,顿时也激动了起来,就道:罗腾龙,你都多大了,还在这里舞刀弄枪像个混混一样,要不是你爹能被气成这样,我看你是开水褪了毛的鸭子,死到临头还嘴硬。 常云超拿着水果刀就走了过来,道:姓常的,别以为你是县长我就不敢打你,我告诉你,我是我姐的娘家人,小舅子打姐夫,合法合规。 罗腾云这个时候,看着自己这个扶不上墙的弟弟,就道:腾龙,你闹够了没有,非得把爸气死是不是。 罗腾龙道:姐,我可是帮你出气,你怎么还站在外人那边。 几人都在说话,都没注意到罗老爷子已经醒了,罗老爷子慢慢地摸起来桌子的苹果,就扔了过去,力度不大,但还是吓了三人一跳。 罗老爷子手哆里哆嗦地指着罗腾龙道,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狗日的,给你姐夫,磕头认罪。 罗腾龙虽然蛮横,但自小对公安出身的父亲有着莫大的恐惧。听父亲开了口,心里很是不服气,低着头很不屑道:县长姐夫,我错了。 罗老爷子眼神里射出来两道寒光,又恶狠狠地道:跪下。 罗腾龙知道老爷子动了火气,不敢再耽误,一下就跪在了常云超的跟前。但常云超和罗腾云都顾不上搭理罗腾龙,而是看着罗老爷子道:爸,你,你这,你这说话咋就流利了。哎,省医院的医生治疗了一下午,是有办法。 罗老爷子轻轻地咳嗽了两声,顾不上说身体的事,倒是十分虚弱地道:云超啊,你这个兄弟,被我们惯坏了,你别往心里去。以后,罗家,就仰仗你了。你是老大,要多担待。 说着,又看向了罗腾龙,朝罗腾龙挥了挥手。 罗腾龙刚刚走过来,趴在床边。罗老爷子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决地道:你个王八犊子,把罗家的脸丢尽了,赶紧,赶紧跟你姐夫回去,回去自首。 常云超看了看罗腾龙,就道:爸,实在不行,就等周省长明天回了话吧。 罗老爷子在床上摇了摇头,无奈地道:云超啊,从上次你的事没办成之后,我就不愿意麻烦老周了,如今又登了报,除非是怀义书记和道方省长点头,你们不了解钟毅,哎,怪不得别人,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了。说罢,眼神之中就流出了两行老泪。 第二天一早,钟毅就接到了省委政法委秘书长的电话。 钟毅同志吗?我是省委政法委秘书长老廖,康书记一早就在过问平安县扣车的事,要求直接和地委通话…… 钟毅的桌案上早就有了一份情况说明和新闻通稿,将大致情况向廖秘书长做了简要的汇报。 那这么说,不是公路三乱问题。 不是不是,是属于正常的执法活动。 那这样,你们以地委名义,向省委政法委报一份情况说明,现在省上对安全稳定很重视,堵路的事不是小事,对这种要挟政府、升级事态的要严格处理。 钟毅道:请省委领导、康书记和廖秘书长放心,我们会坚持依法办案的…… 第331章 不要再让省上领导难堪 自从担任了县委办副主任之后,便不再像以前那样能睡到八点。如今,不到七点钟就已经抵达办公室,拿出各位县领导的日常安排表,仔细查看各位领导当日的行程安排。七点半一到,便前往县委大院食堂吃早饭。 安平乡的食堂早上和晚上不开伙,中午的时候也只有离家稍远的干部在食堂用餐。饭菜极其简单,夏天无非是各类应季的蔬菜,其他几个季节则多是萝卜、白菜、豆腐,饭菜里没什么油水,让人难以下咽。食堂的大师傅为了增添些滋味,只好加大了辣椒的剂量,那辣味刺激着味蕾,虽能勉强让人多吃几口,但长期下来,肠胃也有些不堪重负。 然而,即便如此,大家也没有什么怨言,因为回到家里吃得比这个也好不了多少,鸡鸭鱼肉无论是普通的群众还是乡镇大院里的干部,也不时常能吃到。兴许只有小孩子的家庭,每个星期会吃上那么三两次的猪肉,让长个子的孩子肚子里有些许的油水。 县委大院里的食堂比安平乡大院食堂上了几个档次,水平和外面的馆子差不多,油条、包子和馒头都是敞开供应,早饭是一毛,午饭是两毛,算是象征性的收费,主要是避免大家浪费。 晚上多数干部都回家,县委食堂也不开伙,像郑红旗和魏昌全这样的外地领导,一般晚上没有接待的时候,会安排在县委招待所,一荤一素一个汤,也就打发了。 从食堂吃了早饭,就陪着红旗书记到了办公室,这段时间离上班还有接近一个小时,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可以看一看文件,不多会,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两三次,都是外地的媒体注意到了省城晚报关于县里扣车的报道,县里开了会已经定了调,所有的涉及对外宣传的事,一律由县委宣传部对外解释。 刚刚放下电话,看了会文件,县委办综合科的同志就来报告,综合科早上到现在,已经接了三次电话,都是询问7.19堵路事件的。 没想到,一篇小小的报道,竟然能引起如此大的影响,意识到情况的严峻性,就及时向郑红旗做了汇报。 进了门,红旗书记就颇感无奈地道:一早上了,两份文件还没看完,电话啊,就没停过。 我刚要汇报,红旗书记的红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红机电话是机密电话,不是一般的领导或者重要的工作,不会通过红机电话来联络的,我马上就退出了办公室。 红旗嘛,我是齐永林啊。 听到是齐永林,郑红旗心里颤动了一下,在7.19事件上,永林专员基本上没有指示,这个时候打电话,难道也是求情来了? 齐永林道:红旗啊,最近平安县不平安啊,7.19那个事上了报纸,如今正在治理公路三乱,你们这个事,县委说不说得起硬话啊。 郑红旗不自觉地站起了身,隔着电话,还是保持了恭敬,就面色平和地道:领导啊,这件事,县里绝对是依法依规办事。 红旗啊,我今天在食堂里,听几个老干部在说平安县的事啊,不少老同志认为,是平安县咄咄逼人才让罗老去了医院,如今又到了省城,生死未卜啊。这些老同志虽然已经退了下来,但是他们在领导位置上多年,他们提拔的很多人可是还在关键岗位上啊。这个罗腾龙,背后也很复杂嘛,据说这个人和周家的老大关系很密切啊。法律不外乎人情嘛,你跟随我多年,我是不忍心在这件事上,看你犯了众怒啊。 挂断了电话,郑红旗知道,齐永林这个电话确实是好心,心里还是多了几分的感激。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当官,齐永林和自己,简单来讲都属于文凭干部,文凭干部得益于改革开放后干部年轻化的红利。文凭干部最大的优点就是有知识,文凭干部最大的缺点就是除了知识之外,在上级没有多少有力的支撑。说句通俗的话就是文凭干部没有靠山。想到这里,郑红旗的激情澎湃却又被拉回了现实,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八成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和西游记里演的一样,有背景的妖怪,最后不都是被接走了。郑红旗心里暗暗地感叹,当个县委书记,难啊! 一上午的电话,县里接了不少的电话,有各级媒体要来采访的,也有政法、宣传、地委办和行署办要材料的,围绕着一份报道,直到中午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电话不停地打进来。 刚刚吃了午饭,郑红旗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接过电话,郑红旗听到了十分熟悉的声音。 红旗啊,忙得手忙脚乱吧。 郑红旗打趣道:乾坤啊,这件事平安县委可是给你站台,我们可是扛了几轮炮火攻击了。 刘乾坤不好意思地道:知道知道,这次我人情欠大了。谁也没想到,那小子把这事弄到报纸上去了。深表歉意,深表歉意。下次罚酒罚酒。我打电话,是给您通风报信来了,目前,除了省委政法委的领导,省政府的领导没有太多关注这个事。 郑红旗道:怕就是怕省委领导关注啊。 对,我打电话就是这个事,我在省政府挂职的时候,认识了省委的几个领导,他们说了,怀义书记一般不看晚报,所以应该问题不大。但是省委何副书记,喜欢看晚报,如果他今天没有意见签批下来,应该问题不大了。 郑红旗道:有问题倒是不怕,就是怕不给解释的机会直接就打板子啊。友福县长,还没过会,就怕领导几句话签下来,否定了我们整体的工作啊。 又聊了会工作,俩人就达成了共识,只要平安度过今天,县里就不会太被动。 而在省城的医院里,罗老爷子除了输液之外,还有就是接受了中医针灸的治疗,脸上和头上密密麻麻地扎了二三十根的银针。治疗结束之后,逐渐地,脸部的肌肉就有了些知觉,歪了的嘴也有所好转了。 常云超、罗腾龙和罗腾云三人看着老人的变化,不由得内心欣喜了起来。治疗了一个上午,拔了针之后罗老爷子靠在床上,很是虚弱地道:云超啊,带小龙回去自首,亲手把他交给公安机关。 罗腾云忙阻拦道:爸周叔叔还没回话,我们是不是要再等一等? 罗老爷子摆了摆手,不回话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老周啊虽然是副省长,但毕竟是刚刚提拔不久的副省长。副职在分管领域内有着绝对权威,但是一旦垮了领域和部门,就不好说话了。政法委的康书记,是从外省调任的,老周啊,在政法系统也说不起什么硬话,咱们就不要让人为难了。 罗腾龙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在劫难逃了,就道:爸,我这一去是不是就出不来了。 罗老爷子深知事已至此,已经别无他法,摇了摇头道:小龙啊,你怎么会糊涂到把这事往报纸上登啊。都怪我和你妈,平日里对你太娇惯了。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走司法程序,地区的公检法,我倒是还有几个熟人,只是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还好,你姐夫现在还在重要位置上,我们只能是尽力,能不能成,就要看上面的态度了。 钟书记的态度? 罗老爷子摇了摇头道:上了报纸,就不是钟毅能够左右得了,如果省上领导来个批示,这事可就又复杂了! 罗腾龙听完之后,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托着头,眼神里满是悔恨与怨恨,小声念叨着,你个王八蛋魏昌全,可是把我坑惨了。 常云超和罗老爷子了解情况过后,才知道罗腾龙之所以会选择报社登报给政府施压,就是平安县委副书记魏昌全给出的馊主意。 罗腾云道:什么素质啊,什么水平啊,这个魏昌全亏得还是个县委副书记。干脆,你也把他给举报了。 常云超作为光明县长,知道魏昌全前段时间因为邹来富的事,不仅县长的位置没了,还落下了一个处分,估计心里对平安县和地区有所怨气。 罗老爷子诧异地问道:魏昌全?谁家的孩子? 常云超道:爸,你还记不记得鸿基书记的秘书,就是那个小魏,从地委办副主任的位置上,到了平安县任县委副书记。 罗老爷子听完之后就道,脑子里实在是想不起来,地区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还是说道:我说那,你个王八羔子平日里连报纸都不看的人,这个时候怎么会想起来把这事搞到报纸上去,原来背后有人出主意。哎,也怨不得别人,谁也没有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是你自己来的省城。小云说得也不对,这个时候,你们把这个什么昌全牵扯进来,不是给鸿基难堪嘛。 罗腾龙哦了一声,算是回复。 正在办公室和几个科室的负责人开会,章永山就把我喊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到了之后,几个常委基本上都到了。 红旗书记拿着笔记本翻了翻说道:这篇新闻报道影响很大啊,现在县里接到的电话就有二十多个。我们开个会,碰一下情况。大家把手头各自的情况汇报下。 李叔看了一眼大家,就道,那我先来吧。早上,省委政法委的康书记亲自做了批示,要求查明真相,回应关切,目前地区政法委以前在牵头给省委政法委写报告。 老蒋,你是新任的纪委书记,纪检口子上的要求,你也说说。 恩,各位领导,我们纪委和监察局也接到了地区纪委的电话,忠强书记指示,省纪委的领导也很关注这个事,他们也在给省纪委的领导写报告,并且要求咱们县纪委对整个扣车事件的全过程,进行监督检查。 郑红旗点了点头道:恩,自查一遍嘛,也是好事。说着就看向了友福。 友福道:目前政府办接到了有些电话,都统一归口到了宣传部门。只是这件事我们执法部门本没有错,地区政法委已经牵头调查了一遍,同志们都还有些情绪,觉得干了工作还要被调查,假如县纪委再调查一遍,书记,您看,同志们的情绪上,不好照顾。 郑红旗点了点头:是啊,干得越多,错得越多,这个风气不好,但这件事要给大家讲清楚,组织的目的不是为了调查大家,而是通过调查给同志们正名嘛。老李,老张,你们两个你个牵头公安,一个归口交通,基层同志的工作有你们做,请同志们放下思想包袱,坦诚地配合县纪委的工作,只有这样,有了司法和纪委两份调查报告,这件事我们才能说得起硬话嘛。 张叔和李叔两人都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同。 正讨论得热烈,不多会,郑红旗桌子上的红机电话又响了起来…… 第332章 马上通缉罗腾龙 因为晚报的一篇关于平安县扣车和抓人的报道,引发了不少媒体想要深度报道的兴趣。从80年代末开始,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和商品经济的发展,物流运输业开始蓬勃发展起来,由于货运市场供需失衡,一辆大货车一年创造的利润和价值,甚为丰厚。不少人也将目光放在了大货车和司机身上,一时之间乱设卡、乱罚款、乱收费的问题尤为突出。 红旗县长的办公室里,县委班子正在开会讨论工作上的应对措施,这个时候办公室的红机电话又响了起来。 郑红旗拿起了电话,就听到了钟书记的声音,红旗同志吗?我是钟毅。 听到是钟书记的电话,大家很自觉地就起了身准备告退。郑红旗十分坦荡地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坐下开会。 钟书记在电话里道:现在看来,情况嘛,比我们预计得要复杂一些,严峻一些。地区接到了不少媒体的电话,也有不少的领导在关心和过问,没想到啊,一个小小的晚报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是啊,钟书记,县里也是接到了不少的电话,很多媒体都认为晚报的报道不够详实,很多内容都是藏着掖着,县里现在很被动啊。 嗯,这个时候,就是考验干部担当的时候嘛。我打电话是告诉你,刚刚省委办公厅打来电话,省委何副书记直接在晚报的报纸上签署了意见,措辞很严厉啊,主要批评了地县两级没有将矛盾化解在萌芽状态啊,为什么堵路了才想着解决问题。 这个,这个,钟书记啊,这件事有偶发性和突然性,这个别人什么时候堵路我们也不知道啊。 红旗同志,我之前看问题的角度和你一样啊,高度不够。何副书记的批示写得很清楚,让人醍醐灌顶啊,任何矛盾的爆发都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积累的过程,是我们在前期就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不过红旗同志啊,对于领导的批评,我们要正确面对,积极应对嘛。 那省委领导的意思? 啊,何书记那边我去检讨,这个不担心,我打电话的意思是现在情况复杂,平安县委和基层的同志承担了不小的压力,不过请同志们放心,地委是大家坚强的后盾,我说过的,官司打到省委,我也是支持你们的。请同志们放手工作,大胆工作,不要被对方的胁迫和威胁所影响,地委是坚强的后盾,所有违法乱纪的行为,都应当被彻底地铲除,为地区和县里的改革开放工作创造一个公平有序的环境。 钟毅洪亮而有浓郁家乡特色的话音刚落,魏昌全手中的笔记本就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之后,魏昌全这才回过神来。 李叔悄声道:昌全书记,这是没休息好啊,忙完了这事,可是有机会好好休息了。 挂断了电话,郑红旗面色平静,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郑红旗也没有隐瞒,就道:同志们啊,现在除了我们压力大,地委的压力也很大啊,省委何副书记,在晚报的报纸上做了一个批示,具体的内容没看到,不过语气很严厉,这件事如果不办成一件铁案,我们是交不了差了。好吧,下面讨论新闻通稿。昌全,你牵头的,你来给大家通报情况。 魏昌全道:啊,各位领导,新闻通报是县委办、县政府办、县政研室、县宣传部几大笔杆子一起写的,题目是《重拳出击,车匪路霸覆灭完记》……,这篇报道,就从侧面回应了整个事态的真相,也符合晚报和商报的风格,请大家发表意见。 孙友福拿着材料,认真地看着,就道:内容不错,但现在主犯还没到案,用完计是不是不太好? 郑红旗点了点头道:友福这个意见提得好,还有,就是要把犯罪分子主要来自光明县改成某县,第二点啊,这个地委的领导作用还是要凸显出来。 稿子又研究了半个小时,算是达成了统一意见。 郑红旗看着我道:朝阳,稿子修改好之后,分别送地委宣传部和省城,白常委还在省城等着,这篇报道的内容,很关键啊。 何副书记是省委专职的副书记,是小道消息盛传的下一任省政府主要领导的接班人之一,对于何副书记的批示,钟毅自然不会等闲视之,而是准备了材料之后,准备去省城专门做个汇报。 临近出发前,专门将政法委书记、公安处处长周朝政叫到了办公室。 钟毅道:朝政啊,罗老现在在医院里躺着,我们不好再打扰老人家,但是,常云超作为亲属,又是党的干部,应该负起责任来,让他联系罗老的儿子,尽快自首争取宽大。第二嘛,如果今天还不自首,马上发通缉令。 发通缉令? 对,发悬赏通缉令。机会是自己争取的,地委在处置7.19案件上,顾虑太多,措施太软,不拿出过硬的措施,怎么为改革开放和商品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钟毅说话的语气有些严厉,周朝政知道,这事是已经触动了钟毅的神经,如果光明县再不交人,就有必要出动地区公安处了。 安排完了周朝政的工作,邓牧为这个时候也敲门进来了,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就道:都约好了,现在出发合适。 省城医院里,常云超知道,如果罗腾龙内心不愿意去自首,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姐夫是万万没有可能将这小舅子送到公安局的,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让自己这个一县之长,下不来台。 省城医院的专家又在为罗老爷子进行治疗,有外人在,又看着自己的儿子鞍前马后的服侍,罗老爷子也是不好说什么自首的话,总不能让医生觉得干部病房里还有一个通缉犯吧。而自己的心里也抱着一份侥幸,期待周鸿基能给自己带来一个好消息,虽然多年在官场上的经验告诉了自己,不回复就是拒绝。 按摩针灸再加上疏于,又搞了两个小时终于结束,罗老爷子在身体上得到了无比的放松,而在心理上的压迫感,却实越来越重。待医生走后,罗老爷子开口道:小龙,不要等了,跟你姐夫获取吧。 罗腾龙不甘心地道:爸,我就这么回去了,我那些生意咋办,我那些哥们怎么看我。病房里有电话,要不您给周叔叔打个电话。他是副省长,只要他开口,就一定有办法。 罗屹宾听完之后,就闭上了眼,静静地靠在医院病床的床头之上,内心却是无比的忐忑和纠结,打这个电话,事实上意义不大,不打电话,心里也却有不甘,一家人都看着病床上的罗老爷子,屏住呼吸,不敢说话,良久之后,罗老爷子看了看表,就道:拿电话来吧。 周鸿基在之前已经让秘书将自己家里和办公室的电话都留了下来,罗腾云念着号,罗腾龙拨号,电话接通之后,罗老爷子正襟危坐,在床头打起了电话。 鸿基啊,我是老罗,罗屹宾啊,对对,恢复得很好啊。立竿见影,效果显着啊…… 罗屹宾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咬文嚼字还算清楚,交流了几分钟后,罗屹宾还是没好意思张口,周鸿基宽慰了些话之后,就道:老罗啊,孩子的事,现在有些复杂啊,我听说省委有领导做了批示,你是老干部了,以前办过的案子不少,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罗屹宾自然明白,周鸿祎作为副省长,党的高级领导干部,自己不会给到具体的意见,但意思自己确是听明白了,省委领导过问,已经不是副省长可以左右的了,这个时候,人家唯有避嫌了。 挂断了电话,罗屹宾已经显得十分的虚弱,就道:小龙啊,跟云超自首去吧,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你这个事,最多也就是一年的劳动改造。 罗腾龙万念俱灰,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爸,我要是进去,咱们家就全完了,我就是一年之后出来,我的那些朋友,谁还认我,我连自己都罩不住,还当什么经理,罩什么生意啊。 这个时候,一个小伙子敲了敲门,进来悄声向常云超报告道:公安局来了电话,今天如果光明公安不抓到人,明天地区公安处将会发悬赏通缉令。 声音虽小,但病房也就这么大,病房里面的人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常云超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秘书出了门,常云超就看着几人,本想再劝一劝,心里又暗道:小舅子打姐夫合理合法,反正大家都听到了,自己何必去触这个霉头。 罗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儿子不为所动,就有些生气了,攥起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床上,就厉声呵斥道:你是想着把我气死才去自首吗? 罗腾龙看老父亲动了怒,知道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就给老父亲磕了一个头,也就出了门。 天气炎热,新配的汽车空调不错,常云超的秘书和司机就在车上吹空调,看干部大楼里走出来了常云超和罗腾龙,秘书忙拍了拍司机,喊道:老板下来了,干活干活。 没等司机把座位调好,俩人就前后两侧地上了车。 待两人坐定,秘书问道:领导,我们是去? 常云超看了看腕表,这个点去平安县公安局对方恐怕只有值班人员,这个点如果回家,一晚上的时间,谁又敢保证自己的这个小舅子明天还是否能找到人。 常云超道:去平安县。司机一阵操作,汽车稳稳地起步。 罗腾龙冷冰冰地道:姐夫,我想先回家去一趟,见一见我妈。 这个请求,常云超无法拒绝,没有回应罗腾龙,只是淡淡地道:先回地委大院家属院。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汽车在省城蠕动了半个小时,才出了城。这两天,常云超实在是疲惫不堪,出城之后汽车也就跑了起来,常云超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睡觉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汽车慢下来之后,天已经黑了,常云超眯着眼问了一句,到哪里了。 秘书答道:常县长,已经到了咱们光明县,五分钟之后,就到地委大院。 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和景象,常云超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小舅子,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常云超知道,这个小舅子比较蛮横,也顾忌在秘书面前让自己下不来台,就侧了侧身,继续眯着眼装睡了起来。 司机对罗老爷子的家很是熟悉,不多会就停在了小院的门口。 常云超拿出了姐夫的架子,就道:小龙啊,你陪妈好好说几句话,我正好和平安县的领导联系一下。 罗腾龙没有搭话,十分豪横地打开了车门,自顾自的进了小院。 常云超将电话直接打给了郑红旗,郑红旗听到罗腾龙要来自首,甚为高兴,就道:云超县长,人交给我你放心,绝对不会受罪。俩人在电话里说了几分钟,约定十点前把人送到平安县公安局。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常云超一边看表一边等待,算时间半个小时,就算磕头脑震荡都磕出来了,还不见人出来,忍不住,就下车了,敲门进了屋。 进门就看到:老太太一个人正在房间里打坐,旁边还放着练习气功用的卫星锅。 却不见常云超的身影。 常云超打了招呼,就道:妈,那个,那个云超去哪里了? 老太太一边伸出双手运气,一边念念有词道平根错盘体自松,圆体成柱坐如钟; 一流周天窜丹田,腹热肾暖悟本宫;双眸内观调肝经,吐故纳新羽翼昇。 常云超瞪大了眼疑惑地道: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道:云超啊,小龙说有人要害他,被我用气功,给送走了。 常云超一脸震惊又无奈,知道是小舅子在耍滑头,忙到了各个房间去看,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人,最后就看到卧室的一扇窗是开着的,抬起头看了看,才意识到后面是大院里另外一个胡同。 常云超忙急着出门,临出门的时候就道:妈,你可想办法,把他变回来,不然的话,爸也要被你送走了。 出了门就猛地拉开了车门,就吩咐道:马上给公安局打电话,通缉罗腾龙…… 第333章 我怀孕了 听到常云超怒气冲冲地要通缉小舅子罗腾龙,司机和秘书两个人一时觉得自己听错了,刚刚还和自己在一路的人,怎么转眼之间就成了通缉犯? 驾驶员这个时候自然知道事情不妙,这个时候就成了聋子和哑巴,也不说话,就是双手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等待着常云超发号施令。 而秘书这个时候看了看旁边装聋作哑的司机,还是鼓足了勇气问道:常县,您的意思是,通知公安局的同志,对罗腾龙发出通缉令。 怎么,我的意思说得还不够明白? 秘书用狐疑和不解的眼神看了看司机,还是找出了机密通讯录,按照常云超的要求,拨通了电话。 虽然公安的同志也有不解,但既然是县长秘书打的电话,也就没有什么顾忌,按程序开始启动对罗腾龙的通缉。常云超又看了看老岳父的家,转身吩咐道:去武装部。 县武装部和武装部家属院在一起,前面是办公区,后面则是家属院。 县武装部修房子的时候,多修了一些独立的二层楼的小院,作为领导住宿用房。和县委家属院不同,武装部家属院人少僻静,日常维护得也很及时,门口还有民兵应急分队的人站岗执勤,社会人员根本进不来,所以,常云超除了在县委大院的住房外,在武装部家属院也有一套住房。就像县委书记孙茂丰一样,除了县委大院的家属院之外,在县公安局家属院也有一套住房。 门口执勤的民兵对于县长的这辆黑色轿车非常熟悉,看是常云超的车,很快也就打开了大门,通过县武装部的大门之后,汽车又行驶了几分钟,就停在了一栋灰色的二层建筑跟前。秘书打开车门之后,常云超下了车。 知道这所住所的人不多,平日里的亲戚朋友,常云超一般也不安排在这里会客。回到家里,常云超来不及换上拖鞋,先是把家里的灯都打开之后,又都拉上了窗帘,楼上楼下看了看各个房间,才到门口换了拖鞋。 坐在了沙发上,暗暗地骂了几句不争气的罗腾龙,才想着还没有给平安县的同志交代罗腾龙逃跑的事,忙又翻出了通讯录,给郑红旗打了电话。 平安县委大院里,因为常云超亲自要将罗腾龙送过来自首,郑红旗就没有回去休息,而是一直在县委大院里等待,毕竟常云超是一县之长,来了之后不可能见了面就走,俩人相互交流一下,喝喝酒吹吹牛还是必要的安排。 我在办公室里和李叔吹着牛,常云超来,除了郑红旗之外,还有友福和李叔在等待,公安局的两辆车也在现场等候,就等着人一到,就把人接走。 李叔十分善于考虑细节,为了给常云超留面子,两辆警车都还是没带警灯的便车。 办公室里正在抽烟,就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十一点的办公大楼显得十分肃静,这脚步声沉稳而有力,一听就是红旗书记的,我忙开了门,就看到红旗书记正朝着李叔的办公室走去。看我的门打开,红旗书记挥了挥道:喊上友福,一起过来。 李叔的办公室里,收音机里唱着不知名的歌曲,李叔睡眼蒙胧,看到我和红旗书记,搓了搓脸。马上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红旗书记没有客气,往上拉了拉裤腿,很是舒适地靠在李叔的办公椅子上。随手拿起了报纸,还是省城晚报。 郑红旗看友福已经到了,就把报纸丢在了桌子上,道:刚刚常县长打来电话,这个,主犯,罗腾龙是吧,这家伙逃跑了。 李叔道:逃跑了?不是他常县长心疼小舅子给放了吧。 红旗书记思考了一下:没必要,他要是想放他逃跑,何必又给我们打电话,让他小舅子跑了便是。这个,这个光明县公安局已经启动了通缉程序,估计明天就会把通缉令发出来,到时候,老李,你通知咱们县的同志,发现目标人物立刻实施抓捕。 李叔道:这个人的活动范围主要还是在光明县,他在光明县生意做得大,朋友多。再加上又是前政法委书记的儿子,不怕他有心躲起来,就怕光明县公安局无心去抓,这样拖着,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也就过去了。 因为信息不畅,警力不足等各种各样条件限制,各地公安几乎都是各自为战,除了大案要案,很多一般的案件,公安局也是无从下手,破案更多的是靠运气,所以不少人犯了事之后,第一想法就是想躲躲风头。所以,罗腾龙选择逃跑,几人除了惋惜之外,也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郑红旗道:正因为这样,咱们自己的同志才要重视起来,这件事涉及咱们平安县,抓不到人,这事就没有一个完整的说法。 我看时机给大家发烟点火,烟雾缭绕中李叔道:说句不该说的,常云超是最后一次和罗腾龙在一起的人,他就应该主动到公安机关说明情况,提供线索。 孙友福吐了口烟,笑了笑道:在职的县长,没有地委书记批准,公安机关咋好上门。 李叔颇有委屈地道:基层公安难啊,人少事多不说,都快成了受气桶了,你就说这个事,县纪委的老蒋,还正儿八经地高起了问话,同志们意见不小。 郑红旗打了个哈欠,眼角困地挤出了两滴眼泪,模糊了双眼:老李,别抱怨了,这样吧,马上八一节慰问,朝阳,你来安排一下,把公安局和交通局一起慰问了,慰问品丰富一些嘛,除了汽水和小香槟,可以搞点高粱红酒,参与7.19处置的同志,一人再发一个暖水壶。说着就起了身往外走, 李叔道:谢了书记,谢了。哎哎,这个劳保用品,再给整点。 红旗书记笑了笑,老李啊,你说缺枪缺车缺人你找我,缺房子缺地也找我。你这缺袜子手套黄底胶鞋你也找我,干脆你来当书记,我去当局长算了。 几人说笑着就下了楼,昏黄的路灯下,几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拖着疲倦的身躯,也就回了家。 到了家里,晓阳正在看书,看我进来:晓阳道,呦,领导,这还知道回家啊,我还以为今晚上你去陪红旗书记去了。 啊,哎,晓阳啊,今天可是跟着红旗书记办大事去了。 哎哟,领导,最近肺活量是多少啊,你看你这牛吹得大了去了,办大事?多大的事能大过计划生育这个基本的国策?你说你到了县委办之后,就没有正常地下过班,这要是把你调到地委办,你不得天天不着家,要是到了省委办公厅,哼,我看你直接休了媳妇算啦。二嫂人家在省政府,每天不照样接送孩子上幼儿园? 你这平时一看书就睡了,今天咋还这么机灵? 一看书就睡,砸,就因为看书能实现梦想我就做梦啊。 晓阳在工作上向来对我支持很大,这次发起了小脾气,我自然懂得原因,毕竟小两口之间没有一把枸杞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一把枸杞不行,就再加一把黄金草。 我忙坐在晓阳身边,不想过多地解释,毕竟和晓阳吵架,吵输了挨揍,吵赢了挨打,就想着先下嘴为强,就一把搂着晓阳。 晓阳郑重地看着我道:我听说有男人是表面服从,偷偷反抗,三傻子你…… 我知道什么事和晓阳讨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不如省略过程直奔结果。正打算亲近一下,晓阳忙伸出了手,娇羞地道:领导,去,刷个牙! 没喝酒没喝酒…… 第二天一早,闹钟一响俩人不觉得盖上了毛毯,算是听不到就没响吧,约莫过了十分钟,一睁眼,看了看表,猛地弹跳了起来,糟了,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八点了。 晓阳十分满足地睁开眼,娇羞地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你这县委办副主任咋好意思当的,一点定力没有。 来不及吃早饭,拿着手包就去了办公室。早上的太阳,已经感觉到了有些毒辣,到了办公楼,还是刻意放慢了脚步,不好让别人看到自己慌慌张张的模样。看了看时间,刚好八点半,到了办公室,摸了摸后背,竟然有些湿了。 每个办公室里都有一个洗漱架,上面放着一个搪瓷盆,还搭着一块毛巾,拿着盆子,在卫生间门口,洗了把脸,顿时感觉舒爽了不少。 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略感熟悉的面孔。 呀,香秀,你咋来了。 香秀身着白色百褶连衣裙,裙褶细腻而整齐,每一道褶皱都恰到好处地展现着优雅的线条,纯净的白色,更凸显出她的清新脱俗,仿佛与这喧嚣尘世格格不入几缕细碎的刘海轻轻拂过她光洁的额头,眉如远黛,目若秋水,鼻梁挺直,樱唇微翘,还如读书时那般纯真。 香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道:朝阳,我找你,找你有事。 她微微浅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那笑容如春风拂面,温暖而醉人。 已经调到城关镇了。 香秀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道:调过来了,这不我本来说去平安乡里找你,他们说你调到县委来了,所以今天我就来了。 走走走,办公室说。 俩人到了办公室,路上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章永山,章永山道:李主任,红旗书记十点钟的时候要去地区,通知你一起去。 好,知道了。 进了办公室,香秀坐得很是规矩,倒了水,香秀道:朝阳,这个红旗书记,是不是他们说的县委书记郑红旗。 嗯,对,就是郑红旗书记。 香秀含蓄地道:真好,红旗书记听着也亲切,你看,现在书记开会,都要给你请示报告。 哎哎哎,香秀,这个不能乱说,是吩咐我吩咐我。 闲聊了几句有的没的,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过后,香秀道:朝阳,这门可不可以关上? 一听说要关门,我自然就紧张了起来,李叔和张叔都交代过,和女同志在一起,门一关,很多事都说不清楚了。 就道:香秀,有啥话你就说,这随时有领导找我,关了门,不好。 香秀看了看门口,又朝我的方向拉了拉凳子,脸色一红,咬着嘴唇就道,朝阳,朝阳,我,怀孕了…… 第334章 从副厅到了正厅 马香秀是我的高中同学,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联系,机缘巧合之下通过刘建国找到了我,因为离了婚,就想着从秀水调到安平来,结果在白鸽常委的运作之下,直接调到了城关镇的一所小学,从一位农村教师直接成为城镇教师。 香秀又到了县委大院找到了我,在办公室里,闲聊了一会,香秀羞涩地道:我怀孕了。 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就道:怀孕了?怀孕了?香秀,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你离婚了吗? 香秀低着头,点了点头。 孩子他爸是谁知道不? 这话说完,我就有些后悔,香秀这么规矩的女同志,除了她前对象还能有谁。 香秀道:是,是我前夫的。 香秀,他,他不是不行吗?咋又行了。 这话说出口,我觉得又不对了,毕竟是别人的隐私,咋还当面问那,就好比剑锋和文静,也是想了不少的办法,吃了不少的药,才怀上了孩子。 香秀这次低着头,又点了点头。 得了,人家城墙上的守卫,也是高手了! 香秀你怀孕找我?是,是想着做个手术,还是想着…… 我本想说是帮忙介绍一个对象,但感情这话说出来并不合适,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香秀双手狠狠地捏住自己的手包,低着头也不说话。 我看着香秀道:香秀,你是不是想着再回秀水?从城关镇回秀水容易,从秀水回城关镇难啊! 香秀忙抬着头红着脸道:不是不是,我觉得在城关镇挺好的。朝阳,我知道这些话不该说,但我也没有办法才说的,您千万别介意啊。 我看着香秀就道:没事没事,咱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有话你就说吧。 香秀道:是这样,朝阳,我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我这个身体,不容易怀孕,假如这一次不要,以后可能就更没有机会了。所以,这个孩子我想要。其实,我和我对象,还是有感情的,主要是他的家里,对我们反对的声音比较大,知道我怀孕之后,他爷爷带着他爸他妈,还有他们村上大队的干部,来我家去了四五次了,朝阳,你知道的,离了婚的女人不好过,我是想着,想着复婚。 复婚? 想到复婚,我也想到了一句老俗语,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就道:现在讲究自由恋爱的嘛,离婚和结婚,都是你的自由,香秀,这个组织上应该没要求。 香秀点了点头,就道:这个是,这个是,只是我们家那口子,最近被乡镇企业局给退回去了,说县里还专门打了招呼,不让重用,现在砖厂的副厂长也没了,就成了一个普通的烧砖工人。 香秀这么说,我倒是知道,当初我给负责教育的白鸽打了招呼,要把香秀调到安平去,白鸽了解到香秀离婚的原因之后,就直接给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吴香梅通了气,认为香秀的爱人人品不行,这样的人不适合待在县直机关,说是要把人给退回去。白鸽本身又是县委常委,两人出于对女同志的同情,看来是雷厉风行,说办也就办了。 我马上道:香秀啊,这事是组织上根据干部试用的标准,做出的慎重决定,你想想,连自己的媳妇都可以不要,对普通群众,又怎么会有感情? 朝阳,是这样,之前我们分开,主要是他家里的原因,其实,我俩感情挺好的,这孩子就是我们办了手续以后才有的。 说完,香秀就低下了头。 办完了手续以后才有的,我心里暗道这大家忙活这一阵不是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嘛。 香秀道:朝阳,我们家那口子以前也是耍笔杆子的,从来没有下过大力,我这次来意思是,您看,您能不能给打个招呼,让我们家那口子,重新回到乡企局上班。 听完之后,我顿时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了,这事闹得,我这怎么给白常委和香梅县长交代。 香秀啊,这个,这个,这个就不好办了,组织上是按照程序,觉得他到了县里,之前嘛,起码程序上法律上你们两个是离了婚,你说如果再回来,这就没法弄了,你的调动,可都是要县长签字,干部的调动是需要县委书记签字的。 是,我知道,所以,我才又来求你来了,他们都说,你有办法把我调到城关镇,就有办法把我家里那个调到乡镇企业局来。 听到这里,我深感为难,这事确实不是我能够解决的,至少是县委组织部部长张叔才有可能办成的,还有一点,我有着深深的忧虑,万一搞出家庭矛盾来,家属还不得天天到县委大院里来闹。 正思考着,就看到晓阳拿着笔记本和水杯站在了门口。 晓阳探着脑袋道:有事,方便不? 香秀忙用手绢擦了擦眼角。我马上起身道:方便方便。 晓阳进了门,认真地打量着香秀,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她看到香秀用手绢擦眼角的动作,心里“咯噔”一下。 晓阳把笔记本和水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故意弄出声响,以此来引起朝阳的注意。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是谁呀?怎么还哭上了?” 我赶忙解释道:“这是我高中同学马香秀,来找我说点事儿。” 晓阳听到是高中同学马香秀,眼神中顿时带了一丝的警觉,看了看花枝招展的香秀,又看了看自己,不自觉地把胸挺了起来。“高中同学?是不是那个解决到了城关镇的高中同学?那怎么还哭得梨花带雨的,李朝阳,你办了啥对不起人的事了?” 香秀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您别误会,我就是跟朝阳说点工作上的烦心事。香秀看向了我,又道:这位是?” 没等我说话,晓阳就道:咱俩辈分一样,你是同学,我是同事。 晓阳瞪了我一眼,转头看向香秀:“工作上的烦心事?李朝阳,你现在还分管妇联工作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晓阳,你别瞎说,香秀她怀孕了。” 晓阳双手抱在胸前,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相信看着香秀。 我马上补充道:前夫的,前夫的。 晓阳马上疑惑地道:你不是说不行嘛。 我不好意思地道:下来再说下来再说。 晓阳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就对香秀说:香秀是吧,这事你别找他了,他自己的事都没整明白吧,你跟我走,我带你找人去。 香秀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马上道:对对对,你跟她走,你跟她走,她是我领导,她说了算。 香秀慢慢地起了身,晓阳领着香秀出了朝阳的办公室,一路上一言不发,香秀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位“同事”究竟要带自己去哪儿。直到停在了一间办公室门口,上面的门牌上用朱色的油漆写着办公室主任。 晓阳轻轻敲了下门,卢卫东看是晓阳,忙起身打了招呼,晓阳打发了卢卫东,进了办公室,转过身来,目光直直地盯着香秀。 香秀一五一十地又把自家的事给晓阳说了。 晓阳听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就为香秀倒了一杯水。 “香秀是吧,你别怪我说话直。”晓阳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事儿啊,没那么简单。朝阳他在这县委大院里做事,有他的难处,有些事儿不是他能随便插手的。” 香秀低着头,小声说道:“您是主任是吧,我知道给朝阳添麻烦了,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晓阳微微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你的处境,但这组织上的规定和程序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你想让你爱人回乡镇企业局上班,这得符合政策,得有正当理由。” 香秀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主任,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这样吧,你们回去等通知,我和朝阳去问一问,成与不成,不敢保证。” 香秀感激地点点头, 晓阳又说道:“还有啊,你这怀孕了,自己得多注意身体。特别是前三个月,我看这个孩子是你们感情的基础。” 说了些宽慰的话,晓阳又道:这个朝阳主任,听说上高中的时候,挺受女同学待见的? 香秀腼腆地笑了笑,就道:这你可是说对了,那时候宿舍里大家睡不着,晚上就围绕着他们几个男生讨论,李朝阳人长得帅气,力气又大,班里好几个女生对他印象不错,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去当兵去了。不过现在也好,听说找了一个好媳妇,这才当了大官。我们班同学数他有出息了。 晓阳笑道:他一个干活的,还大官? 香秀道:你们当官的不知道群众的难处,我假如没有朝阳帮忙,咋可能从农村学校调动到县城。 和香秀聊了一会天,晓阳就大概知道了香秀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让香秀回去慢慢等了。 半个小时后,晓阳才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进来就关上了门,我马上后退了几步,说道:哎哎,大白天的关门,让别人看见,多不好。 晓阳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道:洗衣机,太珍贵了,咱不用了。搓衣板都要长毛了,你回去…… 李主任,李主任,在不在,红旗书记说提前出发。 晓阳给了我一个眼神,我马上去开了门,晓阳则拿起水壶倒起了水。 章永山道:呦,晓阳镇长也在啊。 晓阳笑了笑,永山,领导下午有没有时间。 不好说啊,这次地委临时通知的开会,领导有了时间,我第一时间给您,给朝阳主任汇报。 晓阳端着水杯,在我耳边道:这次,是章永山救了你。 看晓阳扛着手包出了门,我才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得暗道:怀孕又和我没关系,我怕个鸟啊我。不觉得腰就挺了起来。 和红旗书记一起下了楼,县政府党组书记孙友福和王满江都已经在等待,到了楼下之后三个人还是客气地握了握手,王满江背着手道:我干了那么多年的组织工作,从来没有看到过,地委副书记离任,还通知县里四大班子的。 友福道:地委副书记到农业厅的党组书记,从副厅到正厅,这个大会有深意啊…… 第335章 她说了瞎话 县委书记、县政府党组书记和王满江一起在楼下准备上车,这个时候的王满江,表情甚为得意,正县级干部的荣誉感和派头十足,三人寒暄了两句,就各自上了车。 对于王满江这个政协主席,郑红旗没有担任县长的时候,还有意拉拢过,毕竟作为多年的组织部部长,王满江在县里的干部里面有着特殊地位,就算是县委书记,离开了本地干部的支持,工作也是处处受到钳制而难以为继。 到了地委大院,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全部是地区各县、局委办和国有企业、院校的主要负责人。 进了会议室大会尤为特殊的一点是没有挂干部大会的横幅,主席台上也显得十分的简洁,作为县委办的主任,虽然我是正科级的干部,但是却是代表的单位来参会,签了名字,就坐在了王满江的后面。 领导之间,好似各个都很熟悉,三五一起地围在一起,这个时候,也是观察学习的好时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往大了说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往小了说,同志之间的情谊深浅还是建议在私人关系之上,也就是大家所说的圈子。 县里的干部围绕着地区领导和财政、计委几位领导转。李学武、友福、王满江和交通局的崔浩在一起抽着烟,大家都是平安县出来的干部,自然是有话说,李学武一向严肃,但今天却不时开怀大笑。副书记岳峰曾经是李老革命的办公室主任,如今成为正厅级的农业厅长,临平在农业上自然比其他县有了优势。 郑红旗与曹河的书记李显平和财政局的罗局长说得火热,李显平曾经是前任交通局长,后来临危受命到曹河带头推动高标准公路的建设,三人以前都在地区,应该是老相识。 刘乾坤、常云超俩人神情严肃,周朝政正和俩人谈话,看起来应该是在批评,说着说着,周朝政就喊了一声红旗书记,郑红旗拍了拍罗局长的肩膀,就快走了几步换了阵地。不难看出,几个人在一起,应该是说罗腾龙逃跑的事了。 几分钟后,地委组织部部长于伟正的身影率先出现在了地委会议室的门口,于伟正表情严肃地朝着大家看了看,工作人员马上拿着签到的材料向于伟正做着汇报。大家很是自觉地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会场很安静,都是翻阅笔记本的声音。两三分钟后,钟毅、齐永林、岳峰和一位不认识的中年男子就出现在了会议室里。 王满江趁着领导还没坐稳,扭过头对我说,你小子,晚上要请喝酒。 王满江说过话之后,就扭过了头,说了这么一句有头没尾的话,搞得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齐永林主持会议道:同志们,现在开会,出席今天会议的有省委组织部副厅级部务委员屈国良同志,地委书记钟毅同志,地委副书记岳峰同志和地区四大班子领导和有关负责同志。下面请屈国良同志宣读省委任免文件。 屈国良拿着资料,就宣读了起来,文件不长,只有几句话,总结起来就是免去岳峰同志的地委副书记职务,另有任用。邓牧为同志任地委副书记。 宣读完之后,岳峰就做了十分简短的表态发言,衷心拥护组织栽培,感谢地区同志们的关心、帮助,以后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地区发展。 这个时候,会场又响起了齐永林的声音,同志们,下面请地委书记钟毅同志传达省委重要文件精神。 不多会,会场里就响起了地委书记钟毅沉稳有力、浑厚大气而又略带地方口音的声音。 同志们,今天召开会议,是按照省委要求,要传达一份重要文件精神,主要内容是通报邹来贵同志违纪情况。文件很长,下来要全文转发,我就不全文宣读了。邹来贵同志本是学历很高,专业能力过硬的高级领导干部,在组织即将培养重用的前夕啊,被他人实名举报,被上级机关紧急刹车进行了调查,让省委陷入了巨大的工作被动。邹来贵同志啊,在担任省农业厅主要领导期间啊,违规向亲友的公司输送利益,并且存在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基于这两点事实,取消邹来贵同志进一步提拔使用的资格,免去省农业厅党组书记职务,按程序免除厅长职务,其他的违法行为还在调查之中。邹来贵同志啊,是近年来我省查处的第一个在职的厅级领导干部,对此省委领导十分痛心,根据省委要求,我们今天开会,我着重提三个方面的要求。第一,我们各级干部要以此为戒,深刻反思,加强自身的党性修养和道德建设。严格遵守党纪国法,坚决杜绝以权谋私、权钱交易等违法行为。同时,要注重个人的生活作风,保持良好的形象,不给党和组织抹黑。第二。要加强思想建设,思想是行动的根源,邹来贵同志作为高级干部,思想上滑坡严重…… 会场上的干部们都表情凝重,认真地做着笔记。 会议的时间不长,十一点就散了会。领导出了会场之后,也没看到邓叔叔的身影,我快走几步,拿了红旗书记的手包。 红旗书记不时笑着与人打了招呼,就跟随着大家的步伐,出了会议室。 地委的大会议室是独立的建筑,又叫做大礼堂,王满江笑着问道:书记,友福,中午的时候,我们去迎宾楼,算是咱们朝阳,代表牧为请客了。 郑红旗看着俩人道:算了,今天人多,不合适,现在回县里,朝阳安排一下,我们在县委食堂吃饭。 算着时间,这个点回去,县委食堂已经过了供应午餐的时间。虽然名义上是十二点吃饭,但是实际开饭的时间,却是十一点四十。 县委机关里,有不少事情不多的老同志,个别同志干活不积极,吃饭倒是从不落后,不到吃饭的时间,就拿着搪瓷缸子到了食堂里,一边敲一边等着吃饭,为此钟毅、邓牧为和郑红旗都在大会小会上批评过,但碍于大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话都是点到为止,再者说县委领导也总不能总盯着锅里的饭,所以,每次说了好上几天也就又是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对此,晓阳的见解倒很简单,要想管还不简单啊,十二点之前不开门,不就解决了,领导还是有领导的考虑。 散会之后,地委大院前面的马路上,清一色的黑色的轿车,这种场面在县里确实是看不到。 司机老孔已经放起了略显激昂的苏式音乐,红旗书记道:朝阳啊,你听音乐听出来什么没有? 我仔细听了听,就道:红旗书记,我还是喜欢听咱们中国的歌曲。 红旗书记点了点头,用手比画着道:现在的苏联音乐的水准越来越不行了啊,以前的苏联音乐,激情昂扬、意境深邃,现在寥寥草草,朝阳啊,音乐就是时代的缩影和烙印,现在的苏联音乐就反映了现在苏联的国情,一团糟啊。 红旗书记,这个,我确实没听出来。 嗯,今天开会,你从邹来贵同志的通报里听出了什么啊? 两个问题,向亲属企业输送利益,还有就是生活作风问题嘛。 郑红旗笑了笑,肤浅了,生活作风问题算是什么问题嘛,不重要,向亲属企业输送利益,也就是双轨制的时候搞批文嘛,问题也不大。换作是以前,这样级别的领导,不至于被免职。你要学会听领导讲话的重点,钟书记的话里面有一句,让省委陷入巨大的工作被动,你想想,谁才会让省委陷入巨大的工作被动?如今邹来贵还是同志嘛,就说明现在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嘛。 那意思是邹来贵换个地方继续当领导? 郑红旗又笑了笑,钟书记的讲话里还有一句,其他的违法行为还在调查之中,调查清楚的是违纪,违法的还在调查中,能不能过这一关,就是生与死的博弈了。你邓大爷接任地委副书记,有深意啊! 说完,也就不再说话,从郑红旗的眼神中,我却读出了复杂的感情。 到了食堂,负责后勤的同志已经在门口等候,简单吃了之后,来不及休息,红旗书记就又召集开会。 几个常委沙发坐不下,就又搬了几个凳子,白鸽汇报了去省城刊登新闻通稿的事比较顺利之后,郑红旗道:同志们,今天朝政书记利用会前的时间,专门把我们和光明县的同志叫了过去,交代了工作。省委政法委的康书记在听了地区的汇报之后,认同并支持地区的做法,务必将对7.19案的主要嫌疑人进行抓捕,地区公安处判断,人还在地区,到时候会组建专案组,进行抓捕,老李,你们全力配合地区公安处。白鸽同志,密切注意第二篇报道刊登过后媒体的反应。 白鸽道:红旗书记放心,晚报那边已经建立了不错的联系。哦,顺便提一句,晚报虽然创刊不久,但在群众里面很有影响力,特别是省城,几乎家家都在看晚报。这次我和晚报的社会新闻部的部长见了面,我想,我们县委应当主动和晚报加深了解,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 郑红旗挺直了腰:这事是好事,白鸽,你来安排,必要的时候,我们去趟省城。 又说了半个小时,安排完了工作,郑红旗道:友福同志,昌全同志,有什么补充? 孙友福道:红旗书记的话我很赞同,咱们主动和省报对接,也算是提前报备嘛。 魏昌全略有心事地道:这个,这个咱们不是说,把线索都移交光明县了吗,咱们还派人过去,不太好吧。毕竟这个罗老爷子在地区,还是有很大影响力的嘛。 郑红旗看着两眼泛着血丝的魏昌全道:昌全同志,你怎么感觉没睡醒一样,这是地区公安处的安排,康书记都发话了,咱们执行命令就是了。 马叔笑着拍了拍李叔,就道:老李啊,这组织上是不放心光明公安局啊! 郑红旗听闻之后,只是笑了笑,也道:老李啊,要让组织,让咱们在座的各位放心啊! 散了会,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就给晓阳打了电话,晓阳道:怎么,领导,这个时间打电话,是为了香秀吗? 不是不是,那跟哪啊,我是说,爸都地委副书记了,我咋之前都不知道? 晓阳略带睡意地道:他是副书记,你是副主任,你俩平级,不对,你还主持工作,你激动个啥? 晓阳,你可别闹了,我这怎么能和地委副书记相提并论啊。 咋不能,香秀说了,你可是你们班里最有出息的。 晓阳啊,我还不是在你的领导之下,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出息。 哎哟,领导,给个梯子就爬啊,你看你能耐大的,都可以给人调动工作了。不过话说回来,秀水的书记乡长我都很熟悉,我找他们专门了解了香秀和他家属的情况,三傻子,我告诉你,你们香秀没给你说实话…… 第336章 见色起意 听到晓阳说是我们香秀,我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忙插话道:什么什么就是我们香秀啊,晓阳啊,你不要给我下套,我和香秀,真的不熟啊。 不熟,三傻子啊,她是给你送礼了,还是给你塞钱了,工作调动这么大的事,你说办就给办了。 不是不是,是她到我办公室来,说了情况之后,我觉得人家一个女同志,就临时起意决定的。 哦,明白了,见色起意呗。也正常,齐江海都能娶上三房媳妇,你也外面照顾个同学,倒也是说的过去。 晓阳啊,可不要乱说啊,我可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 晓阳笑了一声,就道:三傻子啊,你乱不乱我还不知道啊。好了这些事咱俩回家慢慢地算。你们香秀我问了田苗书记了,这个香秀的婆家人,在秀水很有势力的,属于田书记都要顾及三分面子的人。他们离婚这事,乡镇企业局和组织部的同志,都是问了田书记的,确有此事,两家的家长还打了一架。香秀能怀孕,他也很意外。但是现在组织上安排香秀的家属去党政办工作,他不干,非得去砖厂继续当副厂长,不然就要继续回到县城工作。砖厂已经有了新的副厂长,人家屁股都没坐热,不可能把人赶走吧。 这家长都打了一架了,他俩咋会又在一起,再者说了,以前结婚都没有,咋会现在就有了? 说你傻吧,你还有点脑子,所以我估计,你这个香秀没说实话,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不清楚了。 没事,我再去问问香秀就知道了? 晓阳道:问,问什么问啊,她穿了百褶裙你就百折不挠啊,他要是穿个半身裙,三傻子你那下半身就随她去了呗。这件事,她不主动说实话,我们不帮,还有,你这人傻实在,再有女同志找你帮忙的,你可要想清楚,人家拿什么报答你,你又图人家什么? 我,我能图人家什么?我什么也不图。什么也不图就是最大的图谋不轨,三傻子,咱俩的账晚上慢慢再算。 安平的人代会的第二天就要开了,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免去我安平乡乡长的职务,选举展志齐任安平乡的乡长。作为安平的人大代表,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回安平参会。 到了乡大院,时间还比较早,展志齐和吴香梅都还没有到,我就到了老葛的办公室。 老葛看到我,很是热情,拿起了桌子的毛巾,抽打了几下长条凳子,就道:朝阳啊,你说我还有两个月退休的人啦,竟然还要组织一次乡长的选举。没想到啊,你比我还要早离开安平乡大院。想想我们以前,一个乡大院不过是十几间的平房,乡书记加上乡长,不过是十个人出头,那派出所,也不过就是一两个人,一个乡镇大集,乡长书记的谁不认识,现在这两年,咱安平的干部变化太快了。我这退了休,也没人认识喽。 葛大爷,你也是安平的老人了,在咱安平提起葛从军,十年之后也是一号人物嘛。 葛大爷笑了笑道:朝阳啊,这个香梅说,等我退下来过后,马上让我当大集上的支部书记,你说我都操了一辈子的心了,还有没有必要在这些事情上费心。 葛大爷啊,大集上的事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些年全部是因为您在乡里,乡政府才和这大集上的群众把关系处了下来,您退下来之后,不牵线搭桥,乡里的工作也不好干啊。特别是香梅书记和展乡长,可都是外地干部,其他几个班子里的副职,也都是外乡人了。 你支持大爷继续干? 葛大爷,我这个支持代表不了组织只代表个人了。 葛大爷抽着烟,目光深邃,思考了一会便笑着道:朝阳啊,有你的支持,大爷的信心足了。支书嘛让年轻人干,我可以进两委班子,这么多年啊,在这大院里,有感情了。 又说了会话,大院里不时就热闹了起来,葛叔的办公室里,不多会也就坐满了人,都是各村的代表,在安平乡工作了四五年,多数都是老熟人,言语中大家自然很是亲切。很快,葛大爷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不时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与大家聊了会儿天,就去了吴香梅的办公室。 吴香梅的办公室里,展志齐正和吴香梅一起说话,看我进来,吴香梅道:来得正好,我看代表们到得差不多了,都在各个办公室,利用这个时间,咱们带着展志齐到各个办公室走一走,让大家加深一下印象。 展志齐道:谢谢香梅书记,谢谢朝阳乡长了。 吴香梅挥了挥手,实现组织意图,分内之事,谈不上谢。临要出门,香梅书记扭头问道:你俩兜里都揣了烟吧。 展志齐道:这个,这个,我不抽烟。 抽不抽烟是一回事,发不发烟是一回事,农村的群众工作,都是从一支烟一杯酒建立起来的,都是咱农村的代表,很多就讲究这个理,你算是初来乍到,今天又给你投票,要是让大家觉得失了礼数,看不起人,反倒是可能出现意外。 说着看向了我道:你把烟给他。 没有犹豫,把兜里的两包烟都拿给了展志齐,顺便给了展志齐打火机。 吴香梅又打量了下展志齐,就道:把领带也解下来,衬衣的第一粒扣子解开,咱是农村乡,不能打扮得跟个姑爷似的。 展志齐马上熟练地解下了领带,看着展志齐拿着领带的手无处安放,吴香梅又道:放我桌子上就是。 出了门,就看到了王家大爷和有纲叔两人戴着草帽。俩人一个是水洼王庄的支书,一个是我们李举人庄的支书,看到我和吴香梅,忙过来打招呼。 展志齐忙掏出了烟,给俩人点了烟,谢了一句之后,两人抽着烟打量着展志齐,就好像农村相亲打量上门的女婿一样。 吴香梅介绍道:这个是李举人庄的支书老李,这个是咱水洼王庄的支书,老王,俩人都是老党员老支书了,做群众工作很有一套。 这是咱展副书记,来了有几天了,以前在工业局当局长,人年轻,高学历,今天,你们两位老支书可要发挥模范带头作用,支持乡党委的工作。 有纲叔道:这哪还用吴书记交代,我们这些老家伙,可都是有觉悟的。 王家大爷道:就是,我们这些人,肯定是在乡党委的领导下,像支持咱朝阳一样支持咱…… 吴香梅道:展,展志齐。 王家大爷道:对,支持咱展乡长嘛。 就这样,走了半个多小时,算是与大多数的村干部见了面。大会并不像县里那样严肃和正规,老葛作为乡人大主席,主持会议,两项议程一个是举手表决免去了我的乡长,二是投票表决,展志齐担任安平的乡长。在热烈的掌声中,如期达成了会议的目的。 几人都做了简短的表态,就到了大家期盼的午饭时刻。 乡里组织开会,村干部们都没有脱离农业生产,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这样的大会,一般都是安排吃一顿午饭,虽然工作不能说是为了吃,但吃饭确实也是凝聚人心,联络感情的一个不错的方式。一般的会议,就是在乡大院食堂里,炖上一锅白菜豆腐,临近出锅的时候,再将从老葛家羊肉馆子里端来的羊杂汤倒进去,那个香味一下就出来了。这样掺了假的羊肉汤,乡村两级干部们也是一边吃一边骂,食堂的老朱倒也懒得解释,毕竟将军的额头能跑马,厨子的肚里能放羊。 而一般选择到馆子里吃饭,就说明这次开会内容重要,需要大家的支持。毕竟,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不是长久之计,也是避免总在食堂里吃掺假了的羊杂汤,以后开会不好招呼人。 像农村座席一样,老葛家的羊肉汤馆子里已经摆好了桌椅碗筷,还是以前的规矩,每个乡领导负责一桌,吴香梅、老葛、我与展志齐陪着几个资历老的支书一桌。 吴香梅提了三杯酒过后,就道:展乡长,酒量如何? 选举尘埃落定,展志齐的心也放在了肚子里,就道:只能喝一点,喝一点。 吴香梅道:安平产酒,安平的干部也能喝酒,我们几个一起走一圈,接下来,你就要向朝阳主任学习了,上次,他可是每个代表又喝了一杯。 看得出来,吴香梅是想看看展志齐的酒量,毕竟在酒桌上说自己能喝一点的人酒量应该不差。 先是乡班子走了一圈之后,展志齐吃了两口菜垫了一下,拿着酒瓶和小酒杯就过圈去了。 老葛道:香梅啊,这个展乡长能不能行? 吴香梅笑了笑道:葛主席,组织上选他到安平来,肯定是考察过了的。小展是跟着乾坤书记的,乾坤书记号称千杯不醉。这个小展,大家放心好了。 乡里很是热闹,也充满了人情味,而在常云超的办公室里,一番电话铃声,让正睡午觉的常云超顿时一个激灵。 中午本来休息的时间不长,常云超不情愿地拿起了电话,就道:哪位? 常云超,你可真是厉害,竟然真的给我发通缉令,姓常的你给我等着,我们罗家不是好惹的。 常云超一听是罗腾龙,刚要劝上几句,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常云超暗暗地骂了几句,怎么摊上了这么个玩意的小舅子。 在办公室思索良久之后,常云超知道,不能让罗腾龙在外面逍遥法外惹是生非了,任性下去老岳父丢了脸面不说,刚有好转的病情说不定就又恶化下去,最后大家都无法收场。 没有太多的犹豫就拿起了电话,打给了公安局,说明了情况之后,就道:电话在哪里打来的,查出来给我说一声。 说着,又拿出了晚报,看着平安县关于公路之乱的第二篇报道,心里又道:平安县这么短的时间,就把稿子准备得这么充分,好像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一般。 又读了两遍稿子,电话就响了起来。常云超接了电话,那边就道:常县,电话我们查出来了,是从地委大院里打来的…… 第337章 他手上有枪 光明县委副书记、县长常云超听到公安局老周的汇报说,追踪到了小舅子冷腾龙电话是地委大院里打来的,顿时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 地委大院?怎么会是在地委大院打来的? 常县长,我们了解了,这个电话应该是从您罗老书记的家里打出来的。 常云超听到是老岳父家里打来的电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就道:老周啊,你也算老公安了,地委大院和地委家属院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嘛,工作要细致嘛,怎么能把地委家属院汇报成为地委大院那? 在之前业务部门办理电话的时候,印制了黄页通讯录,地委大院和地委家属院都印在了一个类别上面,上面写的那就是地委。之前地委大院和地委家属院本也属于一个院落,只是后来周鸿基担任地委书记之后,才将两个院落一分为二。但,习惯上,大家还是喜欢将地委家属院也称为地委大院。 既然这个罗腾龙在地委大院的家里面,这让常云超又多了一丝的隐忧,地委家属院里住的都是地委和行署机关的干部家属,既有老领导,也有不少的现任领导,如果公安局的同志真的去地委家属院自己老岳父的家里抓了人,那自己这个女婿脸上也不太光彩。以后在地委老领导面前,算是抬不起头了。 电话那头又问道,常县长,是不是需要我们立马采取行动? 常云超一时下不了决心,就道:执法办案,既要考虑法律后果也要注重社会影响嘛,我倒不是只考虑我的岳父岳母的感受。而是我的老岳父,可是曾经的政法委书记,只根据一个电话,就去前政法委书记的家里去抓人,这样传出去影响不好嘛。这样吧,你们到我办公室来,好好研究一下。 挂断了电话,常云超思索再三而暗自伤神,这个罗腾龙,真是个他妈的窝里横,明明是平安县公安局穷追不舍,明明是地委在背后为平安县撑腰,这个王八羔子,老跟自己这个当姐夫的过不去,还要让自己走着瞧,他在家里,还让自己走着瞧,瞧什么瞧。忽然之间,常云超又站了起来,不由得想到,岳父的家里面,是有一把手枪的。 常云超的岳父本身就是建国前参加的革命,建国后就在公安系统和政法系统,老人喜欢枪,退休的时候,就把自己的配枪留了下来,那个时候管理得也不严格,不少干部群众家里都有枪,除了制式的枪支之外,更多的是自制的猎枪和土枪。常云超慢慢回忆着,自己还见过老岳父将枪拆成零件来保养,至于家里有没有子弹,自己就不清楚了。 想到这里,常云超的后背已经是一身的冷汗,直接走到了窗台的位置,把窗帘一下拉了起来。 拿起了电话,就打给了省城的老干部病房,电话接通之后,正是爱人罗腾云。了解了老人的病情恢复得不错之后,就道:爸现在休息没。 罗腾云道:刚针灸完,现在睡下了。找到小龙没有? 常云超小声嘱咐道:我打电话,正是要说这个事,你不要激动,也不要把爸惊醒了,才不久,小龙给我打了电话。 我就说嘛,小龙生意上的事情多,处理完之后,肯定是要找你自首的,毕竟爸的话,小龙还是听的。 常云超长叹了一声就道:你们太不了解你们这个宝贝疙瘩了。他打电话是因为通缉令的事,要来收拾我。 收拾你,为啥收拾你。 哎,先别说这个了,公安局查到,小龙正是用家里的电话打的,这也就是说,小龙他没有跑,是妈把他给藏起来了。我打电话的意思是,爸是不是有一把手枪? 你的意思是小龙要拿枪找你复仇? 小点声小点声,我只是有这个顾虑。你说有没有可能? 罗腾云想到这个自小顽劣的弟弟要来找常云超,也是一身的冷汗,捂着话筒小声地道:小龙是玩过真枪的,爸确实也有一把枪没有上交,但是子弹没和枪在一起。 听到这,常云龙松了一口气,慢慢地也就坐下了。枪没有了子弹,还不如水果刀。就道:那就好那就好,子弹在哪里? 子弹被妈锁在家里的柜子里了。 常云超刚刚坐下,屁股下面好像有了弹簧,马上又站了起来。着急地道:妈放子弹?怎么能让妈放子弹嘛,你不知道罗腾龙如今这个样子,还不是妈惯的。妈放着子弹和罗腾龙自己有子弹有什么区别? 哎,常云超,你嚷什么嚷,我还不信了,他还敢拿枪把你毙了。 常云超冷哼一声道:小舅子枪毙姐夫,那不是天经地义合理合法啊。我看你抓紧时间回来,这个罗腾龙,我看是要报复社会。 看你把小龙想成啥人了,如果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海英他们能让小龙当经理。 常云超感叹了一声道:小云啊,没有爸这个老政法委书记的招牌,小龙跟别人提鞋,人家都嫌弃他手臭啊。如今已经不比以前,社会稳定工作会刚刚开了,要为改革开放和商品经济的发展提供一个安定的社会局面,你抓紧时间回来,爸交给你妹妹,她能照顾好。 县公安局离县委大院不远,不多会一辆警车就停在了县委大院,周局长带着政委和分管业务的副局长匆匆地上了楼。 常云超电话刚刚打完,坐在椅子上略显疲惫,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县公安局的局长,业务领导和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就坐了下来。 常云超很是无奈地起了身坐在了沙发上,把笔记本往面前的茶几上一丢,就道:电话的事确定了吧。 确定了,就是从常县您岳父家里打来的。 常云超道:那情况就复杂了,我岳父的家里是有一把制式手枪的。 几人听说家里有制式手枪,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按照上级的部署,县公安局每年都会开展几次搜查枪支的行动,每次行动都会有不小的收获。对于民间的枪支这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常云超眉头紧锁,望着公安局老周和班子的两位同志,沉声道:“这手枪的事可非同小可。虽说暂时不清楚子弹是否在手枪旁边,但只要枪在,就存在极大的风险。” 公安局周局长神色凝重,点头道:“常县长,这罗腾龙又不是多大的事,他,他拿枪干什么?” 常云超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淡淡地道“枪的事只算是我做了最坏的打算。” 老周连忙应道:“常县长,那我们先安排便衣在周边暗中观察,一旦有情况,立刻行动?” 常云超接着说道:“行动?行动先算了。地区公安处不是成立了专案组嘛,向专案组进行汇报。地委家属院,枪一响,性质就变了,咱们马上要撤县设区,要来这么多的领导,到时候这事一出,会影响地区工作大局的,这个后果,不敢想象啊。这样吧,我先去地委大院,找朝政书记和钟书记说明情况。” 这件事情,作为光明县县长,常云超是没有必要向地区政法委书记和地委书记汇报的,由公安机关依法依规处理就是了,但自己还作为嫌疑人的家属,如果不将情况汇报到位,出了问题,那么自己这个当姐夫的,到时候必将受到影响。 想到之后,就道:老周,你和我去地委,你们几个,加强在地委大院周边的治安防控,我已经通知我们家属从省城回来了,现在,也只有她能进去劝一劝了。 常云超主动又与政法委书记周朝政打了电话,听说有重大案情汇报,周朝政推掉了下午的会,在办公室专门等待着常云超。 地区政法委也在地委大院里办公,常云超和老周很快就到了地委大院,俩人进了门之后,周朝政指了指面前的两个杯子,就道:我是算着时间给你们泡好了茶。 常云超和老周没有客气,领导泡茶不渴自然也是要喝上一口。 喝了茶,常云超就将自己接到电话和顾虑向周朝政做了汇报。 周朝政听完之后,就道:云超县长啊,你这姐夫难啊,大公无私亲人不理解,徇私枉法组织不同意。家里有枪这个线索很及时啊,这个是地委大院,地区的行政中枢,出了问题,不堪设想啊。让小云回来做做工作探探底,这个方法很好。我们再等等嘛,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咱老领导的儿子,这是唱的那处啊。 老周道:朝政书记,您看有没有给地委大院增派些人手,地委领导,增派警卫。 周朝政道:罗腾龙是有报复社会的动机,这样吧,我们一起去钟书记那里。 听说要去见钟书记,老周马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实在是没想到,还能进地委书记的办公室汇报工作。 周朝政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笔记本,将钢笔插入了上衣的衬衣兜里,带着俩人去了钟毅的办公室。 钟毅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周朝政还是很有节奏地敲了敲门,得到应允之后,就进了门。 钟毅看三人进来,就道:先坐,等我看完这份文件。 钟毅的办公桌十分的宽大,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文件、笔筒和两部电话,陈设十分简单,办公桌前有两把凳子,周朝政就指了指门旁边,老周也就又搬过来一张凳子。三个人并坐在一起,并不显得拥挤。 五分钟后,钟毅在文件上签了字,摘下了老花镜,就道:主管政法的书记带着县长和基层的同志来,什么事啊? 周朝政道:书记,先给你介绍,这是咱们光明县新提拔的公安局局长,周全同志。 钟毅主动站起来,伸出手道:周全同志?有印象有印象,说罢什么事? 周朝政自是把罗腾龙的事如实全面做了汇报。 听完了汇报,钟毅笑了笑说道:周全同志考虑得周全,云超同志的警惕性和敏锐性也很高,由家属去做工作我同意。手里有把枪,咱们地委机关我看也没有必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嘛,往小了说一个熊孩子而已,何必在地委大院增派力量增加警卫,劳民伤财没必要嘛。办公室门口站个公安的同志,这还怎么工作嘛,是不是啊周全同志。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小罗同志啊,是给地委出了难题,不打打板子长长记性不行啊,这是为他以后考虑嘛。 又说了十几分钟,讲了大致的意思,几人也就出来了。 在钟毅看来,这件事已经登报,地区反倒是好办了,地委也向何副书记汇报解释清楚了,地委的态度已经在一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干部那里形成了震慑。至于剩下的琐事,地委和行署呢也不必束手束脚了,依法办案的事自然不需要地委书记详细过问。 从办公室出来,周朝政吩咐道:那就按钟书记的意见办,战略上蔑视,战术上重视,大家注意安全,先由云超的家属去看一看,劝一劝,不行就交给专案组进行处理。 安平的午饭氛围十分的热烈,展志齐的酒量确实如同吴香梅所说,基本上是走了一个全场,又迎接了一波大家的祝福。临近三点,大家才结束。 我和老葛正说着话往前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扭头一看,是马庄的支书老马叔。 老马叔醉醺醺地拉着我的胳膊道:朝阳主任啊,马香秀是你的同学吧。 看着老马叔,我才想到,香秀应该是马庄的。 对,马叔,我们是同学。 老马叔道:香秀,最近过得可不如意啊! 第338章 明天要多定几个闹钟 听到马庄的支书老马大叔谈起了马香秀,我看了下醉醺醺的众人,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就道:老马大叔,香秀的事我知道,听说是之前离婚,现在打算复婚了嘛。 不复婚没办法啊,香秀的对象家里,在秀水大集,是大家族,秀水的不少干部,都是人家家里走出来的,在秀水可是比咱安平的老葛还要风光的人物。 老马大叔,你说的,不复婚没办法是啥意思? 虽然听香秀说自己是怀了孕,但是香秀怀孕的事是真是假,香秀怀孕有没有让村里的人知道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再提香秀怀孕的事。 马大叔摇了摇头道:他们秀水的人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本来香秀的前夫调到了乡镇企业局,就把香秀一脚踢开了,结果他对象被退回来。香秀又调去了城关镇教学,他们非得说是香秀使得坏,来了四五十口子人,要打香秀一家人。我们老马家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要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多,他们就把香秀的家给砸了。之前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打过一架了。他们一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十多个妇女,天天在香秀家里闹,非得让香秀给他对象解决了砖厂的副厂长。说是香秀能教学,全部是他们家里的人帮的忙出的力,如今他对象在砖厂烧砖,香秀却到了县城教书去了。 听到老马大叔这么说,是和香秀说的出入很大。只是现在两种截然不用的说法,到底那句是真,那句是假,我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就道:老马大叔,怎么你说的和我掌握的情况不一样那,这个香秀不是和他对象关系挺好的嘛。 老马大叔瞪大了眼道:乱说,打架的时候,数他下手最恨,香秀的爹,都挨了他两巴掌,那个小子,活该被撸到底去烧砖。 朝阳啊,香秀家里没啥关系,能当老师去城关镇,是有之前婆家的关系,现在你们是同学,你可得搭把手啊。 怎么,香秀去城关镇也是她婆家的关系? 是啊,她婆家人说的,当时把他俩一起办进城,结果就是男的先去,就不要香秀了,结果,香秀也去了嘛。 我听了之后,暗暗感叹,看来这香秀的婆家人,倒是真的会给自己家里贴金啊。 马大叔又道:朝阳,你现在是县委领导,当叔的不说你给香秀办啥事,有机会,你要给乡里打个招呼,给香秀说句公道话。 我马上道:马大叔,他们家来了几十个人,咱没给派出所老卫说吗? 马大叔叹了口气道:老卫也去了,说是家庭纠纷,你知道,这样的事在咱农村,不少见,派出所来了,也只是吓唬几句,但这天长日久的,老卫也不能天天在香秀他们家守着不是。香秀他们家,女孩多,在婆家说不起什么硬话。还好我们马庄马姓人多,要是换了外姓人,这香秀命就苦了。 马大叔说的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得,马村也不尽然都是姓马,就如同我们李举人庄一样,除了李姓之外,还有王、孙、张、霍几个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就算是同在一个村之上,无形之中也会分出三六九等来。第一等自然是村支书和村主任两支近亲,这个好理解,毕竟是有乡镇政府的支持。第二等就是看谁家的男孩子多了。男孩多的拳头就赢。当然,只有男孩多的家族,才能坐稳村支书和村主任的位置。如果家族里再出两个能人,干了些可以挣钱的买卖,出了几个吃公粮的干部,那就和第一等支书平级了。第三等自然是村子里那些人丁单薄的人,五服之内男丁稀少,仅有的几家也是穷困潦倒的,在村里就没有什么话语权了,就算是红白喜事,干的多也是烧锅添炭的苦差事。而迎来送往,接客陪酒的美差,自然是轮不上的。 马大叔又道:要不今天还早,你跟大叔去香秀的家里看看? 心里虽然是痒痒的,但我知道,我一个一米八的年轻小伙子,直接去香秀家里,必定会被传出去,对我和香秀都不好。毕竟我现在已经不是安平的乡长,也不好公开身份去为香秀做什么。 就道:马大叔,今天我就不去了,等到有时间我找你喝酒的时候,一定到香秀家里去看看。 老葛家的羊肉汤馆子门口,停满了自行车,偶尔也能看到几辆摩托。 虽然自行车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大家很快也就找到了自己的那一辆。 乡里请吃饭,就肯定是管够的,大家东倒西歪的骑着自行车,也就准备各自回家去了。吴香梅带着乡里的班子,不时的嘱咐着这个大爷那个大叔的骑慢点。不多会,一堆自行车也就消失不见了。 吴香梅轻轻地打了一个饱嗝,就道:完成了任务,下午就给大家放假。 乡大院的干部自是鼓起了掌,二级班子的几个负责人又凑在了一起,估计又是到谁的家里打麻将。 到了乡大院,谢白山已经将车发动好,吴香梅喝了酒,脸上一片绯红,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她摇摇晃晃地走向车门,嘴里还念叨着,芳芳,芳芳,问下朝阳主任,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芳芳扶着吴香梅,关切地说:“香梅县长,您小心点。”吴香梅摆摆手,试图挣脱芳芳的搀扶,却差点摔倒。 她靠在车身上,头发有些凌乱,笑着说:“芳芳,你大着肚子,我没事,我能行。” 吴香梅喘着粗气,身子微微颤抖,看样子这酒劲着实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芳芳无奈地摇摇头,小心地把她扶进车里。看了我们一眼,就道:你看你们把梅姐给灌的。 印象中,上次吴香梅喝这么多,还是前不久二哥和芳芳的婚礼上。 谢白山都踩了油门,又被吴香梅喊住,招了招手,就把副乡长顾志远叫了过来,悄声道:小顾啊,县委宣传部一直想让你过去,去了之后,暂时就没有了领导职务,但下一步有可能解决到宣传部的下属单位去,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去。 顾志远道:香梅县长,我还是希望在您的手底下工作。跟着您学了东西,长了本事…… 吴香梅笑了笑,就道:小顾啊,不着急表态,也不考虑我的感受。年轻人自己要有主见,宣传部平台高也不错,安平现在发展快,也很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很正常嘛。和家里商量一下,再给我回话。 说罢,就挥了挥手,算是与大家告别。 吴香梅这次喝酒,既有高兴也有无奈,毕竟安平乡政府班子又顺利完成了一次换届,我作为乡长担任县委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也算是平级重用,作为书记,手下的干部得到进步提拔,脸上自然有光。而颇为无奈的是,在基层干工作,这样的场合如果不端杯子,就会和同志们有距离感,端了杯子,就不能和王庄的书记喝不和李庄的书记喝,这样的场合,端了杯子,就不分男女了。 吴香梅走了,大家也就散了,我拍了拍展志齐的肩膀道:展乡长啊,知道你酒量好,没想到这么好。 展志齐笑着摇了摇头,凑近我耳边道:朝阳主任,中途我吐了三次,才把这酒局撑下来。安平的干部太能喝了。 我笑着道:在安平的大集上,都能闻到酒糟的味道,安平的群众,就是闻也闻会了嘛。 在办公室里,简单的办了交接之后,我也就回到了李举人庄。 村子里不少群众都在树荫下纳凉,到了村子里,也就主动把车靠在一边,主动掏出了烟,给纳凉的乡亲散了烟。 每次回到李举人庄,必然要将车窗摇下来,也不让村里的父老觉得我这个农家汉子娶了好媳妇尾巴就翘上了天。 和大家吹着牛,这旁边的一个大叔就道:老三啊,你这调动了县城,咱们村吃亏可大了,之前你在安平当乡长,咋说咱们村一星期七天也能放上两场电影,自从你一走,得了,这电影一场也没来了。 另一个大爷道:是啊,三啊,你是不是把放电影的小葛也带走了。 这事我倒是没想到,就道:大爷,这事我回头问问文广站,兴许啊是电影机出故障了。 大爷又道:不能啊,他们昨天晚上还跑去水洼王庄去放电影了,我们这寻思着,水洼王庄的人也当乡长啦? 另外一个大叔也道:电影不看也罢,就那些片子,都看了几遍,现在小孩一放学,就是要包围咱小李庄。 大家嬉笑了几句,也就到了家。大嫂去了县城卖建筑材料之后,父母二人就把大嫂养鸡的生意张罗了起来,每次回家,桌子上都有不少破壳的鸡蛋。 刚刚到家不久,晓阳也来了,一只手里提着橘子汁和豆奶粉,一只手提着几个饭盒。 母亲忙道:都回家了,咋还带菜啊。 晓阳道:妈,说啥我也不吃烂鸡蛋了。 接过了饭盒之后,也就省的在做饭了。打开了饭盒,就看到了几样小菜,辣椒炒肉、红烧狮子头和两个凉拌的小菜。 母亲道:你爹啊晚上有事,这个二胜家的娘家来人了,两口子打架,娘家人白天来了,有纲不在,二胜娘把你爹喊过去劝架去了,这不有纲开完会回来,就把几个人叫过去喝酒去了。 晓阳道:咋,我爹现在还能管上这事了?人家能听他的。 母亲给晓阳夹了块肉,就道:戏文里说母凭子贵、妻以夫荣,咱们家都是仰仗你了。 晓阳马上客气的道:妈,你这话说的,我哪里又那么大本事,最多也就是让朝阳帮帮女同学。 母亲并不知道什么女同学的事,也可能故意不搭话,就道:有纲啊,要面了一辈子,这次这个二儿媳妇不好惹啊,人家娘家那边是供电所的,比有纲还硬啊,闹了矛盾就打,这个二胜都被打跑了几次了。 晓阳不解的道:为啥打二胜啊? 不挣钱呗,二胜管砖窑厂修建的事,可说是砖窑厂修建村里没啥油水。估计就等这砖窑厂修好之后烧了砖,二胜挣了钱,两口子的事才能好转。 母亲说完,笑了笑,又看了看晓阳道:晓阳,来多吃肉。说着又是夹了一筷子肉。 拉了会家常,说了些家长里短,再加上如今在县城的上班的时间又早,所以八九点钟的时候,也就回了县城。 路上的时候,自是把马庄的老支书马大叔说的情况给晓阳说了。 晓阳淡淡的道:咋啊,心疼了啊! 不是不是,就是觉得如果是真的,香秀这人倒是挺可怜的。 呦,三傻子,这是叫怜香惜玉吧,实在不行,我就把香秀调到我们城关镇党政办,我替你照顾她你放心不。 哎哎,晓阳,你这晚上没吃醋,咋还这么大的酸劲,我是说都是在农村,人单势薄的,被欺负的滋味,不好受嘛。 晓阳点了点头道:这个香秀,现在已经调到了我们城关镇的小学,那就是我们城关镇的职工,他们要是敢到我们城关镇学校老闹,我们城关镇肯定不依他们。组织,就是职工的娘家。 你说真的? 晓阳噘了噘嘴,白了我一眼就道:香秀的事,你不要管了,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们城关镇的老师,我来安排处理。 晓阳一脚油门踩到了底,212的发动机轰鸣了起来,晓阳凶巴巴的道: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到了家,已经十点半。只要我喝了酒,晓阳就表现的很是积极,不仅打了洗脚水泡好了醒酒的茶,连牙膏都已经给我挤在了牙刷上。而晓阳则很是贤惠的铺好了床。 我看了看水杯里飘着一层的枸杞,这水都已是淡淡的红色,不由的扶了一下腰,心里暗道,看来明天的闹钟,要多定两个。 第339章 红旗书记骂了人 自从担任了县委办副主任之后,每天的闹钟都比之前提前了一个小时,起床对年轻人都已经成了最大的考验。特别是每当我想起床的时候,晓阳总是黏着我,胳膊一拉,两腿一夹,实在是不想起。这个时候,我对晓阳形容红旗书记早起,就有了更深刻地理解,晓阳说,红旗书记,但凡有半条腿压在身上,也是起不来。 因为红旗书记是提前一个小时到办公室,因为这个,县委大院里不少干部上班的时间都提前了不少。 作为县委办的负责人,虽然要围绕着书记转,但也不需要时时刻刻像个秘书一样围着领导,主要的工作还是要协调各方,督促落实。 最为辛苦的还是秘书章永山,机要科的同志要将需要签批的文件汇总之后拿给章永山,再由章永山提前将各部门的文件按照轻重缓急整理好。整理文件对县委书记的秘书来讲,算不上什么有难度的事,安排领导的日程才是最为繁琐。 县委书记是县里的一把手,和县委书记有关的人和事都要围绕着书记转,最为麻烦的就是安排会客和中午晚上的陪餐,这么大的县,几乎每天都有几波客人,承办活动会议检查的部门,都希望县委书记能够露个面,吃个饭,这样自己部门脸上有光不说,很多工作县委书记来站了台,推动起来就方便不少。 待章永山做了大致安排后,就要报给我,我看了没什么问题之后,再拿给红旗书记过目。因为日程安排都是按照红旗书记的意见做的,红旗书记大致看了之后,没有特别的变化,都会按照计划执行。 我拿出了今天的日程安排表,上面也是写得满满当当,上午要研究八一节慰问的事,这个我要参会,下午要去督导防汛工作,这个我要陪着。间隙的时间,还安排了听取滩区、教育局、农业局、县化肥厂、县百货公司和县建筑公司的工作汇报。 中午的时候,是陪来县考察的商业厅的领导一起吃午饭,晚上是陪地区民政局的局长一起吃饭,看来又是紧凑的一天啊。 八一慰问的工作会,是由政府主导的,所以会场的布置由县政府办公室来负责。 八点五十五,章永山敲了敲门,示意准备开会,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红旗书记正在与友福讨论着工作,俩人看了看表,章永山很是主动地将红旗书记的笔记本和茶杯拿了过去,大家一起也就出门去了。 到了会场上,县民政、财政、工业局、乡镇企业、工会等几个有关局的一把手和有关县领导都已经坐了下来。大家看红旗书记和友福一起进来,也就纷纷打开了笔记本。 分管民政的樊寄存副县长看了看红旗书记和友福县长,三人耳语了几句就道:同志们,啊,现在开会,今天的会议主要目的是传达上级有关精神,研究我们县八一节的有关工作,出席咱们会议的有县委红旗书记,政府代县长友福同志,有关县领导和有关各局的负责同志。第一啊,是由常务副县长马军同志传达地区会议精神。 马军看着桌子上的材料,就道:这次慰问呢地区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在役,一个是退役,第三个部分是省上新增加的就是对烈属和烈士子女的慰问,前两个部分都是和往年一样的标准,只是第三个部分,地委提了要求,要求各县将慰问的标准提高一倍,同时,每月的生活补贴还要再提高,这些费用啊,是超出预算的,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些钱怎么办。 话音说完,财政局长老吴几人就都低下了头。 樊寄存道:这样,这个民政局是主抓这个事的,袁成局长,你来说说。 袁局长黑框老花镜和张叔的老花镜厚度差不多,通过眼镜望过去,袁局长的眼睛比正常来比都有些变了形。 袁局长道:郑书记、孙县长啊,咱们民政这一块的钱是死的,也没想到今年退了这么多人,现在上级还要求在役和退役的都要提高标准,如今这两块费用都还有缺口,这个烈属和子弟的费用,民政没办法。 樊寄存分管民政,对这个情况是了解的,就道:红旗书记,友福县长啊,老袁说的是事实,今年南边的仗不打了,退下来的人比往年多,再加上咱们的存量比较大,县民政挤不出多余的钱来,还是只有依靠县财政和县里的企业啊。 红旗书记和友福看着材料没有表态,樊寄存略显尴尬,就道,那这样,财政,国纯局长,你们财政的意见。 吴国纯清了清嗓子道:各位领导,财政上如今也很困难,今年我们补了老师们的欠账,翻修了40多所学校,还有两高路的管养,省里和地区一分钱也没给,也是咱们财政挤出来的。这不,前段时间干旱,农业局打机井的钱,现在都还没地方出。都说咱财政这两年日子好过些了,但是花销也大了不少。如今的财政也是关门打财神,穷得没办法了。 财政局的老吴之前是财政局的副局长,在财政系统也是老资历了,列举的事倒也是事实。老樊不管财政,好不好拿什么来反驳,就有些抱怨道:老吴啊,一年十几万都拿不出来,咱们这县财政真是过年敲锅盖,穷得叮当响了。 老吴道:樊县长啊,都说咱这财政局长风光,可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每天晚上做梦,到处都说债主催债啊。我看我这局长,就是找阎王爷,人家都不要,非得让我把欠款还清了再说。 樊寄存就道:哎,那个工业局和乡镇企业局,你们管企业的,都说企业效益好,你们多少要解决一些吧。 俩人也是大眼瞪小眼,叫了一阵苦,表示要钱没有,要命反正也不给。 樊寄存道:红旗书记,友福县长,这个就请两位领导做指示了。 郑红旗和孙友福坐在一起,用手轻轻叩了叩桌子,示意友福讲话。 县人代会召开在即,即将为友福正式出任县长表态,这个时候,友福就不好在会议室里说硬话,讲了几句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就道:这件事大家要讲大局,红旗书记拍了板之后,各单位必须坚决执行。 红旗书记点了点头,皱了皱眉,就道:同志们啊,开会解决问题,咱们这倒成了诉苦大会了。大家都是领导干部,要有水平和素养。你们他妈什么觉悟,什么素质,在这件事情上是什么认识?上级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高这项补贴的标准?人家命都没有了,咱们还在这里三瓜两枣的算来算去。咱们的同志在前线为了我们抱着一腔热血肝脑涂地血洒疆场,人家命都不要了,咱们还在往人家心窝子里捅刀子,人家这心不凉透了嘛。我看以后再打仗,领导干部先一人去顶一个炸药包,不像话嘛。不要张嘴没钱闭嘴没钱,我要是有钱,我还开会干什么。我看,咱们县,半年的接待费,都不止这个数吧。老马,你管财政,财政必须解决大头,十二万,你拿七万;香梅,你管工业企业,你拿五万出来。老樊,今天算是给你搭台,为你唱戏,你也要有所表示,我不给你增加负担了,不够的钱,你也不要找我,民政自己想办法。今天是七月二十八,这钱,两天之内必须到位。说罢,眼神犀利地看着大家,又敲着桌子补充道,对英雄我们要尊崇,对军人我们要有感情。来,给我表态。 马叔道:红旗书记批评得对,我下来马上和老吴一起想办法,财政保证完成任务。 吴香梅红着脸道:请书记放心,我下来马上召集开会。全县国有企业、乡镇企业和集体企业,一起动员,集体参与。 樊寄存哭丧着脸道:红旗书记,这个民政压力很大啊。 旁边的马叔马上用胳膊碰了碰老樊,老樊回过神来,就道:压力也是动力,我们想办法克服困难。 郑红旗听完了后,点了点头道:同志们,困难谁都有,咱们当领导的不就是解决困难嘛。老樊,你们尽快把慰问的方案拿出来,革命伤残和军烈属,必须是县领导带队去慰问。 老樊道:是,方案已经做好了,哦,还有一件事,这个给大家发的暖水壶上要印字,但是印下来不便宜,要两千多块钱,比壶都要贵了,各位领导看看,能不能不印字了。 郑红旗道:必要的形式还是要的嘛,这个是有纪念意义的,怕花钱,你就买上几桶红油漆嘛,喊满江同志,叫他们的书法协会现场写,写完之后,每个人发个拥军的奖状,盖县委和县政府的章,二十块钱就解决了。 众人哄笑了一下,也算是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思路。 散了会,我刚刚放下茶杯,李叔就已经在门口了。 李叔进了办公室,悄声问道,我刚从地区回来,听说红旗书记骂人了? 哎,说了句脏话。 李叔道:知识分子也学会骂人了。也对,哪个县委书记不骂人! 我邓大爷不骂人吧。 李叔猛地抬头看向了我道:你小子,对你邓大爷不够了解,他急了还要打人呐。 等了几分钟,找准了机会,就去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没两分钟,章永山就又通知大家开会。 会议的规模不大,就是友福、昌全和李叔。 红旗书记道:老李,通报一下情况。 李叔道:上午地区公安处组织开会,这个7.19案的主要嫌疑人罗腾龙,携带了一把54式手枪出逃,应该还带走了一盒子弹,地区公安处已经通知了地区各县和临近各地市公安机关,对罗腾龙实施抓捕。 魏昌全道:这样的人,还抓什么抓,应该直接就地击毙。 李叔道:地区公安处研判,这个罗腾龙,已经有了报复社会的心理,极有可能,会来到咱们平安县…… 第340章 这么大了还尿床 县委书记郑红旗正在办公室里,召集了小范围的会议,听取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的工作汇报。 李尚武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罗腾龙确实有可能来我们平安县。 郑红旗听完了汇报,就道:今天老李通报的这个情况,大家要引起重视。现在地委政法委的同志还在检查社会稳定工作的开展情况,朝阳做好记录,也算是我们领导小组召开的一次会议嘛。老李,安排公安机关,加大巡防力度,特别是加大对高标准公路的路面巡逻力度,要保持全县社会大局稳定有序。至于这个7.19主要嫌疑人携枪出逃这个事,老李你怎么看。 李叔道:我判断啊,这个罗腾龙极有可能还在地区,毕竟这个时候,地区公安处和光明县公安局,已经重视了起来,几个主要的路口都有人拦截,这个罗腾龙,他现在躲还来不及。再说,当天的事咱们都是公事公办,他罗腾龙就是再浑,也没有必要到咱们平安来找茬,谁和他个人也没有什么私人恩怨。 孙友福道:我也认为,他罗腾龙没有必要到咱们这里来,不过,咱们在行动上还是要重视起来。 魏昌全道:对,毕竟他手上有枪。 李叔很是不屑地笑了一声道:54式手枪,这种枪我们当过兵的都知道,弹容量小,后坐力大,不是经常摸枪的人,很难打准。只是今天的会上,大家实在没搞明白,这个罗腾龙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怎么会拿着枪跑了。如果不开枪还好,如果开了枪,这罗老爷子都没地方说理去了。 红旗书记道:哎,老李,这个罗腾龙手里有了枪,性质就不一样了,和基层的同志讲,务必要注意安全。在几个主要的路口,加强盘查,特别是从光明方向的来车,具体的工作,你们去部署。 李叔应了一声,就道:需不需要调武警中队,这个光明县和地区都已经派了武警。 郑红旗略作思考就道:可以提前通报一下情况,看一看形势的发展,如有必要,就打个报告。 李叔给大家散了烟,大家吞云吐雾几口之后,李叔又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今天上午,光明县的老周说,这个罗腾龙,真是被娇惯坏了啊,这个光明县的税务局和工商局,都被他堵过门,闹了几次都没什么事,没想到这次,是栽到我们平安县了。 郑红旗颇有感触地道:之前罗老爷子在位的时候,这个罗腾龙还是很风光的,罗老爷子下来之后,也是尽力维持着家里的体面。只是“为人行事勿猖狂,祸福渊潜各自当”,从罗腾龙的教训就可以看出来,没有谁在害你,也没有谁能救你,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好自为之啊。 从红旗书记的办公室出来,就看到永山的办公室里,农业局局长已经在准备着汇报。农业厅临时的人员变动,一部分农业扶持项目被暂定了,本来县里已经先干了,这没想到事情都要干成了,这钱却没了着落,如今农业局成了欠账大户,自然要来找县里要个说法。 与平安县小范围的会议不同,光明县组织召开了,光明县委书记刘乾坤主持召开了全县社会稳定推进会议。全县四大班子领导悉数出席,各乡镇和局委办的党政负责同志全部参加。 在周全通报了有关情况后,刘乾坤道:同志们,省委、地委领导关注支持咱们光明县的发展,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俞泰民同志,已经明确要出席咱们的撤县设区庆典大会,我们同时还邀请了省委办公厅、省政府办公厅等多个厅局的领导与我们一起见证光明县的这一历史性的时刻。但是,在光明县撤县设区的关键时候,在三级社会稳定工作会的背景之下,出现了私人持枪的典型违法案件,这是对党委政府和公安机关的严重挑衅。同志们,这把枪查不到,咱们的庆典大会能开嘛,敢开嘛。公安机关必须限期破案,在庆典大会之前抓不到人,公安局班子辞职,在庆典大会当天出了持枪伤人事件,县委政府班子集体辞职…… 刘乾坤来到县里之后,一直是文质彬彬、彬彬有礼的君子形象,听了刘乾坤的讲话,不少人暗道,这知识分子动起了真格也是雷霆万钧、毫不手软啊。 刘乾坤接着说道:“当前,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撤县设区庆典大会的顺利进行,这不仅是对我们工作的一次检验,更是光明县对外展示形象的重要机会。公安机关要在地区公安处和武警支队的领导配合下,全力以赴,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尽快抓捕罗腾龙,缴获涉案枪支。同时,各乡镇、各部门也要积极配合,形成合力,确保社会大局稳定。” 会议结束后,周全带着公安局的班子,亲自到各个路口的点位上走了一遍,每个点位上除了公安的同志之外,还有就是武警战士,这种阵仗在县里并不少见,前年和去年的严打,就是公安和武警配合开展路面巡逻。 周全和公安局的班子皱着眉头,周全心里清楚,自己算是刘乾坤来了之后调整重用的第一个干部,之前的政法委书记和孙茂丰关系密切,形成了不小的势力。虽然孙茂丰倒了台,但是公检法如同独立王国一般,在刘乾坤面前是听调不听宣。刘乾坤摸清楚情况之后,直接让自己的前任去了政协担任副主席,自己这个公安局政委兼任副局长,一下成了政法委书记、局长兼任政委。这也说明地委对刘乾坤是完全支持的。自己如果不干出点成绩出来,是有点说不过去了。前几天自己还顾及常云超的情面,没有认真地排查,如今火烧了眉毛,再不把人找出来,就辜负了县委信任了。 但光明县作为地委机关的所在地,规模比一般的县大了不少,地区和县公安局把罗腾龙有可能去的地方全部都搜查了几遍,迎宾楼、龙腾运输公司的人都被带走问了几遍,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周全感到肩上的担子异常沉重。他回到办公室,立即召集了刑侦、治安、城关镇派出所等相关部门负责人,又召开紧急会议。 副局长道:老周啊,这个光明县都被我们搜了一个底朝天了,我看这个罗腾龙,已经不在咱们光明县了,毕竟他手底下这么多车,随便搭个车,也就去了省外了。 周全黑着脸道:破不了案,公安局班子全部辞职,我是政法委书记,不受影响,你,你,还有你们几个,还好意思穿警服。 众人都低着头,不知道是谁嘀咕了句,这个刘书记也太霸道了,破不了的案子多了,又不是杀人,也不是放火的,咋能让班子全辞职。 旁边另外一人又道:是啊,我这个公安局的政治部主任,又不管业务,辞的哪门子职啊。 周全道:哎哎,好了好了,都干什么,撤县设区,全地区唯一一个,常务副省长要来,能出纰漏吗。分析案情分析案情。 众人沉默了一会,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就道:领导,能搜的地方确实都搜了,虽然没抓到罗腾龙,可是其他几个案子的嫌疑人抓了七八个,破了几个案子,也算…… 哎哎,打住打住,你刚才说的是能搜的地方都搜了,还有哪些地方没有搜? 大队长看了看众人,挠了挠头发道:这个我们梳理的社会关系,就地委大院老罗书记的家和常县长的家没搜了。 周全往凳子上一靠,慢慢地在脑子里思考着,就慢慢地道:常县长家里没可能,常县长这个小舅子他俩水火不容。但这个地委大院不是没有可能,如今只有常县长的老岳母一个人在家。政法系统的都知道,这个罗腾龙就是被这个老太太娇惯坏了。你明天一早亲自带队,安排刑大的精干力量,看这个老太太,饮食起居生活习惯有无异常。 都是公安口子上的同志,周全把话一说,在座的也就都明白了。一个老太太,能吃多少用多少,如果再加上一个成年男子,差别自然也就出来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刑警大队的几个精干力量就兵分几路,一组人在门口蹲守,一路人去查了电表核对最近几个月的电费变化。 天刚蒙蒙亮,就看到老太太开了房门,径直地就出了地委家属院的大门,两个人前后脚的跟着,老太太先是在不远的公园里练了一会气功,日上竿头的时候,就返回了地委家属院,在地委家属院的拐角处,老太太去早点摊位上吃起了早饭,两个包子,一碗胡辣汤。俩人也就坐在了老太太的隔壁。 老太太吃完之后,拿出了手绢擦了擦嘴,又叫了一小笼的包子,还从提篮里拿出了一个铝盒的饭盒,打包了一碗胡辣汤。 俩人眼神交流了一下,结了账也就匆匆走了。 九点钟的时候,周全就听了两组人的汇报,老太太家里的电费最近的电费和以前并无明显的减少。老太太吃了早饭之后,又买了一个人的早饭。大家也就一致认定,这个罗腾龙应该是又回来了。 周全道:马上组织力量,对罗腾龙实施抓捕。 旁边的一位副局长马上道:老周啊,还没有请示就在地委家属院里抓人,这要是交了火,不得了。 周全道:我还不信了,他罗腾龙还敢反抗。 不是担心反抗,是担心一旦局势失控,他出了意外,或者我们的人出了意外,都不好交代。 周全点了点头道:那这样,你带队先悄悄把那个地方围了,前后胡同,我去找乾坤书记汇报。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说罢,光明县公安局的同志马上行动了起来,三辆警车就出了公安局的大门。 刘乾坤听到周全汇报之后,思索再三说道:地区我看就不汇报了,我们正常的执法活动,没有必要上交矛盾,钟毅书记知道之后也很为难。这样吧,待老太太出来之后,你们就择机采取行动。我马上联系县武警中队,现场服从他们的管理,出了问题,责任算我的。 说罢,刘乾坤就打了两个电话,而后又去了常云超的办公室,算是通报了情况。常云超因为小舅子的事,已经饱受了非议,听了刘乾坤的方案,也是没有意见。 地委家属院的胡同很宽敞,可以并行两辆汽车。县公安局四辆便车守在了前后胡同口,牢牢地守住了关口。地委家属院本身就是车来车往,不同于农村见到了车觉得稀罕,谁也没有特别注意,胡同口的车有什么不妥。 县公安局和武警中队很快就制定了抓捕的方案,待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利用老太太外出锻炼的这段时间,准备实施抓捕。一是被通缉的人神经紧张,晚上通常失眠,而四点钟过后他们一般才会进入熟睡。二是天刚蒙蒙亮,大部分人还在休息,就算闹出了什么动静,也好控制影响。 时间过得很慢,终于熬到了第二天,东方刚刚露出了鱼肚白,蹲守的人看着罗老的家门口,眼睛如同铜铃一般,先是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胡同口的两组人同时把目光聚焦在了不远处的门口。不多会就又看到了老太太从外面锁门的身影。 待老太太出了胡同口,武警中队和县公安局的干警十多个人,拿着有长有短的黑家伙,就摸到了门口。一个人先是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看,并未有异样。一个带队的军官一挥手,一个战士拿着工具,几下就把锁给拆了。门打开了一条缝,几名战士速度很快就摸了进去。小院里只锁了大门,里面的门没有锁。几人推开了正房的门,就看到了四个左右分布着四个套间的门。用手推了推,只有一个门是从里面反锁。 带队的军官看了看木门,指了指一个身材高大的战士,做了一个破门的动作。这位战士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一脚就踹在了门上。 砰的一声,门就被踹开了。一行人顿时蜂拥而上,门被撞开的一瞬间,里面的两人猛地坐了起来。 不许动,公安。五六把黑家伙指着床上的衣衫不整的两人。 俩人吓得早已是丢了魂一般。刑警的大队长收起了家伙,就进了门,抓起了床角的衣服,就先丢给了那女的。严肃地道:都先把衣服穿上。然后又看着床上的男子道:你是罗腾龙? 男子抱着头,点了点头道:我是罗腾龙。 枪那? 枪,枪在床上。 旁边的一个公安同志马上去床上摸枪,刚一伸手,就感觉手湿淋淋的。拿出来一看,照着罗腾龙就是两记耳光,一边打一边道:他妈的,这么大了,还尿床…… 第341章 我要举报魏昌全 伸手到床上摸枪的公安同志直接摸了一手的尿,只是觉得晦气,又打了罗腾龙几记耳光后,才骂骂咧咧地到自来水管子上去洗起了手。 刑警队的同志很快就在枕头下面摸到了枪,弹夹里已经压了4发子弹。 刑警大队的同志退出了子弹,很快将枪收了起来。 罗腾龙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手里拿着长短家伙,就道:我不就是和我姐夫开了一个玩笑,你们有没有必要出动武警啊。 公安局的同志掂量了一下手枪,就道:开玩笑?罗腾龙,就靠这把手枪,也够你三年往上的。然后又看向了旁边的女同志,就道:你是他什么人。 女同志早已被吓破了胆,捂着自己的胸口道:我是,我是地区人民医院的护士。 你俩结婚没有? 护士摇了摇头道:没有。 刑警队的大队长直接大手一挥道:全部带走。 到了小院,摸到了尿的公安同志还在洗手。刑警队长道:哎哎哎,差不多得了,童子尿,摸了是好的。 这洗手的同志满手的肥皂沫,又骂了句,童子尿?这他妈是不是尿还不一定。 武警的同志看已经控制了局面,俩人都已经戴上了手铐,很快也就收队。 几名公安局的同志将罗腾龙和那名护士押着,前后都是武警的人,一行人紧跟着出了门。 大院里还是有早起的人,看到了全副武装、持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和十多个公安局的人,又看到了罗腾龙和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被押着出来,大家自然也就知道了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几辆车都已经开到了罗老爷子的家门口,人很快就被带离了现场,现场的几位老人,虽然想着为罗腾龙说上几句话,毕竟大院里的人都是从小到大看着长大的,但看到了现场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也就不再说话。 周全听到汇报之后,心里马上就松了一口气,很快电话就打到了县委书记刘乾坤那里。 刘乾坤听闻行动顺利,也是慢慢地站了起来,很是认真地听完了汇报。就十分淡定地道:同志们辛苦,向同志们问好,公安局党委拟定一份在这次行动中表现突出同志的名单,县委正是用人之际,除了该有的表彰之外,应当予以提拔重用。 周全道:是,乾坤书记,我们下来马上落实,只是这个人,我们怎么处理。 刘乾坤思索了一会道:这个案子本身是平安县立的案,案子我们不办,把人送到平安县,依法严惩。马上又补充道,这事你给常县长汇报没有? 没有? 恩,你去给常县长通个气,也汇报下情况。把我的意见,一并转达。 平安县政法委孙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接到光明县周全的电话之后,没有耽误,马上将情况向县委书记郑红旗做了汇报。 郑红旗听闻之后,也很是淡定地道:这个罗腾龙,和党委政府较劲啊,也是咎由自取了。另外要注意,这个人社会关系复杂,你们开展工作的时候,只围绕着7.19堵路的事进行,其他的事,我看就不要展开了。 县委书记郑红旗的意思,李尚武自然明白,办这个案子,自己的压力也不小,崔浩、孙汉都在不停地打电话,话里话外都是,罗腾龙的背后牵扯到了地委大院的几个领导子弟,这些人虽然现在在地区不是什么关键岗位上的领导干部,但是其父辈的秘书、同事,提携的干部,不少都是关键岗位上的领导,要是将火烧到了地委大院, 得罪的人就不是一个罗老爷子了。到时候县里的各项工作,如果离开了地区的支持,将会陷入巨大的被动。 李尚武道,明白,红旗书记放心,围绕事实,点到为止。 罗腾龙和人民医院的一名小护士盘坐在面包车的后面,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地朝着平安县驶去。 罗腾龙有车队,自己也常年在地区各县活动,隔着面包车里的铁栅栏,罗腾龙朝外面看了会道:哎,哥们,你们是平安县局的还是光明县公安局的。 带队的公安扭头看了看在后面一脸无所谓的罗腾龙,心里暗暗地骂道,这个王八羔子,人长得不咋地,嚯嚯的女同志倒是长得挺标致,可惜了,跟错了人。 耐不住罗腾龙一直在问,这公安就道:罗腾龙啊,我们是哪里的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你这类问题说不清楚,就难回到平安了。 罗腾龙拍了拍旁边小护士的手,轻声安抚道:没事,枪是我爸的,路也不是我堵的,再说,平安县的干部,我还是有几个熟人。 前面的年轻公安才分配来不久,很富有正义感,早就听说了罗腾龙的事迹,为了抓罗腾龙,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本就是一肚子的气,听了罗腾龙还在骗小姑娘,冷笑一声道:罗腾龙啊,你不要总拿你爸出来说事,这个平安县的老领导,可是地委书记钟毅,地委书记钟毅可是怀义书记看重的干部,你爸,你爸还能给怀义书记打电话啊。改革开放都十年了,已经不是你爸那个时代了。 罗腾龙不服气地道:哥们,你也别吓唬我,我罗腾龙不是吓大的,不就是平安县嘛。 汽车很快就到了平安县看守所,在和平安县公安局的同志办完了交接之后,男女分开办完了手续,也就将人关了进去。 人关进去不久,提审也就开始了,为了控制局面,县刑警大队的大队长王守谦亲自问话。 在了解了一番基本信息之后,就问罗腾龙,7.19堵路的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罗腾龙倒也硬气地道:你们扣了车,我还要还贷款,一天损失那么多,不解决问题,我怎么向股东交代。 王守谦给旁边做笔录的人道:记下来,就写一个是。接着就问道:罗腾龙,光明县公安局在对你的住宅进行搜查的时候,还有一名女同志,他和你什么关系? 女朋友,我爸住院的时候,她负责照顾,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起来,这不就发展成了男女朋友。 王守谦诧异地道:怎么,你爸住院,你还顾得上谈女朋友? 罗腾龙道:这个和堵路的事没关系吧? 没关系?怎么没关系?这个女同志,在你被通缉期间和你在一起,那就有责任,还有你们没有结婚,就住在一起,是不是耍流氓? 耍流氓是一种刑事犯罪,而流氓罪违反国家法纪和社会公德、聚众斗殴、寻衅滋事、侮辱妇女或破坏公共秩序以及其他情节恶劣的行为。在1983年《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严惩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的决定》就规定了6种提高量刑幅度的犯罪,流氓罪列于首位。流氓罪作为一种比较笼统的犯罪行为,量刑时可轻可重,将罗腾龙的事情往流氓罪上面靠,就有了比较宽泛的活动空间。 罗腾龙道:哎哎哎,你们别想着拿流氓罪忽悠我,我这怎么说也是干部子弟,要是你们给我定个流氓罪我这以后出去,还怎么在道上混。不行不行,我不干。 王守谦一听,顿时就拍了桌子,大声呵斥道:罗腾龙,你以为我们这里是菜市场啊,定你什么罪是基于你的犯罪事实,不是让你讨价还价的。 罗腾龙一听,也不客气,就扭过头道:我要见你们的县委副书记魏昌全,魏昌全不来,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王守谦知道,这个罗腾龙背景深厚,往日里的一些手段也不好招呼,看罗腾龙态度有些坚决,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就结束了问话,向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做了汇报。 李尚武抽着烟,眉头紧皱,思考着罗腾龙要见魏昌全,心里盘算着,听说了周鸿基和罗老爷子关系不错,看来这个罗腾龙和魏昌全之间,应该是早有联系。掐灭了烟头之后,就道:看来这个罗腾龙不服气嘛,还以为咱们这里是迎宾楼,还要点菜啊。这样吧,你给看守所的老罗打个招呼,让这个龙好好学习一下规矩。恩,记住,不要太过了。 说罢,李尚武就从公安局来到了县委大院,向县委书记郑红旗做了汇报。 郑红旗正在看文件,看进来的是李尚武,就双手一拍,整理了一下桌子道:怎么,他和昌全同志还认识? 这个倒不意外,毕竟他家就住在地委家属院。 郑红旗打开了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支烟,丢给了李尚武。李尚武拿出打火机,先给郑红旗点了火,又将自己的香烟点燃。 郑红旗深吸一口烟,缓缓说道:“尚武啊,这个事咱们开了几次会,怎么没听昌全同志说过认识罗腾龙那?” 李尚武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估计是他认识昌全,昌全不认识他。你想昌全那个时候,可是地委办副主任,鸿基书记的秘书,每天接触的人多了。” 郑红旗弹了弹烟灰,沉思片刻后说:“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先别管他想见谁,把证据坐实了再说。还有,咱们公安办案期间,咱们的县委副书记和犯罪嫌疑人见面,没有这个规矩。如果传出去,咱们县里说不清楚。” 李尚武应声了一声,俩人抽完了一根烟,李尚武也就出门告退。 待李叔出了门不久,红旗书记就将我叫到了办公室,吩咐道:曹河县委的李书记,邀请我们去曹河酒厂考察,我拟了一个名单,你通知一下大家,把时间调整好。 我接过了名单道:马上通知大家。 郑红旗坐在椅子上又道:朝阳啊,你说两家酒厂的合作,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我马上应道:最大的困难,就是合作谁说了算的问题。 郑红旗点了点头,恩,是说到点子上了,合作的方式有很多种嘛,最后拍板的只能是一个人。这个人到底是我们平安,还是他曹河,又或者是地区来拍板,是问题的关键。这样吧,考察的事先缓一缓,我和显平书记,约到地区见面,具体时间,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天上午,王守谦又到看守所提了人,看守所里房间不大,人却不少,罗腾龙蜷缩在角落里,听到提审自己,忙举着手挤到了门口,眼角上,还有些激动的泪花。 到了审讯室里,罗腾龙的态度比昨天低调了不少,王守谦看了看罗腾龙,冷声道:“怎么着,昨天的嚣张气焰去哪儿了?” 罗腾龙低着头,小声说道:“报告政府,我知道错了,我愿意配合调查。” 王守谦冷哼一声: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把7.19堵路到你藏匿这段时间的事,全部说清楚。 罗腾龙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政府,政府,我真的想见一见魏昌全书记,他来了,咱们就能把误会解开。” 昌全书记那么忙,他说了,没时间见你。 不可能吧,你们没说我是罗腾龙,地委大院里的罗腾龙?大周哥的好兄弟罗腾龙。 王守谦一拍桌子道:罗腾龙,交代你的问题,少给我扯乱七八糟的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谁不是躲都来不及。快,交代问题。 罗腾龙沉默了一会道:魏昌全不来,我就举报他…… 第342章 人该放就放 光明县公安局十分顺利地将罗腾龙抓走了,但罗腾龙的老母亲却不干了。刚开始这老太太还以为儿子和女朋友去了其他地方,毕竟自己这个儿子确实也是一个月住不了家里几次,而罗腾云实在是管不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了,又回了省城照顾老父亲去了。 直到第二天有住在一条胡同的老太太,说起了这个事,罗腾龙的老母亲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竟然是被武警和公安局联手给抓走了。 老太太听闻之后,直接在小院里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老街坊们只是听说了一个大概,虽然知道罗腾龙是犯了事,但总觉得龙腾龙这孩子是大院里长大的,偏袒之心作祟,总觉得罗腾龙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不过是拿家里的枪玩了玩,实在是算不算什么多大个罪过。所以还是有不少人鼓动着老太太道:老罗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现在公安局却来抓人,这不是欺负孤儿寡母嘛,应该去找钟毅要个说法。 老人多不是普通的老人,都曾经在这个大院里工作过,大部分还是很有觉悟,但也少不了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太太当年为了家庭,退下来得早,在政治上并没有什么主见,但平生最为在乎的,就是这个儿子,经过这些人劝,老太太抹了抹眼泪,哭着就去了对面的地委大院。 地委大院里的门卫,本就和地委家属院一样,都属于机关保卫处负责,对地委大院和家属院的人,都是熟人熟面,看老太太哭得伤心,根本不敢阻拦。就这样,老太太拿着一个小手绢,从一楼就往上哭。 郭志远是地委秘书长,隔着办公室的门,隐约听到了哭声,打开门,哭声就更真切了,郭志远走到了六楼的地委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地委办里几个人悄声议论着这老太太。 在楼下哭有个屁用,领导们全部在七楼。 就是,要是哭有用,地委大院的门口,还不得天天跪一排人。 哎哎,小点声小点声,这老太太连哭带骂的,到底是骂的谁…… 郭志远在门口有些听不下去了,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直接推门进去。 众人一看来的是地委秘书长,顿时就低下了头。 郭志远道:干什么,看热闹是吧,还有没有地委中枢机关干部的样子,懒懒散散、说三道四,还不赶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就指着一个人道:你赶紧把地委办公室工作的崔主任和行署办的黄副主任叫过来。 自从行署秘书长兼行署办公室主任陈东富被抓之后,行署系统的不少协调和管理的事,一直没人抓,地委大院的综合管理,本也是属于行署秘书长分管的工作,但既然没有了行署秘书长,地委秘书长则当仁不让地管理了起来。 几分钟后,地委办公室的崔主任和黄副主任俩人就到了办公室,俩人自是知道是过问老太太在楼下哭的事,还没坐下,就主动开始汇报了。 郭志远听完之后,知道了是常云超的老岳母,罗腾龙被抓,光明县专门给地委来了工作报告,钟毅书记给了很高的评价。但罗老夫人即老革命的夫人,本身也是一位老革命,这事不好办。 挥了挥手,让两人坐了下来。郭志远道:有什么问题和困难,也应该好好说嘛。崔主任,黄副主任,以后遇到这种事,你们要跑快一点,不要让大家看笑话。崔主任,你把老太太请到我的办公室来,然后马上联系常县长,喊他把老人抓紧接回去。还有,黄副主任,你还是机关保卫处的负责人,以后再有老革命来,先上茶上座,都是些对革命有功的人,哭哭啼啼地咱们要被戳脊梁骨的。这些工作本该钟书记、齐专员或者邓副书记、瑞林专员来安排,今天几位领导都不在,我就越俎代庖了。 黄副主任检讨道:郭秘书长,您批评得对,我们工作没干好。老太太要求公安机关把她儿子放了,不然她就不走。 嗯,刚才老太太是在底下骂你吧。 黄主任挠了挠头道:哎。 干群众工作没有不受委屈的,受得了委屈才能成得了大器,小黄今天表现不错,我会给钟书记汇报的,现在快去请人吧。 黄副主任本身就在下面做工作,还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一肚子的委屈,又找不到办法将老人送走,听到郭秘书长说要给钟毅书记汇报,心里很受鼓舞,马上就下去请人去了。 常云超正在与地区工业园区的主任胡晓云研究办公楼的事,齐永林做了批示,让光明县借用办公楼给工业园区,胡晓云咄咄逼人,非得要新办公楼一层,常云超正愁招架不住,一个电话打过来,常云超反倒是有理由脱了身。挂断了电话,就站起身来道:胡主任,老岳母现在正在给地委郭秘书长上课,我必须去地委大院接人。要不这样,我提的老办公楼的方案,您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您要是实在着急,就找乾坤书记,再商量商量。 半个小时后,常云超就气喘吁吁地到了地委大院的办公楼,虽然已经听到了老岳母和郭秘书长两人在聊天,但推开门之后,老太太已经和郭秘书长聊得火热。 待常云超进来,喊了一声秘书长,才道:妈,您怎么到了办公大楼来了,郭秘书长工作繁忙,你看,这不是耽误工作嘛。 老太太道:志远是个好同志。 郭志远起了身,看了看表就道:老领导啊,您就跟云超县长先回去,我这边还有个会。 老太太伸出手,说道:谢了谢了。也就跟常云超出了门。郭志远把老人送到门口道:云超啊,老领导是对革命有功的,一定要把老人照看好,再让老人一个人乱走,出了意外,地委可要找你要说法。 常云超作为县长,自然懂得这句话的含义,也就是老太太再到地委大院来,就要找自己要说法了。 下了楼之后,常云超才敢问:妈,郭秘书长给你说啥了? 老太太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就道:郭志远还算是个有担当的同志,他说了,小龙该放就放,地委不会让老干部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常云超无奈地感叹了一句,是,好领导,好同志,心里则暗道:老太太是听不清郭秘书长的言外之意,该放就放,不该放就不放,现在人交给我了,得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了。 将老太太送到了家,常云超没敢去上班,向秘书嘱咐了买些吃的喝的之后,就将电话打给了罗腾云,嘱咐其赶紧回来,把老人送回农村老家待上一段时间。 老人为罗腾龙担惊受怕,不少人也为其揪心不已,魏昌全已经给周海英打了几个电话,希望周海英能够出面,作为副省长的儿子,地委书记不一定会卖面子,但是县委书记郑红旗肯定是会卖面子的。 周海英内心倒不是不想为罗腾龙说话,而是有所顾虑,就道:昌全啊,你不是不知道,这个郑红旗,以前是跟着齐永林的,齐永林和我爸,他俩之间有误会啊,我怕我直接找郑红旗,会适得其反啊。这件事,不好办啊。 魏昌全焦急地道:大周哥,你可要想清楚啊,你们在生意上,捆绑这么深,我可听说,这个罗腾龙,被抓的时候,可是吓尿了的。生气见人品,利益见人心。 周海英也是叹了口气道:县官不如县管啊,钟毅是怀义书记看重的人,道方省长也对他很器重,原则性太强了。我爸也是一个思想保守的人,这事,我看就算给我爸说了实情,他都不一定会帮忙的。昌全,这样,你别着急,我找平安县的朋友,给罗腾龙带个话过去,只要他不乱说,就在里面待不长。 哎呀,大周哥,既不是路线问题,也不是方向问题,咱领导真的要发句话,这事真就好办了。 周海英道:昌全啊,你是平安县委副书记,名正言顺的三把手,你就没想过打个招呼。 魏昌全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道:大周哥啊,你是不了解平安县的干部,他们抱团严重,我们这些外地干部,要不就学习郑红旗,一滴水滴入墨池里和他们同流合污,要么就是咱们这种,洁身自好,保持距离。 事实上,作为县委副书记,魏昌全知道说这句话是违心的,平安县的党政班子,同流而不是合污,魏昌全之所以不敢开口求情,是因为到了平安县自己才清楚,以前自己在地委办的时候,经常有事没事找茬批评的那个行署办公室的李亚男竟然是李尚武的闺女。而李尚武这个人,是平安县出了名的滑头,根本不会卖自己的面子,至于郑红旗那里,自己更是不好开口,如同周海英担心的一样,郑红旗和齐永林关系匪浅,只怕自己这边刚说了情,那边地区纪委也就知道了。 周海英并不担心生意上的事,因为这些生意本身,根本没有他的任何名字出现,再者,周海英清楚,罗腾龙就是再怎么样,脏水也不敢泼在自己的身上。 俩人聊了半个小时,权衡利弊之后,周海应道:这样吧,我下午再去一趟省城,再去给老爷子做做工作。 而在看守所里,问完了话的王守谦惊愕良久才道:这个罗腾龙,你说的这些可都是要签字按印负法律责任的。 罗腾龙道:对啊,我愿意啊,平安县委副书记,地委办的副主任,现任副省长周鸿基曾经的跟班秘书,怎么样,办不了了吧。跟你们说了,你们要是办了他我就服,你们要是不敢办他,你们也就别想办我。 王守谦道:罗腾龙,办不办他倒不是我说了算,但是现在我可以重新给你一次机会,认定你说的都是胡言乱语,让你重新回答。 不用不用,你不是让我说7.19完整地经过嘛,我到省城报社这个问题无法回避嘛,我一个中专、高中都没念过的人哪知道什么报纸嘛。你们要是不信,就把魏昌全拉过来对质。罗腾龙哼笑一声说道:我还就不信了,你们平安公安局,敢和副省长叫板。 王守谦颇为无奈地挥了挥手道:喊他签字,签字。 旁边的公安同志起了身,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印泥,哎,罗腾龙,看清楚了,把每个答字的后面,全部盖上大拇指的指引。 罗腾龙不屑地道:盖就盖。很是痛快地在印泥台上染红了手指,一个个硕大的指印落在了纸上。 旁边的公安抵过了笔,指着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要签署上名字,时间具体到分钟。 罗腾龙很是潇洒地签上了字,就道:唉,领导,这个看守所我那个房间人太多了,昨天晚上我去撒个尿,起来就没有我的位置了,而且,里面的人,还他妈欺负外地人,领导,我申请给我换个单间,就看在我爸的面子上行不行。 王守谦也担心罗腾龙在里面胡言乱语,就道:看在老领导的面子上,我们是可以申请一下,成与不成你等通知。 李尚武在办公室里,看到了王守谦的笔录,眉头的皱纹是越来越深,看完之后,久久不能释怀,良久之后心里暗道:妈的,又是和敌人研究打击敌人。手指头在桌子上敲了一会,又拿着那掉了漆的搪瓷子灌了半罐子水:哎,守谦,你说你问出这个来,我拿着咋整…… 第343章 这事你去找地区政法委 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拿着罗腾龙的笔录,十分为难地道;守谦啊,你把这个问出来,我们拿着咋整? 王守谦也很无奈地道:这小子脑子有毛病吧,我都已经给了他几次机会,让他不要这么说,但是他非得这么干啊。这个小子认为,只要把魏昌全拉出来垫背,咱们公安机关就没有办法。我就搞不懂了,就这样一个憨憨,怎么就成了这么多企业的老板。 李尚武又拿暖壶往搪瓷缸子里倒了水,慢慢地喝了两口才道:还不是看在罗老爷子的面子上,若不是罗老爷子的面子,这个罗腾龙早就被收拾了。哎,昨天的规矩学得怎么样了? 嗯,规矩不少,知道立正消息了。对了,我喊看守所的人,把单单独关了,这小子知道得太多,如果在里面胡说八道,对我们工作开展很被动啊。 李尚武从柜子里拿出了警服短袖,开始解衬衣的纽扣,一边解一边道:把门关上。 待刑警大队大队长关上门之后,李尚武就脱去了上衣,光着膀子的公安局局长和普通人并无二样,展现出一幅与平日威严形象略有不同的画面。 胸膛不算宽阔,却有着岁月沉淀的厚实感。肌肤略显松弛,不再有年轻人的紧致与弹性,那一道道不太明显的皱纹,如同岁月的车辙,浅浅地刻在他的胸口。肩膀上的肌肉虽不再紧实,微微凸起的肚腩,都在提示着这个中年男子不再年轻。 李尚武和大多数公安局局长一样,在公安局里穿便装,彰显自己政法委书记、副县长的身份,到了县委大院一般就换上警服,用服装来体现自己公安局局长的身份。 王守谦很是自然地帮李尚武拉了拉衬衣,就道:李局啊,您这警服洗得都泛白了,让办公室的再给您换一件。 李尚武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经费紧张,咱老李又不找媳妇,新衣服拿给所里的人穿。穿这身衣服,也让县里领导看看,公安局的日子,也是紧巴巴的。 说着,拿起了笔录道:这事不敢隐瞒,只有向红旗书记汇报,至于怎么处理,那是地委和县委的事。对了,你去问问刘建国,要人的调研报告,写好没有? 李局,是该要点人来了,现在刑大青黄不接,还有几个在闹情绪,觉得公安工资低,比企业保卫科的人差远了,现在我手底下的年轻人,有两三个都想着去企业保卫科。 李尚武拿起了手包,将笔录装进了口袋里道:年轻人,目光要往长远看,现在商品经济,有的企业效益好,有的企业效益差,从49年到现在,企业还是有关门的,但哪里也没有关门的公安局。咱们公安局,待遇是差了些,但是永远都会给大家一碗饭吃。还有,穿上这身警服,还是有职业荣誉感的嘛,人民卫士的称号,这就是无上光荣嘛。 说着俩人就一起到了办公室,到了办公室门口,李叔从包里掏出了一支烟扔给了办公室的几个年轻干部,很是自然地道:哎哎,你们别整天就是写写写,还是关心一下革命同志,建国现在还没有媳妇,你们把身边的大姑娘小美女抓紧时间介绍介绍。 刘建国的脸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地道:李局长,您又说笑了,说笑了。 哎,成家立业人世大事嘛,说这个事不丢人,不成家才丢人,你们,还有你们几个别笑,成了家才能立业,成了家组织才对你们放心。说着就拍了拍刘建国的肩膀道:调研报告写好了没有。 李局长,正要给您送过去。 其他几位领导和同志们的意见呢? 已经按照大家的意见修改了。 嗯,你们几个都看看,咱刘老师的字,写得这才叫字嘛。拿着稿子看了几眼就道:嗯,比前两稿子的思路,是成熟多了嘛。 出了门上了车,李尚武在车上看着稿子频频点头,到了县委大院,李叔先来到了我的办公室,看了看门后就道:朝阳,这个,红旗书记今天心情如何? 心情,心情比较一般吧? 比较一般是什么意思? 李叔,这不是地区一直在推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的合作嘛,曹河一直想让咱们过去谈,红旗书记坚持去地区谈,结果曹河就到了地区领导那里,说咱们在落实地区重大决策方面不积极。 李叔抬了抬头就道:这是给我们扣了好大的一顶帽子,这么说是不高兴喽。 也谈不上,唐专员把曹河批了一顿,说少在他那里上眼药,老唐眼不瞎。 你这小子,说话说一半,现在谁在红旗书记的办公室。 是友福县长。 李叔夹了夹皮包就道:正好了,省得我单独汇报了。 说罢就夹着皮包出了门,来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门口,有节奏地敲了敲门,直接就进去了。 郑红旗和孙友福两人正低着头说高粱红酒厂的事,如今地委和行署对待两个酒厂的合作,看法分歧比较大,目前还没有可以形成可以上桌的方案。 看到李尚武进来,郑红旗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道:先坐几分钟。 孙友福继续道:我的态度还是,将曹河酒厂改为高粱红酒厂曹河分厂,这样的话咱们才能占据主动权。地区的意见是各投资一半成立新厂。曹河的意见是,让我们提供高粱红的生产授权,相当于为我们代加工,每一瓶酒抽取一定的利润作为生产成本费。 郑红旗猛地放下笔道:这样的要求至少是小学水平,但凡进过初中的校门,都不可能提出如此让人脸红的方案。别说提了,我听了都替他们害臊。你干脆告诉他们,五粮液茅台的产量高,喊他们去做五粮液茅台的加工生意算了。 说了会酒厂的事,郑红旗跷着二郎腿道:老李,你找我啥事? 哦,是这样,正好两位领导都在,这个7.19专案的主要嫌疑人罗腾龙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全部找了……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了一份笔录。双手递给了县委书记郑红旗。 郑红旗接过笔录,扫了一眼就递给了孙友福,说道:公安局的工作,干得不错,两天就取得了成果。至于笔录我就不看了,只要他认了,你们就按照程序办,记住多和政法委的领导沟通汇报。 孙友福拿着笔录,越看脸色越难看,待看了一多半指着笔录就道:李书记,怎么,怎么可能问出来是这个结果? 说着就呆愣愣地看着李尚武。 县委书记郑红旗看孙友福表情严肃,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比自己想象中的复杂,就直接从孙友福手中拿过材料,快速地浏览了起来。材料很多,但郑红旗看得也快,三分钟就将笔录材料全部看完了。 待将材料看完,一拍桌子道:去,把魏昌全,给我喊过来,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地委和县委哪里对不住他,两面三刀的家伙,要是在战争年代,这样的人,应该直接枪毙。 孙友福和李尚武从未见过郑红旗发那么的火,孙友福又拿着材料道:李叔,这,这材料真实可靠吧。 李叔点了点头,我也不愿意相信是这样的结果,从审讯的情况看,这个罗腾龙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着将昌全拉下水,他认为昌全同志是咱们的县委副书记,咱们不会对昌全怎么样,只要咱们不动昌全,也就动不了他。 孙友福不解地道:这是什么思维模式?正常的不都应该?算了算了,这个家伙脑子是不太正常。 郑红旗站起身来,还是略带激动地道:魏昌全,这是教唆犯罪,这是严重的违法乱纪,这是唯恐天下不乱。他可是咱们的县委副书记,县社会稳定小组的副组长,这几次县里研究7.19专案,他可是都参了会发了言的,我没记错的话,他还说过,要把这个罗腾龙给枪毙了。 李尚武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道:这个魏昌全,我没记错的话,他还在处分期间,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拿着怎么办? 说到了现实的问题,三个人就沉默了,罗腾龙怎么说自己的老父亲算是已经退了休的老革命,而魏昌全作为周鸿基的秘书,同时又给钟毅书记服务过一段时间,来县里的时间并不长,如果因为这事受到了牵连,县里对钟毅书记和鸿基副省长,都没有办法交代。 郑红旗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说说,这个昌全同志,是以前就这样,还是到了县里才这样的。这是苗子的问题,还是土壤的问题。如果是苗子的问题,地委选人用人就有问题,相当于咱们一次得罪了前后两任地委书记,如果是土壤的问题,那到底是县里环境的问题还是地区环境的问题,又或者是上级倡导的干部年轻化出了问题? 孙友福也是县委副书记,更是年轻干部,在这个问题上,其不好开口。李尚武看孙友福沉默,就道:红旗书记,昌全同志的问题只是个人问题,责任肯定在他自己嘛。再说了,这只是罗腾龙的一面之词,法律是要讲证据的,这些事到底和昌全有没有关系,现场有没有证人,我看,还是要和昌全同志当面了解清楚。 郑红旗逐渐平复了心情,也是感觉到自己刚才激动之下有些失态,就说道:魏昌全是地区管理的干部,也是人大代表,县纪委和县公安局,未经地委批准,都不能直接对其询问,尚武说得对,目前来看,这也是罗腾龙的一面之词,从直觉判断,我也认为,昌全同志不可能干这些没有原则没有党性的事情。但是为了证明昌全同志是清白的,我认为,这件事要直接汇报给地委。停顿了一会儿就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意见? 孙友福思考了会道:红旗书记,汇报自然是应该汇报,但是汇报给谁我看要仔细斟酌,钟书记最为厌恶的就是班子同志间的不团结不和睦。我们是直接汇报给钟书记,还是地区政法委、还是地区纪委,还是选择不汇报? 怎么汇报是两位领导考虑的事,李尚武虽然资历老,但是在这个问题上,确实不好表态。 郑红旗又慢慢坐了下来,将头靠在沙发上,眼睛望着房顶,淡淡地道:友福考虑得周全啊,这个时候汇报给钟书记,我们挨骂倒是小事,班子不团结的形象才是大局啊。纪委,也不合适,毕竟只是一个线索,咱们去了纪委,就像是告状一样。压下来,这事不大,但这人是个脓包,早晚这个罗腾龙还要出事。沉思了片刻,猛地就抬起了头,看着李尚武道:李哥,这个7.19地区政法委不是成立了专案组嘛,朝政书记不是牵头人嘛。你们公安局办案,地方党委和政府,不能干预执法,这事我和友福都不知道,你去,你去找朝政书记去…… 第344章 要相信他的觉悟 县委书记郑红旗知道了魏昌全在7.19事件之后,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之后,是又气又恨又为难,罗腾龙到了省报,将扣车罚款的事报了出来,让地区和县里都陷入了巨大的被动,地委书记钟毅还专门去了省城,向分管意识形态工作的何副书记做了汇报,或者说难听一点,算是做了检讨。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地区还有一个专案组,地委政法委书记周朝政还是专案组成员,目的就是将事件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既要影响到应该影响到人,又不能让局势失控。 罗腾龙招供,事件就算是已经取得了重大的进展,按说是应该向专案组做一个汇报。就说了句李哥,去向专案组汇报最为稳妥,我和友福,都不知道这件事。 一句李哥,无疑又拉近了与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的距离。 李尚武听县委书记都喊了李哥,县委书记给了面子,李尚武自然要兜着,也不好再说拒绝的话,就道:书记发了话,我们马上落实。说着,就收起了材料准备起身。 郑红旗忙又挥了挥手道:老李,你咋说也是咱平安县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的局长,你看你穿的警服,咱县里财政在紧张,也不差你一身衣裳,这不像正规部队嘛。这样,我个人给你二十块钱,你马上到百货大楼去裁二尺好布料,找个裁缝重新做套衣裳行不行?别在地委给我丢人了。 李尚武拍了拍自己的衣裳道:我这衣服旧是旧了点,但还算干净吧。您是知道的,我们公安局的同志,我这身还算好的了。书记,我要是一个人穿上了新衣服,我怕我的那帮兄弟不乐意啊。 红旗书记掏出了烟,一人甩了一支烟道:老李啊,昨天去你们公安局搞慰问,我看咱们公安的同志穿的都是新制服的嘛。 孙友福主动给两人点了烟。 李尚武抽了一口烟道:红旗书记,您一年才到公安局来那么一两次,大家是把见丈人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穿的。 郑红旗道,这个老李,是拐弯抹角地批评我们不关心基层同志嘛,友福,你看从机动经费里再挤一挤,给公安局的同志,一人再发两套制服。 李尚武马上道:哎,书记,这个这个上次您指示的,让我们去地区各县公安局了解人员配备情况,我们已经形成了报告,我们不求和光明县人数一样,至少和曹河差不多吧。 郑红旗道:老李啊,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人少,他们人多,干着同样的事,不是更显得咱们平安县公安局领导班子的领导能力和战斗能力强嘛。 李尚武咧嘴笑着道:书记,我可不能为了这虚名,让我下面的兄弟累得连生产队的牲口都不如。 郑红旗又起了身道:老李啊,这个人的问题,一时半会不好彻底解决啊。县里财政紧张,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负担,你不能只算公安局的小账,还要算咱们县里财政的大账。县里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这个你要替党委政府考虑,但我还是坚持这个原则,不能靠罚款养人,罚款财政对组织对事业,都是釜底抽薪。 李尚武道:书记,我们公安局,就是因为不靠罚款日子过得才紧张。不然我们修房子,我也不会连个变压器的钱都给不出来。 郑红旗思索了会儿又道:你的变压器钱给不出来,还有七八个单位,连夏天的电费都给不出来了。说着又看了看孙友福道:还是要走以工代农的路子,群众以个体形式收购头发这条路已经走了半年了,明天咱们一起去环美公司走一走,看一看群众收购头发到底能不能赚到钱。 孙友福应了一声道:我初步了解过,效益还不错,正好明天去环美公司实地调研。如果真的可行,咱们县妇女同志可以织地毯,男同志可以收购头发,这样农闲富余的时间,大家就有了挣钱的机会。 几位领导正在里面讨论的热烈,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王守谦急匆匆地赶到了县委大院,伸着头到了我的办公室门口,就道:李主任,这个尚武局长在不在红旗书记的办公室,我有急事给他汇报。 刑警大队大队长找人都找到了县委大院,看来事情不小。我忙答道:在红旗书记的办公室,已经谈了一会了。 好不好把我们李局长请出来?这个7.19的主犯罗腾龙突发疾病。 突发疾病?什么疾病? 王守谦犹豫了下道:他,他的枪炸膛了。 啊?伤着人了?他不是在看守所,哪里来的枪炸膛了。 不是,不是那个枪,是那个枪。当时光明县公安局抓人的时候,他正在办事,结果一脚把门踹开,人吓到了。这刚开始他没好意思说,今天看守所找医生给他看了,都已经发黑发紫了,再不去医院,就麻烦了。 毕竟是罗老爷子唯一的儿子,再加上司法、公安等上级机关,一再要求注意加强对在押人员的基本医疗保障工作,批准让其看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没有犹豫,马上道:走,我带着你,你去汇报。 王守谦道:我去汇报?红旗书记的办公室?不好吧,我哪里有资格向县委书记汇报工作。 人命关天,这个时候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 刑警大队长也是公安局的班子成员,却从来没有和郑红旗单独说过话,也只是在郑红旗到公安局调研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 来到了郑红旗的门口,王守谦深呼吸一下,用力向下拽了拽自己的警服,抬起了脚,看了看自己的皮鞋,拿出手绢,就在上面又擦了擦,这次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敲了门,砰砰砰三下,得到了应允之后,就进去了。 见到了郑红旗,马上来了一个标准的敬礼。 李叔马上介绍道:哎,书记,这个是咱们县局的党委委员、刑警大队长王守谦,这次7.19专案中表现突出。 我马上道:红旗书记,王大队有急事要向尚武局长和各位领导汇报。 王守谦马上道:郑书记,孙县,李局,是这样,刚刚看守所打来了电话…… 郑红旗诧异地道:怎么,怎么会有这种情况。老李,这种情况可不可以外出就医。 李尚武马上道:做好安全措施,是可以的。 郑红旗道:那这样,马上去县医院,县医院不行,就去地区医院。 李尚武补充道:守谦,你和看守所的人一起,多带几个人,千万不能出纰漏。 吩咐完之后,几人也就算了。郑红旗慢慢地走到了办公桌的后面,坐下之后暗暗地念叨,炸膛,这玩意还会炸膛,说着就低头看了看。 李尚武回到了办公室,心里想着,这个罗腾龙病得倒真是时候,正好利用这个契机,向领导去做汇报。转过来又一想,这个光明县公安局做得不地道,怎么也应该给交接的同志交代几句,万一这人在光明县出了问题,这个罗家还不得找光明县公安局的麻烦。汇报,必须汇报。说着,就将电话打给了地区政法委的办公室主任。 主任一听是关于罗腾龙的案子进展,不敢耽误,就道:现在周书记找永林专员商量工作去了,您直接过来,到时候我来安排时间。 挂断了电话,李尚武就拿着材料匆匆地下了楼,到了车上,暗暗地琢磨着,看来在地区政法委的眼里,根本就没有齐永林的位置。政法委书记和专员说工作,脱口而出的是商量两个字,而不是上下级之间的汇报。 周朝政作为地委政法委书记兼任公安处长,并没有兼任行署的副专员,这也就变相导致了很多工作周朝政都是直接向地委书记汇报。而作为行署专员的齐永林,对公安队伍的了解和掌握就比较少,所以在整个7.19事件中,齐永林反倒是落了一个清净,也有不少老干部找到自己,但齐永林都以地委和地区政法委在牵头办理这事给推了。 而公安处确实又是行署的组成部门,周朝政不仅是政法委书记,而作为公安处长,又是齐永林的下级。除了地委书记的支持之外,管钱的行署专员如果不支持工作,那政法工作和公安工作自然也是很被动的。而汇报工作,是争取工作支持的很好方式,汇报工作本身就是一种积极的态度。 齐永林听完了周朝政关于7.19案的汇报,就道:这件事在地委和地区政法委的领导下,处置还是很迅速的,虽然这个晚报上刊登了相关的消息,但是平安县的处置和应对,很及时嘛,行署对平安县的工作是满意的。朝政书记啊,这件事虽然复杂,但是行署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对于阻碍商品经济发展,扰乱地区改革开放大局的要坚决予以打击。 周朝政听得出来,齐永林表达满意的只有平安县公安局,至于抓到人的光明县公安局,齐永林并没有提及。周朝政也是暗道,这个郑红旗,自从担任县委书记之后,是同时获得了齐永林和钟毅的支持干部,放眼整个地区,这样的干部并不多。 俩人这次交流了半个小时,周朝政刚刚回到了办公室落座,平安县的李尚武就进了门。 周朝政对于这个李尚武,是十分认可的,为人灵活而又不失原则,和善之中又带着一份强硬。柔中带刚,外圆内方,才是公安局长的合适人选。而李尚武担任公安局长后,整个平安县公安局干部队伍的精气神有了极大改变,破案率和案发率两项重要指标一升一降,社会治安明显好转,平安公安已经进入了地区县级公安局的第一梯队。心里暗暗念道:要是没有7.19的事,真想把李尚武调到地区公安处来。 周朝政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道:尚武同志,你一来我就知道什么事,是不是7.19的事情? 李尚武道:周书记,什么事也瞒不住您啊。这次又来请您作指示来了。说着,就从皮包里拿出了材料。就道:周书记,这是7.19案罗腾龙的讯问笔录。 周朝政打开了一个已经包了浆的眼镜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老花镜,慢慢地戴上之后,开始认真地看着这份材料。 看着看着,就不时地抬头看了看李尚武,五分钟后,才将所有的材料都看完。 周朝政的脸色并无异样,看完了材料道:问得很有技巧,枪的事一笔带过,我还担心会把罗老牵扯进去。怪不得这个永林同志,就对平安县的工作满意啊。 李尚武道:这个,这个涉及了一些干部。 周朝政道:嗯,你们党委政府什么意见啊? 案件特殊,没有向党委政府汇报。 周朝政点了点头道:尚武啊,你要记住政法机关是把利器,把手要永远握在党和人民手里,激浊扬清,嫉恶好善,谁和人民群众过不去,我们就和谁过不去,这是最为基本也是最为核心的原则。如果我们为了人情世故、世态人情放弃了原则,那么执法公正、司法公正都将是空话和废话,其带来的后果则是灾难性的。我们不能拿着党和人民的利益去做人情交换,这是犯罪。至于里面涉及谁,我们就要和谁见面,把问题说清楚,有责任承担责任,没有责任就回去继续工作。 周朝政又看了一眼材料道:既然里面涉及了魏昌全,那他必须把事情给我说清楚。至于鸿基同志,大明无私照,至公无私亲,作为党的高级领导干部,要相信鸿基同志的觉悟比我们高。 听完了周朝政的话,李尚武觉得有些惭愧了,就道:朝政书记,我们的认识和格局还有差距,今天又受教了。 周朝政道:魏昌全作为地委管理的干部,由地区专案组对其进行讯问,如果涉及违纪,我们移交纪委…… 第345章 你是想徇私还是想枉法 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在向周朝政汇报了关于罗腾龙的事情之后,周朝政颇为认同平安县在对罗腾龙询问时候节奏的一个基本把控。 周朝政对颇有侠气的李尚武很是欣赏,也想着将自己担任政法领导这么多年的体会与思考与李尚武做个交流。 周朝政语重心长地道:尚武同志啊,这件事我最为担心的既不是罗腾龙,也不是魏昌全,而是咱们罗老书记的那把制式手枪。按说任何公民都不能私藏枪支,但是罗老是49年以前的老革命,从革命岁月里走过来的同志,对枪支有着特殊的感情,这是老领导的精神寄托。你我都清楚,这枪在罗老的手上啊,他就不可能成为违法犯罪的工具。这种事于法不容,但于情就要通融啊,从笔录上看你们做了灵活处理,就避免了地委和政法委与老同志之间撕破脸嘛。 我们干政法的领导,难就难在原则性与灵活性之间的变通上面。只讲原则而不近人情,那在这个几千年形成下来的人情社会中是行不通的,只讲灵活而不讲原则,那么大量的冤假错案会层出不穷嘛。尚武啊,我干了大半辈子的公安工作和政法工作,毫不夸张地说,从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里,我就可以猜到事实的真相,刚才你汇报的时候,没有完全说实话吧。出了这样的事,能不给你们县委政府汇报? 李尚武自认为为人处世、待人接物还算周到,但是这一次和地区政法委的领导周朝政交流之后,就感觉自己和县委那些小花花肠子早已经被这位领导看得一清二楚。 李尚武没有解释,很是坦诚地道:周书记啊,这件事我们县委感觉为难啊,都是一个班子的同志,我们出面就没有退路了。 周朝政随手拿起了一支笔,晃了晃道:千难万难,只要领导重视就不难。前路后路,只要行动就有出路嘛。你们和昌全同志同在一个班子,他犯了错,你们要帮助他嘛。 李尚武道:朝政书记啊,这个您说得是,我们在认识上还存在差距。 周朝政道:尚武同志啊,人情阅尽秋云厚,世事经多蜀道平啊。今天我们讨论的内容很多,有些观点啊都是我个人的一些十分肤浅的见解,人嘛,好说己长便是短,自知己短便是长,说的对你听一听,说的不对你笑一笑。 李尚武笑了笑道:老话说志正则众邪不生,心静则众事不躁。今天听了朝政书记的话,受教育啊。对啊,朝政书记,这个罗腾龙身体抱恙,根据看守所的同志讲,罗腾龙供述,是在抓捕的时候…… 周朝政哼笑一声道:到底是抓捕的时候?还是在看守所的时候那?干了这么多年的公安工作,看守所里那点东西,还是瞒不住我。好了,事情我知道了,你们按程序积极让其接受治疗就是了。 从周朝政的办公室出来,李尚武的衬衣被汗水浸湿了大半,自己堂堂的县委政法委书记,多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向周朝政汇报工作,自己竟然有些紧张地喘不过气来,咋说自己也是年过半百,和周朝政也不过是相差了五六岁,而周朝政强大的气场和压迫感却让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看来,人家能当这地委领导,不是徒有虚名啊。 待李尚武走了之后,周朝政直接让地委政法委的干部通知了魏昌全到地委大院来,魏昌全心里虽然忐忑,还是来了,临近出发前,又给周鸿基的儿子周海英打了电话。除了通报了自己要去政法委之外,还道:大周哥,今天我在县委,无意之间听到一个消息,说看守所的人对罗腾龙动了手脚,大周哥,你可想想,罗腾龙的背后可是罗老爷子,没有人授意,谁敢对他动手。你想想,这些人到底是想从罗腾龙的嘴里诈出什么消息来? 昌全,你说的这个动了手脚是什么意思? 大周哥,我刚才听县委办的干部讲,罗腾龙……,现在已经去了医院了。 周鸿基两个儿子两个闺女都已经成家,周海英是周家的老大,老二周海雄在部队服役,所以,圈子里的人都称周海英为大周哥。 周海英作为副省长周鸿基的儿子,自从得知这罗腾龙被抓之后,内心就一直有些焦虑,倒不是担心生意上的事,而是担心罗腾龙的骨头不够硬,将魏昌全给抖搂了出来,毕竟这魏昌全是自己叫过去为大家出谋划策的,没想到魏昌全心态失衡,意难平之下酒后出了馊主意,而这个罗腾龙像个棒槌一样,竟然信进去了。魏昌全可以算得上自己在地区最为有力的政治盟友之一,就是按照正常的流程走下去,自己的老父亲在临近退休的时候推上一把,成为副厅级的干部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通了这一点,周海英推掉了党委会,直奔省城医院,周海英作为地区建筑总公司的党委书记,副总经理,在政治上和思想上算是地委家属院年轻一代比较成熟的干部,其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省城的人民医院,去探望了罗老爷子。 罗腾云将母亲安排到了妹妹家里之后,又在省城的人民医院照顾老父亲。 罗老爷子恢复得不错,嘴基本不歪了,话也可以正常说了。本来罗腾云不愿意将家里的情况给老父亲说,但老父亲直接将电话打给了地区公安处的一个老部下,虽然没有在地区,但地区围绕着7.19发生的这些事,自己还是清清楚楚。 作为曾经的政法委书记,知子莫如父,罗老也子也在劝导自己,自己这混账儿子犯下的事,换作是自己担任政法委书记的时候,早就严办了。 周海英进来的时候,罗老爷子正在罗腾云的搀扶下练习走路,看周海英进来,很是高兴,自己扶着墙,让罗腾云为周海英搬一个座位。 生病住院的老人,特别是曾经有一定地位的干部,住院过后有着十分强烈的孤独感和失落感,既盼望有人来看望自己,也焦虑自己住院呢给别人添了麻烦。罗老爷子虚弱地道:海英啊,你看,你这么忙,怎么好意思让你专门来省城看我这个糟老头子。 罗伯伯,说这些您就见外了,我和小龙一样,可都是您一起看着长大的。 周海英说的是真心话,以前的地区机关大院还是低矮的一排排平房,领导干部和普通的干部,每家每户的差别也不大,都是一两间平房,大家即是同事也是街坊邻居。大院里的孩子从小就是光屁股长大的。特殊年代,周鸿基曾经受到过冲击,还是身为公安处副处长的罗老爷子为其说话,后来的时候,周鸿基工作忙了起来,周海英几兄妹没少在洛老爷子家里蹭饭。 说了些恭维的话之后,周海英道:罗伯伯,我这次来,还是为了小龙的事情来的,罗伯伯,小龙这个人您是知道的,从小就没有受过什么罪,县里的看守所i面可是鱼龙混杂啊,我而几个朋友,想了很多办法,包括我还见了邓牧为、见了魏昌全,但这事只有钟毅书记点头才办得成啊,我的意思是,罗伯伯,我陪着您一起,去找一趟我爸,让他再难,也要给平安县打个招呼。 周海英所做的这些工作,罗老爷子已经听人说了,沉吟了一会,罗老爷子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十分坚决地道:海英啊,当伯伯的没有白疼你,这个时候,还能想着拉小龙一把的,除了小云和云超他们几个亲姐弟,你算一个。只是海英啊,我这把老脸,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张口了。 周海英觉得是自己说得太过含蓄就补充道:罗伯伯,这个,这个,平安县的朋友说,平安县看守所,这个,这个欺负小龙,小龙都已经去医院了。 罗腾云道:都去医院了,怎么回事,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小龙? 罗老爷子听了之后,顿时捂住了胸口,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罗腾云和周海英忙慌乱地给罗老爷子拍了拍背。 罗老爷子挥了挥手道:没事没事,死不了死不了。我是干公安出来的,没你们想得这么复杂,看守所拘留所也好,监狱和劳改队也罢,都是让人学规矩的地方吗,这个时候,让小龙学学规矩,长点记性,没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好。 罗腾云和母亲一样,自小就溺爱罗腾龙,忙道:爸,你没听海英说嘛,他们是想着从小龙嘴里套话。这不是往死里折磨人嘛,这个电话,您必须打给钟毅。说着,就把床头柜上的电话机抱了过来。 罗老爷子道:地委书记的时间,是需要预约的,你以为咱们现在打,就能找到钟毅?罗老爷子沉思了一会道:这样吧,给周朝着打个电话。 常云超在走的时候,专门将自己的电话号码本留了下来,上面就有地委领导的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周朝政一听是罗老爷子,很是自然地就站了起来,嘘寒问暖地关心了老爷子的身体恢复情况。 俩人客气地聊了几句后,罗老爷子道:朝政啊,孩子不争气,给您和地委添麻烦了,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对罗腾龙,您放心地审,大胆地判,我老罗支持你。 老领导老领导,言重了言重了,小龙的事情怎么说也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嘛,地委和地区政法委,都会在合理合法的前提下,对小龙的事情全力进行照顾的。 罗老爷子道:朝政啊,有你这句话,我就宽心了,我老头子感到欣慰,也感到惭愧,朝政啊,算年龄你也五十六七了,干完这一届,就和我老头子一样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前工作的时候,忽略了家庭,到老了,还是想着能弥补家庭。俩人就家庭琐事说了十分钟,挂断电话,罗腾云颇有埋怨地道:爸,你这求情的话,咋是一句没说啊。 罗老爷子道:周朝政比我们聪明,电话一打,意思就到了,能做到什么程度,并不是电话里说了算的。 周海英又劝慰了几句,罗老爷子坚持不去见周鸿基,周海英担心魏昌全,又说了会儿话,就回了家去面见自己的父亲周鸿基。 到了家里,周鸿基正好在书房,虽然是父子,但周海英面对周鸿基,和下级面见上级是一样的,敲了敲门,得到了应允之后才轻轻地进了书房。 周鸿基抬头看了一眼,继续看着报纸,平淡地道:你是要为昌全徇私还是要为小龙枉法啊…… 第346章 和谁一起喝的酒要说清楚 周海英作为前地委书记,现任副省长周鸿基的大公子,在地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笑脸和掌声相迎。按照周海英的说法,自己吃饭,就是掉个筷子下去,一桌子的人都要弯着腰为自己捡筷子。 到了周鸿基这个级别,工作和生活事实上已经很难分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职的副省长,没有人提及他还是一个父亲的角色,甚至包括周海英在内,平常时间想见一面并不容易。 父子相见,也并没有太多的温馨画面,好似与平常的上下级一样,笼罩在周海英身上的光环黯然失色,这个衣着朴素面相和善的老人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周海英心里反复演习的话术忘得一干二净。 周海英站在书房的办公桌前,犹犹豫豫地道:爸、这个,这个昌全的事,您都知道了呀! 周鸿基看着报纸,翻了一个面,没有作答。 周海英尴尬地站在桌子面前,拿起了水壶,往玻璃杯里添了水。红茶养胃,周鸿基一直喜欢喝红茶,滚烫的热水冲在了杯子里,散发出浓郁的茶香。周海英轻轻放下水壶,搓了搓手,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开口。 周鸿基放下了报纸,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却深邃地看着周海英。“怎么不说啊。”声音低沉而有力。 爸,这个,这个,我的意思是,昌全可是跟了您多年的秘书,您要是不为昌全说句话,这个地区里的干部怎么看您。周海英有气无力地说了话之后,周鸿基点了点头,示意继续说下。 这个小龙,可是罗伯伯的儿子,在特殊年代的时候,您和妈被下放劳动,整个机关大院里,敢给我们口饭吃的,也就罗伯伯几家了。 周鸿基面无表情地听着,周海英则是鼓足了勇气,把自己从地区到省城一路上想到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看周海英停顿了起来,周鸿基淡淡地道:话说完了? 嗯,爸,说完了。 周鸿基指了指凳子,示意周海英坐了下来,就道:话说完了,你的目的是什么?让我给钟毅同志打个电话,把人全部放了? 没有您的推荐,省委是不可能直接让钟毅从县委书记直接担任地委书记的,由此,您也得罪了本该顺替接班的地区专员齐永林,平安县委书记郑红旗是齐永林的跟班,魏昌全是您的秘书,这个时候,就是齐永林借郑红旗的手,对您进行打击报复。 周鸿基冷冷地道:你作为大型国有企业的党委书记,看待问题就是这个水平和觉悟?省委的人事安排和干部任命,哪里轮得到你妄加猜测胡说八道。还在这里人云亦云。干革命的首要问题是什么?就是要分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你也是基层党委的书记,你给我讲讲,现阶段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 周海英看周鸿基动了火,就道:这个,这个敌人自然是齐永林,这个朋友自然是魏昌全。 周鸿基哼笑了一声道:你有多久没翻书没学习了,党的十三大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我们现阶段所面临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海英同志,我们现在的敌人,是贫穷、是落后,而不是我们的同志。咱们省,还有上千万的群众一个月都吃不上一顿肉,一年也才买一身新衣服。魏昌全和罗腾龙,包括你,你们思想上都出了严重的问题,我看你现在在地区上蹿下跳的,在堵路的事情上,你扮演了什么角色啊? 周鸿基对周海英几兄妹约束还是比较严格的,自从周鸿基来到了省城之后,周海英身边的朋友多了起来,压抑已久的周海英放松了自我的约束,利用周鸿基的影响和建筑总公司的便利,在各个县都干起了建材生意,再加上和罗腾龙合作干的生意,早已经将自己国企党委书记的身份忘到了脑后去了。听到周鸿基说自己也扮演了角色,周海英心中一颤,就道:爸,我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干违法犯罪的事,这个堵路的事确实和我没关系。 周鸿基道:这个我相信你,海英啊,昌全的事,腾龙的事,钟毅同志已经给我打了电话,向我请示怎么处理,我已经明确表态,尊重地委和组织的意见。 爸,昌全可还在处分期内,如果再来一个处分,他的政治生命可就结束了。 周鸿基用手叩了叩桌子道:钟毅同志比你懂政策,怎么处理还需要你来教,你呀,就管好你自己,也算我给你的警告,以后你要是违法乱纪,我绝不轻饶。 正说着话,周鸿基的夫人拿了两个削了的苹果进来道:海英啊,你爸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看那个农业厅的邹来贵,副省长省里都报上去了,结果那,考察的时候被人实名举报,到现在还没有调查完。人在做,天在看,官大官小,钱多钱少,又有啥意义? 第二天一早,地区纪委就召开了会议,研究对魏昌全的处理意见,大家看着关于魏昌全的材料,都不表态。 纪委书记看了会班子里的领导就道:这个,这个大家发表意见,对待昌全同志,怎么处理比较好呀? 又是一阵冷场,旁边的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老牛道:忠强书记,这个魏昌全怎么处理,您,还是给大家画条线。 哎,老牛,你的意思我懂,但钟书记说了,地委要以咱们的意见为准。 旁边一位年龄稍大的纪委领导道:以咱们的意见为准?这要是在战争年代,这样的干部要拉出去枪毙。这魏昌全是周鸿基省长的秘书,能枪毙吗? 哎哎,老廖,不要说气话嘛,依法依规处理,政法委那边说了,魏昌全同志并不是教唆人堵路,只是教唆人通过宣传的方式,扩大事态的影响,他们还找不到条款进行处理,所以,咱们必须找到条款进行处理。 老牛又道:政法委这是把得罪人的事往咱们纪委推啊,什么叫找不到条款,直接以流氓罪抓了就是啊。再者说,咱们也没有条款规定,不可以去报社登报啊。 王忠强道:所以叫做找条款嘛。老廖,你是老纪检了,你来说说。 老廖是纪委的老人,对党章党纪党规都十分熟悉,已经到了可以信手拈来的地步,思前想后道,现在的十六字方针“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组织上去年颁布了《党员领导干部犯严重官僚主义失职错误党纪处分的暂行规定》,魏昌全就是典型的官僚主义嘛……。 经过讨论,大家一致认为,魏昌全的行为抹黑了地区形象,属于作出错误决策,致使造成恶劣影响,应当撤销党内职务,但纪委的原则还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鉴于魏昌全是酒后失言,具有一定的客观性,可以给予留党察看处分。 王忠强心里暗道,如今的魏昌全是平安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的职务,并没有党外的行政职务,如果撤销了党内职务,也就是意味着魏昌全只是一个普通的党员。而留党察看虽然有些牵强,但毕竟没有把事情做绝。王忠强点了点头道:我看这个决议就很好嘛,让地委结合干部的一贯表现再来决定魏昌全同志的处分嘛。 地委书记钟毅,拿到了地区纪委关于魏昌全的处理意见,内容不多,只有两页纸,几分钟后,钟毅道:那这样吧,把大家叫过来,碰个头。 虽然钟毅没有说叫谁过来,但纪委书记王忠强心里清楚,将五人小组的几位领导都叫了过来。 地委副书记,行署专员齐永林,地委副书记邓牧为,组织部长于伟正三个人也很快来到了钟毅的办公室。 钟毅看人到齐了,就走出了办公桌,坐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单人皮沙发上。 钟毅道:这个今天把大家叫过来,是因为7.19堵路事件中,涉及了一些干部,其中包括了平安县委副书记魏昌全同志。下面,由纪委忠强书记,汇报情况和处理意见。 王忠强简明扼要地通报了情况,事发突然,组织部部长于伟正听完之后,不由得感叹道:这个昌全同志,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咱们地委对他可是不薄啊。 钟毅也道:事已至此,同志们对这两个处理意见,怎么看啊。 齐永林道:7.19的事情晚报爆出来之后,有几个本来要来地区考察的客商电话都不接了,对地区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这样的同志,怎么在县委班子里担任副书记,他去管人谁会服气,不考虑鸿基同志的因素,我建议这样的同志,撤销党内职务。 于伟正作为管干部的组织部长,选拔的干部出了这样的问题,自然觉得脸上无光,也符和道:县委副书记要在班子里配合书记抓党的组织建设、思想建设、队伍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虽然只是副县级,但位置关键啊。这样的干部我看不适合从事副书记的工作,至少不应该从事副书记的工作。 于伟正已经和钟毅有过沟通,已经猜到了钟毅有意为魏昌全留一碗饭,就道:魏昌全同志在面对我们纪委问话的时候,态度也是积极的,经过我们求证,当时确实是在饭桌上喝了酒,简单讲啊,是属于酒后吹牛说了大话。虽然为地区确实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但这毕竟不是他的本意嘛。组织上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我们应该给年轻干部改过自新的机会嘛,我建议留党察看。 钟毅点了点头道:牧为,你的意见。 邓牧为拿着材料仔细看了看道,我提一个思路,大家现在意见比较集中,就是对其担任的县委副书记的职务,有异议。我看,可以考虑免去其县委副书记的职务,保留常委、委员的职务,让魏昌全同志也有为组织继续工作,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钟毅点了点头道:我看牧为同志的这个建议,比较周全,魏昌全确实是饮酒后说的,也算是给了其一个极为深刻的教训嘛。撤销其副书记的职务,由平安县委重新研究其工作。永林同志,伟正同志,忠强同志,你们觉得那? 于伟正和王忠强都点了点头,算是同意。齐永林沉思了一会道:等一等,谁说他是喝了酒,他和谁一起喝了酒,谁又证明他喝了酒,这个事情要说清楚…… 第347章 邓牧为起了关键作用 五人小组会议是一级地方党委中,最为核心的非正式决策机构,五人小组存在的意义,就是将班子里核心成员的意见达成统一,以达到求同存异,推动工作的目的。 齐永林作为地委副书记,行署专员,无论在行署还是在地委,都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对于这位地区的二把手,其提出的意见,就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 齐永林放下了二郎腿道:同志们,我提出来的这个问题,他不仅仅是一个道德、纪律方面的问题,我是从法律层面看待这个问题。魏昌全同志作为县委副书记,在7.19专案发生之后,在明知罗腾龙是主要嫌疑人的背景之下和主要嫌疑人见面,其他在座的还有谁?有没有党员领导干部,这些干部有没有听到魏昌全的这个建议案,他们有没有向公安机关汇报,有没有向平安县委和咱们地委汇报那?这个罗腾龙,为什么和平安县委的副书记在一起喝酒,他们是什么关系什么目的? 说完之后,齐永林就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故意地道:这个魏昌全,可是并没有向行署汇报过,就不知道,有没有向其他各位领导汇报过。 看大家都不表态,齐永林继续道:同志们,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的意思就是既然咱们今天研究这个事,那么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总不能稀里糊涂地就下结论吧。我这既是对干部负责,也是对组织负责嘛。 钟毅的面色有些难看,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齐永林所说的,有理有据有节,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话。 王忠强作为汇报人,也有些尴尬,心里暗道,这个齐永林,这个什么提出这个话题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显地给地委找麻烦吗? 王忠强道:这个永林同志啊,案件线索是从公安那条线移交过来的,也许公安对相关的同志已经处理了,只有魏昌全属于咱们地委管理的干部,所以咱们就研究魏昌全的道理。 齐永林放下了本子道:不是吧,按照刚才你的通报,出了主意的魏昌全,公安机关都没有办法处理,那么其他仅仅是喝了酒的,地区公安处是不是更没有理由处理了。 齐永林的话步步紧逼而又滴水不漏,充分展示出了知识分子逻辑的严密性和知识的丰富性。 王忠强一时语塞,对于公安机关有没有处理其他人,自己并不清楚,既然不清楚,也就不好在严肃的场合上仅仅凭借猜测就来表态。看了看几人,拿起了茶几上的材料,装作看了起来。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一眼钟毅,但见钟毅黑着脸抽着烟,没有表态。 邓牧为则将手中的材料放了下来,就道:同志们,从7.19事发之后,公安机关并没有立刻立案,而是随着调查的深入,才认定这不是普通的群众自发性的堵路行为,而是一种有预谋的堵路事件,目的就是想给党委政府施压。这才立案开始对涉案的主要人员进行抓捕,大家仔细看看这个时间,这个时间罗老爷子刚刚住院,我们一起还去了地区探望罗老爷子两次,你们还有没有印象,有一次有个小伙子,常云超县长还介绍了,这是罗老爷子的儿子罗腾龙,如果按照见过面算,我看在座的诸位都有可能和这个罗腾龙见过面。第二个,永林同志提出除了魏昌全同志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同志的问题。我看,这个和我们研究处理魏昌全同志不冲突嘛。绝对不能因为其他同志也参与了就能减轻或者分担对魏昌全的处罚,也不能加重对魏昌全同志个人的处理。我提个建议,今天我们继续研究对魏昌全同志的处理意见,如果发现了还涉及其他的干部,属于地委管理的,我们再开会研究处理就是了。 以上是我个人的意见。 钟毅刚才一直隐忍不发,心里一直压着火但却不好发作,如果齐永林持续地追问下去,必将那天所有参与的干部子弟全部供述出来,拿一个罗腾龙开刀,地委顶住了压力,如果将地委大院的干部子弟拿出来一起开刀,在这个稳定压倒一切的关键时刻,对地委是极为不利的。钟毅看了邓牧为一眼,眼神之中略带感激,心里暗道:向怀义书记积极推荐牧为同志担任地委负责人,看来是无比正确的。不然今天的局面之下,就太被动了。 齐永林听了邓牧为的话,倒也在理,也就没有说什么。 钟毅笑了笑道:统一思想,凝聚共识这个会开得好啊,大家对免去魏昌全同志,平安县委副书记的职务,还有无异议。 众人皆不再说话,表示赞同。 钟毅道:那既然大家都同意,咱们这个事,就上班子会研究讨论。下面研究第二项工作,地区国有企业领导班子岗位优化的问题,最近省委的内部参考上发表了一篇含金量很高的文章,事关国有企业长远发展的考虑。东南沿海经过十年的改革开放,利税收入成倍增长,在这个数据的背后,经过统计,民营经济和个体经济的贡献已经超过了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东南沿海现在还是一片充满活力的热土。参考中就提出了一个极为鲜明的观点,民营经济和个体经济对社会发展的贡献超过了国有企业,并没有什么危害性,反而充分论证了老人家所说的,无论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的观点无疑是正确的,所以,我们要继续推动招商引资,下面,清永林同志,介绍一下地区关于各县招商引资考核办法…… 五人小组会后,很快就召开了地委的班子会,会上一致通过了撤销魏昌全平安县委副书记的决定。 自从魏昌全从地委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郁郁寡欢起来,平日里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开会也不发言,除了必须参加的活动之外,其他的事情是能推就推了。 地委的班子会开了之后,关于撤销魏昌全同志平安县委副书记的通知就发到了县里,这与魏昌全之前担任县委副书记的热闹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干部大会,没有领导莅临,一张薄薄的纸就将县委副书记的职务给免了。 县里也有意低调处理,收到文件之后,我拿着文件去找了红旗书记签批。一张纸上只有几句话,而县委书记郑红旗拿着文件,足足看了三分钟。三分钟后,伸出了手道:拿笔。 我忙将晓阳送我的钢笔拔开了笔帽,双手递了上去,进领导的办公室,必须时刻保持着工作状态,笔和本子必不可少。 郑红旗的钢笔字写得苍劲有力,但只在文件签批单上写下了两个字———传阅。 五人小组会上的内容,也没有保密很久,郑红旗已经知晓,若不是邓牧为在五人小组会上积极地争取,地委书记钟毅及时表态,现在的魏昌全,所有的头衔可能都被彻底地拿下,只剩下一个副县级干部魏昌全了。 红旗书记将文件和笔一起递给了我道;这个,这个文件你亲自送给昌全同志,文件签完之后,请他到我的办公室。我要和昌全谈工作,给小章说,所有的会客,另外改时间。 斜对面的小接待室和章永山的办公室里,坐了八九个人,大家都是县里局委办和县属企业的主要负责人,不少人在门口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了。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喝茶抽烟,等着向县委书记郑红旗汇报工作。 人多了,等的时间又长,难免有的时候会记错先后的顺序,这个时候大家就半开玩笑地问章永山先来后到的事,有时候事情多,或者计划先汇报的人没有及时赶到,章永山也记不起来。 为了避免搞得不愉快,章永山很有心,让文印室印制了一些数字编码,用剪刀剪开之后,每位要汇报工作的领导,就发一个,这个小办法运用之后,就很少出现记不住顺序而打肚皮官司的情况。 给章永山说了之后,章永山也是一脸对待为难地道:啊,说不见就全部不见了啊。这个秀水的田书记,可是等了两个小时,马上到他了。 我看了看表,就道:你让田书记长话短说,就说含有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领导的时间必须空出来。 拿着文件,就去了昌全同志的办公室。 窗外阴云密布,走廊里显得有些暗,敲门之前,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以前称魏昌全,都是称为书记,如今拿着撤销县委副书记的文件找人签字,再喊书记就多少有些讽刺了。如果按照文件上直接喊常委倒是没有错,但是这就有点见风使舵的意思了。思来想去,还是想着也就领导这个称呼,最为稳妥。 敲开了魏昌全的办公室,就道:领导,这个是今天地委才发来的文件。 魏昌全的办公室没有开灯,虽然开着窗帘,但办公室里依然显得有些暗淡。 魏昌全道:朝阳主任,什么文件,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说,就道:这个,领导,要不您还是自己看吧。 魏昌全挥了挥手道:朝阳,你坐吧,我马上签。 魏昌全拿到文件之后,明显地一愣,半分钟后才叹了口气,打开了文件。扫了一眼,就在文件的签批单自己名字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下面写上了时间,将文件递了过来道:朝阳主任,这个结果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地委散了会,有领导就给我打了电话。这份文件,谢谢您亲自跑一趟。以后啊,我是无官一身轻了。 领导,您还是县委委员,常委,可谈不上无官一身轻啊。 魏昌全笑了笑,感叹道:朝阳啊,苍天不解人情暖,冷眼看花尽是悲啊。你是往上走的人,不了解往下走的悲哀啊,我这个常委,就好比是古代失了宠的嫔妃,被咱组织打入了冷宫了。你觉得,我这个常委还有意思吗?说不定以后,连门口的门卫,都可以给我脸色了。 言轻不劝人,人穷莫如众,以我的身份和地位,还不好劝身为县委常委的魏昌全想开些,就忙道:领导,红旗书记请您签完字后过去一趟。 魏昌全表情淡定地点了点头,好,马上过去。 几分钟后,魏昌全敲了敲门,来到了郑红旗的办公室。 郑红旗抬头看了一眼,也没有说话,继续在笔记本上记着东西。两分钟后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魏昌全,就道:坐,怎么不坐。 魏昌全红着脸,也没有说话,拉开了办公桌前面的凳子,也就坐了下来。 郑红旗没有抬头,就道:知不知道,我喊你过来是什么事…… 第348章 答应我的条件就不闹了 魏昌全刚刚签阅了自己被撤销县委副书记的文件,这个时候,县委书记郑红旗又在找自己谈话,说得好听些,是批评,说得难听一些,就是挖苦和嘲讽嘛。想着自己本有机会成为县委书记,当时谦让了一下,先是被邹来富给坑了,接着又被这不争气的罗腾龙坑了,周昌全想到了这里,心里又感叹了一句,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啊。 魏昌全有气无力地道:红旗书记自然是要批评我。 郑红旗仍继续在笔记本上做着笔记,没有抬头就道:批评,昌全啊,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批评,这个什么批评能比地委的决定让人刻骨铭心嘛。说完,就盖上了笔帽,将笔放在了笔筒里。不就是犯个错误嘛,你看看,这个邹来贵,都是高级领导干部了,不一样犯错误。郑红旗又搓了搓脸道:邹来贵错误不小,通报里都还被称为同志,这种做法十分的罕见,也十分反常,不过既然是同志,就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何况你现在还是县委常委。这就说明地委是给了你机会的嘛。咱们既是同志,也是一个班子里的同事,同志既手足,同事既兄弟嘛。这个时候,我和县委肯定坚定地站在你的身后。 魏昌全没想到郑红旗的态度是如此的坦诚,不说真假,这话听起来就让人痛快舒适。魏昌全道:红旗书记,我酒后失德,给县里和地区的工作,带来了巨大的被动和影响,您不记恨我。 郑红旗摸出了桌子上的烟,递了一支给魏昌全,说道:记恨?当时打你的心都有。但是我的态度刚才已经说了,这个事你已经受到了应有的处理,作为县委书记,我就不能再落井下石往你的伤口上撒盐了。毕竟,这件事最后真正受伤害的还是你。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反噬。 魏昌全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郑红旗道:昌全啊,我找你来是这样,这个罗腾龙身体上出现了一点问题,现在这个罗腾龙的家属一直在闹来闹去的,影响很不好。咱们县里也只有你和他相熟,所以,你去给他做做工作,在医院配合接受治疗,争取,争取早日回去接受改造嘛。 郑红旗本来想说,争取早日回去坐牢,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妥当,所以就用了接受改造这个词。 魏昌全道:红旗书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次的事情,就是罗腾龙倒打一耙,我才被地委处理的,你让我去找他,别说给他做思想工作,我自己的工作都做不通。 郑红旗没有着急地表态,只是淡淡地吸了口烟,又慢慢地吐了出来:正是因为如此,他心里才有负罪感嘛。 魏昌全心里想了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就道:他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哦,这个公安局的李尚武说,是枪炸膛了,具体的我不清楚。只是他们家里让县里赔偿损失,李尚武说这个不好赔。总之,你给他做做工作。 魏昌全一脸疑惑地道:炸膛?什么意思? 啊,应该是光明县工作局开展抓捕的时候出的意外吧。 魏昌全心里暗道:这个家伙,还拿枪试图拒捕,估计是枪年久失修,根本打不了子弹,然后炸膛误伤了自己,真是活该。 郑红旗的态度是魏昌全没有想到的,在魏昌全看来,这个郑红旗虽然表面上和钟毅关系也密切,但是更多的是通过拉拢邓牧为之前的旧部来委曲求全,获得钟毅和邓牧为的支持。郑红旗说到底还是齐永林的人,毕竟融进血液的文化,就是对改换门庭的鄙视,郑红旗作为文化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而自己作为周鸿基的秘书,和郑红旗之间,真的不能说是一类人。自己也摸不清楚,郑红旗算是抛过来了橄榄枝,难道真的是格局和觉悟? 魏昌全鼓足了勇气,试着问道:红旗书记,我既然不是县委副书记了,自然也不再牵头党群工作了,只是不知道,下一步我的工作组织上是如何考虑的。 郑红旗倒也直率,十分坦诚地道: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魏昌全思索了就道:我在县里,除了管过党群、干部之外,一直兼任着县里的农委主任,现在,地委副书记岳峰去了农业厅任书记,我想,如果岳书记还念旧情的话,我继续负责农业口子上的工作,还能争取来一些资源和项目。 郑红旗也是从地区来的,在地区的时候,就清楚岳峰和周鸿基关系匪浅,这也让齐永林的工作始终处于被动的局面。恐怕这次岳峰从地委副书记的岗位上直接担任农业厅的书记,说不定周鸿基从中也是出了力的。只是魏昌全有些高估自己了,以前岳峰和魏昌全熟悉,那是因为周鸿基的面子,如今岳峰和魏昌全之间,俩人一升一降,身份已经完全不对等,在体制内谈感情的基础是级别,脱离了级别谈感情,一个是一厢情愿,一个就显得是冷酷无情了。所以,魏昌全说的,自己农委主任的角色能够为县里争取项目和资金,虽然并不完全认同,郑红旗也没有反驳魏昌全。 郑红旗在担任县委书记之后,一直没有大规模地调整干部,基本上还是邓牧为的原班的班底和人马。没有风声,大家也都在观望和等待。 而最近,县委组织部频频到各单位开展工作调研,张庆合亲自带队走访了不少部门和乡镇、企业。 敏感的人已经意识到,县委要动人了。正好在这次人代会上,进行提名。在位置上的人希望再干一届,到了提拔年龄的也希望更进一步,僧多粥少,县委书记这个掌握勺子的人,权力自然也就体现了出来。不少单位最近经常性地加起了班,不少领导的应酬比以往也增多了不少。当然,不少人也采取了汇报工作的方式,加深自己在县委书记心目中的印象。 虽然郑红旗一再强调,工作要先去找分管县领导汇报,分管县领导解决不了的,再来找自己,但还是阻挡不了大家的热情,如果一个县里的局委办一把手,连汇报工作的借口都找不到,就更谈不上开展工作了。 郑红旗道:昌全同志啊,咱们都是从地区出来的干部,不同的是你一直在地委机关,而我在计委工作过几年,相比于地委,地区计委也算是基层。农业工作是基础,由你牵头,我倒也放心。但是我觉得,你可以到基层去,将自己在地委机关的好的思路和方法,运用到基层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嘛。 魏昌全道:书记,您的意思是,我去乡镇? 郑红旗点了点头:当然,我会尊重你的意见。除了城关镇,包括工业园区在内,你都可以考虑。 俩人说了一个小时,郑红旗算是掏了心掏了肺,魏昌全心里的疙瘩打开了大半,只是没有敲定去哪个乡镇。 魏昌全到了办公室,魏昌全专门要了一份自己被撤职的文件,直奔县人民医院。 县医院安排了六个人,三班倒照顾罗腾龙,说是照顾,事实上更多的是监视,这样的纨绔子弟,是光明县公安局和武警的同志拿着枪带回来的,时时刻刻就想着溜之大吉。 魏昌全到了县医院,带队的公安同志已经在院门口等候。为了让罗腾龙死了逃跑心,病房安排在了三楼的顶楼。 罗腾龙胡子拉碴地躺在床上,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公安同志。罗腾龙在病房里,条件比看守所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烦躁的就是两点,一个是这看守的几个公安,从不和自己多说一句话,二是自己的病,说不定要落下后遗症。 看病房的门打开,罗腾龙还以为是换药的医生,仔细看了之后才知道,来的人是魏昌全。 罗腾龙扑腾一下起了床,拍了拍胸脯就道:哎,对面的兄弟,我和你说得没错吧,我和你们的县委副书记魏昌全是好兄弟。你别看他空着手来的,但是我俩的感情,亲如兄弟。 魏昌全冷着脸,对身后的两名公安局的同志道:两位辛苦,我和他说几句话。 俩人一听,带队的就道:尚武局长交代了,一切听昌全书记安排。俩人也就很识趣地到走廊里抽烟去了。 魏昌全黑着脸道:罗腾龙,你说我的几句醉话,你去干了也就干了,事后,你怎么把我还交代出去了。 罗腾龙嬉皮笑脸地道:昌全书记,您不是周鸿基副省长的秘书嘛,又是平安县的县委副书记,别说平安县公安局了,就是地区公安局,对您不也得礼让有加嘛。 魏昌全冷冷地看着罗腾龙,哼笑了一声道:我就搞不懂了,就你这样的人,大周哥是怎么看上的。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了那份撤职文件,甩到了罗腾龙的身上。 罗腾龙很是随意地捡起了文件,看了一遍就道:昌全,你,你这个不是搞了一个假的糊弄我吧。这个钟毅,不会连周省长的面子都不给吧。 魏昌全道:罗腾龙啊罗腾龙,你是不是以为还是你爸那个时候,我告诉你,到现在,大周哥都不接我的电话了。 罗腾龙看到魏昌全的撤职文件,一下就慌了神,说道:昌全,昌全,我可不是故意的,这样,这样,我给他们说,我的举报不作数,不作数。 魏昌全冷冷地道,罗腾龙,你以为这些事都是开玩笑那?你耽误了我不说,差点把大周哥也给害了。现在纪委还让我写,那天吃饭的都有谁? 罗腾龙看了看门口道:小点声小点声,你就说没有大周不就完了。我说,你们怎么对自己人下手这么狠,根本不像我爸那会,是人都要留两分面子的。 魏昌全道:欺骗组织对抗调查?罗腾龙,一群人为了救你,都被你个王八蛋害苦了。好了,这些事不说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说你被枪炸膛给伤了,我看看伤哪里了? 罗腾龙道:是我的枪炸膛了。 我知道你的枪炸膛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嘛,光明县公安局抓的你,你去找你姐夫啊,你家里人老让平安县给个说法是什么意思。 罗腾龙摇了摇头,直接掀开了衣服,就道,你看吧,这里,这把。 魏昌全恍然大悟,骂道:妈的,你这也好意思叫枪。这个和我们平安县有个屁的关系。 哎哎哎,这可是在你们平安县的人给打的,差点被他们打死。医生说了,要留后遗症,我这可是离了婚,才找的女朋友。 魏昌全道:说吧,你想怎么办?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闹了…… 第349章 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县委副书记魏昌全,因为涉嫌受贿的事错失了担任县长的机会,除了处分之外,又落了一个意难平,没承想自己在酒桌子上吹牛的话,却又连累了自己,地委直接撤销了其县委副书记的职务,现在的魏昌全的职务是平安县委委员、常委,县农委主任。本就对罗腾龙一肚子火气的魏昌全,却又不得不按照县委书记郑红旗的要求,给罗腾龙做思想工作。让罗腾龙配合政法机关,进行调查。 听到罗腾龙说答应他一个要求,自己就不闹了,魏昌全就气不打一处来,直言不讳地道:哎哎哎,罗腾龙,你以为你谁啊,省委政法委书记的儿子还是地委政法委书记的亲戚,时代已经变了,不是鸿基书记的那个时代了,不然这几名基层的公安同志,又怎么能困得住你。我跟你说啊,我也不可能再答应你的什么条件。 罗腾龙道:魏昌全啊,如今我可听说,有不少的记者在找我,希望通过我了解7.19堵路的事,你们把我抓了也就u散了,找人在看守所里打人,这个事你说要是爆料出去,你们平安县公安局,平安县委政府,恐怕面子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吧, 魏昌全听到罗腾龙这么说,就道:罗疼龙,你是一点不打算顾及罗老爷子的面子啊。 罗腾龙一副无所谓地道:你们顾及我爸的面子了吗? 魏昌全看着罗腾龙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心里也是暗自感叹,这个罗腾龙,哪里还有干部子弟的模样,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开水烫嘛,也不知道,这个大周哥,为啥和罗腾龙如此的小人来合作。 见魏昌全不说话,罗腾龙继续道:哎,你知道,这事我是干得出来的。 魏昌全看着罗腾龙,不由得就被此人给气笑了。哼笑了几声道,我魏昌全咋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是你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都被政府给关了起来,不想着积极地配合改造,却在这里讨价还价,说说,说说,我看看你能提出来什么特殊的要求。 罗腾龙揉了揉鼻子,嘿嘿的笑了几声道:全哥,全哥,我就知道你念及大周哥的面子,也会拉兄弟一把的,其实坐牢也好,枪毙也罢,咱兄弟一场,我都认了,这个时候,我要是还怂,以后出去了,谁还带我。但是,地区医院的那个小护士,我俩是有真感情的,堵路的事是我干的,和她没关系,我的要求不高,你们把那个小护士放了。 不行,那个小小护士也是以流氓罪被扣了,一般情况至少要关半年的劳改。 魏昌全马上起了身道;哎哎哎,我俩就是我爸住院的时候才认识的,你们就搞连坐,再说,堵路的事她啥都不知道,你们凭啥抓她? 魏昌全对案件的进展非常关注,自然就了解了整体案件的进度,与罗腾龙一起从被窝里抓走的女护士,未婚同居,明知道你是通缉犯,隐匿不报,是不是该抓? 罗腾龙焦急地道:她就是个没脑子的姑娘,知道什么通缉犯啊,你们做人不能太过分了,不然我出去了,肯定找记者曝光你们找人打我。 魏昌全知道,这件事涉及公安机关,自己没有权利和罗腾龙谈这个事,就道:腾龙啊,做事情是要讲证据的,不是你说打了你就是打了你,就包括你炸膛这个事,有没有可能是你半夜起床上厕所,撞门框上了。又扫了一眼医院,叹了口气道:腾龙啊,没有罗老爷子,没有大周哥,谁在看守所能享受这个单间待遇。 罗腾龙还想辩解什么,魏昌全摆了摆手道:算了,腾龙,不说了,你反映的问题我解决不了,但是我一定把问题啊带回去,向县委主要领导和公安机关的领导,把话带到,至于能不能行,你就不要找我了。 罗腾龙换了笑脸道:昌全,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给他们说清楚,不答应我,我出去之后就找晚报揭露平安县委下三滥的手段。 魏昌全起了身,并没有搭话,只是拍了拍罗腾龙的肩膀,也就走了。来到了门口,又和门口的公安同志交代了几句,就回了县委大院。 县委书记郑红旗,正在与俊明公司的老总粟俊明见面,粟俊明是地委统战部部长,秘书长郭志远的老朋友,有着这位地委的实权派人物支持,粟俊明的公司有了建设一个机械制造厂之后,就将目光放在了地区,考察了几个县,平安县各项基础最好,但就是在地价方面不肯让步。粟俊明又去了临平县,虽然临平的县委书记李学武在地价方面有了不小的让步,但俊明公司研究之后认为,为了地租而放弃基础条件更为优质的平安县,多少有些不合算。反过来,又通过县委统战部部长罗致清和县里沟通,希望在安平乡投资设厂。 之所以选择安平,是因为安平的地价相对于城关镇和工业园区便宜不少,而安平的环线高标准公路已经开始动工,这就比临平县的图纸占了优势。 郑红旗、孙友福、马军、张庆合、罗致清、吴香梅几位相关的县领导坐在长条形的会议桌上,后面则坐着晓阳、文静、展志齐和几个有关局的一把手,粟俊明这次的诚意也很足,除了公司的几位副总之外,还有几个部门的负责人。 会谈的最后,俊明公司最为担心的就是能否在工业园区之外征地进行企业建设。县里则打了包票,目前上级的政策已经有些松动,争取下来的希望很大。 粟俊明道:俗话说啊,好马不吃回头草,这次我们俊明公司能够再来贵县洽谈合作,主要是贵县的罗致清部长用真诚和执着打动了我们,我们俊明公司现在作为省内民营企业轴承制造的领先企业,我们期待双方的合作能够实现共赢。 郑红旗道:致清同志对待工作锲而不舍,不畏困难的精神我们县委班子是一致认可的,今天中午啊,友福同志、致清同志和香梅同志啊,代表县委县政府,要与粟总一行加深感情,增加了解。说着就起了身道:粟总,中午我们地委的领导要来,我就失陪失陪。 郑红旗同粟俊明一起,就有说有笑地下了楼,将一行人送上了车之后,专门又给孙友福交代道:这个项目成功的几率现在看来比较大,要尽量争取,必要的时候,可以再做一些让步,同时抓紧地区计委汇报,争取在政策上打开缺口。 书记,这个让步咱们让到哪一步? 郑红旗背着手,朝着树荫下走了走,俩人来到了梧桐树下,顿时感觉凉爽了不少。郑红旗看了看表,就道:现在地区工业园区马上要挂牌,他们挂了牌之后,在招商引资方面,自然要和下面各县抢饭吃啊。他们的政策力度,不是咱们下面各个县可以比的,企业家看中的就是利益,只要投资不落地,都有可能被他们挖走,以后招商,会越来越难,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只要县里不吃亏,就可以留下来。 孙友富点了点头,就上了中巴车。 郑红旗有胃疼的老毛病,招商引资的酒局,根本不敢参加,去了不喝酒,企业家觉得县里领导不好打交道,去了喝了酒,媳妇柳如红就不好打交道了,当然,最为主要的还是身体扛不住。 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郑红旗看着晓阳和文静,就笑着道:这个招商引资的酒局没让你们参加,县委食堂的饭局你俩就一起过来吃吧。 文静和晓阳忙谢了郑红旗,张叔几人就一起吃饭去了。 县委大院的食堂桌子不多,平日里也不是所有的干部都在县委食堂吃饭,县委家属院和县委食堂就在一个院子里,多数干部中午还是要回家吃饭。 到了县委大院的食堂,章永山已经为郑红旗盛好了饭菜,没有客餐,县委书记郑红旗也和普通的干部一样,吃的也是大锅饭。 虽然县委大院的餐桌上没有写名字,但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普通干部和普通干部坐一桌,二级班子和二级班子坐一桌,县委党政班子的领导则坐在一起。 晓阳和文静也是经常来吃饭,两人就和相熟的几个女干部坐在了一起。虽然我是县委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但吃饭的时候,还是坐在了二级班子那一桌。 魏昌全看着郑红旗落了座,就主动端着搪瓷缸子坐在了郑红旗的旁边,汇报起了上午见罗腾龙的事。 中午的时候,县领导们一边吃饭一边交流工作,已经是一种常态,魏昌全说完之后,郑红旗都忍不住说了句,怎么罗老爷子,教育出来这么一个孩子,这平日里这孩子就没有受到点熏陶啊。 魏昌全道:红旗书记,我不是给他说话,这个家伙这么说,他肯定能干得出来。您知道,现在这个形势,闹大了,确实对谁的影响都不好啊。 郑红旗吃了口菜,淡淡地道:是啊,稳定压倒一切嘛,但是这个条件,县里怎么答应?说罢,就看向了县委政法委书记李尚武。 李尚武听完之后,就道:这个和他一起的女同志,确实情况比较特殊,本身那是没有参与7.19堵路事件的,她和这个罗腾龙在一起也倒是无所谓,就是俩人没结婚被光明县公安局堵在了床上,这个就是流氓行为了。 郑红旗饭量不大,很快也就放下了筷子,其他人看郑红旗不吃了,也慢慢放下了筷子。 王满江的嘴里还有一嘴的馒头,看众人都放下了筷子,几下也就咽了下去,就道:红旗书记啊,你看,你只要一放下筷子,他们也就都吃饱了,你看咱们县委班子里的干部个个面黄肌瘦的,要不是你们几个都穿得不错,我还以为咱们平安县,还没解放那? 吃饭的时候,氛围也就那么严肃,再加上王满江的资历老,说了之后,郑红旗道满不在乎。只是笑着道:满江啊,我们少吃一点,你就可以多吃一点嘛。 王满江端着搪瓷缸子,几筷子就把菜扒着吃了,放下了搪瓷缸子,很是满足地道:你们吃紧,我在紧吃,这多不好意思。红旗,以后,你就看我放筷子,你再放筷子,我保证大家都吃饱。 郑红旗笑着道:满江吃饱,全县不饿啊。 说笑了几句,郑红旗就将李尚武和魏昌全一起叫到了办公室。 几人走后,晓阳悄悄地来到了我的身边,问道:哎,这个,这个昌全刚刚说的那个炸膛啥意思啊,看他们说的,咋这么有意思…… 第350章 估计咱们要马上放人了 看到晓阳一脸认真地问着我,我挠了挠头,就道:这个,回到家,我慢慢跟你说。 晓阳道;看你能耐的,白天不知道,晚上就知道啊。 看晓阳十分不屑的表情,我马上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我们,就悄声地道:炸膛的意思就是说…… 晓阳听完之后,脸一下也就红了,白了我一眼之后,低着头不再说话。 晓阳在县委大院的食堂没有固定的餐具,临时来县委大院里开会的干部,县委大院食堂里有专门的碗和盘子,吃完饭之后,直接将碗和盘子放在门口的桌子上,会专门有人来收拾。而我们在县委大院的食堂里,虽然也可以选择食堂里的碗筷,但大家还是习惯用自己的搪瓷缸子。 吃了饭之后,晓阳很是贤惠地拿着我的搪瓷缸子洗了起来,洗完之后晓阳将搪瓷缸子递给了我。 我受宠若惊地道:在家从来不洗碗,今天这在县委大院里给我洗缸子,怎么,也知道老爷们才是家里的领导了? 文静吃了饭,也慢慢地笑着走了过来,又轻轻地拿着小手绢擦了擦嘴,文静才道:姐夫,你看你多有福气,我们阳姐对你可是太好了,我对我们阳姐最为了解,我们阳姐小时候就最会疼人了。 文静的身材恢复了不少,只是脸上还胖乎乎红嘟嘟的,如同婴儿的脸蛋一般。 我看了看文静道:文静啊,你是对你阳姐了解得还不够深入啊。 晓阳道:朝阳主任,你啥意思? 我马上道:我什么意思,我是纠正文静,咱晓阳现在,也很会疼人。 正说着话,迎面就走来了几个女干部,文静和晓阳与几人打了招呼,我看着几人一时半晌地也结束不了,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办公室。 县委书记郑红旗的办公室里,郑红旗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肚子和胃,以促进食物的消化与吸收。郑红旗看了看墙上的挂表,说道:中午还是要睡一会儿,不然下午没有精力,这样,十分钟,十分钟把这个事研究透彻。我的意见,县委不能被这个罗腾龙牵着鼻子走,更不会因为受到威胁而妥协,笑话,咱们堂堂的一级党委,还让罗腾龙指挥来指挥去,我已经和晚报的领导见了面,大家谈得还可以,以后涉及咱们平安的事,他们会先给白鸽打个电话,现在大家每天工作这么多,不能为了这个罗腾龙,耗费太多的精力。尚武,你是政法委书记,拿出具体的意见来,以绝后患。 李尚武神情略有严肃,微微地皱了皱眉就道:我看这样,干脆就把这个女同志,送到光明县去,咱们查的是7.19堵路的事,光明县的女流氓咱们就不管了。 魏昌全道:他们把人送过来,咱们再把人送过去,这恐怕对方不会接受吧。 郑红旗冷哼了一声:才认识几天,就可以住在一起,这样的女流氓,怎么能随便放了,尚武这个意见不错,可以把人送到光明县去,你先给光明县公安局通个气,直接把人送过去,如果他们不接收,就给我通个气,我来协调。昌全这边,马上再去给罗腾龙说,县委已经按照属地管理的原则,将那个女流氓,移交给光明县了,他要是要求放人,就让他想办法找他姐夫常云超县长去。 俩人领了任务,马上也就去安排落实去了。 俩人走了之后,郑红旗就将风扇对准了皮沙发,又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枕头放在了沙发上,脱掉了皮鞋,郑红旗看了看自己的袜子,十个脚趾头里,两个大拇指都露在了外面,说了一句,倒是齐头并进,不甘落后都想着出头啊。 躺在了沙发上,脑海里又想到了这次干部调整,一般的科级干部还好说,这次魏昌全和罗致清,地区都有让二人去基层锻炼的意思,罗致清的工作倒是积极了不少,但此人做事轻浮,热衷于干表面工作,魏昌全倒是成熟一些,但是心术不正的毛病不知道能改几分,想着想着,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真是齐头并进、不甘落伍啊…… 孙友福、吴香梅和罗致清带着几个二级班子里的干部,陪着俊明公司的人喝了不少的酒。 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喝酒的时间多了,研究工作的时间也就少了,通过喝酒,双方也在不断试探对方能够给出的最大让步是什么。 罗致清十分的积极,频频地举杯,酒局的氛围很是不错。 粟俊明端着酒杯道:我和地区几个县里的干部都交流了,我认为咱们平安县的干部是最为有活力的,我记得没错的话,咱们友福县长今年应该三十三岁,咱们致清部长,今年三十五岁,咱们香梅县长,今年也是三十五六岁,对了,还有上次的那个魏副书记,也很年轻嘛,应该和咱们友福县长年龄差不多吧。这就是干部年轻化啊,这样的班子,放眼全省,也找不出几个来嘛。 听到粟俊明这样说,孙友福暗道,看来这个粟俊明真是有心啊,将县里几个相关领导的信息全部摸得一清二楚,这是下了功夫的,也难怪别人将企业做这么大,但转念一想,这次俊明公司吃了回头草,其实已经是犯了谈判上的大忌,商人向来注重的是利益,仅仅凭借几个电话沟通感情就让商人回心转意,这个说法不过是俊明公司给自己找的台阶罢了,看来这个俊明公司还是看重了平安县某一方面的优势。有了这个判断,孙友福就放下了心来,敬酒也就不那么主动了。 女性在酒场上有着特殊的待遇和优势,吴香梅一手拿着小酒杯,一手拿着小酒壶,频频地为俊明公司的几位负责人倒酒,吴香梅倒,罗致清喝,孙友福则负责和粟俊明沟通交流。 粟俊明道:友福县长啊,这个志远秘书长,对我一直很关心,对俊明公司的发展也很支持,昨天和志远秘书长一起吃饭,志远说了,对于我们这样的企业家,还要赋予一定的政治地位,比如政协委员啊,人大代表啊,组织上都会有所考虑。 孙友福只是淡淡地回应着,搬出和领导的关系,这倒也是招商引资中常见的一种现象,孙友福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毕竟能将企业做大做强,这背后肯定是离不开领导的支持。此刻将领导搬出来,自然也是想着再压一压土地的价格。 粟俊明又道:这个志远秘书长说啊,地区工业园区的党委书记,是咱平安县的干部,光明县和临平县的书记,我也接触过,也是平安县出去的干部,友福县长,志远秘书长说了,钟毅书记和他都很看好你,前途无量啊。 孙友福举起酒杯,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道:粟总啊,我能有今天,都是领导照顾和同志们的支持,至于能不能进步,那就关键是像粟总这样的企业家多多的支持了。 粟俊明道:老弟啊,我自然是愿意支持你的,可是你要给我机会啊,这样,土地租金我也不说了,在税收返还方面,友福老弟再抬抬手,前三年全部返还,第四年和第五年返还50%,这个到哪里都不过分啊。 孙友福主动向粟俊明身边凑了凑,说道:俊明大哥,我喊你一声大哥,按照你的算法,五年,县里白干。五年之后,该收税了,但是县里的领导也该换了。您说,您这个条件,那个县的领导会同意。 俊明大哥,您也是从体制内出去的成功企业家,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懂啊。 粟俊明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嘛,从长远看,县里不吃亏啊。 孙友福道:所以我们才想着互利共赢嘛。没有税收,我们这么大的县,财政支出哪里来啊,赔本赚吆喝的买卖,现在大家都不干。俊明大哥,您把条件再收一收,咱们就可以立马签订合同,项目早日落地,您就早一天见到收益嘛。 粟俊明道;友福老弟,那这样,你把我的意见啊也带回去,我们公司也开个会研究研究,咱们争取再下次谈判的时候,取得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完美结果。 酒席散了,孙友福就直接去了地区,如今省上已经将工业园区之外的企业审批权下放到了地区。孙友福就到了地区经济计划委员会,想着别这边谈好了,那边地区不准企业设立,那问题就复杂了。 计委的副主任韩长平早就和友福约好了,地区里的干部都知道友福这个代县长转正是早晚的事,如此年轻的县长在以后担任地区领导的概率纪大,所以对待友福很是热情。见友福有些酒气,就主动泡了茶,还十分贴心地将自己解酒的蜂蜜拿了出来,用小勺挖了一大勺的蜂蜜给友福解酒。 友富说了些客套话之后,就将来意做了一个汇报。 计委的副主任韩长平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很是坦诚地道:友福县长啊,这个以前牧委专员分管工业经济的时候,一直在推动为非工业园区的企业设置松绑,将权力放到县里,就按照正规的程序审批就可以了,为此我们和工业局、企业局几个部门都制定了办法。结果办法还没交上去,牧为专员就去了地委任副书记,新的分管领导比较保守,说要等到充分地调研,熟悉完情况过后,再研究放开的事。 韩主任,这事可得抓紧推啊,如果搞得慢了,这不是影响我们招商引资工作的落地嘛。 韩长平无奈地笑了笑,这个,这么大的事,涉及这么多的部门,靠我一个计委的副主任,这事虽然我牵头,但是分管领导不发话,根本推不动啊。你是知道的,很多工作自下往上难啊,但是如果自上往下就简单多了,友福县长,你也别着急。这事影响的也不是平安一个县,整个地区都受影响,下来之后,我会再去找我们臧主任,我们计委再去汇报汇报。 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孙友福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毕竟韩长平说得也在理。 回到了县里之后,孙友福将情况向郑红旗做了汇报,郑红旗听了之后道:我看这样,先按照在安平落地谈,谈成之后,咱们才好去行署争取支持,我判断,这个政策松绑是早晚的事,毕竟既然让县里招商,就不能捆起来大家的手脚嘛。 俩人讨论完,这个时候,李尚武就敲了门,郑红旗指了指凳子道:事办完了? 李尚武道:不好办了,估计咱们要马上放人了…… 第351章 公安局允许解决一名干部 县委书记郑红旗正在和孙友福商谈招商引资的事,事情刚说完,李尚武就进来,汇报道:两位领导,这个和罗腾龙一起的女护士,我们可能马上要放了。 郑红旗十分不解地道:为什么啊,这样伤风败俗的流氓,怎么能放了。 流氓是一个比较笼统的概念,而非法同居这一概念在我国最早出现于20世纪80年代末,自民政部新的婚姻登记管理条例施行之日起,未办理结婚登记即以夫妻名义同居生活,就按照非法同居论处,从而将一个道德问题,上升到了法律问题,除了非法同居之外,此人还有包庇罗腾龙的嫌疑,下一步,是要移送司法的。 李尚武道:红旗书记,这个女同志她怀孕了,下一步的程序没办法进行了。 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问了看守所,已经一个多月了。 郑红旗倒也不想在这些小事情上再浪费时间,就道:我还是那个意见,罗腾龙的事情牵扯了县委政府的太多精力,必须马上给一个说法,女的既然怀孕了,该按什么政策就按什么政策,既然是需要放人,那就放吧。但是这个信号,要十分明确地传递给罗腾龙,县委是依法办事,不是妥协。 郑红旗的态度十分坚决,对于罗腾龙如果退让和妥协,换来的则是得寸进尺和步步紧逼。 李尚武道:明白了,现在公安这边的侦查调查已经快结束了,下一步,尽快将材料移交过去进行起诉。红旗书记,我和法院的同志初步交流了,他们建议走劳教程序。 郑红旗道:具体的工作我就不过问了,在作出决定之前,再请示一下地区政法委,他们有指示,就按照他们的指示办,他们没有指示,你们按程序办就是了。 李尚武道:县公安局坚决执行好县委、县政府的决策部署。 郑红旗对公安局的工作很是满意,说道:7.19事件总体处置得圆满、果断,县公安局的同志们最近辛苦了,这也说明县公安队伍是有战斗力和执行力的。县委、县政府对县公安局的工作是满意的,是认可的。 郑红旗表扬人的时候不多,能够得到郑红旗当面的表扬,李尚武心里还是很受鼓舞。就道:红旗书记,有您的肯定,同志们就是再苦再累也值了。现在公安局的班子里,年龄普遍偏大,我想将个别优秀的年轻同志充实到班子里,这样大家干工作才有劲头。 郑红旗眉头一皱,就道:老李啊,我算知道领导为什么不敢轻易地表态了,你这给个梯子就敢往上爬啊。 李尚武道:红旗书记啊,公安局人多,一个局就相当于其他局八九个局,但领导的职数却只多了政委和政治部主任,大家晋升的空间小,难度大,我这个局长不好干啊。 老李啊,干活的时候你说你人少不够,要官的时候你说你人多不够,你看,所有的话都被你说完了。县里这次是计划调整干部,但也是僧多粥少啊,庆合同志也才给我汇报,县里干部工作的矛盾很尖锐,问题很突出。 我们这属于内部流动,不占用县里的名额,退下来两三个,然后再上来两三个。 郑红旗一听是两三个,忙挥着手道:两三个?不行不行,退下来的干部你让我往哪里安排,是继续在公安局还是到其他单位。再说了一次性调整两三个太多了,不利于班子的稳定。说着双手就推了推桌子,思考了一下道:这样吧,这次公安局解决一个。 李尚武没有犹豫,就道:公安局的老覃,今年都五十九了,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地干了一辈子的公安工作,因为工作上的事,受了影响,现在都还是副科级。组织上能不能考虑,换个地方解决一个正科。这样,我们也好向组织推荐。 郑红旗道:临近退休的年龄,适当提高一个待遇,倒也不过分,但是实职干部就不要想了,五十九岁了不好安排,到时候请组织部门统筹一下,享受正科级的待遇,也算是对老同志的尊重。 孙友福道:红旗书记考虑得周全,这样从情感上也是对老干部的一种照顾嘛。 郑红旗道:老李啊,公安工作事关全县社会稳定的大局,每一个干部都很重要,你们向组织推荐干部,一定要出于公心,业务上我不担心,但是思想上和政治上一定要过硬。 几人说了会工作,三点钟的时候,我和章永山就陪同郑红旗到了县一中调研开学的准备工作,白鸽作为县政府的党组成员,在这次人代会上,也将被提名副县长人选,作为分管科教工作的领导。 县一中的校门气势恢宏,宛如一座巍峨的丰碑,彰显着学校的庄重与威严。校门口,一个由坚固铁架子精心支起的支架傲然挺立,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沉稳的金属光泽。支架之上,“平安县第一中学” 几个红色油漆大字,笔力苍劲有力,是由李老革命亲自书写。那鲜艳的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热烈而夺目,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格外耀眼。每个大字都仿佛有着生命,笔画间透露出一种坚韧不拔的气质,似乎在诉说着学校悠久的历史和辉煌的成就。 在县一中那办公楼门口,县教育局的领导班子和县一中的领导班子早已静静等候多时。 两辆汽车停稳之后,县教育局局长甘学波,县一中校长孙育文俩人主动迎了上来,不少领导眼神中透露出庄重与期待。洁白如雪的衬衣,黑色裤子笔挺有型,与白色衬衣相互映衬,勾勒出一种严谨而专业的形象。 改革开放之前,干部群众普遍的穿衣风格就是蓝色、军绿色和黑色,单调而又乏味,改革开放之后,随着商品经济的活跃,不少的领导在衣着打扮方面有了不小的变化,夏天的时候,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逐步在干部队伍中流行了起来。 办公楼前,先是几块展板,甘学波和孙育文一左一右地在红旗书记两侧,介绍着县一中的历史和近年来取得的成绩。 郑红旗双手交握于身前,神色沉稳,偶尔与两人交谈几句人轻声交谈几句,微微点头,大多数的时间则都是在聆听;两级班子里十多位领导跟在身后,静静地伫立着,若有所思,不时点头。 一行人从办公楼、教学楼又到了宿舍楼,县一中是前几年钟毅书记刚来不久就力推的重大项目,目的就是让县一中的基础设施建设配得上县里最好学校这几个字。 看着县一中校园环境维护保养得很是不错,郑红旗颇为满意。转了一圈之后,就到了会议室。 孙育文汇报道:红旗书记,从恢复高考到现在,咱们县一中的升学率持续升高,今年的录取比例是25%,已经处于全地区的第一梯队,仅次于地区一中和临平一中,咱们还有一个学生被北京最高学府录取。 郑红旗听了之后,说道:我没记错的话,全国高考的录取率是22%左右,超过录取率3个百分点,这里面离不开大家的辛勤付出啊。 围着学校转了一圈,郑红旗道:说吧,目前最为主要的困难是什么? 孙育文道:红旗书记,目前最大的困难是教师工资低,社会地位低,福利待遇低,不少教师想办法去企业,今年也有几个老师辞职走了,去东南沿海打工去了。当老师,辛辛苦苦一个月也才一百出头,但是去东南沿海打工,一个月能三四百。红旗书记,这样下去留不住人啊。 打工,还是一个时髦的词语,县里一直鼓励动员农村的富余劳动力外出动工,但多数人没有出过远门,想打工都觉得没有门路,所以,未知的恐惧之下,不少农村的群众反而不敢踏上打工的路,当老师的,可以读书看报接触外界的信息,自然知道,在遥远的东南沿海,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让一批人先富了起来。 郑红旗道:目前财政紧张,特别是去年大批量解决了两批代课教师的身份之后,县里和乡里的财政都很吃紧。县里几千老师,每个人每个月涨十几块钱,一年多开支就是上百万。 孙育文道:红旗书记,老师们苦啊,熬得住孤独万千,藏得下星辰大海。我们的老师,家里父母年龄大兄弟姐妹孩子多的,现在都还穿着磨得露腚的裤子。 甘学波道:老孙,言过其实了哈,都啥时候了,还穿露腚的裤子。再说,县一中的老师是全县待遇最好的,农村的老师月收入哪里有过百的。 孙育文道:老甘啊,你也是老一中出去的,学校里老师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红旗书记来了,我总要替他们说几句实话叫几句苦吧。 郑红旗皱了皱眉道:育文校长说得对,来调研就是要听实话嘛,其他同志,有什么说什么。 甘学波道:红旗书记,县里解决了代课教师的问题,但有些教师家庭条件比较困难,坦诚地讲,这个群体的规模不小,但是最近这两年,还是在持续向好的转变过程之中。 育文同志,学波同志,特殊困难的老师咱们特殊照顾,教育局拟一个名单出来,白鸽常委到时候牵头,工会、民政要把困难老师的问题多方想办法解决了。记住,这是救济,不是福利。 白鸽道:教师的裤子都露着腚,怎么会教出来穿西装的学生。这个问题,我记下来了。红旗书记的指示,下来我一定落实好。 白鸽又看向了对面的教育局和校一中的班子,说道:红旗书记来到咱们县一中,就是来为咱们解决困难和问题,其他几位领导,包括后面的教师代表,大家有啥就说啥。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郑红旗和白鸽就认真地记录着。不多会,后面一位教师道:郑书记,我发个言,我是50年代建校初期就进了咱校一中,眼看着马上就要退休了。县一中有三千多的学生,但是只有两家的商品代销点,这代销点卖的东西贵不说,说是连学校都管不了,我想问问,这代销点是啥背景,还服不服从县委的领导。 郑红旗听完之后,黑着脸看着孙育文,说道:怎么回事,我印象中代销点的事情已经处理过一次,怎么还存在这种情况。 孙育文听完之后,看了后面的一眼老教师,十分尴尬地道:红旗书记,这个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样,我下来问清楚之后,专程向您汇报。 郑红旗一听,也是知道不方便细说,就转身看向我道:记下来,下来了解情况。 然后道:各位老师,教师节马上要到了,代表县委县政府,先预祝大家教师节快乐。今年县里招商有一些成果,我代表县委政府向大家表态,利税收入上来之后,优先解决老师待遇的问题。请大家安心上课,安心教书。我代表县委政府拜托大家,给平安县的孩子,打开一扇窗,铺上一条路,只要孩子有未来,咱们县就有希望。 郑红旗的话鼓舞士气,热情真诚,又说了一二十分钟,也就散了会。 走到了办公楼的门口,凑着红旗书记与大家告别,白鸽突然走向我,悄声道:朝阳主任,你那个同学到底咋回事,咋还又找教育局说是想回秀水去…… 第352章 从从百年大计看待教育问题 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县政府党组成员,陪同着县委书记郑红旗一起去县一中调研开学准备工作,临近返程的时候,白鸽将我拉到了一边,轻声地道:你那个同学咋回事,咋还和教育局的说想着回秀水,我可告诉你,调动一个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友福县长可是签了字的。 我听完之后,顿感大脑都有些空白了,这个香秀,到底咋回事,怎么一会怀孕了,一会想着让帮着她的前夫解决副厂长,白鸽这里,我也是欠了人情的,这事闹得,怎么两头落不到好处。 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并不清楚,所以给白常委说了几句道歉的话。 白鸽道:别光说对不起呀,现在是咋弄,现在县长的字都签了,手续也办了,她说自己不来了,这不是让一大家子人下不来台。 白常委,确实不好意思,这事这样,开学还有几天,等着我把情况了解清楚之后,我再给您汇报。 白鸽坏笑了一下就道,你和这个女老师,关系不一般嘛,咋,青梅竹马还是两小无猜。 哎,白常委,您可是县领导,说的话可都是指示,这要是被其他同志听到,我这就没办法解释了。 先说了几句,就小步来到了县委书记郑红旗的身边,县一中的校长孙育文和县教育局的局长甘学波在做着最后的汇报。 郑红旗面色凝重,看来会场上有些工作,并不好当面直说。 说了足足五分钟,俩人才道:书记,今晚的晚饭一定要在一中吃,就是普通的工作餐。 郑红旗道:确实不行啊,晚上的时候还有安排,这个地区工业园区的几个领导,晚上要到县里来。 孙育文为难地道:红旗书记,你看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是咱们自己的食堂,既不铺张,也不浪费。 郑红旗道:这样吧,今天几位教师代表发言都很好,只是时间有限,没有全面深入地交流,这样吧,这顿饭,就通过你们两位,代表县委县政府,宴请咱们今天所有参会的老师们。 虽然甘学波和孙育文一再挽留,但是郑红旗还是上了车,临近出发的时候,郑红旗道:小章,你和白常委去换个座。 章永山马上明白,这是郑红旗与白鸽有事要谈,这个时候,我坐在后排自然就不合适了,待章永山下车之后,我也就下了车,坐在了前面的副驾驶上。 两分钟,白鸽拿手包举过了头顶,挡着烈日。又与众人挥了挥手,白鸽就上了车。 驾驶员老孔驾驶技术十分娴熟,汽车稳稳地起步,郑红旗又与大家打了招呼之后,才慢慢关上了车窗。 汽车驶入了主干道,街道上熙熙攘攘,道路两旁的梧桐树高大而繁茂,晚霞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自行车的铃声清脆悦耳,人们骑着二八大杠穿梭在街道上,街边的音像店录音机里正播放着陈慧娴演唱的《千千阙歌》,陈慧娴、陈百强、王杰几个流行歌星的大幅海报张贴在音像店玻璃门上。来日纵使有千千阙歌,飘在远方自己的路上,来日纵使有千千晚星,亮过今晚的月亮的旋律在空气中飘荡,引得几个路人驻足聆听。连驾驶员老孔,都不由得往音像店的门口,看了几眼。 郑红旗道:今天到了县一中,感触很深啊,白鸽同志,县一中的教育是这个样子,恐怕其他中学,特别是农村乡镇的中学,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近再安排个时间,跑一跑条件艰苦的学校。不能再流失教师了。 白鸽道:红旗书记,自从分管教育之后,全县基本上每个乡的学校,我都去了至少一所,正如您看到的,县一中的条件是最好的,县二中、三中这两所学校都在乡镇上,条件差,年轻的老师不少思想上都有波动,而农村村小,不少校舍虽然经过了加固和新建,但大多数还是土房子,红砖房的学校太少了。 郑红旗点了点头,又感慨道:白鸽同志,我是在庄稼地里收到的录取通知书,我原本以后自己一辈子要伺候庄稼了,农村学校的情况我清楚,积贫积弱,积重难返,但难返也要返,我就是教育的受益者,和你们城里长大的孩子不一样,我知道教育是农村孩子,是农村,是咱们这样的县城唯一出路。交通、农业、工业、白酒,四强县,我看都是从短期角度来认识发展的,最长远最根本的我们都忽略了,那就是从教育的角度看发展。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朝阳,回去县委办结合今天的情况,整理一份报告,在下次常委会上,我们研究五强县建设的问题,只有把教育搞上去,把学校搞上去,把老师留下来,我们才是为平安谋长远。 分管的工作成为全县的重大战略,这让白鸽很受触动,就道:红旗书记,我当记者多年,跑了不少地方,现在大家都是讲工业和农业,将商品经济作为战略性工作,将教育作为战略性工作的,平安县应该是第一个。 是啊,教育是一个持续投入性的工作,短期内看是没什么效果,但从长远看,只有教育才是从根本上解决贫困问题的钥匙。哎,对了,刚刚那个老教师反映的问题,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能量,在县一中内违法乱纪的,你作为分管教育的领导,要过问一下,有必要,就让尚武配合你。 白鸽道:红旗书记,说到教师,刚刚孙校长请您留下吃饭,您怎么就拒绝了,正好可以深入地交流一下嘛。 吃顿饭简单,但是在教师们的眼里,可能咱们这次调研,就只是来吃吃喝喝的酒囊饭袋了,这样传出去,影响不好嘛。再者说,晚上的时候,还要陪咱们朝阳主任打球,这个饭吃了,不就影响运动了嘛。 我马上道:红旗书记,是小李陪您打球。 郑红旗道:白鸽同志啊,这个朝阳同志的球技不错,县里的干部,也就朝阳同志能赢我几次。 白鸽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道:要不都说咱朝阳乡长,这人心眼实在那。 晚上的时候,白鸽一起,陪县委书记郑红旗在县委招待所的小餐厅里,陪红旗书记一起吃了晚饭,红旗书记向来不讲究吃,两个馒头,两荤一素三个小炒,一小碟子咸菜丝 白鸽道:四个人三道菜啊。 郑红旗道:哎,没文化了不是,怎么能三个菜,哎,这个咸菜丝,也是一个菜,四菜一汤,达到小康了嘛。 说着,就夹着一根咸菜丝道:以前在农村,哪里有菜,都是烧了锅之后,在下面丢上几颗辣椒,烫上一会,拿出来吹吹灰,也就算是菜了,能吃上点了香油的咸菜丝,那都是过年才有的待遇了。我的胃啊,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毛病。 说着话聊着天,时间也就过得很快,吃了饭后,天刚刚擦黑,几个人就去了县总工会的俱乐部打球。白鸽的球技也是不错,打了几场下来,出了一身的汗,也就各回各家了。 平日里我不在家吃饭,李剑锋又去了驻深圳的办事处当副主任,晓阳反倒是有时间和文静在一起了。不过县城不大,俩人早已经将县城逛了无数遍,再加上俩人在县里着实属于知名人士,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熟人,所以,多数时间,就是在县医院家属院家里带带孩子看看电视。 何阿姨平日里一个人在地区,偶尔也会回到家里带一段时间的岂露,邓叔叔自从担任地委副书记之后,外出考察的时间反而是少了,平日里就带着岂露,生活在了地委家属院。 到了家,正好看到晓阳到楼下送文静,文静这辆红色的小轿车造型十分漂亮。文静看到我后,十分亲切地喊了一声姐夫,挥了挥手,也就走了。 晓阳猛地拍了我一下,怒目而视道:还看,还看,你那眼珠子,比文静车上的大灯都亮。 不是,我是说这是真漂亮,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晓阳一把揪着我的耳朵道:咋,要不我让文静回来,让你多看几眼,姐夫? 啊?晓阳,你说啥呢?哎,我是说,文静的这新车是真漂亮。 晓阳揪着我的耳朵道;雷婆想找龙王谈心,天涯海角觅知音,三傻子啊,就你这个表情,我就知道你啥想法,我告诉你,你这想法,很危险,现在给我打住。 我,我啥想法就危险了,不就看了几眼文静开的车。要是下一步,我万一和文静搭个班子,还要请你当纪委书记来擦行了。 晓阳道:美得你,小心姐让你炸膛。 到了家,晓阳道:今天红旗书记赢了还是输了。 今天,今天红旗书记赢了。 晓阳道:哎,上两次他赢了,不是说这次让你赢。 今天,今天有特殊情况,白鸽常委在,红旗书记的技术上了几个台阶,我是真输了。 白部长在?白部长在他赢了你输了?三傻子,你打球的时候,是不是眼睛没看对球。 哎哎哎,你不要乱说,她比我们大六七岁。人家是领导,领导。 晓阳冷哼了一声道:哟,这到底是领导还是人家大几岁影响你发挥了。 晓阳的问题处处是坑,这个时候,回答什么都不对了。干脆就道:哎,晓阳,我可听说,下一步县里要大规模地动干部了,你这城关镇主持工作的副书记,说什么也要转正了吧。 说到这里,晓阳把勒在我脖子里的手松了松劲,三傻子,求生欲有点强啊。今天只是给你点颜色,下一次,再敢乱看,小心你……,说着,就坏笑着看着我。 打闹了一会,晓阳才道:组织上已经谈了话了,估计会很快了,这次调整的干部多,这个时候,红旗书记的压力不会小。那你升任了书记,谁来接城关镇的镇长? 晓阳道,城关镇的镇长,那是城关镇的书记说了算的,我倒是对谁接任安平的书记比较感兴趣。你是安平乡长出来的,你说会不会是小道消息传的魏昌全和罗致清。 俩人都是常委,不知道为啥,都在传他俩想着去安平当书记去。 晓阳道:安平的高粱红酒,是钟毅书记亲自推动的项目,抓好了安平,就是抓好了高粱红酒厂与曹河酒厂的合作,自然在钟书记露脸的机会就多嘛。 我摇了摇头道: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一个是驴,一个是马,结合起来就算生个骡子,也是个阉割版的工程,这个项目,我不看好。 晓阳道:所以,才让你换了地方。晓阳一边起身一边从纸盒子里掏了一把的枸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是干吃,还是泡水。 我咽了咽口水,就道:能不能不吃啊? 晓阳笑了笑道:不吃,不吃可以呀,不吃咱们就聊聊你们香秀的事…… 第353章 地委的手伸的太长了 听到晓阳说起了香秀,我内心之中又陷入了一阵的纠结,心里痒痒的,想问而又不敢问。 卧室的吊灯之下,看着晓阳正在换着新的床单,嘴里也是哼唱着千千阙歌的小曲,光影中勾勒出迷人的曲线,那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轻轻一揽便能拥入怀中。 怎么,你不关心你这同学了? 啊,不关心不关心,我的眼里只有你。我知道,该说的不用问,不说的问了也不说。 眼里只有我?那是家里现在只有我。说罢,顺势就把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之上,眼神也变得迷离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晓阳很是满意地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道:三傻子啊,这个黄金草的效果,不一般嘛。 不不不,主要是我的基础好。 基础好?恩,也不差。 说着,就从床上摸了一本小说,躺在了我的怀里,淡淡地道你们那个香秀,也是命里苦啊。 是啊,听说了一些。 晓阳猛地一仰头,一把抓住了我的耳朵朵,呦,三傻子,要不我把她帮你娶回来?省得你牵肠挂肚的。 哎哎哎,疼疼疼,领导,领导,我不是顺着你的话再说,不敢忤逆你嘛。 晓阳慢慢地松了手,爬起来,给我吹了吹耳朵,就道:你耳朵这么红,不硬嘛,我还以为你那里都倔强得很那。这次怪我,怪我。要是红旗书记明天问你,你就说耳朵上有蚊子,自己下手打的。 哎哎,自己下手打的。一边又给我吹了吹耳朵,顿感一股暖流沁人心脾,一下如同打了麻药一般,耳朵顺势也就不疼了。 晓阳一边揉搓着我的耳朵,一边道:这个香秀的婆家,确实在秀水很有势力,秀水大集上,姓韩的人家,都是她婆家家族的人。田苗说了,韩家的人又去闹了两次,香秀干脆说了,自己也不调回县城了,这个她前夫啊,也不要想着解决砖厂的副厂长了。 香秀又回到秀水教书,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晓阳道:知道你心疼,这不,我给教育局的说了,人既然调过来了,就是我们城关镇的人,到时候换了学校,慢慢地少回安平的老家,她婆家的人见不到人,兴许慢慢地也就不闹了。 晓阳,这躲着不是办法吧,万一他们到城关镇来找香秀,这香秀哪里还有心思教学啊。 啊,你以为我李叔让贾彬出任城关所的所长,是让他来当老爷的。我们城关镇,一年可是给派出所解决一两万的办公费,办案费,扰乱正常的教学秩序,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他贾所长知道我要断了他的粮,有时候对泼皮无赖,太软了可不行。 说着,就往下看了看,一脸坏笑地道:太软了可不行,听到没有。 晓阳翻着书,看了几页把书一丢,也就睡着了。看来,晓阳说得没错,看书能够实现梦想。 晓阳睡得香,呼吸均匀而平稳,脸颊泛着微微的红晕,几缕发丝散落在脸上,身体微微蜷缩着,让人心中涌起无尽的温柔与怜惜,看不够,实在是看不够。 罗老爷子在省城的医院住了二十多天,逐渐恢复了八九成,几次都要闹着回家。待医院的专家评估之后,勉强达到了可以出院的条件。 周鸿基一直关注着罗老爷子的病情,一再让秘书嘱咐,罗老出院的时候,一定要通知自己送行。 常云超作为县长,知道周鸿基要来之后,算着时间就在干部住院楼的大门口等待着,十点钟的时候,一辆一色的高档轿车稳稳地停在了门口。常云超十分有心,早就和周鸿基的秘书对接好,确定了周鸿基的车牌。待汽车刚刚停稳,常云超就小跑了几步,给周鸿基打开了车门。 周叔叔,又劳烦您跑一趟。 周鸿基主动与常云超握了握手,十分和蔼地道:本来该多来几趟啊,但是实在是抽不出身来。怎么样,恢复得不错吧。 有周叔叔的关照,医生很用心,现在已经与常人无异。 俩人到了病房,罗屹宾手里拿着白色的小方帕擦着嘴角的口水,就揣进了兜里。 周鸿基没有嫌弃,主动上前握住了罗老爷子的手,轻轻地拍着道:老伙计啊,没问题了吧。 罗屹宾道:咋说了不让你来,你还来。省里的工作那么多,为了我一个老头子,耽误事情啊。 工作是多,但老朋友老战友老伙计不多啊,看到你没事,我打心底里高兴啊。 罗屹宾不受控制地流了泪,一时激动得竟然有些语塞,摆了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家里还有些老酒,我在老家等你。 周鸿基说了些宽慰的话,临近上车的时候,又嘱咐常云超道:罗老是对革命,对地区社会主义建设有功的老领导,你们做子女的,既要照顾好老人家,也要让老人家省心啊。 罗屹宾一只脚上了车,又下了车道:鸿基啊,小龙的事情,还是让你费心了。 周鸿基自然明白,罗老爷子这个时候还是心有不甘的,就道:回去之后,你要不要去找一找钟毅同志。 罗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道:我去了怎么说那?让钟毅放弃原则,放了小龙?钟毅同志没办法去表这个态啊。 微风轻轻拂过,树上不时有叶子飘落下来,带来一丝凉爽,周鸿基黑灰相间的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 周鸿基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地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保重。” 罗屹宾无奈地点点头,在常云超的搀扶下重新坐进车里。车子缓缓启动,驶离医院。 地委大院里,地委书记钟毅正在听取副专员王瑞凤的工作汇报。 钟毅道:瑞凤同志,省里和有关部门将油田开发会战的地点设置在东洪县,肯定是经过科学研究的,这点地委和行署都要支持。你本就是从省经委下来的,要代表地委和行署,全力保障好这次油田开发会战各项工作。如果东洪能找到大油田,在咱们地区出一个大庆也不是没可能嘛。 王瑞凤是省经委的处长,按照省里上下轮岗交流的规则,地区岳峰同志去了省城,经委就提拔了王瑞凤担任行署的副专员,让地区掌握基层情况和省里拥有人脉资源的干部流动起来。 王瑞凤来到地区之后,就接替了邓牧为,出任了分管国有企业和工业经济的副专员。 王瑞凤道:钟书记的指示,我向齐专员汇报之后,马上抓落实。钟书记,关于这次规范地区工业企业审批总体办法,我看需要调整的内容还比较多,这个版本放得太宽,基本上除了污染和危化企业之外,全部就放到了县上,包括土地审批的权力。按照这个办法,工业园区都没有设置的必要了,虽然省上放松了企业设置的手续,但并不是让地区放任自流,放任不管。我的意见是,充分借鉴其他地区的先进经验,在调研之后,再研究我们地区的总体办法。所以,这次的地委班子会上,要把这个议题先拿下来。 钟毅看着这个企业设置的总体办法,基本上还是满意的,钟毅做过县委书记,深知层层审批之下,很多工作难以推动。就道:瑞凤同志,这个企业的总体办法啊,牧为同志研究了几次,和地委行署的主要领导,都交换过意见,总体的思路,我认为是可行的嘛。当然嘛,修改完善倒也是好事,但我看总体的框架和布局,不要动,而且要尽快啊,这是指导性的文件,已经有几个县的主要负责同志,都来找我反映过问题。 钟毅很想就这样将方案提交班子会研究,但是顾忌到这件事毕竟还是行署在主导,而王瑞凤又是从省里下来的干部,自己这个地委书记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强势。 钟毅道:这样吧,你们再做些修改,下次班子会上,一定要研究。 王瑞凤出了门,心里暗暗地道:这个《总体办法》发下去,将权力全部下给了县里,这地区行署,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如何实现对县里的监管。地区的领导班子,年龄结构偏大,思路决定出路,想干事难啊。 待王瑞凤出去了,地区纪委书记王忠强就进来了,王忠强在座椅上坐下之后就汇报道:钟书记啊,这份材料,就是当天罗腾龙和魏昌全一起吃饭,现场陪同的人员名单。 钟毅从桌子上拿起来刚刚放下的眼镜,认真地看了起来,钟毅是县里起来的干部,看着除了周海英之外,其余人的名字多数都很陌生,并对不上号。 王忠强道:钟书记,看出来什么没有。 钟毅透过老花镜,看了一眼对面的王忠强,有什么玄机? 王忠强道:这里面除了周海英是正县级之外,除了罗腾龙,其余的几个,都是副县级或者正科级的干部。说罢,就站起了身,往前倾着身子道:这个是地区工业局的副局长,这个是地区生产公司的副总经理,这个是地区财政局的班子成员,机关党委的书记,这个,这个不一般,税务局稽查大队大队长。 钟毅道:这些人怎么走到一起的? 王忠强道:钟书记,这些人,除了魏昌全,都是地委大院的子弟。 钟毅听完之后,轻轻地拍了下桌子道:拉帮结派,团团伙伙,这些人,真不让人省心啊。 魏昌全已经被撤销了县委副书记,剩下的这些人,您看咱们要不要处理,行署那边,一直在关心工作的进度。 钟毅马上又拿名单看了看,思考再三才道:忠强啊,我们要考虑政治影响啊,我担任地委书记不久,就查了行署的秘书长,处分了前地委书记的秘书,调整了三个县委书记,哦,还抓了孙茂丰,副县级的干部就不说了,现在已经有声音再说,我全面否定了前任地委和行署改革开放十年的成绩。如果这个时候,再处理这些干部子弟,特别是周海英同志,还是周鸿基副省长的儿子,这样下去,地委面临的压力太大了。不过这些人,也不能一放了之,你代表地委同他们谈话,先敲打一下他们,再不收敛,别怪地委没给他们打招呼,地委下次绝不留情。 王忠强道: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托关系到我这里打探消息了,这些干部子弟,最近可是收敛了不少了。 俩人说着工作,王瑞凤这边就到了齐永林的办公室。 齐专员,我给您汇报一下,刚刚我去找了钟书记。 齐永林道:怎么样,吃了闭门羹吧。 王瑞凤笑了笑道:这倒没有,钟书记说了,允许这个《总体办法》,在下次班子会上研究。 齐永林有些意外,没想到钟毅答应了王瑞凤。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打扮精致、身姿依然婀娜,虽不再如年轻时那般轻盈灵动,但多了一份沉稳与优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成熟女性的魅力。 齐永林笑了笑,心里暗自感叹道:都是男人,爱好女人啊! 王瑞凤道:齐专员,我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关键,是地区履行上级职能,加强对县里监管的有效手段,这个《总体办法》放得太开了,咱们行署在工业企业方面,还有什么权威。 齐永林对这个办法,是持肯定态度的,毕竟在基层待了多年,知道一个道理,上级卡下级,算到根上还是卡自己。但看到义愤填膺的王瑞凤,齐永林就道:瑞凤同志,这个办法修改太大,我怕地委班子会通不过啊,毕竟你只是行署的班子成员,在地委办公会上,只有汇报的资格,没有表态的权力。 王瑞凤道:那我们就不通过地委班子会,这本身就是行署的事,咱们行署常务会,研究之后就印发执行…… 第354章 行署秘书长她最合适 地区专员齐永林听到省里新下来的副专员王瑞凤提出要将事关企业设置的《总体办法》通过行署常务会议印发,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道:瑞凤同志啊,你是在省上待久了,不清楚咱们地区的情况啊,咱们地委有一个地委班子议事规程,涉及地区的重大事项、重大决策,在咱们常务会研究过后,还要经过地委班子的研究,这样才可以印发。 王瑞凤一脸不屑地道:齐专员,党政不分可是被上级批评了的,工业企业管理是政府职能,再说,省上的方案也是省政府印发的,也不是省委印发的,他地委凭什么在这个事情上横加阻拦。齐专员,你可是行政班子的一把手,你可要在班子里说硬话呀,不然,我们这些副专员,在地区还有什么公信力,还有什么话语权。我看,就比如在土地审批上,省里要管,县上要管,唯独咱们地区什么也不管,齐专员,那我这个分管工业经济的副专员,不就是个摆设嘛。 齐永林自然想着自己说了算,但自己在地区担任领导的时间也不短了,在政治上自然是比刚刚下来的王瑞凤成熟得多。就道啊,瑞凤同志啊,你刚来不久,还不完全了解咱们地区的情况和基层的运行逻辑,我虽然是行政一把手,可还是地委班子的二把手嘛,民主集中制度之下,地委的决议,我肯定还是要支持地,作为地委副书记,我还是要维护地委班子的团结和地委主要领导的权威地嘛。 王瑞凤道:齐专员,我在省政府工作过三年,党政之间应该是相互尊重,相互支持,而不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 齐永林又是笑了一声,心里暗道,地委的手是伸得有些长,但现在党政班子里,钟毅已经牢牢地掌握了话语权,自己也是无可奈何。这个王瑞凤是省上第一次往地区派厅级干部,大机关来的确实是敢想敢闯敢干,特别是这个王瑞凤在省上的关系和人脉很广,估计连钟毅也要忌惮三分,如果王瑞凤愿意出出头,倒也是没什么不可以。 齐永林喝了口水,淡淡地道,这样吧,瑞凤同志,你先牵头组织修订,修订完成之后,咱们上常务会讨论,到时候结合班子的意见,再决定是否啊提交地委讨论。 王瑞凤道:齐专员,这个事还需要……齐永林插话道:集体领导、民主集中、个别酝酿、会议决定,瑞凤同志啊,这十六字的方针,你要好好揣摩,内容丰富,内涵乾坤啊! 王瑞凤重复了一遍道:是,集体领导、民主集中、个别酝酿、会议决定。 待王瑞凤出了门,组织部长于伟正就进来了。 组织部长于伟正作为管干部的领导,在地委班子里的地位十分特殊,而于伟正和邓牧为、周朝政几人不一样,和钟毅既不亲密,与齐永林也不亲近。反倒是钟毅和齐永林对于伟正都很是尊重。 见于伟正进来,齐永林很是主动地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主动坐到沙发上道:老于啊,说咱们四大班子里谁权力最大可能有分歧,说谁人缘最好,那你可是首屈一指了。 于伟正笑着道:这是永林专员在批评我没有原则啊。 哎哎哎,老于啊,你要是这么说,我可要真的批评你了,行署的秘书长陈东富,可是你推荐我才使用的,这个老陈啊,给地区和我个人,带来的负面影响可不小啊。 于伟正道:哎,永林专员的这个批评意见,我可不能接受,纪委的通报里写得可是很清楚,这个陈东富可是来到行署之后,逐步放松了自我约束,开始腐化堕落的。 齐永林也并不生气,只是笑着道:老于啊,革命和建设都要靠自己,不要先生,自己读书,自己写字,自己想问题,这是一条真理。老人家说的话,现在回忆起来,都是至理名言啊。 是啊,革命靠自觉嘛…… 俩人说了一会闲话,于伟正就从资料袋里掏出了一些资料,就道: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行署秘书长的人选,也都是组织上下一步准备重用的人选。说着就双手递了过去。 齐永林接过了材料,齐永林一边看,于伟正就一边说,哦,这个罗正财,现在是临平的县长,工作经验丰富,为人十分的稳重。 齐永林没有表情,将罗正财的材料放到了茶几上。 这个,计委的臧主任,熟悉经济工作和工业工作,是专家型的领导。 齐永林眉头一皱,又放在了茶几上。 于伟正看了看第三个,哦,农业局长史国宇同志,农业是基础性的产业,虽然现在提倡大办工业,但咱们还是农业地区…… 没等于伟正说完,齐永林又将材料翻到了下一页。 于伟正道:审计局长,秦大江,这个我不说,您也比较熟悉。 齐永林将目光落在了秦大江身上,没有表态,于伟正在旁观察着,觉得应该有戏。 两分钟后,齐永林才将秦大江的材料放在了茶几上,说道:老于啊,这几个,都是工作了多年的老同志了,就没有年轻一点的? 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齐永林考虑的是,这些那个不是老油条,都和陈东富一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自己的大好前程,都差点葬送了进去。 于伟正道:我考虑行署秘书长的工作,还是要找工作稳重、经验丰富、熟悉情况的同志来。 齐永林道:现在地委的秘书长,是老郭兼任,我看干得不错嘛,干脆这样,行署的秘书长,也在班子里找个同志兼任。 于伟正想了一圈,就道:这个,这个兼任的话我看班子里年龄普遍偏大,都是被人服务久了,再去搞服务,不太合适。如果非得从班子里考虑,只有这个瑞凤同志,年龄上比较适合,只是不知道您介不介意她是女同志。 哎,老于啊,干革命工作怎么能分男女,都是革命同志,你有这个想法,就是思想上不纯洁的表现。 于伟正笑了笑,心里暗道,你的秘书长又不是我的秘书长,我哪里谈得上什么纯洁不纯洁。就道:这位瑞凤同志是省城大机关下来的,不知道她个人对秘书长这个安排,愿不愿意。 齐永林道:个人意愿还是要服从组织安排嘛,女同志担任秘书长,在工作接待,综合协调有着独特的优势嘛,再加上她是从省城来的,省政府办公厅也很是熟悉,我看,瑞凤同志是合适的。 齐永林之所以有意推荐王瑞凤出任秘书长,自然不是简单看王瑞凤长得漂亮,更为主要的是这些天接触下来,王瑞凤对自己这个专员还是颇为尊重的,对于自己的安排,工作贯彻上也比较积极。而更为隐晦的则是,王瑞凤在省城有着特殊的背景,重用王瑞凤,也是向王瑞凤的背后关系表达一种态度。 说了会,基本就算是敲定了将王瑞凤作为秘书长的人选进行考虑。 县委大院里,地区工业开发区的考察交流团,党工委书记廖自文,主任胡晓云带着工业园区的二级班子来县里交流工业园区建设和招商引资工作。 廖自文作为曾经的县长助理、城关镇书记,算是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了。而郑红旗曾经在计委工作多年,那个时候,自己和胡晓云一个在计划科当科长,一个在生产处当副科长,也算是老相识了。 而县里也算是廖自文的娘家,这个场合,自然是给足了廖自文和胡晓云面子。所以,这次廖自文来,县里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一起在县委大院迎接。 在考察中,县里也是诚意满满毫无保留。环美公司、韩羽公司、高粱红酒厂、地毯总公司和在建的洁美公司转了一圈,考察团一行在县委领导的陪同下,缓缓走过各个企业的园区和厂房。 廖自文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心中感慨万千。曾经在这里奋斗过的岁月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闪过,如今的变化让他既欣慰而又羡慕。 座谈会上,长条桌上坐的都是县级的领导,我和晓阳、文静、展志齐和几个有关二级班子的负责人则坐在县里领导的后面。 听到县里动员了数千群众到外地为环美公司收购头发,廖自文兴趣颇高。 虽然县里的成绩算不上突出,但横向比较起来,也算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胡晓云则有些高傲地道:我们工业开发区虽然刚刚挂牌,但是作为地区直属的唯一开发区,在政策上,地区对我们支持很大啊。目前,地区即将出台的企业审批设立的总体办法中,如果只保留开发区或者工业园区可以设置企业,那么我们在招商引资上就会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孙友福听了之后,便道:胡主任啊,我们和地区也多次沟通反映这个问题,如果省上松了绑,地区又给我们拴了绳,在企业用地和审批上,只限定在工业园区之内,这对我们未来的发展,确实是极为不利。但是从目前来看,我们还是乐观的,地区还是比较支持,给县里一定的自主权的。 胡晓云道:哎,我们说句题外话,假如地区只允许工业开发区和工业园区设立企业,那县里怎么办? 孙友福还没有转正,在这个时候,自然不好讲违反原则的话。 郑红旗喝了口水,又慢慢地放下水杯道:我们坚持实事求是嘛,既不突破地区的原则,也要尊重县里的实际。 胡晓云心里暗道,郑红旗比以前在地区计委的时候,真是圆滑多了。 廖自文道:红旗书记啊,现在这个县里工业园区之外,对接的工业企业多不多? 郑红旗道:眼下就有一个,俊明公司,也是省里新兴的有一定规模的企业了,正在和我们谈轴承厂的项目。 廖自文听到之后,马上问道:俊明公司?俊明公司也在和平安县谈轴承厂的项目吗? 第355章 一个闺女嫁了两家人 地区工业开发区的党政班子到平安县来考察交流工作,平安县是高度重视,将自己压箱底的几家企业,全部毫无保留做了展示,毕竟地区工业开发区的党工委书记廖自文是平安县曾经的县政府党组成员,城关镇的书记。在平安县的干部看来,也算是回了娘家。 双方的座谈会上,听到省内知名的民营重型机械制造企业和双方都在对接,让会场的气氛一下陷入了尴尬。 县政协主席王满江看了看众人尴尬的表情,就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公司还想着一个闺女嫁几家?意思是谁给的彩礼高就和谁结婚? 县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罗致清作为县里与俊明机械的主要牵头人,听到了王满江如此说,也是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个廖书记、胡主任,你们这个没搞错吧,我们平安县可是与他们谈了四五次,这马上就要签署意向性合同了。 廖自文是平安县走出去的干部,抚了抚眼镜,没好意思搭话。胡晓云则不同,笑着回应道:俊明公司与我们已经签署了意向性的合作协议,算是我们工业园区,首批完成签约的三家企业。 众人一听,只有一种被俊明公司欺骗了的感觉。但碍于工业开发区的班子在,也是不好发作。 郑红旗则笑着道:无论在我们平安县,还是在工业开发区,总之还是在咱们地区嘛。这个友福同志,咱们县要暂停一切同俊明公司的接触,以实际行动支持地区工业开发区的建设。钟书记一直同我们讲,要增强大局意识和全局意识,地区一盘棋嘛,我们平安县,要对咱们工业开发区顺利签订意向性合同,表示祝贺。 郑红旗心里虽然有着不小的火气,但这个时候,俊明公司与地区工业开发区的合作并不是因为自己有气就可以改变结果的。既然结果无法改变,将话说得漂亮一些,也是显得自己大度。 郑红旗这边一说,廖自问则更不好意思了,廖自问感觉到脸上一阵滚烫,作为平安县出去的干部,这个话题给人的感觉,就是工业开发区来到自己的娘家挖墙脚来了。读书人,都好面子,而现在好似在会场里当众被当众打了耳光一般。 廖自问道:今天这个情况,实属和满江同志说的一样,不仅是一个姑娘许了两家亲,而且还是许了亲兄弟。我认为,企业最为主要的是诚信经营,咱们工业开发区虽然亟需企业入驻,但是,咱们需要的是守信誉、重信用的优质企业,而不是像俊明公司这种左右糊弄,上下欺骗的无良企业,这样的企业,就是落了户,以后也会问题不断,麻烦不断,咱们工业开发区,要主动暂停与俊明公司的一切合作。和咱们平安县一起,共同抵制无良企业。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我和晓阳对视了一眼,确实没想到,俊明公司会上演这样的戏码,而郑红旗廖自文两人都是如此的果断。 这边刚刚散了会,就安排了晚餐,双方中间既然是领导是老熟人,晚餐的氛围热闹而又激烈,平日里一般不轻易端杯子的郑红旗也是喝了不少。 廖自文是邓叔叔的秘书,自然我和晓阳陪着红旗书记一起,又加深了几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算了尽了兴,开始聊起了家常。 县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罗致清喝得红着脸,端着酒杯就来到了郑红旗的旁边,悄声道:红旗书记,小罗敬您一杯酒。 郑红旗正在和廖自问说话,以为罗致清是要向对面的领导敬酒,没想到罗致清却端起了杯子找到了自己,笑着拍了拍罗致清的肩膀道:致清同志啊,今天廖书记到咱们这里传经送宝,你肯定要向廖书记多请教多学习嘛。 廖自文则拿着杯子放远了些道:哎,红旗书记,今天我们来到县里,是学习经验,开阔眼界,使君红旗山上麾,我正扬鞭驰绣羁,红旗书记,这就是凝聚力和战斗力嘛。 郑红旗无奈,也是起了身,与罗致清喝了一杯。 俩人干了酒,罗致清则道:红旗书记,这个,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郑红旗笑着看了看桌上的众人,心里想也好趁这个机会躲掉两杯,说道:自文书记,晓云主任,我失陪一下,失陪一下。 放下了酒杯,就与罗致清到了包间的角落处。 罗致清道:红旗书记啊,作为与俊明公司对接的主要牵头人,我有责任,我向县委检讨。但是,红旗书记啊,俊明公司可是要投资三四百万啊,这样的大企业,咱们一年也遇不到几次。 郑红旗听完之后,点了点人头就道:继续说。 罗致清小声道:红旗书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认为这个时候,既然工业开发区他们都拍了胸脯不与俊明公司接触了,我觉得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咱们应该趁机拿下这个项目。 郑红旗听完之后,就道:致清同志,你想干事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是想干事还要干成事,不出事。像俊明公司这样的企业,就算咱们将他们留下来,以后也是麻烦不断,问题不断的。再说了,咱们今天可是在会场上表了态的,不再与他们联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咱们再和他们对接,这县委政府的面子何在?公信力不就没了嘛。 罗致清道:红旗书记,现在都谈钱,面子不值钱。我,我可以申请到安平担任书记,您也知道,这个粟俊明,是我的老领导,地委郭秘书长的老朋友,这个时候,我去安平,一定能把各方面处理好。 郑红旗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罗致清那急切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这个罗致清,为了这个项目确实也是费尽了心思,就道:致清同志,现在这个事不讨论了,我们观察一下,再做研究。说罢,就径直走向了酒桌。 廖自文看郑红旗回来,忙朝着对面一人招了招手,对面的人马上拿着酒杯就过来了。 廖自文道:这个是我们工业园区综合办公室的主任,郑朝平同志。红旗书记,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这杯酒你可要喝。 郑红旗按着酒杯道: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啊,咱们有缘分啊,但是有个同志,和你的缘分也不浅啊,你们必须加深一下认识。说着就喊道:朝阳同志,你过来。 听着红旗书记喊我,我马上拿着酒杯就走了过来。 朝阳啊,这个是开发区的朝平主任,你是朝阳,他是朝平,你俩都是主任,你们这个缘分,保底三杯,三大杯…… 进行到了十点钟,送了开发区的领导去了招待所,就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来到了办公室,按照昨天的安排,由县政府党组书记,代理县长孙友福主动去今天是要去几所小学再去调研,还没有出门,县委政法委书记李尚武就来到了办公室。说道:朝阳,咱红旗书记今天几点出门。 我马上回答道:九点。 李尚武道:我耽误个几分钟,办公室里有没有人? 这会应该是白常委在。咋,李叔,你有急事? 算不上急事,好了,你忙你的。说着就扔过来一支烟,去找红旗书记去了。 郑红旗正在看着全县校舍摸底统计表,白鸽汇报道:全县校舍经过去年和今年暑假的改造,情况比之前有了明显的好转,新建了四所,翻新了二十七所,加固了一百二十五所,但还是有一定数量的农村小学,还是土坯房。基础太差,欠账太多,红旗书记,三年之内全县所有学校土改砖难度不小啊。 郑红旗看着材料,心情沉重地道有难度也要干啊,像朝阳同志大哥那样的悲剧,不能重演。 是,这次新建的四所小学,就有环美公司资助的李举人庄那所学校。 是啊,要动员政府、社会、企业和群众四方力量才能完成,就这样干,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就和修建两高路一样,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争取到92年年底,全县所有土坯房学校必须改成红砖学校。 两人正准备出门,这个时候,李尚武就进来了。红旗书记,我有事汇报。 郑红旗看了看墙上的表,就道:着不着急? 着急。 嗯,那就坐下说。 李尚武坐下道:这个和罗腾龙一起被抓的那个女护士,我们送到家里之后,又回来了。说要我们继续把她给关起来。 怎么,这个女同志还觉得你们看守所管吃管喝待遇好? 这倒不是,这个女同志,现在是她家里不准她回家,这个罗老爷子,坚决不让她进门。 未婚非法同居,计划外怀孕,老人家有这个想法,倒也正常嘛。她不是地区医院的嘛,她可以回单位嘛! 回不去了,地区医院要把人开除了,现在也不准她回宿舍了,这个女同志现在是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郑红旗揉了揉太阳穴道:无家可归,无处可去,麻烦啊!老李,你的建议呢? 李叔道,我的建议,这个护士和7.19案本身,没有太大的联系,在违法行为的认定上,咱们可以抬抬手。目前罗腾龙已经被判劳动改造一年。这个女护士只要我们不追究她的法律责任,看看医院那边,好不好再去做做工作,给个处分,不开除。 郑红旗道:是啊,解决问题不能制造新的社会矛盾,都是为人父母的,我还担心这个女护士想不开。这样吧,我们县公安局出面,和地区医院对接一下,争取保留饭碗嘛。至于罗老爷子的事,我和常云超县长沟通一下,让他去做做工作,7.19堵路的事不能没完没了,这次必须画一个完整的句号了。 刚刚把话说完,办公室的红机电话就响了起来,李尚武一看是红机电话,打了个招呼,就退了出来。 郑红旗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地委秘书长郭志远的声音。 红旗同志嘛,我是郭志远。 秘书长,您指示。 哎,你都是地方大员,一方诸侯,我哪里做什么指示,红旗同志,我只是关心工作。这个高粱红酒厂新厂的建设,现在是什么进度了。 秘书长,给您报告啊,按照您的指示,前不久我才去了酒厂,在地委统战部的关心下,现在各方面的建设都比较顺利啊,作为具有统战意义的示范项目,我们县委县政府,一定落实好秘书长的指示啊。 红旗同志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很多单位和部门不重视我们统战工作,不尊重统战部门,认为统战工作抓不出来成绩,对于统战部的工作不重视不落实,这样是坚决不行的。 郑红旗心里暗道:看来,这是又被人告了一状,心里虽然不舒服,但嘴上还是保持着笑容。 郭志远道:红旗同志啊,这个民营企业,民营企业家也是咱们统战的对象,这个你们做得也很好嘛。上次我就听说,你们和俊明机械的合作,即将签署协议,现在是进展到哪一边了啊…… 第356章 看看谁在学校门口打架 听到地委统战部部长,秘书长郭志远关心起了俊明公司的事,县委书记郑红旗一点也不意外,这个郭志远和粟俊明是老相识了,粟俊明到县里参观考察,本身就是有郭志远的因素在里面。 郑红旗道:秘书长啊,我正打算专程去地区叫苦那,粟俊明是您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平安县的客人,在谈判的时候,大家说得都很愉快,但是啊,昨天地区工业开发区的同志到我们这里交流,我们才知道,这个粟俊明,已经和地区工业开发区签署了意向性协议,秘书长,这事让我们县委政府下不来台呀。 哎,意向性的协议并不是正式的协议嘛,红旗啊,我们要站在企业家的角度思考问题,企业家的目的是追求效益,自然是待价而沽嘛,多和几个县接触一下,目的就是节约成本嘛。红旗同志,作为县委书记,度量要大,胸怀要广,这样才能有大的发展嘛。 郑红旗道:秘书长啊,您批评的是,可是昨天的会议上,我已经表了态,暂停一切与俊明公司的合作,不可能同时两家单位同他谈判,俊明公司漫天要价,这样咱们各个县会陷入恶性竞争的。 郭志远道:多虑了,多虑了红旗同志。我和粟俊明交流过,他十分看好安平独特的地理位置。这样,这样,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让粟俊明亲自到你的办公室来一趟。红旗同志,不要为了小我牺牲大我的利益。好,就这样,你们慢慢谈。 挂断了电话,郑红旗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统战部部长,比管工业的副专员管得都宽了。这个罗致清,急于表现,立功心切也就算了,动不动就背着县委向地委领导汇报工作,这样的同志,怎么敢交一个五万人口的乡给他当书记。 郑红旗一边摇头一边也就下了楼,这次章永山在办公室整理材料,我陪着郑红旗和白鸽就朝着基层的几个乡村小学调研去了…… 地委大院里,地委组织部长于伟正将齐永林的想法向钟毅做了汇报。 钟毅有些诧异地道:意思是让王瑞凤同志兼任行署秘书长? 是,齐专员的同志是让瑞凤同志兼任行署秘书长。 钟毅无奈地笑了一下道:这个,这个符合程序? 哦,倒是没有明确的要求,副厅级的干部不能兼任正处级的岗位。 也就是只要瑞凤同志个人同意就可以是吧。那瑞凤同志什么态度? 钟书记,这个我还没沟通,我的意思是地委的态度,您有了明确指示后,我在做下一步的工作。 钟毅心中想着,地区那么多的处级干部,副处级担任行署秘书长算是提拔,正处级的干部担任秘书长也是重用,怎么让个副厅级的干部出任秘书长那,钟毅有些想不明白。 思考了一会,心里算是揣摩透了齐永林的用意,按说行署秘书长兼任办公室主任,而常务副专员唐瑞林是分管常务工作的,行署办公室自然是唐瑞林分管。如果王瑞凤兼任了秘书长,瑞林的工作确实不好开展。钟毅摇了摇头,笑了一下道:伟正啊,虽然说是党管干部,但行署秘书长这个位置十分特殊,说得多了那不利于班子的团结,这件事我保留意见,你们按照永林同志的意见办吧。 于伟正回了办公室之后,就让秘书通知副专员王瑞凤过来谈话。 倒上了茶,不多会,就听到了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王瑞凤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了办公室,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于伟正起身相迎,示意王瑞凤坐下。 入秋后天气转凉了些,王瑞凤身穿一件简约而得体的藏蓝色修身长裤,白色的衬衣束在腰间,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格外干练。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既展现出地区领导干部的庄重,又不失女性的柔美。于伟正看了之后都心里暗暗地道:果然是大机关下来的,气质和形象确实卓尔不群。 瑞凤同志,这茶刚刚好。 王瑞凤端着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叶,轻轻地抿了一口,洁白的茶杯上留下了红色的唇印。 于部长,这白茶好,清新淡雅,入口回甘,应该是福建的白牡丹白茶吧。 听到王瑞凤一口说出了这茶的品种和名字,于伟正心里暗暗惊叹,这个王瑞凤确实是见过大世面的。于伟正道:不愧是大机关下来的,我这片白茶地区里没有几个人认识,能一口说出来白牡丹的,你是唯一一个,看来咱瑞凤专员对茶很有研究啊。 王瑞凤道:说出来也不怕于部长笑话,平日里我不怎么喝茶,只是我们家那口子,不仅喝茶,而且还收藏茶。叫同一个名字的茶,差别很大,不过于部长这款,算是顶级了。于部长,您爱喝茶,我办公室里有一款老茶,一会给您送过来。 俩人说了会茶,无形之中也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于伟正道:哦,只顾说茶了,这个瑞凤同志啊,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同你商量啊。 王瑞凤微微颔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于部长,找我能有什么事?” 于伟正清了清嗓子,将齐专员关于让她兼任行署秘书长的提议说了出来。王瑞凤听后,微微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过了片刻,王瑞凤缓缓开口道:“于部长,行署秘书长这个位置责任重大,我担心自己不能胜任。” 于伟正笑了笑,说道:“瑞凤同志,你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齐专员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提出这个建议的。这也是永林专员对你的一种信任嘛。” 王瑞凤沉默了一会儿,她微微抬起头:于部长这事不合适吧,哪里有副专员、副厅级干部兼任行署秘书长的。看于伟正有些为难,王瑞凤道:这样,于部长,我也不劳烦您了,我直接去找永林同志。 没等于伟正说话,王瑞凤起身就告退了。 于伟正看着王瑞凤的背影,心里暗道,这大机关来的,确实是不一样。 齐永林的办公室里,计委的臧主任和韩副主任正在汇报工业企业设置总体办法的修改意见,齐永林道:这就是上级政府和下级政府之间的权力之争嘛,除了人财物之外,就是这管事的权利啦。牧为同志之前那个版本有些放得太开了,这个瑞凤同志的意见有的收得太紧了,你们把握一个原则,既要放该放的,也要收该收的。好吧,按这个原则再修改。 俩人从办公室出来,出了办公大楼,韩长平问道:臧主任,每次到领导的办公室来,我都觉得白来一趟,放该放的,收该收的,这个不是正确的废话,那些该放,那些该收,老齐是一句没说啊。现在可是地委一个态度,行署一个态度,分管的领导又是一个态度。他们之间开个会统一下意见,改个稿子都要把人累死了。 拉开了车门,臧主任又关上了,也是无奈地道:你的稿子出不来,领导怎么开会。我就说嘛,咱们不来不来,你看,你非得要来。 韩长平道:老臧啊,不来,不来能行吗,按照王副专员的方案征求意见,县里一片反对的声音,一个上午,除了工业园区,十个县都给我打电话反对。哎,如果胡晓云还在咱们计委就好了,她每次来,老齐可都是点头说好。 哎哎,老韩,注意点,隔墙有耳。 说罢,俩人无奈地上了车,就继续修改方案去了。 俩人走了之后,王瑞凤就来到了齐永林的办公室。客套了几句之后,就道:齐专员,您有意让我干秘书长? 齐永林看着王瑞凤就端了杯子喝了口水才道:伟正同志同你交换了意见? 是,齐专员啊,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没有听说过副专员兼任秘书长的,这不合适。 齐永林没想到王瑞凤说话如此直接,心里暗道,行署办有唐瑞林分管,唐瑞林是钟毅安插在行署的一根柱子,不掌管行署办自己还有什么权威可言。齐永林也不着急,笑了笑就道:瑞凤同志啊,自从上任秘书长出事之后啊,我一直没有安排新人,毕竟秘书长这个岗位统筹上下,协调内外,是行署的大管家。组织上考虑了几个同志,都不合适。但是你是从大机关下来的,干这些工作,那是手到擒来,得心应手,特别是协调省里的工作,你有独特优势。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嘛。瑞凤同志,你兼任秘书长,也只是暂时的嘛,等到组织上有了合适的人选,你就不兼任了。再说,这个行署秘书长,很锻炼人啊,刚刚到农业厅当书记的岳峰同志,就干过行署秘书长。 王瑞凤听到齐永林这样说,也就犹豫了,毕竟自己是外地来的干部,要想在地区干出成绩有所发展,自然是离不开这个顶头上司的支持。 齐永林自然将王瑞凤的表现看到了眼里,马上补充道:瑞凤同志啊,就算你啊,帮行署,帮我这个大哥,分担一些压力嘛。 王瑞凤看齐永林都这样说了,也就点了点头道:齐专员,我以前可是没干过这个秘书长,干不好您可别怪我。 齐永林道:你以前不也是没干过副专员,现在不也干得很好嘛。 空悬已久的行署秘书长,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我陪同着红旗书记,白鸽常委看了几所条件艰苦的学校,看完之后,更加坚定了郑红旗将教育纳入强县目标的决心。汽车一路颠簸,不少地方车辙的深度已经擦到了汽车的底盘。好在老孔技术过硬,到了高标准公路,汽车瞬间将速度拉了起来。 五点钟的时候,到了县城,下班的时间,路上的自行车和摩托车就占据了道路的主干道,沿街出现了不少摊贩的身影,叫卖声音也是此起彼伏,远处的音响店里,千千阙歌的声音由远及近。 汽车拐过街角,前方的道路就拥堵了起来,人群中的声音有些嘈杂,周围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郑红旗看了一眼道:这是走到哪里了? 老孔道:小学门口了,拐过去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前面应该是打架,把路堵死了。 郑红旗叹了口气说道:朝阳,下去,看一看,谁在打架…… 第357章 派出所都是依法办事 郑红旗能够成为县委书记,是得益于读书改变了出路,在担任县委书记后,深知只有教育是着眼长远的百年大计,就有意将教育工作作为重点工作,纳入全县的重大战略工作,写入政府的工作报告。在此之前,也是对全县中小学几个典型进行了考察,算是对全县学校基础建设和教师的诉求有了初步地掌握。 返程的时候,在城关镇的小学门口,就遇到了堵路的事,隔着车窗,驾驶员老孔就道:领导,前面有打架的。 县委书记郑红旗和宣传部部长白鸽都往前面看了看,马路不宽,正值放学,家长和孩子看热闹的围了不少人,人群中传出阵阵的嘈杂声。 郑红旗道:朝阳,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我将打开车门的时候,郑红旗又道:白常委,算着时间,看看公安的同志什么时候来。 正欲推开车门,刺耳的喇叭声传了过来,一辆侉子摩托车从后面疾驶而来,车还没停稳,两位身着公安制服的同志就跳下车来。 郑红旗目光看着两个出警的公安同志,就道:走,一起看看,基层的同志怎么工作的。 我马上下了车,没等我开门,郑红旗就下了车,三个人一起就朝着人群中走去。 两个公安的同志到了,还是很有威慑力,人群中自觉闪开了一个口子,郑红旗站在马路牙子上,朝人群里面看着。 旁边的几位学生家长应当是认识,窃窃私语地交流着道:太过分了,一个老师,被当众打成了这样。 是啊,太过分了,七八个人,对一个老师动手。 郑红旗和白鸽相互看了一眼,而人群依然十分的嘈杂,两名公安的同志过去,里面还是在撕扯和推搡,显然是没有起到震慑的作用。 只听到人群中大声喊道:公安的同志怎么啦,我们管自己的媳妇,关你们屁事。 正在这个时候,就看到了一辆绿色的吉普车急促地鸣笛开了过来。 众人自然又将目光落在了吉普车上,这个车牌我再熟悉不过,这是城关镇的小车。车一停稳,就看到城关镇的张洪平开着车,前面是晓阳,后面坐的则是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贾彬,一同下来的还有城关镇的两名干部。贾彬嚷嚷着,大家一看风尘仆仆的几个人,自然是公家的人,人群也就让开了一条路。 郑红旗道,走,上去看看。 最近这些年,打架的事情确实是时有发生,但多数都发生在晚上,大白天打架导致堵路的事,已经很久没又看到了,这也让县委书记郑红旗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也就跟了上去。 众人看我们几人穿着打扮,以为是一起的,也就趁着机会,走到了最前面。 我心里已经猜测,难道是香秀的婆家在这里闹事,走到一看,就看到了派出所先来的两人,护住的就是香秀。但看香秀脸颊有泪,身上有伤,衣服被抓脱得不成样子,躲在两个女老师模样的人后面瑟瑟发抖。 晓阳、洪平和贾彬几人挤了进去,晓阳看了一眼对方的人,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香秀的身上,和贾彬交谈了几句,就要拉着香秀往外走。 而对方的几个汉子,马上就围了过去,一边拦着一边骂道:谁他妈今天也别想把马香秀带走,派出所的也不行。 贾彬呵斥道:你们几个,现在散了啥都好说啊,再敢胡闹,别怪公安机关对你们不客气。 公安机关,公安机关算个啥,公安机关还能枪毙人咋的,我们又不是不认识公安局的人。这马香秀是我们二哥家的媳妇,就得跟我们二哥走。 张洪平道:你们懂不懂法,马老师已经离了婚,已经和你们没关系了。 这人又道:和我们没关系,和你有关系咋的,你是哪个庙里的和尚,在这里念个屁的歪经。 贾彬道:哎,你们几个嘴巴都放干净点,这人是我们城关镇的领导。 派出所的人不多,在气势上并不能压制对方,再加上围观的群众中,不少是老人和小孩,虽然手里都拿着橡胶棍,但嘈杂的现场十分明显地看出来,派出所的人施展不开手脚,局势一僵持派出所的同志也就显得被动了起来。 香秀紧紧地拉住了两位女老师的衣角,晓阳也是护着香秀,准备将香秀带到车上去,只要香秀上了车,后续的工作交给派出所也就好办了。 而对方的人根本不给机会,几个中年的妇女同志见香秀想走,就主动冲上前抓扯了起来,派出所的公安同志,看着是女同志,拿着橡胶棍子抵挡了起来,不知是衣服的扣子不牢固,还是对方用的力气太大,一个公安同志的衣服就被撕扯开来,显得十分狼狈。 对方的几个汉子一看,派出所来了之后,也是不过如此,就显得更加嚣张了起来,十几个人围着贾彬几人,就开始动起手来。 双拳难抵四手,张洪平和贾彬几人,自然是吃了亏,但几人算是挡在晓阳和香秀几人前面的,几人抵挡不住,那晓阳和香秀和帮忙的两个女老师,自然也是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我心里虽然焦急,就问道:红旗书记,我? 没等红旗书记说话,白鸽就道:我什么我,还不上去帮忙,说着就撸了撸袖子冲了上去,道:干什么干什么,还讲不讲道理。 作为县委书记,这个时候,郑红旗自然是不好上手。郑红旗点了点头道:注意分寸,不要激化矛盾。 我马上脱掉了外套,将外套包裹住拳头,挤着进了人群。晓阳看到是我和白鸽,眼睛里一下就有了光。 我与贾彬和张洪平之间,都是十分熟悉,没有任何的客套,贾彬主动道:快了,李局长应该带人快过来了。 我马上道:哎,多大个事,都冷静一点,啊,有事去办公室说。 白鸽也道:对,有事好好说,打人算…… 话还没说完,对面一个男子一拳就朝着白鸽打了过来。白鸽本就是文弱的知识分子,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人会对自己动手。没有躲闪,一拳也就打在了白鸽的鼻子上,顿时白鸽就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鲜血顿时洒在了地上。 郑红旗看到此情此景,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也是挤着进来,忙蹲在地上。 白鸽捂着鼻子,鲜血直流。看到此情此景,张洪平一脚也就踹了过去,张洪平当过兵,虽然退役多年,但当过兵的都知道,那时候部队装备不行,就是玩了命地练习体能。这一脚下去,打白鸽的人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四五米就倒在了地上。 对面一看张洪平还了手,一边大喊干部打人了,一边就一窝蜂地冲过来要打张洪平。 我攥紧了拳头,直接和贾彬带着公安的几个同志,将郑红旗、白鸽、晓阳和香秀护在了后面,只要是上来的,也就打了回去。围观的群众一看打了起来,看热闹的包围圈就躲了许远。 四五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听声音有两三辆的样子,而对面的人,似乎对警笛声并不畏惧,依然是不依不饶地厮打着。 很快就看到了李叔的身影,但对面的人已经打红了眼,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李叔等人在后面喊了几句,这些人反倒是越打下手越狠。看到这,我心里暗道,这香秀嫁的到底是啥人啊,咋比流氓还要流氓。 这个时候,只见李叔手里举着枪,就听到“砰”的一声响,这个声音实在再熟悉不过,五四式手枪的声音。枪一响,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李叔很是潇洒地将枪扔给了后面的同志。大声道:全部给我蹲下。 众人一看,这是带了真家伙,顿时多数都蹲了下来,公安局的同志同步完成了清场,而几个闹事的妇女,早就没了踪影。 其中一人则道:别怕,不就是公安局嘛,咱四叔是管公安局的。 郑红旗面色十分难看,李尚武忙走了过去,检讨道:红旗书记,我们来晚了。 郑红旗看了一眼众人道:把受伤的同志安顿好,把事情调查清楚,太嚣张了,光天化日之下,像个什么样子。 李尚武忙道:快,把人扣回去。 王守谦正指挥着公安局的同志处理现场,回应道:有三个走不了啦,估计骨折了。 李叔看着我裹着外套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喊道:皮外伤,架到车上,送医院。 白鸽的鼻子止住了血,一张手帕染成了红色,李叔一看,眉头一皱就道:来,抓紧来辆车,这个鼻梁我看是断了。 白鸽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道:断了吗? 几人正讨论着,一个中年男子小步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道:老李,老李,别抓人,误会误会啊。 众人定睛一看,这来的不是外人,县委政法委的副书记田嘉明。 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大声道:四叔,四叔,我们就是被这几个人打的。说着,就指着红旗书记和我,他们都是马香秀那个小娘们的亲戚。四叔啊,我这骨头,应该是断了。 田嘉明喘着气扶正了眼镜,一看是黑着脸的郑红旗和愤愤不平的张洪平凡人,本要平复的心情顿时又激动了起来。 李尚武道:老田,什么误会? 田嘉明 摇了摇头,十分尴尬地喊了一声,郑书记。 郑红旗对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并不熟识,只是点了点头问道:这些都是你家亲戚。 田嘉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啊,郑书记,有两个认识,算认识。 惊魂未定的香秀哭得委屈,等局面稳定了忙哭哭啼啼地朝着我走了过来。一边哭一边委屈地喊着朝阳。 这个时候的女人,需要的就是一个肩膀来安抚。 晓阳一看,也是小步快走地跟了过来,待香秀刚要靠近我的时候,晓阳快在了几步,一把拉住了香秀,拍了拍香秀,安抚了几句,就指着李叔道:马老师,你找这位领导,他是咱们县的公安局局长。 香秀看了看李叔,十分胆怯地摇了摇头,两行热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委屈地道: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些公安,俺爹和俺娘,就是被他们给抓走,还交了一千块钱罚款。 田嘉明道:哎,香秀,可不能乱说啊,派出所的同志,都是依法办事…… 第358章 必须一查到底 在县里,一个家族里面,能出一个正科级的干部,这就是一个家族的荣耀,这个家族在村里也可以用得上显赫而形容了,如果说是处级以上的干部,那这个人就可以说是光宗耀祖了。 田嘉明是秀水大集上的人,也是香秀婆家家族里的显赫人物,家族里有个什么婚丧嫁娶,田嘉明只要是有时间,都会回秀水老家,就算是没有时间,也会让自己的妻子代表自己回家站台。所以,在整个秀水,田家的家族既有凝聚力,也有向心力。对田家的家族来讲,田嘉明是家族里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而对其他家族外的乡邻来说,在秀水,田家是惹不起的存在。按照晓阳的说法,就是乡书记田苗在秀水对田家的人都忌惮三分。 作为县委政法委的副书记,虽然是副职,但一直是享受正科级待遇的干部,在政法系统多年的原因,田嘉明在政法系统里面,很有一定的影响力。 郑红旗从农村出来,听到马香秀这么说,就意识到不对劲,但大街上自己也不好当个判官,只是道:尚武同志,你马上安排人,将白鸽送到县医院,好好检查治疗,打人的我看清了,就是那个躺在地上的家伙。说着,就指着远处一个躺在地上低声哀嚎的人。 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香秀,就道:你是老师。 香秀委屈地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晓阳同志,你带她去县委办公室,我要亲自了解情况。 说着主动伸出了手,同志们辛苦。 晓阳忙介绍道:这个是我们城关镇的副镇长,张洪平同志。 郑红旗笑了笑:嗯,知道,城关镇抓环卫工作的同志,谁不配合交卫生费就不给谁打扫卫生嘛,洪平同志身手不错。 这个是派出所的所长贾彬同志。 郑红旗点了点头道:贾彬? 那个彬字? 贾彬忙道:左边一个林字,右边一个三撇旁。 郑红旗点了点头,和咱们地区组织部的贾部长同名同姓。记住了记住了。以后面对这些情况,要多向你们李局长学习,该果断出手,不能犹豫,有铁的拳头才能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 又与其他几名干部握了握手,说道:尚武,你也到我办公室来。 说吧,几人就一起,准备回县委大院。 躺在地上的两三个人,除了认识田嘉明,并不认识红旗书记几人。 看几人要走,躺在地上抬着头大声喊着,四叔,四叔,那个家伙踹的我,你可不能让他走了。 郑红旗只是斜着看了一眼地上的几人,没有说话,田嘉明面色苍白,恶狠狠地看了地上的青年一眼,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地上的青年必定当场毙命。 到了县委办公室,郑红旗面色平静地道:人多,去小接待室吧。 郑红旗来到了卫生间,拿着搪瓷盆子,洗了一把脸,拿着毛巾擦了擦之后,就回到了办公室。 章永山忙汇报道:书记,俊明公司,六点半安排在了招待所,致清常委在陪同。 郑红旗看了看表,就道:我今天来不及了,这样,你通知致清同志,请他,郑红旗犹豫了一下,就道:这样吧,通知马军同志,请马军同志代表县委县政府同俊明公司吃晚饭,告诉他不接受,也不拒绝。 说罢,郑红旗神色严肃地走进了小接待室。众人安静地等待着。 香秀紧张地坐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安。李叔、晓阳和我正襟危坐,气氛略显凝重。 郑红旗缓缓开口道:“今天这件事情,是我偶遇的,在社会稳定工作会刚刚结束不久,县里接连发生影响如此恶劣的违法乱纪的行为,尚武同志,你下次在班子会上作检讨。” 李叔点了点头,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正说着话,白鸽敲了敲门,郑红旗点了点头,问道:没啥问题吧。 白鸽道:问题不大。 嗯,正好涉及学校的老师,坐下一起开会。 郑红旗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香秀身上,“香秀老师,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一说。” 香秀咬了咬嘴唇,稳定了一下情绪,一边抹眼泪,一边汇报着情况。说了离婚的事情之后,香秀抹了抹眼泪,继续道:他们先到我们家,把我们家砸了一遍,锅砸了,碗也摔了,衣服被子都丢到了野沟里。第二天,他们秀水的公家人来了之后,说我爹我娘打了田家的人,然后,就把我爹我妈给带走了,都五十多岁,抱着一棵树,拷了一晚上,胳膊上血肉模糊。最后,还是我凑了两千块钱,才把人放了。回到家,一双手,几个指甲都被砸烂了。说罢,香秀就趴在沙发扶手上哭了起来。 郑红旗闭了闭眼,摘下眼镜,哆哆嗦嗦地摸出了手帕,擦了擦眼角,但看晓阳和白鸽,眼泪都是啪啪地在掉。 晓阳和白鸽,拍了拍哭得撕心裂肺的香秀,良久之后,香秀才稳定了情绪。继续道:今天那个来的四叔,整个秀水的人,都听他的,派出所的人说了,我们就是告到地区,告到省城,最后,还是田四爷办。 郑红旗点了点头,看着李尚武,毫不留情地道:李尚武,这就是你带队伍?群众还有没有活路?咱群众还有没有地方说理? 郑红旗猛地一拍旁边的茶几,杯子里的水瞬时就溅了出来,又指着李叔的鼻子道:是人民群众在养着我们。 说着,就指着章永山道:马上去把纪委书记蒋宇鹰给我叫过来,现在就把秀水派出所的人,全部给我带回来,马上把那个什么田四爷,立案审查,简直是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李叔道:书记,我做深刻检讨,我们班子做深刻检讨。这样,我陪着蒋书记,一起去把人带回来。 郑红旗指着我道:朝阳,你代表县委,马上督办落实。 安排完了工作,郑红旗慢慢地也就冷静了下来,心里暗道:事情虽然听着气愤,但自己还是有些失态了,特别是当着基层的同志,实在是不应该动怒。对人员的调查有着复杂的程序,秀水派出所怎么说也是一个单位,一级组织,不能因为自己几句话,就否定了所有的同志。 想通了这些,郑红旗就平复了心情,说道:这样吧,今天天晚了,很多工作还需要程序,老李,你和宇鹰同志好好研究一下,将涉案的线索,好好梳理一下,涉及谁就查谁,是谁的问题,就处理谁,今天几个当众动手的,必须严肃处理。还有,老李,这次也暴露出了公安队伍自身有着不少的问题,你们下来,结合最近的安排,好好开展一次内部整顿行动。说罢,又看向了白鸽道:白鸽,你分管教育,马老师的工作,你考虑得很周全,安排得也很好,今天为了老师,挨了打,受了委屈,你放心,组织上一定会主持公道。晓阳同志,作为城关镇的负责人,今天能够挺身而出, 带领城关镇的干部伸张正义,巾帼不让须眉,县委都看在了眼里。 说完了工作,郑红旗就起了身,回了办公室,我跟着上了楼之后,郑红旗道:马老师是你的同学,今晚上你和晓阳,代表组织,请她吃顿饭,做做思想工作,请她务必要相信组织,相信党和政府。你想想,一个老师如果都对我们的组织,我们的事业丧失了信心,教出来的学生,将来还能胸怀祖国,回报社会吗! 出了县委大院办公楼的大门,天也已经黑了,大院里那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在昏黄的路灯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如同神秘的水墨画。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传达室的门卫换成了值夜班的大爷,悠闲地坐在门口,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报纸,旁边的收音机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广播声,为县委大院增添了一份烟火气。 到了楼下,白鸽和晓阳安慰了几句香秀,正打算带着香秀出去吃饭,一束手电电光就射了过来。 李叔眯着眼,不多会,那人的身影也就显现了出来,手电熄灭,我们才看清,这人正是下午出现的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 香秀也认了出来,忙又躲到了晓阳的后面。 田嘉明道:老李,老李,你让我给香秀说几句话行不行。 李叔用力拍了一下田嘉明,就道:老田,你先别找她,我还正要找你。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们田家在秀水,那是一霸啊。派出所抓人的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田嘉明一脸无辜地道:老李,咱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了,我能干那么没素质的事吗?你说安排了几个孩子到派出所我信,但是安排抓人,我也是刚刚才问出来,那帮小兔崽子,在秀水打着我的旗号,胡作非为,这次非得把他们严办了。 那你还找马老师干啥? 我,我是请香秀,还有咱白常委谅解的,这里是两万块钱,香秀,给你一万,白常委给你一万。 白鸽不客气地道:田书记,你好大方呀,一出手就是两万块钱,这普通家庭,攒上半辈子,也攒不出来这两万块吧。 田嘉明手里拿着钱,有些尴尬地道:啊,是这样,是家里凑的,一个家族,也是掏空了家底,不能让咱白常委,让咱香秀受了委屈不是。 我看着一脸真诚的田嘉明,心里暗道:果然不愧是政法委的副书记,只要争取了当事人的谅解,刑事案件都有可能变成简单的治安案件。今天打架出手的都是田家的子弟,按照今天定的调子,认真地追查下来,这个田嘉明绝对也是难逃干系。 白鸽道:田书记,这钱我不要,你收好就是了,你是政法委书记,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这件事的恶劣影响,不仅仅是一两万块钱就可以解决的。我奉劝你,好好地让那些违法乱纪的人,主动到纪委说明情况。 老田一手拿着一万块钱,十分尴尬地笑了笑,就道:这事,没有必要惊动纪委吧。白常委,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我和老李回去,好好地收拾那帮王八蛋。 李尚武拍了拍田嘉明的肩膀就道:老田,这事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说不起硬话,这事县委政府震怒,白常委说得对,你把钱收好,让那些违法乱纪的,抓紧说明情况。 李叔还是给老田留了面子,只是说了说明情况,没有用违法乱纪这个词语。 老田无奈,只得把厚厚的两个信封收了起来。自觉无趣之后,也就让李叔拉走了。 白鸽道:朝阳,天凉了,你带着晓阳回去。我那里有住的,也有吃的,马老师跟我回去,你们也回去早些休息。 晓阳道:你不说,我还没觉得有些凉了。说罢,就伸着手去脱我的外套。 我这才想起来,晓阳将外套给了香秀,忙脱掉外套披在了晓阳的身上。 香秀看着我俩,有些疑惑,但也没好意思问什么。 白鸽拉着香秀,就打算回县委大院的宿舍。 香秀扭过头,说道:谢谢你了,朝阳哥。 晓阳披着我的外套,十分大方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看了我一眼,又看着香秀,说道:咋,就不谢谢你朝阳嫂子…… 第359章 这事打啥保密电话? 香秀看着我和晓阳,就道:嫂,嫂子?你是朝阳的媳妇,就是那个当大官的朝阳的闺女。不是,是大官的闺女。 晓阳走过去道:什么大官小官的,都是小老百姓。 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白鸽十分不解地道:怎么马老师,你不知道晓阳和朝阳是两口子。 香秀低着头道:这个,这个领导一直没说他是朝阳家的。 白鸽嗯了一声道:马老师,你说错了,这个阳是那个阳家的。说着又道:这个李朝阳,晓阳不说,你就不介绍啊。 香秀看了看披在身上的白色外套,忙要脱了下来,说道:嫂子,我把衣服还您。 晓阳道:哎,衣服就送你了,天冷,别脱。 我摸了摸头,还想着说什么。白鸽就带着香秀,往回走了。 回到了家,晓阳直接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双脚十分利索地就把两只高跟鞋甩了出去,穿着袜子就走了起来,几步直接躺到了沙发上。 我看着晓阳道:哎哎,咋连个拖鞋都不穿啊。 晓阳扭头看了我一眼,懒洋洋地道:三傻子,你是嫌弃我的袜子脏,还是觉得地面脏。 我知道晓阳的问题都不好回答,稍加思索,就道:地面脏,地面脏。 地面脏?那你怎么拖的地? 啊,那就是袜子脏,袜子把地面粘脏了。 晓阳前前后后看着自己的手,那手如柔荑般细腻白皙,十指纤纤,修长而匀称。 我看着晓阳,就道:我说的袜子,你看手干什么? 晓阳道:袜子,袜子和脚都是你负责洗,关我什么事?怎么,嫌弃我了?今天咱领导英雄救美,演了一出好戏啊。 我马上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道:家里,酸味大,我开开窗,透透气。 晓阳道:三傻子啊,我就奇了怪了,到县委大院那么多条路,你们咋就能赶这么巧,你说是你时刻关心着香秀,还是你们有缘分那? 看着晓阳略带严肃的表情,我走到茶几上,自顾自地打开了盛黄金草和枸杞的纸箱子,一边泡水一边当作零食,将这枸杞扔了半米多高,又用嘴接住。 晓阳看着我道:你这是啥意思?像个军犬一样。 哎,干果,要不要来一颗。 晓阳看到之后,羞涩地低着头,推了我一下,红着脸道:讨厌死了,我跟你说正事,你就想这事。说着,就走下了沙发,哼插着千千阙歌,铺床去了…… 晓阳手里拿着小说,两个眼皮都已经是上下打架了。我想着白天的事,就问道:晓阳,你说这个田书记,会不会因为这个事受到牵连。 晓阳连打了两个哈欠,往我的怀里使劲地钻了钻,哈欠连连地道:这个不好说啊,就看这次派出所的事,是不是他授意的,如果是他,以红旗书记的个性,他肯定要负责任。说完之后,晓阳又打了一个哈欠道:在县里,要查一个正科级的干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是你们香秀,遇上了白常委和红旗书记,以后田家的人,不会再惹他们麻烦了。说完,又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道:三傻子,你们香秀这个事你别管,姐会替你管到底的。 就因为我们是同学,管多了不好? 晓阳懒洋洋地道:你现在是县委办的副主任,应该把心思放在给县委书记当参谋助手上面,不要被乱七八糟的琐事带偏了方向,费心费力不说,主要是耽误时间,耽误时间就是浪费精力。 我看着晓阳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手里却还拿着书,就道:红旗书记今天可是动了火。 晓阳又打了一个哈欠,闭着眼睛道:虽然生气动了火,但县委书记怎么可能会将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面。眼界不宽,看到的都是问题,格局不高,纠结的就是鸡毛蒜皮,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红旗书记,是县委书记,这事肯定就是公安和纪委办了,你们香秀是城关镇的老师,姐替你管也是应该的。 不是,不是我们香秀,你们,你们的。 晓阳翻了一个身,随手丢了书,一巴掌拍在我的脸上道:大家的,大家的,睡觉,姐困了要睡觉…… 田嘉明回到了家里,已经十一点多,家门口停了七八辆的摩托车,家族里的七老八少有头有脸的人都已经等待多时。和往日的风光不同,个个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抽着闷烟。 茶几上的一个半高的铁盒成了烟灰缸,里面的烟头堆得已经放不下,桌面上散落着几包烟和茶水杯,不时传出来端杯子喝茶的声音。 见田嘉明回来,众人都起了身,让出了一个中间的位置,都忙与田嘉明打着招呼。四爷、四叔、老四的声音不绝于耳。 田嘉明面色凝重地将包丢在了桌子上,拉着脸看了看众人。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人道:老四,给大家说说情况。 田嘉明抓起桌子上的一包烟,顺势也就有个年轻人,点了火。 田嘉明抽了两口烟才道:这事,现在麻烦啦。 怎么,马香秀给她钱她还不要?真是给她脸了。 旁边一人道;老二,你这个儿媳妇,真是给咱们田家长脸了,咱老四费这么大劲把她调到了县城来,如今她还恩将仇报了。 其中一位年龄稍大的人咳嗽了两声,就道:都少说两句,让老四说说,是啥情况,不就是打个架嘛,一下抓走了我们七八个人,这要是把人弄不出来,咱老田家在秀水,以后可咋待。 田嘉明道:哎,我都是给家里的孩子办事,费心费力都是应该的。今天,小辉他们几个动手打的那个,是县里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说是把鼻梁都打断了。 旁边一位年轻地道:宣传部部长?不是多大个官呀,一万块钱,再加上四叔的面子,咋说也够了吧。 就是,老四是政法委书记,肯定比屁的宣传部部长管事。再说,他们把小辉的肋骨都打断了。 其中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一听把宣传部部长的鼻梁都打断了,相视看了一眼,眼神中多了一丝恐惧。俩人都是秀水派出所的干部,也是田家的子弟,自然知道,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在县里的政治地位比自己这个当政法委副书记的四叔高多了。 那位年龄稍大的人敲了敲桌子道:听老四说,听老四说。 田嘉明抽了口烟,继续道:现在,县委书记郑红旗亲自将马香秀带到了县委办公室,我估计,马香秀把她爹被抓的事,都给说了出来。刚刚,我去找了县里几个领导,人家要么不接招,要不就说是花大价钱才能摆平。 转身就对两个穿警服的道:你们两个,咋就能把马香秀的爹折磨成那样,早就叮嘱过你们,穿上警服不容易,要低调一点。还有,罚款罚了多少,全部给我退回去,太过分了。 其中一人挠了挠头道:这不是想着给小刚哥出口恶气,她马香秀凭啥把小刚告了,让县里把小刚给退到乡里当大头兵。 另外一个穿警服的道:四叔,这钱退不了啦,都被几个一起出去帮忙的兄弟分了。 田嘉明转过头对香秀的前公公田嘉良道:二哥,这都是为了小刚办事,钱的事你来想办法,明天一早必须到位,你亲自去安平,把钱退给香秀的爹,咋说也是亲戚一场,让他劝劝香秀,只要香秀谅解了,不闹了,这事也好办些了。 香秀的前公公田嘉良道:钱的事不操心,明天我舍下老脸去安平,就是不知道人家让不让咱进门。 旁边一位年龄稍大的人道:不让进也要进。老四,你说,下一步还咋办。 田嘉明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就将烟头掐灭,无奈地道:就看明天找的关系,县委书记那里,能不能说上话。 一个身穿警服的不死心地道:四叔,他们县里和城关镇的干部,也打了小辉他们,咱们不行就到地区纪委起诉他们。 田嘉明抚了抚眼镜,看着自己这个家族里被自己安排进公安队伍的小侄子,恨铁不成钢地道:喊你平日里多学点业务,哪有到纪委用起诉的。你咋说也干了几个月公安了,如果公安没到,可以认定斗殴。但人家城关镇的派出所都出警了,贾所长都制止了,小辉他们还在打,这就是没脑子,这就是暴力抗法,县委和城关镇的干部,那就是见义勇为。还有,你们知道今天动手的是谁吗?那是邓牧为的女婿,县委办的副主任,还有城关镇的副书记副镇长。这次,事情复杂了,我估计,小辉这次没有三年他就出不来。 田嘉明道:来,明天估计公安局和纪委的人要去秀水派出所,公安的人我会打招呼的,但纪委的人不好说,来,明天要是问你们,你俩这样说…… 田嘉良抽着烟,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了几次,我才起了床,看时间已经来不及吃早饭,将还在睡梦中的晓阳晃醒了之后,就到卫生间洗漱一番。顾不得晓阳,赶紧就出了门。 作为县委办的负责人,虽然不用时时刻刻地像个秘书一样陪着县委书记,但对县委书记的行程和安排必须有掌握,在县委书记需要的时候,需要第一时间出现。 到了办公室,刚刚泡上茶,就听到了走廊里王满江同红旗书记交谈的声音,心里想着,应当是早上吃饭的时候,遇到了。 打开了县委四大班子领导的行程安排,红旗书记今天上午两个会,下午还有一个环高路的调研,算了算,也就早上九点之前可以会客了。 章永山小跑两步,开了办公室的门,王满江道:小章,不用泡茶了,我给书记汇报个事。 章永山知道两位领导有话要说,也就把门带上了。 作为县里资历最老的本地正县级干部,王满江就是本地干部的代表,没等郑红旗吩咐,王满江就坐了下来道:书记啊,这个田嘉明啊,组织上有些亏待他啊。对他的情况,我是非常了解的,干活的时候说他是年轻干部,等到提拔的时候,又说他是老同志。本来早就该放出去当一把手的,但政法这一块,数他业务最熟,也是老黄牛啦。 看王满江为田嘉明说清,同是四大班子的负责人,郑红旗心里虽然不认同,但也不好当面打断,待王满江说完,郑红旗道:满江啊,革命成绩不是违法乱纪的挡箭牌嘛,再说,现在也没有说要动田嘉明,但秀水的事总要查清楚不是?只要不涉及他,组织上也不可能给他罗织罪名,涉及他,组织上也不能包庇他嘛。 这个时候,桌子上的红机电话响了起来。郑红旗接了电话,对面传过来常云超的声音。喂,红旗啊,我是常运超。 郑红旗一听是常运超,知道没有什么大事,就挥了挥手,让王满江坐下待会继续说完。 王满江看郑红旗红机电话也不避讳自己,心里颇为满足地又坐了下来。 常县长啊,人不是都给你送过去了。 是,人是在我们家待着那,这不老爷子死活不愿意接受这个儿媳妇嘛。你说我这当女婿的,老养着这女同志,算是咋回事啊。 哎,云超啊,这是你们家里事。我们平安县委操不着这个心啊。 不是不是,我是想让你替我问一句,这个女同志怀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罗腾龙那小王八蛋的。 郑红旗看了看红机电话,就苦笑道:不是,常县长,这事你打啥保密电话啊…… 第360章 你让李朝阳抬抬手 常运超在电话里无奈地道:红旗啊,你家里要是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同志,天天擦鼻涕抹眼泪的,你说你还管什么机密不机密。万一到最后,生出来的孩子,和罗家没有关系,你说我这当姑爷的,里里外外不都是大冤种。 郑红旗道:云超县长啊,这事,你问他也问不出来呀,只有孩子生出来才知道嘛。 生出来问题就复杂了,我现在发现,我那个小舅子,脑子缺根筋,这事你务必安排一下,让他好好算算日子,别到时候他妈骆驼翻跟头,两头翘了,到最后孩子扔给我,我只有抱给你了。 挂断了电话,郑红旗看着王满江道:你看,前地区政法委书记的儿子,犯了事,不一样被丢进了劳改队接受改造嘛。论历史功绩,人家罗老革命淮海战役的时候是推着独轮车上了前线的,他田嘉明同志的成绩再大,也大不过罗老革命吧。 王满江道:红旗书记啊,你对秀水这个地方,可能不了解,这个地方的民风是比较彪悍的,田家人多势大,田嘉明对稳定秀水的社会局面,发挥着特殊作用啊。 郑红旗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道:老王啊,这是什么意思,对打人的事进行调查,还影响咱们秀水乡安定团结的局面了,开玩笑嘛。党在秀水还是派了党政班子的,难道秀水还有第二政府?满江,这个事嘛,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但考虑的前提,是我要拿到调查报告,看一看,秀水的情况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局面。 王满江看郑红旗的态度坚决,笑了笑之后,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看着王满江的背影,郑红旗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王满江,自己本可以不用这么周到和热情,毕竟王满江所在的位置,只是形式上的正县级干部了。之所以这么做,还是从钟毅和邓牧为身上汲取了干县委书记的经验。第一个嘛自然是要有容人之心,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第二则是万物不为我所有,都为我所用,知人善任,扬长避短,平衡左右才是长远之道。 王满江出门之后,马军就进了门。书记,耽误五分钟,汇报一下昨天的陪餐的情况。 郑红旗看到是常务副县长马军,很是主动地从办公桌子的后面走了出来,往沙发上指了指,顺手就从桌子上摸了一包烟出来。 对于县党政班子的几个老人,郑红旗在认识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以前的抵触,到成为县长和县委书记之后,变得十分的倚重,老马、老张、老李再加上老杜和老樊,资历老、经验足而又知敬畏,懂进退,很多棘手的工作,只要他们在,自己心里就踏实多了。 郑红旗道:怎么样,老马,工作谈得如何? 哎呀,年龄大了,红旗书记,惭愧啊,这不是来向您检讨来了。 老马,怎么?你答应他们了? 不是答应,是根本没谈工作,哎呀,喝酒误事啊,昨天啊,那个粟俊明带了几个人,非得给我灌酒,你想想,我这个年龄,都五十四五的人了,哪里扛得住他们车轮战啊。还没说正事,我就喝多了。 郑红旗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火,被马军说得一愣又一愣。看马军说完,就疑惑地道:老马啊,你这意思是昨天喝多了啥也没说。 马军忙拿过郑红旗手中的煤油打火机,给郑红旗点了火,一本正经地道:书记,虽然我喝多了,但咱老马还是落实了县委的指示,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郑红旗点了点头道:是,是,老马,你这个落实得好,落实得好。这个俊明公司就算要合作,也要量一量他,不然的话,我怕县里吃力不讨好呀。 对对,还白搭了这么多烟酒。 郑红旗笑了笑,老马,几个烟酒都是小钱啊,就当是交个朋友了。最为重要的还是贷款,是土地租金,是利税收入。 俩人说了一会,章永山就敲了敲门道:红旗书记,九点钟的会,还有三分钟。 郑红旗点了点头,掐灭了烟起身道:老马,县里已经基本确定三年内实现全县所有学校土改砖,你管财政,要把钱袋子给我捂紧了。 说着话,我也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就一同去了会议室。 县委大院的小会议室里,政法委书记李尚武,县纪委书记蒋宇鹰、宣传部部长白鸽,晓阳和秀水乡党委书记田苗已经到齐。 红旗书记道:接下来我还有会,今天和你们见面,二十分钟的时间,把事情说清楚,情况都清楚,不用介绍了吧。 几人都点了点头。 红旗书记道:7.19的事情才处理完,在学校门口,就发生当众殴打人民教师,造成的后果和产生的影响都极为恶劣,县委政府如果不拿出态度来,会让教师寒心,会助长违法行为嚣张气焰。这样的行为如果不彻底查处,会扰乱整个社会秩序,败坏社会风气。县纪委老蒋,你来牵头,公安和教育配合。具体的工作,我不插手,但是我提三个要求,一个是从严,二个是从重,三个是从快。补充一点,这件事涉及秀水的家族势力,压力可能不小,但越是有压力,越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和任务的艰巨性,就越考验咱们的同志和干部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你们专心办案,朝阳同志,安排县委督查室的同志参与调查组,给调查组站台,有什么人说情,让他来找我。这件事我是现场的见证者,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今天也是让大家统一认识,凝聚共识,不要想着息事宁人地糊弄我,这个事要是办不下来,我办你们几个。 几人听了,无不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郑红旗严肃地看了几人,又道:好了,有什么困难,现在提出来,我当面给你们解决。 蒋宇鹰道:书记放心,刚刚我和尚武同志一起商量了,我们兵分两路,一部分去调查昨天打架的人,一部分去秀水派出所调查,争取尽快将事情搞清楚。 李尚武道:书记放心,我们公安局一定秉公办案,交出一份经得起检验的成绩单。 郑红旗又看着田苗道:田苗同志,你是秀水的父母官,秀水这事你清不清楚? 田苗是上任不久的年轻干部,还很少在小会议室里参加由县委书记组织的会议,虽然年轻,但田苗也知道,这个问题,无论自己怎么回答,这道题都是无法让郑红旗满意的。说自己知道为什么不报告,说不知道那就是失职。 田苗抬起了头道:红旗书记,我代表秀水乡党委政府作检讨。这个秀水大集上,确实存在一定的宗族势力,这是事实,也是不少乡镇面临的共性问题。农村嘛,谁家人多拳头硬谁就有话语权,趁此机会,我们好好地对农村宗族势力进行一次深入的打击。散了会之后,我暗自感叹,晓阳说得没错,红旗书记只是让我安排督查室的人参与调查,并没有让我参与调查。看来,县委办主任的精力,还是要放在服务县委的大局工作上。 县委书记一天的时间里,开会是占多数时间的。第一个会议的时间很短,第二个会议的时间就长了起来。 环高路的推进会,县交通局局长储伯祥 汇报道:各位领导,现在环高路的路基推进得慢,主要原因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群众觉悟下降,动员面临很大调整。不少群众让来修路,都要求乡里给补贴,以前修两高路,没有补贴不说,大家还自带干粮。二是地区对咱们的支持也不如以前,地区交通工程总公司,已经半个月没给咱们送碎石了。 孙友福道:这个局面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红旗书记,政府也一直在想办法。 郑红旗看了看笔记本道:大家都发言了是吧?储局长啊,我看你对问题的判断,在认识上是存在局限性的。并不是咱们的群众觉悟不够,而是现在的群众空闲的时间少了。修两高路的时候,那时候各项产业都还在起步阶段,农村富余劳动力多,农闲时间比较长。但是现在大家都将农闲的时间用来干建筑、收头发,妇女同志也在织地毯,让大家出一天的义务工,那就要损失一天的钱嘛。这个谈不上觉悟的问题,时间就是金钱嘛,从这个角度理解,以工代农才是群众的出路,我看还是个好事情嘛。友福同志,这个事县领导分片包干,务必把路基修起来。第二,这个交通工程公司的事,我看现在地区压力也很大,这个县委亲自出面,去协调地区,争取尽快把碎石补回来。老牵头交通,马上和崔局长、陈总约一下,咱们去地区一趟,把碎石和沥青的事,落实了。 会议的时间,一直持续到了中午,吃过午饭,张叔就和地区交通局的崔局长打了电话。 崔浩道:哎,老张,你咋知道我要找你? 张叔道:老崔啊,今天因为你,我可被红旗书记批评了。 张大哥,我都在地区了,你别啥帽子都往我头上扣。 老崔啊,我可不是给你乱扣帽子啊,你这当了领导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平安县咋说也是你的老家吧,咱平安的环高路,就这二十多公里,碎石都拖了半个月啦。 崔浩道:老张啊,你可是误会我了,现在审计局那帮不干人事的家伙,说碎石采购有问题,说是要把账目查清楚,再说下一步的事情。这不,不止咱们平安县,整个地区的碎石都停了。哎,老张,说话方便吧。 方便啊,办公室。 老张啊,现在地区有人拿碎石做文章,目的就是咱平安县的干部啊。 张叔道:老崔,这话不讲政治了。 崔浩道:哎,说了你也不信,现在地区新来的领导,我看和钟书记不大对付。 好了好了,老崔,电话里不说这些,反正你的碎石来了,必须优先保证咱平安县。 崔浩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你给朝阳说一声,秀水老田家的事,让他抬抬手…… 第361章 问题比想象的复杂 在县城里,就是熟人之间的社会,熟人之间就避免不了人情,昨天打架的事崔浩来求情,张庆合是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像崔浩这种担任过乡镇党委书记、副县长、县委办主任的干部来讲,人缘好,朋友多,人脉广是刻在身上的印记。而能在公检法同时说上话的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也是县城酒桌子上的风云人物。所以,崔浩和田嘉明的关系,应当是不错的。张庆合也明白,小事靠脸面,大事谈利益,这个时候顶着压力主动说话的,张庆合也知道,这忙不是田嘉明的人情就可以还的。 张庆合自然是不想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的牵扯,就道:老崔啊,这事的关键是红旗书记,又不是朝阳在主抓,你找他没用啊。 哎,老张,朝阳同志是县委办主任,那个当事人还是他的同学,人家老田愿意拿钱来解决问题。你说到最后,就算是把老田家里参与打架的几个人都抓了判上几年,这个朝阳的同学,还不是什么好处都落不到手里。老张啊,这个时候,就不要给政府增加压力,向社会激化矛盾了。多少钱,人家老田说了,都好商量。现在这个社会,把钱拿到手里,这才是聪明人啊。再说了,老张,支持都是相互的,你老哥支持了我,我肯定也要支持你嘛。环高路不算长,我老崔就是把脑袋扣烂,也支持咱张哥的工作。 张庆合道:老崔啊,红旗书记也发了话,这事谁办不好,他就办谁。 郑红旗,一个外地干部嘛,干上几年拍拍屁股走了,到最后反目成仇的,还不是咱们本地人。老张,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个时候,你的立场可要坚定啊。 张庆合看了一眼电话听筒,内心感叹,这个崔浩,怎么官当大了,嘴上却没有了把门的,就道:老崔啊,这个事我知道了,这样,我去问一问,问完之后,我给你回话。 挂断了电话,张庆合皱了皱眉头,慢慢地端着茶杯,喝了口水。心里暗道,这个崔浩这样下去,早晚会翻船的。 算着两点钟才出发去环高路的现场调研,也就想着休息一下,拿着一块小方巾,擦了擦沙发,脱了鞋,闻了闻袜子,一脸嫌弃地道:怎么比崔浩还臭。 吴香梅、孙友福两人则没有休息,愁眉苦脸地来到了县委书记郑红旗的办公室。郑红旗看俩人的表情有些落寞,就道: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吴香梅看了看孙友福,就主动道:红旗书记,行署刚刚印发了文件,地区企业设置管理总体办法,这上面白纸黑字就写清楚了,除了工业园区和工业开发区之外,原则上不在园区之外设置企业,这个文件,不再批准使用土地,特殊情况,需经过行署办公会研究同意。这个文件和省上的文件精神不相符合啊。 郑红旗接过文件,就认真地看了起来,不时还对比省地两级文件的差异。一边看着脑子里的疑问越多。经过行署领导同意予以印发,事关整个地区工业全局的事,不说是经过地委的集体研究,起码是要经过行署的班子集体研究吧,怎么一句话行署领导同意就可以印发?哪个领导一个人就能拍板同意? 吴香梅道:我手上现在有四五个乡镇集体企业的项目,加起来要二三百亩的土地,本来想着地区的文件会全面地松绑。书记,这份文件一发,就好像是地区在和县里争夺权力一样。 孙友福道:这样的话,县里就有些被动了,除了要新增的乡镇企业需要土地,现在我们了解,不少的群众,会了织地毯的技术,有些有能力的群众,就想着组织一帮人集中起来搞小地毯厂,抱团取暖增加议价能力。也有一些群众,在外出收购头发的时候,积累了经验,想着自己搞小型的人发初加工,然后再和环美公司进行合作。这些都是需要土地的,如果让他们到县工业园区来,这无疑增加了群众劳动致富的难度啊。 郑红旗将省里和地区的两份文件整理了一下,就递给了吴香梅,淡淡地道:这份文件是有些莫名其妙,但地区发了文件,作为县委政府,咱们还是要认真对待,正确认识嘛。但是上级有上级的要求,县里有县里的实际,咱们实事求是,灵活处理嘛。 吴香梅和孙友福都是从基层成长起来的干部,自然是知道这个灵活处理的意思。很多工作,如果完全按照文件的标准执行,地方政府也就没有了灵活性和自主性。 吴香梅忧心地道:书记,如果咱们灵活处理,突破了地区的文件精神,后期县委政府会不会被地区追究责任? 郑红旗从桌子上一堆厚厚的资料里,抽出了一份文件,淡淡地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五强县的战略已经定了啊,交通要修环高路,农业上要通水修渠,教育上要实现土改砖,这些都需要工业支撑,都需要企业嘛。我当县长的时候,每天一睁眼就是想着今天还欠多少钱。现在,我有个很深的体会,要想干成一件事就不要请示,要想干不成事,那就去天天地请示汇报。我看咱们不请示不汇报,杀头也是为了发展嘛。 吴香梅道:确实,地区也没长着千里眼,全地区近两百个乡镇,咱们搞几家乡镇企业,地区也并不一定能知道。 不能抱着侥幸心理,多一事还是不如少一事,香梅,这几家乡镇企业,你们低调处理。 几人说完,两点钟的时候,县党政班子又一同乘坐两辆中巴客车,到了环高路的点位上,调研工程进度。 交通工作是由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张庆合主抓,县交通局局长储伯祥和张叔一起,手里拿着工程进度图,现场给郑红旗做了汇报。 秋高气爽,大雁南飞,树林里已经飘落了些许的树叶,环高路已经硬化了四五公里,剩下的工程里,有不少也起了路基。修路的现场,不少群众推着推车,挥舞着工具干着活,也是一派热闹景象。 郑红旗用脚使劲踹了踹路面,看着前方尘土飞扬的工地,眉头紧皱地道:老张,储局长,入秋过后,刮上几场北风,这温度马上就降下来。入了冬,群众又要出河工了,哪里找人来修路啊。说着,就继续往前面的工地走去。 按照之前的管理,县里在每年冬天的枯水期,都会组织群众疏通河道,开挖新渠,以乡和村为单位,每家每户就要出一个壮劳力,自备干粮,沿着河道搭上帐篷,白天干活,晚上就睡在帐篷里,时间长的两三个月,时间短的也要半个月,到时候县里根本没有多余的劳动力来修路。 沿着路基看了看,郑红旗就道:之前上百公里的两高路,一年也就啃下来了,如今二十多公里的环高路,三个月的时间修成这个样子,进展滞后啊,而且咱们不能只找上面和下面的问题啊,也要反思问题是不是出在了咱们县委政府,咱们指挥部。说着,看向了张庆合道:老张,你作为指挥长,必须把任务分解下去,一个县领导抓一个乡镇,一个乡镇也就一公里多,就是再难,也就这一公里多。 下午的视察,比预想的进展顺利,回到了县里,还不到五点,张庆合主动到了郑红旗的办公室,坦诚做了一个检讨。 郑红旗知道,这次进度慢,客观原因确实是主要原因,自己已经当众批评了人,私下里也不好让张庆合下不来台。就道:地区崔局长那里,我看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就算地区审计结束,咱们也能第一批拿到碎石。老张啊,打通环高路是邓书记临走的时候交办的任务,是写在了咱们的工作报告里的,如果完不成,你这皮糙肉厚,到时候你去主席台上做检讨,我可是没脸去。 张庆合也是为难地道:两高路的时候,是省交通厅调了全省的机械和材料支援咱们一个县,现在是地区十个县,都找咱地区一个妈。 哎,老张,会哭的娃才有奶喝,崔局长是你的老朋友了,陈解放又是你的老部下,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你说地区再差能差咱们这二三十公里的碎石?需要我出面,你就组织一下,我去向局长汇报嘛。 张庆合自然知道,地区交通局和交通工程公司只要挤一挤,二三十公里的碎石,并不算多,只是崔浩现在与自己谈了条件,让自己去劝李朝阳收手。 张庆合道:书记啊,这个事,确实是需要您出手,说罢,就把崔浩想在田嘉明的事情上,通融一下的事给郑红旗做了汇报。 郑红旗听完之后,顿时就没有了刚才的轻松的表情。郑重地看了一眼张庆合,就道:老张,你的意见是什么? 张庆合道:书记,如果从商品经济的角度去分析,确实县里不吃亏。但要从社会问题的角度去思考,这个买卖他就没办法做。 郑红旗点了点头,直接让章永山通知代县长孙友福和纪委书记蒋宇鹰、政法委书记李尚武来到了办公室。 郑红旗道:老张,你是组织部长,这事牵扯到干部,一起听一听。 几人到了之后,蒋宇鹰汇报道:目前,县纪委和县公安局对秀水镇派出所的同志进行了调查,也对当事人,马香秀的父亲进行了问话。马香秀的父亲一直在说,自己被带走是晚上,只知道自己是上了警车,谁在派出所打的自己,没有看清。派出所的几个人,也都不承认自己打了人。 郑红旗道:为什么抓人,谁抓的人,没有记录? 抓人的事是这样,当初两家因为离婚的事打了架,田家的人报了案,说人被马香秀的父亲打伤了,所以秀水派出所才抓的人。如果仅仅说将人铐在了树上,只能算是执法不规范,违反了公安的内部条令。 对于这个回答,县委书记郑红旗并不满意,问道:在派出所打了人,竟然找不到谁打的?老蒋,你什么水平。还有,马老师说的那两千块钱呢? 蒋宇鹰道:书记,那两千块钱的事提起来就更没法说了,马香秀的父亲,坚持说没有交两千块钱。 郑红旗听完之后,心里感到了无形的压力,没想到,一个田嘉明,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对于本地的干部家族势力,怪不得刘乾坤要“借刀杀人”,现在看来,这阻力和困难比自己想象得大得多。 郑红旗敲了敲桌子,就道:老蒋,到底是你在骗我,还是马香秀骗我,又或者是马香秀的父亲在骗你。你不着急回答,好好理一理。 郑红旗喝了口水,就道:老李,你们公安那边情况如何? 李尚武抚了抚自己的鬓角,就道:书记,公安这边目前有进展也有困难…… 第362章 我让红旗给你加加担子 郑红旗点了点头,示意李尚武继续说下去。 李尚武道:这个参与打人的十几个人,除了几个在医院的之外,全部关了起来。特别是打白鸽常委的那个人,公检法司一上午的时间走完了程序,现在已经拿了手续,正式被我们批捕。 嗯,公安的同志还是有效率,其他人那,进行到哪一步了? 现在进入了调查取证的阶段,但是现在取证的时候,遇到了困难,在场的人不少都是过路群众,找不到人做笔录。第一时间在场的两个女老师,也说当时只顾着护马香秀,根本没看清哪些人动了手。 郑红旗看了看表,才过了不到二十四小时,这个田嘉明就能做通这么多人的工作,还说动了王满江和崔浩。看来,平安县的本地干部关系错综复杂。这件事如果不办成,自己在平安如何立威。心里又暗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如果田嘉明不离开政法委副书记的岗位,一个班子里的同志,老李确实不好下手啊。树倒猢狲才能散,看来要让这个田嘉明挪挪位置了。 郑红旗道:同志们,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件事事关田嘉明同志的亲属,现在虽然没有证据,田嘉明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田嘉明身为政法委书记,是本该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角色,这件事情发生了,起码说明田嘉明同志对亲属疏于管教,结合这件事所造成的恶劣影响,我提议,将田嘉明同志调离政法委。庆合同志,你在抓干部,这周正好开常委会,这件事拿到会上研究。现在,正好你们几位都在,有没有不同意见啊。 众人相互看了看,都没有表态。 郑红旗道:哎哎,这个、这个咱们讲究民主,我不搞一言堂,大家要充分发表意见。 众人自然清楚,这个时候,谁要是提反对意见,就是站在了郑红旗的对立面。 郑红旗道:庆合同志,在田嘉明的工作安排上,你好好研究一下,田嘉明同志丰富的工作经验不能埋没。 几人说了工作之后刚刚出门,罗致清就敲了敲门,说道:红旗书记,我把与俊明公司的对接情况,向县委做个简要汇报。 同是一个班子里的同志,郑红旗虽然现在不愿谈及俊明公司的事,但是罗致清来了,郑红旗也不好驳了罗致清的面子,毕竟罗致清还是有着干事的激情。 就道:致清同志,来,坐下说。 罗致清道:书记啊,这个粟俊明说了,他们和工业开发区签署协议,那是因为觉得地区开发区首批企业会有土地租金的照顾,没想到这租金没照顾多少,利税返还就更少了,综合之下,他们还是选择我们这里。 郑红旗道:啊,这个是志远秘书长给我说了,作为县委县政府,既然秘书长打了招呼,咱们肯定持欢迎态度嘛。只是致清同志啊,如果俊明公司要来,也不能享受咱们平安县安平乡的土政策了,也要按照县工业园区工业企业来执行,而且必须在县工业园区投资设厂。 听完之后,罗致清有些尴尬地道:书记,不是,这个之前都说好了,在高粱红新酒厂旁边嘛。 致清同志啊,要加强学习嘛,行署刚刚发的文件,除工业园区和工业开发区之外,原则上不能设置工业企业。 说罢,就将桌上的文件拿给了罗致清。 罗致清接过文件,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读完之后,就无奈地笑着道:这不是把省里放给县里的权力,又收回到地区去了嘛,这样干,那这个分管工业的副专员,权力也太大了吧。 郑红旗用手指轻轻地叩了叩桌子道:致清啊,注意态度,你是县委常委,要带头讲政治。 罗致清道:是是是,只是书记,我这不是白忙活了嘛。 哎,怎么能说是白忙活,致清啊,你的努力和上进,县委政府、同志们都是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努力有的时候并不一定是为了一个结果,努力的过程才是你成长的过程嘛。致清啊,咱们都是从地委下来的干部,从地委下来的干部那见过世面,眼界也高,但记住工作要落地,要接地气,这样的结果才会是一个圆满的结果。我以前,经常犯经验主义错误,还有些机关作风,但现在想一想,要想把工作干好,一定要和群众打成一片。这是我的体会,与你共勉。 罗致清来找郑红旗的时候不算多,但也不算少,郑红旗难道与自己说这么多的工作。心里颇为感激地道:红旗书记,只要有您的信任和支持,我感觉一切努力都是值了。 罗致清回到了办公室,虽然有了红旗书记的认可,心里舒坦了不少,但还是觉得必须和老领导郭志远通个气。 拿着电话,就做了汇报。 郭志远身为地委秘书长,政治敏锐性和警惕性比一般的同志强烈得多,就问道:致清,你说的这个是正式的文件? 是啊,盖了行署大印的红头文件。 郭志远看了看表道:这样,你马上拿着这份文件,到地区来一趟。 罗致清心里清楚,这份文件郭志远不知道,作为秘书长都不知道,极有可能地委书记钟毅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然是难得的机会,说不定自己可以和钟毅书记直接汇报几句。想到这层利害关系,罗致清不敢耽误,马上在县委办要了车,拿着文件就朝地委大院赶去。 两高路的修通,极大节约了县城到地区的时间。驾驶员已经将油门快要踩到底,罗致清还是不断地催促,快一点,快一点。到了地委大院,车刚刚停稳,罗致清就下了车,小跑了上去。跑到了大门口,才想着什么没对,看了看手,发现没拿文件。骂了一句脏话,就又朝下面开始跑。这司机一路狂飙,大脑还在飞速运转,待罗致清下车之后,一脚油门,汽车就跑了出去。 罗致清一边在后面骂一边在后面追,汽车停在了停车场的车位上,罗致清气喘吁吁地也追了上来。 司机一看,十分诧异地道:领导,这么快,事办完了? 罗致清一边喘一边拍着车顶道:把,把旁边的文件,给我拿过来。 到了郭志远的办公室,罗致清的气还没有喘匀。郭志远看了看腕表,就道:致清,半个小时你怎么跑来的。 罗致清道:领导,您吩咐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我自然要跑快一些。说罢,十分恭敬地双手将文件递了上去。 郭志远看完了文件,就道:这个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哦,今天收到的。 郑红旗同志是什么态度啊? 红旗书记啊,红旗书记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态度,只是说我们要讲政治。 嗯,致清啊,这份文件有问题,这份文件和地委的意见并不一致。你很有敏锐性,及时向我做了汇报,这很好。刚刚我已经向钟书记做了简要汇报,正好你来了,我们一起向钟书记做个汇报。 罗致清没有想到,这次竟然被自己猜中了,真的可以直接向钟书记汇报工作。 罗致清马上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抬脚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心里暗道:出门还是太急了,小梳子忘带了。正想着,郭志远已经拿了文件走出了办公室,罗致清在手上随便糊弄了点口水,趁着郭志远不注意,抹了抹头发。 到了钟毅的办公室里,郭志远介绍了一句罗致清之后,没有过多的客套,钟毅从小盒子里拿出了老花镜,戴上之后,认真地看了起来。 郭志远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罗致清坐了下来。罗致清打量了钟毅的办公室几眼,最深刻的印象,古朴大气,庄重整洁。 钟毅比郭志远看得还要仔细一些,大概七八分钟后,摘下了老花镜放到了桌子上道:致清同志是吧,很好啊,地区十个县,再加上工业开发区,还有计委、工业、外经这么多局,只有致清同志向组织反映了这份文件与省委和地委的精神不相符。志远,你培养的同志,很不错。 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钟毅道:致清同志,你们县委政府,对待这个文件,什么态度啊。 罗致清一听,这个问题不是刚刚郭秘书长问的嘛、看来领导极为重视县里对这个文件的反映啊。罗致清稍作思考就道:钟书记,县里拿着文件,不知道咋办,红旗书记说,虽然不知道咋办,但我们作为县委,要讲政治。 钟毅点了点头:问题出在主席台,根源还在前三排啊,志远,这就是拍脑袋做决定,拍胸脯做保证,出了问题就拍屁股走人啊。这样,志远,你把这个永林同志请过来。 罗致清一听,顿时一个哆嗦,万一齐永林以为是自己告的状,待钟毅退休之后,自己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正想着,郭志远拍了一下自己,就道:钟书记,我就让致清同志先回去? 嗯,对,先回去,下次到了县里,我会给红旗同志说,要给致清同志,加加担子。 郭志远去找齐永林,出了门自然也就顾不上罗致清,拍了拍罗致清的肩膀,就朝齐永林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罗致清心情大好,今天真是走了运,先被县委书记表扬,地委书记又要给自己加担子。走出了办公楼,不自觉地就哼唱了起来,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走到车门口,心里又是咯噔一下,钟书记万一给红旗书记说了这事,我这不是犯了大忌讳,越级汇报嘛! 天黑了下来,在城关镇的驴肉馆子里,田嘉明做东宴请了王满江,作陪的也都是政法系统的干部。 向法院的院长周国柱道:嘉明书记啊,你说不判实刑,这个事不好办啊,毕竟挨打的可是县委常委,人家老李,没给你往暴力抗法上面靠,就算是照顾了。当然,主要的还是红旗书记那里,不好交代啊。 王满江夹着一块大块驴肉,塞进了嘴里,一边吃一边道:哎,老周啊,红旗书记也不能干涉法院依法判决不是。嘉明这个兄弟,平日里可是没少给大家帮忙,你们法院的班子,再研究研究,我相信啊,你老周一定会有办法的。 田嘉明忙道:对,研究研究,研究研究,咱们烟酒绝对不会少了大家的。说着,就拍了拍旁边的人,哎,周院长的烟酒,一会记得搬车上去,不能让周哥空着手靠红口白牙为我们办事嘛。 周国柱道:哎,嘉明,你知道我这个人有原则,不要搞这一套。 周哥,我们还不了解你,但是法院的几个兄弟,我就不一一见面了,拜托拜托。 王满江道:对嘛,老周,这都是规矩。说罢,就看向了田嘉明道:哎,老田啊,这个田苗我可帮你搞定了,但是这个李朝阳那边不好办,我看你只有走这个人的关系,才有可能把事办了…… 第363章 当我好欺负啊? 县城作为一个熟人社会,县城之中以县里的领导干部为中心向外辐射,家族血缘、亲戚朋友、同学战友等关系构成了复杂的社会体系,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圈子,这些圈子相互交集,支撑了地方极为复杂的关系网络,同时也缔结了以人情和关系为特殊纽带的社会体系,这种复杂的关系体系,有着最能体现乡土特色的人情冷暖,也有着基层社会治理不可回避的利益纠缠。 县委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是老资格的正科级干部,作为统筹公检法司的特殊机构,田嘉明在县城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和资源。 田嘉明知道,在人情往来中,只谈感情不谈利益就是一种流氓行为,利益,只有谈利益才是端正了办事的态度。田嘉明经常帮人办事,知道要想办成事不能开空头支票,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这种话在商品经济的背景下,就和改天我请你吃饭一样极不诚恳。所以,田嘉明这次请客,十分的阔绰,桌子上的酒也不是平安县酒桌上常见的高粱红,而是茅台酒,进门的时候,每个人桌子上都放了一盒香烟。 县政协主席王满江喝得是面红耳赤,一只手握着酒杯,一边道:这个,老田啊,那个现在的关键,还是李朝阳,他是那个老师的同学,就是有李朝阳在,那个女老师才有胆量,在红旗书记那里给你们老田家打官司。要是李朝阳能出面劝一劝,当事人都不闹了,县委政府还追究个屁的责任。所以,关键你还是摆平李朝阳,而要想摆平李朝阳,这事你就必须找邓晓阳。那个家伙,也是靠媳妇上来的。 田嘉明姿态放得很低,压低了酒杯,和王满江碰了一杯酒,就道:还是王主席,对县里这些事都搞得清清楚楚,一下就点醒了我。可是这个晓阳镇长,是牧为书记的闺女,这个时候,我们和她说不上话啊。 王满江十分郑重地道:哎,老田,糊涂了不是,晓阳同志能当上镇长,聪明着那,难道她还不知道这些人情世故啊,你不好找他,你和老赵熟的嘛。 哪个老赵? 王满江指了指地区的方向,就道:地区供销社的老赵,她闺女赵文静,那可是和邓晓阳穿一条裙子的人。 田嘉明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道:赵爱民啊,我当哪个老赵,那熟得很嘛。说罢,将头抵近了王满江,悄声道:主席,实不相瞒,当年和纪委一起调查教育局教师转正那个事,小赵那里我们是抬了手的,没想到,几年的时间,小赵嫁给了学武书记的儿子什么峰,现在,都和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平级了,连老赵也是水涨船高,解决了副县,像我们这种踏实干活的,正科到头喽。 王满江慢条斯理地道:是啊,当初小赵解决副科有些牵强,我还做了钟书记的工作,这样,都是老熟人,明天你约老赵,我亲自作陪。 田嘉明又为王满江添了一杯酒,王满江用手叩了叩桌子,表达了谢意之后,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老田啊,历朝历代当权者,哪个不是用自己人嘛,这就是现实嘛。你看我,当时在组织部门的时候,一心想着要为组织和事业选拔人才,结果离开了组织部门之后,还不是人走茶凉。 田嘉明道:主席,你不一样,你是正县级,四大班子的一把手之一,全县这么多的干部,又有几个能上副县级。 王满江摇了摇头,也就是举举手鼓鼓掌了,不像你这政法委的副书记,老周的法院院长,含权量是不一样的。 酒局持续到了十一点,东倒西歪的几人出了包间的门,政法委的两个年轻干部,打开了车的后备箱,里面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成箱成条的白酒香烟。 田嘉明出手十分的阔绰,每人一箱茅台酒,两条高档香烟,客气地道:一点外地的土特产,务必收下了。 大家都乐呵呵地将烟酒笑纳了,虽然不值什么大钱,但作为收礼的人来讲,现在拿了之后没有什么压力。临近上车的时候,田嘉明拉着王满江的手,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王满江接过之后,用手捏了捏,又笑着给还了回去,说道:老田啊,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原则,土特产我收了,这东西我现在可不能拿啊。 待几人走了,田嘉良看着田嘉明道:老四,这个领导可以啊,帮忙还不收钱。 田嘉明将信封装进了包里,用手也捏了捏,感叹地道:哪里是不收钱啊,这是觉得钱少了,要么是觉得给早了…… 万家灯火,地委大院里不少办公室依然是灯火通明,七楼的几个领导办公室里,依然亮着灯。 齐永林今天白天外出调研,在工业开发区的班子吃了晚饭,醉醺醺地才到了办公室,秘书宋清仁汇报道,领导,钟书记说等您回来开个会。 齐永林看了看墙上的表,暗道:忙活了一天,灌了一肚子的酒。累死累活的,这个时候还说什么重要工作。 虽然心里十分的不乐意,但齐永林还是让秘书宋清仁打了一盆洗脸水,在办公室里洗了洗脸,擦干净之后,犹豫了一会道:小宋,你给钟书记的秘书说一声,就说我晚上临时还要参加个接待,今天这个会我请假。 宋清仁为难地道:领导,钟书记的秘书向建民,今天来了四五趟了,说您回来务必去开个短会。 齐永林将毛巾递了过去,说道:那就当我没回来过嘛。对了,马上给财政局的罗明义打个电话,晚上我去他那里醒醒酒,顺便研究一下财务工作。把审计局的秦大江通知一下。 不多会,钟毅看向建民进来,知道了齐永林晚上临时有安排,抽不出来时间之后,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保持了地委书记应有的风度,端着水杯喝了口水道:这样,你把牧为书记先请过来吧。 不多会,邓牧为进了钟毅的办公室,看了看办公室,就道:哎,永林同志还没回来? 钟毅起了身,走到办公室的沙发区,淡淡地道:人回来了,心没回来啊。老邓,这样,明天的班子会上,地委的几个干部调整的方案,先放一放,有些同志的任免,时机上还不成熟。 邓牧为道:打开了笔记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钢笔,听着说要放一放,就又把笔放了下来。心里自然猜到了,这事估计和关于地区工业总体方案的文件有关。问道:书记,是放一两个同志,还是全放一放。 钟毅沉思了一会才道:有的同志,眼里没有地委,没有组织,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不采取果断措施,体现地委的权威和作用,下一步要出乱子。 邓牧为作为党委副书记,牵头党群口的工作,钟毅此刻与邓牧为交底通气,目的就是在班子会上,获取支持。钟毅喝了口水,继续道:党的民主集中制度是解决问题的很好方式,牧为啊,你牵头制定一个地委班子的议事规则,将一些工作,以制度的形式,固定下来。 俩人谈论了一会儿就达成了一致,钟毅又通知了纪委书记王忠强和组织部长于伟正,在齐永林缺席的情况下,开了五人小组会,暂停了明天的干部议题。 第二天一早,就是地委的班子会。从八点钟进行到了十一点钟。齐永林入了会场,看着没有人事议题,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既定的议程结束之后,钟毅道:同志们,刚刚有关负责同志,传达学习了省委宣传工作会议和省高校工作会议精神,学习了《关于加强行政执法和行政执法监督检查的暂行规定》和《关于开展一九八九年税收、财务、物价大检查的通知》的精神,请同志们,按照文件和会议精神抓好落实,特别是在大检查工作中,将省委领导关于自查从宽、被查从严的方针啊传达到位,下决心处理那些能量大、危害严重的“官倒”“私倒”“皮公司”、 “ 暴发户”的精神落到实处。说罢,环视一周道:同志们,大家还有没有补充的,没有补充,咱们散会。 众人已经开始收拾笔记本,周朝政和王忠强两人都起了身,准备离场了。这个时候,齐永林清了清嗓子,拉着脸道:钟书记,同志们,我还有一个提议。 众人一听,瞬时安静了下来看着地委书记钟毅。 钟毅面色平静地挥了挥手,示意同志们坐下。就道:大家请坐,永林同志还有工作要安排。 齐永林道:安排工作,谈不上,只是,有个提议。钟书记,同志们,行署秘书长陈东富自从被查之后,行署一直没有秘书长,上次的班子会上已经动议,会前的时候,组织部门也征求了意见,但这次班子会上,却没有相关的议题。我想我们的流程是不是走得太长了,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有些安排和进度已经耽误了行署的工作。所以,我提议这次会议,研究行署秘书长的人选问题。就算地委不采纳我推荐的人选,也应该研究出来一个人选来。 此话一出,地委班子里的干部顿时就觉得,这齐永林是在公开质疑地委的安排,直白地讲,也就是质疑钟毅书记的工作。不少人顿时严肃了起来,有的看着钟毅,有的则翻着桌面上的材料。 钟毅道:永林同志,今天取消研究干部,是因为会议前准备得不够充分,条件上还不够成熟,干部是事业的关键,必须慎重。 齐永林道:钟书记啊,那里准备得不够充分,组织部门给大家通个气,都是班子里的同志,不过分吧。 对于齐永林在会场公然对自己进行质疑,钟毅是没有想到的,但钟毅知道,有矛盾有问题,也不能当众翻脸。沉思了会儿就道:永林同志,昨天我在办公室啊,牧为、伟正、忠强几位同志,等你等到了晚上九点多,就是想和你通气,但是你昨天晚上,临时有接待,所以我们五人小组,在你缺席的情况下,就决定将这次干部的人选放一放。 邓牧为知道,这个时候,是要岔开话题,给两位领导一个台阶下。忙道:是啊,永林专员,昨天的小组会形成的决议,钟书记安排了我早上向您汇报。只是到开会前,也没找到您,这个责任在我。 齐永林一听,才知道昨天的会议是五人小组会,只是昨天按摩之后打麻将,实在是睡得太晚起不来。暗暗地骂了一句,宋清仁只说开会,又不说什么会。 钟毅看齐永林不再说话,起身夹着笔记本,就离开了会场。 钟毅一走,其他的几位班子成员,也就走了。 到了办公室,副专员王瑞凤就到了齐永林的办公室,之前对兼任秘书长还有些抵触的王瑞凤,现在反而有些期待了起来。 永林专员,怎么样,议题过了没有? 齐永林往椅子的靠背上一靠,就道:瑞凤同志啊,我这个行署专员,现在是连行署的秘书长,都决定不了啊。 王瑞凤一听,拍了一下桌子道:地委的手,伸得实在是太长了,当我王瑞凤好欺负啊…… 第364章 这个位置适合田嘉明 听到王瑞凤说地委的手伸得太长了,齐永林有了一种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的错觉,但还是劝慰道:没办法啊,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王瑞凤往前坐了坐,就道:永林专员,这个说法我还是要纠正您,对我们来讲,算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是对您来讲,你们可是平级啊。 齐永林苦着脸笑了一句,就道:瑞凤同志啊,您是大机关来的,对地区的情况,还不熟悉嘛,钟毅同志,可是省委和省政府主要领导,都十分器重的干部,从县委书记,直接升任地委书记,放眼全省,放眼全国,能有几个啊。 王瑞凤满是不屑地道:齐专员,老皇历了,这次邹来贵邹厅长的事,省里领导可是在北京做了检讨的,如果不是地区这边出了问题,这邹厅长现在都变成邹副省长了,有学历,人又年轻,大好前途化为乌有,这笔账,自然是要算到地区头上的。 是啊,邹厅长咋说也和我有同窗之谊,你说倒买倒卖的事,有资源的哪个领导干部不干?至于生活作风问题,那就更是小问题了嘛,你情我愿的事嘛,人家两口子都没有意见,也不知道组织上激动个啥。 王瑞凤道:齐专员,地区这个局面,咱们怎么开展工作,这次等我回到省城,一定如实地向领导汇报地区的情况,不说将钟毅调离,至少把咱们行署该有的权利给咱们行署。 齐永林道:哎,瑞凤同志,不争不抢是我的风格,不要把地区的内部矛盾暴露在省领导面前嘛,咱们作为领导干部,还是要讲格局,讲政治嘛。个人的荣辱得失,比起来组织上的利益,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王瑞凤听完了齐永林的话,这位地区专员的形象瞬时又高大了起来。略带感动地道:永林专员,要是地区的干部,都有您这样的觉悟和认识,咱们地区我看三五年也就有可能超过省城了。 齐永林感叹道:瑞凤同志,组织上选派你到咱们地区来,才是对咱们地区最大的支持啊。就比如这工业企业设置管理总体办法,就是让地区把权力收放自如地运用了起来。你来了之后,披荆斩棘,大刀阔斧地开展工作,这一点我要向你学习。咱们干革命工作,就是不能瞻前顾后啊。 有了地区专员的认可,王瑞凤内心十分受用,就道:齐专员啊,要管才有权嘛。昨天地区计委的臧主任和韩副主任,来到了我的办公室,说基层个别的县对工业企业设置总体办法有很大的抵触情绪。他们说要考虑基层的感受,被我批评了一顿,考虑基层的感受,谁来考虑行署的感受,上面有省,下面有县,咱们是老鼠钻风箱,只受夹板气啊。如果这样,我看可以直接将地区这一级取消了。 俩人讨论了许久,齐永林知道,王瑞凤从省厅的一个处长,能够直接到地区担任副专员,背后自然有着十分雄厚的背景,如今邹来贵难有翻身的可能,而老学长何副书记和自己的关系,并没有想象得那么亲近,自己与王瑞凤拉近距离,也算是在地区获得一个强力的外援,说不定还能因此打通与上层的联系。 齐永林道:瑞凤同志啊,明天去省城开会,如果你有时间,我们一同去,中午的时候嘛,如果有时间,就请你在省厅的老领导一起坐一坐嘛,我要代表行署,感谢他们培养了一位如此优秀的干部。 王瑞凤道:齐专员,那感情好了,我让我们厅在家的领导班子集体出席,也算是个对接会嘛。咱们呀不吃午饭,中午时间短,喝酒不尽兴,咱们晚上,晚上的时候,就在我们厅招待所,齐专员,我们招待所,可是有几样拿手菜,省上领导,都很认可。 瑞凤啊,照你这么说,明天我是有口福喽。 上午地委开会,县里也是有条不紊的运转着,孙友福主持召开了工作报告的讨论会,离人大会的时间不远,县里的政府工作报告已经基本定稿,按照惯例,通常会征求各民主党派、工商联和群众代表的意见。县委书记郑红旗则和组织部长张庆合研究县里的人事工作安排,作为郑红旗担任县委书记之后的第一次干部调整工作,郑红旗十分的慎重,看着张庆合上报的名单,不时地拿着人事档案做着对照。 看完之后,就道:田嘉明到司法局当局长,老张这个不妥。 张庆合道:他常年在政法系统,熟悉政法工作,如果离开了政法系统,是不是有些可惜。 哎,要相信田嘉明同志的学习能力和工作能力嘛,这是第一点。第二点,田嘉明同志没有担任过一把手,这个时候,也不宜出任一把手。 张庆合听到这里马上明白,田嘉明的使用上,郑红旗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看来政法系统是不可能了,工作了这么多年,老资历的正科级干部,如果解决不了一把手,那这也就是向大家公开宣布,田嘉明被组织上抛弃了。 张庆合道:那去乡镇任个副书记或者副镇长? 郑红旗思索了一会儿就道:哎,正科级干部去乡镇担任副书记副乡长,那是委屈了嘉明同志了,肯定还是县直单位嘛。盛世修史,明时修志,如今全县各项事业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有成绩就要有总结,咱们县史志办的主任,明年不是马上退休了,工作上多少有些懈怠。这样,让嘉明同志过去史志办担任书记,提前适应一下一把手嘛。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把史志办的思想和队伍建设抓起来,如果干得好,可以考虑再到其他大局当一把手。 张庆合心里暗道:史志办的编制一共才八个人,八个人都凑不出十颗牙来,还要主任书记分设,还要抓思想和队伍建设,这不是开了国际玩笑。听到这里,张庆合已经明白,对于田嘉明,县里已经不是弃之不用的问题,而是打算动他了,将他调整,也只是为了方便办案罢了。 张庆合在田嘉明的后面,画了一个圈,上面写了一个史志办。 郑红旗道:老张啊,政法委副书记和史志办的书记,都是党的职务,不需要经过人代会,这样,明天的常委会就研究,研究完了,马上调整。 张庆合应了下来之后,郑红旗就道:这个城关镇的书记,就是晓阳同志,这次一并研究,城关镇的镇长人选,老张,你的建议。 对于城关镇和工业园区的领导人选,张庆合不好直接提议,就道:书记,城关镇的位置特殊,您看,咱们是内部产生还是乡镇或者县里的干部交流? 城关镇的位置特殊,我看最好还是熟悉情况的同志。 张庆合想着,看来郑红旗是计划内部产生,那这个人选范围就小了许多。按照惯例,城关镇的副书记兼副镇长张洪平是顺位的继承人,就道:张洪平同志,抓工作很务实,又是党委副书记,副镇长,符合条件。 郑红旗道:嗯,那就按程序办吧。 俩人还没说完,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张庆合一看是红机保密电话,也就起身准备回避。 郑红旗道:老张,你又不是外人,我们还要继续,今天把这个人选都敲定了。 拿起了电话,又是常云超的声音。没等常云超开口问,郑红旗就道:云超县长,下次不要打保密电话,这电话一响,我心里紧张啊。 红旗啊,我现在可是比你紧张啊,这家里人一直让我搞清楚,你说这又不是我播的种,我怎么能搞得清楚? 问了问了,你那宝贝疙瘩的小舅子说,这事他也不确定啊,但是他说了,孩子只要生下来,就知道了。 这个王八羔子,生出来不是他的孩子,他要是丢给我,我拿着咋整。 郑红旗笑了笑道:常县长,这买卖你不亏本嘛,孩他妈肯定一起送给你嘛。 张庆合在旁边一边听一边咧着嘴笑,县里的领导,也并不是时时刻刻地一脸严肃地拉着脸,偶尔开开玩笑说几句段子,反倒是让人觉得接地气。 常云超道:红旗,你可是书记,这可不敢乱说,万一被人听到了,我这没法交代。 郑红旗道:红机电话,红机电话就是保密性好。 常云超无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 郑红旗放下电话,笑着道:哎,老张,说到哪里了? 张庆合揉着眼镜片子道:啊,说孩他妈到时候一起送给常云超。 郑红旗道:老张,你要是羡慕,我让常云超到时候把人给你送过来。 张庆合揉了揉自己的腰,感叹了一句:条件不允许啊。俩人说了几句罗腾龙之后,就继续说起了人事工作。 文静的父亲赵爱民,以前是县里的供销社主任,票证时代逐渐走向了没落,个人也允许办了代销点,赵爱民敏锐地意识到,县级供销社的日子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风光,就想方设法从县供销社交流到了县计委,后来价格双轨制,供销社体系塌方式的腐败,赵爱民由于离开了供销社躲过了一劫,后来上级多方考虑之下,就让赵爱民到了地区供销社担任副主任,阴差阳错成了副县级干部。 接到了田嘉明的电话,对于这个平安县公检法司系统的实权人物,赵爱民不敢怠慢。俩人以前就是老相识,田嘉明就没有客气,一边邀请赵爱民一起吃晚饭,一边就把要办的事给赵爱民说了。 赵爱民答应得十分痛快,就道:不就是小孩之间打个架嘛,不是多大个事。老田啊,这个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咱们家文静和牧为家的晓阳,那是从上学就在一起玩,这个事我一定把她田叔叔的意思传达到位。 田嘉明道:老赵啊,只要你出面,这事我就放心了。晚上,晚上我和满江,一起到地区迎宾楼摆上一桌,听你的好消息啊。 赵爱民身在地区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上,对于吃饭喝酒的事,都已经有了些麻木,就道:老田,见外了不是,多大个事还要摆一桌。这样,等事情办成了,我到县里咱们在一起喝酒,没必要专程跑地区一趟。 挂断了电话,赵爱民给赵文静打了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都没人接听。下午临近下班,赵爱民总算是接通了文静的电话。 赵爱民将事情说完,文静道:爸,我刚刚听说,常委会上要动几个干部,田嘉明已经不是政法委的副书记了…… 第365章 两个领导都没来? 地区供销社的副主任赵爱民听到女儿赵文静说田嘉明即将不是政法委副书记了,顿感十分意外,就道:什么时候的事啊,你田叔咋就没和我说那? 文静道:组织部门已经着手调整干部,我有个朋友在政法委,下午的时候,姜艳红副部长去了政法委,据说这次就有田书记。 赵爱民又小声问道:这次老田是往哪里走?升了还是降了? 据说是一把手。 一把手啊,老田在政法委当了那么多年的副书记,也算是老资格了,当一把手,也是实至名归了。这次是到乡镇还是在县直部门。 赵文静悄声地道:据说是县史志办公室当书记。 听到史志办公室书记这个职务,赵爱民顿时有些语塞,就道:什么?史志办公室当书记?这算哪门子一把手啊。和残联主席、科协主任打麻将都上不了桌子啊。 赵文静也低声地道:爸,这次田家的人打的不仅仅是朝阳的同学,还当着红旗书记的面打了白常委,这次田书记不是在和朝阳的同学置气,这是在和红旗书记打官司啊,我估计,这次田书记搞得好可以一直在史志办,搞不好连饭碗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啊。 哎,文静,老田的事先放一放,这次干部调整,你有没有可能接工业园区的书记啊。 赵文静道:爸,这事咱电话里不说,一切听组织安排。 赵爱民愣了愣,就道:嗯,文静,爸没有给你打过电话。说罢,就将电话挂了。心里暗道,红旗书记下手这个也太快了吧,老田别说给自己的孩子办事,这次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 县里的每次人事调动之前,都会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而这次最让人意外的,还是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和城关镇党委副书记张洪平的小道消息,大家之所以议论,就是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不同寻常,按照这个版本解读下去,田嘉明离出事不远了…… 作为县委办的副主任,工作比在乡里担任乡长要忙碌得多,到了下班的时间,还有不少的工作没有处理完。正看着县人代会的议程和方案,吴香梅敲了敲门,没等我说话,就走了进来。 朝阳,明天友福要去地区开会,地区王副专员要来县里检查工作,红旗书记有没有时间陪同。 我看了看红旗书记的安排,就道:梅姐,恐怕不行啊,明天红旗书记要去地区组织部汇报工作,已经与于伟正部长约好了。王专员没有进地委班子,又是临时来的,按惯例县委政府主要领导可以不陪同。 吴香梅道:这不是王专员是第一次来,我可是打听了,王专员脾气不小,性格强势,不来个主要领导,我怕领导不高兴。 正说着,红旗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张叔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就来到了我的办公室,说道:朝阳,和伟正部长约得十点钟,咱们八点二十出发。 吴香梅道:张常委,这次去组织部,咱朝阳同志是不是可以把副字去掉啊。 张叔道:可以嘛,反正他小子管着印章,直接给自己任命一个县委办主任,顺便把咱俩的级别也提成正县级。闲说了几句,吴香梅就到了郑红旗的办公室汇报了情况。 郑红旗手指无节奏地敲着桌子,略作思考就道:瑞凤专员第一次来,按说我和友福是该出面陪一陪,但时间确实也冲突了啊。这样,让满江同志代表县领导,老马、致清和昌全,如果明天没有特殊安排,也陪一陪。这样,朝阳,明天留给你,县里有什么需要协调的,也方便一些。我明天大概十一点,地区那边结束,你给瑞凤专员汇报,中午安排在招待所,我赶回来陪瑞凤专员,一起吃午饭。 吴香梅从文件包里抽出了资料:哦,对了,这个是明天的接待方案,友福县长已经看了,书记,您看您这边有没有意见? 郑红旗接过行程表,一边看一边说:怎么,现在的副专员,也需要接待方案了? 对,这是行署办专门打电话通知的,都是几个固定的点位和线路,先去安平的韩羽公司和高粱红酒厂,然后城关镇的地毯总公司、工业园区的环美公司,书记,这些都是老演员了。 郑红旗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没有意见。只是香梅啊,你要注意,现在地区刚刚发布了工业企业设置总体办法,瑞凤专员在抓这个事,县里刚刚批准成立的几家乡镇企业和集体企业,不要在这个时候撞在枪口上。 吴香梅道:书记放心,那几家企业都规模不大,位置上也比较偏僻,咱们安排的路线,也避开了这几家乡镇企业。 嗯,新领导是省城下来的,新领导的脾气,大家都没有摸清楚,明天你们汇报的时候,注意节奏,没有把握的,宁可少说不说。 郑红旗的嘱咐语重心长,王瑞凤来到地区不久,虽然是女领导,但其做事情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地区里不少的干部在工作汇报上都栽了跟头,很多领导都被当众批的下不来台。 夜晚降临,县城里华灯初上,街道上昏黄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路面的野草丛里,不时传来蛐蛐的叫声,慢慢地诉说着秋天的故事。行人三三两两,或悠闲地漫步,或匆忙地赶路。县城里除了几家卡拉ok之外,又新开了几家台球厅和录像厅,台球厅里,有的年轻人挥舞着球杆,清脆的撞击声和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旁边的录像厅,闪烁着昏暗的灯光,门口的海报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在一家馆子的包间里,田嘉明脸色极为难看,勉强挤出了一丝的笑容看着王满江。王满江劝慰道:老田啊,这个老赵,兴许是有事情,这不,我联系他也没有联系上。 田嘉明道:王主席啊,人走茶凉啊,我这要去史志办的消息,瞒不住咱爱民同志啊。我只是想不明白,参与打架的又不是我,怎么就把我调整到那个位置上去。 王满江也摇了摇头道:现在的组织,对同志们啊,太没感情了。按说以你的地位,随便去哪个乡镇或者县直单位,去搞一个一把手,这才是实至名归啊。 王主席,满江大哥啊,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啊,你现在是咱本地干部的代表,你可要为我说句公道话啊。 这是自然,虽然我满江现在不是县委常委,可还是县政协主席嘛。打人的事他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是,让去史志办的这件事,我去给你活动活动,我干了这么多年的组织工作,在地区组织部,我还是认识几个朋友滴。 再说,钟毅和牧为,和我也是一起搭过班子的。 田嘉明端了一杯酒道:满江大哥啊,要不人家都说你是咱县里最有人情味的领导,放心,规矩我懂,不可能让满江大哥又出钱又出力的。 王满江挥了挥手道:嘉明啊,现在不要给我提钱,钱不钱的我都会尽力去办,把心放到肚子里,不说留在政法委嘛,去个有权有势的单位,我看还是有可能嘛。老田,办成之后真的花了钱,我可不跟你客气,到时候我再给你写几幅字,压压惊。 听到王满江说得真诚,田嘉明的眼角都有些湿润了,心里感叹道:县里这几年倒下去大大小小的干部也有十多个,不少和王满江的关系十分紧密,为啥王满江能够成为正县级,和人家会做人是有关系的。田嘉明直接拿着茅台瓶子,双手一抱拳:大哥,就算到了史志办,我也会在咱们的县志上,给你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让你彪炳史册,流芳百世。这瓶,我吹了,一切都在酒里了。 田嘉明干了多半瓶的茅台,擦了擦嘴,王满江看了看桌子上还有一瓶,咽了咽口水,又打开道:嘉明啊,海量啊,一会,我也干半瓶,喝酒不能让你吃亏啊。 田嘉明接过酒瓶,打了一个饱含酱香味道的饱嗝,给王满江倒了酒后,就道:满江大哥啊,实不相瞒,要是县委做得过分了,我田嘉明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就纳闷了,这个马香秀,凭什么可以直接从秀水调到城关镇,从村小到县城,解决了非农户口,这里面有没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王满江道:哎,老田啊,这个事你不要闹,牵扯到李朝阳,牧为这个大哥人还是不错的,咱们不能给牧为找麻烦嘛。 王满江说完,田嘉明举着杯子道:自然,自然。 县医院的家属院,也住着不少的医生家属,有些年龄稍大的,就在顶楼和一楼喂了鸡,天还没亮,大院里的鸡就叫了起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晓阳睡觉一般是比较香,鸡是叫不起来的。床头的闹钟敲了两遍,我洗漱完就开始喊晓阳起床。 晓阳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又慵懒地闭上。几缕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脸上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红晕。 我又喊了几声,晓阳微微蜷起身子,像一只贪恋舒适的小猫,睁开眼瞪着我可怜巴巴地道:大早上的,楼下鸡叫,楼上鸡叫,家里你还在叫,三傻子啊,你说是你烦不烦啊。说着懒洋洋地起了床穿着两只拖鞋去了洗手间,又道:你晚上找个弹弓,去把楼下的鸡给我收拾了,不然今天晚上我还收拾你。 我擦了擦脸,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道:放马过来吧。 晓阳马上从卫生间小跑出来,一把抓着我的衣领,直接将我推到沙发上,拉开了抽屉,就往嘴里塞了几粒枸杞和一把黄金草。十分得意地道:要让马儿跑,马儿就要先吃草。 到了县委大院,算着时间就邀请了王满江、马军、魏昌全、罗致清和吴香梅到了楼下,中巴车一启动,就朝着两高路南段县界的地方去迎接王瑞凤。 一般情况下,到县界的位置迎接领导,就表明了县里对领导的重视,职务越高,迎接的地方也就越远,最远就是到领导单位门口来迎接。迎来送往,有的领导讲究,不仅要接还要送,县里的车在前面带路,一直送到县界,礼送出境之后才算完成了任务。 到了和光明交界的位置,几位领导就下了车,等了二十多分钟,两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就稳稳地停在了众人面前。 计委的臧主任陪着王瑞凤下了车,握手之后,王满江就将来的领导,一一做了介绍。 王瑞凤与大家握了握手,就道:怎么?你们平安书记县长今天都没时间? 第366章 抓紧时间善后吧 为了迎接首次到平安县调研工作的副专员王瑞凤,在家的几位县领导一起来到了县界的位置,提前在现场早早地等待。 王瑞凤下了车,知道县委书记郑红旗和代县长孙友福都没有来之后,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冷冰冰地道:我这次来调研,昨天就发了通知,有什么安排啊,不能调整一下? 吴香梅看了一眼王满江,王满江只是笑着,没有去解释,马军自然知道,不能让领导的话落在地上,就态度诚恳地笑着解释道:王专员啊,两位领导都之前和地委领导约好了,不好爽了约,但中午的时候,中午的时候我们县委红旗书记,来向您做专门的汇报。 王瑞凤道:态度就是格局,态度比能力重要,当年我在省上当处长到下面检查,地委书记,地级市的市长都会专门地陪同,如今我成了副专员,级别上去,到咱们下面来,竟然看不到咱们基层党政主要负责同志,到底是我级别不够,还是你们县不重视工业工作? 马军赔笑道:王专员,咱们啊今天在家的党政班子全来了,您的重要指示精神我们一定会原原本本、原汁原味、原封不动地啊做传达汇报。 好了好了,这些事我也不愿意过多地浪费时间,平安县是钟毅同志,牧为同志工作的地方,听说在工业园区建设和招商引资上很有一套,今天我来主要是了解情况,获取经验。走吧,上车。 一行人各自上了车,马军就道:哎,满江啊,县里现在来的,你职务最高,你也给县里说句话啊,你不能总是笑啊,你看我这衬衫都被汗水打湿了。 王满江笑着道:老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天生的一张笑脸,挨了骂啊,也是一副笑脸,我怕我去汇报,她以为我不服气,再打我一耳光,我这不是哭都哭不出来啊。 吴香梅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道:马县长,你们要是不来,我估计今天咱王专员扭头就直接走了。 罗致清伸着头道:这个,这个王专员好像没进地委班子吧。这气势,可是比咱钟书记强多了。 魏昌全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货车,看着几人讨论得热闹,也是没有说话。 自从县里的干部,知道了魏昌全就是7.19堵路事件,让罗腾龙在省城晚报曝光的人之后,大家就对魏昌全的态度冷漠了不少。特别是王满江,简直是把魏昌全当成了空气。一个自然是觉得魏昌全夺了自己的组织部长。第二则是在上次政策性考试的时候,王满江给魏昌全打了几次招呼,魏昌全都是置之不理。王满江也没有想到,魏昌全翻船会翻得这么快,虽然还是常委,但王满江知道,这个魏昌全,几年内也就这样了。 一行三辆车与安平乡的班子在乡界会合之后,就到了韩羽公司,因为是临时的通知,韩羽公司的金总并不在,而是朱华康和刘洋两人做了接待。 看到偏僻的乡镇里竟然真的有一家颇具规模的外资背景的企业,王瑞凤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从韩羽公司出了门,就到了高粱红酒厂的新厂建设现场。六建司是动员了公司最为核心的两支建筑队,再加上资金充足,所以高粱红新厂的建设进度比预想得快得多,已经处于收尾的阶段。 门口处,孙向菊、高春梅、孙向东和二哥正阳列队等候。下车握手之后,就看到两扇高大而厚重的铁门庄重威严。铁门上方,拱形的铁架上焊接着平安县高粱红酒厂的大字。大门两侧是灰色的水泥墙,一面的铁牌子上写着县重点单位,一面写着统战示范单位。大门两侧的水泥墙上各有一幅标语,左边写的是古法酿造百年醇香,右边写的是经典工艺值得信赖。 进门不远就是一处迎门墙,白色的石灰上用红色的油漆写了“为人民酿造好酒”七个大字,红砖筑成的外墙用水泥勾缝,外观质朴而坚实。高大的烟囱矗立在厂房一侧,成了酒厂最为显着的标志。 酒厂里划分了几个区域,看了生产区、办公区、生活区之后,王瑞凤道:这个就是要与曹河酒厂建立合作关系的高粱红酒厂是吧。 吴香梅道:王专员,就是,现在双方已经接触了一次。 王瑞凤道:曹河酒厂位于曹河县城,我去调研了,那里的设备先进,工人经验也很丰富,曹河县委政府对酒厂建设还是很期待和支持的嘛。既然双方要合作,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建个厂,你们直接并入曹河酒厂,还有必要重复建设吗? 吴香梅道:王专员,这个厂的资金是海岛老兵捐助的,目的就是要留下这个酒厂。 王瑞凤道:这个刚才已经汇报了,我看不是这个原因吧,你们还不是看着那点利税嘛。香梅同志,你们要有全局意识和大局观念,税收交到曹河也好,平安也罢,都是交到了地区嘛,到时候你们可以谈收益分割。还有,曹河的酒厂白酒滞销,说明地区白酒的市场已经趋于饱和嘛。商品经济的背景之下,你们生产了也不一定能卖出去。我看没必要那边的厂房闲置,这边再建一个新厂,重复建设,浪费资源,也是一种犯罪嘛。而且,你们这个酒厂与行署工业企业设置总体办法不相符,我看,这个酒厂建成之后,可以当学校,当医院,当你们乡镇党委的办公大楼。 吴香梅马上解释道:王专员,这个酒厂开工建设半年多了,咱的文件刚刚发,这个不好说是违反了文件精神。 王瑞凤道:怎么,现在的行署,连一家乡镇企业也做不了主啦? 马军忙解释道:王专员啊,这个酒厂可是行署备案的县属企业,而且咱们这个白酒啊,很有特色,是省委省政府的接待用酒。 王瑞凤道:马县长是吧,我虽然不喝酒,但我知道,白酒都是那个味,只是口感上有些细微的差别,没那么多的神秘感。现在大家思想上的认识可是不够,改革嘛,就是要破除思想上的束缚,所以才叫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这个团结一致,就是在地委和行署的领导下搞团结嘛。咱们这里是地委领导工作过的地方,就更应该讲政治了。臧主任,你们地区计委牵头,就按照这个思路,促进两个酒厂的合作。 孙向东站在旁边,听着王专员说完。就伸着头道:领导,你都不懂酒你在这里不是瞎指挥嘛,上边来了那么多的领导,都没有…… 孙向东话还没说完,就被展志齐捂住了嘴,拉到了一边去了。 王瑞凤听到之后,顿时就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脸色瞬间就一阵红一阵白,说了一句,这就是改革会面对的阻力,臧主任,就按照这个方案办。说罢,看了一眼孙向东。 吴香梅道:高春梅,怎么回事,不是给你交代了,孙向东白天,不准喝酒。 忙又向王瑞凤解释道:王专员,这个人是酒厂负责产品质量检测的同志,每天的任务就是喝酒,您别往心里去。 在一群人面前,王瑞凤也是不好发作,就岔开了话题道:对了,这个工业企业设置总体办法,你们落实得怎么样啊。 没等吴香梅搭话,罗致清上前了一步就道:王专员,这个总体办法啊,限制得太死了,有家规模不小的企业,正想着在这旁边那块地上投资设厂,但这办法一出,我们就不敢继续谈了。 王专员道:这就是地区想要的效果,你看你们这块地,这以前明明可以种庄稼,但现在搞成了工厂,东一块西一块的,时间长了问题会层出不穷的。所以,要想投资,就去工业园,不然的话,咱们还搞工业园干什么? 罗致清道:领导,那就应该一视同仁嘛,不能私营企业不可以,乡镇企业和集体企业就可以。 听到这,吴香梅顿时就冷汗直流,忙道:致清常委,都不可以,咱们要不去城关镇吧,那边还有两家企业。 王专员一边走一边道:这个同志,你没看文件嘛,任何企业都要经过地区的层层审核才可以,任何性质的企业必须我签字才行。 罗致清道:不对吧,前几天我们县里才批了几家乡镇企业啊。 听到这里,王瑞凤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直接停下了脚步,问道:臧主任,给你们报备没有?你们计委知不知道这个事? 地区计委的臧主任眼神十分复杂地看着县里的同志,犹豫了一下就道:王专员,这个,暂时还没有把材料报过来。 王瑞凤十分严肃地看着臧主任道:臧主任,都审批了还报什么材料。你们平安县就是这么执行行署文件的嘛!城关镇不去了,到时候你们书记县长,到地区把情况解释清楚。说着就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黑色轿车走去。 马军和吴香梅跟在屁股后面,不停地解释,但王瑞凤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很是无情地关上了车门,直接就开了出去。 臧主任正要拉开车门,马军忙拉着臧主任的手道:哎哎,主任,主任,这可咋整。 臧主任用手指了指大家,就道:还能咋整,让郑红旗和孙友福去做检讨啊。马军同志,你也是老同志了,还有香梅同志,你们平安县是想干啥,练铁头功也不能硬要往枪口上撞吧。我知道不少的县是上面说一套,下面做一套,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可是你们咋直接给领导上眼药啊。 马军道:臧主任,臧主任,把酒装上,酒装上。说着,给了我一个眼神。 几个人忙从传达室搬了几箱酒,开了后备箱之后,就放了进去。 臧主任语重心长地道:老马啊,赶快给领导汇报善后吧,别把事情闹到永林专员那里,你们好好看看文件后面的处置原则,如有违反,你们县里会很被动的。现在,微妙啊。 说罢,拍了拍马县长的肩膀,直接就乘车追了出去。 马军扭头看了看罗致清,罗致清一脸无辜的表情道:马县,马大爷,我这,我这哪里说错了啊…… 第367章 你要带头维护行署权威 在迎接地委副专员王瑞凤的考察中,因为在汇报的时候,县委常委罗致清将县里批了几家乡镇企业的事向王瑞凤做了汇报,让这位颇具气质的地区副专员拂袖而去。 罗致清很是困惑地看着众人,很是无奈地道:我到底说错了什么? 马军没有分管工业,对这块的政策了解也不够深入,看着围观的干部和酒厂的职工说道:好了好了,都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马军曾经在安平乡担任过多年的乡书记,说话很有威信,除了乡长展志齐,其他人也就散了。刚刚看到那个场面,回到村里面,足以可以吹上半年了。 吴香梅道:地区的文件有要求,在工业园区之外审批企业,必须经过行署分管领导的批准,也就是王专员要签字。咱们那几家乡镇企业,是县里直接发的执照。 王满江道:乡镇企业都要分管副专员审批?扯淡的事很专业,专业的事这不是很扯淡嘛。有的企业发不出来工资,是不是也要找她?说罢,又笑了笑道:都别往心里去,你们抓紧给红旗,给友福汇报,俩人正好在地区嘛。 马军道:是啊,先汇报吧。 罗致清道:我这,我这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嘛。现在说实话都不让说了啊! 马军摇了摇头,倒也十分的释然,毕竟是从特殊年代走过来的,大风大浪的经历多了,自己也到了这个年龄,对于这个没有进地委班子的行署专员,还没有把她当成多大个人物。又看了一眼众人,就连职务最低的展志齐背后都有刘乾坤站台,心里暗道,在这群人面前耍威风,确实有些关门前耍大刀了。只不过这样的地区领导,还是第一次见,完全没有领导的风范和气量。看众人有些垂头丧气,就道:怎么了怎么了,一个个爽打的茄子一样,不就是批评了几句嘛,多大个事。走,回县城。 王满江心里暗道,如果郑红旗和孙友福都去地区汇报,下午的常委会自然就开不成,只要是不上会,田嘉明的事情自己去地区走动一下,说不定有转机。就道:就是,招待所还安排了两桌,她不吃咱也不能浪费,吃了饭,大家好各忙各的。 回到了县里,吴香梅到了办公室,很快就将电话打到了地区,直接联系到了刚刚从于伟正那里汇报了工作的郑红旗。郑红旗听完了汇报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嗯,知道了。 书记,您要不要下午去找王专员,我这边马上准备汇报材料。 郑红旗道:香梅同志啊,淡定一些。下午我们已经定了要开常委会和党政联席会,这么多同志将时间调整在一起不容易,下午就不找王专员汇报了。 挂断电话就去了政法委书记周朝政的办公室,在郑红旗看来,田嘉明虽然是政法委副书记,但毕竟在政法系统工作多年,在调整之前,出于尊重,还是要向地区的分管领导,做一个沟通汇报。而张庆合则去了邓牧为的办公室交流感情去了。 罗致清回到了办公室之后,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地委秘书长郭志远的电话,将今天发生的事如实做了汇报。 郭志远听完之后,冷哼一声,省委怀义书记上次来,还一再叮嘱不要兴师动众,不要搞层层陪同,不要打扰基层的生产,这个同志,真是比省委主要领导的架子还要大啊。 领导,我主要还是担心,我今天说了几句实话,捅了篓子,下来地区和县里会不会…… 致清啊,你要记住是党管干部,你是县委常委,是地委管的干部,怕什么?再者说了作为党的领导干部,如果连说真话的勇气都没有,那还是什么领导?地委对那份文件有很大的意见,钟书记已经采取了措施,我们要坚定地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站在事业进步的一边,地委就是要为同志们站台撑腰。 挂断了电话,有了领导撑腰,罗致清踏实了不少,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拿出小梳子和小镜子,梳了梳头,左左右右地照了照镜子,对自己的长相很是满意。 十分钟后,郑红旗说了几句谢谢之后,就从周朝政的办公室出来了。 对于县里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周朝政本身并没有私交,而且县里的政法委副书记,也只是正科级的干部,并不归地区政法委管。换句话说,郑红旗来汇报是出于尊重,郑红旗不来汇报也是正常,自己没有干涉县里调整干部的必要。 从周朝政的办公室出来,今天的汇报算是顺利,两位领导都有时间。汇报工作有时候最大的难度,并不是得到指示,而是约领导的时间。只要能见了面,很多事情地区领导还是尊重县里的意见。郑红旗看了看腕表,时间刚好还有一会才到午饭时间,走到了宋清仁的门口,敲了敲门。 宋清仁看来的是郑红旗,自然知道郑红旗现在除了是一方诸侯之外,和齐永林之间,还有着十分特殊的感情,在齐永林的心目中,有着特殊的分量。宋秘书忙道:红旗书记,您今天来得真巧,领导这会刚刚开完会。 郑红旗从包里掏出了两盒香烟,很是随意地放在了宋清仁的桌子上,就道:小宋,这是外国烟,我们经贸公司从国外进口的,国内不好买。这烟劲头小,适合你们年轻人,我这次专门给你带了两包,你试一试,如果觉得可以,就帮我们推广一下。 宋清仁假意客气了两句,也就收了下来。 敲了敲门,郑红旗就进了齐永林的办公室。一张古朴大气的实木办公桌摆在房间中央,桌面整洁有序,一摞摞文件摆放得整整齐齐,一支精致的钢笔静静地躺在一旁,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日历,显得十分精致。 齐永林看到郑红旗,也是比对待其他的干部热情一些。主动起了身问道:喝红茶还是花茶?对了,红茶,你的胃也是老毛病了。 自从陈东富被抓住之后,齐永林自己也有了一些反思,一路跟随自己的干部中,郑红旗和自己的经历是最为相像,在其江海的事情上,郑红旗也算是尽了力。 看到齐永林往杯子里放了茶叶在之后,郑红旗拿起水壶,先给齐永林的杯子里添了水,才往自己的茶杯里添水。 齐永林看着郑红旗的举动,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对郑红旗又赞赏了一些。“红旗啊,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郑红旗微笑着说道:“领导,来看看您,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跟您汇报一下。” 齐永林靠在椅背上,示意郑红旗坐下说。 郑红旗便将县里近期的一些重要工作进展以及遇到的问题向齐永林做了大致汇报。 齐永林频频点头道:红旗啊,“五强县”的提法我是支持的,咱们都是从农村读书出来的干部,抓教育是抓根本啊。这有一份文件,我刚刚批转了,国家启动了“希望工程”,就是要借助政府、社会、企业的力量大力办教育,具体的你们看文件。 郑红旗接过文件,大致翻看了下道:这份文件来得及时啊,领导,我们县争取走在地区的前列。 “希望工程”是一项长期性、战略性和公益性的工程,这个你们回去慢慢研究落实。 郑红旗道:领导,这次来,还有件事向您检讨。今天,瑞凤副专员到我们那里检查,刚刚县里打来电话…… 齐永林听着,微微皱起了眉头,待郑红旗说完,齐永林道:红旗啊,你们这可是和行署重大战略部署背道而驰啊,这个是你们县委的意见,还是你们政府的意见啊。 领导,在您的面前我不敢隐瞒,工业总体文件发了之后,如果都集中在工业园区,并不符合乡镇企业的实际,如果我们不批的话,这五六家乡镇企业,他就干不成啊。 不要解释原因,我问的问题是谁做的决策。红旗同志,你作为县委书记,跟随我多年,要带头维护行署的权威,而不是质疑行署的决策,发展工业也要遵守基本的规律,小而散,杂而乱不符合现代化企业未来发展的进程。 郑红旗知道,现在是孙友福转正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如果按上一个不服从行署重大决策的罪名,肯定会节外生枝。郑红旗道:领导,是我做的决定。 齐永林道:你作为县委负责同志,只是对工业经济和利税收入目标提要求,怎么会干涉具体的工作那?我看是你们代县长孙友福在抓执行吧,今天上午开会,我还顺便了解了各地政策的执行情况,这个孙友福同志没有说你们批准了几家乡镇企业,这样的同志,就是对组织不忠诚不老实嘛。红旗啊,你们要向行署说实话啊。我可以不追究你们县委的责任,但是县政府的责任,必须追究。 齐永林知道,这个被众人称为地区最年轻的县长的孙友福,是钟毅一手提拔起来的。钟毅否定了自己让王瑞凤担任秘书长的提议,这个时候,让王瑞凤给钟毅上上眼药,也是很有必要。 郑红旗道:领导,这个决策孙县长他确实不知道,是我通过分管副县长来安排的。您要是非要处理,那就处理我吧。 齐永林没想到,郑红旗为了维护孙友福,要主动承担责任。心里对郑红旗这种行为,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齐永林道:红旗啊,我是代表行署同你谈话,如果你不来跟我汇报,下一步我绝对要处理你们两个。孙县长既然在负责县政府的工作,就应该掌握县政府工作的全面情况,不然的话,也是属于失职。这样吧,等瑞凤同志回来之后,我们行署研究研究,再作决定。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郑红旗心里颇为难受,原本以为解释一下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齐永林却如此的固执,竟然还和这个王瑞凤,一起胡闹了。 思索再三之后,想着老张还在邓牧为的办公室,也就打算去找邓牧为汇报一下,别将简单的事情搞得无法收场。 到了邓牧为的办公室,进门就听到邓牧为和张庆合两人有说有笑。见郑红旗进来,邓牧为很是热情地道:红旗啊,这个罗腾龙同志的那笔糊涂账,你帮他算清楚没有啊。 郑红旗笑了几声,说了罗腾龙的事情之后,就道:牧为书记啊,我有件事,正好要与您商量一下…… 第368章 出了问题都是你的责任 县委书记郑红旗,一上午的时间在地区里找几位领导汇报了工作,临近午饭的时候,又来到了邓牧为的办公室。 张庆合和邓牧为已经聊了一会,见郑红旗进来,也就闲说了几句。 地区里的领导也好,县里的领导也罢,也并不是见面就一本正经地说工作,相熟的几个人在一起,也和普通人无异,聊天吹牛在日常里都很常见。 郑红旗将副专员王瑞凤的检查情况做了汇报,但专员齐永林的态度,郑红旗却一时没有说。毕竟齐永林是自己的老领导,这个时候说了之后,就有一些在中间造谣生事,出卖领导的负罪感。郑红旗虽然接受了正规的大学教学,但从骨子里讲,还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虽然不要说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但对待齐永林,其心里虽然有些看法,但内心里还是尊重多一些。 郑红旗道:牧为书记,我担心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王专员一旦向永林同志汇报,县里会陷入被动啊。 邓牧为听到之后,也是陷入了沉思,因为这份文件,钟书记直接叫停了几个干部的任命,这其中就有王瑞凤兼任行署秘书长的议题,为此,两位领导在班子会上还有了些争执,显然,如果事情持续恶化下去,闹出了地委和行署不和的消息之后,可以说最后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而这个代价对地区来讲,极有可能是贻误发展的契机。 邓牧为起了身,从办公桌上拿出了一盒烟,扔了两支出来之后就点了火,三个人围着小茶几就抽了起来。 邓牧为道:从实际来讲,我负责工业的时候,就想着把这个放给县里,后来瑞凤同志接替了我之后啊,又将这个事收紧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收紧之后便于统一规划和企业管理;放开之后能够促进企业发展,增加就业。如果站在未来看不好评判对错,但从过去的经验和现在的实际来看,把审批权放下去,先让群众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啊。 抽了一口烟之后,邓牧为继续道:这样,我们今天把这个问题讲透彻。将审批权给县里,这其实不是什么放权,这就是上级政府的“甩包袱”,为什么说是“甩包袱”呢?一个群体或者集体,不能为国家创造价值,不能贡献财富,反而需要国家养着,这是不是一种包袱。就像咱们之前的农村集体经济的时候,生产队生产的粮食别说交公粮,还要吃国家的救济粮,这对国家来讲是不是一种包袱?我看是。怎么甩的那,就是实行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只要咱群众认可土地是集体的这个大原则,产出的粮食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充分调动了广大社员的生产积极性,才解决粮食的问题。这么看来,国家是不是甩包袱。同理,现在国家财政的困难程度已经到了砸锅卖铁的地步了,各级国有企业普遍出现了亏损,国家无力承担群众的就业和农村富余劳动力的转移,会不会产生严重的社会问题。给些政策,让咱们群众自寻一条出路,这不就是“甩包袱”嘛。所以,咱们的干部就是应该从思想上重新认识什么是权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红旗同志,你想一想,不解决群众的生存问题,生计问题和生活问题,咱们还当什么领导。 俩人还是第一次听到“甩包袱”这个概念,特别是郑红旗,心里不禁感慨,以前自己总觉得钟毅、邓牧为、张庆合他们都是泥腿子的干部,而如今慢慢地接触下来,这些从群众里走出来的干部,不仅有驾驭复杂问题的能力,还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这些是在大机关里学习不到的。 邓牧为道:红旗啊,你说的这个情况是有些棘手,之前地委一直在顾虑和行署的关系,考虑到地委干涉太多,会影响和行署间的团结,看来这件事已经影响了地方的发展,都是革命同志,不能总是打肚皮官司,是时候将这个事放在桌面上谈一谈了。这样,钟书记上午去东洪县调研油田筹建工作去了,下午的时候,我们一起向钟书记做个汇报。现在十二点,走,去食堂,边吃边聊。 如若不是邓牧为的邀请,郑红旗和张庆合并不打算在地委大院里食堂吃饭,倒不是因为食堂吃得不行,相反,地委大院食堂吃饭是比较时兴的自助餐,三荤两素五个菜可以任意选择,比县委大院食堂高档了几个档次。之所以现在自己不愿在地委大院食堂里吃饭,主要还是考虑被人说成了自己和哪位领导走得近,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下了楼,郑红旗就通知张庆合,县里下午的会改期到明天上午。 王瑞凤从平安县回来之后,顾不上吃中午饭,就气冲冲地来到了齐永林的办公室,没等吩咐,就一屁股坐在了齐永林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 齐永林道:怎么了,瑞凤同志,是谁把你惹到了? 王瑞凤道:齐专员,我想问一下,咱们行署的命令是不是出不了这地委大院啊,是不是这个只有咱们两个在执行啊。 齐永林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起了身打开了后面的柜子,说道:喝点绿茶,去去火。说着,就拿起了水壶,拿掉了上面的塞子,用两根手指在暖水壶上面透过水蒸气等到温度探了探水温,又道:瑞凤同志,瑞凤同志啊,不要着急,当领导嘛,学问大着那,就比如这泡茶,不同的茶需求的温度是不一样的,嗯,这款绿茶适宜的水温一般在 80c至 85c左右。水温再高容易破坏茶叶中的维生素和营养成分,茶叶也会变黄,茶水变苦,茶叶的香气也就出不来;而水温过低,那咱这茶叶中有效成分的浸出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茶味淡薄,香气不高。而有的茶则需要放在烧水壶里去慢慢煮,这也就是《道德经》里面所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油盐酱醋要恰到好处,不能过头,也不能缺位,这里面可就是考手艺了,不能着急,着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听完齐永林的话,王瑞凤也没有着急喝茶,而是端着茶船,拿着茶盖,学着齐永林的样子,一边拨弄茶叶,一边静静地听。 听完之后,王瑞凤才道:永林专员啊,今天我去了平安县,这个县的干部,简直就是欺上瞒下,胡作非为,地区的文件置若罔闻。咱们三令五申之下,还未经批准,就批准了多家乡镇企业。 齐永林很是惬意地往椅子上一靠,手里把玩着盖碗就道:瑞凤同志啊,这事不是很简单嘛。文件上面写得很清楚,未按照地区的文件执行,就承担相应的责任嘛。 王瑞凤道:书记,如果按文件办,就要处理他们县长和分管的副县长,永林专员,我意思是让他们县委政府来做个检讨,下不为例。 齐永林道:瑞凤同志啊,刚才你自己还在讲,文件不出地委大院,怎么,现在别人违反了规定,你也不按照文件的处置原则办,这不是带头违反文件规定嘛?这样下去,才会形成一种恶性的循环嘛。 王瑞凤将盖碗茶放在了桌子上,一本正经地道:永林专员,我可听说这个平安县的县长孙友福,马上就要转正了,在这样的档口上,咱们真的把他处理了,地委能乐意? 齐永林听了之后,微微一笑,就将盖碗也放了茶杯之上,淡淡地道:瑞凤同志啊,我还以为,省委选你来,就是因为你不是咱们本地的干部,能够脱离地区的这些人情世故,放开手脚大胆工作,看来省委在选人用人方面,也是有局限性的嘛。 王瑞凤一听,这齐永林说得确实也有道理,自己牵头的文件上,明明将相关责任写得一清二楚,但平安县委县政府还是我行我素,既不请示也不报告,长此以往下去,自己在地区还能有什么威信可言。 王瑞凤端着杯子,喝了口茶,就道:永林专员,下午我就拟定通报稿件,全地区通报批评平安县委政府,并责令平安县政府向行署做出深刻检查,已经审批的几家企业,收回执照,报地区统一审核。永林专员,到时候文件请您签发。 齐永林道:哎,这件事是你分工内的事,我不像某些同志,抓住权力不放手,分管领域内,瑞凤同志,你有着绝对的权力,不用请示,也不用汇报,我充分放权给你。 说完了这件事,王瑞凤又汇报了自己在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合作上的打算。 齐永林道:这件事啊,某些同志,还是有私心滴,总想利用手中的权力,给自己的家乡,给自己的旧部谋些福利。心底无私天地宽,瑞凤同志,我还是那句话,尊重你的意见。 吃了午饭,王瑞凤马上将工作安排了下去,一是写一份关于平安县委县政府违反行署有关部署的通报,第二则是起草一份曹河酒厂和高粱红酒厂合作的建设性方案。 王瑞凤看着地委大院里,有着不少吃了饭一起散步的人,第三五成群在梧桐树下绕着圈,王瑞凤内心里还有些羡慕,自己作为党政班子里唯一的女干部,在男人堆里就显得很不合适,如果去和普通的干部遛弯散步,则又显得失了自己的身份。思前想后,就拿起了电话,打给了自己的爱人。 亲爱的,吃饭没有。 吃了,正在办公室,准备休息啊。这周回不回来啊。 这周,这周不一定,我到地区不久,根基不牢,很多基层的同志,对我很不服气,我还是想着,多在地区干点,好扩大自己的群众基础。 对面道:看不出来啊,在地方上比在省城态度端正多了嘛,你好好表现,干出点成绩,爸才好争取早日让你进地委班子。 是啊,现在这个副专员,工作可不好干,我跟你说啊,今天我去平安县检查,他们竟敢糊弄我……,还好,齐永林专员还比较支持我。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瑞凤你说话方不方便。 就我一个人啊。 瑞凤啊,我怎么感觉你是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那?爸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少说多看,他什么字也不签,出了问题不都是你的责任…… 第369章 这事宜早不宜迟 王瑞凤作为省厅的处长,提拔之后到了地区成为副专员,四十多岁的样子能够成为地级市的班子成员,除了其自身是高学历之外,家庭背景是不能忽略的关键因素。 电话里,王瑞凤的爱人听到关于平安县的事情之后,就道出了自己的疑虑:瑞凤啊,作为行署专员的齐永林什么字也不签,到时候出了事不都是你的责任。 王瑞凤道:哎,你在大机关也待久了,我们齐专员,对我是十分的器重,你要知道,签字权本身就是一种权力。放在省厅,没有你们老板签字,你这个副厅长签字能好使啊。 电话里道:瑞凤啊,签字也要看签什么字,我听你刚才的意思,这个通报一发,可能要拿下来一个县长?你才去了一个多月,就要收拾人家本地的县长。你听没听过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知不知道县长和县委书记,都是地委管的干部,你没和地委书记通气,这个文件一发,到时候会进入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王瑞凤道:我刚才都说了啊,文件上写得很清楚,不按照文件尊重执行,要追究县政府的主要责任,他不遵守文件,我不按照文件追究责任,我这个行署副专员,还怎么干工作,还怎么有威信,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一把火还没烧,就先被地委给了一个下马威,好好的秘书长,说停就给我停了。 电话里道:瑞凤,这件事情比你想得复杂,别说你一个没有进班子的副专员,就算是地委书记、纪委书记,没有充分的证据和十足的把握,也不会随便去动一个县长的。总之,你那份通报,没有主要领导的签字,就不能发。我要提醒你啊,瑞凤,你是副专员,不是副书记,换届的时候,是需要人大代表投票的,上下都得罪了,到时候换届,把你选下去,别说你丢人现眼,爸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挂断了电话,王瑞凤心里埋怨道:我这么干,不就是为了爸的面子嘛。哎,在下面干个工作是真难啊。当个地区专员,还要被地委的书记压上一头。永林专员如此器重自己,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干工作束手束脚,打不开局面,如何回报组织,如何向家里人证明自己?思前想后之后,王瑞凤决定,这个通报还是要发,至于发了之后,孙友福还是不是县长,则和自己没有关系。 下午的时候,钟毅一回到办公室,邓牧为几人就来到了办公室。钟毅看来的都是平安县的老部下,就笑呵呵地让大家坐到了沙发上。 客套了几句之后,邓牧为道:钟书记,今天大家来啊,是有件事给您汇报,今天瑞凤同志到了平安县检查,在平安县是动了火…… 钟毅笑着挥了挥手,就道:老邓,不用介绍基本情况了,已经有人向我做了汇报,事情我都清楚了。 听到这里,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是谁在地委书记外出调研的过程中,将这个工作做了汇报?不过接到汇报也正常,毕竟钟毅在县里担任了一届县委书记,有人汇报也实属正常。 钟毅继续道: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在那个文件上。今天我去油田筹备组调研,东洪县李泰峰同志和我也汇报了这个事,东洪县的油田项目,也不在县工业园区内,这个在政策上是不是不允许开采。这两天我一直想着和永林同志交流一下,将那份文件收回来作废或者重新出一个补充性的文件,但时间安排上一直有冲突。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永林同志请过来,好好交流一下。如果沟通不成,就开班子会,以地委班子集体的名义,将那份文件马上废止了。 邓牧为听到之后,心里暗道:如果真的是以地委班子的名义将那份文件废止了,那地委和行署的矛盾将会公开化,这将极不利于地区的形象和班子的团结。 邓牧为道:那红旗你们就先回去。 郑红旗和张庆合两人连忙起了身,准备告退。毕竟地委班子当面解决分歧,县委书记在场看着并不明智。特别是钟毅接替地委书记过后,郑红旗明显地感觉齐永林在心态上都有一些变化。 郑红旗张庆合两人坐上了县委的汽车准备返回县城,汽车刚刚准备驶出地委大院的大门,就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车开了进来,驾驶员老孔按了一声喇叭。 郑红旗道:哎,地委大院里,按喇叭做什么。 老孔道:哦,刚才那个车,是咱县里的车,我打个招呼。 听到是县里的车来了地委大院,郑红旗和张庆合都侧过身去,往玻璃后面看了看。但来自县委的那辆小车,已经拐进了通往停车场的小路。 张庆合道:老孔,刚刚那是谁的车? 哦,刚刚,那个车,是县里满江主席的车。 张庆合看了郑红旗一眼,对着老孔道:估计啊是来开会的,地区政协调研的课题不少,老王还在牵头一个四化建设的课题。 郑红旗点了点头,心思也没有放在县政协主席王满江的身上。而是还思考着地委和行署之间,在这件事情上会不会达成统一的意见,但钟书记亲自和齐专员谈,至少友福的事不会受到影响。作为县委书记,于公来讲,代县长如果不能如期转正,自己这个县委书记的仕途必将受到影响;于私来讲,自己和友福相处下来,对友福的工作能力、工作态度和工作成绩都是认可的。所以,让友福顺利转正才是县里短期内最为重要的大事。 郑红旗看了看腕表,心里暗道,宜早不宜迟,既然地区的事不用自己担心,那县里的一摊子事就要继续推动了。不然夜长梦多、迟则生变。继续说道:庆合啊,我看结束的时间比预计的早,马上通知同志们,半个小时后,我们召开常委会,常委会结束之后,召开党政联席会。 县里的常委们本来都已经又做好了改期明天开会的准备,接到半个小时之后开会的通知之后,又算着时间到了会议室,虽然仅仅是一个县里的常委班子会,但还是来来回回地改了两三次,这种情况不多见,但也说不上是罕见,整个县委班子,都要围绕着县委书记的时间来运转,县委书记的时间上有些临时性的变化,也是正常不过。 郑红旗到了办公室之后,章永山已经准备好了会议材料、笔记本和钢笔。会议室里有专门的茶杯,也提供档次不低的茉莉花茶。但是县里的领导们都习惯用自己的茶水杯,泡自己喜欢的茶叶。 郑红旗走路步伐稳健,坚定有力,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一把手独有的沉稳与自信。 到了会议室里,原本大家还三三两两地说着话抽着烟,看到了郑红旗进来之后,众人各自也就回到了位置上。 郑红旗清了清嗓子道:好,同志们,先给大家说句抱歉,今天的会期改了两次,主要是我和庆合同志在地委向钟书记汇报工作的时候,耽误了些时间。我们现在开会,第一项议程,请庆合同志传达学习地委关于开展建国40周年活动的有关通知,研究我县贯彻落实意见方案…… 孙友福道:同志们,40周年是咱们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喜事,五年一小庆,十年一大庆,按说今年应该办得庄重一些,但是财政上确实比较紧张,需要花钱的地方那也比较多,所以县委政府考虑,咱们还是花小钱,办大事…… 县里开会,地区里王满江来到了地区组织部副部长贾彬的办公室,贾彬是地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在王满江担任县组织部长的时候,俩人工作上接触颇多,后来两人之间也比较投机,除了工作上的联系之外,也就有了些私交。组织部作为管干部的干部,本身是比较挑剔的,但对于王满江这种地方实力派的代表,又是平安县和钟毅书记搭过班子的干部,贾彬倒还是很是热情,听说王满江的请托之后,贾彬就道:老王啊,你都是平安县的老人了,虽然不是组织部长了,但还是县政协主席嘛,怎么一个正科级干部的调动,还需要您四处奔走? 王满江自然不好自己说话在县里没有了分量,只是说道:哎呀,贾大部长啊,我这不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也是不好干预现任部长的工作嘛。老贾,您是知道的,无论是什么工作,自下而上就难于登天,自上而下就轻而易举嘛。 贾彬考虑了一下,也是觉得县政法委副书记到任县史志办当书记,虽然是平级,但明显地属于不被重用,如果干部个人有情绪,是应该也要考虑干部个人的感受。自己之前每次去平安县,王满江也总是超规格地接待,这个事倒不是个什么大事。 贾彬就道:满江主席啊,这个事原则上地区也不好参与,毕竟田嘉明嘛只是一个正科级的干部,他就不归我们地区组织部管,我来打招呼,确实是属于违规操作了。但是,满江主席亲自到地区来了,这事我是一定要办的,能不能办成我不知道,但是我只能说我尽力去办。 作为组织部的副部长,贾彬和郑红旗张庆合之间的交情并不深,但贾彬愿意答应下来,还考虑上午的时候,县里又在向地区推荐干部。作为组织部这个特殊的平台,如果要县里支持一下一个正科级干部的岗位调整工作,并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王满江道:贾大部长,贾大部长,现在嘉明同志说了,他在政法系统多年,还是希望能够继续留在政法系统,如果政法系统确实留不下,也不强求,但是起码去有实权的大局,当个书记局长的。您放心,这事肯定不会让您白操心。田副书记说了,无论成与不成,他都想着当面向您汇报一下思想。 贾彬笑了笑道:满江主席啊,咱们之间可是纯粹的革命友谊、革命同志,可不能用商品经济利益交换那一套。你这么说,就是成了跑官要官那一套了。 王满江笑道:贾大部长,言过其实了,您都说了,咱们之间是纯粹的革命同志,都是正常的朋友之间的往来嘛。只是当兄弟的再多说两句。贾大部长啊,这事宜早不宜迟,您看您方便的时候,就给县里领导关照一声…… 第370章 领导怎么没有签署明确意见 地委组织部副部长贾彬和王满江私交不错,在王满江为田嘉明的事找到自己之后,贾彬没有过多的客气,也就应了下来。 贾彬道:满江主席,放心,这事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回去办,在红旗书记那里,我们组织部门,还是有几分薄面。这会我马上要去开个会,开完了会之后,我就给红旗书记打电话。 王满江也不好一直催促,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也就从地委大院里直接回去了。 心里暗暗盘算,这件事情要是成了,找田嘉明要个三五万都是友谊价了。毕竟事办成了,老田花多少钱都不会翻船,事情办不成要他一块钱都是在人家心窝子里挖肉,低调修得好口碑,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啊。 钟毅回来之后,安排秘书请了齐永林两次,一个小时后,齐永林才懒洋洋地来到了钟毅的办公室,作为行署专员,齐永林对上次钟毅按下来自己的人事安排窝了一肚子火,虽然是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觉得钟毅对自己这位曾经的“老领导”不够尊重,一个行署专员,连行署的秘书长人选都无法决定,这才行署还有什么权威可言。 到了钟毅的办公室,齐永林笑着道:钟书记,不好意思啊,刚才接了一个重要电话,耽误了一小会。 齐永林进门先说了句不好意思,钟毅也是不好再驳了齐永林的面子,反倒是显得自己小气。 钟毅也没有过多的客气,直接道:永林同志,这次把你请过来,是一起商量一下工业企业设置总体办法的事,这个文件,同志们下去调研也好,基层的同志到地区来也罢,都反映出这份文件还是有一些不妥当的地方,特别是在工业园区之外设置企业,必须由行政公署分管领导进行审批,县里的同志,意见很大啊! 齐永林端着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小口之后,才淡淡地道:钟书记,我是学习工业,研究工业起家的,从西方工业化的发展进程来看,分散发展,无序发展反而是不利于发展的,所以才会有工业园和工业园区的概念,如果现在不予以统一的规划和严格的管理,十年二十年之后,必将要走重新治理的老路。钟书记,工业企业的规划、审批和管理,本就是行署最为基本的权力,王瑞凤同志作为分管工业的领导,本着对子孙后代的角度管得严厉了一些,我觉得没什么嘛。 钟毅道:老齐啊,我们有我们的实际,西方有西方的情况,我们不能照本宣科,搞本本主义和拿来主义。现在,从上至下财政都陷入了巨大的困境,地区财政的情况你比我清楚,八百多万人每天都要吃饭,要生存。老齐,这个时候还不给大家松松绑,把政策放下去,等着群众起来要政策的时候,那地委和行署就无法向省委省政府,无法向家乡父老交代了。 齐永林端着茶杯,又抿了一口,淡淡地道:钟书记,这件事情我本来也是持开放的态度,但是瑞凤同志是从大机关下来的,站位比我们高,看的比我们远,想的也比我们深刻一些。瑞凤同志满怀激情地抓了这个工作,我不能影响同志们干事创业的积极性嘛。再者说,都知道我这个人,在工作上放得很宽,从来不抓权,所以,这事还是主要看瑞凤同志的意见。 钟毅道:那既然这样,就把瑞凤同志请过来嘛。 齐永林道:钟书记,这不太稳妥吧,如果地委都指挥到了副专员这个级别,我这个行署专员还有存在的必要嘛,我看直接由您兼任行署专员不就完了嘛。 钟毅听到这里,握住钢笔的手都一阵发抖。邓牧为忙道:永林同志,地委对地区一切重大事项有最终决策权的嘛,行署班子自然也要接受地委的领导,钟毅同志作为地委书记,是可以要求瑞凤同志来汇报工作的嘛。既然这份文件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再发一个补充通知就可以了啊。 邓牧为开口表了态,齐永林就知道,这次几个人打官司,肯定又是自己输了,毕竟邓牧为的背后是常务副省长俞泰民,这一点齐永林不得不顾忌。 齐永林道:钟毅同志,牧为同志,咱们个人之间没有什么恩恩怨怨,大家只是对同一工作的认识上存在分歧,这也很正常。这样吧,如果你们做通了瑞凤同志的思想工作,我没有意见。说罢就起了身,招呼也不打,就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齐永林知道,钟毅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在省委领导面前告自己的状,毕竟都到了这个层级的人,都十分清楚,遇到问题就告状是用小学生的思路去解决问题。在领导面前反映班子的问题本身就是一种极不成熟的表现。而告状也是将地委班子的不和谐暴露在省委领导面前,钟毅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钟毅脸色铁青地看着齐永林的背影,邓牧为劝慰道:书记,您也别往心里去,永林同志的工作,我们慢慢做。 钟毅叹了口气道:牧为啊,这样下去,是要影响发展的。 邓牧为掏出了烟,递了一支给了钟毅,俩人点起了烟,淡淡地抽着。烟雾缭绕中,办公室的气氛显得格外凝重。钟毅紧锁着眉头,心中的忧虑如同一团无法驱散的阴云。地区的发展面临着重重困难,而班子内部的不和谐更是让前行的道路充满了阻碍。 “牧为,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能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否则,我们如何对得起这片土地上的群众?” 钟毅的声音中透露出坚定和决心,也有一丝的无奈。 邓牧为道:我看这样,除了党委会议议事规则之外,还要出台一个地区涉及重大事项的研究办法,涉及全局性和战略性的工作,必须由地委研究之后才能施行。主要还是体现民主集中制,体现地委对重大决策事项的参与和领导。待出台之后,抄送省委备案,用制度去管人管事。 钟毅听了之后,自然就懂了邓牧为的意思,这是以制度的形式加大地委对重大决策的掌控力度。所谓的民主集中制,个人服从党的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组织服从上级组织。 钟毅道:牧为啊,我现在不得不怀疑,永林同志是要同地委打擂台呀。没有思想统一、步调一致,什么事也办不成。只有把民主和集中有机统一起来,党政班子才能拧成一股绳、握成一个拳头。牧为,我赞成这个方案,你让政研室的同志抓紧研究,下次常委会上争取过会。过会之后,就有了制度,把王瑞凤同志请过来,我们再一起同她谈心谈话。 王瑞凤在办公室里,拿着办公室草拟的关于对平安县违反企业设置总体办法的通报草稿正在慢慢地看。 从整体上看,这篇通报只有区区的几百字,在动辄两三千字的公文里,算不上什么有写作难度的文章,行署办秘书科写这样的文字,属于杀鸡用了牛刀。但是这篇通报如果发下去,必将犹如一个重磅炸弹一般,让平安县政府的负责人孙友福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毕竟一个代县长不遵守行署重大决策,转正的时候并不会那么顺利。而分管的副县长,也是难辞其咎。 王瑞凤一时又拿不准,犹豫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拿着通报去找齐永林,如果齐永林签发这篇通报就发,如果齐永林不签发,这篇通报就不发了。毕竟按照公文流转的要求,没有行署专员的签字,行署的文件就不能发。 王瑞凤拿着文件草稿和签批单就直接进了齐永林的办公室。齐永林看是王瑞凤,起身就要倒茶。 王瑞凤忙道:永林专员,这茶就不喝了,我就请您签个字。说罢就把文件递了上去。 齐永林笑呵呵地翻了翻道:瑞凤同志,不是都说了,我充分授权给你,这份文件我就不签了。 王瑞凤道:齐专员,按照公文管理办法,您不签字,咱行署的大印就不能盖,我们在整治别人不守规矩,咱们自己,还是要守规矩嘛。 齐永林道:什么是放权,这就是放权嘛。瑞凤同志,你想想,你们六个副专员,都要找我签字,我这个专员还思不思考工作啦。或者这样,你啊就盖行署办公室的印章,不盖行署的印章。 王瑞凤道:领导,这可不行,咱的《办法》是以行署的名义发的,通报以行署办公室的名义发,这样发下去不对等嘛。 齐永林看王瑞凤的态度坚决,心里想着反正和钟毅已经摊牌了,这个时候自己不站出来,反倒让王瑞凤觉得自己没有了担当。齐永林道:瑞凤同志啊,也就是你打破了我的原则,好吧,这字我签了,通报要迅速地发下去,纪律不带电,全部看不见,权力嘛,就是管出来的。说着,就拿起了笔,犹豫了一下,就在文件签批单上写下了一行字,按瑞凤同志的意见办。 看着齐永林在上面签了字,王瑞凤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心里暗道,看来还是家里那口子多虑了,人家齐永林是心怀坦荡之人。 到了办公室,王瑞凤马上将文件拿给了秘书六科的科长,安排尽快印发。 科长看了一下,就拿给了副科长程国涛。每一位行署领导,都有一个秘书科负责专门的服务。由于王瑞凤刚来不久,接的又是邓牧为的工作,所以秘书六科的同志继续服务王瑞凤,除了科长换了之外,其他的都是邓牧为当副专员时期的班底。 程国涛作为邓牧为的秘书,从平安县刚调来行署办秘书六科不久就解决了副科长。邓牧为觉得秘书六科可以熟悉工业工作,再加上程国涛刚调到行署不久,也不好马上调到地委,所以也就留在了秘书科。 程国涛看着通报文件,不觉得就冒出了一阵冷汗,程国涛跟着张庆合邓牧为的时间不短,已经不是刚分配到乡里时候的青涩模样,在政治上敏感了不少,深深的知道,这份通报只要一发,平安县毕竟陷入巨大的被动。 地委大院里办公条件并不富裕,除了秘书科长有独立的小办公室之外,程国涛和秘书六科的三四个普通干部挤在一间大办公室。 程国涛在办公室又看了看文件,就对旁边的人道:周哥,这份文件是你起草的吗?这文件有问题啊。 旁边的人姓周,也是邓牧为当时从地区工业局选上来的,知道程国涛和地委副书记邓牧为的关系,虽然年龄比程国涛还大上两岁,还是十分敬重地起了身,走到了程国涛的旁边。 程国涛也是起了身,指着文件审批单道:你看,这领导签字,王专员签的是报齐专员审定,齐专员签的是按王专员的意见办,但王专员没签同意印发啊。没有同意印发这几个字,机要科的同志是不会印发的。 周哥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写的文件有问题。说罢仔细端详着文件道:那我再去请示一下科长? 哎,正好我去上个厕所…… 第371章 收了东西一定会办事 每位行署的领导,都有专门的秘书科负责服务、保障和协调工作,秘书六科对应的就是副专员王瑞凤,在六科的副科长程国涛指出了领导签字的问题之后,工作人员小周就拿着材料找到了科长。 作为行署机关的秘书科,对材料进行审核把关是最为基本的职能,涉及领导的一切文件、报告和新闻通稿,必须由秘书六科的签字才能对外发布,对下下达和对上报告。 科长拿着通报文件道:这个文件是瑞凤专员亲自送过来的,应该就是她同意下发嘛。 小周在机关里之前是搞工业经济统计工作的,对数字和文字都十分的敏感,就道:科长,这个可是涉及平安县委政府,咱们是让机要科把文件发了,到时候秋后算账,责任是谁的。小周说的时候,对平安两个字故意加大了语气。 科长一听,自然是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身在秘书科,属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角色,因为这份文件的事,早就知道了上上下下颇有微词,而且事关平安县,而平安县又是钟毅书记,邓牧为副书记的老根据地。从对历史负责的角度来讲,这个文件确实存在不小的问题。行署的两个领导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但是自己这个在核稿上签了字的科长,又去找谁说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科长拿着文件道:这样,我再去请示一下。拿了文件之后,就去了王瑞凤的办公室。 程国涛借口上厕所,厕所隔着两间办公室,就是楼梯。程国涛上了厕所之后,很是随意地就来到了楼上邓牧为的办公室。 邓牧为看到程国涛,颇感意外,新领导来了之后,邓牧为就嘱咐了程国涛,站在那个山头就要唱那个山头的歌,如今既然是跟随了新领导,那就要注意影响,没事不要到自己的办公室来。邓牧为明白,既然有意让程国涛在秘书科锻炼,就必须发自内心地尊重新领导,服务新领导,特别是王瑞凤作为女同志,比一般的同志要敏感一些。 程国涛道:领导,我耽误三分钟,有个情况向您汇报。 邓牧为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道:坐下说。 程国涛作为邓牧为的秘书,但很少享受过坐沙发的待遇,心里顿时感觉了温暖许多。坐在了沙发上,程国涛就将情况做了汇报。 邓牧为听到之后,微微点了点头,知道这件事,小程汇报得十分及时,但眉头一皱就道:小程,这件事很及时,在整个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分歧就比较大。但是这件事不应该你来汇报。 程国涛听到这里,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邓牧为主动掏出了烟,扔给了小程一支,点火之后就道:小程,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六科的几个同志,一旦这件事在未公开之前,地委和行署的领导在这件工作上闹了别扭,谁泄的密,这个并不难猜测。 听到这里,程国涛身上顿时就冒了汗,频频地点着头。 邓牧为又道:国涛啊,你还年轻,当领导有的时候在意的并不是你的能力有多强,本事有多大,而是忠诚二字啊。这个忠诚,不是说的愚忠,而是对领导负责,跟着我当秘书就要对我负责,跟着瑞凤同志当秘书,就要对瑞凤同志负责,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秘书。 程国涛脸色一红,就道:领导我知道了,忠于领导,维护领导,对领导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可是,这个通报发下去,咱们平安县多年的心血,就被否定了。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国涛啊,在历史行进的滚滚车轮中,有时候有些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用对与错,好与坏来评价一个县的工作是十分单薄的。我看,这件事情就算文件发下去对平安县的历史贡献和未来发展的趋势都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国涛啊,看问题要看核心,地区的核心在哪里?就在地委嘛。咱们最为重要的就是守心,只要心态好,心术正,这些都否定不了平安县的党政班子。 程国涛跟随邓牧为的时间不久,如此推心置腹的交流时间并不多,听了邓牧为的话,感觉到自己对事物又有了新的认知。事实上邓牧为的话道理不复杂,地委是管干部的,只要地委不否定平安县委政府的工作,地区的一份通报,影响是十分有限的。 六科新来的马科长拿着材料,犹犹豫豫地来到了王瑞凤的办公室,敲了敲门,看王瑞凤正在打电话,就要退出去。 王瑞凤看是马科长,招了招手,示意马科长先等一等。 三两分钟后,王瑞凤道:好,明白了,那就先这样。 马科长看王瑞凤挂断了电话,就道:领导,我来请示一下工作。这份文件审批单里,这个,您和齐专员,都没有签署明确的意见,这个机要科的同志出文件拿着不好办呀。 王瑞凤静静地看着马科长,淡淡地道:就这个事? 就这个事。 王瑞凤的眉头淡淡地舒展开来,漫不经心地道:小马啊,没有签署意见本身就是一种意见,你作为秘书科的科长,该怎么办,不用问我了吧。 马科长稍作思考,就点了点头道:领导,明白了。 回到了办公室,马科长拿着文件走到了秘书六科的办公室,将文件随手丢给了旁边的小周。 小周拿着文件,一脸真诚地等待马科长作指示。 马科长道:周哥,你瞪着大眼看我干啥啊。 马科长,这个,这个文件领导没签意见的嘛。 马科长敲了敲桌子道:没签意见,本身就是一种意见,你作为六科的笔杆子,这点事还要我教你啊。说罢,也就转身走了。 这个时候,程国涛揉着自己的肚子,来到了办公室,一边揉一边道:以后,可不敢在外面吃包子了。 这小周自然将马科长的交代与程国涛说了。虽然程国涛是副科长,但小周比程国涛还要年长两岁,所以大家算是同龄人,平日里说话也比较随意。 小周就道:程大科长,你说说,这事我咋办? 程国涛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份文件道:周哥啊,这几张纸,我去厕所都用不上,还能咋办,领导都不表态,总不能说文件是你喊发的吧。 小周想了想就道:是啊,没有领导的明确意见,这章都盖不下来,这文件还发个啥、 县里的会从下午三点多,一直开到了八点多,除了学习上级文件,研究县里的落实意见之外,最让人感兴趣的,还是人事上的议题。 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张庆合对部分二级班子的党委负责人调整情况做了说明,这次的人事变动,就是为了下一步人代会上对县直机关局委办一把手的任免做准备。 事实上,在人事安排之前,能在这间会议室里坐着的干部,大家就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下一步的安排动向,这次常委会上,不过是一次权威印证。 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邓晓阳为城关镇党委书记兼任镇长。张庆合不再兼任工业园区书记,赵文静任工业园区工委书记兼任主任。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任县史志办书记…… 人事任免涉及的干部不少,从干部年轻化以来,最近几年下来不少五十岁以上的科级干部。所以,县里的正科级干部中,平均年龄已经在四十岁左右。因为都是刚提拔不久,所以这次的干部调整并没有多少人因为年龄原因退居二线,只是这些老面孔在不同的局之间转来转去。 散了会,县委食堂里已经安排了加班餐,张庆合陪着郑红旗去了办公室,到了办公室之后,郑红旗很是随意做了几个扩胸运动道:开了一个下午的会,腰酸背痛啊。老张,还是你们当过兵,素质好啊。 没等张庆合搭话,章永山就来到了办公室,低声说道,领导,这个地区组织部的贾部长,打了几次电话,说您散会之后,务必给他回个电话。 郑红旗听闻之后,看了看表,就道:最后一个电话,什么时候打的? 六点多。 郑红旗点了点头,看着张庆合道:老张,你说会不会是你的事情?咱们组织部门办事的效率高啊,上午汇报了,下午就有了反馈。 一个是县委书记,一个则是地区组织部副部长,论起在地区的影响力来讲,县委书记是正县级干部,说一不二,八面威风。在县里县委书记更是有绝对的权威。而由于管着干部,组织部的副部长也是十分特殊的存在。毕竟地区管理的处级干部实在是太多了,部长也管不过来,这也就让组织部的副部长在干部任免上有了极为重要的建议权。所以连手握大权的县委书记,有时候也是要卖几分面子。 章永山拿着本子,上面记着一个电话号码,郑红旗只看了一眼,也就记了下来。拨通了电话之后,只是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贾部长吗?我是郑红旗啊。 红旗书记,你这真是日理万机、宵衣旰食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贾部长,这不是刚刚开常委会,基层工作不好干啊,同志们都渴望得到咱组织部门的关心啊。 红旗书记,组织部门对平安县的干部可是关爱有加啊,你推荐的张庆合同志的事,咱伟正部长可是下午第一时间就去找邓书记和钟毅书记汇报了。 郑红旗满怀期待地道:贾部长啊。结果如何? 这个下午的时候,我没见到部长,不过钟书记的理念大家都很清楚,尊重县委的意见。红旗书记啊,我打电话啊,是这个事,你们的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同志,听说这次要调整到史志办去。红旗书记,这个田嘉明同志在政法部门也多年了,经验很丰富,为人也很周到,年龄上也还差点满五十,嘉明同志也很乐意到任务比较具体,比较艰巨的部门上工作。 郑红旗听闻之后,心里暗道:这个田嘉明,还真是有些能耐,上蹿下跳的,幸亏常委会已经开了。 郑红旗颇为为难地道:贾大部长啊,向您检讨向您检讨。按说您的面子我肯定要给,可是您这电话打晚了,我们常委会已经研究了,田嘉明同志去抓史志办的工作。贾部长啊,史志办前些年的工作滞后,思想涣散,正是考虑到田嘉明同志做事雷厉风行,干脆果断,我们才让他去史志办挑大梁啊。 听到已经开了常委会,贾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事情已成定局,客套了几句之后,也就挂断了电话。 王满江从地区回来,就和田嘉明、县法院的周国柱几人打起了麻将,几场下来,田嘉明也就输了七八百元。王满江一边收钱一边笑呵呵地道:老田,这次你就放心吧,贾部长这个人,收了东西就一定会办事…… 第372章 这钱我绝对不会要 王满江从地委回来,就招呼了田嘉明几人一起打麻将,几个人闷在县招待所里,将麻将桌子拍得啪啪地响。在县里干了多年的组织部长,地区组织部副部长在县委书记心目中的分量,王满江心里有一杆秤,所以在牌桌子上,王满江心里有了足够的把握,便在田嘉明面前夸下海口。 周国柱很是随意地将王满江留在桌子上的钱数也没数,就抓进了口袋里。也道:老田啊,这个事你是要好好地感谢一下满江主席,下午我去县委找的老李,老李才说了,红旗书记打电话过来,取消了今天的常委会,贾部长是老资格的组织部部长啦,他的面子,这个红旗书记肯定是要给滴。 田嘉明看了一眼鼓鼓囊囊的手包,知道里面装的都是票子,这票子靠输牌是输不完的,而且输完了意义也就不一样了,这钱要是送就属于人情,这钱要是都输给两人,这就是人家靠本事赢得钱,只是不知道今天晚上,王满江会不会收这个钱。 王满江之所以能够成为为数不多的正县级干部,圈子里人都知道,王满江这个人办了事才收钱,办不成分文不收,办成了也是只赚个差价。所以,反倒是在县里有着不错的口碑,就算是县里教师招考,工厂招工和政策性的考试,多多少少的都出了些事,但王满江就是屹立不倒,有小道消息说并不是钟毅不想动王满江,而是根本找不到王满江的任何证据,上次邹来富文近朱倒是说给了王满江一千块钱,结果王满江是正儿八经地写了一幅字送给了文近朱。就连纪委办案的同志都摇了摇头,王满江这个行为,不好判断。 县里也是从来没有人举报过王满江。官不告民不究,再加上王满江的口碑不错,同在一个班子里的钟毅也只是深深地怀疑过王满江的事情而无从下手。 几人闷头打麻将打到了七八点钟,就直接去了招待所的包间里准备吃晚饭,都是招待所的老熟人。王满江身为政协主席,自然坐在了主位,而落座之前,田嘉明很是自然地将手里的手包放在了王满江的屁股后面。王满江笑呵呵地往后靠了靠,心里就对这费用的金额有了初步的判断,心里暗道,干了这一笔,安安稳稳地等退休了。 服务员拿着水壶茶叶水杯进了门,王满江道:这个,还是给我们整老一套按二八的标准,对了,今天加道菜“蒸蒸日上”。 所谓的二八标准,就是凉菜加上热菜,再配上两个汤,一共是十六个盘盘碗碗。 招待所里晚上的时候,时常都是坐满客满,而招待所的赵经理,为了节约上菜的时间,还是很动了一些心思,就按照一八、二八、三八的数量,固定搭配了几种套餐,每周七天都会有略微的变化。同样的菜就比较好配食材,出餐的速度自然就快了不少。 田嘉明深知,只要是可以留在政法系统或者实权大局,说话才有分量。只要自己还在位置上,李尚武也好,纪委的蒋宇鹰也罢,总要给自己几分薄面,打架的事则慢慢让时间去消化,这样算下来是花了些钱,但从长远看,还是好处多多。 不多会,就开始上菜,走了几道菜之后,服务员端着盘子道:各位领导,蒸蒸日上来啦~ 田嘉明主动给几人添了酒,大家碰了一杯之后,王满江用筷子夹了一个扇贝蒸粉丝放到了田嘉明的小碗里,田嘉明双手捧着碗道:满江主席,您亲自夹菜,这不是折煞我们。 王满江道:哎,蒸蒸日上嘛。嘉明同志啊,你可不要小瞧了这道“粉丝蒸扇贝”,这道菜看着简单,要想做得没有腥味,从洗、蒸、浇油,每一道工序都有严格的要求。就比如说蒸扇贝来讲,如果时间短了扇贝不熟,如果时间长了,扇贝的肉也就又老又柴。说着自己夹了一个扇贝肉,十分满足地咀嚼了起来。吃完之后抹了抹嘴道:扇贝不新鲜,还是地区迎宾楼做的海鲜地道。哎,这就是环境就决定了水平,平台就注定了结局! 推杯换盏之间,几人都有了醉意。王满江看了看招待所,就道:咱们这招待所的条件,实在是不行,迎宾楼,地区的花园酒店里,吃饭的房间里都有厕所,这么大个县城,没有个像模像样的宾馆,也没有像模像样的酒店,怎么招商引资?不行,实在是不行。说罢站起身道:你们继续喝,我去厕所放个水。 王满江扶着墙出了门,就朝着厕所走去。县城的招待所,修建于六七十年代,除了少部分专供领导休息的房间有厕所之外,大部分包间和客房都没有独立的卫生间,要上厕所,还需要到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 到了卫生间之后,王满江酣畅淋漓地放着水,突然,背后有人猛地拍了一下肩膀,王满江一哆嗦,正要发火,扭头一看是县委常委,县总工会的主席刁勇。 王满江道:老刁啊,你看你,这一激灵,吓得老子尿鞋上了吧。 在招待所里又或者说在县城几家有模有样的馆子里,吃饭的时候遇到熟人实属正常,遇不到熟人就太不正常。 刁勇和王满江两人很是熟悉,刁勇嘴里叼着烟道:咋,用不用老弟再给你洗洗。 哎,老刁,恶不恶心,咋说你也是县委常委,说话咋这么膻。 俩人一起从厕所出来,刁勇主动掏了一支烟给王满江点上,笑着道:满江大哥啊,你在哪个屋,我一会进去敬杯酒。 熟人遇上之后,相互到包间里串串门敬敬酒,也是县里酒桌文化的常规操作,一是在自己的客人面前显得人脉广,第二也是给了对方桌的客人面子。 王满江道:哎,老刁,你是县委常委,肯定是我先到你这一桌报到啊,你那一桌都是有谁? 没外人,就是今天开了常委会,几个国企的头头换了换位置。 王满江听到说今天开了常委会,酒立马醒了一半,就道:什么常委会,不是说今天不开常委会了? 满江主席啊,本来说不开了,这不又开了嘛。哎,我可告诉你,这个田嘉明这次玩完了,去了县史志办当书记去了。老王,这个老田现在是没救了,你可要与他保持距离啊。 王满江听到这里,酒立马也就醒了,心里暗道,回来光顾着打麻将了,看来常委会又如期开了,这事闹得,没法收场了。 刁勇随手抖了抖烟灰道:满江啊,你的桌在哪个屋,我去走一圈。 王满江这才反应过来道:哦,结束了结束了,这样,老刁,咱们下次再约。说着就丢了抽了两口的香烟,和刁勇挥了挥手,就朝着包间走去。 落座之后,王满江很是随意地拿起了屁股后面的手包,拍了拍道:嘉明啊,这是什么意思?给我送钱?你这可是让我犯错误啊。老周,你可是法院的院长,这个包我完璧归赵。 王满江突然来了这一出,让田嘉明一时摸不着头脑,就道:满江啊,这不是,贾部长那里,不能让你出工又出力嘛。 王满江举着杯子道:哎,我去贾部长那里,是出于一个老组工干部对一个好干部最朴实的感情,我们都是为了组织和事业,谈钱,这感情就不纯粹了。 田嘉明暗道:果然是王满江,事没办成之前,分文不取。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之后,王满江道:这个最近啊肠胃不好,吃点喝点就不舒服,明天要去地区医院做个检查,弄几服中药吃一吃。说罢,就举着杯子道:来吧,同志们,最后一杯,嘉明啊,无论明天贾部长说结局如何,你要记住,咱哥几个都是尽了力。 周国柱啃着一个烧鸡腿,撕咬了一口才道:咋,今天就结束了,这么突然…… 县招待所里结束了,而驴肉馆子里,统战部部长罗致清与俊明公司的老总粟俊明两人要了几个菜正说着悄悄话。 粟俊明道:致清啊,你今天可是冒着自我牺牲的危险主动向地区领导自曝家丑啊。 罗致清笑了笑道:粟总啊,这件事情我说的是实话,实事求是,实话实说,忠言逆耳嘛。问题小了没人管,问题大了自然有人过问。既然地委都已经认可了可以在工业园区之外办企业,咱们把问题闹大之后,那就是地委和行署之间的问题了。早点拿出个定论,咱们俊明公司才好在安平那个黄金位置投资办成嘛。粟总啊,我这都是为了招商引资,都是为了平安县的发展啊。 你就不怕县里怪罪你? 罗致清端着杯子道:怪罪我又能拿我怎么样,我是挂职干部,又不参与政府分工,大不了两年后我再回地区就是了。老粟啊,我这个人,没有坏心思,不像有的同志,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就骂娘。我一贪污二不受贿,就是想干点实事嘛,但是现在,干事难啊! 粟俊明道:致清啊,你要说你们当官难,我们这些做买卖的就没法活了。 罗致清并没有回应粟俊明的话,举起杯子直接干了道:我如果不搞点动静出来,全地区这么多副县级的干部,钟毅书记怎么会注意到我一个小小的罗致清嘛。这怎么说,用你们生意上的话,叫什么?对,富贵险中求。说着又无奈地道: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不交投名状,想在梁山泊当个土匪都没位置。老粟啊,我这也是没办法,没办法。谁让邓牧为在的时候,我没把握住机会。谁让邓牧为他就一个闺女。 粟俊明看着已经醉话连篇的罗致清,知道罗致清对没有能参与政府分工的事耿耿于怀,如果得不到县里的认可,两年后大概率就要重新回地区那个清水衙门,就算是当个副部长,和县里的副县长相比,含权量大不相同。 粟俊明道:致清啊,我可是听志远说了,钟毅书记对你可是十分器重,说是要给你压担子。 罗致清一听这话,顿时也精神了不少,抓着粟俊明的手道:粟哥,粟哥啊,这事咱领导都给你说了,那是真没拿你当外人,有机会一定要多美言几句…… 第373章 今天你陪姐喝点 县政协主席王满江结束了酒局,没有再像以往到卡拉ok里唱上两嗓子,而是直接地回了家。县委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心里还颇为感动,自古都说患难见真情,像王满江这样愿意帮忙干事的人,就算花上几个钱,自己也愿意啊。如果县里的领导都像是王满江一样的好领导,那县里不还是一团和气。 刚刚到家的田嘉明将手包直接挂在了墙边的衣帽钩上,醉醺醺地走到了沙发上,两只脚用力一甩,这皮鞋也就飞出了一米多远。 一脸疲惫地道:人哪?家里的人哪?当了多年的政法委副书记,早已经习惯了对人呼来喝去,见没人答应,忍不住骂了一句,臭娘们,这个点还不回家?酒不醉人人自醉,最近田嘉明心事重重,心里有事酒量也就差了许多,躺在沙发上,不多会也就睡着了。 不多会,家里的门打开之后,看着墙上的手包,又看到了烂醉如泥的田嘉明,气就不打一处来。捡起地上的皮鞋,就朝着田嘉明身上使劲打了几下。一边打一边骂,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整天喝喝喝,睡睡睡。 田嘉明睁开了眼,看到了是自己媳妇,就咽了咽口水道:去,给我倒杯水去。 喝水,你还有心情喝水,常委会都开完了,你都调去史志办了,你还有心情喝水。 听到这里,田嘉明睁大了眼,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道:常委会开完了?我去史志办?谁说的啥时候的事? 一连几个问题,田嘉明的媳妇十分嫌弃地道:今天下午开的会,散了会我二哥就来了家里,找你找了几遍不见人。你说你整天和王满江在一起掺和啥,我这老娘们都知道,他都已经靠边站了。这事你不找县长不找书记你找他。 田嘉明的大脑早已经一片空白,只听到耳朵里嗡嗡地响,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常委会他怎么就开了那?自己真的要去史志办当什么屁的领导?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只听见媳妇在旁边咄咄逼人地道:你说你自身都难保了,好操心老家那些土匪的事干啥?这下好了吧,别人的事没办成,说不定把自己搭进去。你说你当这个小官是靠他们吗?还不是靠着我家里的关系,这下好了,史志办?丢不丢人…… 好一会,田嘉明才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啥啊?就算是靠着你们家当上这个小官,我这不是还姓田。我不给姓田的人办事,那我当这个官干啥?我可告诉你,别看咱们现在人模人样的,不给老家的人办事,就是以后老死了,都没人抬棺。 老田啊,你看你那心操的,真是稀碎了。这下好了,以后你下半辈子就和那个司马迁一样修书去吧。 田嘉明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这个郑红旗,下手的速度太快了,他别以为我姓田的好欺负。 还不是你没找对人?说着拍了拍装满了钱的手包就道:你要是拿着这个直接去找郑红旗,这事不就早办成了。 田嘉明双手搓了搓头,无奈地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我这个级别去找郑红旗,说啥?直接塞钱?不是不想送,是没渠道,懂不懂?再说人家满江,到现在都没有收过咱一毛钱,跑上跑下的,我还能埋怨人家。 这媳妇也是一脸无奈地坐在沙发上道:完了,全完了,就你这办事的态度去史志办都算高就了,你这脑残的样子,应该去残联当个理事长。 田嘉明无奈地道:残联,这么好的单位我倒是想起啊,晚了啊,一切都晚了啊。 这媳妇又道:晚了,晚了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你这个人完了。 程国涛作为从乡镇干部起家的秘书,因为修两高路的时候被邓牧为认识,又经过张庆合的推荐,才成了邓牧为的秘书。自从邓牧为去了行署任地委副书记过后,觉得地委副书记的秘书干的多是服务性质的工作,而继续留在行署之后,程国涛反而可以多参与一些行政上的工作。 程国涛望着宿舍里的电话,已经出了神,内心陷入了巨大的孤独感和失落感。今天自己去邓牧为的办公室里汇报,领导对自己是既有客气,也有教育,按常理说事关安平的事,自己汇报了,领导生气了?程国涛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要被领导抛弃的感觉,再加上自己本身又在行署没有在地委。作为秘书,一旦被领导疏远,就像是鱼儿离开了水,瓜儿离开了秧,这不得不让自己变得敏感了起来。这个时候,也只有求助将自己一手推出来的老领导张庆合了。 八九点钟的时间,张庆合应该是回了家,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个电话有必要打。 电话接通之后,张庆合一听是程国涛,很是放松地道:你小子这个点不睡觉,是遇到啥事了。 程国涛也没有和张庆合客气,就道:张大爷,确实是遇到事了,今天我去领导的办公室,汇报了一件事……,您说这个事领导是不是生气了?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就道:你小子想得是真多,这事领导是教你做人。以邓书记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能和你说这么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领导器重你、保护你,让你提高工作上的警惕性,这是好事嘛。 程国涛听了张庆合的话,算是做了一次心理按摩,心里顿时也就不觉得堵了。 程国涛道:领导,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现在的通报,因为领导没有明确的意见,现在先压下来。这个情况,需不需要再去汇报? 张庆合知道,这也是邓牧为对程国涛的一种考验。秘书这条路走下去是异常的艰难,除了对工作有着苛刻的要求之外,领悟能力和变通能力都是必不可少的。张庆合道:小程啊,做对的事情那比把事情做对重要,有时候对错的标准也是模糊的,甚至犯错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为谁犯错,为什么犯错。再说,你这个也是为了挽回以后不可收拾的局面。从大局上讲,反而是为了团结嘛。 挂断了电话,程国涛的心里踏实多了,也就笃定了明天一早,再去邓牧为的办公室。 晓阳成了城关镇的书记,由于张洪平的程序还没有走完,晓阳还暂时兼任镇长。 按照以前的惯例,城关镇的书记一般是县长助理或者县政府的党组成员,成为准县级的领导。阿姨带着岂露就住在了地区,就算是晓阳成为城关镇的书记兼任镇长,也没有时间回来。 两个人看着空落落的饭桌,晓阳有些不悦地道:妈,你在地区乐不思蜀,也应该让爸回来,我和朝阳我们两个在家,一人一个窝头,光忆苦了,你们不来,我们怎么思甜啊。 阿姨道:你爸忙得天天见不到人,这不,现在都还没有回家。 晓阳道:你问他,我是不是他亲生的? 阿姨道:你不仅是他亲生的,还是我亲自生的,亲自生的也不行,你爸年龄大了,万一晚上喝了酒,身边没人可不行。你要是没事就找朝阳一起交流经验,有事就和朝阳一起商量对策,你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要打扰我看孩子。 看晓阳挂断了电话,我问道:不来了吧。 晓阳一脸坏笑地道:这次是真不来了,三傻子,锁门,菜都在冰箱里。咱们一起,忆苦思甜。说着一跳一跳地打开了冰箱,从里面端出来了两道菜,拿着高粱红和两个酒杯,兴致颇高地道:三傻子,今晚陪姐喝二两,我问高春梅了,这枸杞和白酒可以一起喝…… 清晨的阳光洒在大街上,自行车的铃声清脆地响着,晓阳懒洋洋地起了床。洗漱完之后下了楼,县医院家属院停了几辆红色的轻骑踏板摩托格外扎眼,这种新式的摩托体积小,样式新,女同志都可以轻松驾驭,晓阳的眼神中都满是羡慕。 我拍了拍裤兜道:领导,以后等我有了钱,一定给你买一辆轻骑木兰。 晓阳道:算了,三傻子,你说得好听,花的还是我的钱。 县医院家属院的门口,自行车摩托车和汽车穿梭如流,不少自行车的车后座或许载着刚买的新鲜蔬菜,又或许是赶着去上学的孩子。 院门口有几家早餐摊早已热气腾腾,油条在油锅里翻滚,发出滋滋的声响,那醇厚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包子铺前,人们排着队,不少都是老顾客,一边等待着美味的早点,一边和摊主闲聊着家长里短。 找了门口的包子铺,要了五个包子就坐了下来。 包子铺里几个相识的客人就坐在一起,两三个包子,一碟子小咸菜丝,胡辣汤里滴了陈醋和香油,几个人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谈论着县里的常委会。 “听说了吗?那个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被调到史志办去了。” 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 “可不是嘛,以前我还和他一起吃过饭,咋说那?这人虽然贪一点,但还是比较仗义,他们老家在秀水是大户人家。也不知道他咋就惹着上面了。” 另一个人接话道。 旁边的人感叹了一句道:“要么是得罪了人,要么是瞎掺和事儿。听说上次在县城学校门口打架的事,就是老田的家里人干的,听说是把县委书记都给打了,这不明摆着县委是秋后算账嘛,我敢保证不出一个月,这个老田是绝对的下了大狱”。 旁边的人摇了摇头:以前送别人进大狱,这次把自己送进去了,这现在的事,不像是钟毅,像邓牧为那个时候了,没法说了。 我和晓阳对视了一眼,晓阳点了点头,一口就是半个包子,吃得是津津有味,听得是不亦乐乎。 我心里暗暗地道:怎么昨天下午的常委会,县委的文件还没有发,大家就都知道了常委会讨论的核心内容,熟人社会里是真的谈不上秘密,好像全县城数万人都列席了常委会。 在地委大院里,程国涛一早就来到了办公室,虽然不是副专员王瑞凤的秘书,但程国涛还是保持了以前为邓牧为当秘书时候的习惯,一大早就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打了两暖瓶的开水,擦了桌子扫了地之后,离上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昨天和张庆合沟通之后,程国涛心里有了底气,趁着办公室还没有什么人,就直接去了七楼邓牧为的办公室。 邓牧为担任地委副书记,还没有安排秘书人选,正拿着暖水瓶在倒水。 程国涛看到之后,小跑了两步,接过了水壶道:领导,我来,这些事怎么能您亲自干。 邓牧为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衣服,说道:小程啊,怎么到这么早。 程国涛一边倒水一边十分自然地道:领导,当时跟着您学习的时候,就习惯了,到点就醒。 邓牧为笑呵呵地道:早起好啊,秋高气爽,空气清新。 程国涛知道,自己来不是给领导聊天气的,更不是来给领导倒水的。瞅准了这时间,十分自然地道:领导,昨天发通报那件事,两位领导签署的意见都不明确。机要室审核文件,必须有领导明确意见。所以,文件啊现在没有发。 邓牧为只是应了一声嗯,就道:小程,依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 第374章 聪明算不上智慧 程国涛心里想着,我只是来向领导汇报一下事件的进展,并没有想过领导在这个事情上还要提问,思考了一下就道:邓书记,这件事我觉得地委应该及时出手,收回行署已经下发的文件,按照省上的政策,给县里充分的放权。 邓牧为笑了笑,就道:行署主管工业,以行署的名义规范地区工业企业的设置完全符合规定嘛,地委是可以让地区直接将文件收回来,但是这样干,行署那边的几位领导,面子上不大光彩吧。现在已经有些声音,说地委管的宽,手伸得长,这样不就更坐实了外界的那些传闻。 邓书记,现在是有不少声音,说地委和行署之间不和谐。 邓牧为道:都说阳谋立身,阴谋防身 一半君子,一半小人,但咱们是一级党委,是党的组织。要干就正大光明地干,要做就堂堂正正地做,要纠正这件事情之前,地委必须有绝对的理论支撑和政策支持,不然还会打肚皮官司的。无限的内耗下去,地委和行署是没有赢家的。现在这件事,只有地委出台了重大事项议事规程和党委会议议事规则之后,有法可依,有章可查之后,用文件去规范文件,以制度安排和政策导向方式表现体现集体的约束,就好做工作了嘛。 程国涛道:领导,我明白了,只要这两个文件出台之后,以后,对行署的工作,地委就可以名正言顺参与了。 邓牧为笑了笑道:不是参与行署的工作,用领导或者指导更为合适。记住,任何事都不能是你打一拳我还一脚,也不能是冤冤相报,那不成了江湖混混的套路,反而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老人家讲,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才是解决问题,化解矛盾嘛。 程国涛点了点头道:《韩非子·喻老》中讲的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出了办公室的门,程国涛还在暗暗地回味。在地委的两个规则出台之前,行署干什么都不重要,因为地委的两个规则出台之后,在民主集中这个政治制度框架之下,地委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以文件的形式重新做出部署。自己也是愚钝,领导们的层次和格局,怎么会在乎这些雕虫小技,而行署的领导之间,还在因为谁签的什么意见相互踢皮球,在大智慧面前,小聪明的伎俩实在是上不了台面。虽然自己回答问题没有答到点子上,但心里却比吃了蜜还要甜。就如张叔所讲,邓牧为这个层次的领导,愿意花时间教你,本身就是一种信任和培养。虽然从秘书六科的角度来讲,自己是不该来邓牧为的办公室。但有些事并不是领导不让干你就不干,有些事领导让你干也不能干,这里面就需要慢慢体会了…… 县委大院里,县委办公室综合科的科长赵闻秋已经将会议纪要拟稿写了出来,在行文方面,只要是没有大的问题,我一般就带着经办科长,直接拿着给县委红旗书记签字。这样也就给了经办科长在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第二也是让经办人员准确领会领导的意图。 郑红旗看着会议纪要,不时用笔圈了圈,几分钟后就道:朝阳,我红笔画圈的三个事要抓紧,一个是希望工程的事,请白常委马上和地区教育局对接。各地都要有希望工程的总牵头人,我看这件工作就让满江同志来挂名牵头。第二个,推进计算机在政府系统应用的工作,也归白常委抓。第三个,研究国有企业工人扩招的事,也要督办。 郑红旗看了一眼赵闻秋就道:这篇纪要整体上是可以的,有几处用语,你们再推敲一下。说罢也就埋头看起了文件道:朝阳,去把这个致清叫过来,你也一起过来。 出了办公室的门,赵闻秋就道,主任,通知人的事那里需要您亲自跑,我去请致清常委。不等吩咐,也就快走了几步。 从办公室拿了本子,就看到罗致清步履匆匆地朝着红旗书记的办公室走了过来,看到我之后,马上来了一个急刹。问道:朝阳主任,领导找我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 我看了看红旗书记办公室的门,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悄声说道:罗常委,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刚接到的通知。 进了办公室,郑红旗目光平静地看了一眼办公桌前面的凳子,两人坐下之后。郑红旗道:朝阳同志,昨天我安排你留下来,负责王专员的接待工作,领导都走了,为什么昨天中午的招待费还是花了四五百块钱?仅仅高档的白酒,就消费了二百多块钱。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事我还真的不清楚,一脸纳闷地就答道:书记,昨天我们陪同检查,领导走了之后,大家都回来了啊。县里党政班子的领导,都是在县委食堂吃的饭。 郑红旗道:几百块钱的事,不该我操心,但该你操心。所里有啥家有啥,家里没有所里拿,一次招待就几百的糊涂账,这一年下来怎么得了。招待所归你们县委办管,吃吃喝喝的风气,成什么样子。每年一个招待所,亏钱都要亏十几万,不行就把那个经理给我换了。我当县长的时候,也就城关镇的吃吃喝喝管得好些,你把晓阳喊过来,让她给你传授经验,看看这个吃吃喝喝她是咋管的。 我知道晓阳管城关镇吃喝,谁要是非公务接待在外面签单,就拿食堂的经费来补,城关镇食堂是吃了两个月的清水煮白菜,再也没有人未经许可在外面的馆子里签单了。虽然心里知道是咋回事,还是没有贸然地汇报,只是点头应道:书记放心,今天我一定把这个事落实清楚。 郑红旗在县委招待所有一间住房,县委招待所里专门安排了一名叫慧敏的年轻服务员来打扫郑书记房间的卫生,除了此人之外,其余人一律不准进入郑红旗的房间。 时间久了,郑红旗一个人偶尔在招待所吃早饭的时候,也会通过慧敏了解一些招待所的事。招待所每天人来人往,酒局不断,而服务员是最能真实而又清醒地观察着每一个人,所以对于县里的领导干部真实的样子和状态,所在的圈子和所交的朋友,招待所的服务员都是门清。 慧敏也很聪明,知道书记最为关心的是什么,有机会给红旗书记送早饭的时候,也会有的没的说一些招待所看到的人和事。我陪红旗书记吃早饭的时候,还参与讨论了不少。 说完了招待所的事,郑红旗看着罗致清,就道:致清同志,我印象之中,这个行署关于工业企业设置总体办法这个文件,我是拿给了你啊。又笑了笑道:致清啊,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跟王专员说咱们几家企业的事?你是没有学习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这个其他原因,红旗书记没有当面说出口,但实际上的含义大家都极为清楚,你难道是故意为之让县里下不来台? 听到这里,我总算是明白了,红旗书记把我叫过来因为几百块钱的事先骂上一顿,也就有了两层意思,第一自然是地委副书记的女婿我都敢批,何况你是地委秘书长的前办公室主任。第二,昨天招待花了几百块钱我都知道,你小子最好不要有事瞒我。 罗致清态度倒是十分的诚恳,书记,我向您,向县委深刻检讨,昨天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听到王专员让咱们停建高粱红酒厂,直接合并到曹河酒厂,我就激动了,觉得这种方式,咱们安平就吃了大亏,咱们平安县统战示范项目也就破产了,我没忍住算是反驳了几句。虽然被地区领导记恨,但领导,您别同情我…… 有的时候,态度比错误本身重要,罗致清说得情真意切,高粱红酒厂也是统战项目,罗致清如此地一说,红旗书记高高举起的板子,都不知道该打在哪里。 郑红旗明显没有预料到罗致清是这样回答的问题,就道:致清统战啊,高粱红酒厂的事我正要同你商量,酒厂项目是地委的统战项目,这钱本身县里没出什么钱,是人家老兵孙家义的心血,剩下的钱都是地委统战部的,我如果把高粱红酒厂改造成安平乡党委政府大院,我们同意,上级统战部和人家老孙也不同意嘛。这个事,你代表县里,和友福、香梅同志一起,去找王专员做个汇报。 书记,您不去? 郑红旗笑了笑道:怎么,一个县长、一个常委、一个副县长分量还不够?事事都要我这个县委书记出面,还要你们这些骨干力量干什么?干脆你们的工资都给我算了。 那,那这几家乡镇企业的事咋解释?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生米都煮成了熟饭解释就成了狡辩,她骂几句你们听着,她说什么你们应着,她要是让你们滚蛋,你们脚底抹油溜了就是了。真要是杀头枪毙的,我也顶在你们前面。 书记,书记说笑了,这件事顶多就是一个通报批评嘛。 郑红旗道,好了,这件事不说了,你们抓紧时间去把各自的工作抓好。 罗致清本已起了身,又坐下道:书记,这个俊明公司投资的意向非常强烈,只要我们点头,他们马上和我们签订正式合同。 郑红旗往椅子上一靠,就道:致清啊,现在地区的文件还在那里,如果咱们再次同意在非工业园区设置企业,新账旧账一起算,不好办啊。 罗致清道:书记,这事成了,就算是枪毙,我也顶在你的前面…… 第375章 你们得罪了谁搞清楚没有 自从改革开放之后,在上级对下级的考核中,利税收入成了一个重要的指标,在家庭承包联产责任制度之下,农民生产积极性得到极大提升,压制的农业生产力在短短几年充分释放,但在转入八十年代末期的时候,农业可以挖掘的潜力已经见底,抓商品经济逐渐成了各级政府的共识。工业企业在商品经济中有着基础性的地位,私营企业主和个体工商户的社会地位也在稳步提升,东南沿海改革先行区的经验已经表明,要想出成绩,必须抓招商。 县委统战部部长罗致清表态道:如果同意俊明公司入驻安平乡,就算是杀头自己也愿意。 郑红旗自然知道,这个所谓的杀头不过是一种打趣的说法,当年周鸿基书记推动整个地区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分包到户,责任到人都没有被杀头,何况是为了县里的发展招商那。这件事如果闹到最后,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这个当县委书记或者友福当县长的受到影响。 虽然对俊明公司没有好感,甚至用厌恶也无不可,但是在工作中夹杂个人的感情是不成熟的。郑红旗心里暗道:万物不为我所有,而是为我所用,罗致清虽然个人有很强的意图,但这种干事的积极性还是值得鼓励的。只是如今地区的文件还是紧箍咒,友福转正之前,再加上和地区工业开发区的廖自文有约,现在谈签署合同,还是为时尚早。 郑红旗道:致清同志啊,这个事你先对接,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再深入地谈。 说罢,就端起了杯子喝起了茶。 罗致清曾是地委统战部的办公室主任,端茶送客的道理是十分清楚的,我们两人刚起身。红旗书记道:朝阳,你留意下,继续开会,不多会友福、马叔、张叔、魏昌全和吴香梅就进了门。 罗致清看着几人,罗致清心里极为不舒服,走到了卫生间,解开了裤子,对着墙一阵乱呲,一边呲一边暗道,妈的,这么多人开会,这和常委会有啥区别,又不叫我,看来这个郑红旗还是没拿我当自己人。 郑红旗让几人落座之后,就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文件走到了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放下茶杯,拿出了桌子上的文件递给了友福。 和其他文件不同,这份文件的左上角,打上了机密两字。几分钟后,众人大致看了文件,郑红旗指着文件道,这个这份文件牵涉面大,我们今天再研究一下。自上山下乡的政策转变为进城回家之后,社会待业青年比例持续攀升,已经成为社会重大不稳定因素,各级政府要激发国有企业、集体企业在国民经济社会发展中承担起社会责任,允许适当放宽准入标准,招收一批社会青年进入企业…… 文件很长,足足有七八页,主要目的就一个,国企要扩招。 将文件的精神讲完,几人看起来心情都十分沉重。 郑红旗道:香梅,你在抓工业,你说说,七百人的任务,能不能消化? 吴香梅翻着文件道:消化倒是不存在问题,只要劳动局和编办把编制批了,我们按比例分下去,只是七百人这么大的体量,我粗略算了一下,咱们县全部所有的国有企业的利润要被这七百人吃掉一半。如今原材料上涨,市场竞争加剧,还有少数企业现在也是维持在收支平衡或者轻微亏损的状态,这些人招进来,那么有些企业必然要回到吃老本的状态,你比如食品厂、土产公司和造纸厂,县里去年都已经开始给他们贴钱。 郑红旗知道,吴香梅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事实,现在县里这么多企业里,真正盈利的县属国有企业,也就地毯总公司,化肥厂、农机公司、农资公司、纺织厂和高粱红酒厂。但这个时候就不是讲困难的时候了,郑红旗道:困难谁都有,国家也困难嘛。但总体来看,咱们县在地区算是条件好的。接着又道昌全,你之前组织过政策性考试,你说说。 魏昌全自从县委副书记的职务被拿下之后,也就很少在公开场合发言了,几乎成了县委班子里的透明人。郑红旗觉得这样下去,魏昌全必定是完全颓废下去,如果不拉一把,这个人也就废了。而更深层次的原因,目前县委班子里,外地干部占比本就不多,虽然郑红旗倚重本地干部,但有些工作,必须外地干部做才能减少干扰,体现县委的权威,让魏昌全一起来开会也是一种必要的策略。 魏昌全正看文件看得出神,听到郑红旗叫自己,便用笔敲着笔记本道:书记啊,咱们全县现在才多少正式的工人,这不相当于五个人的饭十个人吃。这几年的形势总通过算好的,如果过几年,各地招商成立的民营企业成了规模,在市场上和国有企业贴身肉搏,国有企业难有胜算啊。这次国企扩招,最大的困难我看不在眼前,而是在五年甚至十年之后才会显现,毕竟这些年各个企业都还有些家底,流动的资金、厂房、设备、物资等资产可以吃几年,但是能不能撑到新世纪,我持悲观态度。 郑红旗的家属就在地区纺织厂,三千多人的大厂,一年的利润仅仅十七八万元,这样的企业哪里经得起市场的波动,所以魏昌全说的话,郑红旗是颇为认同的。心里认同,但作为县委书记,嘴上却不能认同。郑红旗道:昌全同志,过于悲观了嘛,咱们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嘛,民营企业在发展,咱们国有企业也在发展嘛,这次扩招七百人,确实是七百张嘴在吃饭,但是也是七百双手在劳动嘛。 马军道:上级党委的政策,没啥说的,好在咱们县里目前能够维持基本的平衡。 郑红旗道:老马,丑话说在前头,你在抓财政,就要把钱袋子抓好,不能把问题和矛盾上交。我不找你要钱,你也别找我要钱,咱俩互不相欠。 马军挠了挠头道:书记,你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的正确。 郑红旗笑了笑道:老马,不是我的话正确,是你给了县委底气嘛。老张,你抓组织工作,你的意见? 张庆合正在用手搓着眼镜片子,听到点名点到了自己,就道:书记,这次高粱红酒厂扩建,要招收一批的工人,对比曹河上千人的工人体量,咱们高粱红酒厂就一百多人,还有多数是临时的工人,凑着这次机会,我看可以为下一步高粱红酒厂的生产,多安排一些,这样呢,在与曹河谈判的时候,解决了这么多人的就业,地区也不会想着,直接让高粱红并入到曹河酒厂。 郑红旗听了之后,十分的认同,转身看向了吴香梅道:老张这个思路很好,香梅,你现在正好是平安的书记,在做方案的时候,让高粱红酒厂的人员一次性到位,高粱红酒厂只要解决了大头,剩下的县里的压力就小很多。 吩咐完之后,就看向了友福道:友福县长,你的意见? 友福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发表的意见,我都做了记录,红旗书记作指示,我抓好落实。 郑红旗对孙友福保守型的回答是满意的,毕竟友福还未转正,这个时候低调一点才是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郑红旗道:那这样,同志们,我来讲三点…… 县政法委书记田嘉明的到史志办几乎已经成了定局,但田嘉明的媳妇卢兆荣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俩人还是到自己的二哥县计委主任卢兆全那里走动一下。对于这个二舅哥,田嘉明以前是十分仰仗的,甚至自己能当上政法委副书记,在起步的时候,还借了二哥的势,毕竟卢兆全年纪轻轻就成了正科级的干部,但是后继乏力,在政研室的主任一干多年没有进步,而田嘉明却成了政法委负责日常工作的副书记,田嘉明再看卢兆全,就得到了一个评价如万年青草,可以傲霜雪,不可任栋梁。 到了县计委的楼下,田嘉明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嘴里抱怨道:请他都请到了办公室,我请人家满江主席都只是一个电话。 卢兆荣道:还王满江,今天上午,人家咋就不见你了?关键时候,你不靠血缘靠朋友,也是脑子抽风了。二哥咋说也是邓书记提拔的干部,和邓书记有交情。 就他?邓牧为不过是看他老黄牛,临走的时候不忍心,帮他解决一下待遇弄到了计委来。他和老邓能说上什么话。 卢兆荣道:走吧走吧,都来到楼下了,你就当给我个面子行不行? 田嘉明道:不是我不愿来,是每次我俩一见面,他就老端着县委领导的架子,那时候不过是个政研室的主任,现在都计委主任了,你看上次见面,说话爱答不理的。他不就是看不惯,我们老家的那些亲戚。 话说完,看着媳妇要发作,田嘉明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我老田怎么混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不乐意见卢兆全,但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往计委的楼上走。 田嘉明虽然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但文件还没有宣布,依然是一副领导的做派,穿了一套薄西装,里面的白色衬衣很显高档,上楼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两个熟人,毕竟在县城,对于这位政法委的副书记,不少都凑在一张桌子上喝过酒。 俩人到了卢兆全的办公室,正好有两个人在汇报工作,卢兆全戴着厚厚的眼镜,穿得依然是十分的朴素,透过眼镜看到了田嘉明两人,也没有说话,继续和人说着工作。 田嘉明看卢兆全没有搭理自己,还是保持着微笑,但几个脚指头都要把地板抠上几个窟窿。 几分钟后,卢兆全道:那就这样,你们抓紧写报告,下午我去找吴县长签字,这个签下来你们就可以干了。 两人十分恭敬地起身,一边弯腰一边致谢。卢兆全挥了挥手,让俩人走了。 卢兆全起了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就道:什么事,家里不能说还要到办公室来。 田嘉明没等吩咐,找了个凳子,就主动坐了下来,打量着这个县计委主任的办公室。 墙上糊着报纸,布艺沙发都已经褪色,一张略显陈旧的木质办公桌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深褐色的漆面虽有些许磨损,一个古铜色的文件架稳稳地立在一旁,办公桌后是一把黑色的皮革办公椅,椅背上的皮革有些许裂纹,不知道传了几代。靠墙的位置矗立着一个灰色的金属文件柜,柜门上的把手已经被摩挲得十分光滑。 田嘉明暗道:这二舅哥真是不会当官,寒酸成这个样子。但转念一想,自己以后到了史志办,可能还不如这个条件。 卢兆荣道:哥,这不是嘉明遇到事了,马上要调去史志办。要不这样,我在对面订了桌,咱们边吃边聊? 卢兆全道:一家人,花那个钱干啥?既然你们来了,就在这说。说着起身拿了两个杯子,冲了茶叶。 田嘉明心道:这次倒还客气,还知道端茶倒水。 田嘉明道:二哥,事情的起因是…… 卢兆全道:嘉明啊,不用说了,我就是再不多事,也知道你们家里的人打了白常委。 二哥,打人的是嘉明本家的几个半大的孩子,和嘉明没有关系,这次让嘉明去史志办,明显就是打击报复。您知道,嘉明在政法口,是得罪了一些人。 卢兆全透过眼镜,看着很久不见的田嘉明道:兆荣啊,这件事才刚开始,你们现在还没搞清楚局势啊,现在你们自己得罪了谁搞清楚没有? 第376章 为了这盘醋才包的饺子 田嘉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要说这次得罪,起因就是本家的一个年轻人和媳妇闹了别扭,结果这个小媳妇是牧为书记女婿的同学……田嘉明脸色阴沉,心中满是不甘:“二哥,我田嘉明在政法口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因为这点事就被发配到史志办,这也太不公平了。” 卢兆全摆了摆手道:嘉明啊,你还觉得委屈?你们秀水派出所的人,还把人手指头敲了。最为关键的是,这次你们当着红旗书记的面打了县委的白常委,太嚣张了。白常委是外地干部,如果红旗书记不严肃处理此事,县委的权威何在,红旗书记的颜面何在?可别忘了,红旗书记也是外地干部。所以说,这次不是什么小媳妇,也不是李朝阳,而是红旗书记要拿这件事立威。 卢兆荣道:您这么说我才觉得县里动作太快了。若不是郑红旗下手这么快,说不定我们找的关系,就起了作用。哥,一个县委书记?咋还跟我们记上仇了? 为了这盘醋,郑红旗专门包了饺子,临时开的常委会,这些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目的就是断了嘉明的念想。将嘉明安排到闲职上不是就结束了,而是刚刚开始,嘉明当了多年的政法委副书记,你让这件事怎么办?所以,你们俩别想着活动活动能调动到什么关键岗位上了,这个时候再来跑官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估计很快县里就会有动作去秀水正儿八经地开展调查了。 听到卢兆全的分析,田嘉明和卢兆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默片刻后,田嘉明道:“二哥,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 这句二哥,田嘉明喊得真诚,秀才不出门,就知天下事,想了想,还正如卢兆全所说,说是红旗书记下了严令严办此事,但是纪委和公安局这两天都是按兵不动,看来不是不了了之,而是等着自己去了史志办走马上任之后再动手。 卢兆荣道:哥,我们走走红旗书记的门路行不行? 卢兆全摇了摇头道:算了,不要走这些歪路,之前省农业厅邹厅长的弟弟邹来富送钱,都被他退了回去,咱们县里这几任领导都不贪不占,县里人都知道。 田嘉明颇有心得地道:送礼这事学问大啊,他可以不收,但咱们要送啊,把大门关上了,腐败的风气吹不进去,廉洁的名声怎么吹出来的。 按照以前,卢兆全会言辞激烈毫不客气地痛批一顿田嘉明,但事已至此,说教无益。卢兆全摸摸索索地从兜里掏出了烟,递给了卢兆全一支,道:我的烟不好,你也别嫌弃,以前我总喜欢批评你几句,也知道你不服气,今天别的不多说了,红旗书记那边我也说不上话,这个时候,只有邓书记或者钟书记说话,郑红旗才会卖面子。我豁出去老脸,去找邓书记,不求别的,但求给你留一个饭碗。 卢兆荣道:哥,找一找李尚武、马军、张庆合他们不行吗? 卢兆全摇了摇头:这事红旗书记就是做给他们看的,本地干部既要用也要压,不然人家红旗书记说的话,还会有人听。 田嘉明平日里都是好烟好酒,今天抽了这卢兆全的烟,不由得道:二哥,你这烟自己卷的吧,也不知道,你这计委主任可是肥差,咋也不至于抽这种烟。也不知道你当官为了啥? 卢兆全道:嘉明啊,我不提这个主义那个政策,当官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办几件实事嘛,都是从苦日子里走过来的,不能有了点小小的权力就把屁股翘到天上去,就想方设法地难为群众,就想着捞几个买卖,挣几个外快,这不是咱们的干部,这是畜生小人得志,长久不了。 田嘉明对照了卢兆全说的这几点,一一对应之下,自己是全部符合,看来这个二舅哥还是在变着法地敲打自己。 我回到了办公室,想着红旗书记专门交代的招待所的事,带着行政科和后勤科的人,就到了县招待所了解情况。 从县委大院到招待所的大院距离不长,三个人也就步行去了招待所,大街上行人匆匆,车辆穿梭,两边的建筑多是低矮的平房居多,也有一些二层三层的小楼,一楼作为门面房,二楼三楼则住人。不远处有两三家的音像店,录音机里的音乐声此起彼伏,县城的喧嚣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生动。 来到了招待所大院,经理赵有德带着招待所的几名干部在大门口早早地等待着。大门有些陈旧,铁栏杆上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斑驳的底色。走进院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略显陈旧的苏式五层楼建筑,虽然有着岁月的痕迹,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的辉煌。大楼的两侧,各有一个铁门,后面是几栋单独修的小院,平日里不对外,只有一定级别的领导来了之后,喜欢安静的才安排在后院。 院子里的绿化还算不错,几棵大树树叶已经泛黄,地面有些许落叶,两个工作人员拿着大扫帚扫得沙沙作响。 一行人走进招待所内部,大厅的布置算不上高档,特别是和地区新修的酒店相比,反而让人觉得寒酸。家具也有些陈旧,墙壁上的八骏全图的装饰画已经褪色,很有年代感。 赵有德道:朝阳主任,你和晓阳结婚的时候,我还记得,就是在旁边的那个大厅。 赵有德提到这,我自然是印象深刻,当年结婚,大厅门口站了一圈的县里领导,现在回想起来,不少都已经退休或者去了二线,才几年的光景,当初站在门口的书记县长都已经换了新人。 看我陷入了沉思,赵有德道:朝阳主任啊,咱们县招待所是60年代修的,当时地区十个县,有七个县都是按照苏联老大哥这张图纸修的,咱们不一样的就是有个后院。如今人家曹河和光明县,都已经将招待所拆了修成了曹河宾馆和光明宾馆,你看咱们县,连重新装修的钱都不给,招待所可是县里的门面啊。 作为主持工作的县委办副主任,并没有权力批钱翻修招待所,就道:赵经理啊,咱们县现在财政紧张啊,别说面子了,现在里子都要掏空了。 今天来是要了解昨天招待费的事,就道:赵经理,我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昨天县委打电话安排了招待王专员,这王专员都没有来,咋还会产生这么多酒钱? 赵有德看了看左右,犹犹豫豫凑到了我的耳边,悄声道:主任,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赵有德如此这般,看来这事是有隐情,就和赵有德往前走了几步。 赵有德低声道:朝阳主任,这事您知道就知道了,我劝您别打听了,这事我都不好意思张口。 赵经理,我们县委办作为主管单位,我肯定要知道,多的酒钱是咋回事,不然到时候,我可不给你签字报销。 赵有德笑了笑道:报不报销都没关系,我是怕你知道了为难啊。你一个县委办的主任,下一步就是县委常委,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行了,几百块钱的事,哪里需要您亲自来啊。 赵经理,看你遮遮掩掩的,这事还真不是我要打听,是县里领导听说了,非要让我亲自了解清楚,赵大爷,这事您不说,我回去不好交代啊。 犹豫再三,赵有德道:朝阳,你可别难为你赵大爷了,这事我真的不知道,每天接待那么多,我不可能每一桌都知道吧。 看赵有德表情复杂,好像要掩盖的是天大的秘密一样。这种招待费,一般都是经办人员现场签单,只要是知道了谁签的单,也就找到了经办人。我就道:那这样,你和我一起到财务室看账,我看看谁签的字。 看账?朝阳,这个点,财务都下班了,这账咱就不看了吧。 我看了看表,就道:我的赵大爷,这才几点,才下午三点,就下班了。不行,你把人给我喊回来。 赵有德看我坚持,知道是搪塞不过去。挥了挥手道:来,去让财务回来把门打开。 我一脸震惊地道:还真下班了啊。 不是不是,是去银行办事,每天下午都要去,这不就在隔壁,几分钟就回来。 在财务室门口一边等一边抽烟,赵有德不时地劝慰道:朝阳,算了,这钱我们不报了,你抓紧回去吧。 看四下无人,我看着赵有德就道:咋,赵大爷,这饭是你吃的还是你吃回扣了。 哎哎,别乱说,都是公家的,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你知道我这个人,不是自己的一分钱也不拿。 抽完了一支烟,刚刚踩灭了烟头,就看到一个大姐拿着一个小包慌里慌张地来到了门口,一边摸钥匙一边道歉:不好意思李主任,我去隔壁医院拿了点药,耽误了几分钟。 虽然知道俩人都在说谎,但还是没有当众拆穿,想着回去之后,好好整顿一下招待所的纪律。 打开了一个铁门,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置了一台崭新的电脑。这个时候,电脑可是比汽车稀罕多了,我走上前拍了拍电脑道:可以啊赵大爷,你们招待所都用上电脑了。 赵有德也拍了拍电脑的显示器,就道:县里这批发的嘛,全招待所没有人会用,也不知道拿着干啥,这玩意说值个几万块钱,只有放在财务室当宝贝锁着了,真是可惜了。 是啊,我们县委办的电脑,也闲置了。来吧赵大爷,别说电脑了,把昨天的账单拿出来,我看是哪个单位冒充行署领导在这里消费。 赵有德又把我拉到一旁道:朝阳啊,算了,这事你知道了,肯定要发脾气的。 我看了看赵有德就道:发什么脾气啊,该谁补钱谁补钱就是了。 赵有德看实在是搪塞不过去,就说道:朝阳,昨天我中午没有在所里,所以,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这样,马姐,你把昨天中午招待行署王专员那两桌签字单据找出来。 马姐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小把钥匙,看了看之后,找出其中一把,打开了后面的铁皮柜,翻找了一会儿就拿着一张单据出来。 我接过单据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李朝阳…… 第377章 这样的干部要重用 随着改革开放和商品经济的活跃,县城里的餐馆是一天天多了起来,即便这样普通的社员群众能在餐馆吃顿饭也是极为奢侈的,餐馆的主要客户群体,则是端着铁饭碗的公家人,能够开饭馆的,自然也和县里大大小小的部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单位部门之间相互宴请,下级对上级,同级对同级俨然成为一种社会风气。吃饭之后并不用结账,而是在单据上签个字,最后由各家餐馆的人拿着单据直接到各个单位的财务室报账领钱。 时值中秋或者过年,要请一些实权单位吃饭,比如稽征所、粮食局、税务局和财政局,还需要预约排队,没有一定的实力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县里虽然整治了几次,但效果都不明显。大家的观念里就是,公家人如果连吃顿饭的权力都没有,要么是单位不行,要么就是领导不行。 我看着招待所财务单据上自己的名字,心里顿时想着骂人,这是那个王八犊子吃了饭不给钱,签了我的名字。我拿着单据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端庄大气,稳重而不失灵动。每一个字都站得笔直,透露出一种自信与从容。心里暗道,这家伙字写的还不错。 看来,这个赵有德早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只是这家伙每天干的都是迎来送往的活,早就成了人精一般,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得罪人。 但在其位谋其政,身为招待所的经理,这种明显地属于违反纪律的操作,并不是你不愿意掺和就不掺和的,转身一看,赵有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我马上问道,这个姐,你们赵经理人哪? 正说着赵经理两只手湿漉漉地进了门,嬉皮笑脸地道:朝阳主任,不好意思,刚刚上了厕所,年龄大了,这个前列腺就有问题,说来就来。 赵大爷,你看,这上面签的谁的字? 赵有德道:哎哎,这个刚洗了手,手湿,我就不看了,朝阳主任,你别管谁签的字,你要是不好处理,当大爷的直接给你处理了。 怎么处理? 就说领导没来,饭都做好了,最后就喂猪了。你是知道的,我们招待所有三产,每天产生的这些泔水都要喂猪的。说起我们的猪,妈的,不知道那个谁,把喝剩的几个半瓶的白酒倒进了泔水桶里,放到了我们三只老黑猪。 哎哎,赵大爷,扯远了,你看这单子。 赵有德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朝阳,手湿,不看了不看了。 我凑近道:赵大爷,你就是尿手上了也得给我说这事是咋回事? 赵有德十分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道:这是真要逼着大爷当恶人啊。 我略带严肃地道:大爷,你不跟我说清楚,这个好人你是当不成的,到底是咱俩说,还是和纪委的同志说。 老赵用力地甩了甩手,在衣服上随便抹了两下,很是无奈地道:出去说出去说。 招待所的后院里修了几处红砖小花园,菊花招待所的后院里修了几处红砖小花园,菊花在秋日的阳光下绽放着绚烂的色彩,和安平乡大院里相比还略胜一筹。老赵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朝阳啊,你这是何苦呢?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你非要较真,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我面色严肃,回应道:“赵大爷,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怎么自己吃了饭签别人的名字,现在这种风气必须得整治,不然以后会越来越乱。你就说说这单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老赵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是王满江,他说晓阳成了城关镇的书记,你当了县委办的主任也没请他吃饭,他这个当叔的就自作主张,把你的名字签了。朝阳,代签字的事很正常,政协的招待费已经吃完了,也就你们县委和县政府可以随便签字不受限制,来咱们这吃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吃饭签个字就走,都成习惯了。咱招待所也没办法,得罪不起啊。” 我皱起了眉头,心里暗道:看我这顿饭请的,啥都不知道,别人是把饭请了,我倒是吃了哑巴亏。一顿饭加上白酒一共四百多,已经算是两个月的工资了。而这钱从县委办报销是绝对不行的,毕竟县委办没有实际接待。让王满江把钱补上,还真的不好意思找王满江去要。 一行人回到了办公室,我就慢慢揣摩红旗书记的心思。红旗书记作为县委书记,时间宝贵,从来是没有废话,今天主动提起来这个事,看来绝对不是偶然。一时拿不准主意,就将电话打给了晓阳。把这情况一说,晓阳道:这个满江叔,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当不当外人不重要,关键是这笔账红旗书记是不是要算到我的头上。 晓阳一番批评道:亏你还在县委办当主任,红旗书记是管着八十多万人的县委书记,怎么会把心思放在三四百多块钱上面,但是以小见大,我猜红旗书记下来要有大动作。 下来要有大动作是下来的事,但这四百块钱你要给我报销了。 晓阳很是不屑得说了一句:三傻子,看你的出息,和满江叔是不相上下。你就如实说,我当了城关镇的书记,谁也没请,满江主席自己安排了一顿,但咱们晚辈请客,我马上让向波去把钱还了。就挂断了电话。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倒是想着有出息,但家里的财政大权我不是都没有发言权。 郑红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看着墙上海纳百川的四个字,心里是无限感慨,站队钟毅和邓牧为的这条路走对了,靠着钟毅和邓牧为的班底,无论是本地干部还是外地,如今对自己都很支持,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但本地干部团团伙伙的风气日渐成势,建筑领域,交通领域,政法领域的问题自己算是包容了许久,如今的三把火是该烧起来,不然下一步 “五强县”的建设工作也只是一个口号。这一次,不解决吃吃喝喝的问题,再大的家底,也会败光,招待所这个事,正好可以处理一批,教育一片。加上田嘉明的事,这风气自然会扭转一些。 看着太阳落山,夕阳西下,火烧云在天边肆意蔓延,如同一幅绚丽多彩的巨幅油画。夕阳的余晖倾洒在县委大院,为这座庄严的建筑披上了一层温暖而神秘的光彩。县委大院的红砖围墙在霞光的映照下,颜色更加深沉厚重。透过窗子,郑红旗的身上也被染成了红色,这形象瞬时伟岸了起来。 地区建设局局长带着地区建设总公司的总经理和党委书记来了县里,杜副县长带着县建设局的领导班子在陪同检查。晚上的时候,县委书记郑红旗和代县长孙友福、县委常委魏昌全都要参与陪同。 章永山敲了敲我的门就道:主任,友福县长和昌全常委都已经在楼下等待了,算着时间,我们可以请红旗书记下去了。 我拿了几份刚签的文件递给了章永山道:知道了,我去请书记,晚上我要喝酒,你把书记照顾好。 上级来检查,吃饭有哪些人陪同,是有惯例的,一般就是分管的领导和对口的常委接待,平日里一般的地区领导来红旗书记都是能躲就躲,今天怎么建设局局长来,红旗书记都要亲自出面陪餐。更想不通的是,这昌全常委是管农业的,怎么也要去陪餐。 进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红旗书记站在窗台前俯瞰整个县城,眼神里一片赤诚。走过去就小声提醒道:书记,今天晚上安排的还是招待所。 郑红旗从桌子上拿起了手包,递过来一边走一边道:朝阳啊,招待所的事了解清楚没有? 晓阳已经嘱咐,一定要如实汇报,这事如果隐瞒了就是欺骗领导,如果不隐瞒就得罪王满江。只要把钱还了,红旗书记和王满江都会心中有数的。 我马上道:书记,是满江主席签的字,说是晓阳到了城关镇,谁也没有请吃饭,政协的王满江主席就自己安排了一顿。这钱我和晓阳已经还给了招待所。 郑红旗听到这,就停下了脚步,看着我道:怎么,晓阳同志当了镇书记,就没有请各个老领导吃顿饭? 书记,家里的传统,要是有什么事,就忆苦思甜。 郑红旗笑了笑,继续顺着楼梯往下走道:我还以为,咱们晓阳同志只是没有请我这个外地干部那!好传统,值得推广。倒是王满江这个同志,不自觉,下来我让他把钱还给你。 算了算了,我和晓阳两人挣工资,这顿饭咬咬牙也就还了。 郑红旗走到大厅,叹了口气道:朝阳啊,开源也要节流,这么大个县这么多干部这样吃下去,咱们这点家底也就够个吃了,这样下去“五强县”还干不干,人民群众交的公粮和利税,到底是在养干部还是在养猪啊。这个事明天再说,吃吃喝喝这个风气,必须管一管。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面接待地区建设局吗? 建设局说是马上改成建委,地区市政建设管理局、环境卫生局、园林局、环境保护局、房地局还有几家公司都要划过去,一下就成了实权部门。 郑红旗挥着手道:这个地区建筑总公司的书记叫周海英,在建筑总公司是个二把手,职务不高,但是这人可是鸿基副省长的儿子。 说到鸿基副省长,我一下就想通了为什么昌全常委会出面陪同,这个昌全常委,可是鸿基副省长的秘书。而鸿基副省长的儿子,我虽然素未谋面,但也是听李叔说过,这次罗腾龙的事若不是他的情面,不会仅仅就判一年劳动改造这么简单。 到了县招待所,赵有德和卢卫东两人已经在等待,看两辆小汽车进来,赵有德很熟练地拉开了红旗书记的车门,用手自然一顶,红旗书记就下了车,卢卫东则汇报道:杜县长正在陪几位领导在小会议室交换这次检查的意见。 郑红旗搓了搓手,一行人就去了小会议室,众人一看郑红旗和孙友福进来,都起了身,郑红旗快走几步道:胡局长啊,废寝忘食,殚精竭虑,都六点半了还在做指示,走,我们去餐厅,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工作嘛。 郑红旗魏昌全都来自地区,和建设局的胡尚贵几人也都是老熟人了,一路说说笑笑地到了餐厅,落座之后就举起了杯子,酒席之中气氛很是热烈。 虽然胡尚贵是局长,但对下属企业建筑总公司的书记周海英颇为尊敬,或者说是整个酒桌之上,大家和周海英喝酒的时候,酒杯也是压得很低以示尊重。倒是昌全,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和胡尚贵周海英连干多杯。 随着酒过三巡,气氛越发高涨。笑声此起彼伏,在房间里回荡。 临近散场,周海英提着杯子,来到了红旗书记的身旁,顺势把手搭在了红旗书记的肩膀上,说道:书记,以前给您汇报少了,以后我们地区建筑公司要积极参与咱们县城的建设。 郑红旗道:我代表我们县委政府,欢迎海英书记来做指示啊。 周海洋道:指示我不敢,请求倒是有一个,县里这次调整干部,像孙汉同志这样优秀的干部,应该再进一步或者重用嘛,书记,这个县里有没有考虑…… 第378章 没有看到通报 听到说要重用孙汉,郑红旗在担任副县长的时候,就和孙汉打过交道,最为明显的感受就是,这人为人做事都带着一股子的狠劲,这样的干部就怕是心术不正,所以在担任县委书记后,也就和孙汉慢慢疏远了。 郑红旗回应道:海英主任啊,建设局马上要改革成为建委,和地区一样,领导园林、城建、环境、环保、城市防汛和人民防空工作,还有县里的几家企业,孙汉同志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周海英抚了抚眼镜就道:所以说搞建设的辛苦啊,老孙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县委可不能欺负老黄牛啊,可以先解决县长助理啦,县政府党组成员啦,这些都可以嘛,我看咱们县委趁着这次干部调整必须考虑啊。 这个必须考虑,这种命令式的口吻让郑红旗很不舒服,作为县委书记,最为核心的权力就是在选人用人上的权力,任何人染指县委书记在选人用人上的权力,都是对县委书记权威的一种挑战。饭局中,周海英面带微笑地提出要重用孙汉的时候,郑红旗面上没有什么,心里却极为的不适,心里暗道:前些天魏昌全的事情,鸿基副省长都没打个招呼,如今这鸿基副省长的儿子,却为孙汉充当起了说客。再者说,我只是卖鸿基省长的面子,你周海英的面子,还到不了在一级县委面前指手画脚。想着改革后的建委,这么多班子合并成一个班子,副职还好说,但一把手只有一个,既然周公子发话,那就让孙汉动一动。 郑红旗挥了挥手,将孙汉喊了过来,没有客气地道:孙汉同志,下一步建设局要改组为建设委员会,配属的二级单位就有七八家,咱周书记说了,您的这身体可是扛不住吃不消了,要组织上对你进行照顾,是不是啊! 孙汉满脸堆笑,十分恭敬地道:实不相瞒啊书记,我这落下了腰疼腿疼的毛病,但是请书记放心,红旗不倒阵地就在,我一定落实好县委的各项指示,让红旗在建设系统高高飘扬。 郑红旗拍了拍孙汉的肩膀就道:组织上不会欺负老实人的,好好干。 周海英也学着郑红旗的样子,拍了拍孙汉,说道:汉哥啊,你说得我很认同,红旗所向,皆为所望,咱们一起举杯,在红旗书记的领导下,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 散了酒局,郑红旗和几人握手道别,就回到了自己在招待所的后院住了下来。慧敏很贴心,房间里都是烧好了热水,郑红旗洗了把热水脸,还是感觉到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白酒的味道让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翻来覆去地浑身不舒服,不多会,就跑到了卫生间里一阵呕吐,吐完之后,喝了些水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躺在床上,就想着建设系统改革的事,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而周海英则被孙汉带着,来到了招待所的包间里准备打麻将,周海英本不想来,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正县级的企业干部,又是周鸿基的儿子,和几个县里的科级干部打麻将有失身份。但耐不住孙汉的一再邀请,再加上罗腾龙被抓之后,几人生意上的事让周海英认识到,自己必须在几个关键的县里发展业务,拓展关系,不然到时候这些地方的实力派都不卖自己的面子,这生意还怎么做。 周海英洗了把脸,也跟着孙汉到了楼上的房间。进了门之后,周海英看到魏昌全也在,直接说道:昌全,怎么,现在也玩上了麻将? 魏昌全道:大周哥,你来了,我就是不会也得上啊。 孙汉道:周书记,咱魏常委可是飞机上挂暖壶,高水平啊。 周海英道:既然要打牌,就没有职务高低身份差别了,据咱们四兄弟,也就正儿八经地打,谁也不能放水,说罢打了一张牌道:东风。 几人打了几局,倒是各有输赢,周海英打了一个饱嗝道:孙汉啊,昌全可是我亲兄弟,你是我们建设系统的老人,也是平安的老人,昌全的工作,以后可要全力支持啊。 孙汉道:放心,书记放心,昌全常委一直非常地照顾我们关心我们。 魏昌全听着孙汉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在周鸿基身边多年,别人一张口,魏昌全就知道孙汉这是在恭维自己。自己虽然是县委常委,但是现在具体牵头的农业工作,谈不上对大权在握的建设局局长关心照顾。 孙汉嘴里叼着烟,眯着眼道:魏常委,听说下一步您要兼任安平的书记? 魏昌全本是不愿同孙汉这类人打交道的,但自己后来分析,郑红旗之所以能成为县委书记,不就是和当地干部打成一片,甚至在齐江海的事情出了之后,马上和齐江海和齐永林切割,如果自己当初也坚定地站队邓牧为和钟毅,至少县长还是手拿把稳。所以,如今也是不得不放下身段,和孙汉这些本土干部打成一片。 魏昌全笑了笑道:是啊,这种说法我也听说了,但也只是听说而已。 孙汉打了一张牌道:城关镇、安平和工业园区,是最容易出干部的,特别是安平有酒厂,这个条件可是得天独厚啊,所以竞争大啊,如今这个罗致清,也是上蹿下跳的,也想着到安平当书记啊。 周海英道:罗致清?就是郭志远以前那个办公室主任?那小子,最会玩虚的,他拿什么和昌全比。昌全,这事你放心,回去都不用给老爷子说,一个县委书记我们说了不算,一个乡书记,还不是咱们一句话的事。 魏昌全道:你们别小看郑红旗,这个人把人事权力看得很重,是个有想法的人啊。 周海英十分不屑地笑了笑:不就是老齐的小跟班嘛,如今地委和行署正在闹矛盾,就齐永林那两把刷子,怎么会弄得过钟毅。 魏昌全也摇着头笑了笑:今天跟着红旗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喝酒很厉害的那个李主任,就是邓牧为的女婿,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郑红旗,早已经是脚踏两只船喽…… 麻将打到了下半夜,孙汉输了四五百元,陪着几人下楼休息去了。能和周鸿基的儿子一起打牌,输了钱也是高兴,毕竟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这个圈子是又牢固了一些。有了周海英在背后,自己这个下一任的建委主任,是何等的风光。 地区工业开发区成立之后,只是宣读了文件,没有举行挂牌庆典,这办公的地点,虽然几次协调,也一直没有落实。 胡晓云作为开发区的主任,身为一名知识女性,在地区计委就已经是耳濡目染,对人的观察细致入微很有心得。而胡晓云是早已敏锐地察觉到,齐永林看自己的眼神中,有些许的异样,这种眼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胡晓云来到地委大院,拿出了携带的香水,对着前面的空气喷了喷,后又往前走了两步,让空气中的香水分子均匀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来到秘书宋清仁的办公室,就道:小宋,这次我去上海,专门给你带了点小礼物,两支进口的口红,你拿去,送给你媳妇。 宋清仁起了身,也没有客气,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就道:晓云主任,咱永林专员,等了你有一会儿了。 胡晓云步伐轻盈地来到了齐永林的办公室,顺势也就把门带上了。 齐永林道:晓云同志啊,你可是迟到了五分钟啊。 领导,不是我故意迟到的,我今天可是又去找了常云超和刘乾坤,办公场地的事情上,他俩对新办公楼都不松口啊。 齐永林听完之后并不意外,就道:自从老罗的儿子被抓之后,这个常云超啊老实多了,现在光明县委是刘乾坤当家,这个同志在省政府历练过,如今你要他的新办公楼,背景复杂。他坚持不给,我也没有理由让别人挪地方不是。我看你们就在他们老办公楼先办公,等到正式挂牌之后,我第一个批你们的新办公楼。 胡晓云和刘乾坤打了几次交道,也摸清了此人的底气,知道自己这个过分的要求,齐永林是不好硬来的。就随机提出了第二个话题。领导,您为难我知道,这个新老办公楼的事我也不提了,但是咱们这工业开发区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全面运行啊。 齐永林起了身道:晓云啊,省上批了之后,上级又有新的政策,大力推动地改市工作,临近的几个地区都已经完成了地改市的工作,上级要求,年底完成。咱们如果今年能够完成改市工作,那地委和行署变成市委市政府,就不是省委和省政府的派驻机构,咱们的自主权就会大幅提升,在各个方面,都将迎来脱胎换骨的新机遇。到时候,咱们市委市政府,光明区委区政府和你们工业开发区一起挂牌,也免得地改市之后,你们重新再挂一块牌子。你的这个开发区以后就可以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开展招商工作了。市委市政府这听起来大气嘛,地委和行署,实在是太土了。 胡晓云看齐永林很是在意这个地改市,就主动往前搬了搬凳子,笑着道:领导,到时候您可是地区上下五千年的第一任市长,齐市长,青史留名,苟富贵可勿相忘啊。 齐永林笑着道:上下五千年第一任市长?晓云同志啊,你还是工业开发区史上第一任主任,这个称呼也只有你这种富有浪漫主义的干部想得出来啊。哎,你们那个廖书记整天忙什么那? 哎,廖书记天天跑上海去招商,倒还是有些成果,来了几家企业在对接。 齐永林敲了敲桌子道:晓云同志啊,为了促进你们招商工作,行署可是专门发文,严禁在工业园区外办企业,这就是行署对你们,对你个人工作的支持啊。平安县不守规矩,行署马上就出了通报。这个你们应该看到了行署的决心了吧。 胡晓云眼珠子转了转,就道:领导,您说的那个通报,什么时候出的,没看到啊…… 第379章 你给地委出了难题 行署专员齐永林正在同自己计委的老部下,现任的地区开发区主任胡晓云聊天,听到说还没有看到通报文件,齐永林心中倒是一紧,心里暗道:是文件没发还是没收到,这个王瑞凤,也没和自己说一声,也是一头我行我素的小犟驴啊。 两件工作汇报完,就开始了闲聊,胡晓云道:领导,地区计委的臧主任,对我可是意见不小,明里暗里地不支持我们开发区的工作,就连食堂打饭的大姐,看到我们的人去打饭,都是横鼻子竖眼的,我们开发区又不是没出饭钱,现在老臧他们就想着让我们赶紧搬走。 齐永林自然明白,胡晓云和老臧正副职之间是有一些不对付,老臧这个人属于专家型的干部,在为人处世上没有那么的圆滑,平日里对业务工作比较注重,对争权夺利并不上心,这样的人人畜无害,这个时候自己也是用人之际,并不好站队。 齐永林道:老臧嘛,也是老同志了,搞技术的都是些榆木脑袋,思想上有些保守。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值得你们两个正处级的一把手打肚皮官司嘛。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老领导,你啊别和他一般的见识,等到有机会我也会敲打他一下。 胡晓云看齐永林对臧主任并无责备之意,又搬出了老领导这个概念,如果自己再抓着问题不放,反倒显得自己忘恩负义了。 胡晓云拿着笔记本,主动起身走到了齐永林的座椅边,靠近了齐永林,娇声娇气地道:准确领会领导指示,认真落实组织意图是开展工作的根本,领导,您的几点指示,我都记了下来,您看我有没有遗漏。说完就把本子往桌面上一摊。 胡晓云身上香水的气息扑鼻而来,不时地还用手肘有意无意地触碰齐永林的胳膊。这样的举动,在办公室里显得十分亲昵。 自从担任行署专员以来,还没有哪个人能走进办公桌的里面,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自己。 齐永林顿时有些不自在,坐得僵硬挺直,手里不时抓着桌沿,虽然胡晓云字写的不错,但此刻的齐永林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上面的字。 齐永林咽了咽口水,感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压抑已久的多巴胺猛地释放出来,这种异样的感觉是从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过。 身为厅级干部,齐永林身边不乏女同志主动靠近,但是一般的风尘女子齐永林也只是看上一眼,而在财政宾馆的时候按摩,也只是放松坦诚地接受一种服务。毕竟正厅级的干部和按摩的护士身份差距太大,除了身体上正常的反应之外,在心灵深处齐永林根本无法产生共鸣。而身为正处级干部的胡晓云则明显不同。她眉如远黛,眼若秋水,鼻梁上夹着一副小巧的金丝眼镜略显知性,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和其他人见到自己唯唯诺诺的形象比起来,反倒是惹人怜爱。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俏皮地垂落在脸颊边,增添了几分妩媚,散发着领导干部一种独特而迷人的魅力。 这个时候,齐永林不自觉地看了门口一眼,心里对上次自己的家属来办公室,还有着深深的阴影,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齐永林微微往后靠了靠,轻咳一声,说道:“晓云同志,坐回你的位置上去,咱们好好谈工作。” 胡晓云脸色微微一红,看着齐永林的头上微微细汗,不由得嘴角一笑,心里暗道,你懂我的故作矜持,我懂你的图谋不轨,胡晓云俯下身来,在齐永林的耳边悄声道:领导,看把你吓得,我还能吃了你啊。 胡晓云声音软软糯糯,仿佛是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轻轻拂过耳畔。那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俏皮的尾音,每一个字都像是裹了一层甜甜的糖霜,阵阵暖意直击天灵盖。齐永林刚想抬起头做点什么,而胡晓云则已拿起了笔记本转了身坐在了对面,没有给齐永林机会。 从一个普通的科员成长为地区开发区的主任,在这个男性主导的权力圈子里,胡晓云深谙其中的规则,美女在体制内是一种资源,而资源是有价值的,是可以进行利益交换的。但胡晓云清楚一旦轻易让人得到,必将被人无情抛弃的道理,欲拒还迎,若即若离才是最好的状态。 齐永林看着坐到了对面的胡晓云,端起了水杯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和尴尬。齐永林放下水杯说道:晓云同志,这个,这个办公场地的事啊,我看你就别坚持了。 胡晓云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道:领导,您都说了几次了,我要是再不听招呼,就是不懂事了。说罢就拿起了手包说道:永林专员,我在光明那个老院子里,随时恭候您。 看着胡晓云远去的背影,齐永林打开了抽屉,又看了看抽屉里的那条小方帕睹物思人。 刚刚出电梯,胡晓云在电梯口就看到了一人背着两个盛尿素的编织袋鼓鼓囊囊地装着土特产。 胡晓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老卢主任,真的是你啊。 作为县计委的主任,卢兆全自然是认识曾经的地区计委副主任胡晓云,只是没有想到,在地委大院里竟然能够遇到胡晓云。卢兆全尴尬地笑了笑道:胡主任,这是,真巧啊。 胡晓云自然知道卢兆全是来送礼的,只是没想到这礼送得如此质朴,难听一点就是寒酸。再加上这又是地委大院,就算是普通的科长也不会当众收下这三瓜两枣的。胡晓云暗道,不跑不送,原地不动,没想到这老实人也按捺不住对权力的欲望。胡晓云笑了笑道:老卢主任,您就这样直接给领导表达敬意,也太,不多见哈。 卢兆全本就一辈子没有收过礼,更没有送过礼。这两个尿素编织袋里装的都是昨天才从地里面挖出来的新花生,一袋给钟毅,一袋给邓牧为。这被光鲜亮丽的胡晓云一说,卢兆全顿时老脸一阵通红。刚才进门的时候,已经被门卫羞辱了一番,如今又被胡晓云冷嘲热讽,卢兆全一时也没有了自信,心里暗道,钟毅和邓牧为如果让自己把东西带回去,这丢人可就丢大了。犹犹豫豫地想着回去,可又想到那自己不争气的妹夫田嘉明,看了看一边的电梯,又看了看一边的楼梯。拍了拍衣服,左右两肩扛着这两个小化肥袋子就朝楼梯走去。 踉踉跄跄的走到了七楼,卢兆全坐在楼梯口的位置,使劲地喘着粗气。两袋子新鲜的花生,水分很大。加起来怕是有小一百斤,卢兆全一直又是从事理论研究工作,瘦瘦小小的没什么力气,拼了半条老命算是把花生扛到了楼上。卢兆全看了看自己的两袋子花生,两只手不时地攥紧了拳头,算是给自己打气助威。鼓足了勇气之后,就直接朝着邓牧为的办公室走了进去。 邓牧为听到敲门声,吩咐一声之后,就看到了颇为狼狈的卢兆全。 邓牧为忙快走几步伸出了手,笑着大声道:老卢啊,我可是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卢兆全扭扭捏捏地道:书记,这个,这个老家的花生。 邓牧为忙搭了把手,看着两袋子花生,很是高兴地道:我去把老钟喊过来吃花生,上午我给他说了,你要来送花生,他可是也等着吃新鲜花生那。一边出门一边让卢兆全坐到沙发上。 卢兆全在沙发上坐下来搓着手,觉得不合适又站了起来搓着手。 两分钟,就听到钟毅十分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了出来。卢兆全迎到了门口,开了门,钟毅看到了卢兆全,也是伸出了手道:老卢同志,一年没见了吧,中午就在地区吃饭,不准走啊。 卢兆全道:钟书记,邓书记,你们这么忙,这个,这个不敢打扰。 邓牧为早已是解开了袋子,从里面抓出了些许的花生,放在茶几上道:来吧,新鲜花生,边吃边说。 客套了几句之后,钟毅道:老卢啊,我印象中你对苏联研究得很有心得啊,你说说,现在苏联是咋回事,怎么出现了如此严重的内部矛盾,各加盟共和国之间的关系以及与苏共中央的矛盾逐渐凸显,一些地区出现了要求更多自主权甚至独立的呼声,你看报纸上,食品和消费品供应严重紧张,苏联的经济很危险啊,我看是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反倒是我们,生产机器动了起来,吃饭的问题基本是解决了。 卢兆全学的就是俄语,对苏联老大哥有着很深的感情,说到了苏联,老卢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颇为激动地道:是啊,如今那边的形势已经到了十分严峻的地步,从德国撤调驻军,苏联就向国际社会变相宣称走了下坡路…… 钟毅和邓牧为俩人一边剥花生吃,一边静静地听着卢兆全分析苏联的经济形势和对国内经济的影响,不知不觉,俩人眼前的花生壳都堆成了堆。 卢兆全道:所以,进一步放开市场,管住事关发展和安全的核心企业,其他的都应该推向市场。 钟毅拍了拍手,将手上的泥拍了下来,满是肯定地道:老卢啊,下次地委班子会,邀请你来给大家上一堂形势政策的讲座。牧为,我看很有必要。 卢兆全道:两位领导,别开我的玩笑了,我这个水平和能力,怎么敢在领导班子面前班门弄斧。 钟毅道:老卢啊,不要谦虚。我和老邓在县里的时候,就是按照你的思路在抓工作嘛。走,到了午饭时间,今天我和老邓请客,感谢你给我们送花生啊。 卢兆全道:不了不了,县里还有事。 邓牧为道:老卢,多大的事不还是要吃饭,再者说,你来这一趟,不能只是给我们两个送花生吧。 邓牧为不提醒,卢兆全还不好开口,如今邓牧为给了台阶,卢兆全心里想,来到来了,为了自己的妹妹兆荣,也是把老脸豁出去了。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看了看邓牧为,又看了看钟毅道:两位领导,这个,这个我确实有事相求。两位领导都知道,这个田嘉明是我的妹夫,如今是调到了史志办,原因是这个样子…… 钟毅和邓牧为两人听了之后,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轻松表情。 邓牧为知道,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看钟毅的态度,自己作为副职,还不好去表这个态。 钟毅沉默了一会,才面色平静地道:老卢啊,你可是给地委出了一道难题啊,老邓,你说说该怎么办…… 第380章 你的办公室有香水味 卢兆全是高度的近视,听钟毅说让邓牧为说说怎么办,就往上推了推眼镜,眼神里既有羞涩,也有期待。 邓牧为和钟毅的手上刚刚剥花生,都是一手的泥。邓牧为抠了抠手上的泥,又拍了拍手,知道这个时候钟书记作为地委书记,是不好表态的,这个时候,自己作为副书记,肯定是要站在书记的前面。 邓牧为看着卢兆全道:老卢啊,你在政研室干了这么多年,逢年过节从来没有和领导走动过,是咱们干部里的榜样,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这才是党员干部该有的样子嘛。这次来给钟书记给我送花生,这礼我们收下了,为了家里人,我和钟书记都很理解,钟书记和我们都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你老卢当了一辈子老实人,我看能照顾当照顾。但是老卢啊,照顾是有限度的,违反大原则的事,别说是谁的妹夫,就是我邓牧为本人违反了原则当抓则抓啊。你刚才啊也讲了,造成苏联局面的混乱,干部队伍的腐败和特权阶级的腐化是重要原因。 钟毅听了之后,也是极为认同,点了点头,把手顺势一抬就道:这个,这个嘉明同志身为政法委的书记,纵容家族里的子弟欺压乡邻,横行乡里,县委调他去史志办,也是挽救他嘛。 卢兆全忙道:是是是,这个去哪里都无所谓,家里人的意思是,看能不能给他留一口饭吃。 钟毅听闻之后,点了点头道:牧为啊,这样,你给红旗打个电话吧,只要不是违反多大的原则,这个嘉明同志的处理,可以酌情考虑照顾嘛。啊,老卢啊,我们两个只是给县委提建议,必竟从组织的角度来讲,我们要支持县委的工作嘛。 邓牧为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马上落实。 卢兆全心里极为清楚,只要是邓牧为这个电话一打,田嘉明的饭碗也就是保住了。说了些感激的话之后,就要起身告辞。 钟毅道:走什么走,牧为听说你来,已经安排思君在家里做了饭,思君的手艺可很是不错,要不是要帮着晓阳同志带孩子,我都建议让地委大院的食堂,把思君同志请过来掌勺。 卢兆全也住在县委大院里,和邓牧为除了是上下级关系之外,还算得上是邻居,平日里大家都不陌生,看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只有跟着一起去了邓牧为在地委大院的家里。 而在县里,田嘉明毕竟是县委政法委的主持工作的副书记,一是出于对田嘉明面子上的照顾,二也是给史志办的同志鼓鼓劲,县委专门安排了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姜艳红将田嘉明送到了史志办报道。 郑红旗上午又去调研了环高路的事,自从上次在现场批评了人,整个工作的进度比之前是有了很大的进展,特别是路基方面,一个县级党政领导抓一个乡镇,力度比之前大了很多。 围着环高路基本走了一圈,按照行程安排,中午的午饭就在秀水乡解决。 秀水乡的书记田苗,乡长王震宇都是年轻干部,王震宇还和友福、晓阳、剑锋是一起提拔,同期参加培训的党校同学。 县委书记在乡镇食堂吃饭,这是县里流传下来的规矩。红旗书记上卫生间,田苗作为乡书记,就带着红旗书记朝卫生间走。我趁着时间,就拉着乡长王震宇去了厨房。 王乡长,电话里可说清楚了,这个菜一定不要整多了,红旗书记有要求,谁铺张浪费就处理谁。 朝阳主任,咱们专门找了大桌子,桌子大就显得菜少了。红旗书记第一次到我们秀水来,秀水就是再穷,也得是八个盘子八个大碗,咱就不说招待县委书记,就是农村如今办个红白喜事,也是这个标准。 听到八个盘子八个大碗,加起来就是十六个菜。我马上严肃地道:王乡长,书记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在接待上不能搞变通啊。实不相瞒,今天早上一早,红旗书记还在布置公款大吃大喝的事。县里的文件马上就要下来了。菜的数量必须减。 王震宇面有难色道:朝阳主任,这减倒不是不行,可是这事得田书记点头啊。我这个乡长,不敢这样安排。 正说着,就看到红旗书记在田苗书记的陪同下走了过来,俩人有说有笑,看来是环高路的进展顺利,红旗书记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我看着王震宇道:王乡长,听我的,菜减半,留着你们晚上吃。田书记要问,就说我安排的。说完我就走进了厨房道:这个菜不要做了,人不多,减半就够吃了。 王震宇点了点头,笑着道:李大主任,去吃饭,去吃饭,这里交给我,我来安排…… 郑红旗走到了餐厅门口,突然想到了秀水的田苗姓田,这个田嘉明也姓田,心里就暗暗地想,这两个难道是一家的人。 郑红旗没有进门,而是往外走了几步,淡淡地道:田苗同志啊,县委政法委,啊不,现在应该是史志办了,这个史志办的田嘉明同志和你是本家? 田苗自然知道,因为田嘉明的事,自己接到了县里不少电话,身为乡书记,在得知田嘉明去史志办之后,也已是判断出了田嘉明是彻底把红旗书记得罪了。忙回应道:红旗书记啊,我这个可不敢高攀啊,嘉明同志的田家是在秀水大集上的田家,我的老家虽然也在秀水,但我是秀水田庄的,这一笔啊,可真就写出了两个田字。我和田嘉明同志,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郑红旗笑了笑,怎么没有关系,你们还是一姓的爷们嘛。现在不是一家,八百年前不还是一家? 田苗道:书记,您真是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两村的村碑上,都写得很清楚,明朝洪武年间,我们都是从山西洪洞大槐树老鸹窝迁徙来的,是如假包换的老乡。 郑红旗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走进了食堂之后,众人也就落了座,田苗和王震宇两位负责人自然是坐在了红旗书记的左右两边。 走了几道菜之后,郑红旗道:田苗同志,振宇同志,我大会小会都讲了,县里领导到基层来的约法三章,第一不进馆子,第二不准添菜,第三不能上酒,你们要是让我破坏规则,我可要打板子啊。 田苗心里暗道:这个约法三章,县里哪个领导来遵守了,不都是照吃照喝。田苗道:红旗书记啊,您难得到我们乡里来上一次,总要尝一尝我们当地的特色嘛。 田苗同志,你这是批评我不深入基层嘛,啊,开个玩笑。这个约法三章也不是我首提嘛,咱们乡里一直就是这个传统,我只是总结提炼了一下,很多同志不理解,也没有执行好,今天早上我就给朝阳主任交代了,咱们县里要动真格整治吃喝问题。同志们啊,很多群众才刚吃上白面馒头,咱们如果每次来都大鱼大肉,你说换作你是群众,会不会骂娘。一顿饭吃掉一个家庭一个月的收入,该不该骂。 郑红旗的话刚刚说完,看了看桌子上,已经有八个菜。 田苗道:书记,放心,我们秀水乡党委政府,一定坚决落实好县委的工作指示,今天就这八道菜,如果不够,食堂里还有腌咸菜。 郑红旗道:我们只有六个人,八个菜符合标准嘛。说着举起茶杯道:同志们,以茶代酒啊,我代表县委政府,感谢大家…… 话音未落,就看到了四五个人一人手里端了两个大碗,细看了一下,鸡肉炖香菇、红烧肉炖豆腐、滑肉海带、酥肉粉条、排骨炖萝卜、金针汤、丸子汤、山药炖羊肉。 郑红旗看着桌子顿时满满当当的美味佳肴,脸色顿时就变阴沉了起来,目光极为严肃地看着田苗。这就是你说的八个菜?田苗同志,这是典型的说一套做一套?你就是这样落实县委指示的?就是这样干工作糊弄县委的?郑红旗是越想越气,猛地放下了水杯道:不吃了,回去。 没等田苗反应过来,红旗书记起身拂袖而去。张叔主管交通,也是陪着,看红旗书记生了气动了火,忙喝了口水也就追了出去。我看了看桌子,也不见王震宇的身影,也就只有追了出去。 田苗拉着张叔的后面紧跟着道:书记,书记,我是真不知道还有后面的。 红旗书记停下了脚步,语气严厉地道:你作为乡党委书记,对上是稀里糊涂,对下是马马虎虎,一个乡食堂都管不住,还怎么带队伍?说罢就快走几步上了汽车。 张常委,您劝一劝,劝一劝。我是真的不知道,还有后面这八个碗这些啊。 张叔看了看进了汽车的红旗书记,戴上了眼镜小声道:正在气头上,等到了路上,我劝一劝。 看着汽车远去扬起一阵尘土,田苗落寞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汽车消失在拐角处,田苗怒气冲冲地走到了餐厅,一拍桌子道:妈的,谁安排上的菜,你们怎么他妈上的菜,有这样待客的吗?就是出殡发丧的菜也要一个个的上啊。 王震宇道:田书记,您也别生气,这不大家也是觉得,都过了饭点,怕红旗书记饿着嘛,出发点也是好的嘛。 田苗看了一眼王震宇,说道:王乡长,接待是你在安排,你不是给我汇报的就是一个八的标准? 王震宇倒是一副无辜地道:书记,你也是秀水人,咱们这里的规矩,蒸碗不算菜的嘛。再说了,我要给您看菜单,你说的我定了就行了。 田苗一时也是吃了哑巴亏,确实是自己没有看菜单,看着满桌的菜肴。王震宇道:书记,咱也不浪费,红旗书记不吃,咱们吃。 田苗看了一眼拿着筷子的王震宇,没有说话,转身就回了办公室。 而地委大院里,吃过了饭的齐永林,让秘书宋清仁查了机要室的发文记录表,确实没有关于平安县的通报文件发下去。 齐永林一边用牙签慢慢地剔牙,一边道:小宋,这样,你去把这个王瑞凤副专员请过来。 宋清仁出了门,心里暗道:以前都是瑞凤同志,瑞凤专员,这次王瑞凤副专员,看来,这次王瑞凤在红旗书记心目中的地位,还是不如晓云主任啊。 不多会,王瑞凤进了齐永林的办公室,不等吩咐就坐了下来。 齐永林面色平静地道:王专员,这个关于平安县的通报文件,发了没有啊? 王瑞凤使劲用鼻子闻了闻,又起身闻了闻,齐永林看着王瑞凤奇怪的动作,刚想说话,王瑞凤抢先一步道:齐专员,您的办公室里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法国香水味道…… 第381章 借力打力 听到王瑞凤说办公室里有法国香水的味道,齐永林心头一紧,心里暗道,这省厅下来的女干部,咋鼻子这么灵敏? 齐永林往后靠了靠,不自主地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又故作镇定地道:这个,这个法国香水?不对,不对,我的身上哪里会有什么法国香水的味道。 王瑞凤会心一笑,说道:你们男同志啊,对香水不敏感,这款香水我以前也用过,花香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气,沉稳内敛而不张扬,非常适合咱们女同志使用。只是…… 齐永林在北京上的大学,也是知道当年班里一些来自大城市的女同学,也会喷香水,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青春靓丽的女同学走过的路都会有香水的味道,自己和班里几个男同学甚至会心照不宣地跟在女同学的后面,尽情而又肆意地呼吸着这活力青春的味道。齐永林饶有兴味地道:瑞凤同志,只是什么? 王瑞凤抚了抚头发:只是这款香水价格不菲啊,而且只在省城百货大楼的专柜里才有卖。但是一般还买不到,黑市上加价倒是可以买到。 一瓶香水价值不菲?还黑市?听到王瑞凤这么说,齐永林也是会意地笑了一下,自己的家属虽然是心宽体胖的,但是平日里也会买些香水和擦脸油,花个几十几元的时候也是有的。齐永林道:瑞凤同志啊,一瓶小小的香水,贵又能贵到哪里去嘛。 王瑞凤看了看自己白嫩纤细、柔软滑腻的手,淡淡地道:现在要五百块钱吧。 齐永林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每天从自己手里签字走过的账目,也是数以万计,五百块钱对齐永林来讲还看不眼里,但是听到说一瓶小小的香水就要五百块钱,齐永林还是吃了一惊:一瓶香水?五百块钱?瑞凤同志啊,这明显的不合理嘛。 王瑞凤笑着道:永林专员,存在即合理,合理既现实嘛。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不是一句苍白无力的口号,这是实实在在的政策,作为地区专员,您也该出去走一走了,去一去欧洲,看一看美国,您都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怎么带领我们搞改革开放那? 王瑞凤的话说出来,自带一种优越感,让齐永林都觉得自己这个地区的专员都没有见过世面。如今确实是流行到国外考察,欧洲、美国是远了些,但不少干部都选择去日本考察。上次在省里开会,临市的市长去了一趟日本,还在大会上谈了体会和感想。齐永林道:瑞凤同志,你这点建议很好嘛,我看地区可以到国外考察,你这事你来牵头,做个方案,我们不去日本,要去就去最发达的地方,咱们去美国。到时候把工业、计委、财政甚至农业和各个县的负责同志,还有工业开发区的同志,都应该去见见世面嘛。 俩人说了些出国考察的事,王瑞凤道:领导,您找我来什么事? 齐永林道:哦哦,你看,你说到出国考察啊,倒是把正事忘了。企业设置总体办法啊是行署布局长远的大事,平安县政府违反总体办法,那份通报发出去没有啊。 王瑞凤面色平静地道:领导,那堆材料先放下来了,我觉得力度不够,必须将他们县委政府一起处理了。 齐永林听闻之后,几根手指在桌面上敲着,没有回应,目光则注视着王瑞凤。 王瑞凤继续道:这个平安县委,完全不把行署当回事,我当天要求,他们县委县政府来向我解释清楚,结果只是县长带着几个领导来了,那个书记我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人,架子也太大了。还有,那个高粱红酒厂,我都说了,两家小小的县城酒企搞合作,曹河酒厂闲置,高粱红酒厂却另建新厂,还找了一堆的理由,什么解决就业,什么方便生产。齐专员,这就是县委的站位不高,认识不够嘛,这些都是极为狭隘的地方保护主义,没有站在行署的角度考虑问题。齐专员,这样不讲政治不讲大局的县委书记,你说是谁给他的胆量? 齐永林听了眨了眨眼,眉头一皱就道:这个,这个瑞凤同志啊,高粱红酒厂和工业企业设置是两码事嘛,我看他们县政府的通报是不是先发了? 王瑞凤道;永林专员,发东西的目的是起到作用,目前看来,那个孙友福态度还是端正的,倒是那个郑红旗,不懂规矩。 齐永林心里苦笑一声,这个王瑞凤,估计是不知道郑红旗曾经也是自己从计委带出来的干部。瑞凤同志,县委是县委,政府是政府,按说是应该分开的。这样,我让平安县委的郑红旗同志,主动到你办公室接受批评嘛,你看他们县委的态度,再做下一步的处理。 王瑞凤自然是有了坡就下驴,故作生气地道:永林专员,您发了话,我自然是要听的,我让秘书把材料准备好,不能摆正位置,正确认识,我一定要通报他们。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王瑞凤脚步不急不缓,从容自信,既不显得匆忙,也不显得拖沓,尽显女性领导的柔美与端庄。回到了办公室之后,王瑞凤拨通了电话:方便嘛,嗯,我把球踢回去了,他接了…… 齐永林用笔敲着桌面,自然知道在县委书记的眼里,除了地委书记和行署专员之外,对待没有进常委的副专员,不出面接待倒也是正常。放下茶杯,齐永林就拨通了郑红旗的电话。电话响了之后,齐永林往椅子上一靠,略带严肃地说道:红旗嘛,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把新来的瑞凤同志得罪了?她现在对你有很大的成见啊。嗯,这些我都知道,甚至酒厂合作,我也很不看好,你说的嘛也很客观。但是红旗啊,要沟通,要汇报嘛,现在瑞凤同志在我这里闹着要通报你们县委,现在被我按下来了。红旗啊,态度,态度比事情本身重要啊。这样,你抽个时间,尽快到瑞凤同志这里来一趟。好吧,就这样。 郑红旗本就因为秀水乡田苗的事憋了一肚子火,午饭都是随便扒了几口,如今齐永林又打来电话说了王瑞凤的事,挂断了电话之后,心情自然是不佳。倒不是因为王瑞凤生气的事,而是高粱红酒厂的发展具有无限的潜力,如果将高粱红酒厂搬到了曹河,自己这个县委书记,就是平安县发展的罪人。 郑红旗现在也摸不清楚,这个高粱红酒厂搬迁合并的思路,到底是王瑞凤的意思还是钟毅的态度。 成为县委书记之后,郑红旗对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有了更深的认识,屁股决定脑袋,思路决定出路,只有知道到底是和谁较劲,才好去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王瑞凤态度坚决,钟书记的想法不好猜测,思索了一会,齐永林也就有了借力打力的主意。郭志远秘书长是地委班子的成员,如果郭志远秘书长能以统战部的名义继续明确高粱红酒厂的站位,王瑞凤也不好再提迁厂合并的方案。如果钟书记也支持高粱红酒厂的迁厂合并方案,郭志远身为地委秘书长,自然是不会再表态了。换句话说,也就借不来这个力。 郑红旗喊了一声小章。 章永山不敢怠慢,放下文件就小跑了过来。书记,您吩咐。 郑红旗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桌面,沉声道:“小章,你去把致清同志请过来。” 罗致清听到郑红旗叫自己,回应道:章科长,我拿上本子马上就过去。说罢就起身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抚了抚自己的头发,从地委统战部下来,罗致清深知一个人的仪容仪表对干部的重要性。整理了着装之后,罗致清拿着笔记本来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 书记,您叫我? 哦,致清啊,坐下说。说罢,郑红旗就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走了出来,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郑红旗的办公室,有三张沙发,两张单人沙发,一张三人沙发。罗致清看了看身后,就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郑红旗看了一眼就道:坐那么远干什么?坐过来。 人都是有自己的安全边界,离领导坐得远近,也显示出了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的地位。靠近郑红旗的那个位置,一般是老马,老张和老李的位置,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算是摆正了位置。 罗致清坐过来后,郑红旗道:致清啊,你来到县里之后,你的工作态度,工作能力群众和县委都是在逐步认可的。特别是高粱红酒厂的项目,能得到省地统战部门的认可,你付出了很多的努力,成绩啊来之不易。 罗致清道:书记,这些都是在您和县委的领导下,才取得的成绩。 郑红旗道:你也和友福同志一起去了王专员那里,但是现在王专员提出了迁厂合并的方案,态度很坚决啊。致清同志,你想一想,一旦这个方案落实了,这个省地两级的示范项目的牌子不就摘了嘛,咱们个人和集体的利益都将受损啊。 这一点罗致清自然知道,按照罗致清的思路,高粱红酒厂投产之后,下一步在高粱红新厂的旁边再建设一家俊明机械厂,这也是相当于两家企业都是自己的成绩,这样沉甸甸的成绩拿出来,郭秘书长在钟书记面前也是能够为自己说得起硬话。如今高粱红都要建成投产,俊明机械也因为王瑞凤的原因不能顺利签约,这个时候,县里为难,红旗书记也为难。如果自己能为县里解决了这个问题,那自然自己在红旗书记心目中的地位就不一样了。罗致清清楚,郑红旗将自己叫过来,绝对不是抱怨这件事的。 罗致清道:书记,致清自当是为组织分忧,请书记作指示。 郑红旗对罗致清的态度,是甚为满意,就道:致清,既然是省地两级的示范项目,县里自然是不敢私自做主说停就停,县委的意见是,这件事即便是要迁厂合并,也必须得到志远秘书长的点头。不然下次见了秘书长,你我两个人把他发的牌子摘了,这不是打秘书长的脸嘛。 罗致清除了喜欢搞一些面子工程之外,从办公室主任位置下来的,揣摩领导意图的本领也是炉火纯青,郑红旗依然把话快要说明了,罗致清马上道:书记,我现在就和志远秘书长约个时间。 卢兆全在邓牧为的家里,钟毅、邓牧为、何思君和钟毅的爱人在一起吃了饭,在来之前,卢兆全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这个待遇。 从邓牧为的家里出来,卢兆全坐上了公共汽车直接找了卢兆荣。 卢兆荣一边倒水一边埋怨道:二哥,你说你,单位里有车你不坐,非得去挤公共汽车,两袋子的花生,你说你还走楼梯,那电梯你是不会用还是不敢坐啊。 卢兆全灌了一杯茶水,往杯子里吐了口茶叶道:再倒一杯。说完用袖子抹了抹嘴。说道:车是公家的,咱是给自家人办事,咋还用公家的车。那个电梯啊,我不坐,一是怕遇到熟人;二个是楼梯人少,快点慢点也无所谓。第三嘛,咱不是为了博取同情嘛,走楼梯一身汗,钟书记和邓书记,他俩的心软在哪里,我知道。 卢兆荣又端来一杯茶道:你还在邓书记家吃饭了? 是啊,人家何思君,还念咱是老邻居的情,都是好人啊。 卢兆荣又道:哥,这次嘉明就没问题了吧。 邓书记会给红旗书记打电话的,有了这个电话,只要不是大的原则问题,仅从这个打架的事情上来看,我估计嘉明八成能平稳地度过这一关…… 第382章 我们实行的是集体领导 我心里还暗暗想着今天中午吃饭的事,明明吃饭的时候我已经嘱咐了王震宇,为什么还上了一个八大碗,明明已经专门给田宇打了电话,为什么还是伸着脑袋往枪口上装。 正想着,张叔直接推门进来,直接拍了拍我,我马上起了身,张叔顺势就坐在了办公椅子上。一边搓着眼镜一边道,我记得你小子不是去了厨房了吗?怎么回事?最后还上了那么多菜?我刚刚从红旗书记办公室出来,红旗书记余怒未消啊,要给田苗挪地方啊。田苗这个同志我了解了,口碑还是不错的,这次也是顶着压力办了造纸厂。 我一脸震惊地道:我的亲叔,不是吧,这个,你这个吃顿饭的事,怎么能把一个乡党委书记调整了? 张叔搓着眼镜道:你小子,敏锐性不够强啊,红旗书记在意的是一顿饭几个菜吗?红旗书记啊在意的是田苗作为乡党委书记,竟然当着面阳奉阴违,顶风违纪,这不是在挑战县委的权威嘛。再加上县里三令五申严禁大吃大喝,你说处理田苗冤不冤? 冤,我觉得田苗是有点冤,但也不冤。 又冤又不冤的,没有逻辑,说清楚。 张叔啊,这个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给田苗打了电话,专门嘱咐田苗,千万不要把菜整多了,从这点上看,他是一点都不冤枉。第二,吃饭之前,我专门拉着王震宇去了食堂,明确地告诉了他,多的菜不要上,留着大家晚上的时候吃,王震宇也答应了,从这点上看,感觉田苗同志是有点冤。 张叔皱着眉头,把眼镜重新戴上,看着我说道:“人心复杂,这件事看来没那么简单,田苗这次算是撞在枪口上了。县委的权威不容挑战,红旗书记处理田嘉明,这次处理田苗,也是要杀鸡儆猴。”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张叔,那现在可怎么办?都是从乡镇出来的,田苗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不过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我初步判断,王震宇在给田苗同志上眼药。 不是吧,王震宇咋说也是一乡之长,这么搞,不怕被组织意识到有问题? 你是忘了红旗书记再怎么批评的田苗?对上稀里糊涂,对下马马虎虎,作为一个乡的书记,连几个厨子都管不好,田苗还是有自己的问题。走吧,红旗书记要找你说事。 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郑红旗正在看着文件,看我们两个进来之后,指了指凳子,又继续看起了文件。这个时候领导看文件,需要的是安静的环境,我和张叔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郑红旗看完了文件之后,就直接把文件递给了张叔,说道:老张,省里从各大院校、科研院所选拔了40名同志来县里挂职科技副县长,我估计我们县里会有一个名额,这个文件我签给了你,你先掌握情况。 张叔双手接过文件后,翻看了一眼就放在了桌面上。 红旗书记双手在文件上轻轻地拍了拍道:朝阳同志,我让你找晓阳同志了解城关镇怎么管大吃大喝的事,你掌握情况没有啊。 哦,书记,这个情况我正打算向您汇报,城关镇是这样的,镇党委会制定了用餐管理办法,所有的接待和在外用餐,必须是由书记或者镇长的审批签字才能在外用餐,财务报账的时候,必须见到审批单,没有经过审批的账目,确实需要报销的,就在食堂公共经费里支出,不在接待费里开支。 郑红旗点了点头,颇为认可地道:这个方法很好嘛,监督之下的自由才不会任性嘛。 书记,晓阳说了,这种方式虽然起到了很大的效果,但时间长了之后,大家不报账了,有的同志吃企业,吃二级班子,吃办事群众,现在城关镇也很头痛。 郑红旗突然意识到:是啊,我可以不报账,去吃老板,吃企业,吃下属单位,甚至去接受办事群众的宴请。 郑红旗道:一个县里,这么多单位和部门,风气坏了,环境变了,城关镇很难独善其身啊。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所以,老张啊,这个秀水乡的事情,必须严肃处理,狠狠地杀一杀这股子歪风邪气,让大家吸取教训。朝阳,你来牵头,制定咱们县党政机关外出用餐管理办法。 张叔待红旗书记说完之后,就补充道:一日一钱,十日十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书记,您说得对,这个秀水的事必须严肃处理,起到震慑作用。只是,这个吃饭的时候啊,还有一个小插曲啊,在吃饭之前,我们已经专门给乡里打了招呼,人来得不多,多余的菜大家晚上吃,可还是一股脑儿上了这么多盘菜…… 郑红旗一听,顿时往后一靠,你的意思是,这里面还有猫腻? 我们分析了,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 听到两人的对话,张叔汇报得十分艺术,全程没有提我的名字。我自然懂了张叔的良苦用心,出于对我的保护,不愿我掺和到这些事情之中。 郑红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啊。老张,看来是我着急了,把事情弄清楚,弄清楚之后,再说下一步处理的事情。 张叔从背后的公文包里,又掏出来一份材料,汇报道:书记,这个工人招聘的总体方案和香梅同志基本敲定了。三个大的原则,一个是初中以上学历;第二个是没有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第三个是派出所要开具无犯罪证明。还有年龄、政治面貌和日常表现、身体健康方面的一些情况,书记您看是否妥当? 郑红旗接过方案之后,认真地看了起来,几分钟后抬头说道:嗯,原则同意,这个领导小组,把昌全同志加进来,具体考试的事,我看还是由他来操办。说着又看了看张叔,继续补充道:昌全嘛,一个是外地干部,可以减少干扰;第二个,上次政策性考试,他组织得很好,是全地区政策性考试中唯一没有被举报的县,纪委忠强书记上次评价很高啊。老张,你还是把精力放在这个中层班子换届考核上。 听到魏昌全负责工业总体考试,我心里咯噔一下,七百人的招工考试,这可是地区近几年第一次大规模招工考试。 如今除了大中专毕业生可以分配工作之外,社会上很多具有城镇户口身份,中小学学历的社会青年没有工作,这些人游手好闲,已经成了一种严峻的社会问题。 让国企承担社会责任,大规模地招工,是化解矛盾,解决问题的一种有效方式。而谁负责招工,事实上手上也是一种权力。 前期考试的时候可能相对公平,但后期分配岗位的时候,权力的重要性就得到了更好地诠释。好的国企正常的工资奖金不说,甚至报到之后马上就会先分一套房,而条件差的国有企业,甚至会被拖欠工资。至于进哪个企业,主管考试的领导就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换句话说,无论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红旗书记是将这个权力,交给了昌全常委。 张叔虽然也有不解,但面色表情并无变化。 说完了工作,红旗书记又道:朝阳,你去把这个纪委的蒋书记和尚武书记,他们两个一起请过来。 听到说要请两人,我心中一想,应当就是为了田嘉明的事,纪委和公安局的人,都找香秀问了几次话,看来已经基本敲定了秀水派出所多多少少还是存在一些问题。 下了班之后,陪着红旗书记一起打了乒乓球,结束的时候,已然接近九点。 只要是和红旗书记打球,晓阳都是提前准备好了洗脚水。 褪去袜子,将脚放在盆子里,一股暖流从脚底板褪去袜子,将脚放在盆子里,一股暖流从脚底板升起,瞬间驱散了一天的疲惫。晓阳从厨房走出来,拿着半包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着搪瓷盆倒了起来。 哎哎,你这是干啥,盐不要钱啊,我这当皇上了啊我。 什么皇上? 食盐增产—咸丰啊! 晓阳一边给我搓脚一边道:你咸丰不咸丰我不知道,我是快抽风了,这脚臭得不好形容啊。我倒这么多盐,不是说担心你的脚,是怕你的脚弄脏了姐的手。说罢,一脸嫌弃地用力闻了闻,又道:确实味。 你看,你这当领导的,主动给我洗脚,我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过意不去。 有啥过意不去的,我已经洗过一遍了,你这心里是不是就平衡多了。 哎,晓阳,说到平衡,我倒觉得,今天张叔心里可能不太平衡。县里这次招工人,组织部牵头做了方案,县政府具体配合实施,但是这主抓的人,红旗书记却定的是昌全常委。你说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农委主任抓考试,是咋回事? 晓阳起了身,随手丢过来擦脚的毛巾道:昌全常委,农委主任,按说是不应该负责这次考试。这次由昌全常委负责,我看还是主要因为他是外地干部,如今组织、纪律、政法、公安这些核心部门都是本地干部,红旗书记也需要平衡与制约嘛。还有昌全常委上次政策性考试,又组织得不错,他是鸿基省长的秘书,做了错事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嘛。 你说是不是红旗书记对本地干部不信任? 晓阳摇了摇头:不能用信任或者不信任来表述,一个合格的领导,都是在先求稳,稳定是发展的基础。但这个稳定的前提就是平衡各方利益,本地干部本就势力强大,如果红旗书记手底下的外地干部都被边缘化了,外地干部肯定会有意见。作为县委书记,这个位置也就坐的不够稳。 不够稳?下面这些人不还是要听书记的。 错了,三傻子,咱们是集体领导,真的需要投票表决的时候,红旗书记就是两只手全部举起来,也才是两只手而已,我以前还觉得红旗书记书卷气重,现在看来,是自己对红旗书记的认识不够到位,你就跟着红旗书记,慢慢学吧。说罢,递过来了眼刷,看了上面的牙膏的长度,我就知道,今天晚上又要加班了…… 第383章 口供每章都有他的名字 县史志办的主任田嘉明大半夜才回到了家里,到家之后脸阴沉得吓人。 卢兆荣看到之后,天这么晚才回来,本想责怪几句,但看到田嘉明这个样子,还是有些心疼,就劝慰道:你看你,二哥都已经去了地区找了钟书记和邓书记,两位领导也答应给红旗书记打了电话,你咋还耷拉个驴脸。 田嘉明沉默了会儿才道:动手了,开始动手了,刚刚秀水来人,说公安局和纪委的人,已经连夜抓了两三个人,老家里。 他们凭什么抓人啊? 田嘉明叹了口气道:那个二哥家的儿媳妇,之前给郑红旗汇报的时候,说派出所的收了她钱,包括嘉良二哥,说是指使人到派出所打了她爹。 卢兆荣本在粮食局工作,平日里也只是对粮食系统比较熟悉,对于政法工作和运行模式根本不了解。就道:为啥,早不抓,晚不抓,偏偏是我二哥兆荣从地区回来再抓? 田嘉明抓了抓自己的耳朵,一脸无奈地道:这个和你二哥没关系,我这不是不在政法委了嘛。人走茶凉啊,你不在那个位置上,说话就不好使。只是这要是抓下去,怎么得了?别说我们田家了,就是派出所的几个人都要连累啊。 我看你也别往心里去,毕竟你没参与打架。 田嘉明道:我是没参与打架,但是秀水派出所里面,二哥他们打了人之后,我给派出所的小魏所长打过电话。今天,这个小魏也被带走了,我担心,这个小魏,会把我卖了啊。 不是吧,老田,我记得小魏这个所长,还是你帮着办的,这个逢年过节,小魏还是要来家里走动的嘛。 人走茶凉,人走茶凉你懂不懂啊,我去了史志办,对这些人还有什么帮助?没有帮助也就失去了价值,我看纪委也快找到谈话了。 这个李尚武来当了书记,你对他毕恭毕敬,鞍前马后的,他就敢对你下手,他就能独善其身? 田嘉明道:李尚武?这个时候估计他也睡不着觉吧。郑红旗真的动了我,他这个政法委书记,班子的一把手能没有责任?这次还是县委书记郑红旗要搞我。 哎,对了,二哥不是说,邓书记都表态了,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就没问题。 田嘉明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焦虑,他长叹一口气道:“邓书记的表态又能如何?郑红旗铁了心要动我,原则不原则的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还是抱着一丝的期望。 卢兆荣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后说道:“老田,我就说让你少管些闲事,你说现在还能咋办。” 田嘉明无奈地摇摇头:“现在我能知道咋办?人都已经被抓了,小魏要是真把我供出来,我也脱不了干系。” 卢兆荣停下脚步,眼睛一亮:“要不咱去找找其他人?看有没有能在郑红旗面前说得上话的?” 田嘉明苦笑道:“王满江现在说住院看病去了,这个供销社的老赵说和郑红旗不熟悉。这个时候,谁会愿意蹚这趟浑水?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啊。” 两人陷入了沉默,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儿,田嘉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实在不行,能不能让二哥主动去找郑红旗,我们两个一起去。走,现在去找二哥。” 平日里,田嘉明对卢兆全,难得会喊上一声二哥,在田嘉明看来,二哥这个人虽然精明,但为人性格孤僻,又显得十分清高,所以才在政研室坐冷板凳坐了接近十年,换来一个计委主任。但自己出了事情之后,从现在看来,真正愿意为自己跑一跑的,也只有这个平日里非常看不上眼二哥了。自己更没想到,这个二哥竟然扛着两袋花生就能和地委书记,地委副书记一起吃午饭。 卢兆荣看了看桌子上的座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想着这个点二哥两口子早就休息了,但看到田嘉明两眼空空,神情忧郁,知道现在这个事不好办了。如果田嘉明真的被抓了,自己的天也就塌了,现在还是决定再去找二哥一趟。但还是埋怨了一句,二哥等你这么久找不到你的人,现在又要去找人家。 县委政法委没有独立的家属院,是和县公安局的家属院在一起,而卢兆全是在县委政研室的时候分的房子,也就分到了县委家属院。 之前在政法委的时候,田嘉明是有一辆公车的,而到了史志办,别说公车,连办公的桌椅板凳都是其他单位淘汰下来的。卢兆荣也就骑着自己的轻骑牌红色木兰小摩托,载着田嘉明一路朝着县委大院驶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绵,入秋之后,已经接连下了四五场雨,卢兆荣和田嘉明骑着摩托车,已经穿上了毛衣。大街上空空落落,没有了白天的嘈杂和热闹,摩托车的嘟嘟声引起了沿街不少住户家里的狗一阵狂吠。 到了县委大院的家属院,街头巷尾里有两盏昏黄的路灯,只照亮了一小片区域,那微弱的光芒在秋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田嘉明和卢兆荣下了摩托车,俩人对视一眼,望着卢兆全家的大门,还是卢兆荣主动向前走了几步,叩了几下门之后。作为老资历的正科级干部,卢兆全分了一进小院,小院不大,三间正房,一间偏房作为厨房。这样的房子,放在农村来讲,也只能算作是一般,但在县委大院里,能住上独立小院的,就是正科级干部的象征。田嘉明望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院,心里暗道:虽然也在县委大院里上班,但这道门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迈过去了。 小院里的灯亮了起来,不多会门闩打开开了门,卢兆全披着一件外套,拿着一把手电,穿着灰色的秋衣秋裤。 电光照在两个人的脸上,卢兆全高度近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才看清卢兆荣和田嘉明。关心地道:这是咋啦? 卢兆荣只是轻声地喊了一声:二哥。 卢兆全拿着手电,往小胡同前前后后的都照了照,就道:快进来说。 进了门,田嘉明看到这房子的陈设没有什么变化,除了桌子上多了一个大录音机之外,再多的家用电器就是卢兆全手里的金属手电筒了。 才说了几句,里屋走出了一个哈欠连连的中年妇女,卢兆荣起身喊了一声二嫂。 这妇女道:老卢半宿没睡,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你们来了。 卢兆荣在看卢兆全,却也是两眼布满血丝。当年兄妹几人,一起是苦日子里走出来的人,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卢兆全是那个年代的老牌大学生,参加工作后,对几个兄妹是全力扶持,卢兆荣中学毕业后这才有机会到了粮食局并相亲认识了还是公安局毛头小子的田嘉明。两个还在农村的兄弟家里条件不好,也是卢兆全在接济。 卢兆荣道:哥,嘉明的事,让您操心了。现在是有了些新的情况。 田嘉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道:二哥,是这样,县公安局和县纪委下午的时候突然就到了秀水…… 卢兆全听完之后,颇为感慨地道:红旗书记,作为县委书记,能让他放心上的自然不会是农村的几个闲散人员。红旗书记的三把火,不是不来,而是来得晚了一些。你们想想,不办几个本地的干部,县委书记如何树立权威。在办谁这件事上,就有学问了,一般的干部起不到震慑作用,县四大班子的干部都是地区管理的干部,且背后多多少少都有上面的人脉,难度太大。而像我们这样的科级干部,综合对比下来,是最为合适的。 田嘉明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些事也是赶巧了。二哥,这个钟书记和邓书记愿不愿意帮忙? 会打电话,但有个前提,原则问题他们爱莫能助。 卢兆荣道:嘉明就是爱帮人的忙,能有啥原则性问题。 卢兆全并没有回应卢兆荣,而是直勾勾地看着田嘉明。这个问题,他需要田嘉明亲口回答。 田嘉明看着卢兆全,轻轻地挠了挠头说道:二哥,这个,这个事咋说那! 卢兆全略带生气地道:实话实说。 田嘉明道:二哥,您是知道的,我这个位置,收钱很容易,不收钱他是很难的。多多少少,这些年是帮了些朋友的忙,朋友之间嘛,肯定是有些礼尚往来的。 多少钱?说多少钱? 田嘉明从没看到过卢兆全如此的生气,就道,这些年下来,多多少少的,有个五六万吧。 众人一听是五六万,顿时是一阵惊愕,卢兆荣有些愤怒地道:田嘉明,你说你这些年收了五六万?钱哪?我怎么没见你往家里拿过一分钱? 卢兆全用力搓着自己的眉头,自言自语道:无药可救,无药可救啊。随即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田嘉明道:嘉明啊,别说钟毅和邓牧为,这些钱就算是蒋怀义和赵道方来了,也都是扭头就走啊。 田嘉明道:二哥,我这些钱是不该收,但是秀水的事我没收钱,是帮家里办事。只是秀水派出所的所长小魏为了当所长,给过我钱,这次被带走的也有他。 卢兆全道:这些你之前从没说过,快去纪委,去纪委退钱吧,这个饭碗保不住,起码是没有牢狱之灾。 田嘉明沉思良久才道:二哥,这要是不退钱,说不定小魏不会说这些事,再加上邓书记打了电话,说不定这事就过去了。一旦退钱,这可是自掘坟墓啊。 卢兆全摇了摇头,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劝不了鬼迷心窍的田嘉明回头的,留下了一句: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能做的不能做的我也做了。说罢,眼圈一红,默默地起了身,也就回房去了。 这二嫂劝慰道:嘉明,听你二哥的吧,他是不会害你的。 田嘉明搓了搓脸,点了点头道:二嫂,我回去再想一想。 第二天一早,李尚武面色凝重地来到了我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道:红旗书记上午忙什么? 九点半,要去地区找领导汇报工作。 李叔道:现在谁在办公室?我要插个队。 现在是昌全常委,红旗书记吩咐了,谁也不要打扰。 李叔略显焦急地道:你去给我弄杯水,昨天被田嘉明的事闹得一夜没睡。 咋啦,田嘉明不是都去史志办了? 李叔看了看门口,我马上走了过去,顺势将门关上了。李叔道:昨天,按照红旗书记的指示,把老田家的管着的几个人最后问话,好走个程序尽快结案,结果有个小子不服,审讯的人不惯着他,一警棍打断了兄弟情,口供张张都有田嘉明…… 第384章 给面子还不是时候 县委书记郑红旗为了招工的事正在和县委常委魏昌全谈话,这次全地区突破历史进行大规模国有企业的招工,是为了解决日益严峻的社会青年就业问题。 郑红旗道:昌全同志,这次招工是上级充分考虑社会实际,做出的艰难而又慎重的决定。社会关注度高,影响面大,涉及的人也很多。县委把招工的工作全权委托给你,这既信任,也是一种挑战,你有没有有信心啊。 魏昌全实在没有想到,这次招工的事,县委让自己主抓,毕竟从身份上来讲自己是县委常委,农委主任,并没有直接抓人事干部管理和国有企业的管理。 魏昌全道:书记,抓工作我个人倒是无所谓,只是我现在不是组织部长,也没有分管联系国有企业,如今自己来抓招工的工作,这个组织部张部长,县政府的吴县长,是不是会有意见。 郑红旗转了转手里的笔,淡淡地道:昌全,这个问题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打一个翻身仗。昌全啊,组织上还是对你寄予厚望的,钟书记,邓书记,始终没有放弃你。你看,你的县委副书记被拿下来之后,地区一直没有明确县委副书记的人选,钟书记和邓副书记,用心良苦啊。短期来看,是考虑你的感受,长远考虑,组织上等待你再立新功,重新委以重任。所以,这次你干好了,你的处分影响期已一过,我马上到地委去汇报你的成绩。 魏昌全挺直了腰,笑了笑道:感谢地委和红旗书记信任,我只当是在所不辞,全力以赴。 魏昌全说的是真心话,自从和县委书记县长失之交臂之后,再加上自己身上背了处分,魏昌全内心极不平衡,甚至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如今看郑红旗把如此重要的工作托付给自己,心里似乎又燃起了当初刚到县里的激情。 郑红旗道:这就对了嘛,让你负责这项工作,招工方案你再仔细看看,特别是条件设置上,是否合理。 魏昌全认真地看着方案,看了一遍之后就道:书记,这个计划生育这一块,看是否能否松动一下。 郑红旗并没有着急否定,而是说道:在职的干部职工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都是一律开除,你说说看,怎么松动? 魏昌全道:书记,您看,现在这些招考的对象,都是待业青年,作为普通人,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之后,孩子生下来,只要交了罚款,基本上政府也就默认了。所以,我认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只要是履行了交罚款的义务,我建议就可以纳入选用范围。 郑红旗知道,县里从钟毅邓牧为开始,向来是不重视计划生育,自己是读过大学的,从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进程中,也了解到了,经济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大家的生育欲望反而就会下降。郑红旗道:这个上级的通知里面,只是说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按照我们通常的理解,履行了缴纳罚款的义务之后,还算不算违反计划生育,还真没有明确的界定。昌全,你这么考虑的初衷是什么? 书记,我在抓农业工作,经常往农村跑,咱们一些农村的群众,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之后,现在是家徒四壁,倾家荡产,其中也有相当比例的是中学毕业生。我想假如,假如他们能够考上工人,也就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既可以抚养孩子,也能减轻社会的负担。毕竟大家生下来的都是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嘛。 郑红旗听了之后,内心是颇为赞赏的,心里暗道:魏昌全确实不愧是跟着周鸿基这么久,这样的操作既有格局,也有温度。既然是党和政府的关怀,就应该是一视同仁,给予那些曾因传宗接代陷入困境的人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让他们感受到政策的温度并非冷冰冰的教条,而是有着人性的考量和包容。对于大多数普通群众而言,一次招工的机会或许就是改变家庭命运的契机,是让他们从生活的泥沼中挣脱出来的有力绳索。 郑红旗微微颔首,说道:昌全同志,我们的政策制定不能只看表面的规定,更要深入到群众的实际需求中去。这样吧,关于计划生育这一条件的调整,我原则同意,在招工之前,你和地区计生办再对接一下,要确保既符合上级的精神,又能切实解决群众的实际问题。 魏昌全从郑红旗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心情比之前轻松了不少,在体制内,最为让人失望的是看不到前途和希望。人在体制内一旦看不到希望,便如同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失去了前行的方向和动力。理想、信仰也将渐渐黯淡。而这次招工,又让魏昌全觉得又有了些工作上的动力。 魏昌全从办公室出来之后,李尚武放下茶杯,一把抓起姗姗来迟的纪委书记蒋宇鹰,俩人一起就进了郑红旗的办公室。毕竟郑红旗之前交代过,这件案子谁办不好,书记就办谁。而昨天又交代了,邓牧为书记关心田嘉明的事,这个邓牧为的关心下一步政法部门和纪委如何落实,涉及田嘉明的线索还是否继续追查,都必须明确。 到了办公室之后,郑红旗道:老李、老蒋啊,我马上要去地区了,你们长话短说。 李叔道:这个,这个审查的时候,田家的人供述,整个这些事田嘉明都是清楚的。蒋宇鹰道:书记,派出所的几个收了马香秀同志钱的人都已经承认。并且指认了是田家的人在派出所对马香秀的父亲动了手,而马香秀的父亲,也愿意指认当初是谁打了自己。 三个人都站着,郑红旗拿着手包,已经准备好了要出门,听到这里之后就明白了,将田嘉明调离之后,纪委和公安都少了不小的顾虑。郑红旗问道:这个马香秀的父亲为什么他之前不指认? 李尚武道:是这样,马香秀的前公公,带着一把杀猪刀又去了马香秀的家,说他只要敢说派出所的事,就剁了马香秀全家。 郑红旗拍了拍手包,颇为严肃地道:老李,你是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这种人还等什么,抓了。 李尚武道:人已经安排去抓了。 那你们来汇报什么? 蒋宇鹰尴尬地笑了一声就道:书记,您不是说,邓书记对这个事很关心,我们是来请示,下一步涉及了一些领导干部,我们纪委是不是要深挖下去? 郑红旗马上明白了俩人的意思,邓牧为的面子肯定是要给,但是这个时候还没查清楚,稀里糊涂,不清不楚,谈不上给面子的时候,一旦到此不查了,钟毅和邓牧为又如何知道自己是卖了一个大大的人情给老领导。所以不仅要查,还要一查到底,只有到了处理的时候给了面子,这面子才算是给得到了位。郑红旗道:查,为什么不查,涉及县里的干部县里查,就算涉及你们两个,我也要把你们交到地区去。 李尚武和蒋宇鹰都清楚,郑红旗这样说,属于即开玩笑也是敲打。特别是李尚武,办这个案子十分的拧巴,查不清楚,自己有掺和到里面的嫌疑。查清楚了,在县里本地干部的圈子里,连自己曾经的副手都被逼上绝路,自己就成了不讲情面的寡情局长。这个郑红旗书记,真是不简单啊,一步一步地打的都是明牌,滴水不漏,正大光明,你田嘉明就是看着别人一步步收割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郑红旗出了门,我和章永山、张叔和交通局的储局长已经在门口等候。 一行两辆就朝着地区进发,郑红旗略感疲惫,最近省地两级和邻市邻县的同志时常来交流,大部分酒躲过去了,但有些上级的检查,自己如果不端杯子,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车行不远,郑红旗就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书记不说话,我和章永山就不再说话。秘书就是要让领导感觉不到而又觉得无处不在。 郑红旗闭着眼睛,一边思考一边也就有了睡意,车出县城不远,郑红旗道:老孔,放点音乐。 驾驶员老孔戴着白色的手套,这是机关驾驶员的标准操作,轻轻地按了一下音乐的播放键,扬声器里又响起了旋律优美、浪漫抒情,同时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的苏联音乐。 汽车里十分的安静,虽然有了些许的睡意,但是领导在车上,作为县委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自然是不能睡的。假如领导都睡醒了,自己还浑然不知,打着呼噜磨着牙,这影响前途啊。 进了地区,这个点路上没什么自行车,算着时间就要到地委大院了,就喊醒了红旗书记。 郑红旗随意活动了两下,淡淡地道:都联系好了吧。 虽然没有说是问谁,但我们三人都知道这是在问章永山。 章永山道:书记,已经和秘书六科的同志联系了,瑞凤专员十点半在办公室等您。 作为县委书记,这样日常联络的小事自己并不需要过问,只是这个王瑞凤专员自己是第一次汇报工作,怕细节上有纰漏,所以就多问了一句。 郑红旗要过了大哥大,翻开了地区机关黄页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郑红旗道:崔局长嘛,我是郑红旗啊,不敢不敢,是您指导我们的工作啊。俩人客套了几句之后,郑红旗道:崔局长啊,牧为书记一直非常关心咱们县的交通建设,作为下属,领导不开口我们不能不懂规矩嘛,早上我邀请了牧为书记一起小酌两杯,书记点名请您到场指导啊。刚刚一直没有联系上您,现在汇报不算晚吧。 咱们不去迎宾楼,咱们去地区招待所,领导还是喜欢朴素一些的地方。 郑红旗挂断了电话,为了这顿午饭,郑红旗约了几次,自然是希望借助邓叔叔的影响,希望崔浩加快碎石供应,在霜冻之前完成环高路的硬化工作。 到了地委大院,郑红旗、张庆合与我一起来到了王瑞凤的办公室门口。还未敲门,秘书六科的科长就伸手一拦道:不好意思,王专员办公室临时来了一位客人,红旗书记,您就先在休息室等一等。 知道中午要在县里我马上道:领导,这个大概要等多久。 说不好,上次临平的书记李学武,等了快一个小时…… 第385章 你们到底会不会停车? 县委书记郑红旗到地委大院里,找分管工业经济的王瑞凤汇报工作,虽然已经约好了时间,还是被秘书科的同志临时挡在了门外。 听到秘书六科的科长黄用文说上次李学武等了一个多小时,郑红旗面带微笑道:那咱们也等一等嘛。说罢,就主动朝着小休息室走去。 黄用文回到了秘书六科的办公室,一只拳头在一只手上轻轻地砸着,心里暗暗地道:王专员明明就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现在却闭门不见,这明显就是在故意给郑红旗下马威。毕竟十县一区的主要领导里面,郑红旗算下来,算是主动来汇报工作比较晚的。进了秘书六科的办公室,犹豫了下道:程副科长,我印象中你是平安县的吧。 是啊,科长,我是平安县的。 哦,那这样,你们平安的书记要给王专员汇报工作,现在王专员没有时间,你去休息室,给你们老家的领导去添杯水。 程国涛听说是红旗书记来了,自然是不敢耽误,从办公室拿了水壶就去了休息室。 看到是程国涛进来,郑红旗站了起来,张叔也站起来赔笑道:书记,您看,还是咱们自己同志对咱们好啊。 郑红旗道:亲不亲故乡人,甜不甜家乡水嘛。 我马上接过了水壶,问道:国涛,这个王专员那边要等多久? 程国涛道:这样,我正好要去签个急件,顺便去看一看。 十分钟后,程国涛就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郑书记我刚刚从办公室里出来了,领导那里没有客人,正在处理文件,我马上再去给黄科长说一声,现在会客见面都是黄科长在安排。 程国涛到了黄科长的办公室,就说了情况。黄用文自然是清楚,虽然县委书记在这里是对这些小秘书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但人家毕竟是县委书记,以后的发展和前途根本不是这些小秘书可比的,自己这些人辛苦几年,最好的结局,就是以后到人家手底下当一个班子成员。领导到最后拍拍屁股走了,得罪人的事不还是都记在了秘书账上。 黄用文拿笔敲着手道:有二十分钟了吧。领导的文件应该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样,我去看看。 敲了敲门,进了王瑞凤的办公室,王瑞凤抬头看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道:怎么有事? 黄用文拿起地上的水壶,为王瑞凤添了一杯茶道:领导,这个,这个平安县的郑红旗同志,等了您二十分钟了。 王瑞凤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黄用文还没有走开的意思,王瑞凤道:有话直说。 黄用文道:这个郑红旗同志,可是齐永林专员从地区计委带出来的干部。领导,这个等的时间长了,好不好? 王瑞凤这才抬起了头,看着黄用文道:怎么,他在闹脾气? 没有没有,他在休息室。 王瑞凤十分轻蔑地笑了笑:永林同志带出来的干部,更应该带头执行行署决策部署,在工业企业设置总体办法刚刚发下去,就搞变通打折扣,这样的同志,不就是仗着上面有人嘛眼里没有我这个副专员嘛。他的上面有人,我的上面可没几个人。都想靠着上面的关系给我制造障碍,我能答应嘛。不杀杀他的锐气,我的工作还怎么开展,谁还把我这个副专员当回事。我不仅仅要杀他的锐气,他不落实我的指示,我还要通报他。用文同志啊,你们想想,没人把我当回事,谁眼里还有你们这些秘书科长? 王瑞凤一通话下来,黄用文还没想好说什么。王瑞凤又接着说道:用文同志,你和那个郑红旗同志差不了几岁,你说这当干部的,能力是有差别,但能力的差别又有多大呢?难道说地委书记,行署专员就比你们这些同志有水平?我看不见得。现在的晋升既有个人表现,还有人脉和资源的运作。黄科长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不让组织上给我派副秘书长吗? 王瑞凤笑了笑。不就是给你机会嘛。给你机会,你就要把握机会。 从办公室里出来之后,郑科长面色严肃,对于王瑞凤画的大饼,对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干部来讲,极具诱惑力。同在地委大院里当秘书,进步快的如魏昌全,已经是县委副书记,而下面新来的如程国涛,也是二十五六岁就成了副科长。自己这个年龄在行署办当科长,进步的速度算不上慢,但绝对说不上快。能不能在四十岁之前解决副处级,事关自己未来的发展,现在来讲,关键也就是在王瑞凤。自己既然到了这座庙里,也只有跟着王瑞凤来念经了,只是希望王瑞凤不要把经给念歪了。 张叔在沙发上靠着,一直搓着自己的眼镜,郑红旗则拿起了报架上的报纸,看完了报纸又翻杂志,中间程国涛添了两次水,看时间已经到了快十一点。来了已近一个小时,这个时候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又过了十几分钟,才听到敲门声,定睛一看,黄科长拿着本子道:红旗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王专员刚刚地忙完,现在请您过去。 齐永林揉了揉领带,接过了手包,掏出了笔记本,就跟随黄科长一同去了王瑞凤的办公室。 王瑞凤看了一眼郑红旗,眼前倒也是一亮。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金丝眼镜、文质彬彬、气质儒雅,倒是和李学武、李显平这些土里土气的县委书记形象大不相同。 郑红旗道:王专员,占用您宝贵时间了啊。 王瑞凤道:红旗同志吧,你也别见怪,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事情是一件一件办,你看看,这些文件都是影响地区全局工作的大事,我必须认真地学习领会啊。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啊。 郑红旗道:王专员,我这次来,一个是检讨,第二个则是汇报。 王瑞凤听了,对郑红旗的态度还是认可的,毕竟面对问题的态度,比问题本身更重要,只是故作不知地笑道:检讨,红旗同志,那里需要检讨。 郑红旗道:王专员,在地区工业企业总体办法之后县里未经地区同意,审批了几家企业,这个县委有责任。 嗯,认识还是基本到位,没有将责任推卸到县政府和其他领导,那下一步,县里打算怎么办? 郑红旗道:县里计划将五家企业的资料重新报到地区来,地区认为企业该办,我们就继续办,地区认为不该办,我们坚决关停。 王瑞凤冷笑一声:红旗书记,这是要把矛盾交上来,让行署来当恶人啊,到时候一大群群众围着行署大门要说法,给行署难堪?这个态度可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了。总体办法上写得很清楚嘛,符合才报,不符合原则不报。你这可是违反原则啊。 郑红旗心里暗道,都符合条件了还报个什么报,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王专员,那这样,我们县委马上开会研究,尽快形成整改方案和思路,到时候专题报告您。 王瑞凤道:红旗同志,你们研究的时候,要把责任理清楚,谁的责任谁来承担,你的报告里责任要是说不清楚,我的通报到时候可是要替你说清楚的。 郑红旗自然明白其中之意,就是要通过收拾人来立威。官大一级压死人,事到如今也只有先应下来,回去之后再慢慢商量对策。郑红旗本还想着汇报一下高粱红酒厂的事,但看王瑞凤的态度柔中带刚,寸步不让,也只有等罗致清将郭志远的指示拿到之后再说。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就来到了休息室,我和张叔忙起了身,郑红旗抖了抖肩膀,不断劝慰自己,将这个事尽快放下来,不要影响中午的事。 郑红旗道:这样,耽误了时间,你们先去地区招待所,不要让崔局长等我们,我到时候坐邓书记的车过去。 地区交通局办公室里,崔浩抽着烟看着桌面上的日历发呆,平安的碎石和沥青,已经又停了接近一周的时间。对于今天中午的饭局,崔浩本不想参加,毕竟上次自己为了田嘉明的事,专门给张庆合和李尚武都打了电话,但俩人都把事情给推了,如今县里修路,又反过来求到自己的头上,如果邓牧为在,自己还确实不好表态说没有碎石和沥青。 崔浩知道,如果地区再不给县里发碎石和沥青,一旦到了数九寒天,也就没有了施工条件,平安县的环高路今年根本完不了工,那么平安县委的公开承诺的重大目标就没有完成。这对县委书记郑红旗来讲,也是一件丢人的事。 正想着,地区交通工程公司的总经理陈解放就敲了敲门进来了。说道:崔局长,算时间差不多了,咱们现在出发? 崔浩看了看腕表,已经快十一点半。崔浩道:过去地区招待所,也就十分钟的时间,我算着邓书记十二点出发,咱们是客人,没必要到这么早。 陈解放从县里来到地区交通工程公司快一年时间,从正科级的干部解决了副县级,最为关键的就是当初和钟毅、邓牧为一起去省城恳请修通两高路。让两位领导加深了对自己的印象,在关键的时候,领导想起了自己,所以,对待钟毅、邓牧为和崔浩,陈解放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既然崔浩都说了现在去早,没等吩咐,陈解放就拉了一条凳子,坐了下来。 崔浩问道:对了,老陈,二轮审计的报告出来没有? 陈解放道:我问了审计局,审计局的同志说,报告在局长那里等签字,现在还没有签下来。 过了这么久,都没有签下来,什么原因了解没有? 崔哥啊,审计局的那帮人都是拿鼻眼看人的,屁大个事审计来审计去,拿着鸡毛当令箭,根本不近人情。还是我之前分析的那样,他们觉得咱们是平安的干部,在故意给钟书记使绊子。 对于这个说法,崔浩并没有直接回应,毕竟开展审计是审计局的权力,自己的账没问题,他审计也是无妨。 俩人说了一会,崔浩就准备起身往外走,俩人下了楼梯,驾驶员已经将车发动,开了车门还没有上去,从大门口就进来了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地将这辆交通局的车夹了起来。 驾驶员给局长开车,还没有见过这样停车的。在交通局的大院里,局长的司机自然有吼任何驾驶员的底气。忙降下了窗户吼道,咋开车的,会不会停车? 话音刚落,前后两辆车前后八扇车门全部打开,下来了八九个人直接将崔浩的车围了起来,顺势就把车门拉开了。 低下头问道:陈解放吗?我们是地区纪委的,请跟我们走一趟…… 第386章 我们找的也有你 听到是地区纪委几个字,地区交通工程公司的陈解放是大脑顿时是一片空白,脸色惨白地道:地区纪委?地区纪委找我,找我干什么? 一位皮肤黝黑,十分精干的中年人道:下车,跟我们走就知道了。 陈解放转身看向了旁边的崔浩,崔浩也是一时的手足无措,故作镇定地道:我是地区交通局的党委书记、局长,陈解放同志是交通局下属的交通工程公司的党支部书记、总经理,你们就是要抓人,最起码也应该给我们党委通个气吧。 这中年人道:崔局长?你就是崔浩局长是吧。正好,我们也要找你了解情况,一起带走。 不由崔浩分说,两个人就被强行带下了车,临行的时候,旁边一个人还伸出了一根手指,指了指开车的驾驶员。就是这一指,驾驶员就是一个哆嗦。 张庆合与我俩人在包间里已经点好了菜,而驾驶员老孔和组织部的另外一名驾驶员两人则在大厅里要了一张小桌,点了几个菜,只顾自己地吃喝起来。以前的时候,驾驶员和领导都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后来时候,驾驶员的也就不再和领导坐在一张桌上。一个是不方便,第二则是驾驶员的地位没有80年代初那么风光了。 我和张叔随意吹着牛,等着崔浩和邓叔叔一来,就可以开席。 我看着张叔道:今天这是咋啦,咋过了十二点半,主人和客人都还没到? 张叔抽了口烟,用手抖了抖烟灰,十分淡定地道:好饭不怕晚嘛,地区里的领导,都忙啊。 正说着话,就听到了服务员说话的声音,听声音像是郑红旗,张叔道:这个崔浩,过分了,你邓大爷都来了,他还没到。 门打开之后,红旗书记就把手包递了过来,我和张叔俩人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也没见邓叔叔进来。 张叔指了指门口,悄声道:上厕所啦? 郑红旗看了我俩一眼,挥了挥手道:领导突然有事,不来了。 张叔道:怎么,领导不来,他崔浩就不来?他崔浩不来陈解放还敢不来? 郑红旗道:朝阳,关门。 我忙走过去,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走廊,外面倒是有两三个服务员随时在准备服务工作,倒也没有注意我们这边。 门关上之后,郑红旗才道:我去找邓书记的时候,邓书记正在开班子会,一直等到快十二点,邓书记才下来。下来之后我才知道,崔浩和陈解放现在被纪委给扣了。 张叔一听直道:他俩被抓了?什么原因? 红旗书记摇了摇头,邓书记没细说,但主要问题应该是陈解放的问题,让我们等着看通报。 张庆合道:妈呀,这个陈解放,才来了交通工程公司多久啊,就出问题了。 红旗书记端起了桌子上的一杯茶道:这个,这个老张,你的事今天也过会了,县人大党组书记,下一步走程序,就是主任了。正县级的干部,咱俩可就平级了。 张叔戴上了眼镜,略带欣喜地道:书记,四大班子可都是在县委的领导下履行职责。这一点我老张可不糊涂。 郑红旗道:县人大主任兼任组织部长,这样抓干部工作,更有力度。老张,我可是把人大这一块的工作都交给你了。 县人大常委会的主任,是县里四大班子的领导之一,人大常委会可以任免县政府的县长、副县长和各局的局长,在四大班子领导排名中仅次于县委书记。相对于政协主席,人大主任在干部任免中,是有一定话语权的。不少地方,都有县人大主任兼任组织部长的惯例。 郑红旗看了看桌子道:这样,边吃边聊,朝阳,就咱们几个,砍掉几个菜,抓紧吃,吃了回去还要研究环高路的事,邓书记说了,就算陈解放和崔浩都回不来,交通局的工作也不会断,下来他会给交通局说,继续支持咱们的环高路建设。老张,你现在还在主抓交通工作,你先记下来,邓书记关心的两个事,一个是环高路,一个是铁路。现在来看,很多工作充满了变数啊。 说着说着,就上了菜,三个人,四个菜就符合了标准。郑红旗夹了一口菜,又放到了盘子里,说道:崔浩和陈解放出了问题,钟书记面子上不好看啊,都是从平安县带出来的干部,今天的会上,钟书记还做了自我批评。 张叔也摇了摇头,按说平安县是俩人的老家,又是曾经工作的地方,您看,为了些碎石和沥青,咱都要把老领导搬出来才行。 说到了老领导,郑红旗又想到了齐永林,这次在王瑞凤这里,碰了钉子,如果说是自己挨批评也就算了,如果真的要把几家乡镇企业全部停了,县里的损失就有些大了,财政损失还是其次,更为重要的是,广大的普通群众,哪个还敢再有创办企业的想法。想到了这,郑红旗夹了一筷子豆腐放进了嘴里,脸色平静地道:下午,朝阳你和老张先回去,我再去办些事。 作为县委书记,并不是干什么工作都需要向下级交代清楚,有时候点到为止,保持必要的神秘感,反倒是能够增加自己的权威。 而在县里,公安局局长李尚武中午也没有吃饭,纪委书记蒋宇鹰送来的材料里面,秀水派出所从所长、指导员到两个普通的公安干警,全部和马香秀这件案子有牵连。两千块钱虽然不至于全部开除,但是必要的处分是少不了的。但是这样的局面对县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来讲,就尤为被动了,毕竟一个所的干警都出了问题,自己作为公安局局长也是难辞其咎啊。 县公安局的政委尚全友坐在李尚武的办公室里,一脸认真地道:老李啊,可不能让他们纪委的再这么问下去了,这些人就应该咱们局里来内部处理。现在再这么问下去,就要成了狗咬狗了,还像个什么样子? 李尚武看着纪委拿过来的材料,翻看了已经几遍,眉头一皱看着尚政委道:老尚啊,你老哥不会牵扯到这里面去吧? 俩人之前就认识,也是多年的老交情,平日里说话都是十分随意。尚政委道:老李啊,这一点兄弟我是说得起硬话的,我儿子在化肥厂里当了几年的经警了,我都没给他转正式的。 对于这一点,李尚武也是清楚的,尚政委的儿子在化肥厂,先是在保卫处,后来要求县重点企业保卫部门分设经警之后,就转为了经警。虽然号称经济警察,其实干的工作和之前的保卫科没什么区别,在厂区巡逻,调解一下邻里纠纷,就算是抓到了小偷,也是交给城关镇的派出所进行处理。 李尚武道:老尚啊,你这个人,就是太过爱惜自己的羽毛,明明经警是可以参加转正考试的,你们家小尚符合条件,为啥不办。 说到这里,尚全友道:哎,上次考试,五十分及格线,考了一个四十九分,不瞒你说,是想和领导说说,但是这考试完一出分,直接张榜,得,丢人都来不及,还说什么说。连算命的瞎子都说,我们家儿子,命里这一回他就过不了。 李尚武起身扔了一支烟说道:哎,老尚,你可是县局的党委副书记,政治委员,可不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尚政委从兜里摸出了火柴,划着之后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老李啊,这个,我信马列不信鬼神,孩子他妈倒是喜欢到处烧香,被我批评了几次。不说这事了,秀水派出所的小魏,问题不少啊,我记得当年提拔他的时候,这个政法委的老田打了几次招呼。 老尚,以你的个性,恐怕不会卖老田的面子吧。虽然是政法委,可他毕竟只是政法委副书记嘛。 是,我当时是回绝了,但是咱县局还是有一把手的嘛,政委不还是要听书记兼局长的意见。党委会上,我说了小魏太过年轻,但时任局长提的是干部年轻化,我保留了意见,这个小魏才提拔了。从现在来看,小魏将整个秀水的队伍带偏了啊。 李尚武道:停职,必须停职,停职之后再全面配合调查。老尚啊,这次丢脸也就丢了,如果不借助这次机会,狠狠地杀一杀歪风邪气,你说咱们的公安队伍,内部都烂了,还怎么握紧拳头使出力气对违法犯罪分子予以重拳打击啊。 尚政委也看了看材料道:那我给纪委那边回话,马上启动程序,将小魏的所长职务停了,好启动下一步的调查。 同样没有吃饭的,除了李尚武和尚全友之外,县史志办的书记田嘉明也是吃不下饭。刚刚送走了县史志办的主任老方,就又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县史志办马上要和县党史办合并,经老方主任一分析,自己这个史志办的支部书记合并之后最多是当一个副主任。而老方主任明年退休,极有可能去政协的二级委员会养老。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田嘉明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发着呆,看着空无一物的办公桌,田嘉明心里暗道:妈的,连个电话装了三天都按不上,以前的时候,自己一句话,邮电局的局长都要跑到自己跟前喊声四爷。 在政法委的时候,田嘉明虽然是副职,正职的书记基本不管业务,另一位副书记是女同志,也不管具体工作。所以政法委日常工作基本上是自己说了算。自己如果不去吃饭,办公室主任绝对不敢去吃。想着以前的自己,这让田嘉明心里有了巨大的落差。 史志办一共只有三个业务股室,人秘股、业务股和年鉴股,史志办的人秘股股长比自己还要大几岁,人秘股股长手底下一个干活的大头兵也没有。 田嘉明透过窗户,看到了人秘股的老主任拿着搪瓷缸子慢悠悠地从门口走过。就喊了一句,哎,这个,这个刘主任,过来一下。 这刘股长停了下来,想了想应该是叫自己,就又转身来到了田嘉明的办公室。 呦,田书记您找我。 田嘉明本来想拍桌子发火,但看着老实木讷的刘主任,就微笑着指了指桌子道:刘主任,电话,电话啥时候给按啊。 老刘股长一脸为难地道:田书记,我都到邮电局跑了几趟了,他们说,咱们史志办的电话,一年都响不了两次,有一部就够了。您要是着急,就到人秘股办公室来打行不行。还有,田书记,我是股长,不是主任。咱们这主任就一个,就是老方。 田嘉明无奈地笑了一下道:刘,股长。好吧,老刘,咋说我也是县直单位的一把手,县里有文件,县直单位的一把手必须配电话的嘛。你说其他单位的人要是想找我,总不能给我寄信吧。 刘股长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道:田书记啊,我说了,但他们说,咱们史志办,老方是一把手,老方的办公室有电话。 田嘉明一听,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按说以前早就拍了桌子,但看着面前这个文文弱弱的老刘,心里想着,自己一拍桌子,再把这老家伙送走。就道:好吧好吧,我去你办公室打个电话。 走进了老刘的办公室,随处可见堆放的都是报刊书籍。老刘从兜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电话。 田嘉明一脸吃惊地道:一个电话,你锁上还怎么用。 老刘道:田书记啊,这个,这个老方主任说了,咱史志办没有电话这笔经费,锁起来是怕大家打电话办私事。短途还好,要是长途咱根本付不起。说罢,就一脸认真地看着田嘉明十分大气地道:田书记,这电话费,您不用给,您随便打。 田嘉明心里暗道:这还算句人话。拿起了电话,就打给了县委政法委办公室的主任。小孙嘛,我是田嘉明啊。哎,到哪里都是干革命工作嘛,操心了一辈子,组织上照顾换个环境还是不错。小孙,我印象中你和邮电局的办公室主任关系不错嘛,这样,我这边办公室没有电话,你去给邮电局说一声,给我安一部电话。 电话那头稍显为难地道:书记,这个,这个我去邮电局给史志办安电话,于公不合适,于私的话,我和那个邮电局只是工作关系。书记,这样,我去问一问其他人,请他们落实一下,您看行不行? 田嘉明自然知道,犹豫就是拒绝,看着旁边正在看着自己的老刘,尴尬地笑了笑道:好啊,可以可以,我就知道嘛,你不会忘了老领导。 电话那头又道:书记,吃饭的时候我听说,秀水派出所的小魏所长,被停职了…… 第387章 建国在喂咱家的狗 县史志办的主任田嘉明在政法委的时候,一天三顿就没在家里吃过饭,中午和晚上有饭局很正常,没有饭局反倒是不正常。来到了史志办,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田嘉明午饭也没吃,听到了派出所的所长小魏被停职,田嘉明昨天的隔夜饭都差点被吓了出来。 胡乱应付了几句之后,田嘉明挂断了电话。 史志办的主任老刘道:这个,这个田书记,电话的事,您看,轻轻松松地就落实了。 田嘉明略带尴尬地道:是啊,这个政法委的办公室主任,是我从基层派出所带出来的,现在也已经是副科级干部了,老刘啊,你好好表现,争取到退休的时候…… 田嘉明看着老刘主任老实模样,心里也知道,这样年龄的干部画饼已经不起作用,就道:争取到退休的时候啊,解决副科级的生活待遇嘛。 老刘脸上还是露出一丝恭敬的微笑,毕竟自己奋斗了一辈子,在人秘股也没有解决副科。如果到退休的时候真的能解决副科级待遇,倒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田嘉明笑呵呵地道:老刘啊,以后,这个人秘股,业务股还有什么年鉴股,太土了,人要自己抬举自己,你们人秘股就叫综合办公室,业务股叫综合业务科,年鉴股叫年鉴编撰中心,这样喊出去才像个正经单位嘛。 老刘主任听了,摸着头笑道:这个,这个怕不是要经过咱们编办和组织部审批吧。 田嘉明道:审批?审批什么,咱们只改名称不改级别,用不着审批,这事我下来给老方主任谈一谈,要解放思想,勇于改革嘛。说着,拍了拍老刘主任的肩膀。从办公室出来之后,田嘉明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想着老方主任和老刘股长的文酸气,又想起了二舅哥卢兆全,同样是知识分子,现在看来,二哥卢兆全还是有几把刷子,不然怎么能坐到计划经济委员会主任的职位。看来二哥是大智若愚,这老刘和老方才是真正的老实人啊。 幻想着如何在史志办继续体面地当着领导,但肚子咕咕地叫了几下,让田嘉明的思绪回到了现实。田嘉明观察了三天,像这种边缘单位,吃了午饭几个老家伙也就各自回家去了,四五间的办公室,基本上是门上都有铁将军把门。田嘉明本也想着回去,但在政法委的时候,晚上十点前自己都很少回家,这个点回家,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左邻右舍自己成了单位里的闲散人员。田嘉明身体饿得发慌,但精神上却吃不下饭,担心一旦这个小魏在停职期间说了自己的事,下一步郑红旗必定要找自己的麻烦。思来想去之后,田嘉明又去了老刘股长的办公室。 哎,老刘,这个,这个电话拿出来,我这边还要打个电话。 老刘刚刚被画了饼,自然是不敢怠慢,从腰带扣上取下钥匙,试了三两下才打开了锁,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电话。 田嘉明坐在老刘的办公椅子上,传来一阵吱吱的响声。拿起了话筒之后,才道:老刘,这个县里机关通讯录给我。 老刘想了想才道:书记,这个通讯录年前是发了一本,但是这办公室里资料太多,一时半会,我找不到。 田嘉明伸出了手,在空中停了下来,这个,这个秀水乡政府的电话,你知不知道? 老刘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啊。书记,我这个脑子,是个老脑筋了,记不下那些号码。不过田书记,这个老方主任的办公室里,有电话本。 听到这里,田嘉明就起了身来到了老方主任的办公室,敲开门之后,听说要打电话,老方主任犹豫了下,还是让出了位置,毕竟书记打个电话,组人都不允许,也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老方主任从桌子上拿出钥匙,同样地打开了抽屉,从里面抱出来电话,放到了桌面上。 田嘉明又是一脸的震惊道:老方,你这不是吧,你一个人在办公室,你把电话放起来,这是要防谁? 哎,田书记,领导带头,相互监督嘛。 桌面的平面玻璃下面,就是通讯录,田嘉明看了一眼,就找到了王震宇的电话,当初小魏就是通过王震宇联系了自己,这个时候和王震宇打个招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田嘉明拿起了话筒,看着站在旁边的老方主任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笑了笑道:方主任,我打个电话。 哎哎,你打你打。 田嘉明道:方主任,我,这个,你在,是吧…… 哦哦,是是,老方主任揉了揉眼睛,就打算出门,刚走了两步,老方主任又扭头道:不打长途吧! 田嘉明无奈地笑了笑,看着步履蹒跚的老方主任,就看到了十年后的自己,心里一阵失落。 电话拨通之后,没有过多的客气,田嘉明自然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和想法。 王震宇也是知道,田嘉明虽然不在政法委,但秀水乡政府就在田嘉明的老家门口,这几年正是有着田嘉明的支持,自己才可以和乡长田苗掰手腕。离开了田家的支持,自己这个乡长,在田苗这个书记面前,更加没有了话语权。 王震宇道:田书记,这个您放心我一定交代清楚。再说停职,停职又不是免职嘛,这个魏所长虽然年龄不大,但还是属于少年老成,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他分得清楚。再说,我们乡政府对他这么支持,他要是胡说八道,我们乡里都不认他。 有了王震宇的话,田嘉明心里踏实多了,又说了几句之后,田嘉明道:震宇啊,等当大哥的渡过了这一关,你的进步的事,我会找领导关照的。 王震宇听完之后,又悄声地道:田书记,我的进步全部依赖于您的关照了,这次调查,说是还要找乡党委政府,我这边您放心,乡党委那边您还要多费心啊。 田嘉明自然知道,其说的是秀水的乡书记田苗。按说这件事,田苗也有不小的责任。当初自己的本家侄子从乡企局被退回到了乡里,这个田苗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什么职务都不安。 田嘉明道:当大哥的心里有数,在秀水一亩三分地上,没有我们田家的支持,谁也别想着折腾出花来。 挂断了电话之后,田嘉明抓起了手底下的一张纸,揉了揉之后,就扔到了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心里暗道:郑红旗,也别欺人太甚。 从地区回了县委大院,刚刚落座,二嫂芳芳就从外面进来了,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我的对面道:你二哥从老家带了鸡来,我已经给晓阳说了,晚上一起去大嫂的沙石厂里吃饭。 如今怀了孕,平日里芳芳并不跟着香梅书记下乡了,多是在办公室里干一些文字的工作。 我马上应道:行,下班就过去。 芳芳看我并不是很忙,就道:老三啊,我咋听说你那个美女同学在上学的时候,关系不一般那? 听到芳芳这样说,我马上笑了笑,悄声地说道:这事,可不敢让晓阳知道,我们关系确实不是一班的。 芳芳听后一脸坏笑地道:我就知道,你和她之间有事。上学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哎,二嫂,你也看到了,我虽然没考上大学,但人长得还算是英俊潇洒,貌若潘安了。哪有我喜欢人家的道理,我们班的女生八成还是喜欢我滴。 芳芳一脸嫌弃地道:说你你还自己夸上了,哎,我可告诉你,老三啊,说你俩有事的可不是我,是你们家晓阳。 我顿时一个哆嗦道:哎唉唉,可不敢跟晓阳乱说啊。我和香秀之间,是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啊。 老三啊,咋说你也是一米八的大个,怎么胆子和你二哥一样小。说罢扭头也就走了。 我看着芳芳的背影,心里暗道,这个晓阳,是咋回事,咋还能说我和别的女同志之间有事啊。 红旗书记要找永林专员汇报工作,我也可以下个早班,回到了大嫂的沙石场,锅里炖的鸡香味飘得老远,二哥和芳芳正在一起烧锅,晓阳和大嫂则拿着算盘在桌子上算着账,我倒是闲着无聊,拿了几个中午煮好的红薯,来到了狗笼子旁喂起了狗。这狗倒还一副嫌弃的样子,闻了闻就走了。 看着这新下来的红薯狗都不吃,又想起了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食不果腹,只有将红薯切成了薄片,晾晒成红薯干就成了主粮。没承想这才多少年,这么好的红薯竟然可以喂狗。忍不住,也就咬了一口,确实是软糯可口,香味扑鼻。 不知道什么时候,晓阳就站在了我的后边,一脸坏笑地从后来搂着我的肩膀道:三傻子啊,你这,你这和它关系不够亲密啊,干脆把你俩关一起成全了你。说着就蹲下看了看,又站起来摇了摇头道:哎,你俩,没有缘分啊。 我还没有说什么,晓阳就趴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了句,三傻子,饿了,去看看,鸡好了没有。 我看着乖巧可爱的晓阳,哪里还有平日里气质出众的城关镇书记那般模样。 我拿着红薯道:要不,你也先垫一垫? 晓阳懒洋洋地道:生意不好,心情也不好,不想吃这个。 听到生意不好,我心里咯噔一下,就道:我看这挺红火的呀,咋就生意不好? 晓阳瞥了我一眼道:没出息,这就叫生意红火啊,一个月才挣……?算了,你当领导的,这点小事情也不劳烦您操心费神了。 晓阳,既然我是领导,我这领导也不能一问三不知吧。我现在命令,你把每月挣多少钱给我做个细致的汇报。 晓阳看了看天,大致盘算了一下说道:领导啊,眼不见心不烦啊,不然下个月的贷款我让你还。 我搓了搓手道:算了算了,你能把每个月的烟钱保证也就多了。 晓阳道:现在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县里做个生意,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还真的以为,大嫂是一个人好欺负。 我看晓阳说得认真,就问道:怎么回事? 晓阳道:你说我们只要是公家的项目都不参与,他们还是咄咄逼人,大嫂说,他们还找了小流氓,不让人来买大嫂的货。晓阳握紧了拳头道:太欺负了人啦。 谁呀?你说的谁呀? 这个时候,大嫂喊了一嗓子,你俩还吃不吃饭? 晓阳又道:回去跟你说。哎,对了,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公安局的建国,就是你那个同学,穿着个警服在这里喂狗…… 第388章 这件事对地委影响巨大 听到晓阳说,建国在喂我家的狗,我马上看了看狗道:啥意思?哎,晓阳,你啥意思啊? 晓阳也看了一眼狗,淡淡地道:你们这个建国,还真倒是适合干公安。 听到晓阳这样说,我心里拿着剩下的红薯,一下扔到了狗的身上,骂了一句,你这家伙,吃里扒外,怎么看得门。 晓阳道:那个建国,看我来,打了招呼之后,骑着车子就走了。 他就没说他为啥到咱场里来? 晓阳回眸一笑,说道:反正不是来买东西的。 听到这里,我自然明白晓阳的意思,心里为大嫂高兴,而内心隐隐之中还有一丝的失落。 饭桌上,鸡汤的上面有一层黄色的油,自己家里喂的鸡都是这个样子,芳芳的手艺不错,鸡汤里面还加了香菇和海带一些配菜。 自从担任县委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之后,到大嫂家里吃饭,我来得少些,晓阳和二嫂倒是来得多了一些。 除了芳芳之外,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个小杯子。晓阳拿起了高粱红酒道:二哥,听说高粱红酒又脱销了? 二哥放下嘴里的骨头,是啊,天一冷,到了白酒的旺季,这酒根本生产不出来。 晓阳道:高粱也够啊,为啥不多生产一些? 不是不生产啊,是酒厂就这么大,藏酒的地方就这么多。这就必须放几个月,还是至少几个月,不然这味道他确实是不对,这一点,向东把控得很严,差一天都不能启封装瓶。 晓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听文静说,这个高粱酒就在地区之外的地方,要卖三块钱一瓶了。 二哥伸了两根手指道:百分之两百的利润了,如果咱们产能再扩大,这个利润率还会大幅地提高,所以,县里怎么可能同意,让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并厂。 晓阳端着杯子,主动提了一杯酒,眼睛一闭,嘴巴一紧,二钱的小杯酒也就下了肚,那表情倒是十分的到位。 夹了一口鸡肉放进嘴里,十分满足。 稍许之后,晓阳又道:二哥啊,我记得你是去年到的酒厂,这都满了一年,按照之前县里发的文件,是可以回到乡政府了,你下一步是咋考虑的? 二哥道:这个,我觉得在企业挺好的,特别是高粱红酒厂,氛围也不错。 晓阳还没说话,芳芳就插口道:这个氛围能不好嘛,书记是孙向菊,厂长是高春梅,你这个班子成员,也是有福气啊。 晓阳道:那就让他回乡里上班去。 哎哎,不行不行。 芳芳道:有啥不行的,爹都说了几次了,让你回乡里去,你就是不舍得去。 二哥则道:芳芳,看你说的,这个酒厂,不是待遇比乡里好不少嘛。 晓阳道:二哥,你不要只看待遇,在酒厂,你最多也就是副厂长,高粱红酒厂太特殊了,不是孙家的人,是不可能当一把手的。 二哥则道:我在酒厂,不只是为了钱,我学的专业,和贸易也有点关系,在这里也算是实现自己的价值吧。二哥又道:对了,现在修环高路,这个碎石差得严重,老三,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这个,让这个大嫂给县里供应碎石,这起码也是帮县里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等我说话,晓阳就道:不行不行,公家的项目咱一律不干,这是原则。再者说,碎石都是地区在直接供应,县里只负责环高路的路基部分。咱们这是砸人家地区领导的饭碗。 我心里知道,交通局的崔浩和交通工程公司的总经理陈解放都已经被纪委带走调查了。但这个消息是属于偶然得知,一定程度上讲属于工作秘密。虽然都是家里人,但阿姨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工作上的事在家里千万不能说,所以话到了嘴边靠着一块鸡肉,也就咽了下去。 但我内心的感觉里,二哥不愿到乡大院里工作,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 回到了家里,晓阳换了拖鞋,进门就拿着扫把打扫了卫生。 我看到之后,忙走了上去,说道:领导啊,这些粗活怎么能够让你来干。 晓阳倒是很客气,把扫把递了过来,悄声地道:三傻子,还算你有些眼力见。 我一边扫地一边问道:你说,这个,这个大嫂和建国真的能成? 晓阳将腿盘在了沙发上:大嫂和建国能不能成我不知道,反正你和你们香秀是成不了。 我放下了扫把,憨厚一笑道:你看,你看你怎么还说是我们家香秀啊。 这不是显得亲切嘛,你都说了你们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嘛。 芳芳说得对不对,我就知道她要告诉你,这个同志不行,经不住考验。 晓阳道:你别管芳芳,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是一般,什么是不一般? 哎,我们确实不是一班,我和香秀是二班的,高中,二班的。 晓阳听了莞尔而笑:领导,您要是这么说,那这扫把您要拿给我,我来帮你长长记性。 我自是将扫把藏于身后,就道:领导,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不就是要研究基本国策嘛,您还需要找那么多理由干甚。 能行? 我拍了拍胸脯道:行,一定行。 晓阳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笑着道:好嘞领导,我去铺床。 鸡德灵居五,峨冠凤彩新。五更大张口,唤醒梦中人。在一片鸡叫声中,晓阳一个巴掌打了过来,三傻子,你还不起床,鸡都叫了八遍了。 不用早起,红旗书记上午从地区过来,十点钟来县里开会。 晓阳懒洋洋地道:你伺候红旗书记,比伺候我用心多了。说罢,又半身压着我。 睁开眼,就看到晓阳嘴唇微微上扬,似乎在睡梦中也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如同春日微风,轻柔温暖,让人看了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柔情。晓阳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胸前,手指纤细修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微微泛红的脸颊为晓阳平添了几分妩媚,看不够,实在是看不够。 来到了办公室,茶杯里已经泡好了茶,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下茶杯,温度是刚刚好。 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卢卫东陪着代县长孙友福一起出门。县里人代会的时间已经临近,友福则是利用这段空隙的时间,跑一跑乡里,和各基层的领导加深认识,增加了解。打了招呼之后,就上了楼。 作为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只是一个小小的正科级的干部,自然是没有陪秘书的权力,但章永山每天在给红旗书记泡茶的同时,总是十分贴心地为我泡上一杯茶。 在办公室喝茶,自然是谈不上品,更多的是因为喝白开水没有味道,放些茶叶之后,茶与水混合成了茶水,这茶也就有了新的灵魂,喝茶成为提神醒脑、缓解压力的不错方式。 县委书记郑红旗昨天下午的时候,排队排了两个小时,也没有见到齐永林,便去又找了其他几位地区领导汇报工作争取支持。今天一早,就去了永林专员的办公室。 齐永林看到了是郑红旗,比之前热情不少,自从从齐江海的事情走出来之后,齐永林也是越来越认同郑红旗,毕竟算的上是自己从地区计委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改革干将。 郑红旗算一个,这胡晓云也算一个。 齐永林十分悠闲地道:怎么,去找了瑞凤同志了? 是,昨天我去找瑞凤同志做了检讨,只是瑞凤同志坚持让我们关停几家乡镇企业啊,领导,这个您要为我们说话。 郑红旗话说得直接,齐永林倒也不觉得唐突,反倒是认为郑红旗像是小学里受了委屈的小学生,来找家长告状来了。 齐永林道:红旗啊,瑞凤作为分管领导,工作的积极性很高,分管领导的工作,我是要支持的。红旗啊,工业企业的布局这一点,我也坚信瑞凤同志的做法是正确的,不搞聚集性的工业园区,形不成聚集效应,工业发展是不可能做大做强的。 郑红旗道:领导,您的思路我非常赞同,分散起来不仅是管理上的问题,还有环境保护,土地耕地的问题。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工业发展的基础比较薄弱,如果要求太严,限制太多,会严重制约群众创办企业的信心。 在吃饱和吃好面前,两者不矛盾,应该是先求吃饱,再求吃好。 齐永林道:红旗啊,你的例子举得不恰当,还是以吃饱吃好这种农业思维来看待工业发展的问题。改革开放,解放思想一定要摒弃小农意识才行啊。发展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是汽车之所以能跑要烧油是一样的道理。 郑红旗还想说什么,齐永林摆了摆手道:红旗啊,这个问题行署既然发了文件,就不再讨论了。放心,你是我的人,责任自然不会追究到你的头上。 郑红旗道:书记,我担心的是几家企业,倒不是责任问题。 哎,糊涂了不是,搞计划经济是吃大锅饭,就是一个糊里糊涂。搞商品经济,就是搞竞争,竞争就是要压实责任才会有动力,尽职免责,失职就追责。改革就是改变和革命,这是要打破一些人的利益的,没有责任追究,改革就是一句空话啊。红旗,不能和某些同志一样,用过去的眼光看待现在的问题。好了好了,不讨论了。红旗啊,听说了吧,这个交通局的崔浩和交通工程公司的陈解放,都被纪委带走调查了。 郑红旗揉了揉鼻子道:是,听说了一些。 齐永林冷笑一声,陈东富是我的秘书长,被抓了之后我是痛心疾首啊。这个崔浩,以前又是谁的秘书长呐,这个陈解放,以前又在哪里当交通局局长嘛。某些同志颇为倚仗的筑路先锋,竟然是腐败分子。红旗啊,你想想省委和省政府看重的干部,是不是辜负了组织的信任。这件事要是查实了,影响可不比邹来贵的影响小啊。红旗啊,我现在很是担心,将你放到平安县去,你每天面临的都是什么样的考验。 郑红旗道:书记,这个平安县的干部,在总体上都是很好的,是有极为个别的同志存在问题,但县委都在依法处理。 齐永林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道:县里面其实是地域保护最强的,或者叫领地意识,也最具有排外性。虽然我没当过县委书记,但是李显平、李学武、刘乾坤,还有你,都不容易啊。处理个一般干部还好说,红旗啊,处理正科级的干部,你就要当心了。随后笑了笑,发自内心地感慨道:这里面太复杂了。红旗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我从计委带出来的,我不会害你,我要提醒你一句,这次查了崔浩和陈解放,估计有人会睡不着觉的。你也要和某些同志,保持距离啦。 郑红旗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牵扯太多的精力,应付了几句之后,就从齐永林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出了地委大院,驾驶员老孔已经是早早地等候着,郑红旗上了车之后,心里暗道,难道崔浩的事情,真的能牵扯到钟书记。又看了看县委大院内墙上的两句红漆标语,一边是一心一意谋发展,一边又是聚精会神抓落实,心里暗自感慨,想甩开膀子、撸起袖子干点工作太难了,花费在人情世故、构建关系上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半个小时,到了县委大院,一进办公室,秘书章永山就进来汇报道:书记,地区建筑总公司的周海英书记,等了您一会了…… 第389章 有昌全站台我更有信心 县委书记郑红旗听到说地区建筑总公司的书记周海英已经等了自己一会,就看了看手表,已经接近十二点。对于这位周家的大公子,郑红旗不好怠慢,随机吩咐道:把朝阳主任一起叫过来参加一下。 领导让我参加会客,一般也就两个目的,有重要工作交代,需要我记录,或者算是一个见证人的角色。第二则是,这人要找领导办事,领导是不想答应,也不好明着拒绝,有一个外人在,这人就不好张口,又或者说,让我来见机行事,替领导把事挡了。 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之后,就看到文质彬彬,气质儒雅的周海英正在和县委红旗书记聊着天。进门之后,红旗书记指了一下我便道:海英书记啊,这是我们县委办的朝阳副主任,现在主持我们县委办的工作。又介绍道:朝阳同志,海英书记,地区建筑总公司的党委书记,下一步新成立的建委的书记。 我忙笑着道:见过见过。上次地区建设局的胡局长来的时候,见过咱海英书记。 周海英也笑着道:是啊,上次还一起喝过酒。 听到说是建委的书记,我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周书记。建设局改革成建委之后,合并了不少的单位,建设局的权力比以前大了不少。而周海英从下属企业地区建筑总公司的书记,直接成为建委的书记,虽然级别都是正县级,但从权力上来看,其实是升了。 周海英看着我道:朝阳主任,你有事就先汇报。 郑红旗道:哦,朝阳主任是自己人,海英书记的指示县里不敢怠慢,把朝阳同志请过来,一起听一听,下一步我们好抓落实啊。 周海英嘴角抽动了一下,笑着道:书记,您这可是批评我啊,我这怎么敢在您的面前做指示啊。我来啊,是这个事,地区建筑总公司下面要成立房产公司,再加上地区现在要搞工业开发区,本身建筑总公司下面各个公司也在拓展业务,对建筑工人的需求持续增加啊。我们前期摸排的工作,也就咱们平安县,能够大量提供建筑工人,所以我们想县里能够支持我们一批有基础的工人支持地区工作啊。 郑红旗道:这个是好事啊,朝阳,记录一下,请友福代县长把这个工作落实下去,地区需要多少人,咱们就提供多少人,海英书记的工作,咱们一定要支持啊。宁愿停掉咱们自己的项目,也要支持地区工作。 周海英又道:书记,您看,下来我们建委直接和县建设局的孙汉对接? 周海英再一次主动提到孙汉,郑红旗笑呵呵地道:海英书记啊,这个具体和谁对接,这个是具体业务上的事,我这个当书记的,不能管到具体业务上去,县政府的友福县长,会做具体的落实。 周海英抚了抚眼镜,也是会心一笑,那这样,下来之后我请我们老胡主任,同县里对接。 郑红旗点了点头,就微笑着看着周海英,周海英则看了看,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的尴尬。看来。我在场,周海英说话并不方便。 我看两位领导都没有话说之后,就插嘴道:书记,教育上的会已经推迟了五分钟,您看。 郑红旗道:呀,你不说我还忘了,要不这样,请同志们再等几分钟,我送一送海英书记。 我马上道:书记,海英书记不是外人,要不我来送一送? 周海英看了看红旗书记,连忙道:那书记您去忙,李主任也不用送我,平安县我也很熟悉,我自己走。只是孙汉的…… 郑红旗没等周海英说完,就道:周书记,我心里有数,心里有数。 出了门,虽然周海英一再拒绝,但我还是将其送到了楼下,汽车启动之后,周海英隔着玻璃,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汽车出了县委大院,并没有沿着两高路走,而是去了县建设局,自从罗腾龙因为堵路的事被抓之后,公司里业务上的事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如今崔浩和陈解放也被调查,公司里采买的碎石,已经是付了定金,这么大体量的碎石不销出去,这定金也要不回来。更让周海英担心的是,刚刚地区改变了碎石采购政策,由各县分散采购碎石,而后地区给予财政补贴。这就意味着以前只需要搞定地区的人,而现在却要一个县一个县地去谈,竞争变得异常激烈。所以,周海英不得不寻求与孙汉的进一步合作。 对于孙汉此人,周海英都是高看一看,主导成立了县建筑协会,基本垄断了县城的砂石生意。不和孙汉合作,也就相当于失去了平安县这个市场。所以,让孙汉走上县领导的岗位,也算是互惠互利的好事。想着今天上午的事,周海英感叹了一句,这个郑红旗,滑头啊,今天是十分明显地不想卖给自己面子。只可惜如今的魏昌全,不再是组织部长,不然的话,由魏昌全出面,也不显得自己那么的唐突。 到了孙汉的办公室里,孙汉忙泡了茶,周海英将手里的包随手往沙发上一放,跷起了二郎腿道:孙局长啊,我和红旗书记见了面,谈得不错,现在有一点不利,就是你说的这个时间点啊,已经晚了,这次县里已经将要调整的副县级干部名单报到了地区。再做调整不好办。 周海英虽然没有和郑红旗谈及孙汉进步的事,但自己既然是来了,自然是要和孙汉有个交代。 孙汉递上了一支烟,为周海英点了火,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道:周书记啊,这个事是我汇报晚了,不强求,不强求。周海英道:现在崔浩和陈解放被调查,我们呢碎石上的业务就不好办了,之前有些费用,地区还没有结清。昨天下午地区开会,已经定了由各县交通局自行负责碎石采购,孙局长,你们交通局的人,我不熟悉啊。 孙汉抖了抖烟灰道:交通局的储局长是年轻干部,人我倒是认识,但是新派的大学生,我交情不深。还有啊,县城里有些个体户,也有碎石在卖,有些人背景也很深啊。如果将碎石采购放到县上来,实话实说,压力不小啊。周书记,您好不好让昌全常委出个面,毕竟昌全常委的面子,储局长还是要给。 周海英抽了口烟,少顷鼻孔里也就冒出了烟来,周海英对待魏昌全这位秘书有着兄弟加战友复杂的革命感情,并不是单纯的利益关系。特别是上次为了罗腾龙的事,自己出面邀请魏昌全参加酒局,心情郁闷的魏昌全酒后失言,最后县委副书记这个关键位置都丢了,如今自己实在是不想魏昌全再来参与生意上的事。 周海英道:孙局长,你们县份上,几家像样的材料商不都是在你们协会。还有谁这么大的本事,敢和孙局长唱对台戏? 孙汉笑了笑道:周书记啊,我咋说也只是一个科级干部,县里的县处级干部,少说也有二十多个,县里就这么点人,能在县城做建筑生意的,谁的背后没有靠山那? 孙汉清楚,如果魏昌全出面,再加上地区的周海英和省里周鸿基这面大旗,自己在平安县是有信心拿下这个环高路的碎石生意的。毕竟黑的白的,自己都可以和任何人掰掰手腕。 喝了一口茶水之后,孙汉又道:周书记啊,如今咱们昌全常委可是大权在握啊,县里这次要招工,整整七百人啊,这个数量可是比过去五年招的人总数都多,就是昌全常委来牵头。所以有昌全常委站台,环高路碎石的事我更有信心。说着笑呵呵地道:周书记,我这边正好还有几个职工家属想着进咱们县建筑公司那。中午的时候,您可要为我说几句话啊。 孙汉和罗腾龙早就合作了两年,所以对周海英也是非常熟悉,说起话来并无拘谨之意。但周海英一听,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这个孙汉也是个老油条了,想着利用自己和昌全的关系安排几个人当工人,并以此为条件来引荐县交通局的储局长。 周海英笑了笑道:孙局长啊,你可是建设局的局长,安排几个人进建筑公司,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孙汉又为周海英添了一杯茶,说道:按照以前的做法,在87年之前,都是接班嘛,后来考试,也都是各个单位自己组织,属于照顾性的考试。但咱们昌全常委有办法啊,这次搞的可是公开考试。这样的话,咱们职工子弟在竞争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优势?就好比上次政策性考试,咱公安局的尚政委的亲儿子,差了一分都没考上,现在还在企业看大门那,这不是让咱们干部群众伤心嘛。周书记,昌全是您的兄弟,那就是我们从内心尊敬的领导。说实话,不少人看他不顺眼,很多人也想着给他点颜色。在群众里面,我可是没少给他说话啊。 周海英听了之后,也是想着如今都是商品经济,大家都谈利益和好处,如果昌全这次还是公开考试,考不上的人自然是将账算到昌全的头上,而考上的都觉得是自己的本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就是郑红旗故意给昌全使绊子嘛。 周海英拿起了桌面上的电话,直接打给了魏昌全,魏昌全一听是周海英来到了县里,没有犹豫,也就答应中午一起吃饭。 孙汉看魏昌全答应了之后,接着也是十分爽快地拿起了电话打给了县交通局的储局长。 储伯祥作为和晓阳、剑锋、友福同批提拔的二十名年轻干部之一,这批同期提拔的干部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再加上很多人都到了关键的岗位上,也就有了核心的人物,平日里联系甚为紧密。特别是储伯祥和孙友福,关系匪浅,两人同在县交通局供过事,后来又同期提拔为副科级的干部,俩人又都分到了乡镇,共同的成长经历让俩人也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储伯祥听到打电话的是建设局的孙汉,言语中还是带了两分客气。呀,孙局长啊,中午吃饭?确实是不太方便,中午我们局约了供电局的几个领导吃饭,实不相瞒啊,我们局家属院想改造变压器啊。您看下次,下次我一定来行不行。 孙汉听话音就知道,这个储伯祥说的是实话,毕竟将供电局都点了出来。孙汉自然是要将就周海英的时间,笑着道:储局长啊,这次我给你引荐一位地区领导,咱们县昌全常委中午的时候,专程抽出了时间过来给领导汇报思想啊。老弟,你不给我面子,昌全常委的面子你要给吧,领导可是点名要见你啊。 储伯祥和孙友福有着特殊的关系,对于魏昌全一个县委常委,农委主任来讲,还真的没有太放在眼里。但听到孙汉说地区领导点名要见自己,魏昌全又亲自出席,心里估摸着这地区领导至少也是个正县级的干部了。犹豫了下就道:孙局长啊,您都这么说了,再不去可就是我不懂事了。那行,县招待所是吧,咱们不见不散。 挂断了电话之后,周海英道:孙局长啊,中午看来我要多喝几杯啊。 孙汉放下了电话,略作犹豫地道:周书记啊,我问句不该问的,这个,这个崔浩和陈解放被抓,对,对公司不会有影响吧…… 第390章 有领导打了招呼 对于崔浩和陈解放接受调查,孙汉本想着问周海英,还您牵扯大不大,但又想着这样问下去,实在是不太礼貌,万一犯了周海英的忌讳,所以孙汉就问了句,是不是对公司有影响。 周海英挥了挥手道:放心吧孙局长,我学的是会计,从学校门出来之后就干的是财务,就地区审计局和地委那两把刷子,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再者说了,我们之间都是口头约定,没有实际兑现,所以,放心,放心。 有了周海英的话,孙汉确实是觉得自己多虑了,毕竟周鸿基的儿子,就凭借着这个招牌,就算牵扯到了周海英,钟毅和齐永林,谁又真的敢朝着周海英动手那? 县委大院里,郑红旗组织教育口子上的领导又在开会,将教育作为强县战略目标之一,在地区乃至全省并不多见,综合来看,主要是教育是一个投入高,产出慢的行业,就算是有了效果,也是多年之后的事了,那个时候县里的主要领导,估计也早已不在位置上。 为了推动这次学校“土改砖”工作会,县委书记郑红旗亲自主持会议,县政协主席王满江,常务副县长马军,县委常委白鸽、负责农业的副县长老樊,负责工业的副县长吴香梅和县里的有关各局、乡镇书记参加会议。 白鸽看了看会议室各个单位的人都已到齐,又看了看表,就道:书记,人到齐了。 郑红旗讲话一般不看稿子,所以一般的会议也是不写稿子。郑红旗道:同志们,那我们现在开会,会议的目的就是研究各级学校土房改砖房,下面有白鸽常委介绍情况。 白鸽汇报道:书记,各位领导同志们,具体的方案桌面上都有,我也不做具体赘述。这个校园建设方案整体时间是两年,主要的方式是由各乡党委政府牵头,确定新建、改建的学校,原则是三至六个村建一所学校,费用上由各村采取人均均摊的方式进行集资,乡里财政每所学校补贴10%,县里财政每所学校补贴10%,社会募捐5%,按照这个方案,基本上在两年之内,可以实现学校的土改砖…… 郑红旗听完了白鸽的介绍,点了点头道;这个方案介绍完了,总体上我是认可的,下面大家发表意见。 在听了几个乡镇的发言之后,大家无不在讲乡里压力大,财政困难拿不出钱,刚刚已经对土房加固,撑个三五年没有问题,没必要再折腾…… 红旗书记眉头一皱,就打断道:同志们,我打断一下,这个刚刚发言的都是咱们几个乡镇的书记一把手。大家都在强调各自的困难。但又有谁考虑过群众的困难?我和白常委、朝阳主任走了七八个乡镇,问了上百位的群众、老师和学生家长。只要能将学校土改砖,大家是自愿捐款。从体量上来讲,县级财政负责托底全县学校的建设费用,是出了大头。接着是咱们群众,75%的负担有咱群众在承担。乡里财政承担的是小头嘛,算下来最多的也才十万块钱不到。谁认为学校不该修,就把乡政府大院腾出来做学校。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大家都是为人父母,就是要把咱群众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所以,在其余同志发表意见前,我定个调子,谁也不能谈资金上的困难,在事关孩子教育方面的投入上,谁要是想着搞变通,打折扣,在这里讨价还价绝对不能允许。 红旗书记定了调子,显然这个调子是打乱了大家的发言计划,大家都在笔记本上修改着自己的发言稿。我看了看晓阳,倒是一脸的淡定。红旗书记应当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就道,城关镇发言。 突如其来的点名,晓阳也无慌张之色,打开了笔记本道:尊敬的红旗书记,各位领导,同志们。城关镇在收到征求意见的稿件之后,组织了镇党政班子、镇教委和各村负责人进行了集体讨论,我们结合城关镇的实际认为,利用两年的时间对全镇九所学校实现“土改砖”问题不大,并将利用这次契机,扩建城关镇小学和城关镇中学。目前的困难是师资比较紧张,教师的压力比较大…… 我听着晓阳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汇报,自然明白城关镇和其他乡镇相比还有些不同,城关镇乡镇企业多,学校的基础也好,靠近县城,群众比其他农业乡的群众也要富裕一些,自然是有条件扩建学校的。 听完了晓阳的发言,红旗书记又道:这个城关镇条件好一些,不具有代表性和普遍性,但是城关镇对待工作的态度值得学习。这个稿子征求大家意见,大多数乡镇都是为失败找借口,而不是为成功找方法。领导干部就是要领导着干啊,对不对同志们。好了,下面,大家继续发言。 秀水乡的田苗道:尊敬的红旗书记,同志们。众所周知啊,我们秀水是纯粹的农业乡,底子薄、条件差,正是因为历史欠账太多,所以啊这次我们深感啊任务艰巨。但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我也是走遍了全乡所有的村,广大群众对集资建学校的方式是支持的。这也给了我们乡党委政府信心,我认为信心比资金更重要。目前,我们乡里第一家乡镇企业秀水造纸厂已经建成投产。我们秀水的群众争气啊,为了办好这个厂,我们群众是自发地将小麦的秸秆免费送到厂里作为原材料造纸。我们乐观地估计,这家造纸厂投产后能够极大减轻我们的财政负担。我也向县委表态,造纸厂除去必要的运营成本之外,我们所有的收益,全部投入到这次土改砖项目里去。 平日里难得有机会向县委书记汇报工作。而向领导汇报工作,是让领导了解自己,加深印象。郑红旗听完之后,心里暗道,田苗这个同志,现在看来有想法,有态度,也有能力。而这五家新成立的乡镇企业对乡镇确实有着不同意义,一定要力争保留下来。郑红旗点了点头道:田苗同志的认识是到位的,思路是清晰的,措施上也是有力的。特别是那句信心比资金重要的认识,值得全体同志学习啊…… 会议持续到十二点,大家基本达成了共识,利用两年时间,彻底将全县的土房子改建成砖房子。 散了会之后,我陪着红旗书记到办公室,秀水乡的党委书记田苗是紧随其后。到了办公室门口,田苗忙主动地推开了门。 郑红旗看了一眼,就道:田苗同志,这次工作你们做得到位,是认真学习,认真领会了县里的工作部署的。 田苗跟着进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道:书记,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郑红旗落座之后,看着田苗道:你上来是要解释上次用餐的事? 田苗道:书记,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解释的。只是当天的事情是很奇怪,我一再要求不准搞特殊化,只准上八个菜,但同志们还是坚持上了十六个菜,事后,王乡长也在班子会上进行了自我检讨,作为乡党委书记,我是第一责任人,我向县委作检讨。书记,您也别心疼我们,是我们工作没抓细。 田苗的汇报,也是很有艺术,王乡长在班子会上做了检讨,说明责任是王震宇的,而自己来做检讨,倒有了主动担当的好班长形象。 郑红旗心里早已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淡淡地问道:看来你把问题查清楚了啊。 书记,我这次上来,不是为了这顿饭的事,是我工业局的同志说,要将五家乡镇企业全部关停。书记,这事可不敢啊,我们秀水是把一年的家底全部砸了进去,才办了这家造纸厂,如果给我们关了,那我们秀水乡党委政府也就相当于破产了。 郑红旗还本以为田苗上来专程是解释吃饭的事,如果这样,郑红旗反倒是觉得田苗这个同志格局小了,听到说是为了乡镇企业,反倒觉得欣慰了些。 郑红旗道:田苗同志,你放心,企业是县里审批的,责任自然是在县里。你要做的是加快生产,尽快让企业产生效益,创造价值。 书记,责任也不能全部由县里来扛,毕竟是我们主动打的报告,如果真的要处理,请先处理我们乡里。 郑红旗点了点头道:田苗啊,你有这个觉悟和认识就很好嘛,放心,天塌下来啊有高个子顶着。走,去吃饭。 三个人刚刚走出办公室的大门,县委常委,统战部长罗致清就走了过来。喊了一声红旗书记。 郑红旗一看是罗致清,就道:朝阳,你带田书记去吃饭。 罗致清道:书记,两天时间,我才约上了郭秘书长。郭秘书长这几天一直陪着钟书记在油田勘探那里搞座谈,这不今天一到地区,就通知我过去了。 郑红旗道:嗯,辛苦,领导怎么指示? 郭常委说了,他不看好高粱红酒厂迁并到曹河酒厂,但是如果分管领导坚持,他还不好办。毕竟,毕竟…… 有话直说。 毕竟这个分管领导的身份比较特殊,其家属在省委很有分量,郭秘书长说自己肯定是不好同她因为酒厂的事产生误会。 郑红旗点了点头道:倒也是人之常情啊。走,去吃饭。 虽然是一再要求降低标准,但县委食堂里还是保持了一荤一素一汤的水准。和县委招待所相比,县委食堂的饭菜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招待所的包间里,桌子上的菜上了不少。 县建设局的局长孙汉向交通局长储伯祥局长介绍了建委书记周海英之后。孙汉并未直接点名这周海英是周鸿基的儿子。但看到昌全常委对建委的书记周海英一口一个大周哥之后,在结合魏昌全之前为周鸿基当秘书,基本也就判断出了周海英应该就是周鸿基的儿子。 对于这样的饭局,储伯祥不明所以,也是端着杯子按照酒桌的规矩,该喝就喝,该放就放。 酒过三巡之后,孙汉道:储局长,地区的文件知道了吧,碎石以后就由各县自行按市场价格采购,只是有地区给予补贴,咱们环高路差的不少吧。 储局长道:是啊,听说了,只是还没有看到文件。 孙汉道:估计这文件马上就要下了。储局长,县里昌全常委刚才也说了,环高路县里是下了死命令,今年必须通车。知道你老弟有压力,我给你说,碎石采购这事,我们建设局轻车熟路。特别是周书记,认识的朋友多,非常原意为储局长分忧啊。 储局长打了一个饱嗝,看着周海英道:周书记,这事您说晚了,早上的时候,有领导就打了招呼…… 第391章 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随着商品经济的深入,县里掌握审批和项目建设的单位权力也越来越大,特别是交通、农业、水利几个大局,修路筑堤都是投入大,周期长,其中的利润也比较丰厚。所以,几个关键大局的局长平日里也是饭局不断,不是特殊的关系,想和储局长这样的领导吃饭,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储局长听到孙汉说起了碎石的事,马上就知道了孙汉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储局长端着杯子一脸歉意地道:周书记,孙局长啊,这事不是我不办,而是今天早上的时候,友福县长就来到了交通局研究环高路的事,领导是当场定了原则,碎石原则上通过我们自己县里的国有公司来采购啊。 储伯祥将孙友福搬了出来,孙汉和周海英两人自然不好去找孙友福去求证。孙汉思索着道:县里的国有公司?据我所知县里没有哪家国有公司、集体企业在买卖碎石啊。难道是县里的建筑公司? 储伯祥双手一摊开,无奈地道:孙局长,这个只有友福县长才知道到底是选择哪家嘛,我们交通局只管用碎石,至于碎石是哪里来的,这个我们还真的不好插手啊。 魏昌全静静地看着几人,也不表态,更没有想到今天中午的局会是这样的局。接连两个处分下来,魏昌全的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万一自己的什么无心之言,再被传到了领导的耳朵里,就是周鸿基亲自出面,恐怕也保不了自己。 周海英心里暗暗揣测,看来这个小储局长,小小的正科级的干部,根本不卖孙汉的面子啊。如果孙汉上不了副县级,那以后自己在平安县的生意,根本无法打开局面啊。这个时候自然是需要昌全来说几句话,来为自己站台了。 周海英端着杯子道:昌全啊,你是县领导,又长期在地委工作,咱储局长怎么说也是交通局长,一个小小的碎石采购,算不上什么大事情嘛,如果这点事都做不了主,修两高路这么大的事,储局长怎么推动工作。您是县委常委,要做个指示,让储局长放开手脚,放心大胆地干革命工作啊。 魏昌全一听,马上懂了周海英的意思,这是大周哥要自己拿县委常委的身份给储伯祥施压。但是想起了罗腾龙的事,魏昌全的内心还是十分地抵触在这个事情上蹚浑水,毕竟自己当过组织部长,对县里的干部都有一幅画像和关系脉络,这个小储局长,和孙友福关系匪浅,而交通本身又是张庆合再牵头。自己刚刚从张庆合的手上拿来了国有企业招工的工作,如果在交通工程上再去插手,到时候储局长再向上一汇报,自己必定又是里外不是人。毕竟插手别人的分工,属于犯忌。 魏昌全端着杯子赔笑道:大周哥啊,您是不知道,我们交通局这两年持续打了几场硬仗啊,特别是修两高路和换高路,我们呢全县交通系统的干部职工是舍得一身剐啊。储局长,来这杯酒,我代表我个人,敬你们一杯。 储伯祥端着酒杯道:周书记,昌全常委,还有咱们孙局长,我们交通局有那么一点成绩,还是全部依赖于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得益于兄弟单位的全力支持。这杯酒,我代表我们交通局干部职工,感谢周书记,昌全常委和孙局长啊。 说吧,一仰头,也就把酒给干了。 孙汉又道:领导讲话一般都是讲三点,这第一点我们喝一杯,第二点喝两杯,第三点我们就喝三杯了。 魏昌全自然明白,这是孙汉想着继续让自己在碎石采购的这件事情上给储局长施压。 魏昌全道:哎,今天我是以私人身份来欢迎大周哥到咱们县里来指导工作,怎么好代表县委作指示,孙局长啊,您这么说可就是在批评我在大周哥面前摆官架子了。 周海英和魏昌全的关系本就不是单纯的利益关系,看魏昌全在这个事情上不表态,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的老父亲搬出来。就道:这次我去省城,家父啊还专门问起了县里的高粱红酒厂,也很关心平安县的交通建设。老父亲对平安县是充满了感情啊。 孙汉看储局长有些茫然,就道:储局长啊,咱周书记的父亲,就是咱们地区的老领导,现在的副省长周鸿基周省长啊。 听到是周鸿基,储伯祥也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略带激动地道:哎呀,眼拙了眼拙了,竟然没有看出来,周省长对我们平安县有恩啊,没有周省长,就没有我们平安县的今天啊。周书记,您这有太低调了,您来到了县里,我这个小小的交通局局长怎么有资格坐在这个桌子上,应该是我们县四大班子的领导在这里陪酒才是啊。 周海英对储伯祥的这个马屁是十分受用的,笑呵呵地道:哎,人嘛,总归还是靠自己嘛。选择有时候,比努力重要啊,就像昌全,孙局,包括咱们储局长,今天走到这一步,都是选择的结果嘛。所以啊,储局长,我周某人是真心实意地选择与您做朋友。我期待能够在储局长的关照下,为平安县的交通建设出力啊。 储局长恭维道:周书记,您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事我一定会积极地呼吁,如果说我能说了算的,我一定会马上拍板。 喝了几杯酒后,周海英道:孙局长啊,这事你要多帮助储局长想想办法,我在地区听大家的好消息啊! 饭局结束的时候已近两点,周海英是坚持让储局长先走。小车离开之后,孙汉道:昌全常委啊,这次多亏了您出面,这件事算是和储局长接上了线。 周海英道:这个储局长,年龄不大,还是十分的老到。孙局长啊,下来你要和他多接触啊。 说了几句之后,周海英转身道:昌全啊,现在一把手不好干啊,管人管钱的权力在县里,县局就是干苦力的。这局长如果不能为底下的人办几件实事,是招呼不了人的嘛。这次你负责招工,孙汉当一把手的,他们建设局有几个职工的孩子想进建筑公司,这事他要操心,这个忙你要帮孙局长啊。 孙汉挺直的腰也弯下去一些,笑着道:是啊,昌全常委,这次大规模扩招之后,估计以后几年内都不会再有大的动作,错失了这次机会,以后这些职工子弟,就彻底成为社会闲散人员。不能咱们自家的企业,咱们自己的子弟都进不去吧。 魏昌全并不认同孙汉所说的自家的孩子进不了自家企业的说法,毕竟国有企业是国家的,集体企业是集体的,并不是那个单位和个人的。但是碍于周海英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道:这次考试啊,是县委组织的,领导小组的组长是县委书记郑红旗,我只是牵头招工工作,现在考试方案还没定,录取的原则,考试的时间,出题的范围,招考的对象这些都还有待商榷。不过啊孙局长的意思,我明白了。 孙汉听到之后,知道当领导的说话都不会将话说得太满,后续的自然是有些工作要下来做,但只要领导没有拒绝,这事就算是有了希望。 而在地委,地委书记钟毅在午饭过后就组织召开了班子会,着重研究班子会议议事规则和地区重大事项决策办法。地委班子每个领导的桌子上面,都放着厚厚的一摞资料,地委副书记邓牧为正在组织学习,邓牧为道:刚刚全文啊宣读了两个办法,制定这两个办法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啊在涉及地区的重大决策中失误,用民主集中制这个方式,充分发挥集体智慧,又能体现咱们地委班子的集体领导。请同志们,啊,发表意见。 地区专员齐永林看着材料,眉头紧锁。按照这个方案,以后地区里涉及全局的工作都要经过地委班子集体讨论形成决议才能做事,这不明摆着一切重大事项都有钟毅说了算,这样看也是架空了行署。 齐永林看了看会议室里,地委班子里的成员邓牧为、政法委书记周朝政、纪委书记王忠强和常务副专员唐瑞林,秘书长郭志远是坚定地支持钟毅的,而组织部伟正部长是属于中立派,其他几位班子成员虽然偏向自己,但少数服从多数的局面是难以改变。 钟毅看了看道:怎么没有同志发言?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没有不同意见,我们就通过这两个办法。 这个时候,众位班子成员依然知道,这两个办法针对性太强了,就是要强调地委对重大决策的决定权。而自己也是地委班子的成员,换句话说,这两个办法通过之后,所有地委班子的同志在地区重大事项的决策上,都有了发言权,不同意这个办法不仅仅是和钟毅、邓牧为过不去,而且还是和自己过不去。 看大家都不表态,齐永林道:我讲几句吧。同志们,这两个办法我认为还是有不妥的地方,比如,里面讲的,涉及事关地区全局的重大工作,都应该由地委班子会议集体研究,那么请问什么是涉及全局的重大工作,又由谁来判断是不是事关全局的重大工作。还有,未经集体研究擅自作出决定造成恶劣影响的,应当追究责任。我想问一问,追究责任的依据是什么,对不对,这里面有很多问题都没有讲清楚。我认为,这两个办法很不成熟。 钟毅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道:牧为啊,永林专员提的这两点,我认为很有道理,这两点下来之后必须再完善。说罢又看向了齐永林道:永林同志,提得很好啊,除了这两点细节问题,对办法的整体思路和大的原则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齐永林依然知道,这个时候提出反对意见无济于事,明确反对反倒是自取其辱了。道:大家都没有意见,我自然也没有意见。 哎,永林同志,每个同志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力,我们不能搞毫无原则的一团和气。出台这两个办法的目的,既是为了规范约束大家的权力,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大家。权力是双刃剑,平时必须放进剑鞘里,这一点是为了我们班子好啊。那既然这样,就原则通过这两个办法,下来由牧为同志在做细节上的修改完善。从今天起,咱们重大决策就要按照咱们两个办法先执行,我看在细节没有调整到位之前,只要是大家拿不准的,都可以拿到会上来讨论讨论嘛。 说完了这个议题,钟毅道:同志们,还有没有事情需要讨论,没有,我们就散会。 齐永林道:钟书记,既然这个办法实施了,我这边正好有个事情大家议一议,这个审计局对交通工程公司的审计来看,问题不少。可以说是烂摊子一堆,行署现在也不知道下一步这个交通大会战的工作,怎么来推进啊…… 第392章 让上过战场的人指挥战斗 地区交通局和地区交通工程总公司的事在地区已经不是秘密,特别是上次的班子会上,纪委已经专门做了通报,地委也做出了由各地自行采购碎石的决定。但是此刻,在没有调查结束之前,地委专员齐永林挑起这个话题,大家自然清楚,这是向地委书记钟毅在施压,又或者说是地委书记权威的再一次挑衅,其目的自然还是让地委书记钟毅难堪。 众位班子成员听闻之后,也都是默不作声,毕竟齐永林只强调了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就是为了对钟毅制定的规则的一种暗讽,这个时候大家自然也是不好说什么。 齐永林说完之后,若无其事地端着茶杯,等着迎接来自钟毅的回击。 钟毅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齐永林说的话之后,用红色的铅笔在“烂摊子”三个字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圈,然后点了一个感叹号。写完之后,放下了笔。眼镜搭在鼻子上,看了看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地区专员齐永林,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右边的邓牧为。钟毅慢慢地摘下了眼镜,轻轻地握在了手里,面色平静地道:同志们啊,刚刚永林同志说的啊,是事实,目前地区纪委对崔浩同志和陈解放同志进行了调查,确实掌握了陈解放同志一些违法乱纪的线索,至于崔浩同志的事情还在调查中,我不好评判。同志们,坦诚地讲,对于崔浩和陈解放两位同志被调查我深感痛心,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份责任是因为我作为地委书记啊,在选人用人的时候,有家长式的作风和经验主义的错误。我是地委书记,也就是咱们这个班子的班长,不是家长,有时候做决断的时候,也搞过一言堂。再次啊,我向地委,向同志们作检讨。在下次的民主生活会上,我也将坦诚地做自我批评。 钟毅看了一眼众人,用握着眼镜的手敲了敲桌子道:同志们啊,现在我要强调的是三点。第一啊,准确判断咱们面临的形势。举个例子吧,大家手里都握着一支钢笔,为什么用钢笔,因为大家现在都是成年人了,不会轻易地写错字了。而我们的一、二年级的小学生用什么笔,不错,用铅笔。因为他还处于刚刚摸索写字的阶段,大家看看我手里的这支铅笔,他有什么特点,一边是铅芯,一边是橡皮,这样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就是写错了字可以擦掉嘛。换句话说可以及时纠错嘛。党的十三大鲜明提出,我们现在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战略判断,换句话说,咱们还处于小学阶段,处于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探索阶段。这个阶段是容易犯错误滴,犯了错误怎么办同志们?就和小学生写错了字一样嘛,擦了重新就是嘛。所以,犯错不可怕,我们积极地承认错误,避免再犯就是了。这是我要讲的第一点。 第二点,那就是坚持我们的战略目标不动摇。开展交通大会战,既是省委的战略部署,也是地委的重大决策,从平安县的经验来看,这对群众致富增收,推进商品经济建设有着积极作用。是不是遇到困难和面对问题就自暴自弃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啊!战略没错的话,我们就必须咬定目标毫不动摇,坚持不懈咬硬骨头。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绝对不能因为几个小小的腐败分子动摇我们地委的百年大计。 第三啊,干工作要直接要害直面问题,最大程度地节约成本。交通局和交通工程的事我看没必要遮遮掩掩嘛,大大方方地调查,调查清楚之后及时公布结果嘛。为什么我要这样讲,现在地区四大班子简单讲是地委和行署之间,同志情也是手足之情,但是现在沟通的成本啊,太高了。你敲你的鼓,我打我的锣,这样是唱不好地区改革开放这场大戏的。只能让干部群众和上级看笑话。说实话我很不希望出台这两个办法,让同志们在思想上套上了枷锁怎么搞改革开放。但是我们为什么这么做,就是想着咱们地委班子集体研究讨论重大决策,来尽量规避错误,使咱们的决策和政策更加科学全面,也避免了同志之间因为这些事情打肚皮官司嘛。纠错啊是需要成本的,时间成本,沟通成本。但是咱们地区没有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些无用功上。同志们,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留给地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错过这次发展机遇,咱们将是地区发展的罪人啊。 众人听完了钟毅的讲话之后,心里的疙瘩都解开了,特别是几位常委,都觉得钟毅主导出台这两个办法,是有架空齐永林的意味,但听钟毅阐述完自己的想法之后,还是觉得自己的格局有些低了。 齐永林点了点头道:钟书记讲得很好啊,展示出了地委书记应有的理论水平和驾驭全局的能力。但是,啊,但是这个理论总要回归到解决实际问题上来,不然那不成了放空炮了。钟书记啊,您也别怪我话说得直接,地委定方向,行署抓落实,我要考虑现实问题。现在交通局这一摊子事,该怎么办? 钟毅倒了不生气,而是端着杯子喝了口茶,淡淡地道:很好啊,有问题放到桌面上来谈。地球离了谁也一样转嘛,不就是陈解放同志涉嫌违法嘛,崔浩同志还在接受调查嘛,这样,排名第一的副职主持工作,工作上的事由他们全权处理。这也是在紧要关头考察干部嘛。至于具体工作上的事,上面有分管领导,还有行署主要领导和地委嘛。现在既然永林同志感觉到棘手,这样,既然是干部出了问题,我们就让牵头干部工作的牧为同志暂时指导一下交通口的工作嘛。 邓牧为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齐永林没有想到,钟毅会派邓牧为指导交通口的工作。 钟毅又道:牧为同志过去重点是抓队伍建设和思想建设,至于业务工作上的事,还是由咱们行署分管领导具体抓。永林同志,您看这样合不合适? 毕竟上次齐永林提出让王瑞凤兼任行署秘书长的事被否了,钟毅已经在会上就做了检讨,齐永林也算是出了气,至于这个安排,齐永林也没有理由拒绝,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散会之后,齐永林拿起了本子和笔,秘书宋清仁就接了过去,拿到手上之后。钟毅就道:永林同志,你和老邓,一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齐永林没有说什么,一行三人就来到了钟毅的办公室,进了屋没等钟毅吩咐,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齐永林心里想,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看来这个家长又要给自己上政治课喽。 两人落座之后,钟毅又转身去关了门才道:永林同志,牧为同志,将你们两个请过来,是昨天我去省委,怀义同志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了一项重要工作。省委已经消除了邹来贵的影响,经过不懈地争取,上级考虑,农业副省长还是由省内产生,省委正式征求我们班子的意见。说罢就起了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解开之后从中取出了一份材料。 齐永林原本以为,钟毅会批评自己当众让其出丑,没想到确是推荐副省长的事。齐永林道:怎么,不就是填个表嘛,还需要地委书记亲自去省委拿表啊。 钟毅将表递给了齐永林,说道:老齐啊,这是这次的推荐表,你自己看看吧。 齐永林伸手接过表,漫不经心地放在了茶几上。上面的红头赫然写着中央组织部文件。 齐永林一看名字,口中不由得大呼一声,哎哎哎,这,这个,怎么会是他? 邓牧为一听,看齐永林如此的激动,也就主动凑了上去,定睛一看,也是颇为诧异地道:岳峰?岳副专员? 钟毅道:纠正一下,是岳厅长。 齐永林拿起了文件,又认真地看了几遍才道:这个,这是什么操作啊。岳峰,怎么才当农业厅厅长,就要成副省长啊。 钟毅道:老齐,岳峰同在地区就已经解决了正厅级,这次升任副省长,不过是升了半级而已。 齐永林道:这个岳专员,升了正厅就去党校学习去了,这,这也太不符合常规操作了嘛。 没什么不符合常规的嘛,岳峰同志年轻,又是高学历,担任过县长、县委书记、副专员、常务副专员,又担任过地委副书记、农业厅的厅长。岳峰管过农业,抓过工业,咱们这又是全省最大的农业地区之一。下一步岳峰同志以副省长的身份兼任农业厅长,也是正常嘛。 邓牧为接过文件道:看来,这次岳峰同志去接任农业厅长,省委就有考虑推荐他接任农业副省长啊。 钟毅点了点头道:好事情啊,连续出两任实职的副省级干部,这在地区历史上是没有过的,这充分体现了省委对地区班子的信任啊,也回应了一些社会上的谣言嘛,有不少的声音讲啊,说省委省政府因为邹来贵的事迁怒地委和行署,认为地委给省委制造了麻烦。我看,这样的分析和论断,是阴谋论嘛,又或者讲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岳峰同志的任命这就是最为有力的回击嘛,谣言不攻自破啊。省委怀义书记讲了,北京和省委是要了解基层,熟悉基层,让上过战场的人去指挥战斗。岳峰同志在党校表现十分突出啊,其撰写的几篇研究报告都发在了北京的内部参考上,不少领导都作了批示。 齐永林心里暗道:这是什么事啊,比自己高的地委书记升了,比自己低的,自己多年的副手,常务副专员也升了,合着就自己扎根基层上不去啊,这不是扎根基层,这是扎心啊。 钟毅道:这个牧为,你有没有意见啊? 没有意见,双手支持。 钟毅又看向了齐永林道:永林同志啊,你的意见呢? 这个时候,还能提什么意见啊。齐永林道:我,我也没有意见。 钟毅道:一定要实事求是,我在怀义书记那里表了态,岳峰有问题,我和他同责。 俩人都摇了摇头,表示确实没有意见。钟毅道:那好,我就在个别征求其他同志的意见。怀义书记还讲啊,这是他离开我省,签的最后一个干部意见了…… 第393章 假戏不要真做 省委书记姜怀义要离省晋升的消息已经传了许久,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但这次算是第一次从地委书记钟毅的口中得到了侧面印证。 邓牧为道:怀义书记这几年在省里大刀阔斧地推动改革,让咱们省的改革开放事业大踏步向前啊,也算是跟上了时代潮流。如今政通人和、风清气正、干事创业的大好局面离不开怀义书记的领导啊。 钟毅两手拿着两个杯子走了过来,递给了齐永林道:来,老齐,喝杯茶。 齐永林望了望钟毅,还是双手把茶接了过来。邓牧为顺势也将另一杯茶接了过来。 钟毅拉了拉裤腿,也坐在了沙发上,很是轻松地道:老邓说得对啊,但我看怀义同志最大的成绩,还是在于用人啊。现在全省干部队伍的结构呈梯次配备,富有激情和活力啊。事业成功的关键因素还是在人。善于发现人、使用人是怀义同志作为省委书记为地区留下的宝贵财富。永林同志啊,这次怀义同志还专门提到了你,“经济上有见解,工作上有思路”,永林同志这个评价很高啊。 齐永林心里听了,暗暗地道:评价再高提拔无望就是扯淡。你们两个,一个是县委书记,一个是县长,哪个不是我的下属?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够越级成为地委书记和地委副书记,你们自然要念他的好,但是我齐某人,却还是在原地踏步。 钟毅又道:永林同志啊,今天我们通过的这两个办法,更多的啊就起到了我说的橡皮的作用。将一些不适合的政策,我们通过集体讨论纠偏纠错,方向错了,走得越远,错误越大,到时候就积重难返啊。所以啊,永林同志,我想抽出几天的时间,咱们地委班子和行署的同志,一起到辖区各县走一走,用好调查研究这个法宝啊,听一听同志们的心声,摸一摸基层的情况啊。 齐永林道:偏差?能出多大个偏差啊。 钟毅叹了口气道:前些年炼钢练铁,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全部砸了炼成钢铁,再用炼成的钢铁重新造锅碗瓢盆,这就是一种偏差嘛。 邓牧为道:而多数的地方,大家只造出了废铁疙瘩。 钟毅又道:这就是曲解了上级的意图,一味地蛮干啊。所以在机关里不能坐久了,坐久了就和基层脱节。牧为,这次调研,你来安排,不要给基层的同志打招呼,添麻烦。我们直接去企业,去工厂、学校和农村。 而钟毅最为真实的想法,就是通过到各地调研,听一听广大基层的同志对企业设置总体办法和几个涉及全局性工作的意见建议,了解掌握基层的情况,为下一步的工作提供准确的判断依据。 在大多数的单位里,论资排辈是惯例,无论是职务晋升还是分房,资历老的就排在前面,资历浅的自然是排在后面。打破论资排辈的传统本身就是对干部体制的一种大胆改革,但这样的改革在习惯了论资排辈人身上来讲,是难以接受的。对于省委一系列的工作安排,齐永林是越想越气,总觉得组织上是亏待了自己。 齐永林道:钟毅同志啊,我也想着抽出时间到基层走一走看一看,但是行署和地委不一样啊。地委的工作嘛务虚还是多一些嘛,而行署的工作着重还在务实,耍嘴皮子,是搞不了改革开放的。特别是现在,行署的秘书长人选,一直没有敲定,大事小情都没有牵头的人,事事都需要汇报到我的这里。我就搞不懂了,钟书记,你看全省二十多个地市,哪里有行署专员无法决定自己秘书长人选的啊。 齐永林一边敲桌子一边说话,这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就紧张而又尴尬。 钟毅和邓牧为心里都清楚,岳峰成为副省长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齐永林的心态是需要调整的。 钟毅道:老齐啊,这个,这个行署秘书长的事,并不是瑞凤同志不合适,而是综合考虑分工工作。瑞凤同志主抓工业,而行署的秘书长又负责行署办公室的工作。但常务副专员瑞林同志又分管办公室。这样的话,瑞林同志就要分管瑞凤同志,显然是不合适的。以后行署办公室的工作,到底是向谁汇报?地委还是要考虑团结问题,避免行署班子里以后闹矛盾嘛。 齐永林冷笑了一声道:钟书记,您今天在会上也做了自我批评,您也承认了自己有家长作风,班长不是家长,行署的工作我会安排,我会布置,我们行署班子的领导同志也是党的高级干部,也都是有觉悟的。再者说,您之前不是都同意了?为什么出尔反尔了?我既是行署专员,也是地委副书记,在人事安排上,虽然我没有决定权,但我有建议的权力。我提议,将这次行署秘书长的人选,直接拿到班子会上进行讨论。如果这次不通过,我下次就再次提议,直到地委通过王瑞凤同志的任命为止。 邓牧为看齐永林越说越是激动,就道:永林专员,这个大家可以再探讨嘛。 钟毅两手环抱于胸前,静静地看着齐永林。这个时候,也就想起了昨天怀义书记对齐永林的评价,除了“经济上有见解,工作上有思路”这两句之外,还有两句则略带批评意味,那就是“政治上不稳重,生活上有瑕疵”。钟毅心里清楚,齐永林的“政治上不稳重,生活上有瑕疵”,也是怀义书记和省委一直没有让齐永林走上更加重要岗位的原因。 钟毅暗自感叹,领导就是领导啊,虽然远在省城,但对齐永林的认识是全面的,评价也是十分中肯的。 团结才是战斗力,团结才是生产力,对于齐永林突然的突然发难,钟毅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齐永林都是听不进去,只是起了身,朝着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走去,慢慢地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齐永林看钟毅没有表态,也就起了身打算找钟毅要一个明确的说法。 邓牧为看齐永林还在气头上,万一吵起来还不是被机关的干部看笑话。就道:永林同志,这样,我管组织,这事你先给我说。 邓牧为本就是部队出身,那时候的部队就是靠摔打,邓牧为的身体素质自然比一直坐办公室的齐永林好不少,稍一用力,就把齐永林拉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俩人说了十几分钟之后,齐永林知道,这事不能将气撒在邓牧为身上,那样的话自己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回到了办公室之后,齐永林感觉到手腕处一阵酸痛,脱下了外套,解开了衬衣的袖口一看,手腕处有赫然五个手指印依然泛了青色。 齐永林暗自感叹道:这个老邓,咋这么有劲,平时吃的啥啊! 正看着自己的手腕,王瑞凤就拿着文件走了进来,齐永林忙拉下了衬衣,扣上了扣子,又恢复了地区专员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模样。 王瑞凤道:永林专员,这个新的通报我已经让秘书科的同志拟好了,您签个字,就可以发。 齐永林看了看审批单,上面的标题赫然写着地区行署关于平安县委、县政府严重违反工业企业设置总体办法的通报。翻开了文件审批单后,就是正文。正文并不啰唆,大致内容就是平安县委、县政府未经审批私自同意设立五家乡镇企业,对行署的文件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现地区对平安县委、县政府进行全地区通报。责令平安县委、县政府向行署做出深刻检讨,并依法关停五家相关企业。 齐永林心中不由得苦笑一声,这个王瑞凤,真是从省城来的犟驴啊,这样的人,自己这个专员,到底能不能驾驭得了。这个时候,齐永林心里想了想,也就有了主意。何不让王瑞凤去找钟毅?以王瑞凤这个倔脾气,也让钟毅感受一下,具体的工作,难办啊。 齐永林拿着文件敲了敲道:瑞凤同志啊,这个文件我原则同意。但是啊,现在,地委刚刚出台了两个议事办法,我这个行署专员已经成了社会主义的花瓶,没有什么具体权力了。今天为了你,我是和钟毅同志拍了桌子啊。 王瑞凤听得云里雾里,就道:为了我?和钟毅书记拍桌子?永林专员,你们为我咋还就拍上了。 齐永林自将争取秘书长的事向王瑞凤全盘托出。 王瑞凤回了一趟省城,家里的人早就为王瑞凤做了功课。通过各种渠道也把地区和县里几个关键人物的背景大致摸清楚了。行署秘书长自己是不会干的。在这种复杂的局面之下,处理棘手的事最好方式,就是这球一定要传出去。通俗地讲就是会踢皮球。至于通报的事,自己的家属也有一句交代:“假戏不要真做”,闹得越大来求情的人也就越多。 应付了几句秘书长的这个话题之后,齐永林道:瑞凤同志啊,这个文件,又牵扯到县委,我们行署不好管县委的事,我看这样,通报这事我同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但是这事不能以行署的名义发,要以地委的名义发。重新拟稿,请地委走发文程序。 王瑞凤一听,倒也乐意,卖钟毅面子比卖齐永林面子还要好些。就道:行,这件事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以后再想治理就麻烦了。 齐永林回办公室之后,邓牧为安排了手头上的工作,就又来到了钟毅的办公室,想着两边劝一劝。 进门之后,邓牧为道:钟书记啊,这个永林同志估计是看到岳峰同志要担任副省长,心里有些不平衡,我看啊他并不是在针对地委。 钟毅笑着道:牧为啊,你啊只看到了表象,没有看到深层次的原因。归根结底,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我的问题,作为地委书记,我驾驭全局的能力还很欠缺嘛。站在永林同志的角度上考虑,心里有些疙瘩,嘴上有些牢骚是很正常的嘛。我现在啊正在看书,不断总结,不断提高嘛。说着就拿起了书递给了邓牧为。 邓牧为拿起了书,笑着道:主席的这本书我是时常在看啊,不要被敌人的气势汹汹所吓倒,不要被尚能忍耐的困难所沮丧,不要被一时的挫折所灰心。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眼前,有利的条件和主动的恢复,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主席的话,读过之后就豁然开朗啊。 钟毅笑着道:哎,这个敌人可不是指永林同志,是指咱们地区贫穷落后的局面。 牧为,这个,你来了正好,说罢伸出一根手指道:对于这个行署秘书长的人选,你怎么看 第394章 齐永林扛不扛揍 行署专员齐永林,一直想着让行署副专员王瑞凤兼任秘书长一职,但地委书记考虑到行署班子的分工和王瑞凤的复杂背景,给压了下来。 邓牧为听到钟毅问起了行署秘书长的看法之后,也是觉得这个问题十分的棘手。但久在官场的邓牧为清楚,领导问所谓的意见之前,一般心里是早就有了答案,更多的时候,是需要通过自己的领悟能力来为领导的决定增加砝码。 邓牧为道:钟书记啊,从目前看,瑞林同志对这个方案是比较抵触的,但如果不同意永林同志的意见,这样在班子会上闹下去,会被同志们看笑话的。 钟毅道:是啊,如果永林同志不从思想上打消让瑞凤同志兼任秘书长的想法,我看下一步的工作会比较的被动,也说不准啊会发生什么事。 两个人抽起了烟,也是没有想到什么办法。烟雾缭绕中,钟毅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认为齐永林和王瑞凤俩人会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而是省委怀义书记所讲,这个永林同志在生活上是有瑕疵的,这个瑕疵自己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所以钟毅内心中也有隐忧,一旦出现了擦枪走火的事,自己无论也是无法向省委和瑞凤同志的家人交代的。 钟毅抖了抖烟灰道:至于秘书长的人选,我考虑了一个人。 邓牧为一听有人选,马上也认真了起来。 钟毅继续道:这个,这个光明县的县长常云超同志,担任县长也多年了,在这次罗腾龙的事情处置上,表现也是可圈可点。这次不少同志一直希望其接任县委书记,但综合考虑之后,还是让乾坤去了。为此,鸿基省长和一些老干部中也有一些声音。从综合表现来看,常云超同志在政策把握、内外协调、决策建议、应急处置和工作落实上都能轻松应对。这次经过秘书长岗位的历练,一个是可以向老干部群体有个交代;第二个嘛,也为云超同志下一步主政一方打下基础嘛。 邓牧为若有所思,常云超担任光明县的县长多年,从资历上看,自然是没有问题。行署的秘书长下一步要成为行署的党组成员,也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行署领导的序列,这对地区的老干部,也是一个安慰。算是达到了一种平衡。 钟毅心里还是没有完全地静下来,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劝说齐永林,看时间已然是下班的点了。就道:问题的关键是让永林同志主动放弃让瑞凤同志兼任秘书长的想法。牧为,这个你思考一下,明天我们再研究。 邓牧为道:时间会解决一切的,钟书记,您也不要放在心上。 钟毅点了点头道:今晚上难得啊,没有安排,回家好好陪陪小孙子。 邓牧为道:小的是好啊,但我看啊孩子应该还是多让父母去带才好。只是像你我这样的家庭,孩子都有自己的工作,他们忙得自己也顾不上,相当于我们带了一茬还有一茬。有的时候,他俩周末都要加班。 钟毅自然知道,邓牧为在说我和晓阳工作认真,时常顾不上孩子。这却也是事实。钟毅笑了笑道:老邓啊,年轻人嘛,正是干革命工作的时候,我们家那个小子小时候,没人带怎么办,我那口子就拿根绳子拴在孩子的腰上,那头就系在板凳上,只要不往外跑就算是没事。 俩人说了些家长里短之后,也就一起下了楼。地委家属院就在地委大院对面,就隔着一条马路。俩人肩并肩走着,穿过了马路之后,就进了地委大院。如果不做介绍,俩人和普通人无异。 作为地委书记和地委副书记,都有一座独立的小院,小院也是瓦房,只是正房足足三个大间,两边还各有两间厢房作为客房和厨房之用。 邓牧为进了门,何思君哄着孩子道:我们岂露,去跟姥爷,姥姥去给你做饭。 岂露正在牙牙学语,哪里听得懂这些,姥爷一抱,倒也是在姥爷的脸上抓了又抓。 邓牧为倒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嘴里还是念叨,哦哦哦,我们岂露啊手上真有劲,你看,抓的姥爷脸上,都要破皮了。 吃饭的时候,阿姨看邓叔叔若有所思,一边喂岂露一边道:怎么,看你心里有事? 多年的夫妻,早已是十分的默契,所以,一个眼神和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心中有事。 邓牧为拿着筷子道:你说,这个永林专员啊,坚持让瑞凤同志担任秘书长,为了这事,在钟书记的办公室还闹了脾气。啊,还放出话来,这个班子会不通过他就一直提名,直到通过为止。 何阿姨道:那你们为啥不让瑞凤同志兼任秘书长呢? 邓叔叔将钟书记的担忧说了之后,何阿姨道:这么看,是不合适。 邓叔叔放下筷子,拿起了二钱的小杯,喝了之后,眼睛眯了眯道: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看邓叔叔略有愁楚之意,何阿姨颇有不屑地道:怎么,你和钟书记你俩都找不到让他放弃的办法? 哎,他是专员,你总不能让钟书记给永林同志施压吧。合则两利,斗则俱伤。钟书记这个年龄倒无所谓,但永林同志还算是地厅级里面的年轻干部,放下思想包袱之后,以后的路还很长啊。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摧毁一个干部就太简单了,但这毁的不是一个干部,这是我们的事业。 何阿姨掰了一段大葱,夹在了馒头里,痛痛快快地咬了一口道:亏你俩还是书记和副书记,都教你多少遍了,要换个思路想问题。一个男同志,选一个女同志当秘书长是不合适的。虽然这一点的看法是保守了一些,但是,如果我们站在齐永林同志家属的角度上来看,是不是对永林同志和谐美满家庭的一种维护。 邓叔叔何阿姨两人早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何阿姨说完,邓叔叔笑着道:你的意思是让永林同志的家属来阻止这个瑞凤同志担任秘书长的事。说来惭愧啊,当领导的,应该按组织程序,应该谈心谈话,应该开诚布公的于永林进行沟通。但是邓公确实也说了,别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何阿姨道:我这每天就是带着岂露在大院里听大家闲聊。你们啊在里面开大会,家属院的人啊就在太阳底下开小会。我可听说,永林的驾驶员走了老雷,又来了小雷啊。这个小雷同志,就是永林同志的家属专门来为永林同志服务的。简单讲,就是来监督齐永林的。 邓牧为自然知道,上次齐永林的家属雷红英因为驾驶员被调查的事,还和齐永林闹了一番,如今齐永林的驾驶员,也是雷红英的本家侄子。 邓牧为道:这个,这个地委怎么让他知道这个事,毕竟我们是一级党委,总不能搞阴谋诡计嘛。难道让我和钟书和这个小雷同志谈话? 哎,老邓啊,糊涂了不是,亏你还当过兵,这么大号的雷达还发现不了敌情啊,何况是你们有意让别人知道。这个不用你们出面,家属院里有一个人知道了,整个地委大院就都知道了。 邓叔叔端着杯子,略带疑惑地道:这样能行?不会闹出什么事吧。我看这个永林同志,可是不抗揍啊。 何阿姨道:你不要问我,我只是一个家庭妇女,这也是我的妇人之见。老邓啊,别人抗不抗揍我不知道,我反正知道你挺抗揍的。 邓叔叔猛地喝了杯中酒道:吃饭吃饭。 平安县里的夜远不如地区的灯火通明,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回到了家,把警服外套随即脱掉挂在了衣架上,秀水的事一直在调查,从目前来看,田家参与打架的人,一个判了劳动改造一年,三个判了六个月。马香秀的前公公田嘉良村支书也被免了,人现在还没有判,保守估计一年起步,这在秀水已经起到了不小的震慑效果,可是县里关于秀水派出所几个干警的处理建议又被红旗书记退了回来。 李叔刚刚坐在沙发上,内心有些烦躁,毕竟几个派出所的同志处理算是比较严重,所长停职,几个普通同志都是记了大过,再处理下去,就是脱警服了。 这个时候,佳艳婶子端着一碗洗好的枣走了过来,温情地道:老李,这是我四哥家的小文送过来的,刚从树上打下来的枣子,洗干净了,你尝尝。 李叔拿起了一个枣,尝了一口,又甜又脆,说道:这枣确实是不错,小文有心了。 是啊,这个小文,别看初中都没毕业,但是这人还是孝顺,也有眼力劲,老李,你说给他办个工人,到底行不行? 李叔郑重地看了一眼佳艳婶子就道:你刚才也说了,他初中都没毕业,怎么办工人?你去办啊?还有,他上次打架把人头打出血那事,我还没收拾他。 还没收拾?派出所都关了几天,亏你还是公安局局长,连个招呼都不打。 李叔把桌子上的枣推到了一边道:这枣我不吃了。你知道现在办的几个案子,就是因为打架,直接一年的劳改,上次进派出所是公安机关收拾他,这次是我这当姑父的收拾他。 得了吧你老李,自古以来都是娘家侄子打姑父,还没见到过姑父打娘家侄子的。咋,你是不想和我过了咋地。我可告诉你,不靠你我们建设局自己这事也能办。不靠建设局,我自己也能办。 李叔略带严肃地道:你不要打着小向的旗号招摇生事,再者说,这次总牵头人是县委常委魏昌全,那可是鸿基省长的秘书,人家根本不认你这乱七八糟的关系。 佳艳婶子一脸不屑地道:得了吧,你和老张他们不给他面子,他一个外地人,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李叔道:佳艳啊,你可是建设局的工会主席,也是领导干部,咋能讲出这种话来。 佳艳婶子道:不是,这个小文啊现在已经想办法拿到了初中毕业证,现在啊他就有资格报名考试了。不就是在建筑公司当个正式工嘛,如果我这个当大姑的这事都办不了,你这个大姑父脸上也无光不是。 李叔道:我要个屁的光,佳艳啊,你们那宝贝侄子要是乱来,真的出了事,连累我们自己不说,还要连累别人的。 佳艳婶子一副无所谓地道:这事,你不帮我办,一群人围着要给我办…… 第395章 我是代表他们转告你 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人灵活但又不失原则,对待外人如此,对待家里人也是如此。 佳艳婶子道:老李,我可告诉你,现在,愿意帮我办事的人多了去了。 佳艳婶子说这句话,并不夸张。作为李尚武的家属,本身又是建设局的工会主席,而自己的准女婿又是地委书记钟毅的秘书,自己的女儿又在临平县委办当副科长,加上平时人又热心,一般的事情不用打着李尚武的旗号,自己只要有这个意思,别人抢着也就帮忙办了。 李尚武听媳妇这么说,就放下了报纸,谁?谁可以办? 谁?谁我就不告诉你了,反正是有人能办。 李尚武哼笑了一声道:佳艳啊,别老糊涂了,这事如果给你一个人办,你想咱们要欠多大的人情啊。这事如果是一群人都可以办,你想想这里面的风险有多大。上次教师转正的事,教育局和人事局的不都进去了。我知道你这个人热心肠,但是有些忙是害人害己的。 佳艳婶子不服气地道:老李啊,你看看现在这些领导干部,特别是那些国有企业,那些厂的厂长,那个不是肥的流油,你再看看你,都公安局局长了,家里还是14寸的黑白电视,说出去我都觉得丢人。 哎哎,得了吧得了吧,就这样的电视,我们老家找不出来三个。就你说的你家小文这事,我都办不下来,我不知道谁还可以办? 你办不下来,人家孙汉一个正科级的干部就敢办。我给你说的意思是,这次考试,需要你们派出所开证明,那个城关镇派出所的小贾,你给他说一声,让他给小文出一个证明,就是戳个章的事。 听到孙汉可以办,李尚武倒也是有些信了,如今县里的利益团体有些复杂,作为公安局局长,自己是掌握一些情况的。如今的孙汉应该是和周鸿基副省长的儿子搭上了线,利用县建筑协会,基本上掌控了全县的建筑材料生意。如今的孙汉在县里,一般的科级干部,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李尚武道:佳艳啊,这个事我不能干,你也不能干,如果小文要找些事情做,可以去城关镇的运输公司去,那里挣得也不少。 城关镇运输公司?是乡镇企业吧,乡镇企业以后都没有了编制,老李,咱还不是想着给我那侄子找个铁饭碗。 李尚武看佳艳不依不饶,就起了身道:别人愿意帮咱,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捞好处占便宜,这事就此打住。 佳艳婶子看着李叔去了卧室,知道再给他说也是属于徒劳,心里略有不爽,心里暗道,没有你李尚武,我就不信城关镇派出所不卖给我这个面子。再者说了,孙汉和我的关系,也是半辈子的同事关系了。说罢也就起了身,慢悠悠地去把门关了。 金秋十月底,天气转凉,这个时候向波一早就在县医院的家属院等着晓阳。 只要向波来,自然是不用我再去买早餐。县医院家属院的门口,有几家摆摊卖早餐的,由于一边是医院,一边是县医院的家属院,生意不错。向波起得早,在路边吃了之后,就会带上早餐到家里来。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向波来了。 早餐一向简单,向波长期跟着晓阳跑,也是知道了晓阳喜欢吃包子,所以每次就是一笼鲜肉小包,两碗胡辣汤。 向波在的时候,晓阳吃东西就有了嫂子的样子,一口少半个包子,不像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一口就可以吃掉一个小包子。 晓阳一边吃一边道:向波,你好像也是初中毕业吧。 哎,三嫂,当初考中专没考上,高中也没考上,不像三哥有出息,高中毕业。 嗯,你三哥有出息不是因为高中毕业,那是因为遇到了三嫂。没有三嫂,你们哥俩不知道现在在谁家织地毯呐。 向波挠了挠头道:三嫂说得是。 我马上道:哎哎,这是在家里,她不是你领导,是什么是,织地毯是老爷们干的吗?再撇咱俩也是去外地去收头发嘛。 晓阳哼笑一声道:哎哟,领导,出息了,就你,还想着去收头发,是不是想着去摸别人的头发,流氓。向波,你听三嫂的,这段时间三嫂给你放假,你在家好好复习文化课。这次从初中生以上学历里面向全县招工,机会难得啊。你现在在城关镇汽车联营公司,考上之后,你的身份问题也就解决了。 向波犹豫了道:三嫂,我这个,恐怕不行吧,我都几年没有摸过书了。再说,这次考试,不少人都说,招的都是企业职工的子弟,我们这种农村户口,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晓阳听完之后,咽了一口包子道:哎,领导,给向波讲讲政策。 我擦了擦嘴道:向波啊,这事听你三嫂的。考试虽然方案还没完全敲定,但是这个大方向是定了的,全县初中符合条件的同志全部可以考试,只有两点要求,第一是符合计生政策,你现在连媳妇都没有,谈不上政策的事。第二啊,这个派出所要开无犯罪证明。 向波听到无犯罪证明,就道:三哥,您知道,您二叔和二婶,这个证明? 晓阳接过话道:这个啊,这个不影响,毕竟当初没你什么事。向波,你回去和向凤说,一起抓紧复习,争取这次也去考。 想着向波和凤,我马上问道:这个向涛是不是也是初中? 向波道:也是初中。 晓阳道:那就全部一起去考,考上就考上,考不上也是争取了机会。 向波道:三嫂,这个向涛之前跟着那个什么师傅学武术,有没有印象? 晓阳这才想起,向涛之前误入歧途,若不是李叔想办法,算了他一个投案自首,戴罪立功,说不定就已经送进去劳改去了。 晓阳喝了胡辣汤,放下了碗,犹豫了下道:向涛这事确实麻烦,先放一放吧。对了向波,二叔现在收头发咋样? 向波道:收头发比种地强多了,三嫂,您二叔上个月就挣了六七百,听说人家挣得多的,可以挣八九百上千。 晓阳点了点头道:领导,要不我去借把剪刀,你去跟着咱二叔收头发去算了。 看晓阳说得认真,我马上道:邓书记,支持一下我的工作,把你的头发,让我剪了吧。 晓阳一拍桌子道:滚。 简单直接,通俗易懂。 到了县委大院,在大厅门口,就遇到了县政协满江主席。满江主席看到我后,对身后的人大副主任钱亮洪道:老钱,门口等我,我和朝阳说几句话。 与钱主任挥了挥手,待钱主任走下楼梯,我马上道:满江主席,您身体恢复了? 满江主席笑眯眯地道:朝阳啊,前天你和晓阳到了医院,我这病就好了一半啊,看到你们我这当叔的高兴啊。这不,昨天红旗书记去了医院,说希望工程的事让我抓紧,没办法,我和人大的老钱一起,去地区化缘啊。 说了几句工作之后,满江主席道:朝阳啊,昨天这个红旗说,我欠你一顿饭钱啊。 我一听便知,是满江主席提的招待所食堂的事,饭钱倒也不多,这钱提起来倒还尴尬。就道:满江叔,您说的啥事,我不知道。 王满江笑了笑道:这就对了嘛,怪不得这个红旗选你当主任,放心,叔心里有数。叔找你不是说这个事。朝阳,听说你在牵头制定在外用餐的制度,叔提个建议啊,这个制度很好,是该管一管大吃大喝了。但是,啊但是,我们政协,还有老钱他们人大,不属于党政序列,再说,我们这两个单位,调研多,开会也多,我们自己就算了嘛,为县里财政省些费用。但是地区那边对口的你总要接待吧。说着,朝人大副主任钱亮洪喊了一嗓子,老钱,你说是不是? 钱主任笑着挥了挥手,点了点头。我心里暗道,钱主任这个时候倒是耳聪目明了。 满江主席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昨天,这个事我和红旗也说了,我们这些老头子,敞开了肚皮吃,能吃多少?都是为了革命工作嘛。啊,朝阳,这不是我的意见啊,我只是代表老钱他们转达。说罢,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 县委大院里,政法委书记李尚武还没到上班时间,就去了纪委书记蒋宇鹰的办公室。俩人打了多年的交道,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李尚武一脸愁容地道:老蒋啊,这事你说到底该咋办? 老李啊,这事红旗书记不签字,倒也是可以理解的,你想想,作为基层派出所,惩恶扬善、保境安民、维护治安、打击犯罪,你说你的人在干啥,和犯罪分子一起打击报复手无寸铁的群众,这事不处理你老小子,都是红旗书记高抬贵手了,这几个人你就不要想着保了。 老蒋啊,不瞒你说,从我来了之后,就已经处理了六个所长,撤了两个,一般同志都是几十个,现在的风气比以前好多了。我这几百人的队伍,如果出了事就往外推,这队伍以后可是不好带啊。当这个局长,难啊。 蒋宇鹰道:难?谁不难啊,老李,勉为其难吧,护犊子也要看时候。红旗书记可是盯着这个事不放,田嘉明调到史志办,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你们这个魏所长,必须负领导责任,让他脱警服,换个地方保饭碗吧。不然,处理的就是咱们两个。 李尚武无奈,两人又商议了许久,算是达成了一致。就一起去找县委书记郑红旗。 两位县委常委一起汇报工作,自然是不需要排队的。县委书记郑红旗昨天原封不动地将报告退了回去,今天看到两名主办人员一起过来,自然知道所为何事,往椅子上一靠,看着两人道:两位书记一起来,一定是商量好了吧。 两人相视一眼,却也感受到了来自这位县委书记语言上的压力。 蒋宇鹰看着李尚武道:李书记,那就我先说吧。又将手里的材料放在了红旗书记面前。 郑红旗瞄了一眼,并没有翻看资料。 蒋宇鹰道:红旗书记,我和尚武同志商量,认为这个魏所长作为基层派出所的所长,在这次整个案件中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在整个事情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我们商议啊,决定将这个魏所长,调离公安队伍,再给予一定的处分。 郑红旗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李尚武,说道:老李,你的态度呢? 李尚武道:书记,这个,之前我在认识上,有护犊子的想法,在这件事的认识上,还不到位,这个我向县委、向红旗书记 检讨。这个结论,是我和宇鹰同志一起做的商议。 郑红旗道:现在这个态度就对了嘛,老李,你平日里要人要钱要装备,县里是勒紧了裤腰带,都在支持你们。从这件事也能看出来,这人你们没有管好嘛。这样,我原则同意你们的意见,抓紧时间办。办到这个程度,我们就好向群众做一个交代了嘛。 而在县史志办,装上了电话的田嘉明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连地给几位老朋友打了电话,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田嘉明心里想着,邓牧为打了招呼过后,昨天公安局又去了报告,自己这事也就算了啦。所以正拿着信笺纸给县里写报告,争取要一辆汽车。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田嘉明看了看电话,等待了一会才拿了起来,慢条斯理地道:哪位啊? 只听电话那头并没有自报家门,而是小声地道:田书记,准确消息,魏所长要被免职了…… 第396章 县委常委一起长见识 听到电话里之前的老部下给自己通风报信,说小魏所长被免职,田嘉明的心里顿时就紧张了起来,马上问道:这个,这个不是说公安局已经给县里去了报告了吗? 电话那头悄声道:红旗书记没签字,又被退回来了,老领导,电话里不说了,就这样。 电话挂断之后,田嘉明看着自己在信笺上写的关于调拨车辆的请示,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道:若老子还在政法委,还愁一辆小车?而更让田嘉明忧心的是,一旦魏所长反水,自己这个史志办的书记也当不成了。更别想党史办和史志办合并之后自己当一把手了。 田嘉明将手上的笔扔了老远,心里暗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郑红旗,一切都是郑红旗。说罢之后,手里拿起了桌面上的信笺,用手将纸撕得粉碎。 史志办本就没有独立的办公场地,是借用的县委党校的几间办公室,和县党史研究室是上下层的关系,由于位置偏远,确实是没有公车不方便。 县史志办的文秘股股长老刘在县史志办主任老方办公室里正在吹牛,俩人年龄都已经差不多,老方主任花白的头发,灰色的汗衫,眼镜都已经包了浆。而老刘的头发虽然是黑色的,但却也早早地谢了顶,只有周围一圈还有头发。兴许是知识分子的倔强,老刘就将一圈侧面的头发留成了长发,然后用梳子将长发盖过头顶,形成了一个很有特色的二八分发型。 老刘抽着烟道:方主任啊,这个田书记不愧是政法委下来的,你看,这电话说按也就按了。只是这电话一上午可是响个不停啊。到时候算钱的时候,不知道,田书记和邮电局还亲不亲热。 方主任笑呵呵地抽着烟道:不管了,我是啊不管了,还有不到一年,就该放手了。老刘,你要跟着新领导好好干,争取退休前,把副科解决了。 老刘看到田嘉明说装电话也就装了,心里暗暗猜测,组织上将田嘉明派过来,兴许是为了让田嘉明来牵头负责党史办和史志办的合并工作。明眼人自然都清楚,谁牵头负责合并的工作,谁就是下一步的第一任主任。党史办和史志办虽然都是弱势部门,但也是胜在清静,平日里没事就是看书看报喝茶撒尿,一年也忙不了几天。假如自己能抱紧田嘉明的大腿,退休之前解决副科级的待遇,还是有希望。 老刘捋了捋自己倔强的长发,略带欣喜地道:方主任啊,我听党史办的老马也在讲,组织上喊这个田嘉明过来,就是有可能让他担任部门改革后新史志部门的领导。 看老刘说得热闹,心怀希望。知道解决副科是老刘的心结。 老方主任也是宽慰道:是啊,虽然不少人都说这个田书记啊是因为得罪了人才来到了咱们史志办,但毕竟田嘉明在实权岗位上待了这么多年,他的二舅哥卢兆全,还是县计委的主任嘛。老卢你我还是熟悉的,和邓书记搭上了线,若不是年龄大了,进副县也不是没可能嘛。这些人的关系和人脉都是通的。 老刘身为人秘股的股长,按说在老方面前,是不该表露出对田嘉明的期待,但这老方主任确实是也该下了,也帮不了自己什么忙,说话也就大胆了些。 田嘉明在隔壁的办公室,心里越想越气,也有一丝的后怕在心里,坐了站,站了又坐,良久之后,还是拿起电话,打给了自己的二舅哥卢兆全。 卢兆全听了电话之后,心里自是将田嘉明骂了一个遍,但是想着自己的妹妹卢兆荣,还是说道:嘉明啊,既然你不踏实,就不要赌了,我可以陪你去找红旗书记。邓书记已经给他打了电话,我们把钱退了,也算是争取了宽大,再不济,就算免了你的领导,饭碗说不定给你留下了。 田嘉明看了看新安装的电话,又想了想今天人秘股的老刘就是十年后的自己,心有不甘地道:二哥,我要是把小魏的钱退了,其他的钱我退不退,其他的钱都退了,我这个金额怎么可能会有饭碗啊。二哥,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让你出面打听打听,牧为书记到底给邓书记打电话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好吧,我去问一问。不过嘉明啊,我劝你可以先把人家小魏所长的钱退给小魏,这也是一个安慰嘛。 田嘉明听到之后,十分爽快地道:二哥,我觉得这倒是个好办法。这样,我晚上就去他家里找他。 挂断了电话之后,田嘉明的心里觉得踏实了不少。 人代会临近,县委大院里的工作比往日里忙了不少,县人大党组书记,组织部部长张庆合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已经开了两个会。既是组织部长,又是人大的党组书记,所以事关这次选举的工作,比之前顺利不少。 从红旗书记办公室出来,张叔敲了敲我的门道:去,红旗书记找你,喊你带上大吃大喝的那个文件。 我拿着文件敲了敲,笑着道:张叔,是严禁大吃大喝,不是大吃大喝。 张叔手里握着自己的眼镜,摇了摇头,笑着没有说话,就自顾自地出了门。 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之后,红旗书记正在喝茶,看我进来,继续喝了两口才放下茶杯道:方案基本成型了,我签了字,马上印发四大班子、各局委办和国有企业,乡镇。晚上的时候,打完球,我们一起到县招待所,看一看各地的执行情况。 书记,咱们今晚就去?对,今晚就去,你通知县纪委蒋宇鹰,这样吧,把县委常委全部通知起来,晚上八点半,咱们在县总工会的工人俱乐部集合。记住,晚上下班前通知。 回到了办公室,将综合科的科长赵闻秋喊了过来,将通知的事情嘱咐好之后,就开始处理文件。看了才两三份,吴香梅拿着一份材料就走了进来。天气转凉之后,吴香梅穿了一件黑色的薄羊毛大衣,倒是和晓阳身上穿的一件十分相像。黑色将吴香梅如今沉稳的气质完美映衬,勾勒出干练的线条,身姿笔挺格外引人注目,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品质与优雅。 吴香梅进门之后,轻轻地将门掩了,只留了一条缝。然后就很是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之后用大衣的衣角将腿盖上了些。 香梅县长,这是有啥指示? 吴香梅将手中卷起来的文件敲了敲桌子道:这个,这个谢白山的事咋办? 说起来谢白山,我自然想起了家里那半抽屉的黄金草,就不自觉地扶了扶腰,说道:将谢白山的身份问题解决了,老葛退休前就这个心事了。梅姐,您是咋考虑的。 吴香梅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别的本事没长倒是学会踢皮球了。我问了谢白山了,他说了,考试指定是不行的,他马上三十五,过了这个年龄再想着考试可就没机会了。你看这些方案,年龄的限制就是三十五。 谢白山是以临时人员的身份给计生办开车,后来被吴香梅看中之后,又调到了乡里开车,如今成了香梅副县长的专职驾驶员。作为驾驶人员,待遇比一般的临时人员高得多,甚至比正式的干部还要高,但是没有解决身份,老葛的心里总归是心里不踏实。作为一个班子里的干部,临退休前希望组织上为家里人解决一个工人身份的编制,算不上过分。在87年之前可以接班的时候,老葛退了,甚至可以直接从家里人选一个人来接班干部。只是那个时候,干部远不如工人的待遇好。 我挠了挠头道:梅姐,这事不好办啊,我们不能去破坏规则吧。 吴香梅道:要是能破坏规则,我还让他拖这么久不办。 就是,您现在就管工业,难不成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规办法是一点办法没有,我听说晓阳的驾驶员是你弟,人是在城关镇的汽车联营公司是吧。 梅姐,这你都知道? 吴香梅瞥了我一眼道:怎么,这也算是秘密?我的意思是,把谢白山从平安县调到汽车联营公司去,我可打听了啊,这个汽车联营公司的驾驶员,待遇比化肥厂的王爱民工资都高。你给你们家晓阳说一声,这事我就不跟她打招呼了。不解决编制,起码解决待遇嘛。 为啥啊梅姐,我看谢白山在乡大院不挺好的。 吴香梅静静地看着我道:我不能一直在安平当书记吧,这事先给他办过来,如果他愿意在联营公司开车拿高工资我也没意见。总之,我离开前要把他解决好,不然老葛这么支持咱们工作,以后就不好见面了。 说完了话,吴香梅打了一个喷嚏,看着我,随口说了一句,这是谁在想我。 地区副专员拿着文件,轻轻地敲开了钟毅书记的办公室门。进门就道:钟书记,我来找您签份文件。 钟毅笑呵呵地道:瑞凤同志,签文件这些事情,交给秘书做就是了,您怎么还亲自办啊。 王瑞凤莞尔而笑道:钟书记,在您这里,立正消息我还是知道的。这份文件是对平安县委县政府的一个通报,主要的就是因为他们违反了行署指定的工业企业设置总体办法。 钟毅接过文件之后,就先看了标题,慢慢地又从桌子上摸了老花镜戴上,认真地看起来文件。文件不长,只有两页,但钟毅却足足看了有五分钟。心里自然知道,这份文件违反的是行署的政策,按说应该行署来签字。但既然拿到了地委来,钟毅自是没有推脱的意思。 看完之后,钟毅摘下了眼镜,一手拿起了文件,道:瑞凤同志啊,这个,这个行署制定工业企业设置总体办法地委啊是不清楚的,我看这样吧,这份通报文件先放在这里,明天的时候,我们就去这个平安县看一看,等到我们了解清楚情况之后啊,咱们再说通报的事你看好不好啊? 钟毅态度十分诚恳,王瑞凤马上道:书记,我也有这个意思,那我明天跟着您去学习。 时间来到了晚上八点,俱乐部里,县委常委们都围着红旗书记打球,这个时候,我自然让出了球拍。孙友福、魏昌全和罗致清、白鸽几个常委都陪着红旗书记打了几把球。 李叔悄悄把我拉到一边道:什么意思,红旗书记大晚上地把大家喊到俱乐部,是为了让我们给他鼓掌,还是要请大家吃饭。 我这边刚要解释,白常委就喊了一句,同志们,都过来了。 大家走过去,红旗书记用毛巾擦了擦脸,擦完之后将毛巾搭在了肩膀上。说道:时间到了啊,大家也都到齐了。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咱们一起去县委招待所,我今晚带大家去长长见识。 李叔又在我耳边悄声道:把县委常委全部叫过来,长什么见识啊…… 第397章 今天不是为了收拾人 县委书记郑红旗要带着县委常委们去见世面,搞得大家一头雾水,这个点见什么世面。 不多会县委书记郑红旗就从更衣室里出来,换上了一套夹克休闲服装,张口问道:宇鹰同志,你的人准备好没有啊。 蒋宇鹰上前走了两步道:书记,都已经就位。 郑红旗大手一挥,就带着县委常委们朝着门外走去,直到此刻,大多数的领导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红旗书记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县城不大,县总工会的职工俱乐部离县城的招待所走路也不过是十分钟的时间。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县城的大街上,十二三个人走在了大街上,队伍算是庞大,再加上这些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一般的群众,还是十分惹人注目,不时有路过的行人回头张望。 人多走得自然慢些,到了县招待所的门口,灯光下的招待所显得很是热闹,周边不远的街道上,多还是平房和瓦房,这让五六层楼高的县招待所显得尤为突出。 大家到了招待所的门口之后,不多会,夜色中开出来两辆面包车,车门打开之后,下来了十多个干部模样的人。 郑红旗看着面包上的人围过来之后,就道:这个,这个知不知道今天喊你们来干什么啊?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蒋宇鹰道:书记,您看,您还没有明确任务啊。 郑红旗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同志们,今天把咱们县委的常委班子和纪委的同志请到这边来,只有一个目的,看县委关于严禁大吃大喝的执行情况。这样,宇鹰你安排一下,县纪委的同志在前门守着,所有从里面出来的人,核实身份,只要是干部身份的一律把人留下来,正规的接待上级业务部门的不管,私人的聚餐活动,就要看是签的单位白条,还是自掏腰包。最后啊,再强调一点,同志们啊是抓纪律的,要注意纪律,县招待所是县里的门面,里面有些客人是上级的领导和一些客商,不要搞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大家明白没有啊。 来的人都是年龄不大,十分精干的年轻人,听到郑红旗的吩咐之后,众人都点了点头。 郑红旗又转身看了其他的县领导,说道,这样,大家跟我来。 说着又带着大家朝招待所的后门走去。招待所的后门平日里只作为工作人员的通道,郑红旗在县招待所里有住所,所以对家属院的门道非常清楚。来到了后门之后,一盏路灯正好在后院的院墙之上,灯光昏黄,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严肃。 郑红旗看了看表道:现在八点四十,大家等一等吧。 看到了这里,大家都已经心里有数,这郑红旗带着一群县委常委,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啊。 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有人来,众人不时地就嘀咕了起来,看来这次红旗书记是失算了,兴许有人是在这里大吃大喝,但大家都是走的前门出去,谁会来走这偏僻的后门。 倒是郑红旗,神态严肃、岿然不动、一言不发地看着后门门口。 又过了十分钟,就听到了院子里面的脚步声,听声音有些嘈杂,接着就是开铁门的声音。李叔搓了搓手小声道:还别说,真的有人从这里面出来。 话音刚刚说完,门也就打开了,四五个人就出来了。看几人如释重负,刚刚松了一口气,一束电光就照在了脸上,几人被这突然射来的手电吓了一跳。 被照的人用手肘遮住了自己的脸,略带生气地道:谁呀,照什么照。 大家定睛一看,出来的人却也都是熟人。县教育局的副局长白勇生和教育局的两个干部,另外一个则是县二中的校长。 手电熄灭,白勇生揉了揉眼,马上看清了后门门口的都是县领导。 白勇生胆怯地喊了一声,郑、郑书记。 郑红旗十分严肃地道:谁让你们走的后门? 十多位常委的眼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白勇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略带尴尬地道:书记,招待所的经理老赵说的,前面有纪委的,让我们走后门。 红旗书记打开手电,灯光照了照墙根,很是严肃地道:丢人现眼,去,站一边去。 几人耷拉着脑袋,就站到了墙根边上。 张叔背着后,手里握着自己的老花镜,慢悠悠地走到我的身边,悄悄地道:你知道为啥红旗书记把所有的常委,一个不落地全部叫到这里来嘛。 没等我回答,张叔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十分小声地道,你去门口守着,这事别让领导一个人干。说完背着手就悄悄地走到马叔旁边,和马叔说起了话来。 不多会,又陆陆续续有人从后门出来,无一例外都被我逮了个正着。 这些人中有七八个正科级的领导,也有十几个副科级的干部,还有的就是国有企业里的厂长、副厂长和书记。 每个人在看到郑红旗和一众常委时,脸上都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九点半的时候,墙根下已经站了三四十人,大家虽然都是喝了酒,但应当是比任何时候都觉得清醒。 郑红旗看着大家,脸色愈发阴沉。缓缓开口道:“看来,我们县委关于严禁大吃大喝的规定,在某些人眼里根本就不当一回事。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就是要让你们亲眼看看,长长见识。” 招待所的后门巷子虽然偏僻,但还时不时有人经过,县城不大,多数都是熟人,拿着手电一照,有路过的人还会打个招呼。 这个情况下,张庆合身为县人大党组书记,组织部长,自然有了劝一劝的资格。 “书记,现在已经十多分钟没人出来了,要不咱们去里面说?” 郑红旗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这个时候差不多是已经到了都结束的时候,至于没有结束的,自然是也没有必要再等下去,沉默片刻后说道:“先把人都带进去,在会议室里集合。” 郑红旗又打开了手电,带着一行人从后门推门而入,沿着招待所的后院进去,就是一栋栋小平房整整齐齐地分布在招待所的花园之中。 郑红旗沿着花园小路,手电照来照去,走到墙边处,忽然感觉墙上有所异样,用手电往墙上一照,一个人正骑在墙上咧嘴尴尬地笑着。 郑红旗仔细照了照,才看到是工商局的局长蔡庆华。 郑红旗道:怎么不跳下去? 蔡庆华道:书记,这个,这个招待所的围墙,里面觉得不高,它外面高,我这个,我这个下不去。 我看了看招待所的地面,为了修招待所便于排水,应该是整体就有所加高。这样围墙内外也就有了高低的落差。 郑红旗道:赵子龙浑身都是胆,你老蔡浑身都是赵子龙。说罢,也就不管蔡局长,自己就往前走了。 马叔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看着两米多的围墙,羡慕地道:老蔡,这也没梯子啊,你这怎么跑上去的。 蔡局长略带沮丧地道:老马,你别管咋上来的,你先把我放下去。 马叔点了点头:高处不胜寒啊,老蔡,上面的空气是不是有点稀薄。 蔡局长苦笑道:老马,咋处理我都认,我有高血压,快把我弄下去。 马军道:这事你要找李朝阳,我这老骨头,爬都爬不上去。 我马上走过去伸出手道:蔡局长,踩着我的肩膀,慢慢地下来。罗致清和魏昌全两人也走了过来。蔡局长翻转了身,慢慢地从墙头上滑了下来。 招待所的后门,就是后厨,郑红旗看着厨房门口的盆子里,有满满的两大盆子各桌的剩菜。 郑红旗拿着手电照了照,就问工作人员道:这是今天的? 旁边的一位服务人员已经认出了县委书记郑红旗,低着头道:郑书记,这两盆子都是今晚上的剩菜,我们不浪费,准备拿去喂猪的。 郑红旗又凑近看了看道:都给我端会议室去。 端会议室?郑书记,这玩意端会议室去干啥。 这个时候,招待所的经理赵有德小跑着从大堂来到了后厨的门口。 满怀歉意地道:书记,不知道您亲自来了,吃饭没有,我马上安排? 郑红旗指了指盆子里的剩菜,赵经理啊,你安排人把这两盆剩菜端到会议室去。 赵有德自然不敢怠慢,挥了挥手,就道,快端到大会议室。让大家看看,今天这是剩了多少。浪费可耻啊。 郑红旗道:顺便再拿些碗,随后往后看了一眼,五六十个吧。说罢,就从招待所的后门上楼去了。 张叔凑近道:老赵,再拿两个盛菜的大勺子吧。 赵有德一脸吃惊地道:怎么,你们要吃这个? 郑红旗站在了会议室的门口,众位吃饭喝酒的领导和干部们个个耷拉着脑袋进了门、进了门找位置坐了下来。赵有德带着五六个人,将满满的两大盆菜和碗放在了桌子上。 张叔道:赵经理,让他们一人给大家盛一碗,发一双筷子。 赵有德的表情有些扭曲了,看着郑红旗,又看了看屋里的干部们。难为情地道:张常委,这,这都是我们拿来喂猪的。 李叔道:老赵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郑红旗道:这样只盛一碗。 赵有德无奈,只得安排人将残羹冷炙盛了一碗。 主席台下面的干部们个个一脸的不服气,有人悄悄地嘀咕着:“不就是吃个饭嘛,至于这么侮辱我们?”就是,大不了不干了。对士可杀不可辱,我反正死也不吃。 虽然大家声音不大,但郑红旗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都落了座之后,郑红旗一人走向了主席台,拿着勺子又在剩菜里来回舀了几下。就看着众人道:同志们,我想问问大家,今天在座的同志,吃饭喝酒的,有几个是自己出的钱,有几个是打的白条财务报账。自己出钱的举个手? 主席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交相地看了一下,无人举手。 郑红旗道:同志们,看来我高看大家了,都是吃的公家喝的财政。吃点喝点有的同志觉得没什么,能花几个钱?是不是?事实上,县里确实不怕大家吃喝,但是,拿着公款吃喝,又如此的铺张浪费。同志们,能行吗?你们看看,里面的剩菜是什么?那一勺子盛出来的不是鸡鸭鱼肉。这样的菜,拿去喂猪?同志们,我心疼啊。 为什么心疼,上次我去走访调研,咱们农村学校里的学生,一个月,一个季度,一年吃猪肉的时间是屈指可数啊。咱们农村的大爷大妈,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几顿肉。就这些剩菜拿去喂猪?农村的红白喜事的剩菜,基本上他就剩不下肉,就是这样,办事的主家也要将剩菜倒在一起,给村里的四邻去送上一碗,就是那样的剩菜,还要父母留给孩子吃,哥哥姐姐让着弟弟妹妹吃。 远的不说,当年修两高路,钟书记邓书记和大家吃大锅饭,一个锅里又有几片肉。当年咱们的老支前,对革命有功的老前辈,临去世之前,就是想着吃一口肥肉,这些都忘了吗?我看在座的多数也是和我是同龄人,谁没挨过饿,谁没吃过高粱窝窝,谁没啃过树皮嚼过树根。怎么才吃了几年的饱饭,当了个小小的芝麻官,就敢如此丧心病狂地铺张浪费。不花自己的钱是不是?在座的不少都是领导干部,我不夸张地说,你们那个人这一顿饭,不是吃掉了一个老师一个月的工资?党和人民就养了我们这样的一群饭桶? 郑红旗平复了下情绪道:县里今天发了文件,大会小会上我也在强调,不是不让大家吃饭,是该吃的吃,能省的省。今天也不是让谁出丑,让谁丢人。作为县委书记,是我没把队伍带好,这菜你们嫌脏,你们不吃,我来吃。 说罢,端起了那只满是剩菜的碗,拿起了一双筷子,毫不犹豫地在主席台上吃了起来。 众人一看,郑红旗是真的在吃,不由得都是低下了头。 孙友福、张庆合、马军、白鸽、魏昌全、罗致清等所有的常委,也是都走上了台去,一人拿起了一个碗,盛了桌子上的剩菜,吃了起来,台下的干部们,也是走上台去,排队开始吃剩菜,再看众人,不少人早已是红了眼圈…… 第398章 这群人朝着咱们来了 县委书记郑红旗在县招待所里组织了一场现场教育,带头吃了剩饭剩菜,目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刹住大吃大喝的风气。郑红旗知道,如果仅仅靠发一个文件,抓几个典型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大家大吃大喝的根本原因,还是风气和思想上的问题。自己带头去吃剩饭,其目的就是要从思想上解决大家对公款吃喝浪费可耻的认识。 而在县城的另外一家驴肉馆子里,田嘉明又组了局,邀请了县政协主席王满江和县法院院长周国柱站台,主角确是小魏所长。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让被免了职的小魏所长看一看,自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县政协主席王满江也是自己能请出来的。 王满江一边嚼着肉一边道:天上飞的龙肉,地上跑的驴肉,小魏是吧?这个嘉明非说要去招待所,说那里上得了台面,但是,但是啊要说吃好的,还得是这驴肉馆子。来小魏同志,年轻人,这个你啊可以多吃,毕竟你们年轻人经得起折腾,这玩意可是有特殊功效啊。 小魏站起来,两手端着小碗,将这菜接了下来。 虽然被免职,但是起码保住了饭碗。再说这两年,自己在秀水也是挣了些钱,却是和秀水的书记田苗,一直没有搞好关系,一个所长,不过是个股级干部,如今如果能傍上王满江的大腿,何愁自己找不到一个好的归宿。 王满江又夹了一块肉,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十分满足地道:嘉明啊,这个事我是了解清楚了,到这就算是完了,就此打住。县委也不会再追究了,你啊在史志办争取干点成绩出来,过了这段时间,我去找郑红旗说说,给你转到大单位去当局长,手拿把稳,还是很有可能嘛。这叫什么,这叫“曲线救国”。 田嘉明也从二哥卢兆全那里印证了这个消息,红旗书记看在了邓牧为的面子上,决定事情查办到底,不再做深入的追究,这顿饭一吃,钱一退,自己终于能睡上踏实觉了。 王满江颇为关心地道:小魏啊,我干了组织工作多年啊,我看啊,这次你就不要想着再来政府了,去企业,就去企业。你看我现在正县级的干部,一个月算下来还不到二百块钱,这个化肥厂的一个中层,股级都算不上,一个月下来,比我还多二十。计划经济不重要了,现在搞商品经济,如今买化肥,你没有批条,有钱都买不到。 小魏所长十分恭敬地端着酒杯敬了王满江一杯酒道:王主席啊,说起化肥厂我知道,我们尚政委的儿子就在里面当经警队长。 对了嘛,人家老尚,咋不让儿子出来当什么所长?都是明白人,在里面当个经警队长,虽然不是公安,但是照样穿警服,拿厂里中层的工资,也就是看个大门,又没有危险。老尚这家伙,聪明着呢! 我这个,和那个化肥厂的领导,不熟啊。 田嘉明在一旁插话道:小魏啊,这次我为啥把咱德高望重的满江主席请过来,就是为了你的事情嘛,来你给咱满江主席端个酒,这事不就有眉目了。 王满江喝了酒后,很是爽快地道:这个化肥厂确实是好单位,现任的书记王爱民,以前是安平乡的副书记,老熟人了嘛。 周国柱和田嘉明碰了杯子,喝了一小杯酒就道:这个安平啊,这几年,确实是出干部。你看县里的党政班子里,老张,人大书记、组织部长,老李政法书记、公安局长,老马是常务副县长,吴香梅副县长。 王满江用筷子敲了敲桌子道:没说完啊,还有孙友福那小子马上当县长;李朝阳,老邓的女婿,下一步肯定是县委常委、县委办的主任。啊,老邓的闺女,晓阳,我看着长大的,城关镇的书记。这些人啊,哪个不是我当部长的时候,提拔重用的嘛!所以,小魏啊,你想去化肥厂,这倒不是多大个事。我一句话,欠个人情,自然就办了嘛。 田嘉明忙道:哎,书记,这个人情哪能让您欠下,这样,需要活动的关系,您说话,我来准备。 王满江又夹了一片驴金钱肉,略带欣赏的口吻道:你们监督啊,这是我最后一片了,啊,最后一片。说着用筷子将肉送进了嘴里,嚼完了之后才淡淡地道:多虑了,我王满江办事有原则啊,办事需要的我来,事成之后,再说。 简单几句,就将自己办事的风格说了个清楚。王满江这些年没少帮人办事,但王满江坚持的是事成之后再说,先办事后谈钱的原则,让王满江成了本地干部里德高望重的人。办成了要价多少大家也乐意,没办成一分钱没花大家也无怨言。 几人吃饭吃了十一点,也就各自回家去了。 第二天,县委书记郑红旗正在办公室里,看着最终版本的工作报告,这个时候,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郑红旗看了没有看,就拿起了电话道:我是郑红旗,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道,红旗书记,我是地委办的秘书小向,向建民。 作为钟毅书记的秘书向建民,老李的女婿,郑红旗喊小向也是名正言顺。但郑红旗却显得颇为恭敬:向科长啊,回老家来指导工作了? 向建民是平安县出去的干部,自然是不敢在父母官面前称大,十分恭敬地道:红旗书记,您这是在批评小向不懂规矩了,不过这次是真的要回平安。钟书记、郭秘书长和行署的王瑞凤副专员,五分钟后从地委大院里出发,直接到县委大院,调研县里新批准成立的五家违规的乡镇企业。 郑红旗十分敏感,听到了违规这个词,就道:向科长,违规这个词怎么讲?是地委还是行署认定的违规? 哦,红旗书记,我是看的地委的待签批件通报。 听到地委的待签批的通报,郑红旗的脸色没有了轻松之意,心口也有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如果是以地委的名义落一个通报,自己这个县委书记脸上无光不说,恐怕对孙友福的转正都会带来不利的影响。更让郑红旗担心的则是,这五家乡镇企业的生存问题。 约定好了等待的时间和地点,就挂断了电话,郑红旗不由得起了身,在办公室里慢慢地踱步,钟书记,钟书记的态度太关键了。 地委书记临时决定来县里,到底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走访调研,郑红旗搞不清楚,但地委书记来县里,仍是县里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我在办公室里,正同综合科长赵闻秋商量工作,红旗书记进了办公室道:朝阳,一会钟书记要来,我安排几个工作。中午安排在秀水乡大院,第二,马上通知友福、张庆合、吴香梅,把昌全常委、致清常委也叫上。第三,工业局、乡镇企业局和计委的同志一起过来。第四,通知秀水……乡镇。第四,十分钟后出发…… 我一边记录一边点头,等到红旗书记把工作说完之后,又复述了一遍。 县交通局的局长储局长正在向县人大主任吗,组织部长汇报碎石和沥青采购的事,地委书记钟毅临时到访,打乱了大家的工作计划。几位县领导都是慌忙推辞了会客,一路小跑地到了县委大院楼下,众人到了楼下,中巴车才从县委大院的门口轰着油门开了进来。 众人都是摸不清楚地委书记钟毅这次匆匆而来到底是何意,又看郑红旗神情严肃,也就不再说话。 中巴车是城关镇汽车联营公司的客车,由于是新车,性能很好,跑起来之后将路上骑自行车的和骑摩托的都超了过去。 向地委书记汇报工作,重要的几项数据必须做到耳熟能详,张口就来。郑红旗上车之后,就暗自熟悉起来县里的各项经济数据,县里有多少家企业,其中国有企业、私营企业、乡镇企业和村集体企业的占比,一共有多少工人,工人的分布规律,薪资待遇和主要诉求,今年的重点目标完成进度等等,郑红旗都在心里默默盘算。 良久之后,郑红旗算是才道:朝阳,这次给田苗说清楚,让他自己盯紧点,上点心。 张叔看了我一眼,我自然是会意,别和上次一样,上菜的事都被人坑了。我心里暗道:红旗书记确实是个细心之人,昨天去招待所里,专门叫上了所有的常委,目的有二,第一是避免有常委在招待所里大吃大喝,面子上不好看。第二,让所有常委为严禁大吃大喝站台。又如这次,专门叫上了魏昌全和罗致清,也是煞费苦心。魏昌全做过钟毅的秘书,而罗致清又是现任地委秘书长曾经的办公室主任,钟毅来,秘书长一般也要来。我心里暗道,这就是领导考虑周全啊。 到了地方之后,秀水乡的党政班子都已经在大院里等候,对于乡政府大院,看到这个情景自然是想起了安平的日子。 郑红旗带着众位领导下车之后,直接与乡镇书记田苗和乡长王震宇握了握手。 田苗汇报道:书记,这个造纸厂位于大集东侧,占地那六亩,现在有工人呢是一百六十二人…… 对于田苗主动汇报起了数据,郑红旗还是颇为认可的,有了田苗的乡办企业数据,又有县里的数据,郑红旗心里是踏实了不少。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大家相互交流,不知道钟毅还有多久才到,这个时候,就听到了外面锣鼓喧天,声音也是由远及近。郑红旗往门口望了一眼,就道:这乡镇大集今天有结婚的? 正说着,一个乡镇干部模样的人小跑了过来,就道:郑书记,田书记,不好了,一群人吹吹打打地朝着咱们乡大院来了…… 第399章 这事瞒不住钟书记 地委书记钟毅带着几位领导临时来调研,县委书记郑红旗心里还是多少有些紧张,以前来多数都是提前几天甚至十几天通知到县里。县里准备的时间会比较充分。而这次,钟书记出发半个小时才打来电话,很多工作自然是仓促的。好在县委书记郑红旗的记忆力非常好,确实是达到过目不忘的水平,全县各类指标、数据都已是了然于胸。 郑红旗听到秀水乡党委书记的工作汇报,各项数据也是信手拈来,心里对田苗又多了几分的好感。 饶有兴致地道:田苗,你们这个造纸厂的原材料都是群众无偿提供? 是啊,群众听说乡里办了厂,不少都将小麦秸秆免费供应给厂里。但我给厂里说了,这钱不能白要大家的,由厂里进行登记,登记完之后,等到厂里有了收益,我们再把钱给大家。 正说着,门外吹吹打打地响了起来,两个干部模样的人小跑了过来,汇报说这群人是朝着乡大院来的。 田苗忙吩咐了几人去现场看一看。 整个地区的习俗上,红白喜事都有请民间艺人吹唢呐的传统。郑红旗静静地听了听,有唢呐和敲锣打鼓的声音,听声音和节奏像是办丧事。 郑红旗有些疑惑地道:朝着乡大院来的?你们乡里今天有人办事? 田苗道:没听说有什么人办什么事啊。王乡长,家属院那边没什么人说今天有事吧。 王震宇也是一脸的茫然,说道:这个事,不知道啊。 钟书记的车算时间快到了,不允许有节外生枝的事。 这个时候,几十个群众已经进了乡大院,后面还有不少人跟着,看来是看热闹的群众。 郑红旗心里放心不下,还是跟着走了过去。县里的几个领导跟在郑红旗旁边,看是什么情况。 田苗走近之后,看到来的人有老有少,群情激奋,不少手里还拿着镐头和棍子,看这架势不会善罢甘休。 一名乡镇干部道:田书记,这些人都是田家的人,要求县委政府将他们被关的人放了。 田苗一听,脸色大变,换作平时,吵也好闹也好,乡里都有时间去解决,毕竟这种事情,怎么说也不是第一次,乡里处置的经验还是有的。只是这次地委书记和县委书记都在,这要是闹大了,对于乡党委政府来说,就下不来台。 田苗往后走了几步,十分紧张地道:红旗书记,这些人都是田家的人。 田家的人?那个田家的人。 郑书记,您忘了,这不是田家的人在县城打架,被县里抓了几个,他们家里人来了乡里几次,这不是又来了。带头的几个人,都是大集上有名的刺头啊。他们的意思是,县里不让他们家好过,他们就不让乡里好过。 郑红旗道:他们是怎么知道钟书记要来的。 田苗一脸无奈地道:田书记,这个我们不知道啊。哦,郑书记,我们接到电话之后,就开始安排人打扫卫生,兴许是看到我们在做准备了吧,这些人啊长期都在大集上,和我们乡大院里不少人,都是邻居亲戚,包括乡大院里,也有不少田家的人。 郑红旗道:抓人的事,政府是依法行事,他们在这里胡闹,就是冲击国家机关,你们先做安抚工作。友福,我看我们马上调整方案,钟书记不能再到这里来了,换到安平去。通知老李,要采取果断措施,维护秀水乡党委政府的权威和秩序。 还有,让田嘉明抓紧时间回来处理,谁的孩子谁抱走,他家里人的事,他要处理好。 孙友福拉开了袖口看了看手表:王震宇,你现在马上把人请到会议室去,按照红旗书记的指示,马上抓落实。 郑红旗也意识到:这个是人把人带到会议室是比较稳妥的办法。就补充道:对,把人请到会议室去。 王震宇和孙友福也是党校同期培训的同学,平日里俩人也是有些私交,听到孙友福的吩咐,没有犹豫,又喊上了几个赶来的干部。吼道:别看了,走。 说罢,又带着几个人走向了人群。 郑红旗看大家慌作一团,心里马上就道:这个时候,自己身为县委书记,是大家的主心骨,一定要稳住。慢慢地输了几口气,就说道:田苗,记住,千万不要和大家发生冲突。告诉干部们,要克制,要忍耐。这件事县委心里有数,就算一会钟书记避不开,我也会向钟书记解释清楚。 找到田嘉明的电话并不难,乡党政办很快通过邮电局找到了田嘉明的新电话。乡里的党委副书记何荣华和田嘉明很是熟识。 田嘉明正在办公室喝茶,听到电话一响,并没有马上去接听,毕竟电话一响马上就接显得自己是不够稳重。而是等电话响了一会才慢慢地拿起了电话,慢条斯理地道:哪位啊? 田书记吗?我是秀水的小何,何荣华啊。 田嘉明一听是老家的副书记何书记,很是淡定地将两只脚放在了桌子上,悠闲地道:难得啊,老何,你还记得老哥。 何荣华焦急地道:田书记啊,你们田家来了三四十口子,又吹又敲的现在在乡大院里闹事啊,红旗书记可是在现场,这事你可得管啊。 田嘉明听到家里人在乡大院里闹,县委书记郑红旗还在,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但转念又一想,把自己调离政法委的是郑红旗,是该让他吃些苦头,就十分为难地道:哎呀,老何,我现在这个身份怎么管,史志办书记管这事,那让政法委和公安局的同志咋看嘛。 何荣华身为老资格的副书记,资历比田苗和王震宇在秀水都要老,对秀水特别是大集上每家每户的情况,心里都是有数的。所以,田家的几个人被抓,前因后果何荣华心里是清楚的。何荣华苦心劝道:老田啊,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这事咋说也找不到秀水乡党委政府的头上来。一会钟毅书记就要到乡里来,这事闹下去,钟书记如果要追查下去,老田,我担心再硬的鸡蛋也是碰不过石头的。政府一旦动了真格,你老兄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舒坦了。 田嘉明听到钟毅要来,心里却是重视了起来,虽然郑红旗表态到此为止,但是如果家里人惹恼了钟毅,重新调查也不是没有可能。田嘉明将腿从桌子上放了下来,说道:老何啊,这个,这样,我马上往回赶啊,但是我们史志办是清水衙门,没有车,我马上去车站,去赶公共汽车。 王震宇带着十几名干部正在现场苦苦劝着,虽然大集上的人都是熟人熟面,但田家这些人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郑红旗看了看时间,又不免有些许的焦急,就主动走上前去道:我是县委书记郑红旗,你们有什么诉求,就和我说。 几人一听这就是县委书记郑红旗,顿时就躁动了起来,有人就道:就是你,就是你对我们家里的人不依不饶,现在必须放人。 就是,嘉明说了,我们的人就是被县委书记下令给抓了,简直是不通人性。 我们还以为扫大街是欢迎省长,不过是你这么一个芝麻官,还安排大家扫大街。 田嘉明为什么要被贬,不给个说法出来,你也不能走。 听到这些之后,郑红旗的脸色立马阴沉了许多,张庆合忙走上去解围道:老乡们,听我讲,你们不就是想放人是不是?这样,想放人就跟我来,该放的人咱们就放嘛。 见张庆合这么说,众人也就不理会郑红旗,骂骂咧咧地就看着张庆合。 张庆合给了一个眼神,马军忙把郑红旗拉走了,悄声道:书记,钟书记的车一会直接停大门口,不进院子。 郑红旗被骂了一顿,心里是极度的不舒服,毕竟领导干部也是人,看张庆合再试着把人往会议室带,也就尽力地去平复自己的心情。几人走到了门口,就看到两辆黑色的轿车朝着这个乡大院门口的方向开了过来。 郑红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待车辆停稳之后,钟毅就打开了车门下了车。郑红旗忙上前快走了几步,钟毅主动伸出手道:红旗同志,久等啊。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瑞凤同志,地区副专员。这位,郭秘书长。 几人握手寒暄过后,钟毅看着乡大院里面热闹的人群,就道:里面干什么呢?拿着镐头铁锨的。 马军回看了一眼,就笑着道:书记啊,听说您要来,大家从地里干着活,就赶到了乡大院欢迎您啊。县里知道您不喜欢叨扰群众,这不,咱们就到了门口来迎接您。接了您之后,直接去造纸厂。 郑红旗也道:对对对,群众听说您来,都很激动啊。 钟毅笑了一下,又嘱咐道:这点很好啊,一定不要影响基层的生产生活,所以,我才让小向仅仅提前半个小时通知你们啊。红旗同志,这次算是搞的突然袭击,你们的工作能否经得起检查啊。 郑红旗笑了笑道:那就请书记和各位领导现场检阅。 一行三辆车就朝着造纸厂走去,田苗擦了擦脸上的汗,心有余悸道:幸亏钟书记没有进乡大院,马县长,您可真是反应够快的啊。 马军道:这个,这个怎么能瞒得住钟书记,只是领导不愿意点破罢了。 汽车晃晃悠悠,从乡大院门口一直走,走了二公里后,就来到了一个院子门口,没有围墙,只是用几根木桩搭了一个门的形状。上面用一块长条形的木板,写下了几个大字,秀水乡集体造纸厂。 厂里的厂房很是简单,或者算不上是厂房,用红砖当做柱子,上面搭了瓦片,这样的简易棚子一共有三列,还有几个用水泥红砖砌起来大大小小的池子,不远处的小麦秸秆如同小砖一样高。 看到钟毅来,不少生产的工人都围拢了过来,大家围着钟毅,脸上的笑容真诚而又热情。不时地打着招呼道,钟书记钟书记的称呼不绝于耳。 王瑞凤一脸诧异地道:钟书记,这里的群众咋都认识你? 旁边一位汉子道:咋不认识,当年修两高路的时候,钟书记带头拉车,在工地上住了几个月。 钟毅笑着道:刚开始啊,大家还觉得县委书记稀罕,每天都有一群人啊来围着看我,后来大家觉得钟毅也是老头一个嘛,就没人看我了。 大家一下就哄笑了。 钟毅道:怎么样,能生产出来纸吧? 说罢,一位干部模样的人就走了出来道:钟书记,我们的纸已经造出来了,这纸质量好得很啊。 愁不愁卖啊? 大家都笑着道:不愁卖,现在咱们县就我们一家造纸厂。 郑红旗补充道:钟书记啊,这造草纸啊,不仅能创造价值,而且还能变废为宝。你像这样的小麦秸秆,平常群众都是烧了,如今拿来造纸,一举两得啊。 王瑞凤接过草纸,就道:你们这工人是啥身份,是不是趁机扩充了编制。 田苗忙补充道:没有任何编制,身份都是农民。我们这个工人啊有长期有短期,长期就是一直干,短期就是谁有时间谁来干,大人小孩都行,反正工资是按天结算,所以,这个厂就必须在我们秀水,离得远了,我们秀水群众就没法干了。 王瑞凤似乎是找到了田苗话中的漏洞,略带严肃地道:小孩?小孩也来干? 旁边一个农民模样的人道:小孩也可以干些轻巧的活嘛,一天干下来,还是可以挣一块钱嘛。 王瑞凤神态严肃了起来道:乡集体企业,怎么可以使用童工,钟书记,这可不行,这个厂我看不能办! 钟毅还没有表态,旁边的另一位农民模样的人就道:童工?领导,哪个农民的孩子放了学不到庄稼地里割草喂猪,放了假不帮着收麦不去剥玉米,那这个算什么工啊,难不成还不让我们种地了!小孩不劳动吃啥,不干活喝啥嘛。 王瑞凤没想到,这农民大哥说话是如此的直接,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王瑞凤不甘心地道:我刚才来看了,你们这造纸的水,又黑又臭,这对环境是个伤害。 旁边一人道:人都要饿死了,不能再管啥环境了。 郑红旗忙岔开了话题道:这个造纸厂我们算了,一年就能创造接近二十万的利润,钟书记,各位领导,没了这二十万,秀水乡政府,秀水的群众该花还是要花,但是就要伸着手给国家要,找财政要。有了这二十万,我们秀水的群众,就可以修学校,可以修路,可以挖河,可以过年的时候,给老婆孩子买身衣裳,给老爹老娘割二斤猪肉。 钟毅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道:要鼓励和支持同志们的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的积极性啊。瑞凤同志,生存与发展,要先生存啊,我们地区的基本情况,就是这个样子嘛,咱们不能在发展的道路上制造障碍。 又说了会儿之后,已经过了十二点,郑红旗道:钟书记,您看要不我们去安平乡吃午饭? 钟毅挥了挥手道:不用,我看了这里有食堂的嘛,就在这里吃,群众吃什么我们吃什么。 田苗为难地道:钟书记,这里连张桌子都没有,大家都是蹲在地上吃。 那我们就蹲在地上吃嘛,又不是没蹲在地上吃过饭。好了,不要搞特殊,就这样。 看钟书记态度坚决,众人也不好再劝。看大家已经在准备,钟毅道:这个,我和红旗同志说几句话。说着两人就走到了角落处。 钟毅道:群众的事没有小事啊,刚刚在秀水乡大院,是怎么回事…… 第400章 这是再往死里整我 听到秀水乡大院,郑红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钟书记,您都看出来了? 嗯!我这人远视,又不是近视,这个张庆合都快和人打起来了,能是欢迎我的啊?红旗同志,这点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郑红旗犹豫了一下,就道:什么事也瞒不住钟书记,确实,刚刚在秀水乡政府大院里的不是来欢迎的群众……,郑红旗还是将秀水这个事的实情给钟毅做了汇报。 钟毅背着手,静静地听着,听完了之后,神情有些凝重,心里暗暗地道,这个事,卢兆全同志当时汇报得基本是吻合的,县委将田嘉明安排在史志办,从重要岗位上调整到一般岗位,也是对田嘉明的一种惩戒,从目前看也并无不妥。 钟毅背着手,看了看天空,深秋的天空,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澄澈而高远。中午时分,阳光倾洒而下,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不似夏日那般炽热灼人,却有着一种温暖而醇厚的力量。 钟毅的左手在后面背着,右手伸出了一根手指道:红旗同志,第一啊,这件事地委是全面支持平安县委、县政府依法开展打击危害社会治安的行动。包括之前牧为打电话的事,我也清楚,照顾的前提是不违反原则,我认为这个事你们还没有调查到位,下一步还要深入调查。第二啊,这个,要分清楚主要矛盾次要矛盾,特别是找准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违法犯罪要露头就打,决不能让家族势力裹挟我们的基层政府,要找准这些人的主要组织者和领导者,要把他们和不明真相被煽动的群众啊区分开。第三啊,要认真地总结事件经验教训,给咱们的领导干部讲清楚,要管好自己的身边人和家里人,不要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欺压乡邻,危害一方。地委和县委对待这些事情,绝对不能手软。作为管理者,佛学上讲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郑红旗本想的是点到为止,但听了钟毅的话之后,自是领会了善良有度,退让有尺,只有雷霆手段,才是菩萨心肠。马上表态道:书记,您的三点指示我清楚了,下来之后我马上安排。 钟毅又道:田苗同志也是年轻的老干部了,再过几年,老张和老马这些人都要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老人家讲,我们的事业最大的问题是接班人的问题,要认真选好干部用好干部啊。 郑红旗听到钟毅主动提及了田苗,心里就暗暗揣测田苗和钟毅之前工作的时候,就应该是得到了认可,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地就到了乡党委书记的这个位置上。 郑红旗道:书记,这次人代会上,会对全县二级班子的干部进行一系列的调整,田苗这个同志很优秀,县委正拿不准把他放在哪个位置上,田苗也是您的老部下了,书记,您给个指示。 钟毅摆了摆手道:哎,县里二级班子是你的事,怎么安排我不能指手画脚,总之一句话,咱们选人用人要出于公心。 简单的一句话,就概括了选干部的最大标准,出于公心。说起来简单,却做起来难,郑红旗暗道,自从当了县委书记之后,才感觉手中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且根本谈不上约束。就拿选人用人来说,同样一个岗位,从工作能力和人岗相识来讲,符合条件的人实在太多了,谁和谁其实都差不多。 在自己综合选择的时候,同等的条件下,不可能不去考虑家庭背景、成长经历、熟悉程度,有的干部自己都不认识,怎么选?有的时候甚至是全凭自己的喜好程度就可以决定一个干部的命运,每每想到这里,郑红旗都是脊背发凉。 而在一旁的孙友福则陪着王瑞凤聊天,罗致清则和郭志远说着话,倒也没有冷场。 马军带着田苗和魏昌全几人忙活着找木板搭桌子。 田苗道:马县长,真的不用去馆子里端两个菜,太寒暄了吧,一碗白菜豆腐,一个清炒豆芽。马军道:这不还有一个凉拌羊葱,这些就够了,钟书记最不讲究的就是吃,最讨厌的就是铺张浪费。这点,红旗书记和钟书记,俩人是一脉相承的。 钟毅和郑红旗说得热闹,旁边的副专员王瑞凤自然是看在了心里,心里暗暗琢磨,不是说这个郑红旗是和齐永林走得近,怎么如今钟毅对待郑红旗还是如此的亲近那?如果是这样,这个关于平安县的通报,肯定是发不出来,难不成自己这一搞,得罪了地委和行署两大领导?不能够不能够,怎么可能有人在官场上脚踏两只船还能平步青云呢?倒是眼前这个孙友福,年纪轻轻地就马上成为一县之长,就算自己这么有背景的人,在省城这个年纪也才是个刚刚提拔的副处长。这个平安县,自己真是看不懂了。 讨论了一会,几个干部已经用砖块和木板临时搭了一张简易的木桌。桌子上放了一大筐的白面馒头还有盛在碗里的白菜豆腐,桌子上顺溜地摆了四个盘子,两个是清炒豆芽,两个是凉拌洋葱。 马军拍了拍手道,两只手在裤腿上蹭了蹭,喊了一嗓子道:吃饭了。 众人听到喊声,也都围拢了过来。 看着桌上的菜,田苗忙解释道:钟书记,这里条件简陋,咱们的工人师傅就是吃这个。 钟毅笑着道:很好啊,就是不要搞特殊待遇,说罢,又看向了郑红旗道:红旗同志,我可是听说昨天晚上的时候,你带着县委班子的干部,去了招待所集体吃剩菜,怎么样,味道一般吧。 郑红旗略带尴尬地道:钟书记,这事,这事您都知道了? 哎,不止我知道了,我们地区四大班子都知道了,这才是好干部嘛。来吧,大家都随意一些。咱们吃饭,吃了饭继续干革命工作。 落座之后,钟毅才看到,这桌子是拆掉的一个门板,钟毅笑着道,瑞凤同志,长这么大第一次在这样的桌子上吃饭吧,这就是方法总比困难多一点,只要开动脑筋,总是能解决问题,克服困难的。 钟毅此行,带着王瑞凤来到平安县,一个是看一看平安近一年的发展,第二则是让王瑞凤了解基层之后,能够心甘情愿地改变对企业设置总体办法不合理的地方进行修订。 秀水乡大院里,张庆合好说歹说,才将田家三十多号人请到了会议室里,这个时候,张庆合要做的就是稳住局面,听一听大家的诉求。张庆合一边抽烟一边道:这个震宇同志啊,大家的诉求都记下来吗? 王震宇在旁边道:张常委,记下来了,主要就是四条,一个是放人;第二是恢复田嘉明政法委副书记职务;第三是让马香秀回到秀水教书;第四是让田小刚担任秀水乡砖窑厂的副厂长。 张庆合将烟头伸向了王震宇一边,王震宇忙拿起面前的烟灰缸,让张庆合抖了烟灰。 张庆合撸了撸裤腿一只脚踩在了主席台的凳子上,说道:这个,在座的,刚刚说了,还有几个人认识我,修路的时候,打过交道。不认识的应该也听说过我,以前啊就在这个安平当的乡长,书记。大家提的这几个要求,我都看了,说实话我要是你们最该提的就是让田嘉明当县委书记,只有田嘉明当了县委书记,这几件事才能干成。 底下一人道:老张,你这不是开玩笑嘛,这老四咋可能当县委书记。 张庆合拿起了王震宇面前的烟,抽出了一支扔给了说话的人。就道:老田啊,是你们先给我开的玩笑。又要放人,又要升官,又要当厂长,这点啊,这点最过分,还要让人家离了婚的马香秀回来。老田,你说这是不是开玩笑。你也是老党员了,你说这些事不是县委书记他能定嘛,就是县委书记他能一个人定嘛。 王震宇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底下的人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后面的几个中年汉子就不依不饶了。哎,姓张的,你不是说人该放就放啊。 张叔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十分霸气地抽了口烟道:人该放就放,刚才已经讲了,这几个法院都已经判了,肯定是不能放的,还有,老田,我要严肃地批评你,包括你们这些田家的后生。这个嘉明这个事,是谁你们提的。 正说着,田嘉明气喘吁吁地冲进了会议室,看到了坐在会议桌上的张庆合和王震宇,忙点了点头。 张庆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道:嘉明来得正好,坐下。 田嘉明喘着粗气,顾不得与底下的众人打招呼,就坐在了张庆合的旁边,喘着粗气道:张常委,我来晚了。 张庆合猛地抽了两口烟,把烟头掐灭,挥了挥手道:来得正好,正说到你的问题。 说着看着主席台下面道:我给你们讲,组织上将田嘉明同志调到史志办,是有深层次考虑的,下一步是要重用的。嘉明同志现在也是十分满意的。说罢转头看向了田嘉明。 田嘉明把气喘匀了后道:是啊,我对现在的这个安排十分满意。这句话,田嘉明说的是真心话,之前还有些不服气,但自从小魏被撤职之后,田嘉明心虚了,如今到史志办,红旗书记也表态不再深究,算是平安落地了。 张庆合拿着手用力扣了扣桌子:现在,啊,就在刚才,你们当着红旗书记的面骂红旗书记,说组织上对不住嘉明同志,这不是将嘉明同志往火坑里推吗,说句关着门说的话,嘉明同志一直在想着这件事的平稳善后,红旗书记宽宏大量,但为什么咱们老少爷们,家族同胞要置于嘉明同志于不仁不义之中那? 田嘉明一听这些人当面骂了郑红旗,马上就坐不住了,毕竟这事昨天才刚画上句号,今天又被人火上浇油。一拍桌子道:谁,谁干的,知不知道把这件事处理好我费了多少周折,谁让你们这么干的。难道不知道,二哥他们被抓,就是因为在县委书记面前打人,你们这不是往死里整我。 说着怒气冲冲地走下了主席台,看着家族里的老少爷们呢都低着头,一拍前面的桌子道:说话。 底下的众人都一个哆嗦,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暴躁的田嘉明。 田嘉明又一拍桌子,大声喊道:给我说话。 众人知道真是闯了祸,这才都抬起了头,将目光落在了主席台上…… 第401章 钟书记、齐专员谁说都不行! 田嘉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邓牧为给郑红旗做通了工作,就是这样,郑红旗还是顶着压力,将自己调到了史志办,将派出所所长小魏调出了公安队伍。 看着众人将目光落在了主席台上,田嘉明马上意识到问题出在了主席台,马上扭头看去,正看到秀水的乡长王震宇正尴尬地看着众人。 田家明忙对着底下一人道:三哥,咋回事,你们咋就知道钟书记和郑书记到秀水来。 底下为首的人在家族里排行老三,所以这田嘉明称之为三哥。这三哥哪里看到过一贯斯斯文文的田嘉明发这么大的脾气,也知道大家现在为田嘉明惹了祸,也是一脸尴尬地道:这个,这个乡里王乡长让大家扫地,说一会让来大官,这不是王乡长也觉得你这冤枉大了,就让我们来乡大院为咱家里人申冤。 听完此话,张庆合慢慢地戴上了眼镜,扭头看向了刚刚还在为自己递烟灰缸的秀水乡乡长王震宇。 田嘉明也转过身,怒目而视。 后面的田家老三又补充道:王乡长,人家王乡长也是好心。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的目光如同一把把利剑,直直地刺向了王震宇。所有人都在等王震宇给一个解释。 王震宇脸色瞬间变得通红,那抹红色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王震宇挠着头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瞅瞅右边,既不敢看张庆合,也不敢看田嘉明,更不敢看主席台下的几十双眼睛。那原本自信满满的目光,此刻充满了慌乱、不安甚至还有一丝的恐惧。 张庆合看王震宇在一旁装起了无辜,直接用手扣了扣桌子道:震宇同志,哑巴啦,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震宇尴尬地一笑,就道:这个,这个事是这样,就是像田三爷说的那样,我这个,我这样也是好心。 显然,张庆合对这个回答是极为不满的,郑重地道:王震宇,上次,红旗书记来乡里视察,你故意安排上菜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现在你又在这里挑唆群众、制造矛盾,你这样的同志,怎么能够担任乡党委副书记、乡长那。作为县人大党组书记,组织部长,在气头上的张庆合直接一拍桌子道:你写辞职报告。 王震宇听到桌子一响,本就理亏的王震宇顿时是一个哆嗦。可怜巴巴地看着张庆合道:张常委,这,这个不合适吧。 田嘉明听完之后,也是气得浑身哆嗦, 说罢就走向了门口,顺势就拿起了一把铁锨,就要去砸王震宇。 王震宇看田嘉明动了粗,也是一个鲤鱼打挺,就从主席台上站了下来,躲到了墙角里。 张庆合坐在主席台上,一动未动,而是指着下面的一众人道:去把人拉住,还嫌事闹得不够大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起了身,乱哄哄地去拉住了田嘉明。 这个时候,李尚武带着四五十个公安局的同志乘坐警车才赶到了秀水乡大院。公安局机关车也不多,除了几辆吉普车之外,就是侉子摩托,一时间会议室的外面就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警车。 李尚武和门外的乡党委副书记老何交谈几句之后,就带着政委老尚来到了会议室。 进门之后,就看到田嘉明拿着铁锨要拍王震宇,而张庆合则淡定地坐在主席台上抽着烟。 李尚武一时没看懂,就道唉唉唉,老田,不是喊你来劝架的,你咋还动起了手,老张啊,这些都是咋回事? 田嘉明看到是李尚武来了,像是看到了娘家人一般,直接把铁锨往地上一扔就道:王震宇这个家伙,这次是把我害惨了。 张庆合知道人多嘴杂,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是不好开展工作,就道:这个都听着,田老三啊,今天人多,我就不到你们家吃饭去了。带着你们家的这些老少爷们啊,都回去吃饭。 这屋里的人早就看到了门口蓄势待发的公安同志,手里个个都拿着橡胶警棍,有几个干部模样的腰上还别着家伙,如今的嘉明去了史志办,这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自己人。还是让张庆合送一送自己。田家老三忙道:这个,这个张书记啊,那个时候修路跟着你吃饭,都来到家门口了,哪有不吃饭的道理,人多也不差几双筷子, 老张意会,这个时候还是给田老三一个台阶,把人送到大门口,就从兜里又摸出了烟,给田家几个年长的发了几支,几人一边抽烟,一边走出了会议室。 门外的公安一看陆陆续续出来了这么多人,也是有些紧张,不自主地都握紧了手里的家伙。 张庆合和田老三有说有笑,看着公安局的几个干部,也是打了招呼,众人一看张庆合已经将事情都摆平了,也就放松了下来。 送到了大门口之后,双方因为吃饭的事客套了好一会,张庆合道:确实不能去吃饭了,这个嘉明的事,还没处理完,等处理好了,咱们有机会再吃饭。 返回了乡大院之后,张庆合看到了一群公安的同志还在院子里站着,仔细看了看,就看到了刑警队长王守谦,组织部门已经对王守谦完成了考察,下一步王守谦将出任县公安局的副局长。 张庆合挥了挥手将王守谦叫了过来,说道:守谦啊,这个,这边已经没事了,兴师动众的,影响不好。这样,让你们的同志先回去。 王守谦道:张常委,这个还抓不抓闹事的人。 不抓了,都是些普通的群众,再抓下去,就抓出矛盾来了。 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并没有让大家回去,王守谦心里有些拿不准主意,看了门口一眼,心里暗暗地道,这个张常委和李局长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如果自己不动好似不听招呼一般,毕竟现在自己还在考察阶段。如果听了招呼,万一局长找人找不到,也不好办。没有犹豫,王守谦道:好嘞张常委,不过,刚才我听到里面还在打人一样,尚政委不让我们进去,那我跟我们局长打个招呼,就撤退。 俩人一起进了会议室,没等王守谦说话,张庆合就道:老李,老尚,我让你们的人先回去了。 李尚武一看,屋里就这俩人了,确实是该回去,就道:按咱张常委说的办。 王守谦点了点头,没有拖泥带水,扭头也就走了。 田嘉明已经前因后果给李尚武和尚全友说了,但看李尚武手里拿着一把扫帚,王震宇在角落里站着瑟瑟发抖。 张庆合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李尚武动手了。 就道:好了,都坐下吧,商量一下,怎么善后。 尚政委从兜里掏出了烟,一人给扔了一支,最后看着王震宇道:还不过来点烟。 王震宇忙从兜里掏出了火柴,给张庆合李尚武和田嘉明、尚政委几人点了烟。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尚政委的椅子边上。 李尚武道:老张,老尚,现在麻烦啊,红旗书记传达了钟书记的三点意见,简单讲就是从严从重,依法严查啊。不仅要查今天的事,还要查以前的事。 田嘉明眉头紧锁,目光惆怅。无奈地说了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啊。 王震宇带着哭腔道:我错了,我这个真的错了。 几人也知道,这个时候打骂都是无济于事,李尚武道:老张,想想办法吧。 张庆合搓着眼镜片子,也是想着将这件事尽量善后,想了好一会,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好办,钟书记这个人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小王这边我看也只有去当面找红旗书记认错,如果红旗书记见你,就还有机会,如果红旗书记不见你,就不好办了。老田这边…… 李尚武接过话道:老田这边的,县城打架的事纪委和公安都写了结案报告,就看红旗书记这次签不签字,如果不签字,就是继续调查,如果签字,也就算了。 张庆合和李尚武都是县里的本土干部,从内心来讲,对待县里的干部还是多少有些私心,也有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认识。这倒不是说俩人想着在这个事情上徇私,而是几千年来形成的县城文化里,就有着不将事情做绝的传统。 地区领导吃了午饭后,一行三辆车就往下一个点走,直到汽车驶出秀水的地界,郑红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钟毅有意将平安放到最后,所以又转了其他的两三个乡。 钟毅和郭志远在一辆车上,而王瑞凤带着六科的科长黄用文,计委的臧主任在另一辆车上。看着几家乡镇企业条件简陋、设备老旧、看着排出来的黑臭水,王瑞凤更加坚定了集中办工业的思路。 臧主任笑着道:王专员,这几家乡镇企业算下来,能够解决五六百人的工作问题。政府和群众都增了收啊。 王瑞凤道:臧主任啊,你是计委主任,也学过西方的工业史,从发展的路径上来看,我们正是沿着西方工业发展的道路在走,西方工业释放了生产力的同时,无序发展对环境、对土地造成的危害是深远的,我们应该吸取教训啊。从近期看,将企业搬到工业园,就不解决就业了吗?将企业搬到工业园就不交利税了吗?咱们是搞工业的,应该有这个危机意识。但我现在看到的,都是领地意识和片面的认识。 臧主任知道,这个王瑞凤从大机关下来,看得长远,但是乡镇企业脱离了本地乡镇,就很难发展起来,毕竟在本地不需要土地租金,本地政府管理也会予以政策上的倾斜和资金上的扶持,如果都搬到工业园区,利税不好算,管理上不方便,反倒是为工业园区做了嫁衣。 王瑞凤提出了西方工业的发展理论,这臧主任也想用理论来回应王瑞凤,就道;钟书记不是说了嘛,把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走自己道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照搬西方的经验,也是犯了本本主义的错误。 王瑞凤坐在副驾驶上,拿出了手包里的小镜子,照了照脸上,又张了张嘴,照了照牙齿,也不看臧主任,就道:老臧主任啊,我给你谈的是经济问题和工业发展的问题,你回答的是政治问题,看似正确,实际上是不解决问题的。我在省厅的时候,和西方人打过交道,也去欧洲进行过现场考察,后期治理的成本,不是你几家乡镇企业的利润能摊平的。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这几家乡镇企业,而是大家的思想问题啊,从上到下,就没有几个明白人啊。所以,只要我管工业,工业企业设置总体办法绝对不能修改。钟书记、齐专员谁说都不行! 臧主任在心里暗道:这个王副专员,脾气是真的倔啊…… 第402章 关键看李尚武 地委书记钟毅来县里调研,汽车驶入安平乡和柳集交界处的时候,安平乡的乡长展志齐带着副乡长蒋笑笑和顾志远,乡人大主席葛从军在乡界的地方等待。 看到进了安平,我倒还有了些荣归故里的感觉,看着领导们下车,握手之后。钟毅道:小展是吧,到安平来工作了? 郑红旗忙汇报道:小展同志现在是安平乡的乡长,安平是县里的工业重镇,小展同志以前跟着乾坤同志协调工业,后来又在工业局历练过,现在到安平来继续把安平的工业抓上去。 看着展志齐迎接到了乡界的位置,钟毅就有意敲打一下展志齐,淡淡地道:三令五申地不让大家搞迎来送往,小展啊,你们怎么还是到了乡界的位置啊。 郑红旗也是平静地看着展志齐,这样的问题如果回答不好,这也就说明展志齐灵活度不够,原则性不强。 展志齐并不慌张,而是往庄稼地里一指,微笑着道:钟书记啊,向您报告,咱们看到的这片农田,是省农科院在咱们这试点的冬小麦新品种,去年试种了一年,成效很好啊,平均亩产接近850斤,增收了近两成,今年我们乡是扩大了种植面积,目前已经种了四千亩啊。 钟毅看着前方的庄稼地里,小麦苗刚刚抽芽,走上前去之后,却是看到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省农科院小麦品种试验田,下面落有省农科院的单位和时间。 钟毅蹲下身子,看了看小麦苗的长势,又抓了一把土捏了捏,搓了搓。起身拍了拍手道:长势很好啊,小展,这边修没修水渠啊。 展志齐用手往前一指道:有个灌溉机井,修水渠现在有难度,必须从滩区那边修过来,但需要占用那边的耕地,这个需要县里协调。 钟毅就是从公社干起来的,对农业生产并不陌生:小麦长势很好啊,但是机井的水灌溉不行,要减产。 王瑞凤道:钟书记,机井的水为啥不行,不都是水嘛。 钟毅笑了笑道:这里不少都是乡镇干部,这个问题我考考你们哪? 听到要考,马叔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两步,看到马叔往后退,吴香梅也退了退。 钟毅道:老马,香梅,小动作就说明你们对农村工作了解得不够深入啊。 马军笑着道:这个,我这个肯定把机会留给年轻同志。 吴香梅笑着没有说话。 钟毅指了指展志齐,说道:小展,你是乡长,你来说说吧? 展志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这个,书记啊,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说罢,钟毅又看向了旁边几人,看大家礼貌地笑着,钟书记就把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 朝阳同志,你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又干过乡镇领导,你来说说那? 我想了想之后,就道:钟书记,这个机井的水一般温度比较低,而夏天的时候,温度高,水抽上来之后,温差大,庄稼可能会受影响。 钟书记笑着点了点头道:看来还是实践出真知啊,朝阳同志的回答是正确的,为什么咱们夏天可以用机井冰西瓜,就是这个道理嘛。这些啊都是书本上没有的知识。 走出了地头,钟毅道:粮食增产了,但群众身上的负担也重了,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的才是自己的。我算了算,除了应交的之外,还有各地的农业附加税,一亩地要交三百斤的粮啊。但是农业是靠天吃饭,收成好的时候可以收七八百斤,收成不好的时候,也就四五百斤,这样算下来,一年勉强就是解决温饱。要是想着靠农业致富,难啊,五千年来也没有富过农民。怎么办,一个是像今天这样,用改良后的优质麦种,让粮食丰收增产。第二还是要发展工业啊,没有工业的带动,靠种地是无法完成四个现代的。 王瑞凤在旁边听着钟毅的讲话,心里暗暗地感叹,看来钟书记也不是一无是处,农业上是专家,对工业的认识还是到位的。 钟毅上车之前,又看了看这片小麦地,点了点头道:好啊,很好啊,充满希望,大有作为,大有可为,这次科技副县长来挂职,我专门给你们呢分了一个,高材生,你们要用好。 汽车进入了安平乡大集不远,在以前的安平乡小学原理院子里就停下了车。 吴香梅作为副县长、兼任安平乡的党委书记,自然是主要的汇报人。 众人一边走,吴香梅一边汇报:由于县里有几千名群众干起了个体户外出收购头发,但是县里的环美公司一期工厂处理不了这么多的头发,我们乡里就和环美公司进行了对接,正好我们新建的小学投入使用,就利用安平的小学老教室办起了人发加工厂,周围的群众可以利用空闲的时间来整理头发。 钟毅道:相当于你们承接了环美公司的部分生产环节,那产品的销售呢? 钟书记,我们不管销售,做成半成品之后,我们直接将货交给环美公司,环美公司现场付款。 钟毅点着头道:这种模式很好嘛,环美公司没有投入就扩大了产能,而咱们厂通过初加工也可以获取收益嘛。这个经验你们好好总结,我看可以扩大嘛。 走到后面的教室,就有了些味道,工人戴着棉口罩进进出出。 展志齐道:钟书记,各位领导,那边是初加工车间,味道比较刺鼻。 王瑞凤看了看四周,坐落着不少的农家小院,眉头一皱,捻着鼻子道:这么呛,周边的群众能受得了? 展志齐道:领导,这个味道不是一直有,加工的时候才有平时是没有的。从事这道工序的也都是周边的人,因为有味道,工资也开得高,一个月一个人能挣一百多,拿着高收入,自然不好再说三道四的。 王瑞凤摇了摇头道:这个味道太大了,长期闻下去,会伤身体的,人到时候都没了,挣钱还有什么用。 钟毅点了点头道:瑞凤同志说得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个味道如果对身体有伤害,还是要采取措施处理。 一行人又走到了下车的地方,离了二三百米远,味道是小了不少。 钟毅道:瑞凤同志啊,看了一天,有何感想啊。 王瑞凤揉了揉鼻子,拿出小手帕擦了擦眼角,笑着道:都呛出眼泪来了。擦完之后,又将手帕放进了包里,说道:钟书记啊,我就直说了,您也看到了,这些企业有的是污水,有的是声音,有的是气味离群众住的地方太近了,从长远看得不偿失啊,我还是认为,工业企业应该集中办,西方工业的发展经验就告诉我们,这样无序发展,后患无穷。 钟毅听完之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表态。钟毅也没有想到,实地查看完之后,王瑞凤对群众还是如此没有感情。特别是后患无穷四个字,基本就是对乡镇企业自由发展模式的否定。 郭志远看出了钟毅表情不对,就道:瑞凤同志啊,咱们并不是走的西方的老路嘛,他们是资本主义,我们是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只考虑利益,我们还要考虑广大群众贫穷落后的面貌嘛。西方办企业的目的是大资本家压榨工人的剩余价值。咱们办企业的目的是造福广大群众。 王瑞凤指了指后面刺鼻味道的厂房道:郭秘书长啊,就是资本家也要考虑群众的身体健康吧。一个是饿死,一个是被气味熏死,秘书长,这两个又有什么区别。 郭志远看王瑞凤如此的固执,当面怼的自己有些下不来台,就略带生气地道:瑞凤同志,那你说,你说怎么办?搬到工业园区,搬到工业园区后就能解决这些问题吗? 王瑞凤也是毫不客气地道:这样的企业就不能办啊,我们…… 王瑞凤还没有说完,钟毅就打断道:这个问题很复杂,涉及面也很广,专业度也很高嘛。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集体的智慧是无穷的。瑞凤同志啊,我看这样,回去之后,我们召开党政联席会,大家开会专门研究企业设置的问题。 集体研究重大事项,钟毅说得十分坦诚,王瑞凤也不好拒绝什么。与大家寒暄了几句,再三挽留之下,钟书记一行两辆车就离开了安平乡。 钟书记走后,郑红旗微笑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围拢的众人道:香梅同志,志齐同志,企业要想办好,还是要考虑环境的因素,气味的问题,你们必须想办法解决。友福,老马,你们两个也在,我看这些问题和什么主义没有关系,大家都是心里清楚,表面糊涂,就是技术不过关的问题。这些问题,朝阳纳入县委督办事项,给三个月的时间,想办法解决。 钟书记走了,自然是没有必要再留下吃饭,和大家告别之后,郑红旗道:马上回县委,通知张庆合,李尚武,我们一起开会,把今天上午在秀水的事情,落实清楚。 中巴车沿着我无比熟悉的安平至县城的那条路直奔县委大院。沿着公路前行,会看到一些简陋的小卖部,门口摆放着几张小板凳,供路人休息。高粱红酒厂的酒糟味也是扑面而来。 凉风有信,公路两旁的树木沙沙作响。那些高大的杨树,叶子已染上金黄与橙红的色彩,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汽车在县委大院里停稳之后,大家各自上楼回了办公室。郑红旗下乡回来之后,有洗脸的习惯。 一个搪瓷盆,一块肥皂,一条毛巾,郑红旗走到洗手池旁,摘下了金丝眼镜,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洗去了一天的疲惫,又焕发了县委书记独有的精神干练和自信果敢。 走到了会议室,代县长孙友福;县人大书记,组织部长张庆合;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马军;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四个人已经在等候。我进了会议室,心里暗道,这个阵容,除了红旗书记,全部都是安平走出来的干部。虽然大家都很熟悉,方便工作,但从事业发展和队伍建设的角度来讲,这种班子的配备,是不健康的。我能认识到这一点,红旗书记自然也是知道的。 落座之后,郑红旗道:今天上午是什么情况?搞清楚没有? 李尚武清了清嗓子道:书记,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因是这样的,秀水乡党委副书记、乡长王震宇同志…… 郑红旗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原本平和的面庞此刻紧紧绷着,双眉紧锁,在额头中央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听完了汇报之后,郑红旗十分生气地道:王震宇这个同志,这是什么工作态度?这样的同志能当乡长?马上,把他给我下了。说罢用手指敲打着桌子道:必须下来。 张庆合还想着为年轻干部说几句话,自是知道这个时候在会议室里如果求情,反而会适得其反。 郑红旗停顿了一下,又道:这个田嘉明同志的家人,我看上次在县城打架不是偶然,还不吸取教训,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如今还要威胁和裹挟基层乡政府,两案并成一案,进一步的调查。王震宇身为乡长在背后挑唆,制造矛盾,不仅要下,还要彻查。 说罢之后,又看向了正在记笔记的李尚武。就略带严肃地道:尚武同志,政法机关、公安队伍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盾,刺向犯罪分子的矛,县委这次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战果,关键看你的了…… 第403章 有钱还不赚? 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兼任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听到两案并作一案,进行深查彻查,顿时觉得肩膀上有了些压力。自从到公安系统不多久,李尚武已经对公安机关的陈规陋习进行了大量地纠正,为此也是处理了一些干部。但是总体把握的原则还是立马改正,批评教育,为了队伍的稳定,并没有真正地动真碰硬。 郑红旗继续道:这个宇鹰同志今天没有来,通知宇鹰同志,纪委的专案组不撤,必须把这个案子办成具有警示作用、震慑效果的铁案。 散会之后,顾不上吃晚饭,李尚武就将纪委书记蒋宇鹰和公安局的政委尚全友请了过来。 三个人闷着头抽着烟,良久之后,纪委书记蒋宇鹰打破了沉默道:这个老田,咋就这么背那,才说了他运气比较好,红旗书记抬了手,这次算是平安落地了。 李尚武道:这件事,从公安的角度上来讲,确实是平安落地了,这两件事情确实和田嘉明没有直接的联系。反倒是王震宇从中挑唆嘛。 蒋宇鹰抽了口烟,淡淡地吐了出来,老李,老尚啊,事实上平安落地的关键不在咱们,而在红旗书记。红旗书记说到此为止,他就平安落地,红旗书记说严查彻查,那就不能让他平安落地了。 尚全友听了之后,笑了笑,蒋书记,按照您这个说法,感觉怎么随意性这么大,没有证据,也不能随便办人不是? 蒋宇鹰感叹了一句:正科级的干部当了那么多年,没有举报信是不正常的。把之前的举报信拿出来,认真地查一查就知道了嘛。 李尚武看着蒋宇鹰,不置可否地道:哎,老蒋,你们以前怎么不查,这想什么时候查就什么时候查,想查谁就查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们这个权力也太大了吧。 蒋宇鹰并不生气,只是笑了笑道:这么多材料,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的,如果都彻查下去,一个是咱们的精力不够,第二个是容易伤了咱们干工作同志们的心啊。 李尚武道:这个,这个王震宇,年轻干部也有举报? 蒋宇鹰笑了笑道:老李,都说了,正科级的干部,没有举报是不正常的,但是县委对这些举报的处理都是十分慎重的。再者说了,你们公安机关的破案率也不是不高嘛。 尚政委道:隔行如隔山,业务领域不同,咱们就不比较了,既然你们纪检口子上有线索,那就你们查我们配合嘛。 对于尚政委的这个表态,李尚武是认可的,三个人说到了八九点钟,基本上确定了下一步的工作方向。 第二天,伴随着沙沙沙的扫地声音,唤醒了小城,伴随着东方天空升起的冉冉红日,小城又焕发了生机。 县长孙友福一大早就来到了办公室,在县人代会召开之前,自己作为代县长,必须低调谨慎,以身作则。 刚刚坐下不久,还没有顾得上泡茶,王震宇就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办公室门口。作为同时一批提拔的二十名干部之一,算起来王震宇和孙友福、晓阳和剑锋之间,既有“同僚”之友谊,又有“同窗”之感情。 孙友福看来的是王震宇,已经知道王震宇所为何事。明知故问道:震宇啊,一大早跑到县里来干什么啊。 遇到了事找关系,这是县城里干部也好,群众也罢的一贯做法,这个时候的王震宇,一大早就想着去见一见郑书记,但确实被红旗书记拒之门外,退而求其次,就想着让自己的党校同学,代县长孙友福为自己说上几句好话。 王震宇道:友福县长啊,这个,这个昨天的时候,您是知道的,我是一时糊涂,本来我想见郑书记,可是郑书记的秘书说郑书记不想见我。友福,你要帮我啊! 孙友福心里也已经认定,王震宇的人品是有问题。但孙友福清楚,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孙友福道:这个震宇啊,你说的事啊,我只了解了一些,这件事你找我不行,找红旗书记也不行啊,这事是钟书记拍的版,不是当兄弟的推辞啊,这个事我不好表态。为啥那?你也清楚,我现在是代县长,说句难听的话,还没有你这一乡之长说话管用。 孙友福说完这话之后,就看了看表,就道:震宇啊,等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后,我再看时机与红旗书记商议一下,能争取宽大处理最好,争取不了,你也不要对组织上心生怨念。 王震宇本就是理亏,是厚着脸皮来找的孙友福,如今孙友福能见自己都已是实属不易,也算是有了态度,哪里还敢心生怨念。 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孙友福拿出了笔记本,端着茶杯就道:这样,我还要去开个会,震宇啊,这个时候我劝你几句,要相信组织,要依靠组织,实事求是地向组织汇报情况,争取宽大处理。 看孙友福话说到了这里,王震宇还是没有起身,犹犹豫豫了道:友福,是不是,是不是这个举报算立功。 孙友福顺着王震宇的话道:应该算吧,震宇这些专业性比较强的业务要和具体的业务部门对接,但从我们党一贯的政策来讲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友福,我要举报了某些人的违法犯罪事实,你一定要给我记功。 孙友福听到王震宇要举报,脸色立马严肃了起来,放下了笔记本和茶杯道:举报,震宇,你要举报谁啊? 我要举报这个田嘉明,他在当政法委副书记期间,曾经收过派出所小魏的钱,这小魏通过我当中间人,送钱的时候,还是我陪着小魏一起取得,一次给了三千,一次给了五千。要是冬天下大雪,小魏所长还带着派出所的几个人,给田家的老人家里去扫雪。 孙友福实在是没有想到王震宇又对着田嘉明又咬了一口,有些难以置信。 王震宇意识到了这孙友福的复杂表情,无奈地道:友福啊,现在整个田家的人都记恨我。马上又辩解道:我这不是打击报复,我这是接受教训后的幡然悔悟,我必须如实全面地向组织交代问题,争取组织的宽大。 而在王震宇的内心之中,则有着更深远的考虑,只要田嘉明不倒,自己这个乡长就当不成,田嘉明倒了,田家的那些人树倒猢狲散,谁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再看这些厅级、处级的干部,哪个不是踩着别人的肩膀一步步地爬上来的。 孙友福嘴角抽动了两下,就道:震宇,时间久远,有些事情要考虑清楚再说。 王震宇斩钉截铁地道:友福没这些我都考虑清楚了,不仅考虑,我本子上都有记录,组织上不信,可以找小魏所长和田嘉明对质。 孙友福看王震宇态度坚决,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也就说道:既然这样,你就找相关部门,了解清楚情况。我还要开会,就不留你了。 孙友福一手拿着笔记本,一手端着茶杯,来到了郑红旗的办公室。 对于孙友福,郑红旗对这个搭档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年轻但品行端正,德才兼备,为人坦荡,处事也很有分寸。 俩人落座之后,马军和张庆合两人也进来了。郑红旗直接拿出烟递给了大家,点火之后,郑红旗道:友福啊,老张、老马,这次钟书记一行来调研,什么感想。 孙友福在郑红旗面前,也没有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道:钟书记对王副专员是尊重的,换作以前,钟书记不是这个性格,只要定下来的事情,必须干,那句不换思想就换人,我现在还记得啊。 郑红旗也是抽了一口烟道:说到点子上了,钟书记犹豫不决,既有对工业企业长远布局的慎重考虑,也有对瑞凤专员家庭影响的现实顾虑,都说瑞凤专员和上层的关系匪浅,看来这也算是得到了印证。问题出在咱们这里,就必须从咱们这里解决。现在关于县里的那份通报,钟书记给我交了底,就在他办公室压着,如果认同了办法,必然要对咱们进行通报啊。 张庆合搓着眼镜道:通报事小啊,通报就认定了咱们违反了工业企业的设置规定,那就要整改啊,五家乡镇是大家伙勒紧了裤腰带抠出来的钱,这要是一折腾,就基本打了水漂了。 马叔用手夹着烟,也不抽,看几人说了会,就道:我来说几句吧,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经济,在县里也是抓财政工作,也算是国内第一批财经专业的大学生。事实上,解决瑞凤专员的这个问题,中央已经给出了答案,那就是党的十三大提出的三步走战略,到1990年,解决温饱问题;第二步,到20世纪末实现小康;第三步,到21世纪中叶,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这个三步走战略啊,是十分清晰而又切实的战略目标和步骤。从目前看啊,第一步是基本实现了。为什么我们要用七八十年的时间才赶上西方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人口多、底子弱、基础薄既是国情也是县情。所以,向瑞凤同志所讲的问题,应该是我们在第二乃至第三步走的时候考虑的问题,试问西方不经过这些环境和污染为代价的发展,他是不是能取得今天的成就那?我看未必。 众人听了之后,都点了点头,郑红旗心里暗暗地道:这个邓牧为选择马军出任常务副县长,是有原因的。郑红旗道:理论支撑有了,老马,怎么说服这个瑞凤专员转变态度,改变认识那? 马军憨厚地笑了笑,这个能不能改变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提供思路嘛。实现四个现代化,现在各地都在进行有力的尝试,没有文件和要求规定,只能在县一级设置工业园区嘛,我看我们在乡镇也设置工业园区嘛,在一个相对集中的区域,建设乡镇企业嘛,这样就方便管理了嘛,还可以解决土地性质转变的审批的难题,毕竟这生米煮成了熟饭,如果强行关闭企业,说不定会引起群体事件,到时候几百人啥也不干,就往两高路上一跪,过路的司机把消息传出去,这可不得了。 张庆合听了之后,会心一笑,老马,你这可是在威胁地区领导啊。 郑红旗道:老马啊,我看这个思路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这样,县政府组织报告,我们惹的事我们自己摆平。好了,下面研究下个工作,这个碎石采购的事,老张你抓交通,你来汇报。 张叔戴上了眼镜,大致汇报道,地区现在已经允许各县自行采购碎石,到时候地区予以补贴,现在比较棘手的是,我们找了几家县里的相关企业,大家都一致表态,不参与。 郑红旗往后一靠,找了一个极为惬意的姿势,疑惑地问道:怎么,意思是有钱也不挣? 第404章 县委要给你交办一项任务 县委书记郑红旗听到大家不愿意为环高路供应碎石,就颇为诧异地道:怎么,有钱也不挣? 张庆合接着话题说道:是啊,我们县交通局的同志找了几家算是有点规模的材料供应商,已经给大家说清楚了,是县委县政府发红头文件的正规项目,但大家听说是给环高路供应碎石,大家都不敢。现在只有县建筑公司下面的建筑协会协调下来两家供货商,但价格确实比临县高出不少啊。 郑红旗弹了弹烟灰,思考了一会道:咱们这么大个县,还花钱买不到材料,要通过临县去买,这说出去,在座的几个,恐怕脸上都无光吧。按照市场经济规律来讲,供货碎石的人应该不少吧。怎么?坐地起价了?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建筑协会,癞蛤蟆背小手,还在充当小领导!县委政府的重大决策,还要听他们指手画脚? 郑红旗的语气强硬,并没有给什么建筑协会太多的面子,毕竟县里正规的正科级单位都有上百家,对于这样的协会,郑红旗并没有多放在心上。老张,这个事你亲自过问,不能因为材料供应的事,耽误咱们公路建设,年底前修不通公路,老张,开大会的时候只有修理你了。 张叔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亲自抓,亲自抓。对了,现在铁路的事,我汇报一下,我铁路部门的战友捎话过来,近期北京方面会正式研究铁路线走向的问题,他的意思上,临平县现在下的功夫很大,他们感觉到有了压力,咱们上次找的谁,让咱们呢继续去跑一跑。 郑红旗道:上次是牧为书记亲自跑的北京,坦率地讲,我没有哪里的关系,说句难听的,连那扇门都一定进得去,这事,下来之后我找牧为书记汇报,请他为了家乡父老出力。 研究了修路的工作过后,又聊了会儿天,友福想着王震宇的事,话在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作为县委办的主任,只要进了办公室,一天下来各项工作是忙个不停,虽然下面科长不少,但是需要拿主意的时候,大家还是要到我的办公室来。 看着各位领导正在开会,也有时间处理文件,看了手头上有两个文件急需办理,就到了综合科,走到门口之后,就听到里面嘻嘻哈哈的笑声不断,隐约中听到里面在聊红旗书记吃剩饭的事。 进门之前,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就推门进去了。进门就看到了科室的老人张姐和刘姐两人,都在织毛衣,桌面上还有不少的瓜子壳。 俩人看进来的是我,一时拿着毛线和织针,混乱中有些手足无措。俩人喊了声,主任,这天凉了,给孩子织个毛衣。 张姐和刘姐,俩人都是县委办的老人了,在县委办或者说机关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老板凳,由于没有被提拔,过了四十多之后,基本就不再承担太多的业务工作了,平日里多是干些端茶倒水,收发报纸的小事,这些人有着正式的编制,平日里也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织织毛衣、嗑嗑瓜子,中午提前回家给孩子做饭,平时顺点办公用品不足为奇了。 作为县委办的副主任,中间隔着综合科的科长,管理上最大的忌讳就是越级,越级指挥和越级汇报都是大忌。和俩人打了招呼,就道:这份文件给赵科长马上办。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之后,回想着两人将红旗书记如此严肃的事情当作儿戏,心里就笃定,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是该给县委办换些新鲜血液了。这次调整干部,王震宇肯定是要下课的,综合科位置关键,算是县委办中枢中的中枢,赵闻秋的资历比剑锋还要老,如今还只是副科级的科长,而同样在文秘科担任过科长的展志齐已经是安平的乡长了。一个单位最大的生机就是出干部,一个领导最大的成绩就是推干部。 赵闻秋走之前,把不干具体工作的老人调整了,选几个年轻人来很有必要。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顾志远和蒋笑笑,俩人在安平待了这么久,对基层的工作了解,文秘写作、待人接物、办事办会也算是成熟了。如果将他们两个调到了县委办,那工作就顺手多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敞亮了,一个道理自己一下就明白了。 为什么安平的干部走出来那么多?作为领导选人用人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先是自己熟悉的人,这就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就算是组织部门将符合调动的干部名单拿过来,而那个熟悉的人就成了对照的标准。只有比心中熟悉的人优秀得多,恐怕领导才会选择组织部门推荐的人。想到这里,我不禁暗叹,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委办主任,科级干部就有了“任人唯亲”的思想,那些厅局级的干部是不是也是如此?自己没有到那个境界和水平,就不得而知了。 在办公室正考虑着这些事,赵闻秋又拿着两份材料进了门,说道:主任,这两份文件是刚刚报上来的,请您审签。 赵科长,把文件放下,我正好找你有事。 赵闻秋听闻,将文件放在了桌子上,拿出了笔记本就准备开始记录。 我挥了挥手道:这次不用记,随便聊聊。 赵闻秋当了多年的综合科科长,自然知道领导说的随便聊聊也是有目的的,不然领导哪有时间这么随便。 赵科长啊,县委办县委的中枢,综合科是中枢中的中枢,你们综合科也是县委办人最多的科,要把人管住管好,特别是嘴巴,那些该说那些不该说,像张姐和刘姐,在办公室里织毛衣、嗑瓜子、拿领导开涮,是绝对不允许的。 赵闻秋对俩人的习惯了然于胸,微微地弯了下腰,态度诚恳地道:主任,我检讨,平时对这些老同志疏于管理,下来我狠狠地批评他们,让他们每人写一份检查。 看赵闻秋的态度端正,认识到位,并不是一味地解释原因,我指了指前面的凳子道:闻秋,坐下说。 之所以现在才让闻秋坐下,就是晓阳说的,无论多大的领导如果对谁都是笑呵呵的是管不住人的。对待下属必须以诚相待,宽严相济,对待下属的下属则是要宽以待人,如临春风。 我淡淡地道: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综合科位置关键,你给他们先吹吹风,必须把纪律工作重视起来,如果觉得县委办工作任务繁重,组织上可以考虑给他们换一个轻松点的地方,当然,这个也不会亏大她们。 赵闻秋道:主任,我听说这个政府办的赵姐要去建委新成立的园林所当工会主席,能不能给赵姐和张姐也考虑一下,送到哪个企业解决个一官半职的? 我看着赵闻秋道:闻秋啊,她们现在这个态度,肯定是解决不了实职领导的,但是只要他们端正工作态度,我看可能性也很大。闻秋啊,倒是我一直在考虑你,有没有想法去乡镇主政一方啊。 听到主政一方四个字,赵闻秋眼睛里顿时就有了光,略带紧张地道:主任,虽然我还想着跟着您多学习几年,不过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愿意挑战一下自己。 闻秋啊,你这是在拍我的马屁啊。 和赵闻秋之间,已经很是熟悉,所以将话挑明之后,赵闻秋也不尴尬,只是补充道:心里话心里话。 我点了点头道:闻秋啊,我们不搞封官许愿那一套,组织部的干部科、县委办的综合科、文秘科和机要科,本就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你的工作领导们都看在眼里。 又说了几句工作之后,副县长吴香梅拿着手包又进来了。 赵闻秋看吴香梅进来之后,忙起身恭敬地道:香梅县长。 吴香梅道:你们说完了没啊? 赵闻秋拿着文件往前一推道:主任,这两份文件我下班来拿。 吴香梅手里捧着杯子,坐在了沙发上道:朝阳啊,这个谢白山的事给你家晓阳说了没有啊? 哦,梅姐,这两天晓阳去了地区党校学习,就这批十个干部。 吴香梅道:你要记在心上,人家小谢可说了,长白山的黄金草,都给你送了十斤,那可是东北老爷们几年的量啊。也不知道,你说当饭吃咋的。说着就起身走了过来,探头看了看我的杯子,一脸嫌弃地道:这玩意你还配枸杞?呵呵呵,到底是说你们年轻人身体好,还是说你们年轻人身体不好? 我倒有一丝的尴尬,摸了摸头道:香梅县长,我是,我是觉得喝白水没味。 吴香梅的眼神里还是闪过一丝的羡慕,说道:对了,找你是说这个事,你们王家大爷,这个村支书,说啥也不干了,水洼王庄可是有两千人的大村,他不敢了之后,村子里的班子现在很涣散,特别是计划生育工作,已经处于即将失控的状态了。 王家大爷一直在县城帮着大嫂料理生意,大嫂的几个哥哥则是开车送货,平日里大嫂是只管账,王家大爷当过村支书,迎来送往,接人待客都不在话下,特别是干建筑的人,不少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嫂有时候还不方便出面。 我自然不好说因为生意上的事,就道:香梅县长,兴许是觉得年龄大了吧,毕竟他也应该是过了六十的人了。 哎,算了吧,你们村的那个满江,都六十五了不还是干得好好地。你给他说,不用天天来,也不用坐班,就是有事的时候出个面招呼一下就好了,干活有年轻人。这件事你要办好,总不能让我这个副县长去找一个村支书做工作去吧。 在乡镇待了几年,我对农村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在农村除了有一定的资历和威望之外,如果家里男丁稀少,这个村支书的位置确实有难度,像计划生育、缴纳公粮这些事招呼不到人就办不好,最后只能落一个两头不讨好的局面,这话听起来让人确实不舒服,但这多是赤裸裸的现实。 应了吴香梅之后,就打算下班之后找王家大爷去谈一谈,吴香梅刚走,红旗书记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 片刻,马叔敲了敲我的门,说道:你小子,过来,县委要交给你个任务…… 第405章 我就是要把材料卖给公家修路 县委要交办任务,我不敢耽误,拿着笔记本,就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 看到几位领导坐得轻松随意,应该是就什么事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红旗书记指了指门后的凳子,我马上搬了一个,围坐在角落里。 红旗书记道:朝阳,马上安排政研室写一份材料,主要内容是在乡镇一级建立工业园区的建议。一边说一边从桌子上摸起了烟,道:老马,这个是你提出来的,还是你来系统地叙述下这份材料的主要内容。 马叔也是没有客气,朝着茶几的位置挪了挪,拿起了本子道:这样,我看从以下五个方面来写。第一我们提建议的背景;第二,全县乡镇企业、村办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的分布情况;第三,建立乡镇一级工业园区的好处;第四嘛就是建立乡镇工业园区的主要措施;第五是可能存在的风险和弊端。 五点建议说完,大家都点了点头,红旗书记道:这个框架和思路都很清晰,不仅有好处,把可能存在的风险也给大家说清了。 马叔端着杯子喝了口茶,继续道:第一点这个背景嘛,就是因为乡镇企业、集体企业的存在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几人一边喝茶一边相互补充,一份材料基本上也就成了形。 红旗书记两个手指夹着烟道:总结下来五点,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好处是什么、缺点是什么。朝阳啊,这个框架搭起来之后,你让政研室的同志再把数据填进去,特别是乡镇企业解决的就业数量、增加的利税收入,还有把今年的数据都加上,要用数据说话。明天,明天中午拿出初稿来! 听着众人的讨论,我的思想和认识也跟随着大家的思路一直在走。暗自想一想,平台不同接触到的领导层次就不同,上级机关的视野和格局也竟不相同。 回到了办公室之后,将刚刚从地区党校学习回来的政研室副主任,大笔杆子肃晓东和县委办综合科的科长赵闻秋叫了过来,听完我的叙述,肃晓东放下了笔,又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神色严肃而又略显激动地道:朝阳主任,这份材料我有预感,一定会在地区改革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次我们去地区党校培训,地委政研室的领导给我们授课的时候,就讲到了这个问题。目前,全省大办企业的过程中,一些矛盾和问题比较突出,特别是乡镇企业的发展问题上,受制于土地、政策、基础设施等限制,课堂上大家也讨论了很久,从目前来看啊,我想我们平安县应该是给出了一些答案。 看肃晓东的眼神有光,我就知道这个材料的分量,就道:肃主任,您说得对,这份材料红旗书记和县委班子的领导都很重视,需要什么人来配合,您说话,我去协调。 又说了会之后,肃晓东道:朝阳主任,这样,我来亲自组稿,文章中的这些数据,您让各个单位提供一下,最好是下班之前提供给我,有些分析是需要从数据的走势上来判断的。只是这时间上有些急啊,不知道咱委办能不能把这些数据提供了。 看了看时间,依然是快下午四点,五点之前交数据,时间是有些紧凑的,但这个时候材料重要。马上吩咐道:闻秋,这个事交给你们综合科,下午五点钟之前,必须把数据报给肃主任。 赵闻秋面露为难,但既然是我交办的任务,他倒是也没有推辞,揉了揉鼻子道:五点钟之前,汇总数据。 说罢之后,赵闻秋回到了办公室,时间太紧已经容不得赵闻秋再去分解任务,拿起电话就是一通打,我在办公室就已经听到赵闻秋在发火,人下班了就找回来,这份数据必须五点前必须报,五点报不出来,让你们局长来县委办说明情况。 挂断了电话,又是一阵吼,这么简单的数据都不掌握吗?平日里是怎么开展工作的,不行,涉及乡镇你们自己去找乡镇要,下班了也不行。 隔壁办公室的赵闻秋电话响了一个小时,也听赵闻秋吼人吵了一个小时。 五点钟刚过,赵闻秋就来到了我的办公室,手里拿着笔记本道:朝阳主任,这个数据我是已经给了肃主任了。 我看了看表,还有三分钟就是一个小时。 效率可以吗,一个小时二十多项数据,让我看到了咱们赵科长的战斗力啊。 赵闻秋不好意思地道:主任啊,这一个小时,估计祖宗八辈都被骂了一个遍啊。换作平日里,我这人是好说话的,可是这个时候,也只能得罪人了。都是老熟人,没办法,下次见面再给大家赔不是吧! 又说了些宽慰鼓励的话,也就下了班,晓阳和肃晓东参加的是一个培训,地委青年骨干干部学习读书班,这是钟毅书记在担任地委书记过后,在青年干部培养方面做出的一大尝试,每个月一期,每期三天,培训期间干部脱产,除了学习上级文件之外,最为重要的就是邀请了不少的省内外专家学者为大家讲形势与政策,解放思想,开拓视野。 想着吴香梅交办的事,下班之后就和晓阳一起去了大嫂的砂石厂,好给王家大爷做做工作,毕竟自己也是从安平乡出来的,王家大爷三四个兄弟,自己又有四个儿子,如今四个儿子都跟着大嫂干起了运输,在村子里新起了四座新房,一时也成了远近的新闻。 到了家里,正好大嫂和王家大爷两人都在,寒暄了几句之后,王家大爷拿起了一盒鸡蛋糕道:晓阳、老三,你们一人吃一块鸡蛋糕先垫点,我去街上要几个菜。 晓阳拍了拍手,也不讲究,就接过了鸡蛋糕咬了一口道:大爷,别忙活了,吃了这块鸡蛋糕,我去做饭。 听到晓阳说自己要去做饭,我一本正经地看着晓阳道:咋,你要去做饭? 晓阳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头,凶巴巴地道:你是质疑我的态度还是质疑我的厨艺? 不是不是,我是质疑我的听力。 王家大爷张口一笑,这个,这个还是去外面端几个炒菜,一会你那个同学,刘庄的建国要过来。 听到建国要过来,晓阳一副自己都懂了的神情看向了大嫂,倒是大嫂一脸的不好意思,扭头去了后院。 我马上道:大爷,这个建国一直躲着我,他到咱家来,哪里有咱们买菜的道理。这个点来,明显就是来蹭饭的,大爷,您坐,咱们等他。 王家大爷本已经起来,看我态度有些坚决,就尴尬一笑,又坐了下来,看了看后门,没有看到大嫂的身影,就道:这个建国为公安局家属院有时候买材料,一来二去,就和我熟了,再加上秀霞也不容易,这个,这个…… 听这话音,我就知道王家大爷会错了意,毕竟大嫂还是李家的媳妇,以为我和晓阳会阻止大嫂去追求幸福。 晓阳也看出了王家大爷的心思,就道:大爷,别说了,这事我们都懂,只要大嫂好,我们都是支持的。 听到这里,王家大爷明显的一愣,实在是没想到晓阳会如此的爽快,愣了之后,两眼一红,擦了擦眼角道:秀霞是个苦命的孩子,说罢这句也是黯然神伤就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回忆往事,我也是想到了大哥,心里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深秋时节,六点钟的时候,夜幕已经笼罩着大地,十多分钟后,就听到自行车的声音。我和晓阳注视着门口,就看到建国穿着一身警服,手里提着几个铝制的饭盒进了门。 看到我和晓阳在,建国愣了下,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嫂、嫂子,朝阳,你们也在啊。我,我再去买几个菜。 晓阳起身道:别,你别喊我嫂子,我应该喊你哥,菜呀也不用买了,晚上的时候,我不咋吃饭,四个菜够了。 说罢晓阳就起身接过了饭盒,喊了句吃饭了:大嫂和王家大爷,一个前院一个前门地进了屋。 晓阳打开了一个饭盒,点了点头道:豆芽炒肉丝,香。接着又打开了一个,愣了愣道:肉丝炒豆芽,香。接着又打开一个小炒鸡,不错。晓阳笑着道: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也是小炒鸡。 建国道:呀,嫂子,神了,就是小炒鸡。 嫂子,这都是公安局食堂大师傅炒的菜,晚上的时候不忙,公安局食堂可以做小炒,同样的菜比外面便宜了一半多。 大嫂也不说话,低着头,搬了马扎之后,坐在了晓阳的旁边,王家大爷起身从门口拿了一瓶高粱红酒出来,三个小杯倒满了酒。 想着吴香梅交办的事,就道:对了,大爷,听说你不想干支书了。 王家大爷喝了一小杯的酒,表情十分的满足道:这个,这个朝阳啊,我这支书你大娘不让干了。这不是计生工作抓得太紧了,为了几个返还,不能,不能天天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啊。还有这个,这个我让你们四个哥,都再生一个,该交的罚款我们交,你说我都让自己的儿子去生二胎,咋还能再去当这个干部去管社员啊。我这个觉悟不够,你和晓阳当领导的,也别批评了,我自罚一杯啊。说着端起杯子,就自己喝了一个。 晓阳不解地道:大爷,你这,你都已经四个孙子辈了,还要生啊。 王家大爷给建国夹了菜,又给我夹了鸡块说道:哎呀,我有时候也在问自己,怎么受了多年的教育,干了多年的支书,怎么到老了还有这个思想?朝阳,晓阳,要不是你俩是领导,我非得劝你们再生一个。我就咋觉得吧,这攒钱他就不如攒人好啊。 正说着话,门口响起了两辆摩托车的轰鸣声,像是停在了门口。王家大爷看了看外面正要起身,大嫂道:爹,你们喝着,我去看一看。 王家大爷放下酒杯,挥了挥手道:哎呀,外面黑灯瞎火的,你吃着,我老头子去,应该是买东西的。 说着从背后摸起了手电,刚刚走出门口,我们就听到:你是当家的吧! 哎哎,是,我是当家的。 这个,我们是协会的啊,最近县里修路买材料的事知道了吧? 嗯,知道知道。 所有的材料不准卖给政府知道吧。 王家大爷赔着笑道:都知道我们向阳材料不做公家的生意,只干些小买卖。 嗯嗯,知道知道,都说你们有关系,我看都是乱说的,现在那个有关系的不是做公家的买卖。如果你们要是卖给公家一颗小石子,以后没有一个建筑工人用你们家材料,都知道了吧。 晓阳一听,筷子一放,站了起来道:我就是要把沙子碎石卖给政府。 大嫂一听,忙拉着晓阳,小声地道:晓阳,快坐下。 王家大爷忙道:哎哎,家里的小孩不懂事。 起开!老头,我看看那个小娘儿们头这么硬! 说着三四个流里流气的人就进了屋…… 第406章 我的后面有人 大嫂在城关镇小学后面的地方租了地,做起了沙石生意,从建厂之初,晓阳就和大嫂约法三章,只要是公家的生意一律不做,为的就是避免有人说这是我们家大嫂的买卖,少些闲话。没想到晚上的时候,竟然有人来到厂里,专门打招呼不准将碎石卖给政府。 三四个流里流气的人推开了王家大爷,进门之后就看到了我和晓阳、大嫂和建国。 那带头的人看建国穿着一身的警服,哼笑了一声道:我说怎么胆子这么大,原来是有个干公安的啊。行,看来是你们有点关系。不过我还是警告你们,我们也是正规单位,是按照我们领导的要求给你们下的通知。我们一没抢二没偷,公安局拿我们也没办法,要是你们不按照我们单位的通知来,丑话说在前头啊,以后你们的建材,没有一个工人会用啊。 晓阳挣脱了大嫂的拉扯,一脸不屑地道:你们单位?你们是哪家单位?是建设局还是县建筑公司啊。 看到这个情景,我和建国忙走向前,我把晓阳拉到身后道:问你们哪?你们是哪家单位的?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后面两个人不自觉地往腰里摸了摸。 建国这个时候也看出来不对,不过这个时候在店里不好发生冲突,就呵斥道:我警告你们啊,再敢胡闹,马上把你们都关起来。 严打了几年,几人对警服还是有所畏惧,慢慢地将手揣进了兜里,由于不知道对方带的是长刀还是匕首,再加上大嫂和晓阳在,还是担心误伤了晓阳和大嫂,我也是不敢贸然动手。 带头的人倒是哼笑了一声道:这位公安同志,敢不敢说一下,你是县局的还是那个农村所的呀! 建国刚要开口,大嫂在后面拉了一下道:好了这几位同志,你们去下你们的通知,我们继续吃我们的饭,今天咱们谁也没见过谁。 对面带头的人道:行,这次给你们个面子,反正我是通知到了,这买卖怎么做,你们掂量着办! 晓阳还要说什么,就被大嫂拉住了。几人出了门,王家大爷则是继续赔笑出了门,谦恭地道:几位同志,要不吃点鸡蛋糕! 大嫂低声道:晓阳算了,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个协会咱也加入了,不然的话,东家买的瓷砖他们用砖刀砍坏,说质量不行。这水泥的话他们就多加水,就跟买东西的东家说,这水泥标号达不到。咱们从来不惹他们,都还算好。隔壁不远有家店,开起来不加入协会,就被他们搞黄了,没办法啊,这个协会的会长,县里的所有建筑工人都要喊师傅,不听他们的,那边就接不到活。 晓阳越听越气,就道:这个协会凭什么成立?谁批准成立的?凭什么收费,这不是流氓集团嘛。 刘建国身在公安局的办公室,自然是知道有些内情,就道:这个建筑协会县公安局拿着也没好办法,他们一般不直接采取暴力手段,就像秀霞说的,靠着对建筑工人师傅的感情绑架大家,而且这群人和上面确实多多少少的也有些关系。有几次小的摩擦,县公安局想重办,但是他们是一边找关系,一边做当事人的工作,赔钱了事。民都不告了,官自然也是不好纠。 晓阳长吁了几口气之后,放平了心情,淡淡地道:我理清楚这些人的关系了,确实有些复杂,这事李叔给我说过,甚至他都有些棘手。 说着王家大爷拿着鸡蛋糕进来道:这些家伙,真是流氓,鸡蛋糕不吃,把我身上的一百来块钱拿走了。晓阳一拍桌子道:他们抢钱了? 啊,从我兜里掏走的,说是要个饭钱,算下个月的会费了。 晓阳拍了拍我道:饭不吃了,走,找李叔,让他抓人! 王家大爷忙放下筷子道:没必要没必要,就当会费了。 晓阳道:会费?开票了吗?谁允许他们收的费?当众抢劫,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治安问题了。我怀疑他们身上还有刀,这样的流氓集团,我是城关镇的党委书记,我都躲了起来,那让普通群众咋办! 建国起了身,犹豫了下道:这个嫂子啊,这伙人后面,我私下听说,是什么副省长儿子的关系。 晓阳擦了擦嘴巴,一脸平静地道:也不是好大个领导,再说副省长的儿子就胡作非为了?副省长能干这龌龊事?没啥说的,先抓了再说。 我点了点头道:晓阳说得有道理,晓阳是城关镇的书记,这事发生在城关镇,如果晓阳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这城关镇党委政府直接关门算了。 晓阳临走前,指了指建国道:建国大哥,今晚上要不就别走了! 大嫂深情地看了一眼建国,脸一红,又低下了头。 晓阳问了之后,李叔正在公安局加班开会,就安排李叔先到办公室等他。 到了李叔的办公室,晓阳也不客气,就参观起了李叔的办公室。 我回味着建国说的什么副省长的儿子,就问了晓阳,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晓阳道:真的啊,这事不假。我这次去地区培训的时候,他还是我们班长。中途的时候他还请了我们平安县的干部吃饭。年纪轻轻的,比我们大个七八岁吧,现在都是建委的书记了。又摇了摇头道:应该不只是请我们平安的干部吃饭,我看他端着杯子,各个包间地转,这个人不好惹。 听到这里,我心里也是有些犹豫,毕竟邓叔叔才是地委副书记,而这人的父亲是副省长,这并不是说看起来相差一级两级这么简单,而是指数级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挠了挠头道:这闹大了会不会给爸找麻烦? 晓阳打量了我一下道:有姐在你怕个啥?再者说这几个虾兵蟹将不收拾,以后城关镇还有没有太平日子。 正说着话,李叔一手拿着搪瓷缸子一手拿着笔记本,推开了门道:朝阳你去给我倒杯水,这个嘉明的事,把我的头都弄大了。 我忙拿起暖壶,给李叔添了水,李叔拿起水杯就灌了半缸子水,喝完之后,很是满足,看了看我俩道:你俩咋知道我还没吃饭? 晓阳看着李叔道:叔,你倒是没吃饭,我们吃着饭都被人抢了! 正说着话,王守谦推门进来!看到晓阳和我在。就道:呀,不好意思,不知道晓阳书记和朝阳主任在。 晓阳这才起了身道:谦哥,今天下午宣布的副局长吧,啥时候请客啊。 王守谦道:哎,晓阳书记,只要你赏脸,咱现在就去吃啊! 我掏出烟,给李叔和王守谦各发了一支,点火之后,李叔道:先别说吃饭,他俩吃饭的时候,被人抢了!你这第一天当局长,就要办大案。来吧,你俩谁现场报个案。 晓阳道:李叔,我来说吧,是这样的…… 李叔听完之后就道:我说建国那小子一下班就往外跑,嗯,这家伙倒知道自己该干啥!守谦,清楚没有啊? 王守谦道:清楚了,钱不多,但是这性质恶劣,走刑事有些勉强,走个劳教嘛! 李叔道:嗯,正好开会说今晚要搞行动,把这个案子当做重点,先把人抓了吧,今晚能不能破案! 王守谦思索了一下道:三四个本地人,又要去吃饭,估计没啥问题。 晓阳道:李叔,这个需不需要我们跟着指认一下? 李叔端着杯子,又喝了剩下的半杯水道:不需要,这些人都睡得晚,你们把衣着打扮和长相外貌说了,这个点县里开门的就那几家,找起来不复杂。 晓阳道:咋,现在办案效率这么高! 王守谦又刚刚提拔,你俩就都来了,这是一个代表地区,一个代表县委啊。王守谦命好啊,这么好的立功机会送过来,他还能抓不住啊。 晓阳道:李叔,这个建筑协会,你不为难吧! 李叔哼笑了一声,连红旗书记都觉得他们过分了。你俩要知道,什么事只要政府动了真格,什么牛鬼蛇神的,孙悟空来了,也要写份检讨。再者说,这个案子,也只是三个人的个案,我看还不好和建筑协会扯上关系。老闫他们几个搞建筑的,我太清楚了,那可是怀胎妇女,肚里有货的人,出了小事他们管一管,出了大事躲得比谁都快!哎,对了,晓阳,那个王震宇是不是你们那批一起提拔的干部啊! 是啊,李叔,我们一起在县委党校参加任职培训。他也是进步比较快的了。 平日里交集多不多啊。 平日里啊,偶尔聚会的时候他要参加,但我和他交集不多。他和友福县长应该关系不错,和剑锋应该也可以,毕竟都是男同志嘛,说话方便。李叔,你咋想着问起他了? 李叔掐灭了烟蒂道;这个王震宇同志,可是哪吒闹海啊,算了,具体的我就不说了,提醒你俩啊,这个同志你们记住,以后一定要少打交道! 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刑警队长王守谦被任命为了公安局副局长,兼任着县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同时分管了治安大队。对于王守谦我和晓阳都很熟悉,晓勇警校中专的同学,我和晓阳结婚的时候,他还来端了盘子。 从李尚武的办公室出来之后,王守谦就布置了任务,带着刑警和治安大队的同志,又通知来城关镇的派出所,交办完任务过后,又分成了三个组,对全县的重点场所进行了拉网式的排查。 县城不大,一个组负责几条街,重点就是餐饮场所,王守谦带着五六个人,乘坐两辆吉普车,查了一家又一家。刑警大队的人多是人高马大,一行人走进了饭店里,极具压迫感。 出了门之后,又没有什么收获,几人正要出门,就看到旁边来了三四辆摩托,其中三四个人倒是和晚上的几个主角有些像。 这警用的吉普车没有涂装,需要的时候就在上面放着一盏小小的警灯。所以从外面看,和普通的吉普车无异。 王守谦坐在警车里认真地听着,只听一人道:这个今天算是通知完了哈,只是那个什么向阳砂石厂的事,咱们要合计合计。 另一人道:合计什么?不就是有个小公安嘛,咱们的背后,也不是没人!咱小文哥的姑父,不就是局长! 听到这里,王守谦已经笃定了,这几人里面就是有参与抢钱的人。随即一个眼神,几人也就下了车,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上台阶,一位略显年轻的人道:放心,不就是穿身绿皮嘛,在县里,所有的公安,都得听我姑父的,我明天就跟着你们去会一会,这个什么向阳砂石厂。 这个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人一扭头,就看到了穿着警服的王守谦。忙道:哎,小文,你后面有人! 这年轻人道:对啊,我后面有人,我大姑父! 第407章 你还是不懂女人 县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大队长王守谦带着人,正在对全县餐饮场所进行检查,听到几人讨论建筑协会的事,就示意大家下了车跟了上去。 前面的几人正讨论着津津有味,王守谦也在猜测这几个人对这个年轻小伙倒是毕恭毕敬的。 前面建筑协会的人一回头,就看到了王守谦一群威风凛凛、气势汹汹的公安局的大汉。 回头的一人忙提醒正在吹牛的人道:文哥,你后面有人! 小文道:对啊,我后面有人,我大姑父! 王守谦直接伸出大手,拉住了一人道:都别动,县公安局的。今天晚上去向阳砂石厂的是你们几个吧! 几人一看公安局的来这么多人,就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全部将目光看在了小文身上。 这小文说小也不小了,已经二十四五岁,但在几个人里面,年龄算是小的。虽然年龄小,但这些人明显对小文透露着尊敬。 小文看到是公安局的,倒是少年老成并不慌张,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了两支。 王守谦看着小文的动作,并没有去接烟。 只是严肃地问道:今天去砂石厂的事情,有没有你? 小文看王守谦不接烟,十分轻蔑地哼笑了下,又不紧不慢地将烟塞回了烟盒里。 略带轻蔑地道:你,是带队的?我今天没有去,他们几个去的。这个同志啊,我是县建筑协会的秘书长陆小文,给我个面子,好不好,大家都认识,我大姑父是…… 话还没有说完,王守谦身后的一人直接上前,一把就将陆小文推到了一边道;公安机关办案啊,我给你个什么面子,一边去。那几个去了的,跟我们走。 几人看陆小文的面子不好使,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的样子,几个建筑协会的人都面露难色地看着陆小文。 陆小文被推了一下后,又看着底下的一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顿时觉得自己没了面子。又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道:哎,我说啊,这个同志,我可认识你们局长,我跟你们局长有亲戚。 由于上次和人打架的事,也提到了李尚武,但李尚武并没有给自己站台,这让陆小文在提到李尚武的时候,语气上并没有那么坚决。 旁边的一名公安同志道:你认识李尚武,我也认识啊,我认识我们局长就可以干扰公安机关办案了啊。我警告你啊,一边去,不然我们把你一起带走。 听到说一起带走,陆小文用慌乱的眼神看了看众人,这个时候,自己如果开溜,面子上挂不住,以后这建筑协会的秘书长就在圈里被当成了笑话。如果现在选择一起被带走,那就不一样了,虽然一时面子上挂不住,但在建筑圈里,讲义气够哥们的好名声是留下了。就算今天自己进去,也会和上次一样,自己的大姑再去找自己的姑父,把自己放出来。思索再三后,陆小文道:我是建筑协会的秘书长,这事是我让他们干的,有事你们就找我,和他们无关。 王守谦听了之后,忍不住地笑了一下,小伙子,看不出来,还挺讲义气的嘛。说罢又转身看着其他人,说道:是不是这个小伙子,让他让你们去的啊。 几人正是一筹莫展,看到陆小文这样说,心里也是多了一份敬意,都点头如捣蒜一般,纷纷称是。 王守谦一挥手道:这就简单了,凡是今天去了的,都跟着我们走。 几人一看有陆小文这个秘书长一起去,心里确实是踏实了不少,没有犹豫,三四个人就跟着上了警车。坐不下的几个公安局的同志,就骑着这几人的摩托车,一同回了公安局。 县建筑协会是建设局成立的,设会长一人,副会长七八人,孙汉知道工会主席陆佳艳的侄子没有工作之后,就专门为其设了一个秘书长的岗位。这建筑协会说企业不是企业,说单位也算不上单位,对外有时候还打着县建设局的牌子开展工作。而里面的十几号人本就是县建设局和建筑公司几家单位有些关系,没啥学历的子弟混日子的地方,收入就是靠县建筑公司以及县里的二三十家大大小小的砂石厂和三四十家砖窑厂缴纳的会费,由于搞建筑的利润高,这会费一年收下来,竟然是十分可观。 会长是以前县建筑公司因为犯事被开的闫家文,副会长则是县建筑公司和几家规模大些的砂石厂老板。在会费支出上,不受约束和监督,都是由会长老闫一个人说了算。正是因为这样,建筑协会的待遇还不低,不仅买了几辆摩托车供大家使用,到年底的时候,还会发一笔奖金。 这老闫还参照政府的一套运行逻辑,设置了秘书处、办公室、会员服务科、计划财务科、技术交流科和建筑材料管理科几个内设科室,不懂行的人还分不清的还真以为这是一家正规的单位。 砂石厂里,大嫂和王家大爷看厂,一个女同志,一个老人家,晓阳心里觉得不踏实,就让建国留下来。 建国从来没有说要追求大嫂秀霞,但大家都是经历过婚姻的过来人,一切则尽在不言之中。而建国心里最为放不下的包袱,就是秀霞是我的大嫂。 吃了饭,王家大爷看了看外面,天虽说已经黑了,建国要留下,这个时候老人家还是有意回避一下。 王家大爷知道,秀霞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不找个伴这日子是过不下去的,接触了这么久,王家大爷对这个同样是教师出身的建国,内心还是认可的。 顾不得秀霞和建国的一再挽留,王家大爷道:这明天一早就要去乡里办事,正好建国在,我也放心,这夜路我也是经常走。摩托车有灯,你们放心就是了。 说着就推了家里的轻骑木兰摩托车往外走。 秀霞自然知道老父亲的心思,知道拦也拦不住,就从屋里拿来一个玩具小车道:爹,这个是建国买的,你给岂同带回去! 看着摩托车的灯光划破长夜,老人孤寂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空中,秀霞的眼睛就被泪水浸湿了! 俩人沉默良久,看着前面的路,建国道:秀霞,外面天凉了,回屋去吧! 秀霞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就回到了屋里。房子一共四间,除了两间门面房之外,还有三间是租地盖沙石场之后新建的,中间的屋既是厨房,也是餐厅。隔着木门,两侧的厢房一间作为大嫂秀霞的卧室,一间则是作为杂物仓库,除了堆积一些贵重的货物之外,还将就放了一张一米宽左右的小床,王家大爷平时就是在这个床上住。 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建国拿着毛巾擦遮脸,说道:霞啊,这狗哎,真的通人性,刚才看到我,那尾巴摇的,简直了。 大嫂很是冷淡地回应了句,你三天两头喂狗,狗自然是认识了你,这没啥奇怪的。 建国十分尴尬地摸了摸头,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尽量去更多地熟悉、融入这个不是家的家。 大嫂指了指仓库的小床说道:里面新换的被子和床单,枕头也是铺了新的枕巾,今晚你就睡里面的小床吧。 建国呆呆地站在原地,片刻之后才回应了句:哎! 虽然嘴上答应了,人却没有动,只是一脸深情地看着秀霞的背影。 良久之后,建国才道:秀、秀霞,晚上,要不…… 话还没说完,建国就快走几步,一把就从后面抱住了秀霞,将头紧紧地靠在秀霞的肩膀上,这一抱两个命苦的人,温暖了彼此。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秀霞一时间就局促不安,呼吸也就紧促了起来。身在县城,周围除了学校,周围的人也早早睡了,且旁边几家做生意的邻居,都不如邻里间那般彼此关注,家长里短的事少了不少,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一切都是那么的暧昧! 秀霞闭着的闭着眼,用手掰开了建国的手,用微弱的声音道:建国、不、不要这样。 良久之后,建国看秀霞一直有着抵触的心理,自是知道秀霞心里的疙瘩还没有解开,自己确实是有些唐突了,也是松开了手,羞愧地道:秀霞,对,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秀霞脸上绯红,倒是松了一口气道:建国,天不早了,我去睡了。 说罢,就来到了自己的卧室,轻轻地关上了门。在门口倚靠了许久,平复了心情之后,就看了看门后的门闩,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将这门闩轻轻地插上了。 门口离床也就几步,秀霞在门口等了几分钟,才慢慢地上了床。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拉着自己的被子,盖在了嘴角之上…… 小别胜新婚,晓阳在党校培训了三日,晓阳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 我倒是不客气地道:枸杞加了黄金草,确实效果好。晚上沙石厂遇到的烦心事,自是早就被放在了脑后。 良久之后,晓阳懒洋洋地拿着一本《万历十五年》就看了起来。翻看了两页,晓阳将手放在了我的嘴边,我问晓阳道:这是啥意思? 晓阳笑了笑,三傻子,姐没有口水了,湿湿手、好翻书。 翻看了两页之后,晓阳就道:哎,你说,我让建国留下来,对还是不对? 我没好气地道:肯定不对嘛,秀霞还是我家大嫂,这建国留下来算什么?要是传出去,不是坏了大嫂的名声。 晓阳道:那还是我好心办了坏事?他俩…… 哎哎,别乱说,建国我信不过,大嫂我还是信得过的。 晓阳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懂女人啊…… 我看了看表,无奈地道:我是不懂,都快一点了,你还在这里翻书。 晓阳一把抱住我的脸,一脸坏笑地道:三傻子,你说你和唐国强这么像,看见你我咋能睡得着,都怪你,让我看书催眠才能睡觉,你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休息质量。 当第一缕晨曦划破天际,早晨便悄然拉开了帷幕。澄澈而高远的天空,淡淡的云彩似轻纱般飘浮在空中,在朝阳的映照下,变幻出绚丽多彩的颜色。打开窗户之后,秋风轻拂,让人顿感神清气爽。 晓阳一把扔过来枕头道:三傻子,能不能关上窗户,外面的鸡实在是太吵了,我还想多睡一会儿。 我做了几个打拳的运动,说道:差不多了,我去买个早饭,你抓紧起床。 晓阳揉了揉眼,颇为无奈地道:三傻子,今天星期天,你就不能也睡个懒觉!到了县委办之后,真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啊。 周末同样睡懒觉的,还有李叔,昨晚又和纪委的同志开会,回到家都已是十一点,朦朦胧胧地就听到家里有人在哭,也是分不清楚,这是做梦还是真实的事。正睡得香,就听到佳艳婶子在卧室喊道:老李,你太不像话了,你的人又把小文给抓了。 李叔睁开蒙眬的双眼,就看到小舅子两口子也跟着进了卧室。 李叔忙拉了拉被子,说道:谁又被抓了? 第408章 关键是协会本身是否合法 这小舅子忙道:姐夫,是咱家小文被抓了。 听到是小文被抓了,李尚武一边摸衣服一边道:这个,小文为啥被抓?打架还是唱歌啊? 佳艳婶子帮李尚武拿了衣服,就道:家里不知道,只是小文的朋友一大早就去报的信,好像是建筑协会的事。 听到是建筑协会,单位上的事,李尚武顿时就不再穿衣服了,说道:建筑协会?你们建设局搞的那个建筑协会也算单位? 佳艳婶子道:确实不是正规单位,这不是一直想着进企业嘛。你以前在安平当武装部长帮不上忙,现在你当了副县长,一直又不招人,这不这次这个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李尚武穿上了上衣之后,就道:你们先出去,我穿裤子。 小舅子两口子这才慌忙地退了出来。 李尚武披着外套,走到了客厅,看着焦急的一家人,也想着要把话先给一家人说清楚。 这个我先把话说下哈,如果是原则性的问题,我没办法,如果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关上几天也没坏处。佳艳啊,这里面的事十分复杂,并不是你我这种小老百姓可以参与的。 说完这话,小舅子两口子忙点头称是。 倒是佳艳婶子反应过来道:老李,你这是啥意思,小文可是我娘家亲侄,陆家的长房长孙,你这原则性问题没办法,这个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本来也就关几天,这找你帮忙,不是白找了。再说,你都县委政法委书记了,哪里还是小老百姓。你当官家里不帮衬一把也就算了,总不能看着小文坐大狱吧。 李尚武搓了搓脸,看着小舅子两口子眼神中满是渴望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犹豫了下,还是拨通了副局长王守谦的电话。 王守谦昨天抓了人,连夜也就审了,就汇报道:李书记,这个案子可是比我们想象的复杂,那几个小流氓,根本禁不住吓,他们除了在向阳砂石厂抢了一百四十多块钱之外,还在其他的砂石厂收了六百多,现在就看这笔钱怎么算。如果算作是会费,就放人,如果界定不是会费,那就可以算他们抢劫了。 李尚武听完之后,心里一时也拿不准,就道:这个事星期一的时候,我们一起再就案情讨论一下,你们抓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陆小文的。 李局,有,现在所有人都称是受陆小文的指使去收的费。 什么?陆小文指使?他才多大就去指使,没搞错吧。 听到李尚武这么问,佳艳婶子的心也到了嗓子眼,凑近了电话仔细听着。 王守谦道:没错,李书记,陆小文承认了,这些人都是受他安排去收会费,他是建筑协会的秘书长,现在双方都已经是在笔录上签了字按了指印,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如果不算会费的话,这个陆小文可以判刑了。 李尚武听了之后,眼神极为严肃地看了一眼佳艳婶子,怕事实没搞清楚,就道:这个小文有没有被诱导或者什么主观的影响? 没有,李书记,我们这次是走的正步,所有都是按程序来的。 这个陆小文有没有提他是什么特殊人物? 电话那头犹豫了下道:书记,做笔录的时候,没有! 嗯,好,我知道了。这个陆小文十分关键,你们单独关押! 挂断电话,李尚武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目光如鹰眼一般看着佳艳婶子道:是谁安排的小文去的建筑协会? 佳艳婶子也是多年的干部,自然懂得这个“邢”字的分量。吞吞吐吐道:老李,现在到底是啥情况? 李尚武叹了口气:小文指使他人抢劫,现在证据确凿。 佳艳婶子一听,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声道:不可能,我家的侄子我还不清楚。 现在小文自己都承认了,你还在这里嘴硬。 这弟媳顿时眼泪就下来了,哭着道:我就说嘛,在家老老实实地守着媳妇种地多好,你非得让大姐安排工作,看着骑个摩托像个人一样,结果都是抢来的。 这小舅子也是心烦意乱一脸的慌张,别闹了,这不是姐夫正在想办法。 佳艳婶子也在旁边帮腔道:别闹了,让老李想想办法。 李尚武一边搓脸一边摇头:当了政法委书记后,你看咱们家我是天天往外撵人,我是从乡镇干起来的,我知道道理啊,你吃糠的时候,没人问你苦不苦,你吃肉的时候,总会有人问你香不香。小文这个事,不是我能改变了的,他们抢了牧为家的亲戚。还有,县委要修路买材料,他们让人家不卖给县里。这是多大的胆子要和县委对着干。 佳艳婶子听到是牧为家的亲戚,就道:哎,那不是外人嘛,我去给晓阳妈打个电话,这事都是误会。 李尚武道:烈属,朝阳大哥的家属,是烈属。晓阳和朝阳两口子去公安局报的案,就不说是牧为,不说晓阳。就是烈属这块招牌,谁敢动,就是与党和政府为敌啊。从我这里,都不会答应的。 说罢,就起了身,顾不上洗脸刷牙,就开了门往外走。 佳艳婶子在背后喊:哎,老李,你去哪,你个老顽固,哎…… 李叔关上了门,就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弟媳的哭声。 早上起了床,和晓阳一起吃了早饭,晓阳考虑要尽快给大嫂和建国一个说法,趁着今天周日,一起回家一趟给爸妈把这个话题说开。 出了门,想着红旗书记还要看稿子,就专门去了一趟办公室。 政研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肃晓东和委办综合科的科长赵闻秋俩人正在加班赶材料。 虽然国家规定只休息一天,在县委机关里一天也不休息的人也不少,政研室和综合科都实属常见,看到两大笔杆子聚精会神地写着材料,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肃主任、赵科长,稿子写得好,中午的时候,马县长会亲自过来审稿子,到时候你们一起把稿子交给他。我老家有点事,就先回李举人庄了。 回李举人庄的路无比的熟悉,晓阳看着路上的踏板摩托车,都会忍不住地多看两眼。这款踏板摩托价格不菲,以前难得遇上几辆,如今县城已经不鲜见,到了农村,偶尔也能看到几辆。 路过环高路,交叉口处的路基已经是支离破碎。作为围绕县城修建的一条不规则圆形。只要进出县城,走远了必定要经过环高路。只是如今因为碎石的石,迟迟地动不了工铺不了路面,这样持续下去,很多路基裸露,得不到保护,万一下几场大雨,这路基就废了。 晓阳也是看着路基,有些心疼地道:大家修路这么久,出工出力的,这个什么协会,竟然敢到处打招呼不卖碎石给县里,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看着路基也道:是啊,昨天的时候,红旗书记还在说,碎石要通过县里来采购,价格也必须合理,他们想着操纵市场,也不知道李叔他们把人抓了没有。只要抓了人,顺藤摸瓜,这事就好办多了。 说了修路的事,晓阳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嘀咕道:三傻子,你说大嫂要是和你们那家伙在一起了,这生意上的账怎么算? 怎么算?你不是平日里都不管吗?就继续给大嫂就是了呗。咋,你信不过大嫂啊。 晓阳略带担心地道:倒谈不上信任,只是亲兄弟明算账,账上的事说不清楚,以后亲戚都没办法来往了。算了,这些事伤脑筋,你的脑仁小,就不给你出三年级的数学题了。 汽车驶入李举人庄,村里的父老乡亲已经对汽车不再好奇,早早地推开了窗户,一路上打着招呼散着烟,就到了家里。 汽车停稳,晓阳拿着路上买的饼干、鸡蛋糕和橘子汁,满满的两兜子。 我正要伸手去接,晓阳白了我一眼道:笨蛋,这东西该我拿! 推开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正是一辆木兰踏板摩托。这摩托车我和晓阳都熟悉,大嫂的车。 晓阳提着东西,马上就给了我,我心里自然明白,晓阳怕是拿的东西多,万一大嫂没拿东西,反倒是觉得自己在显摆一样。 往堂屋的门口一看,并无大嫂的影子,倒是爹、娘和王家大爷三个人,一人一个马扎,个个都是眼角通红。 晓阳和我马上就懂了,这王家大爷考虑得周全,这是提前来给爹娘二人商量大嫂的事。 见我和晓阳回来,三位老人都是忙着擦起了眼角。 打了招呼后,我和晓阳一人一个马扎也就坐了下来。母亲抓了一把红糖,拿起暖壶,就倒了一杯水,晓阳端着红糖水,就喝了两口。 母亲道:老三和晓阳正好也来了,我们正说你们大嫂的事,这是好事,我们和你爹都支持。 秀霞这孩子命苦,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们打心里高兴。只是,只是,有件事我们不好张口,正好你俩来了,你们大哥现在走了,以后,就是以后…… 晓阳看母亲犹犹豫豫地张不开口,就道:妈,岂同您放心,我们都能照顾好。 母亲挥了挥,不是岂同,有你在,我不担心。只是,只是秀霞百年之后,还是要回来!霞他爹,我们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只是向阳他一个人,总不能岂同大了上坟找不到娘吧。我们老两口替孩子张嘴,如果您应了,咱们一起去向阳坟上烧炷香,这事也就定了。 听完这个,晓阳一时就蒙了,抓着我的胳膊,疑惑地看着我,没有听清母亲的意思。 王家大爷抽了几口烟,低下了头道:哎,她娘啊,这个,这个以后的事,咱们这代人解决不了,说了也不算。我这个,我这个不知道咋说勒。 父亲也是低着头,抽着烟,不说话。只是泪珠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地上。 顷刻间,大家都沉默了起来! 我看了看地上的烟头,想着看来三位老人已经商量了许久! 晓阳挽着我的胳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几人。这个话题,我和晓阳都有些插不上嘴。 王家大爷将烟头丢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几下道:他爹他娘,我也疼向阳,这样,我就替秀霞应下了,百年之后,秀霞回家。 听闻之后,父亲猛地抬起了头。擦了擦眼睛,脸上算是有了些许的安慰。忙又从兜里摸出了烟,给王家大爷续上了。 母亲道:那我准备准备,咱们去下吧。老三,晓阳你们就别去了! 不多会,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了香,放在了小篮子里,三个人就一起做伴出了门。 晓阳看着三位老人的背影,挽着我的胳膊,将头枕在了我的肩上,略带伤感地道:朝阳,看来是我想简单了。说完之后,晓阳猛地又抬起了头道:那个,你那个同学之前说前妻复婚,现在你问过没有? 啊,这个,肯定没复呀,不然这个建国咋会去追求大嫂。 晓阳摇了摇头:大嫂命苦啊! 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来到了公安局,找到了王守谦,要了昨天的笔录认真地看了起来。越看眉头越皱。 王守谦道:李局,这个陆小文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指使的,建筑协会的人都不知道,他就是实际负责人。 李尚武点了点头,也没看王守谦,继续看笔录道:你什么感想? 李局,凭我的感觉,这小子,在逞能! 嗯,我初步判断也是,虽然形成了法律事实,但客观事实上存疑不少,比如,这个陆小文是今年6月份才去的这个协会,6月份之前是谁指使的。 王守谦道:李局,您说得对,但是我认为现在的关键是咱们到底认不认定这个建筑协会是合法的,这是事情的关键…… 第409章 竟然算计到了我的头上 县公安局副局长、刑警大队长王守谦三十多岁,算是县公安局体系里比较年轻的副局长了,但是放在政府系统来看,三十二三岁的副科级干部,进步就称不上快了。 但公安局摊子大,人员多,科级干部的职数虽然比一般的单位多了几个,但按比例算下来,公安局的竞争还是大。 昨天查了的陆小文,王守谦猜出十有八九就是李局长的亲戚,昨天当面给了他机会,但这小子嘴硬,还要扛事,昨天讯问的时候,小子是拍着桌子要把事都扛了。王守谦倒是想做个顺水人情,但笔录做了,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如今领导没有明说,自己也只有装糊涂了。 李尚武听了王守谦说,关键在这建筑协会是违法还是合法,倒也颇为认同,点了点头,示意王守谦继续说下去。 王守谦搬了凳子坐了下来,往前伸了伸头道:李书记,您想啊,如果他是正规单位,那最多就算是违规收费,如果他不是正规单位,他凭啥收费,现在我们就等着周一,到建筑协会去看一看,再去他的上级主管单位建设局调资料,再到编办查他的三定文件。 李尚武对王守谦的办案思路是认可的,目前来看,其关键就是看建筑协会的审批是否存在问题。 李尚武摆弄着手中的笔,思索了会儿就道:这个思路是对了的,违规收费和非法抢劫,这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违规收费的话就是归工商或者建设局来管,非法抢劫就是我们管。守谦啊,这个陆小文是你佳艳婶子的亲侄子,这个案子我原则回避。 王守谦道:还真的是佳艳婶子的亲戚啊?李书记,要不这样,我们想办法照顾下? 李尚武一脸认真地摆了摆手,无奈地道:孩子这个情况,我这个姑父有责任啊,他父母其实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这个孩子以前也淘,学习不好,在街上晃了几年,一直没有正经工作。这几年家里条件好了些,他也跟着飘了,所以说,我这个局长有责任啊。至于照顾嘛,你给监所的同志打个招呼,多揍几顿,注意方法啊,别把人打坏了就行,必须让这孩子知道那些规矩不能碰,碰了就要承担责任。 那建筑协会的调查? 我刚才讲了,法律事实上是这小子,但客观事实上我估计这小子就是逞能,他什么本事我清楚,你们深挖细查,找出幕后真正的指使者。说完之后,使劲攥紧了拳头,心里暗道:这帮王八蛋,竟然!算计到了我的头上。 李尚武心里骂人并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县委书记郑红旗对碎石的事非常上心,多方都是想了办法,而如今这个建筑协会竟然主动去县里干扰碎石采购的事,这要是让县委书记郑红旗知道,这里面的主使的人既然是自己的侄子,这不是明显地让县委书记郑红旗与自己之间产生隔阂嘛! 安排完了工作,李尚武就出了门,去找张庆合商议这事。 而在地区里,回到了家里的郑红旗也没有闲着,昨天下班的时候,以前地区计委的老朋友就打来了电话,说要去医院一起去探望老领导齐永林。 郑红旗这才知道,齐永林又因为摔倒受伤住进了医院。 看望领导这种事,郑红旗并不需要扎堆一起,毕竟各烧各的香,各拜各的佛,自己去探望齐永林,不是去点卯。再者说自己现在已经不在计委系统,作为平安县委书记,肯定是要单独前往。 柳如红一大早就从外面买回了些礼品回来,看望齐永林自然不能空手去。放下了东西后,柳如红喘了两口粗气道:你说,一个专员生病,得送多少东西吧,我看这齐专员家里的东西,得比门口的小卖部礼品都多。 郑红旗一边擦脸一边道:我就说人去了带两样东西意思一下就可以,你非得让我带这么多东西。 得了吧,我们厂一个车间主任住院,有的同志都要送红包了。咱不说送红包,你多带几样东西过去,也不寒酸。 郑红旗走进了卫生间,将毛巾搭起来后,又走了过来,看着沙发上堆的东西,拿起来一盒蜂蜜端详起来,一边看一边说,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搞这一套嘛! 柳如红从卧室拿出了郑红旗的衬衣就道:哎,我同事老周,就是那个保卫科的科长啊,这人轴得很吧,厂里搞中层干部竞聘,听说就只有我们两个没给领导汇报思想,结果老周当了七八年的科长,这下竞聘下来成守大门的了。我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这后勤主任的位置,也干不成。以前都说,不跑不送,原地不动,但是现在不跑不送,直接将你换了啊。也不知道,哪个大聪明发明了竞聘。厂长手底下几个搞生产的干将,全部被书记换成了和自己走得近的政工干部,以前搞生产的干部,全部成了副手。 郑红旗拿着桌上的油条,一边吃一边道:哎,你这个山头主义思想是越来越重了,这可不行啊。政工干部本就是能说会道,搞竞聘演讲自然是占优势。老周是年龄大了,和什么送不送礼没关系。我看问题的关键就是,你们应该把生产岗位和非生产岗位分别竞争,这样的话,才能既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又能确保正常的生产秩序嘛。 柳如红收拾完,也拿起油条,边吃边道:反正我是早就不想干这个后勤主任了,让我下来我就下来。但是这个老周,现在可惨了,以前当科长的时候,大家对他都客客气气的,现在连食堂的厨子看到他,打菜的时候这手抖得按都按不住。以前天天端着杯子到处晃,现在就在门口看大门。咱们送礼,并不图个啥,也算是解放思想,跟上形势吧。再者说,齐永林都地区专员了,家里吃的用的是啥都不缺,咱送啥人家都看不上,只是让领导知道,你这个人,是懂得知恩图报的。 在迎来送往的这些事情上,郑红旗从来不操心,都是爱人柳如红在操办,她说怎么办,自己就怎么干。 吃过了饭,柳如红就道:和老孔说了,八点半到,你们早点去,今天不上班,我估计去看齐永林的人不少。 临出门的时候,郑红旗拨通了宋秘书的电话,宋清仁对郑红旗道:郑书记,这会领导正好在吃早饭,您来到之后差不多吃完,这个时候清静,正合适。 确定了病房的位置,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郑红旗就道:哎,对了,宋科长,领导是咋摔的。 电话那头停顿了下之后就道:郑书记,咱领导不是摔的,是和嫂子闹别扭,嫂子失手,将领导推倒了。 郑红旗一听,就想到了齐永林夫人雷红英的伟岸形象。 电话那头就嘱咐道:红旗书记,您心里有数,可千万别往外说,也别问领导咋摔的。客套了几句之后,俩人就挂断了电话。 到了八点半,驾驶员老孔就来敲了门,郑红旗也换好了衣服。老孔拿起了桌子上的礼品,扭头问道:这个发票我要不要带回去? 柳如红道:发票?没有发票,这不算公家的,红旗不代表县委,就代表个人去探望老领导。 将礼品装好之后,郑红旗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坐在了后排。自从来县里当了领导之后,郑红旗就不再坐汽车的副驾驶位置,和大多数领导一样,都选择坐在了后排。毕竟副驾驶的位置,是以前的时候,交通不发达,汽车也不好操作,汽车上都配有副驾驶,就是要协助驾驶员看地图和道路情况的。所以,除了安全的因素之外,领导干部多数也就选择了坐在后排。 纺织厂家属院离地区医院有些距离,但汽车进入地区医院还不到九点,恰逢周末,医院里的人也不多,郑红旗拿着大包小包直接进了病房。 齐永林一看是郑红旗来了,正躺在病床上输液,面带微笑地道:红旗啊,今天来的,你是第一个啊。县委书记里面你就排不了第一啦。 郑红旗道:领导,实在不好意思,昨天下班才听说您有些不舒服。一晚上没睡踏实,一大早也就赶过来了。 齐永林道:老毛病、老毛病啦。这个夜盲症还没好,算了,不说这些了。两人随意说了些工作之后。齐永林道:红旗啊,如今我都在想,如果合适的话,你就干脆回到行署来,如今行署啊,缺一个秘书长。行署秘书长兼任行署党组成员,下一步地改市已经成为定局,借着这次机会,省委对地区的干部肯定会有调整,行署班子成员要增加两人,这个管农业的候副专员也到点了,三个名额出来,一起努努力,在地改市之后,直接担任副市长也不是没有可能。 郑红旗没想到,齐永林直接给自己许了一个副市长的位置,但这个时候的郑红旗知道,论资历,地区和其他几个县有资历的正处级干部多的是,最为关键的是这个副市长是省管干部,在人事任免上,钟毅也只是有推荐的权力,自己没干出什么成绩之前想着当副市长,基本是不太可能。郑红旗也大概知道,这只是齐永林随后说说,自己已经听说,齐永林有意让王瑞凤副专员兼任秘书长,虽然这个兼任看起来并不符合常规。 郑红旗道:领导,谢谢关心了,我是从来没想,自己还有机会去兼任秘书长。您知道,我这个人喝酒不行,秘书长那就是在酒罐子里泡出来的干部。领导,我倒是听说,王瑞凤副专员要兼任秘书长那? 听到这句话,齐永林顿时愣了一下,昨天晚上,雷红英正是抓住这个事不放,在家里大吵大闹,还对自己动了手,并扬言要到单位去撕了王瑞凤。自己怕事情搞大,才出此下策,跑到医院来挂水。郑红旗提起此事,齐永林倒也不生气,反倒觉得郑红旗对自己没有保留,有啥说啥。 齐永林扶着床,往上坐了坐,就道:瑞凤同志嘛,一直想着多承担一些工作,我从内心是拒绝的,毕竟女同志兼任秘书长,不太方便嘛。说了几句之后,就岔开话题道:红旗啊,你带头吃剩饭的事,现在地区里都传开了,但我得提醒你啊,节约是对的,但也不能过度节约。如今不吃饭不喝酒怎么沟通感情?不吃饭不喝酒大家都能做到,但是,有些同志就会给你公事公办了,简单讲,就是不办事了。 郑红旗尴尬地笑了下道:领导,这块支出太大了,我们县里财政紧张,就拿修路来讲,现在又要我们自己垫钱,这一年吃掉的钱累加起来不得了啊。 齐永林眉头一皱:昨天,昨天曹河的李显平来看我,也谈到这个修路碎石的问题,说整个县里的大小企业,甚至个体户都不愿意给政府提供碎石,你们那里有没有这个情况啊…… 第410章 咱们一起去认识一下领导 郑红旗听到齐永林问起了碎石的事,心里暗道,交通局的崔浩和陈解放都因为这些事正在被调查,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都操纵到县里来了。久利之事勿为,众争之地勿往,真是利在险中求啊。 郑红旗推了推眼镜道:领导,我们平安县整体也存在这些问题,我初步分析啊,一个是需要垫资,一般的小型企业没有这个能力;第二个那是需求太大,一般的个体也没有这样的资源。目前嘛,全省各地都在搞交通大会战,按时间推算,不少路都到了铺碎石这个阶段。 齐永林道:哎,我初步了解了下,碎石的利润在30%—40%之间,这可算是暴利啊。做企业的不就是为了挣钱嘛,我要是干企业的,就是贷款也要想办法把这个事接下来嘛。银行的利息才几个点,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会不动心呢? 郑红旗心里并不愿意将县里的事情在没有搞清楚之前向齐永林汇报,就道:领导,这件事我回去过问一下,我们县里的环高路建设是纳入了全县重点工作目标的,如果不能顺利通车,是无法向群众交代的。 这件事嘛,不怪县里,地区的某些同志,重用了这个崔浩和陈解放两个腐败分子,在四季度,这个冲刺的关键时期,让全地区的多个重点交通工程项目滞后严重啊。别说县里,省里年底的时候对账考核,咱们没有完成任务,承担责任的还不是我这个地区专员! 由于崔浩和陈解放俩人的案子还在调查之中,小道消息也传出来不少,有的说俩人贪污的金额超过了地区的历史记录,要上百万,有的说俩人并没有贪污,只是碎石价格上涨,没有买到碎石。各种说法纷纭,连郑红旗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齐永林回望了郑红旗一眼,现在交通局有个副局长主持工作,一个副局长怎么能收拾得了这个烂摊子,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位置钟毅还是想着给这个崔浩留着。就算崔浩自身没有问题,他一个党委书记,局长就不负管理责任啊。红旗啊,你说我是不是该发发牢骚,以前没事的时候地委管交通,这烂摊子一出,让行署来擦屁股,我看有些同志年底的时候,怎么向县委交代。 郑红旗知道,地委和行署之间现在分歧很大,但自己并不想着在这些事情上选边站队,就笑着看不说话。等齐永林发了些牢骚后,郑红旗道:领导,正好您在,我们县里班子有个想法,希望得到您的支持啊。 齐永林在床上坐久了,就下了床,在地上站了站,郑红旗十分识趣地拿起了打点滴的药瓶,一只手默默地举着一边就将县里打算在乡镇一级设立工业园的想法向齐永林做了汇报。 齐永林一边踱步一边慢慢地听着汇报,面庞冷峻,眼神深邃而专注,剑眉微微蹙起,流露出一丝思索的神色,那神情既有着上位者的威严,又有着对工作的严谨负责。 作为地区专员,在涉及全地区整体企业重大决策的时候,齐永林也是不敢马虎的。 待郑红旗汇报完之后,齐永林指了指郑红旗手中的药瓶,示意将药瓶挂在杆子上。郑红旗将药瓶挂上去之后,齐永林道:瑞凤同志从你们那里回来之后,将情况给我汇报了,如果将企业完全放开,地区不管不问完全放开,是不得了滴,你我都是喝过墨水的人,不能像泥腿子干部一样目光短浅。但是你们提出在乡镇办工业园区的想法,确实是解开乡镇企业发展的一个好思路,这样,你们打个报告上来,我来签字。 俩人说了半个小时,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门。普通病房里的门上都有一块玻璃,方便护士观察病房里面的情况。而干部病房是没有观察窗的,齐永林看了看门口,整理了下衬衣,就道:进来。 门打开之后,来人郑红旗并不陌生,临平县委书记李学武。 李学武曾经担任过行署的副秘书长,如今又作为临平的县委书记,行署专员生病,自然也应该来探望。 李学武和郑红旗两人打了照面,郑红旗道:领导,那我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您保重身体! 从地区医院出来后,郑红旗就给秘书打了电话,明天早上一早,务必将在乡镇一级办工业园区的报告拿出来。 李尚武中午的时候,就找了张庆合,俩人来到了驴肉馆子里,就切了盘驴肉,要了两个小菜,开了一瓶高粱红酒。 张庆合一边开酒一边道:哎,以前从来没想到,这高粱红酒还能搞成瓶装酒。 俩人一边吃一边喝,李尚武道:就这一瓶酒,我看平安今年能超过工业园区,再过两年,赶上城关镇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张庆合道:所以,现在来看,高粱红酒厂绝对不能搬走,搬走了之后,以后想喝这酒还不一定喝得到。 不会搬走的,你看,只要那个孙向东不同意,他谁也搬不走。 县里开了人代会之后,双方就要正式对接了,孙向东这家伙,你可得看好啊。 放心吧,我找的这个人,绝对可靠。不说高粱红了,你说,建筑协会这个事咋办?建筑协会那边我问了,建设局是出过一份文件,但这个建筑协会算不算合法组织我们公安说了不算。现在的事就是红旗书记知道之后,必定以为我在纵容家里人胡作非为啊。 张庆合又倒了酒道:这些问题都不大,主要是修路的事,他们既然操纵市场,不让大家卖碎石给县里,我估计他们的背后绝对不是孙汉。我可听说,孙汉和周省长的公子,地区建委的周海英书记,关系密切啊。如今建设局马上改革建委,新成立的二级班子加上自有的二级单位有七八家,权力不小啊。红旗书记一直想着这次人代会上把他换了,只是现在地区一直有人给孙汉站台,红旗书记两头为难。 说远了说远了,眼下该怎么办? 张庆合端着酒杯,并没有着急去喝,而是在手里将酒杯转了转,淡淡地道:我都给你说了该咋办啊? 咋办?你没说啊。 老李,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红旗书记两头为难,你就能让领导这么为难吗?作为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你要为红旗书记分忧啊。一个小小的建筑协会,红旗书记并不会在乎的,红旗书记关注的是修路,是建委。 听到这里,李尚武倒是想通了这一层的关系,小文不过是一个普通群众,如果小文的事情能够和建设局扯上关系,那县委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孙汉的位置调整了。 李尚武与张庆合碰了一杯,那这个建筑协会合不合法? 张庆合夹了一筷子驴肉,微微闭起眼睛,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仿佛沉浸在美妙的滋味中。嘴巴轻轻咀嚼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显露出愉悦之感。随着食物的下咽,喉咙微微一动,接着又迫不及待地夹起了一块驴肉,夹给了李尚武。 张庆合道:老李啊,县里现在到处买不到材料,但是谁可以,县里这些建筑企业可以,一家不可以两家可以嘛。你们不要老从公安的角度上看问题,牧为常讲,要把坏事变成好事。红旗书记常说,万物不为我所有,但是为我所用嘛。为什么我们县里就不能把建筑协会利用起来,换个讲大局、有公心的会长就是啦。老李,你这么聪明的人,咋啦? 李尚武听完之后,顿时觉得思路打开了不少。一拍大腿,端着杯子就主动与张庆合碰了一下,老张啊,怪不得咱们这些人里面,就你先到了正县级啊。这个思路我基本理清楚了,建筑协会乱收费,换了会长,建设局作为主管单位,负有领导责任,孙汉调整到其他单位。 张庆合道:这还是基于客观事实嘛。从现在来看,就因为他有文件批复这事,你现在就抓不了老闫和孙汉,他们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侄子身上。老李啊,这件事你要主动向红旗书记汇报,红旗书记是聪明人,他比我们这些泥腿子看得远得多,我这边可等着调整干部名单那。只要孙汉离开了建设系统,把建筑协会换成有大局的人,修路的碎石问题,就能解决了。 李叔道:老张,这协会的人你打算换谁,这个朝阳大嫂适不适合? 咱俩的心操不到这里去,老李,这是他下一任建设局局长该管的事。不过你说秀霞这人,倒确实有这个能力,只是这个秀霞在建筑领域的影响力不够。不过也不影响,现在的人比咱们那个时候聪明,只要局长支持谁,谁就有影响力。 俩人喝了一半之后,马军才匆匆赶来,看到俩人都喝了半瓶,也是自罚三杯。 李尚武道:多大个稿子,你老马亲自把关,这些小事,交给朝阳不就行了。 马叔已经饿得心里发慌,也顾不上形象,夹了两块肉之后,就出了门喊道;再切半斤驴肉。 坐下之后,端着杯子又与俩人碰了一下道:这个朝阳,带着晓阳回老家了。咋老李,我可听说,你家大侄子把朝阳大嫂家的砂石厂给抢了? 李尚武道:哎,老马,你这加班都还能听说这个? 嗨,这不是你们公安局的值班报告报到了县政府吗。我看了,建筑协会秘书长陆小文,你家佳艳的大侄子,上次去你家喝酒,这小子也在的嘛。 李尚武道:哦,是,想起来了。哎,老马你说的报告,早上我去签了字,报告里用的可不是“抢”字,是“要”。现在准确来讲,应该叫做“强收”了。 “强收”?不还是抢吗? 三个人正吃得高高兴兴,就听到了敲门声。李尚武道:这次驴肉上得倒挺快。进来吧! 门一打开,就看到魏昌全带着孙汉,两人端着酒杯就进了门。 看到是魏昌全,三个人都起了身,毕竟作为曾经的县委副书记,礼貌的尊重还是要有。 魏昌全笑着道:马县长啊,刚才你那句来盘驴肉,我就听出了是你。来吧,三位领导,相请不如相遇,一起喝个酒。 县城里吃饭,遇到熟人之后相互串个场喝杯酒太过正常。 几人碰杯喝酒后,马军道:哎,昌全,今天周末你没回地区? 魏昌全笑着道:哎呀,本来昨天就回去了,但是有位领导从地区过来办事,我这不又陪着领导从地区赶过来。我和敬酒,就是代表领导,想着请三位领导一起过去一下,喝杯酒,认识一下…… 第411章 这事要向行署汇报 在县城喝酒,一般遇到之后,相互之间串个场都是十分正常的,魏昌全提出要认识一下,张庆合、马军和李尚武三人自然是不好驳了县委常委魏昌全的面子。 三人端了酒杯,李尚武道:孙汉,那边是哪位领导? 孙汉道:李书记啊,您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李尚武道:哎,昌全常委啊,我这人可是胆小,看到大领导可就哆嗦啊。 魏昌全道:李书记啊,算不上什么大领导,大家都是朋友嘛。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已经大致有数,所谓的领导也好,朋友也罢,应该就是周副省长的儿子周海英了。 此时的周海英在包间里坐着一个人满面的愁容,之前的时候,自己就通过中间人预付了大量碎石的定金,这些钱一部分是龙腾公司的几个股东的钱,一部分则是自己借的地区建筑总公司的钱。没承想合作还没有开始,崔浩和陈解放就接受了调查。而这批碎石对方都已在开始生产,如果自己不要,面子上的损失还就算了,但是经济上的损失,特别是从建筑总公司借的钱,就不好办了。一大早听到孙汉打来电话说了县建筑协会的事情之后,周海英知道,平安的环高路已经修完了路基,如果建筑协会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失去了这笔订单,自己这碎石的生意想打开局面就难了。周海英暗自想着,凭借着自己周鸿基副省长儿子这块金字招牌,对县里的几个干部来讲,应该还是有号召力。 正想着,包间的门被推开,魏昌全带着几个人就进了包间。周海英站起了身,笑着主动伸出了手,魏昌全和孙汉则在旁边做着介绍。几人握手寒暄之后,就落了座。 几人对眼前的周书记谈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周海英作为副省长的儿子本身就自带光环,无论是地区开会,还是到县里来检查,几人都是打过照面,只是以前的时候,周海英对几个县里的副县级的干部,并没有太多的关注。 大家都是常在酒桌上的人,相互之间又有魏昌全这位常委在中间活跃气氛,氛围是自然的不错,只是谁也没有谈及工作。 喝了几杯之后,周海英看时机差不多,就没有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道:目前建委成立之后,在规范各地的建筑企业,咱们平安县建筑协会工作搞得好啊,我们地区建委,打算组织地区各县到平安县来考察学习。 三人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应承一下,没有说话,毕竟都知道,别人还没有说出问题,自己也不好给出回应。 又加深了一杯酒道:这个,这个昨天晚上去收费这个事,李局长是吧,都是咱们自己的同志履行自己的职责。我看算不上多大个事,还请李局长给我们地区建委一个面子啊。 李尚武这才听了明白,这个周海英竟然为了建筑协会的事,专程地从地区跑到县里孙汉站台,这要是不答应就成了不给地区建委面子,或者说就是不给这副省长的公子面子。 李尚武端着杯子道:周书记,言重了、言重了,这个建筑协会是合法组织我们县里是认同的,这个没问题,但是这个人家到公安局来举报,我们必须受理不是。如果是一般的群众举报,也就算了,来举报的是烈属。 俩人碰杯喝了酒之后,李尚武又道:周书记啊,实不相瞒,这被抓的人里面,还有我家的侄子。 孙汉忙插口道:对对,周书记,忘了给您报告,这个李局长,也是咱们建筑系统干部的家属。李局长的爱人,就在咱们县建设局任工会主席。李局长爱人的侄子,就是咱们建筑协会的秘书长。李局长,对咱们建设系统,一直就很照顾啊。 李尚武道:哎,老孙啊,我正好要问你,我那个侄子在建筑协会当秘书长,他负责什么工作? 孙汉赔笑道:陆秘书长主要负责的就是协调工作嘛,老李,这事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们都是正规收会费,老李,你看要不安排一下,把人给放了? 李尚武面露难色的道:老孙啊,正是因为大水冲了龙王庙,我才不能放人啊。这个案子,涉及我的亲属,根据公安部门的办案规范,我现在已经回避了,由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在亲自办,不过嘛,既然大家都说了属于正规的收费,我看就不用打招呼,他们调查完,没事自然就放人了。只是这个建筑协会,是不是在给县里各家企业打招呼,不要和县里做生意,不准卖给县里碎石,这事可能要给县里一个说法啊。您说是不是周书记? 听到李尚武这样说得如此直接,周海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仿佛被时间定格。周海英试图挤出一丝笑容来缓解尴尬,但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手中紧紧握着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孙汉看到眼里之后,一拍桌子道:老李,有这种事情,这个老闫太不像话了,作为主管单位,明天一早,我就去建筑协会找他要个说法。 张庆合听了,心中暗道,只要承认自己是主管单位,那就好办了。 串场喝酒,毕竟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场,马军三人回到自己的包间之后,周海英道:烈属,烈属就不用交会费了?老孙啊,我看这事有转机嘛,这个人既然是他的侄子,我还不信他能大义灭亲啊。 孙汉摸了摸自己的耳根,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其实啊,这个,昨天他们惹的是牧为书记家的亲戚。 地委副书记邓牧为? 嗯,地委副书记邓牧为。昨天就是协会的几个新人,他们刚来不久,这个协会的老闫只是让他们去打招呼,没想到他们把牧为家的亲戚给抢了。我后来了解了,是牧为家的闺女和女婿两个人去报的案。 听完之后,周海英的嘴角明显地又抽动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敲着桌子道:老孙,你咋不早说。这事要是被郑红旗知道了,恐怕这个,不大好办吧! 稍稍片刻之后,周海英道:舍车保帅,只有舍车保帅了。这个没办法。 听到舍车保帅四个字,孙汉的脸是一阵红一阵白。 周海英抬着头看孙汉有些呆滞,忙拍了拍孙汉道:我说的是你们那个会长老闫。 一旁的魏昌全更是一脸的尴尬,不由得搓了搓脚,心里暗道,我的大周哥,当年周省长在地区当书记的时候还没有看出来,如今咋就沦落到了如此的境界,你这哪里还有副省长儿子的一点风度和认识,这不是在外面明目张胆地再砸周省长的牌子嘛。 周海英满怀心事地道:这次省上调整干部,有一种说法啊,常务老俞要接省府的老一啊,不好办,不好办了…… 孙汉马上转身看着魏昌全道:魏常委,这次你招工,一定要把这个老李这个侄子解决了啊,他是公安局长,他欠了咱周书记的人情,很多工作才好办嘛! 周海英道:对,昌全,协会毕竟不是正式单位,你给他解决到建筑公司来,招七百个人,搭上几个私货算什么? 魏昌全知道这次组织考试对自己的重要性,如今自己这个县委常委只兼任农委主任。但是农委主任根本算不上是一个与县委常委匹配的职务。如果再不打个翻身仗,以后自己这个县委常委大概率也就回地区任个闲职了。周鸿基虽然是副省长,但自己的这些小事还不如县委书记说话直接管用。这次考试组织好了还有翻身的可能性,组织不好,自己离开县城也就是进入了倒计时了。 魏昌全道:这个,先参加考试,等到考试结束之后,我到时候再想办法。 魏昌全心里觉得,这次破天荒地招收七百人,说不定也就考上了那! 第二天一早,县委书记郑红旗来到了办公室,办公室的桌子上被擦得一尘不染,茶杯里的茶水已经泡好。郑红旗喝了口茶道:小章,你去找朝阳主任,把材料拿过来。 少顷,我带着赵闻秋和肃晓东两人就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郑红旗落座之后,问道:这个,这个马县长看过了吧。 政研室副主任肃晓东道:看过了,这个材料咱马县长修改了两遍,朝阳主任也改了一遍。 郑红旗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聚精会神地看着材料,不时还拿着笔在材料上圈上两笔。 等着领导批改材料,也是一种煎熬,好在红旗书记本身就有水平,想要什么,该怎么写会用铅笔在旁边写下来。 七八分钟后,红旗书记看完了最后一页道:材料写得不错,有几个地方要改一下,特别是把现在的事实再强调一下。具体怎么改,我已经标注了。 三个人都应了之后,郑红旗道:晓东到政研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 肃晓东道:哎,书记,半年多了。 郑红旗点了点头道:闻秋那?在综合科当科长多久了啊? 赵闻秋笑着道:书记,我在综合科待了五年多了,当科长也有两年了。 郑红旗点了点头道:嗯,很好,知道了。你们抓紧修改稿子,改好之后拿给我,争取中午送到行署办公室。 我心里知道,这是红旗书记有意提拔两人,肃晓东自不必说,本就是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但是赵闻秋确实应该再进一步了。 待两人走后,我马上道:书记,我到了县委办之后,闻秋科长非常支持我的工作,平常综合科的工作,闻秋科长也是抓得井井有条。 郑红旗点了点头,那这样,你去找一份赵闻秋的简历,我看一下! 出门就碰到了李叔,打了招呼之后,李叔就拿着材料来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落座之后,就将建筑协会的来龙去脉做了汇报。 郑红旗听闻之后,表情十分严肃,太过分了,在重大项目面前都想着和党委政府作对。这个协会,是谁在管理? 李叔自然是不好说孙汉再主管,只是道:建筑协会归建设局主管,由建设局发文批复成立,我们也查了,当时也给民政、工商报备了,确实是个合法组织。 合法组织也要依法行事,更要支持县里的重大项目建设。老李啊,这件事不仅仅是咱们县里的事,其他临县我了解也有这种情况,看来这件事的背后不简单啊。 是,书记,您说得对。只是现在,看我们往哪个方向去办。 郑红旗道:这件事,不能仅仅从公安机关的角度上去办,一个政府批准的协会竟然公然地与党委政府唱对台戏,这个协会必须整顿,这个建设局必须承担领导责任,分管的副县长,必须给县委政府一个交代。 李尚武拿着笔记本做着记录,郑红旗道:现在永林专员很关注这个事啊,我看有必要专程给行署做个汇报…… 第412章 孙汉是个好领导不能动 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将公安局对建筑协会的事情向县委书记做了汇报,郑红旗做了表态之后,要向行署汇报。 李尚武咧嘴一笑道:书记,协会这么点事,还有必要惊动行署吗? 郑红旗满脸地气愤道:他们都算计到县委头上来了,不狠狠地收拾他们,我们的重大项目还落不落地。老杜是分管副县长,你把他喊过来! 李尚武道:对了,书记,给您汇报,这个参与收费的,还有一个我家家属那边的小侄子,不过书记放心,我一定会按程序处理! 好了好了,这些小事老李你就不用汇报了,你我还信不过嘛,年龄不大的话,要坚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你看着酌情处理吧。 李尚武深深地点了点头,收拾了本子道:那我去叫老杜? 郑红旗挥了挥手。 李尚武出了门就到了我的办公室,长舒了一口气才道:你,你去把老杜请到书记办公室来,告诉他,书记心情不好,做好挨骂的准备。 说罢,没等我回过神,将本子夹起来就走了。 杜副县长以前是柳集的书记,分管建设、水利、物资、民政几个局,还代管了科委。平日里不喜欢待在县委大院里,和樊副县长一样,喜欢到基层去。 找到杜副县长的时候,正在收拾自己的老帆布包,打算下乡去。听到红旗书记找自己,不敢耽误,就急匆匆地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 进门之后,红旗书记上下打量了一下老杜,就道:老杜哎,你都副县长了,就不要一身的贫下中农的打扮了,你看你这胶鞋,你看你这帆布的裤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县没解放,你是地下党的干部那。 老杜笑道十分坦诚道:红旗书记,我这不是要下乡,这马上要开始动员挖河了,这总不能穿着皮鞋不是。 哎,你手底下有局长,有副局长,要把工作分解下去,不能再像当乡长一样拿着铁锨去挖河了。这样,今天找你来是为了建设局的事…… 将情况通报完之后,郑红旗道:老杜,你作为分管副县长,可是有责任的啊。这样,你让秘书写一份检讨,下次党政联席会上你要作检讨。第二个,你马上去找张庆合,商议一下需要多少碎石,十天之内,碎石必须就位,争取在腊月之前,把路全部铺了!第三,你要代表县委政府,同建设局的班子进行谈话,先给你通个气,这次太不像话了,县委计划把建设局的班子调整了,我和友福商量之后就会下通知,时间会很快,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这个你和他们谈话的时候,你可以适当地放放卫星,吹吹风,明确告诉他们,现在行署永林专员对这件事极为重视,已经影响到了地区的重大项目建设。还有那个什么建筑协会的会长,会长马上给我免了。 老杜在本子上一一记下之后,就道:书记啊,这些我马上去落实,至于建设局调整班子的事,是不是要慎重啊,毕竟马上要改革了,这个时候换人? 老杜,这个时候换人比改完之后换人好,让新班长带着新班子去改革,会比现在顺利得多。 杜成岳也明白,这是县委书记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多说已经无益。收拾了本子起了身,又坐下了。说道:书记啊,再给您汇报下,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农村工作,我想下一步人代会后,这个我能不能不负责建委、科委的工作,就抓水利和民政。 郑红旗轻轻皱眉就道:老杜,这个你该去找友福,他是代县长。不过科委的工作你可以交出来了,省里选派的科技副县长在人代会前就要报到,这履历表都已经到了。县里的人代会一再没开,就是等这个张云飞同志。 杜副县长接过来一看,就看到履历表上写着张云飞、省科委、硕士研究生,不禁张口道:硕士研究生,这个可不得了。 郑红旗笑了笑道:所以,老杜,再坚持下,到时候县政府的班子配齐之后,友福你们再商量分工嘛。 从郑红旗的办公室出来后,杜成岳又去了张庆合办公室,估算了大概的碎石数量之后,心里已经有数。就让秘书通知了县建设局,自己上午要去建设局讲话。 新的一周,忐忑不安的除了孙汉和建筑协会的会长闫家文之外,县史志办的书记田嘉明也是心有焦虑,秀水的王震宇突然的反水,县纪委已经找秀水的派出所所长小魏了解情况,自己找了红旗书记两次,都被秘书挡了。 田嘉明来到了县计划委员会主任卢兆全的办公室,烟抽了一根又是一根。田嘉明的媳妇卢兆荣不时地擦着眼泪道:嘉明,你就听哥的吧,去找蒋书记说明情况,那个王震宇把小魏在派出所的事全部给交代了,他肯定是要拉你下水的。 田嘉明抽了烟,将烟头狠狠地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两脚,不服气地道:小魏的钱我已经退了,这个时候假如我去找老蒋,剩下的钱怎么说得清楚,要不要把其他人交代了,不是不去就晚了,我看是现在就已经晚了。现在只能赌,小魏只要不认,他王震宇的话就是空口无凭。 卢兆全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面色凝重。田嘉明讲完之后一片寂静,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良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嘉明,你在赌人性啊。现在你去找组织,把所有的钱都退了,我们努努力再加上自首的情节,大不了丢了饭碗但可免牢狱之灾啊。如果组织上来找你,那可就被动了,到时候你还是要退钱,很有可能会有牢狱之灾啊。 从一个政法委副书记到县史志办的书记,已经是田嘉明心理上能够接受的最大落差,如果说自己还有一丝的侥幸维持现在的体面,对于这个长期干政法的干部来讲,他觉得有必要去赌这一把,换句话说,自己宁愿去蹲大狱,也不能穿布衣。更何况,这个小魏在失去所长位置之后,自己一直免费帮忙为其去化肥厂上下活动。 田嘉明道:郑红旗,一切都是郑红旗,他也别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如果他真的不给我活路,我田嘉明也不是软柿子让他随便捏。 卢兆全道:嘉明,拖家带口的,不要乱来,对县委书记动粗,谁也救不了你! 但见田嘉明的眼神中,已经闪现出了一丝凶光。 建设局离县委大院走路也不过十分钟,十点钟的时候,副县长杜成岳和秘书一起走路就去了建设局。俩人一边走,秘书就一边道:杜县长,我都替您觉得冤枉,你看县里这些领导,樊副县长我就不说了,其他几个领导,那个不是天天在办公室喝茶看报,也就您,天天往农村跑,在农村吃顿饭,还要交钱,他们谁能做得到,如今倒好,出了问题,还让您写检讨。我就说秀水乡镇企业那么大的事,违反了行署的文件,也不见吴香梅写检讨。 哎,什么态度,我们管好自己,不要管别人写不写检讨,怎么,给我写检讨你不乐意啊。 这秘书又抱怨道:我倒不是不乐意,只是觉得郑书记有点欺负老实人,一个协会,最多处理建设局的人嘛,凭啥还让您写材料。 杜成岳哼笑了一声道:年轻了不是,知道为啥你是秘书我是县长不,连这点屁大的事都要发牢骚,你以后还怎么想着进步。要是领导让你去顶个炸药包你还不得背叛革命啊。小子,你要知道,领导的心里比你清楚,领导怎么安排,自有领导的道理。不处理我这个当副县长的,怎么好对这个班子下手啊。 俩人到了县建设局,孙汉已经带着建设局的班子一行人在楼下等待。班子里的干部穿得都较为正式,倒是显得老杜十分的寒酸。 但位置决定了地位,老杜看起来皮肤黝黑,那是太阳长年累月炙烤的痕迹。粗糙的面庞上,布满了浅浅的皱纹,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工作的艰辛。长期的风吹日晒,让他的脸颊微微泛红,双手宽大而厚实,布满了老茧。握在手上,坚硬而有力。 到了会议室之后,杜成岳就没有了在楼下的憨厚朴实,而是直击要害地道:如今,建筑协会的乱象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地区和我们县的重大工程,行署已经注意到了,永林专员正在亲自过问,亲自督办。作为分管领导,县委要处理我,同志们,我都处理了,你们能说自己没责任。我就搞不懂了,修公路是交通上的事,咱们的某些同志,上窜下跳的什么意思,要干什么?孙局长,你们局党委马上研究,将建筑协会的班子做个调整,现在的会长,必须马上换掉…… 孙汉虽然背后有周海英,但是如果这事闹到了齐永林那里,就不好办了。这个周海英,到底在几个县里伸了手?齐永林和周鸿基两人本就不太对付,复杂了,确实是复杂了! 二十多分钟,杜成岳传达了县委书记郑红旗的要求,也吹了吹风,最后道:同志们,关键时刻要认清大势,认不清形势是要犯错误的,我看你们班子要做好调整的准备。 讲完之后,将目光落在了孙汉身上,说道:孙汉,你是建设局的局长,代表班子表个态吧。 孙汉摊开了笔记本,看了看左右两边的班子成员道:那我先汇报,不足之处大家补充。杜县长啊,这个首先表个态,县委政府的批评和意见我们照单全收,下来认真整改。我们局党委马上研究,将碎石协会的班子做一个调整,碎石采购的事,我们全力配合交通局。只是啊,现在都是商品经济,市场行为,咱们政府也不能强买强卖啊。能不能采购,采购多少,我们建设局说了不算啊。 杜成岳心里已经知道,县委政府马上就要对建设局的班子进行调整,调整的主要对象肯定就是孙汉了。所以孙汉的态度已经不重要。杜成岳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问道:其他班子成员,还有无补充啊! 其他几位班子成员都摇了摇头,毕竟这个时候,一把手都表了态,自己再去谈个一二三出来,就是分不清大小王了。看大家都无表态,杜成岳就开始收拾本子准备散会。这个时候,一位女同志开了腔道:杜县长,我是建设局的党委委员、工会主席陆佳艳!我发个言。 杜成岳看到是老李的家属要发言,就点了点头,笑着道:陆主席,您说。随即就拔开了钢笔的笔帽准备记录。 杜县长啊,我觉得县委因为这个事,要调整我们班子的想法,不太成熟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凭啥要调整我们的班子。孙局长当了局长之后,为我们职工可是办了不少的事。我们局里的职工都念他的好,念我们班子的好。 说到这里,杜成岳就放下了笔,端起了杯子喝起了水。 陆佳艳越说越是激动。比如,一些职工子弟找不到工作,就安排到了建筑协会,起码解决了就业;还有,这不是马上招工考试,为了我们的职工子弟能进企业当正式工人,也是操碎了心,上下活动找关系…… 听到这里,杜成岳没忍住,一口水就喷了出来,直接喷在了会议桌上,咳咳咳的声音在会议室里经久不息…… 第413章 你可以去活动一下光明县的县长 八九十年代的干部队伍中,不少人心地善良、心直口快的妇女同志,因为人缘好,心肠好,逐步就走上了领导班子的岗位,但多数也不是重要岗位,都是些工会主席、妇联主任、爱卫会主任的岗位。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们操心张罗,不图回报。单位有个大事小情,他们也愿意为此出头而不计成本。从现在来看,要说他们政治上不够成熟也说得过去。县建设局的工会主席陆佳艳就是这样的人。 副县长杜成岳听到陆佳艳说的事情之后,一阵地猛咳,不仅面前的笔记本上喷了水,就连自己的衣服上也是片片茶渍。 陆佳艳旁边的一位领导忙用胳膊碰了碰佳艳婶子,好心提醒道,佳艳啊,这个不能说! 佳艳婶子这才看到了班子里干部脸上复杂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忙又补充道:杜县长啊,这个,这个我这个人喜欢瞎说实话,你别往本子上记啊。 杜成岳从兜里掏了掏手绢,呛得是眼泪直流, 另一只手挥了挥道:散会,散会! 从办公楼走了出来,建设局的班子直接将杜成岳两人送到了楼下。 孙汉道:杜县长,咋说也要吃了饭走吧! 杜成岳本就不喜欢在各个单位里吃饭,特别是自己该说的说已经说了,该吹的吹也已经吹了,看着建设局的同志送到楼下来,杜成岳心里也很别扭,毕竟建设局的孙汉被调整了,自己这个分管的副县长脸上也不好看。如果整个班子都被调整了,自己这个副县长确实是挂不住了。 杜成岳道孙局长,你过来,我单独给你说个事情。 自从城关镇搞了卫生评比活动之后,县直各单位也动了起来,不少单位都是想了办法修了小花园,里面除了种些牡丹、月季和菊花之外,就是修建好的小型的松柏树。这个季节除了花园里的黄菊争奇斗艳之外,就是郁郁葱葱的松柏树。 俩人走到小花园旁,杜成岳十分自然地将一只脚放在花园之上,说道:孙局长,也在县里也是个敞亮的人,朋友也不少,这个碎石的事,要支持县里面,如果你能在这两天把碎石的事抓紧解决了,很多事情还有转机,如果解决不了。孙局长,我实不相瞒啊,可能你这个局长的位置,是坐不住的。 刚才开会的时候,孙汉心里就是七上八下,作为当事人,孙汉比杜成岳知道的前因后果还要多。这次是碰到了硬茬,建筑协会的人惹了邓牧为的亲戚,这周海英又在其他县插手碎石的事得罪了齐永林,这次如果周海英不给郑红旗打招呼,自己必然是要按老杜说的做,抓紧时间把碎石的事情解决了! 孙汉说了几句表态的话后,杜成岳又道:刚才这个陆主席说的工人的事是咋回事? 孙汉本以为老杜没有听到,看来领导也是知道,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在公开场合讨论,就道:杜县长啊,我只是帮忙了解政策,这种招工的事,谁也不敢乱来不是。不过啊,话说回来,大家对这次招工意见挺大的,县委书记是外地干部,负责考试的昌全常委也是外地干部,他们是和咱们平安的干部群众非亲非故的,但是咱们土生土长的平安人,谁没有个亲戚朋友啊。杜县长啊,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咱群众的意愿。您作为县领导,要反映啊,总要给大家留个口子,照顾一下咱们内部子弟不是。 杜成岳知道,不少干部对招工这件事颇有意见,但自己并不分管人事和劳动,副职之间的关系是极为微妙的,孙汉所说杜成岳自然是心里明白也不好表态,作为副职的十大标准,到位不越位、辛苦不诉苦、有功不争功、补台不拆台、弥乱不添乱、诤言不失言早是烂熟于心。 杜成岳只是笑了笑道:老孙,这件事我积极地向上级呼吁,你们也要把群众的呼声通过正常的渠道和合理的方式,反映给领导嘛! 说了几句之后,副县长老杜就带着秘书一起,离开了县建设局。 杜成岳走后,建设局的几个班子成员顿时将孙汉围了上来,孙汉的表情也恢复了往日的严肃,拿出了建设局一把手的气势道:大家淡定一些,要走也是我孙汉走,大不了把我免了嘛! 嘴上说着大不了把自己免了,但心里却还是有些慌乱,说罢,就直接回到办公室,还没落座就拿起了电话,找到了周海英。 听到这个情况,周海英也是有些意外地道:汉哥,我的汉哥啊,不要着急嘛,不就是郑红旗嘛,又不是不认识,我的面子他不卖,我们家老爷子的面子他还不卖嘛。在地区里,齐永林说话一直是没有什么话语权滴,这样,你把那个建筑协会的头先免了,我这边马上请人给郑红旗打电话。 听了周海英这么说,孙汉悬着的心顿时就踏实了不少,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种背后有人的精神寄托和心理安慰。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鸿基在地区当了多年的领导,门生故吏、同事朋友不少都在关键岗位上,如今自己也是为了帮周海英销售碎石,才惹上了县委书记郑红旗。 挂断电话之后,孙汉就直接去了建筑协会。在一栋两层高的临街小楼上,门口挂着一块白色的木质牌子,上面用黑色的油漆方方正正地写上了平安县建筑协会几个大字。这是县建筑协会租用的场地,上面用于办公,楼下的四间门面房卖起了建筑材料和五金件。对于普通的群众来讲,根本分不清楚这个到底是正规单位还是什么性质的部门。就比如供销社、植保站、土产公司这样的单位一样,在群众看来都是吃的公家饭,端的铁饭碗。 进入了建筑协会之后,走廊里两侧隔出来十多间办公室和会议室,里面的门牌上也是写着办公室、财务科、建筑设备管理科和培训教育科,再往里面走还有几块牌子。孙汉心里暗道:这他妈搞得比建设局还正规,老闫还真是个人才。 到了办公室,老闫正在一个人闷在屋里,建筑协会的人被抓,现在还没有放出来,别的不说,自己这个协会的会长八成是干不成了。 见孙汉进来,老闫死气沉沉地道:汉哥,这是来摘帽子的吧! 孙汉直接将手包往沙发上一扔,宽慰道:老闫啊,这个协会,无论谁来当会长,还是你老兄说了算。你不发话,这个协会的会长,谁又能坐得稳嘛! 老闫倒是不客气地道:汉哥,你说这我还是认同的,县里两大建筑公司,各个施工队的头头,那个不是在我的手底下起来的,如果不是我,这个协会能成立的起来? 对对对,如果离开你,这个协会也运转不起来。我看干脆这样,你物色个人选当会长,抓紧时间召开个会,到时候你就在协会当顾问嘛。 老闫不慌不忙地掏出了烟,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走了出来,和孙汉坐在了一起,俩人点起了烟之后,老闫道:汉哥,这个顾问我是可以当,但我想着咱们能不能自己也搞个建筑公司。 自己搞建筑公司? 对,我以前一直有这个想法,你想想,现在建筑需求这么大,县里也培养了不少的工人,有你汉哥在建设局,好的项目咱们自己干,不好的项目拿给县建筑公司干,我说这盖房子可比收几个会费挣钱多了。就连地区除了建筑总公司之外,还成立了房产公司。 孙汉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老闫,我还没有听过私人成立房产公司的,这样,等我回去研究政策,这个会长的事你抓紧物色。 老闫道:会长?好办,副会长里面选一个就行,哪个敢不听我的话…… 周海英从孙汉那里知道消息之后,就召集了几个股东一起商议,几个股东都是地委大院里一起长大,但和父辈们比起来,他们就有些黯然失色了,除了周海英是正处级干部之外,其他几个多是副处级和正科级的干部,倒不是他们不如父辈,而是年龄还没到,假以时日之后,其中不少人只是要走向更高的位置。 几人七嘴八舌地商量了许久,有人就道:妈的,我们家底都砸进去了,肯定要把碎石卖出去,实在不行就降价,总比砸手里好嘛。 降价,凭什么降价,大周哥,咱们龙腾公司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我们几个人微言轻地说不上话,大周哥,你可要主动站出来啊,不就是一个县委书记嘛,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他。 周海英端起了茶杯道:你们别小看县委书记,我这个建委的书记只是条条上的书记,和人家块块上的书记比不了。所以,人家不卖面子,也很正常。 旁边一人道:这个郑红旗到底是跟谁的,钟毅和齐永林好像对他都不错。哎,大周哥,我可听说这个光明县的县长常云超马上要去行署当秘书长了。您想想办法,去光明当个县长? 旁边几人附和道:就是,只有县长和书记才算官啊。 周海英放下茶杯,静静地坐在桌前,微微蹙着眉头,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纸张,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他一只手轻轻托着下巴,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脸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自己刚刚从建筑总公司的书记调整为建委的书记,如果去当县长,这个是有难度的,不过自从老父亲离开了地区之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面子不好使了。如果成为一县之长,起码在光明县自己的话语权就重了不少。但这个时候,自己当着几个兄弟的面也不好说大话,就道:哎,这个要看组织嘛,我们说当下,当下该如何办?总不能让我因为这事去找钟书记去吧! 旁边一人道:我看干脆去找老唐,他是常务副专员,又是周叔叔以前的秘书长,他打招呼郑红旗应该可以听吧! 周海英双手摸了摸耳后根,这唐瑞林倒是对自己不错,这次自己从建筑总公司的书记调整到建委当书记,唐秘书长一直在从中帮忙。点了点头道:我现在就去找唐叔! 吃了午饭去吧! 你们吃,平安的事我怕姓孙的稳不住! 县委书记郑红旗,用过午饭之后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会。拿着在乡镇一级设置工业园区的报告,和秘书章永山一起就往地区赶! 上车之后,郑红旗眯着眼睛道:小章,和宋科长约好了吧! 章永山扭头汇报道:约好了,领导休息到一点半,两点钟领导有会,咱们这个时间过去,正合适。 郑红旗道:放点音乐吧。 老孔双手握着方向盘并没有动,章永山熟练地找出了一盒磁带送入了播放器,汽车里顿时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郑红旗闭着眼,县里工业企业的各项数据如同跳动的音符一般进入耳中。 一点二十五分,汽车稳稳地停在了地委大院,郑红旗下车之后抖了抖西装,整理了领带在章永山的陪同下,就上了楼。 由于之前做过汇报,齐永林看完材料之后,连说了三个好。 说完工业园区的事,郑红旗又汇报了碎石的事。齐永林听完之后,一脸苦相地道:烂摊子吧,我就说是烂摊子。这样,我让行署督查室去各个县摸摸情况,看看缺口到底有多大,不行的话只有去找省上。 俩人聊到接近两点,秘书宋清仁就敲了敲门,知道齐永林要开会,郑红旗也就不便多打扰。告辞之后刚刚出门,就遇到了地区常务副专员唐瑞林。 郑红旗十分客气地打了招呼。唐瑞林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就道:哎,红旗书记,你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第414章 取出了一把崭新的手枪 地区里的几位副专员里面,对于分管计生的施克山、分管农业的候成功、分管工业的王瑞凤等几个副职,郑红旗是面上尊敬得多,从内心中并无太多的敬畏,毕竟那个位置,自己只要努力几年,还是有机会触碰到的。就算副专员到县里来检查工作,一般郑红旗也就是接到楼下。而对于常务副专员唐瑞林,这位曾经的地委的大管家,分管行署的常务工作、财政工作,其分量不是一般的副专员可比的。郑红旗是从内心深处,有一种敬畏之心! 郑红旗十分谦恭地跟着唐瑞林进了办公室,进屋之后,唐瑞林一个眼神,郑红旗马上意会,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唐瑞林个头算不上高,只有一米七左右,戴一个大镜框的黑色眼镜,穿着简洁大方,一身得体的西装,平整的领带,没有过多的修饰,干净利落的发型无不透露着唐瑞林的精神与干练。 在唐瑞林的面前,郑红旗不自觉地弯了弯腰,双手交叉放于身前。 唐瑞林淡淡地道:红旗同志啊,听说你们县因为修路碎石一直找不到货源,是怎么回事啊? 常务副专员虽然负责日常工作,但是唐瑞林并不分管交通,也不分管建委,突然关心起这个事情,郑红旗心里有些拿不准主意,但这个时候如果搬出齐永林来,反倒是有些拿齐永林压唐瑞林的意思。简单思索之后就道:领导啊,有钱那里怕买不到石头,这个事简单讲啊就是我们需要碎石,但是一直在找性价比高的货源。问了几家价格都很高啊。虽然这钱是县里垫地区出,我们还是想着为地区节约费用,领导,您分管财政您知道,现在是一分钱我们都不敢多花啊。 听完郑红旗的汇报后,唐瑞林心里马上就有了数,看来并不是不买建筑总公司的材料,而是价格的问题,从这点上来讲,郑红旗节约的钱都是为地区节约。唐瑞林道:很好,就是要货比三家嘛,现在财政上很紧张,红旗同志,修得早了有钱,修得晚了钱只有明年兑现了。 郑红旗忙道:唐专员,我们十天内报第一笔账,平安在唐专员的关心下,竖起了大办交通先锋县的大旗,故人早晚上高台,赠我江南春色,请唐专员无论如何,要再拉我们一把! “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红旗同志,你的态度我是认可的,这个时候要确保队伍的稳定啊,特别是交通部门和建设部门。你看地区交通局出事之后,整个地区的交通事业都陷入无比的被动之中啊。红旗啊,现在可是稳定压倒一切的时候!各地都在聚精会神地搞建设,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好。能干事、干成事还要不出事。好了,就这样吧,我要陪咱们齐专员去开个会! 从唐专员的办公室出来之后,郑红旗就去了钟毅的办公室。最近因为交通局的事情,大家普遍认为钟毅的心情可能不太好,所以汇报工作的人就少了许多,没等排队太久,郑红旗就进了钟毅的办公室。 钟毅的头发已是灰白相间,杂乱地散落在额前,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中透露出疲惫与无奈,那曾经明亮而锐利的目光,如今已被疲惫所掩盖。他微微弓着背,身上的衬衫微皱,领带也有些松散,手中的笔无意识地转动着,却迟迟落不到纸上,仿佛思绪已被疲惫抽空。 郑红旗走到桌前,轻轻地喊了一声:钟书记! 钟毅这才反应过来,来人是平安县委书记郑红旗。钟毅挺直了腰,将笔放在桌子上道:红旗来了啊! 郑红旗没等吩咐,就将手中的资料双手递了上去。书记,这是我们县的一个设想,在乡镇一级设立工业园区。这是报告! 钟毅接过之后,看了一眼标题就道:给行署汇报过没有啊? 钟书记,已经给齐专员做了汇报! 嗯,永林同志是什么态度啊? 齐专员很认同这个做法,因为他要开会,具体的还没有仔细看! 嗯,坐吧。说罢认真地翻看起了平安县委、县人民政府关于在乡镇一级开办工业园区的建议报告!翻看了一页之后,就从桌面上摸到了眼镜,慢慢地戴上。戴上之后又拿起了铅笔,认真地看了起来,不时地还在文件上圈了几笔! 郑红旗又仔细地看着钟毅,确实头发白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起来,些许天不见,就感觉钟毅苍老了几岁。如今地区交通局的事尚无定论,陈解放肯定是交代进去了,至于崔浩能否全身而退,这个坊间的说法不一! 等了七八分钟,钟毅将笔拍在了桌子上,笑了笑道:红旗同志啊,这个思路有分量啊,为我们的发展提供了一条很好的思路。地委是全力支持和赞同的。 郑红旗道:书记,我们也是走到了绝路上才想到了这个办法,只是里面涉及一些政策上的事,是不是需要地区请示省里我们才挂牌? 钟毅思考了下道:这件事不能请示,请示来请示去反而干不成,等你们干成了有所成效,形成既定事实之后再去汇报。省里将权力放到了地区,很多地市都将工业园区办到了县一级。但乡镇这一级大家都是没有抓。现在的情况是乡镇企业太小了一抓就没了,而放任不管确实存在问题。在乡镇一级设立工业园区,是一个解决问题的中间方案! 听到钟毅和齐永林都对方案很是支持,郑红旗心里满是激动。说完了工作之后,郑红旗道:钟书记,工作千头万绪,您也要保重身体啊。 钟毅听到郑红旗的关心,内心很是欣慰,笑着道:这个,这个交通工程公司的事,都听说了吧。 哎,书记,听说了! 红旗啊,你也是主政一方的县委书记,说手里握着生杀大权都不为过。一定要记住,权力是党和人民给的,一定要对得起党和人民,无论任何人,只要触犯了党纪国法,就是挥泪斩马谡也要斩下去! 郑红旗道:书记,您的意思是?这个交通局的事情,要动……话到嘴边,郑红旗还是没有说出口。 钟毅倒是坦诚,目前来看,陈解放是有问题的,崔浩同志是有瑕疵的,组织上争取让他戴罪立功。 又闲聊了几句,郑红旗就从钟毅的办公室出了门。坐在汽车上,郑红旗身微微向后倚靠,双手自然地放在腿上,手指轻轻交叠。眼神平静而深邃地望着车顶,仿佛一潭湖水,波澜不惊却又蕴含着无尽的智慧。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郑红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能干事、干成事还要不出事,难道这个小小的孙汉还和地区的常务副专员有所交集。想到这里,郑红旗有些犹豫了,到底要不要换掉孙汉!也有一丝的心烦意乱,县委书记看起来高高在上,在县城里说一不二,但是真正要动一个干部的时候,就不那么简单了,各方势力都来打招呼。郑红旗慢慢地去理思路。从孙汉到周海英,又从周海英想到了周鸿基,而唐瑞林是跟随周鸿基多年的秘书长,这个时候也就想通了,看来这个周海英和孙汉之间,交情匪浅啊,利益颇深啊! 想到这里之后,总算将这个关系理清楚,郑红旗一时也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在这个时候,选择调整了孙汉!如果错过这次人代会,难道真的要等一届? 想到这里,又想到钟毅刚刚所说,陈解放有问题,崔浩同志是有瑕疵,组织上争取让他戴罪立功?看来陈解放已经不是同志,而崔浩的问题就两可之间了,瑕疵是什么?作为地委书记还要争取戴罪立功,看来地委班子里对崔浩的使用上还是有争议的。想着想着,一只手不自觉地托住下巴,微微低头,陷入沉思…… 县纪委书记蒋宇鹰和县政法委书记李尚武两人也在办公室里碰头商量田嘉明的事情,根据王震宇提供的线索,县纪委对秀水的派出所所长进行了问话,原本大家都以为干过公安的魏所长是个硬骨头,没想到自己往里面一坐,就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了一清二楚。 李尚武道:老蒋啊,这个,这个田嘉明的钱都已经退了,这个就不算受贿了吧! 老李,从目前来看,这个田嘉明是在我们掌握情况之前将钱退了,但是,他退钱的动机你知我知啊,这是在县委对秀水进行调查之后退的。换句话讲啊,他是在我们纪委调查强大的心理压力之下,才退的款。最为重要的是,他在收款之后,违规地将小魏同志破格提拔成了所长,这已经是形成了违规提拔干部的既定的事实。 听完之后,李尚武又陷入了沉默,说道:老田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恐怕这事老田一个人还不一定能办得下来,我的前任有没有责任?分管人事的尚政委和公安局的政治部主任有没有参与啊?我是怕查下去,我们公安队伍内部都不稳定了!马上入冬了,冬季可是各种违法行为最为集中的时候了。 俩人商定之后,还是决定,这事先去找郑红旗做个汇报!毕竟这种复杂的案件,没有县委书记的指导,方向上并不好把握。 史志办的主任老方看着田嘉明的办公室关着门就问道:老刘,这个田书记今天没来上班? 老刘看门上铁将军把门,就道:我一早也在找他,邮电局现在在催电话费了!这经费他要想想办法啊! 老方背着手道:有本事他们就把电话停了嘛! 县史志办的书记田嘉明昨天晚上的时候,就有以前政法上的朋友,将派出所所长小魏的事情告诉了自己。那一刻的田嘉明是万念俱灰,直到第二天,也没有去上班。 床头柜上面的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了起来,田嘉明想象着自己以后也要同自己抓的犯人一样苟活在监狱里大脑就一片空白。作为政法委书记,他太了解里面,乌漆墨黑的被子上满是男人的精精瘢痕,那味道比叫花子都不如。掐灭了烟头之后,田嘉明拿出一把小钥匙,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又打开了一个铁盒子,揭开油纸之后一把崭新的手枪出现在眼前…… 第415章 三颗子弹 七八十年代,政法干部、公安干警等在一些配枪的单位,管理上并不严格,有的时候也会将枪支带回家里,不少领导干部的家里也有枪支。 田嘉明拿出了手枪握在了手上,用手掂量了几下,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跃入脑海,很熟练地弹开了弹夹,空空的弹夹里没有子弹,将弹夹握在手里看了看,又塞了进去。从小铁盒子里又取了一个小纸盒,打开之后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子弹。 这支枪是当时自己在公安局的时候的配枪,到了政法委的时候,只填了物品移交清单,但这枪是没有交的。从政法委走的时候,这田嘉明的名下,自然是没有任何枪支弹药的。 中午时候,知道爱人田嘉明心情不好没有上班,不到下班的时候,卢兆荣就回到了家给田嘉明做午饭。 推开大门之后就喊道:老田,你还在睡啊! 见没人回应,就径直朝卧室走去。又推开门之后,就看到田嘉明手里拿着一把手枪,脸阴沉得实在吓人。 卢兆荣双手一拍,大喝一声道:老田,你拿这玩意干啥!没等田嘉明反应过来,卢兆荣就快走了两步,直接将这手枪一把抢了过来。 田嘉明看卢兆荣抢走了手枪后,倒也不慌张,只有无奈的道:你干啥啊,抢我的枪干啥呀!我就是看一看,怕这枪长时间不用,生锈! 别了老田,你这些话我不信,多少年没有摸过这东西,你现在拿出来?多大个事就舞刀弄枪的,你还想杀人啊! 田嘉明眼神闪过一丝凶光:杀人?兔子急了还咬人那,但是我这拖家带口的,是活得连个兔子都不如啊。 别这么说,今天二哥又去找了张庆合,之前他当县委办主任的时候,你等一等二哥的消息吧。 田嘉明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道:郑红旗如今邓牧为的面子都不给了,还会给张庆合面子啊。再者说,张庆合都已经是知道我这个样子了,如今是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经历了这次事,我是把人情世故都看尽了。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啊。(引用白居易《天可度·恶诈人也》) 田嘉明从床上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说道:必须给郑红旗一个警告,说罢从子弹纸盒里取出了三枚子弹,在手里晃了晃道:老子给他三颗子弹,让他长长记性! 卢兆荣听后,猛地把枪藏在了身后,说道:老田,你不为自己想也为我和孩子想,为二哥想!别说你自己就一支枪,就是给你十条枪你能对付城关镇派出所? 田嘉明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孙子兵法·谋攻篇)郑红旗,不过是书生一个,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以为我们田家的人是软柿子。再者说,他现在得罪了那么多人,我给他办公室里放几颗子弹,我看他小子知道秤砣是他妈铁打的。 卢兆荣并不认为这是一个什么好的计策,相反,在粮食局待久了,卢兆荣反倒是知道了组织的能力。卢兆荣抢了田嘉明手中的子弹道:老田,你也是干过公安的,别的不说,就说我们粮所收公粮,凭啥每个人都要早早地把公粮自己送到粮所里来,还不是我们的背后有组织,那县委书记就是组织的头头,你和他闹,这不是自找苦吃嘛!这枪我给你收着,你要留个念想也可以,等把这事过了,我再给你。 田嘉明看了一眼抽屉里盒子里的一盒子弹,倒也是不在意给了卢兆荣三颗。 俩人吃了饭之后,卢兆荣又去上班去了。田嘉明回到卧室,又取出了三颗子弹,装在了兜里,慢慢悠悠地走出了门。一边走心里一边想,自己在政法系统这么多年,三教九流的朋友还是认识一些的,喊他们去偷银行的保险柜他们犯嘀咕,但是在郑红旗的办公室里放几颗子弹,那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县委书记郑红旗回到了办公室里不久,各个要汇报工作的县党政班子的领导就在章永山那里坐着排队。 如今的张庆合,已经是县人大党组的书记,组织部长,县委副书记如今缺位,无论从哪个方面来排列,张庆合都已是除了书记和县长之外的三号人物。职务越高排队等待的时间就越短,待蒋宇鹰和李尚武汇报了十分钟从郑红旗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张庆合与在外面等待的几个干部客气了几句,就进了郑红旗的办公室之后,就主动关上了门。在外面的干部一听这门关上了,心里暗道:绝情啊,这一关门,不知道要汇报到什么时候! 张庆合道:书记,这个是人代会上敲定的最后的名单,现在有两个人请您确认,一个是县史志办的主任老方下不下,第二个我们初步考虑,由秀水的书记田苗接替孙汉担任建委的主任,暂时由孙汉任书记,待这轮干部调整完之后,再考虑孙汉的位置。 张庆合说完之后,郑红旗并未直接表态,坐在办公室里,阳光柔和地洒在桌面上,郑红旗手中的笔不时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而眼神中则透露出专注与审慎,脑海中飞速运转着今天上午领导说的话,钟毅讲权力是党和人民给的,而唐瑞林说要能干事、干成事、不出事。 思索良久,郑红旗拿着笔敲了敲名单道:这个刚刚啊老蒋和尚武两位同志来汇报了,在调查之前,田嘉明却已将有关费用退给了当事人,虽然动机上是有被动性,但也是知错能改嘛。这个秀水的事,确实也不是他主使的,几个当事的公安同志和田家家族里的几个子弟都受到了严肃处理。如今他也到了史志办,也算是从重要岗位调整到了一般岗位,这次就让他接任史志办的主任,虽然不用上人代会,但这次一并调整了。 卢兆全本就在中午的时候找了自己,说的理由和郑红旗所说差不多。从事实上讲,除了田嘉明和几个至亲,谁也不知道田嘉明到底收了多少钱。所以看郑红旗有意让田嘉明稳在史志办,张庆合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说完之后,郑红旗喝了口茶道:这个建设局的事,你有没有追问啊? 书记,上午老杜去建设局开了会,下午我带着交通局的同志又去了建设局,这不也是刚刚回来。建筑协会的会长还没有选出来,估计很快。但是碎石的事建设局的意思是他们还在做工作,争取三天内给县里回复! 郑红旗一听三天,就有些不高兴地道:三天?才给答复?三天走路都可以走到省城了!地区财政修路的资金总盘子就这么大,各县都在鼓足干劲地修路,各显神通地要钱,咱们几颗石头子还要看建设局的脸色,再给他讲一天时间,把碎石按市场价分解下去。不行马上就把他下了,后天就先把他的书记下了。说完之后,又看了看道:一会你就去找孙汉谈话,明天去找田嘉明谈话,让他,让他戴罪立功。 俩人说完之后,张庆合补充道:这个五点多的时候,地区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贾彬会送省科委挂职的同志来报到,晚上要在县里吃晚饭。 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虽然是副职,但却是地区里含权量最高的副职,平日里地区初级干部这么多,作为部长来讲,最多也就是关注一些县委书记、县长和几个关键大局的一把手,日常的副处级干部的晋升考核,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有着极大的话语权,贾彬无论到哪个地方,无不是按照地区领导的标准来接待。 郑红旗道:贾部长要来,为什么在咱们县吃晚饭? 贾部长说了,咱们县是不让喝酒,这几天他送干部,中午也喝晚上也喝,胃出血都要喝出来了。所以今晚住在咱们这里,明天上午开见面会,见面会完了就走。 郑红旗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眼睛,又戴上眼镜道:哎,咱们管理办法里明确规定了,正常的公务往来是可以适当调节气氛的,开会讲得很清楚嘛,只是控制同志们大吃大喝打白条,铺张浪费中饱私囊嘛!这事我看这样,还是按地区领导的标准接待,一个是欢迎贾部长,第二是迎接新同志嘛! 张庆合道:那我这就给朝阳主任说! 张庆合刚起了身,郑红旗道:这次破例,陪同的范围可以适当扩大一些,县政府班子全体参加,县委这边嘛,你叫上昌全和致清同志、白鸽同志,让年轻人多在领导面前露脸,多去汇报思想,加深印象才有机会进步嘛! 张庆合在笔记本子上,简单地写下了魏、罗和白。起身正要离开,郑红旗又道:把满江也叫上吧,让领导看一看,咱们的四大班子是团结有力的! 郑红旗曾经跟随着齐永林到各地检查调研,深知领导都是细致入微、善于观察的人,班子是否和睦,同志是否团结、个人是否有向组织靠拢的意愿,吃上一顿饭基本就摸一个八九不离十! 张庆合出门交代完晚上吃饭的事情之后,总想着脑子里有两件事,但是只记得和孙汉谈话的事。匆匆忙忙一个电话把孙汉叫了过来。 孙汉落座之后,张庆合没有客气,将郑红旗的态度马上就亮明了,一天解决不了碎石的问题,马上免去书记的职务。 孙汉听了之后,顿时脑子是乱哄哄的。如今自己不被免职,就是因为周海英去找了唐瑞林去和郑红旗打了招呼。而周海英为自己打招呼的目的,就是提高价格。市场的行情说变就变,周海英买碎石的时候的价格比现在高了不少,碎石的量大,一车亏几十上百修完一条路这几年相当于白忙活!如果买了其他商户的碎石,必然被周海英抛弃,如果买了周海英的高价碎石,则必然被县里收拾。所以这孙汉是陷入了两头得罪的死局之中。 孙汉道:张书记,如果说把我免了,那给我安排到哪里去? 孙汉,不能这样想,破釜沉舟才能一鼓作气嘛,有钱你还花不出去? 孙汉如今也是有苦说不出,也只有去找周海英,让周海英的碎石降价! 晚上的时候,平安县的党政班子在招待所的门口迎接了常务副部长贾彬,下车之后,贾彬并无觉得有何不妥,毕竟自己当副部长以后,这个待遇并不罕见! 介绍完挂职的科技副县长张云飞,几人客套了一阵之后,贾彬道:云飞同志啊是这个来的学历最高、学校最好、经历最丰富的同志啊。今天不做过多的介绍了,明天开见面会,我们细说。红旗书记,今天先说好,不上酒啊。 郑红旗对着张庆合道:听到没有老张,不上酒,但是可以上点咱们平安的特产嘛!几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包间。 新人来到了班子里,再加上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在场,自然是气氛热烈、氛围热闹,不能喝酒的话早已成了酒话。直到将贾彬和张云飞两人喝趴下,才正式结束。 郑红旗揉着自己的胃道:这个云飞同志酒量可以,不在朝阳主任之下啊。我们用群狼战术,才把两人喝好啊! 第二天一早,郑红旗和章永山一早就在食堂里吃了早饭。昨晚喝酒喝得多,郑红旗半夜又吐了两次才踏实睡着。早上喝了稀饭,吃了包子之后,就回到了办公楼。 章永山忙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郑红旗看了一眼道:还拿什么钥匙,这不是门上一条缝嘛,根本就没锁门,下次可要注意!说完就推门而入。 章永山摸了摸头道:我记得昨天锁了门啊! 郑红旗走到桌子旁,顿时愣了一下,三颗子弹,整整齐齐地竖在了桌子中间。郑红旗伸手一拦章永山,去,把朝阳主任叫过来…… 第416章 郑红旗被吓破了胆? 章永山看到桌子上的子弹,一时也就蒙了,犹犹豫豫地道:书记,这个是子弹? 郑红旗马上看了一眼门口道:这不是子弹还是炮弹啊。去叫朝阳主任,同时通知李尚武马上给我赶过来,不要声张,注意保密! 听完了吩咐之后,章永山一边看桌子上的子弹,一边就往门口走,在章永山的脑海中,实在是想不到有人会往县委书记的桌子上放三颗子弹。 听到章永山说了之后,我吓了一大跳,子弹? 没看错? 错不了,三颗子弹整整齐齐。听完之后,我放下手中的文件,就来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到了之后,红旗书记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拿起了一张省报看了起来。 看我进来,红旗书记也没有放下报纸,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把门关上,淡定,不是多大个事! 我心里暗道,这摆得明显像上香一样,危险的意味十分明显。仔细辨认了子弹,在部队出来,对这些子弹并不陌生,特别是我国,很多子弹都是通用的。我看了看道:书记,这是7.62毫米手枪子弹,适用于1964年式和1977年式7.62毫米手枪,也就是咱们现在公安局用的枪,当然部队的一些基层干部,也用这种口径的手枪,这枪在部队主要用于自卫,有效射程为50米。 郑红旗放下报纸,就要走过去拿这几颗子弹,我马上道:书记,不要碰,上面有指纹! 郑红旗疑惑地道:咱们县公安局有这个技术? 说起这个技术,并不复杂,和晓勇交流的时候他就说过,现在公安机关用指纹比对技术已经很成熟,只要采集到指纹,在筛选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破案了。 给郑红旗讲清楚之后,又道:书记,现在我们应该离开这间办公室,尽量保持原样,不要破坏现场。 郑红旗看了看表道,算时间这会倒也可以去迎接组织部的副部长贾彬:朝阳,一定要注意影响,这事要控制知晓范围!你给老李说,请公安派两个口紧的同志来!我去下面等组织部的贾部长。 十多分钟后,李叔就带了两个公安的同志过来,我带着三人就进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 两名同志明显第一次进县委书记的办公室,也是四处看了看,又回到了门口。看门锁十分的完整,又从门口的位置开始细细地勘察,俩人观察得十分仔细。看完了地面之后就道:现场已经被破坏了,只有从这几颗子弹入手。掏出了工具盒里的镊子,小心翼翼地保存了子弹。 李叔在一旁看得入神,就道:怎么样,能不能看得出来? 其中一人用镊子捏住了子弹的底部,拿着放大镜认真地端详着子弹,也没有看李叔,淡淡地道:应该可以提取出来! 李叔拍了拍我,小声道:这个人金英,公安局最擅长勘查现场的。这个冯明旺公安局新分来不久的警校生。现在在跟着老金学业务。 俩人将三枚子弹处理好,又对一些现场进行了拍照,一个小时才将现场处理好。 金英抖了抖肩膀道:这人就是从门口进来的,进来之后放了子弹之后就应该走了,整个办公室也没有翻动的痕迹,目的很明确啊,就是要威胁县委书记。这个我们回去,争取把指纹提出来,可能还要找一些人了解情况,才能还原事件真相。 一旁的冯明旺补充道:师傅,这里面肯定有内部人参与,刚才我来的时候看了,咱们四楼的办公室还写了副县长,五楼的办公室,全部没有门牌,没有人指点,怎么会一下就找到了郑红旗的办公室。 李尚武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道:这个分析,很有道理。朝阳,书记办公室的钥匙都是谁有? 听到问书记办公室的钥匙,我想了想道:红旗书记自己一把、秘书小章一把,然后这个我一把。 李叔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们三个,至少可以排除一个! 金英笑了笑道:李局长开玩笑了,能开门的不一定是钥匙,说罢又摸了摸着锁道:熟练的师傅,只需要一根铁丝,不出三分钟,就可以把这个锁给打开! 李叔很是细心,三个人都没有穿警服,县委办公楼人来人往两个人就一边讨论一边摸索着下了楼。 俩人走后,我马上道:李叔,多久能破案? 李叔摇了摇头道:现在公安机关破案,说句难听的都是靠碰,碰上了诈一诈说不定诈出其他案子来,这种没有当场逮住的,难啊。像咱们县委大院和家属院在一起,晚上也是人来人往的,这办公楼的大门也不上锁,摸上来一个人,把门打开放下东西就走,这案子不好办啊。 正说着话,就听到了楼下十分的热闹。忙走到窗前朝楼下看了看。但看贾彬副部长与众人依次握手致意,最后握住红旗书记的手道:红旗同志,这次就把云飞同志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大胆用,好好用。啊,云飞同志,地区组织部,就是你的娘家。 但看红旗书记微微扬起下巴,脊背挺直,展现出一种坚定的领导风范。那淡定的神情,如同平静的湖面,虽有微风吹过,却不起波澜。仿佛子弹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一样。 贾彬走后,就看着郑红旗又在下面介绍了一遍党政班子的成员。这张云飞看年龄也不过是三十二三岁,剑眉星目,眼神中满是坚定与热忱。身姿挺拔如松,步伐矫健有力,每一步都带着自信与果敢。他身着简洁得体的夹克装,整洁的衣领、笔挺的裤线,无不彰显着这是一个严谨与自律的干部。 李叔搓了搓自己的脸道:羡慕吧,人家是科委的装备处副处长,你小子好好干,等你们年轻人当副县长,我们老几个就可以学学满江,到处讲讲话写写字了! 话音刚落不久,县委书记郑红旗和组织部长张庆合就进了门,看子弹已经拿走,就径直走向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有没有线索啊? 李叔将初步勘验的结果汇报之后,红旗书记随手又拿起了桌子上的铅笔,一边敲一边道:内部人啊,咱们的群众又有什么理由往我的桌子上放子弹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从子弹入手能不能查出来? 李叔摇了摇头道:很难啊,现在干部群众家里不少都有子弹,这个不好查。 郑红旗点了点头道:尽力而为吧。有些人越着急,就越是说明我们的工作触碰到了他们的个人利益嘛!老张,你说,昨天你和孙汉谈了话,今天我的桌子上出现三颗子弹,有没有必然联系啊。 张庆合抚了抚眼镜道:书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啊,这种事我不敢猜测! 郑红旗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渐渐浮现出认同的表情。那原本严肃的面庞,此刻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三颗子弹阻挡不了县委改革发展的步伐,既得利益者这些拙劣的手段也不会让县委低头的。庆合说得好,都要拿事实证据说话。我讲三个工作吧,第一,这件事内紧外松,老李一个是注意保密,二个是抓紧调查;第二,老张,今天必须拿出碎石解决,拿不出来,建设局班子全部调整;第三,加强机关保卫,放几颗子弹没什么关系,这么多重要的资料和文件丢了是要追究责任的。朝阳,这个你来抓落实。 张庆合道:书记,您这个班子全部调整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毕竟这个有些事主要是分管领导和主要领导的事。 郑红旗并没有回答张庆合,而是看向了李尚武,淡淡地道:尚武同志,我听说你的家属在建设局当领导,我想听一听你的态度那? 李尚武揉了揉鼻子道:书记,这个我不分管人事工作,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从县委班子的成员来讲,我支持县委的决定。如果从家属的角度来讲,我爱人是工会主席,没有分管业务工作,如果调整了,倒也是不影响。 郑红旗继续拿着笔敲着桌子道:这个建设局的班子是一个整体,班子软弱涣散没有战斗力,绝对不仅仅是一把手和分管领导的问题,是整个班子都有责任。这一点上大家要有整体意识和大局观念! 既然县委书记都已经定了调子,俩人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 建设局里,孙汉从早上就在打周海英的电话,但是一直却是找不到人,直到吃饭的时候,孙汉又打了一遍,电话里才传出来周海英浑厚的声音。不得不说,孙汉聆听过周鸿基的讲话,周海英说话的音色和周海英极为相像。 周海英听完孙汉讲的之后,淡淡地道:老孙啊,你也是老同志了,他郑红旗还能说免就给你免了啊。接着说,唐副专员已经把话递到了,稳定大于一切,能干事、干成事还要不出事。他郑红旗有多大的能耐?只要你再坚持两天,我敢保证,这个郑红旗肯定要买咱们的材料! 孙汉不解地道:这是为啥啊! 为啥,地区财政的钱就这么多,下周就开始找地区要钱报账了,你们一个石头子都没有,拿什么报账!其他县吃肉,你们为了省几个石头子钱,连汤也喝不上。放心,老弟,放心郑红旗他就不敢动你们! 挂断了电话之后,孙汉往椅子上一靠,手中紧紧握着一份文件,纸张的边缘已被捏得微微发皱。他轻叹一口气,那叹息声中饱含着太多的沉重与无力。面对错综复杂的局势、难以调和的矛盾和层层的压力,他感到自己这个科级干部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泥潭之中。看了看桌面上的电话,伸手就把线给拔了! 而县委组织部张庆合联系不到孙汉,就猛地一拍脑袋,心里暗道,这不是还要找田嘉明谈话。忙又找了田嘉明,电话一打又是联系不上,费了老大的周折,才联系到了史志办的主任老方,既然要让老方下来,就干脆两个一起谈。 老方早就做好了退二线的准备,田嘉明两个人到了张庆合的办公室,秘书泡了茶之后,张庆合道:老方同志、嘉明同志,县委根据史志办干部队伍建设情况,本着新老交替的原则啊,让嘉明同志熟悉了几天史志办的工作,从目前看,县委对嘉明的工作能力和积极性是认可的…… 来的时候,田嘉明还是一阵心虚,但当听到说是自己认可的之后,田嘉明心里顿时也就踏实了,看来二哥那边软,自己这边硬还是起作用了,三颗子弹,一枪未发平安落地啊! 张庆合继续道:现在啊,我代表组织正式同你们谈话,由嘉明同志兼任史志办的主任,老方同志根据安排啊,到县政协史志委员会啊,担任主任委员,还是享受正科级的待遇!退休之后,还可以继续返聘回来工作,这个安排,你俩有没有意见啊? 听到此之后,田嘉明端着茶杯的手差点摔了下来,心里暗道:妈的,这都能行,还有意外收获,这个郑红旗,难道吓破了胆? 第417章 你的副县级指日可待 县史志办是县里最为标准的清水衙门,所谓清水衙门,就是既不管钱,也不管人,更不管事。这样的单位,一把手要是来约县委政法委副书记田嘉明吃顿饭,是没有资格的。毕竟人穷莫入众,言轻莫劝人,这句老祖宗留下来的谚语,放在官场之中依然适用。 但如今的田嘉明,听到组织上要将自己安排兼任县史志办主任之后,心里却暗道:都说糖衣炮弹管用,但有时候真枪实弹也是可以有意外收获嘛。 想着想着,双眼饱含热泪,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道:张书记啊,我是实在没想到啊,组织上对我一个犯了错误的干部还能如此的器重,说句掏心窝的话,我还以为自己到了史志办当书记,这组织上是把我抛弃啊,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啊。 张庆合看着情真意切的田嘉明,就鼓励道:嘉明同志,你这个思想认识我可要批评你啊,史志办虽然人员不多,但是地方志编修、年鉴编辑可是百年大计,组织上将你放到这个岗位上来,也算是重用嘛! 听到重用两个字,田嘉明不自觉得泪中带笑。回应道:是是是,我一定在县委的领导下,在咱们庆合书记的指导下,在咱们老方主任的帮助下,将史志编撰工作推向新高度! 张庆合道:这就对了嘛,没有不重要的岗位,只有不重视的思想,思想认识上要准确和全面,才能带领史志办的同志把各项工作抓出新成绩。 是是,田嘉明擦了擦鼻子道:庆合书记,我现在就在想,要提高干部职工的归属感和身份认同感,我计划将内设机构做一个调整,人秘股改成办公室,编撰股改成编撰中心…… 张庆合听完了田嘉明的想法之后,起了身道:嘉明同志,有想法是好事情嘛,有想法才能干工作,这样,你回去之后啊,好好和老方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好吧,形成一个报告,报给县委政府! 听张庆合说完,田嘉明这才意识到,自己表态太早了,毕竟这还只是一个谈话,并不是正式的任命。老方现在还是主任,在主任面前,自己这个书记,还是二把手! 送走了田嘉明和老方主任之后,张庆合不敢耽误,和副县长老杜,带着县交通局的局长储伯祥一起,又到了县建设局。 路上的时候,街边的小店依然热闹非凡。杂货店的门口摆放着一些应季的商品,暖水瓶、毛线手套等。招牌在风中微微晃动,自行车的铃声清脆悦耳。人们穿着朴素的秋装,有的裹着围巾,行色匆匆。偶尔有一辆公交车驶过,喷出一股黑烟。 储局长略带忧愁地汇报道:现在地区交通局又发了通知,请各地抓紧进度,先完成一部分碎石和沥青的铺设,地区现在给每个县都划了额度,如果县里的路修不出来,这钱就其他县先用啊。 杜副县长道:这个事地区是什么操作,咱们不报账就要把钱给别人? 张庆合道:你没抓交通,有些事你不清楚,地区下半年的碎石基本上都压了下来,现在钱花不出去,地区的意思很明确嘛,你报账了就是修路了,没有报账就是没有修路嘛。既然你没有修路,这钱就交给修路的县,这种办法就是倒逼各县加快修路的进度啊,明确地告诉大家,修路慢的就不要想着要钱了! 储伯祥满脸愁容地道:我们现在去找了几家企业,大家都是明确表示,自己既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去找这么大体量的碎石啊。 张庆合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储局长道:这事是政治任务,今天完不成是换建设局的班子,明天完不成就是换交通局的班子了! 几人到了建设局,也没有打招呼,就在挨个办公室门口转了转,不少办公室锁着门,张庆合看了看手表就道:老杜,你看,现在下午四点,这些同志干啥去了? 几人一直转到了三楼,张庆合心里一个词映入脑海,就是郑红旗所讲的软弱涣散。 到了孙汉的办公室门口,也是铁将军把门,张庆合拉了拉锁是毫无动静。 杜成岳道:老张啊,你也别见外,现在建设局马上就成建委了,咋说也是几个单位合并,现在大家都有些浮躁。 张庆合站在走廊上,看着外面的天空上朵朵白云随风飘过。张庆合用力地拍了拍用砖垒成的扶手,淡淡地道:老杜,带队伍没有这样带的啊。越是到改革的时候,人心不能散、队伍不能乱、工作不能断啊! 老杜满脸愁容地看着张庆合,频频点头。心里却暗道:如今这老张也是出口成章,废话连篇,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说不想把队伍带好,但是这当局长的自己都是自身难保了,还有个屁的心情带队伍。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不这么说,还是略带调侃地道:咱老张是站得又高,看的又远啊! 张庆合上下探了探头道:这个是高,三楼啊! 杜成岳也学着张庆合握紧了拳头,轻轻地砸了砸扶手道:老张,建设局指望不上了,您说说现在该咋办。 张庆合搓了搓眼镜片子道:压力不能都握在我们手里,这样我们去城关镇。 城关镇离建设局就有了些距离,三人坐了三辆人力三轮车朝着城关镇而去,这种人力三轮车人在后面骑,而车厢在前面,三个人坐在车厢里倒是比走路快了不少。 到了城关镇,三个人看着这栋二层小楼,又到各个办公室看了看。这城关镇每个办公室都坐着人,俩人走了几步远,就听到楼梯上步履匆匆的声音.张庆合回身望去,就看到晓阳带着城关镇的领导班子走到了楼下。 晓阳笑着道:张书记、杜县,你们这是明察还是来暗访啊?你们不打招呼,我们这怎么安排接驾啊! 杜成岳在柳集当书记的时候,就是晓阳的领导,而张叔在平安当乡长的时候,就是晓阳的上级,几个人说话自然很是随便。 客套了几句之后,张庆合道:走吧,咱们去会议室。 几人到了会议室之后,马上就有工作人员来倒茶,张庆合端着杯子喝了几口,晓阳道:张书记、杜县今天这个点,无论如何也要在我们这吃了晚饭再走! 杜成岳挥了挥手道:算了,红旗书记三令五申的事,绝对不能干。 晓阳道:看你说的杜县,吃饭非得花公家的钱啊,您就不能给我们洪平同志个机会感谢一下两位领导照顾啊。 张洪平作为城关镇的副书记、副镇长,已经进入了正科级干部的考察阶段,下一步即将接替晓阳成为镇长,但到底能不能留在城关镇,还有一定的变数。所以,晓阳这个时候表态让洪平表现一下,主要是在组织部长张叔面前加深印象。 张庆合放下杯子道:今天这饭就不吃了,等洪平同志的文件到了之后,我们再来吃饭。现在主要是要给你们城关镇党政班子压担子啊。现在你们都知道,环高路的路基已经完成了,如今缺少碎石,县里面十天之内必须到一部分碎石,这个总量有些大。 晓阳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又看了看左右的班子成员,一脸郑重地道:张书记,县委需要我们城关镇做什么,您下指示,我们抓落实。 张庆合对晓阳的表态十分的满意,点了点头道:晓阳同志有魄力啊,现在第一批碎石时间紧,任务重,县里找不到价格合适的货源,城关镇驻地有不少具有一定规模的建筑材料企业,你们的任务是动员他们,以市场价格将材料供应给交通局。 晓阳和大嫂经常算账,对于什么建材什么价格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行情是了如指掌。和储伯祥讨论了一下价格,就已经是心中有数。 晓阳自然明白,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这叫文化,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这是本事。皱了皱眉道:张书记、杜县,这个不好办啊,这么短时间内要这么大体量的碎石,还要加工,难度太大! 张庆合搓着眼镜道:晓阳同志啊,要是事情简单,我们还麻烦你啊!是不是,这就是组织上在关键时刻考验干部。 晓阳放下了手中的笔就道:那这样,既然张书记和杜县带着储局长现场指导,充分体现了县委政府对我们城关镇的信任和重托。那这样,洪平同志带队,到每家经营碎石的企业里去,每家定一个最低标准,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 储局长本就是晓阳一批的党校同学,当年和剑锋一起参与过与地痞流氓的打架,虽然当时是被打。就犹豫地问道:晓阳啊,这样会不会强人所难啊,毕竟这个价格,经销商没有多大的利润。 晓阳自然知道,这个碎石的利润虽然不高,但是胜在量大,大家碍于建筑协会的面子,不敢与政府做生意。但有了城关镇给大家兜底,全县企业一起干,建筑协会也是拿自己没有办法。 晓阳道:储局长,我们也觉得为难,但是我们宁可自己难,也不能让县委难。 杜成岳和张庆合两人都是从乡镇书记上来的,自然知道乡镇政府是有办法让企业支持碎石的。 张庆合道:晓阳同志、洪平同志,啊,还包括咱们城关镇的班子,主动为县委分忧,为五强县建设,为咱们交通建设积极作为,善做善成。这个县委政府都是看在眼里的。我看这样,储局长,具体的你和洪平同志对接,明天一早我要听到你们开始交货的消息。 散会之后,晓阳又与张洪平交代了几句,城关镇工商所、税务所和派出所一起,三大所长就到了城关镇政府。 而在地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孙汉来到了地区的迎宾楼,和周海英的几个朋友一起,等着周海英来。 这几个朋友里,不少孙汉都认识,但只有一个男子,为人比较冷淡,对自己是不冷不热。 直到等到了七八点钟,周海英才夹着一个真皮的公文包进了包间。 看周海英进来,五六个人忙起了身。周海英双手抱拳笑着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和咱们常县长聊到了现在。 待周海英落了座,左手旁边一人忙拿起纸巾为周海英擦了擦眼前的桌子,右手旁边一人则是将杯子里的水倒在了后面的桶里,又为周海英添了一杯八分满的茶水。 周海英不紧不慢地道:这个常县长啊已经答应先进一批材料,要先把账报了啊。 旁边一人道:还是咱们腾龙姐夫念旧情啊,只可惜咱们腾龙现在在里面踩缝纫机啊!不然光明县哪还用得到咱们大周哥亲自出面啊。 周海英举起杯子道:这个确实是看在了罗腾龙的面子上,来吧同志们,为了咱们腾龙干一杯! 几人干杯之后,周海英道:今天我先立个规矩,我只喝三杯,完事之后我还要去财政宾馆找老罗谈付款的事。今天你们把咱平安来的孙局长照顾好。 孙汉听完之后,心里是一阵暖呼呼的,虽然自己在县里是一号人物,但是地区里的饭局,确实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啊。孙汉内心之中也隐约有了一种错觉,自己这还是县建设局局长,这分明是平安县党政班子负责同志嘛! 喝了几杯酒过后,周海英端着杯子看着孙汉道:哎,孙局长,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个是咱们地区组织部干部二科的科长赵东,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你要和咱们赵科长加深一下,孙局长,为了你的事我才把咱们赵科长请过来。你的副县长指日可待嘛。孙汉这才知道,怪不得看起来不食烟火,高人一等,原来年纪轻轻的就是组织部的科长了! 周海英道:赵东啊,这个孙汉你要多关照一下,他可是平安县十分难得的优秀干部。 赵东点了点头,淡淡地道:那就想办法,先进入县政府党组班子或者干个县长助理嘛! 第418章 你没给我说实话 县政府党组班子成员和县长助理,一个县政府党组的党内职务,一个算是行政职务,这两个职务中,县政府党组成员多是副县长,除了副县长之外,按照平安县的惯例,就是县政府办主任和城关镇的书记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 而县长助理则不固定,一般都是即将进入副县长级别的干部临时过渡或者在某一项重大工作的时候,会担任县长助理这一职务,在分工上多是负责一项比较重要的工作。无论是县政府党组成员或者县长助理,在有的时候开会的时候,是要坐在主席台的。孙汉心里暗暗地道:如果能解决县政府党组成员或者县长助理,并且兼任建委的一把手,那自己那虚荣心就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干部一科主管全地区直管的干部,而干部二科则是负责县区干部的管理,在县里干部的眼里,赵东的分量堪比一位不进地委班子的副专员。无论管钱也好管人也罢,终究还是管帽子的说了算。 孙汉端着满满的一大杯酒,主动走到了赵东的身旁,不自觉地将腰弯了下去道:赵科长,平安县孙汉,希望您多加关照。 赵东并未起身,只是端着杯子轻轻的和孙汉碰了一下,孙汉一抬头,满满一杯酒就进了肚,而赵东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就放在了桌子上。 这自然逃不出周海英的眼神,对于这位发小,在组织部门待久了,就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别说不熟的人,就是熟悉的人都感觉和赵东有一种距离感。 周海英忙在旁帮衬道:赵科长啊,这个孙汉是平安县建设局的局长,是我们建设这条线上的同志,下一步啊建设局改为建委之后,也是大权在握啊! 有了周海英站台说话,赵东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算是回应。虽然和周海英是一个大院里长大,赵东比周海英小上几岁,平日里和周海英交往并不多。今天能来就已经是给了周海英面子。但赵东并不喜欢这种江湖气十足的饭局,能够成为干部科的科长,也不屑于看谁的面子。 周海英道:赵科长啊,你说先进入县政府党组班子或者成为县长助理,这个路子是好,但是怎么走,你要指点迷津啊。 赵东看周海英极为关心孙汉,就道:这个就要看孙汉和县委书记郑红旗的关系了,县长助理、县政府的党组成员县委在推荐的时候自主权很大,只要县委书记认同,组织部门基本就是个备案,毕竟这还是正科级的县管干部嘛。 说起与县委书记郑红旗的关系,孙汉就想到了之前郑红旗还是副县长的时候,自己和郑红旗私底下还是吃过两次饭,但自从郑红旗担任了县长和县委书记,齐江海被抓判刑,自己和郑红旗之间的私下联系就彻底断了。再加上如今的郑红旗并不喜欢吃吃喝喝,而是喜欢打乒乓球,自己是看到拍子就晕的人,从这个方面来讲,也就接触不了红旗书记。 在体制内,如果和领导只有工作上的联系,那也可以理解为没有联系。 但当着赵东的面,孙汉肯定不能说自己和郑红旗没有联系,而是微笑着道:红旗书记对我很关心啊,这次体制改革,也一直是我在具体牵头在抓! 周海英在旁边端着杯子,又主动给赵东添了些酒道:赵科长啊,我们知道你打个招呼,这红旗书记给孙局长一个副县长那都是应该的。但是那,我们孙局长这人做事情啊踏实,就是想着在建设局的位置上为老百姓办几件实事。都是我们建设系统的,我这个当地区建委书记的,自然想着孙汉在县上能打开局面,屁股决定脑袋啊,不在那个位置上,说话,就是没人听啊。所以,我这个管思想和队伍的建委书记,主要做的就是下一步让建委的一把手任县长助理或者县政府党组成员。 这段大公无私的话说出来,连周海英自己都要信了。周海英清楚,如今让孙汉成为副县长,依自己和郑红旗的关系还办不到,郑红旗并不会向地委推荐。但是让孙汉成为县政府的党组成员或者县长助理之后,自然在向交通局推荐碎石的时候,就增多了几分权威。 说话间,已经到了九点多,吃了饭之后,在周海英的一再挽留下,赵东才答应跟着几人去花园酒店的包房里按摩放松。 周海英拍了拍醉意朦胧的赵东肩膀道:东哥,放松与喜爱,放松一下,弟妹要问,就说跟我在一起,他还能不放心。我可告诉你,可都是地区医院正规的护士,那手法,怎么说来着,怎么形容? 赵东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道:曼妙。 周海英大手一挥道:对了,就是曼妙。东哥啊,你要是喜欢刺激点的,那里也有。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唐.李群玉《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 赵东虽然脸上还保持着严肃,但心里在酒精的刺激之下,内心也是有了些躁动。冷冰冰地道:海英书记,我只接受正规的中医按摩! 周海英看其有了松动,心里不由得窃喜,心里暗道:谁也不是一上来就脱衣服的,知识分子都是这个样子。嘴上道:放心,放心。地区医院的护士,都是正经人,如今人家都已经开了店,就在解放大街转盘那里。 赵东想了想,那里确实开了一家店,装修不错,但那牌子明明写的是盲人按摩! 几人乘车到了花园酒店,下车后将众人安顿好,周海英拍了拍孙汉道:孙局长放心,你的事在我这里,都算不上是事。将众人安顿好之后,周海英又上了车,抖了抖自己的西装,又左右闻了闻,周海英就恢复了平静,吩咐道:开车,财政宾馆! 财政宾馆里,罗正财正和两个人正在斗地主,看周海英到了之后,马上就散了。 来到了一间包间之后,房间里灯光柔和、氛围静谧,俩人缓缓地分别躺在舒适的按摩床上。两位面容姣好、手法娴熟的护士打扮的女按摩师轻盈地走来。 周海英静静地享受着,那护士双手温柔而有力,轻轻地搭在肩头,随着按摩的开始,以恰到好处的力度,舒缓着紧绷的肌肉。她的动作细腻而精准,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章。 周海英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股从肩头逐渐蔓延至全身的放松感。在这片刻的宁静中,外界的喧嚣与纷扰似乎都被隔绝开来,他沉浸在这舒适的体验里,让身心在巧手之下渐渐松弛下来,忘却了工作的压力与疲惫。 罗正财基本上是每天都按,而之前接触的按摩的女护士陈利甄也在其照顾之下开了一家盲人按摩店,靠着罗正财的关系,基本上地区里像模像样的酒店和宾馆,都有其按摩的业务。 陈利甄选择给客人按摩的护士,都是精挑细选,嘴巴极严,长相甜美的年轻护士。所以。这客人之间聊天,也不避讳这些护士。 按摩了半个小时之后,周海英倒是同情心泛滥,加上酒精的作用,又端起了书记的架子。不时地劝两位女护士以后晚上少出来按摩,毕竟如花似玉的年龄谁也不知道按的都是些什么人。 按了四五十分钟,两名护士打扮的女子也就走了。 看俩人离开,罗正财笑了笑道:周书记啊,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我呀最瞧不起你们这样的人。 罗正财比周海英年长几岁,但俩人平日里交往颇多,毕竟以前周鸿基在地区的时候,罗正财公开场合和齐永林关系密切,但私底下和周海英几个人关系却也是不错。所以,两人说话都是十分随意! 周海英道:罗书记啊,你看她俩,最多二十,刚毕业的学生,都想着挣快钱怎么行啊,这钱挣得不光彩。 罗正财笑了笑道:在医院里给人按摩一天挣三块钱叫光荣,在宾馆里给人按摩一小时挣三十块叫丢人?周书记啊,商品经济,谈的是你情我愿。你说这三块钱和三十块钱放在你面前,你说哪个是正义,哪个是邪恶的?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宋·戴复古《寄兴》)。我只知道,那个三十块钱是三块钱的十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偷不抢就是正道,能挣钱嘛,就说明对社会有价值有贡献嘛,只有对社会没用的人才会视金钱如粪土! 听完了财政局长的话,周海英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财神爷啊,这次我们建筑总公司为了支持地区的高标准公路建设,可是斥巨资定的这批碎石,已经开始给光明发货了,我们建筑总公司可是把家底都压上了,这次光明县会按期报账,您这边可要多支持啊。 罗正财冷笑了一声,又看了腕表道:海英啊,还有四五个小时天就亮了,你说你操心操的,为了公家的事大半夜不睡觉陪我在这按摩,这可不符合最为朴实的经济规律啊。 什么经济规律? 无利不起早嘛。海英啊,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到底是需要我干啥,你就直说吧!你只有直说了,我才知道怎么帮你啊。 周海英朝着罗正财伸了伸头道:这个,这个其他没从我们这买材料的县,这个费用上可不可以压一压。 罗正财又是哼笑一声,这倒是简单,打个招呼就是了,随便都能在报销票据上找到些问题嘛,来来回回折腾个三五天的,也算不上什么嘛! 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个建筑总公司进的这批碎石就能打开了销路啊。 罗正财躺在床上,吹了口烟,又抖了抖烟灰道:海英啊,你这个还是没跟我说实话啊…… 第419章 您要节哀啊 地区建委书记周海英和地区财政局局长罗正财在财政宾馆的包间里,俩人都抽着烟,氛围是相当惬意。罗正财眼睛不大,说起话来喜欢眯着眼,不少地区里的人都知道罗正财有个外号叫瞎子。倒不是说罗正财这人瞎,而是说罗正财这位财政局长头脑灵活、精于算计。 俩人按摩完之后,本是十分的放松,但财政局局长罗正财的几句话,反倒是将周海英搞得紧张了。自己以建筑总公司名义采购碎石的事,按说是只有几个参与的人才知道,罗正财咄咄逼人之下,难道他也知道了内情?看来这个罗瞎子是一点也不瞎啊。事到如今,如果再隐瞒下去,得罪了财神爷,很多事自然是不好办了。 周海英笑了笑道:什么事也是瞒不住咱们罗局长啊,是这样的,罗局长,我的几个朋友是在这个事情上有些投入,不过他们也是想着为地区建设出力嘛。 这才对嘛我的海英书记,你不给我说实话,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帮你,帮到什么程度嘛。公家的事咱们公事公办,朋友的事咱们才可以两肋插刀,同舟共济嘛。 同舟共济这个词,周海英一下就听了明白,只有一条船上的人才是同舟共济嘛,这不是明摆着,这个罗正财要上自己的船嘛。周海英自然明白,这个时候拿出一些利润来能和财神爷搭上线,倒不失为一种长远的投资。 周海英道:罗局长,我的几个朋友都是长期在生意场上跑的人,他们是既懂规矩也懂行情,您放心,这事完了我代表他们感谢罗局长支持。 罗正财笑了笑道:哎,都是给朋友做事,你这么说我可是过意不去啊。 地区组织部二科的科长赵东,在地区花园酒店一直睡到了九点半,到了酒店大厅,看看周海燕和孙汉两人都在大厅里等着。看到如此情形,一向严肃孤傲的赵东都有些不好意思,快走几步道: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花园酒店的床太软了,躺在上面根本起不来。 周海英道:赵科长啊,咱们孙局长从六点钟等您吃早饭啊。 赵东听后,也是一脸的歉意,主动伸出手道:孙局长,久等久等,这样,这个早饭啊我确实来不及吃了,十点钟还有会,我要去部里组织一下。 周海英知道,态度已经表了,这比吃饭更重要。又与赵东握了握道:革命工作大于天啊,坐我的车过去! 而在平安县里,郑红旗一大早在得知建设局根本没有任何行动之后,心里更加坚信,孙汉一帮人往自己办公室丢了三颗子弹就敢有恃无恐了。也就下定了决心,无论谁打招呼,都必须调整整个建设局的班子。在和孙友福、张庆合简单通报了情况之后,大家就对建设局的人员安排初步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九点十分的时候,县委书记郑红旗就组织召开了县委常委会。看大家到齐之后,郑红旗道:同志们啊,今天临时将大家召集起来开会,只研究一件事情,那就是调整县建设局的领导班子。先请庆合同志介绍情况。 张庆合拿出了几份材料,就将县建筑协会给各家企业打招呼,建设局不按照县委意见抓紧推进材料采购的事做了通报。又将城关镇顶住压力,协调材料的事做了通报。各位常委,交通局的储局长一早就打来了电话,城关镇晓阳书记、洪平副书记协调的第一批材料今天上午就可到位,县里环高路最快明天就可以加铺沥青路面。书记,基本情况汇报完了。 郑红旗点了点头,又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同志们,听到没有,干同样的两件事,两套班子两套人马确是不同的效果。究其原因,我看不复杂,一个心里装着组织装着群众,一个心里没有组织没有群众。像这样的班子不调整工作还能干吗?我看不行,平安县改革发展的事业是要毁在这些同志手里的。所以,今天我提议,免去孙汉建设局负责人,由组织部门马上安排同志去建设局,负责建设局的全面工作。新的负责同志到位之后,在根据相关同志的表现情况,对其他相关同志进行调整。如有不同意见,请大家发表。 县委书记郑红旗要免去孙汉,理由充分态度鲜明,这个时候谁要是提出了反对意见,那就是和县委书记过不去。第二则是就算有两三个人反对,也影响不了决策。因为孙友福和张庆合两人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政法委书记李尚武虽然和孙汉比较熟识,但想着郑红旗桌子上的三颗子弹,也决定孙汉这次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好在已经成功提取了上面的一枚指纹,假以时日,这颗子弹威胁县委书记的案子,必将会得以告破的。到时候仅凭这三颗子弹孙汉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见大家没有反对意见,郑红旗又道:那就免去孙汉建设局党委书记的职务,其建设局局长职务,在下周的人代会上按程序免除。同志们,建设局马上要改革成为建委,方案都已经报到地区,改革为建委之后啊,其职能增加了不少,新队伍还是要找个熟悉基层同志的工作来抓,请组织部门提人选意见。 张庆合道:组织部门结合干部同志专业情况和一贯表现,提议由秀水乡党委书记田苗同志出任建设局党委书记,下一步接任局长。秀水乡也是省农业厅试点的暖棚试点乡,位置关键,地位重要,提议秀水乡的书记由县外经委副主任莫建溪同志接任。 听到由外经委的副主任莫建溪直接接任乡党委书记,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众人一时没有将这个思路转过来,位置关键和地位重要和农业暖棚好像又怎么也联系不起来,毕竟秀水乡的乡长王震宇还在秀水。以前倒也有副局长直接出任乡党委书记的先例,但这个转折实在是有些大。 我虽然是县委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但县委常委会我列席也只是做记录,并没有发言表态的权利,对于这个安排心里也是一阵的纳闷。一个干部能够破格提拔,在芸芸众生之中脱颖而出,一定有其背后的原因。 赵东回到办公室之后,想着昨天喝酒吹的牛,也是一阵地挠着耳朵,不去为孙汉说句话,必然是要得罪了周海英,而替孙汉说话,必然是要去给平安县打招呼。长期从事组织工作,赵东自然是明白,所谓的集体领导、民主集中其根本还是一把手说了算,如果县委书记郑红旗不表态,那么这件事找张庆合是没有用的。但给县委书记郑红旗打电话,说实在话有些唐突了。 赵东找出了孙汉的履历档案,认真地看着这个人的材料。倒也不惊艳,一直就是在平安县本土工作,这个履历标准的本土干部,却也无可圈可点之处。 喝了几杯茶壮胆,还是拿起了电话,找到了机要通讯录,就将电话打给了郑红旗。心里给自己打气道:作为具体负责县里干部的组织二科,在县委书记的眼里也是具有一定分量的。 郑红旗恰逢来到了办公室,电话接通之后,对方自报家门之后,郑红旗恭维道:赵科长啊,您我还能不知道啊,我们县里干部的娘家人,上次地区来考察乾坤同志,您也来了嘛。 赵东没想到,这个郑红旗的记忆力如此之好,自己上次去平安县的时候,应当是许久之前考察刘乾坤,而那次考察组有七八人,自己并不是带队的领导,郑红旗竟然还认自己。 客套了几句之后,赵东就道:郑书记啊,这个领导一直在给我们做工作,说这个建设局改革建委之后,工作的职责更多了,希望建设局的主要领导能够成为县政府党组成员或者县长助理,我看了平安县的干部人事档案,这个孙汉还是县里的后备干部,这次县里能不能照顾一下啊。 听到孙汉的名字,郑红旗面色立马就变得不好看了,但犹豫了一下就道:赵科长打来电话,我们肯定落实,赵科长,我请示一下,您关心的是单位还是个人? 赵东听到这个问题,就犹豫了一下道:改革是单位的事,我们肯定是从单位工作的角度出发嘛。 郑红旗听完之后道:既然赵科长亲自打电话,我们一定落实好。不过现在组织上打算对建设局的班子先进行一个调整。我向您保证,改革后的建委主任,一定给他加担子。 听到郑红旗给出承诺,赵东心里感觉踏实了不少,挂断电话之后,就又联系了周海英,组织部门最为注重的就是这些细节,事事有交代,件件有回应。 挂断电话之后,郑红旗坐在办公室里,心里暗暗地骂道:这是知道今天要开会啊,到底是谁通风报信?他妈的县委大院里出了叛徒。越想越气的郑红旗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直接将张庆合叫了过来! 郑红旗表情严肃地看着张庆合道:老张,县委大院怎么回事,怎么我们早上开会做的决定,地区就有人打电话说情?难道会议室里被他妈特务安了窃听器! 听到这里,张庆合也是吓了一跳,不能吧,书记。这才刚刚散会?您的意思是有人通风报信。 郑红旗用手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心里暗道,这个时候最为重要的是县委自身的稳定,就说道:算了,不去追究谁打的电话谁泄的密,我们要充分相信我们的班子。县委常委会上已经形成了决议不是儿戏,你们马上出文件,出了文件之后,下午就去建设局进行调整。 孙汉得到了保证,中午的时候又主动请周海英吃饭。心里也打定了主意,顶住压力再稳两天,到时候县里必然要接受周海英的碎石价格。 到了建设局,回到了办公室之后,刚打算关门休息,这个时候,人事股的同志就敲了敲门道:孙局长,上午找您找不到,组织部打来电话,说两点钟就要到咱们这开干部大会。 听到开干部大会几个字,孙汉猛地站起了,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快,快去拿你的剃须刀让我用用,你看我这昨天一直去地区协调碎石,脸都没刮!又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一股子酒味。孙汉道:哎,顺便去找个女同志借瓶香水。 这件事股长早已是知道了要换书记的事,心里自然是认为,孙汉也知道了。心里还在暗暗佩服,领导就是领导,这个时候还不忘臭美。 一点四十,洗漱一番的孙汉就带着局班子来到了办公楼下面,心里暗道:升官靠站队、发财靠机会啊。 几人在楼下站着,佳艳婶子看孙汉的心情溢于言表,就主动走上前道:孙局,您要节哀啊,人,不能憋着,容易把自己憋坏…… 第420章 委办副主任可能当不成了 孙汉抖了抖西装,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佳艳道:佳艳啊,节哀,啥意思,我节得哪门子哀?人死了才节哀。 陆佳艳本就是学历不高的家庭妇女,就是靠着一股子热心肠成为工会主席,佳艳婶子是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孙汉。不仅佳艳婶子,局里的其他干部眼神之中有些复杂,一个中午吃饭的时间,县里常委会的消息就如同刮风一般,让整个建设局上下震动。大家这才意识到,原来县委没有和大家开玩笑。现在整个建设局,实际上只有孙汉一人不明所以。 佳艳婶子正解释着,您这不是要走吗,一辆黑色的轿车就驶入了县委大院。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姜艳红带着组织部的干部科的同志下了车,孙汉心里却是暗道:虽说县长助理只是一个正科级的干部,但这次张庆合怎么没来。正打算同艳红部长握手,这个时候后排的门又开了。秀水乡的党委书记田苗打开门之后,对着孙汉笑了笑。 姜艳红笑着道:孙局长,组织上找了你一上午都没找到,你们在一个班子里要共事一段时间,彼此都很熟悉吧。 田苗主动伸出了手道:孙局长啊,以后可要多照顾啊! 孙汉疑惑地看着姜艳红,姜艳红倒是一脸平静,作为组织部资历很老的常务副部长,在县里的科级干部中很有威望,和地区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贾彬一样,没有特殊背景的同志,要想进步,干部科长和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是两个极为关键的人物。 姜艳红给了孙汉一个眼神,俩人就来到了院子中间的小花坛边上,姜艳红道:孙局长啊,县委今天开了常委会,组织上已经决定,免去你建设局党委书记的职务,由秀水乡的田苗同志任建设局党委书记。等到人代会之后,你将调离建设局。 孙汉听完之后,顿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如无尽的黑夜笼罩,看不到一丝光亮。他的脸颊微微泛红,那不是羞涩的红,而是因尴尬和失望而涌起的热潮。眼神不时地瞟向四周,却又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生怕在别人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狼狈。整个人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萎靡不振,散发着浓浓的失落与尴尬气息。 姜艳红经常和干部谈话,像孙汉这种不到五十岁的干部知道自己要下来之后,不少都是孙汉这个表情。 只要过了四五分钟,艳红部长才道:孙局长啊,这几天你可以不上班了,为建设事业做了这么多年的贡献,休息几天。 孙汉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大腿。眉头微微皱起,形成一道浅浅的沟壑,努力思索着最佳的回答。 用力拍了拍腿道:姜部长,这个,这个组织上也没给我商量,你看我还年轻,还是想着为改革多做贡献。 姜艳红点了点头道:你的想法组织上会考虑,现在也只是职务调整,并不是说拿掉你所有的工作,等到人代会之后,县里会统筹考虑你们这批同志的安排。 和孙汉谈了话,就开了干部大会,田苗就这样成为建设局的书记,副局长。而孙汉还是名义上的局长,但人代会召开之后,也就将黯然退场。 田苗初来乍到,自然是想着和孙汉搞好关系,毕竟从面上来讲,如今的孙汉还是局长。 田苗拿着本子敲了敲门,敲了几次,孙汉才把门打开。 田苗微笑着道:孙局,再休息? 孙汉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办公室,冷漠地道:办公室里东西多,我搬东西可能要几天。 田苗知道这个孙汉在发脾气,人也不急,只是淡淡地道:孙局啊,不着急,我啊就在会议室里先办公。我刚过来,对建设领域是一窍不通,您是老前辈,要指点我啊。 孙汉淡淡地摸出了一根烟,自顾自地点上抽了起来,心里却暗道,自己还是有胜算的,只要周海英那边的碎石只认我老孙,他田苗整不来石头,这个县里还是要让自己当局长的。书记不过是个二把手罢了。自己在建设局这么多年,以前当副局长都是自己说了算,何况现在还要当几天的局长,完全有翻盘的机会。想通了这一点,孙汉淡淡地道:田苗啊,这个建设局我没有本事搞好,你们年轻人有本事啊。现在县里最为着急的是碎石的事,我老孙说句不该说的,只要你弄不来石头,县里就要卸磨杀驴,老孙我就是前车之鉴啊。 田苗点了点头,颇为认同地道:红旗书记同我谈话的时候说到了这一点,说是现在城关镇眼下已经解决了碎石的问题,这个事要做长远考虑。 听到说城关镇解决了碎石的问题,孙汉手中的香烟一下就落了下来。猛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 田苗继续道:是嘛,我就说咱们一个平安县,搞不来飞机大炮,还搞不来几块小石头啊。 孙汉听到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就急切地道:城关镇,城关镇怎么解决的石头问题,我咋就不知道那? 田苗双手一摊,做了一个不知道的手势:您是局长您都不知道,我这刚刚来咋可能会知道这些? 孙汉顿时面如死灰,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此刻又一次彻底地覆灭。 田苗又道:孙局,既然县里重视,我打算明天的时候,到县里各家建筑企业调研一下,然后把建筑协会的事理顺。 孙汉直接起了身道:田书记,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安排,我现在有点事,我先出去一趟…… 下了班去接晓阳,晚上要在一起说大嫂的事。夕阳的余晖洒在县城的街道上,为县城披上一层温暖的橙黄色。路过地毯总公司,大门缓缓打开,工人们穿着地毯总公司的工装,有的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饭盒,有的结伴而行,谈论着一天的工作和家长里短。自行车的铃声清脆地响起,在街道上交织成一曲独特的乐章。 地毯总公司女工多,每到下班的时候,总会有些县城的男青年聚集在门口看热闹,不时地抚摸一下自己的头发装酷。如今已经严打了几次,县城的治安比以前好转不少,再加上地毯总公司的经警大队也成立了,这些人也是只敢看,不敢做出些许过分的动作。旁边的公共汽车穿梭而行,后面倒挂着满满当当的自行车。 接了晓阳,就来到了大嫂的砂石厂,大嫂早就准备了几道家常菜,看着一桌子的菜肴,晓阳顾不上洗手,轻轻地捏住了一个鸡块塞进了嘴里,吃完之后很是满足地在我衣服上擦了擦手。 哎,我兜里有手绢,你啊往我衣服上擦? 晓阳道:咋啦?衣服反正是我在洗,你激动个啥。 你在洗?你不就是接了水泡上? 晓阳不客气地道:我不接水你咋洗,如今还嫌弃我了? 建国在一旁摸了摸头道,看了看晓阳,又低下了头,看心情也是有些复杂。 二嫂芳芳在旁边道:晓阳啊,实在不行你就用洗衣机吧。 晓阳道:你以为我用盆子接水啊,就是洗衣机,老三真是太懒了,晾衣服洗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也不知道去扯一下,你看我买的这个风衣,都给我洗得皱巴巴的。 二嫂点了点头,颇为认同地道:和他二哥正阳一个样,懒得啊,我都不想说了,以前没结婚的时候,看着挺斯文一个人,现在内裤和袜子都一起洗。说罢又是一副嫌弃的表情。 大嫂端着一筐的馒头,进了屋大家就吃起了饭。大嫂很是高兴地道:咱们家就进了几车碎石,平时还打算零卖,这是一下给我们就全部定了。 晓阳道:大嫂,你还有没有碎石的资源。 大嫂道:这算啥资源啊,如今卖碎石子的都砸手里了。之前修路,大家买不到碎石,有钱花不出去。很多人看碎石挣钱,都开始囤石头,但是现在好了,石头比以前便宜了一半,别说挣钱,就是少亏点,人家也愿意干。毕竟这些石头,占地方不说,卖不出去还占本金啊。现在你们城关镇给我们定了任务,三十大车,干了这么久,还没做过这样的生意。 晓阳对数字十分敏感,粗略地算了一下就道:地区里建筑总公司的碎石,比从县里买碎石贵了两成,怪不得红旗书记坚决不买他们的石头啊。 闲说了会儿之后,又聊起了大嫂的事,具体怎么说的,晓阳把我和建国赶出去放狗去了,就不得而知。 回到了家里,晓阳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拉着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我顿时一个激灵,把手缩了回来道:不会又有了吧! 晓阳愣了一下,打了一个饱嗝:饱了,不想动了,给我脱衣服。 我长舒一口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这又有了。 晓阳双臂打开,我脱去晓阳的羊毛风衣之后挂在了衣架上,晓阳就坐在沙发上,两脚一抬,自是又把晓阳的鞋脱了下来。 晓阳倒是十分利索地自己脱下袜子,放在鼻孔下面闻了闻道:你说你三傻子,我的袜子穿一天都还是香味,你的袜子穿一天咋就这么味儿那?咱俩用的不是一种洗衣粉? 看晓阳又在袜子里面挑洗衣粉,我自是知道晚上的时候要研究基本国策了,也不说话,端着碗,洗了几根黄金草,配了一些枸杞,当着晓阳的面,就喝了下去。 晓阳看到之后,娇羞一笑道:领导,你看你,我这准备的台词,还没说那,你这就入戏了。那我去收拾床。 我一把拉住晓阳道:别别别,这黄金草可是人家谢白山送的,咱们能学马叔,黄金草要了两次,事办不成。 晓阳道,那个不怪马叔,现在国企正式的招工都要考试,马叔也没办法不是,这样,谢白山可以办到我们汽车联营公司,就算是我们借给香梅县长开车嘛。 这事就说定了? 晓阳马上跳起来,拍着我道:哎呀,说定了,姐还要去收拾床,让开! 第二天天一亮,就送晓阳去了城关镇,到了办公室之后,就看到新来挂职的副县长张云飞在等待红旗书记。打了招呼之后,就回到了办公室。刚刚坐下之后,赵闻秋就拿着一沓文件来到了办公室,说道:主任,地委办秘书六科打来电话,说咱们在乡镇设置工业园区的方案是不是没向王专员汇报? 我随手翻着文件道:这个我还不清楚,一会我问下书记。 赵闻秋点了点头又道:主任,我听意思是王副专员有些不高兴。 我心里知道,估计又是觉得县里越级汇报了。就道:那我抓紧去问一下。对了,昨天庆合书记找你谈话了没?留在县委办当副主任。 赵闻秋道:主任,情况可能有些变化,县委办的副主任我当不成了,组织上考虑把我调到其他岗位…… 第421章 建设局不欢迎田苗 综合科长赵闻秋揉了揉鼻子道:主任,昨天下班的时候,这个庆合书记找我谈话,说计划让我去秀水乡? 秀水乡?秀水乡不是县外经委副主任莫建溪去? 莫副主任去秀水是当书记,我过去是当乡长。 赵闻秋是县委办有些资历的科长了,论资历也是副科级多年,按说去秀水解决乡长,倒也是算是破格提拔了。毕竟当年的香梅县长去安平当乡长之前,已经是委办的副主任,而剑锋从县委机要科科长到柳集的时候,只是副乡长。但是如果闻秋同县外经委副主任莫建溪比起来,资历不算差,但却是一个当乡长,一个当书记。 在乡里,乡党委书记和乡长,两人中一个是党委一把手,一个是行政一把手。但是在实际工作中,如果遇到了工作强势的书记,这个乡长的待遇就比大头兵强不了多少。我听说不少,个别资历老的乡书记批评乡长和家长训孩子一样。虽然这是极端了,但是也能充分说明,书记的话语权在乡镇比乡长是大不少。 心里虽然纳闷,但是这嘴上却是说道:秀水是省农业厅在地区推进农业现代化的试点乡,每年都有专项的扶持,能去秀水当乡长成为一把手,比在县委办耍笔杆子,从发展的角度看,是有好处的。 赵闻秋略作点头道:对农业我不陌生,从小都是在庄稼地里长大的,对农民我也有感情,乡长其实也是个农民。 听到赵闻秋有这样的思想认识和准备,我倒是觉得闻秋到了秀水之后,说不定能干成一番事业。 赵闻秋出门之后,我心里想着委办副主任的人选,就想着去找县人大党组书记、组织部长张庆合张叔去沟通一下。毕竟闻秋是综合科长,闻秋的位置关键,他走了之后,要马上有人能把工作接过来。 到了张叔的办公室,人大的副主任钱亮洪正拿着资料和张叔讨论工作,我到了门口,张叔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下。 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了报纸,就看起了。耳边却是老钱在和张叔商量会议室干部排序的事。 张叔道:老钱,这套方案再修改一下,下午的时候我们去地区审核方案,如果没问题,咱们下周就可以开会。 老钱道:地区?老张啊,我就不去了吧,下午政协的王满江还让我一起去化肥厂讲话,那边的希望工程,化肥厂捐款捐了两万多。满江要去现场给他们写一幅字送给他们化肥厂啊。 张叔把方案递了过去道:这个老王,到处在写字,我上次去餐馆吃饭,人家墙上的菜单都是他写的。 闲吹了几句之后,老钱与我打了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叔端着杯子道:啥事啊? 哦,这个,我想问下,咋就让闻秋去秀水当乡长了? 张叔起了身走到门口,关上了门道:这个王震宇不争气啊。 就是因为举报了田嘉明? 张叔笑了笑道:既是倒也不全是。他是党员嘛,每个党员都有如实向组织反映问题的权力,组织上肯定不会因为他举报了谁就免去他的乡长嘛! 那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作为省农业厅农业现代化试点的重点乡,红旗书记问他二十四节气,他都答不上来,这样的同志,干了那么久,连最基本的农业生产知识都是一知半解,他能带领同志们发家致富? 听到王震宇是因为不会背诵二十四节气歌被调整,我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看了看关着的门就道:张叔,那个县外经委副主任莫建溪,咋就能当书记,按说我们闻秋科长应该比莫主任年长两岁,当副科的时间也不短了,当书记不是更合适? 张叔手里握着眼镜,哼了一声,咋,为闻秋来跑官要官来了,论年龄我和钟书记、齐专员也差不了几岁,为啥我就不是地委书记地区专员。小子,红旗书记在用人上,是非常果断的。说着又拿出一份材料看了看,用手敲了敲,这个赵闻秋是你推荐的吧,真是够给你面子啊。 我笑了笑道:县里的干部这么多,没人推荐,县委书记哪里能够看到哪? 张庆合笑了笑道:我说给你面子啊,是因为我之前也推荐过赵闻秋,当时红旗书记可是没有这么爽快啊。 我忙补充道:张叔,您看啊这工作都是您干的,我倒成了摘果子的人,正是因为有了您的推荐,这个才让红旗书记有了动一动他的想法。哎,张叔,闻秋走了,你可要给我配一个新的综合科长。 你是打算内部提拔还是从外单位调入啊。 我想把安平的顾志远或者蒋笑笑调过来。 张叔犹豫了下道:顾志远不能考虑,上次宣传部的白常委调他他没有来,如果县委办调他就来了,白常委那里肯定会有想法。这样吧,我考虑一下,如果条件成熟,可以考虑把蒋笑笑给你调过来。 听了张叔说到条件成熟就调人过来,我的心里就已经有谱,这次蒋笑笑八成能来,毕竟当领导的说话都是留有余地,从来不会把话说满。 从张叔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恰好张云飞从红旗书记的办公室出来。我就又去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将行署秘书六科打电话过问工业在乡镇企业设置的事给红旗书记汇报。 红旗书记一听,拿笔敲桌子的声音明显地重了些许。红旗书记道:怎么把这个王大领导忘得一干二净。朝阳,今天下午什么安排? 下午,下午去调研环高路铺油面和碎石的工作。 郑红旗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支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抵住下巴。他的目光凝视着桌上摊开的文件,桌上的茶杯空了,旁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简短的语句。我拿起了桌子旁的暖水壶就给红旗书记添了水。 红旗书记用手敲了桌子道:下午我去调研的安排取消,由你代表县委和友福同志、庆合同志一起去环高路现场,督促交通局务必在腊月之前完成环高路的建设,争取让环高路腊月前通车。然后让小章准备几份材料,下午我要去行署汇报! 时间在忙碌起来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下午的时间,从汽车联营公司调来的中巴客车已经在楼下等候。 几位副县长和建设局的书记田苗、计委的主任卢兆全、财政局长吴国纯、农业局局长仇健都在楼下提前等候。 正和卢卫东说着话,香梅县长喊了我一声道:朝阳主任,过来一下。 刚刚走过去,吴香梅就斜着看了我一眼道:听说你在打蒋笑笑的主意? 看了看其他几人都是各说各的,我就俯身道:梅姐啊,你这个说法让你容易引起大家的误会啊,不是我打蒋笑的主意,是县委办综合科长马上要调整。我觉得蒋笑笑一直在乡镇分管综合工作,这不是想着,熟悉业务的同志好上手嘛。 吴香梅道:县委办这么多的科长,你非得让蒋笑笑来,这不是打她的主意是什么? 梅姐,这话可不敢乱说,要是被我们家晓阳知道了,可不得了。 有多不得了,蒋笑笑是从我手底下的干部,我自然是要对她负责,这样吧,你想办法给她解决委办副主任我就让她来。 县委办实属比较特殊,其他机构的内设部门都是股室,只有县委办叫科室,科室的负责人既有正股级的干部,也有副科级的干部。而委办的主任按说应该由县委常委兼任,是副县级。但委办的副主任既可以是副科级,也可以是正科级。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讲,蒋笑笑是可以做副科级的委办副主任。 我挠了挠头道:梅姐,梅县长,我这边刚推了一个乡长,蒋笑笑可能一时解决不了委办副主任。毕竟红旗书记不认识她。这样,等红旗书记熟识之后,我去推荐,等红旗书记认识了解他之后,还是有把握。 吴香梅道:这还差不多,不让人进步,人家凭啥要来。 正说着,友福和府办主任卢卫东两人就从大楼里走了出来。皮鞋踏在大楼的地面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一种力量。友福身姿挺拔,脊背像一把直尺,双肩宽阔而平稳,一股领导干部独有的气场扑面而来。 县委书记郑红旗不参加调研,代县长孙友福自然是成了此次调研的核心。友福上了车之后,众人也是上了车,虽然是没有人指挥,但大家心里都知道自己该排在谁的后面上面,坐在哪个位置。 汽车发动,沿着两高路很快就到了环高路的建设现场,储伯祥带着交通局的领导班子已经早早地等候,才一年多的时间,县交通局就有了机械化的压路机。储伯祥一边汇报,友福则是频频地点头。大家不时点头交流。放眼望去路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乌亮的光泽,那是一种深邃而纯粹的黑色,如同夜幕中最浓重的墨色沉淀于此。柏油的表面十分平整,看不到一丝褶皱或者坑洼,就像被最精细的工匠用巨大的墨尺精心丈量和打磨过一般。 凑近了看,柏油颗粒碎石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偶尔有几处细小的纹理,那是铺路工具留下的痕迹,却并不影响整体的平滑,反而像是给这单调的黑色增添了一些细腻的装饰。 孙友福点了点头道:储局长,路的质量能不能得到保证。 储伯祥虽然和友福、晓阳一起都是党校同批培训的同学,但此刻态度却是极为恭谦,腰微微地一弯用脚用力地跺了跺路面。说道:友福县长,这路是没问题,现在最为关键的是货车拉得一天比一天重,咱们道路维护的成本太高了。 孙友福拍了拍手道:储局长,我也是搞交通的,现在的货车是多拉的也重,但这个问题我们要辩证地看待。不要只看到对路的破坏,还要看到对市场经济的带动作用。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路修好一些,这就对路基、路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啊。不要仅仅从你们交通口子上算账,要从县里整体算账,车多了人多了才是市场嘛,有了市场就有了税。修路干什么,不就是被压的嘛、你有了钱还怕补不了几个坑槽?给你们执法队的同志讲清楚,对待货车把标准放宽一点,思路打开嘛。 储伯祥听完之后就道:你们,咱们一起参加培训,怪不得您是县长,这思路和境界比我们高了几个层次。 孙友福笑了笑道:好了,别拍马屁了,现在有什么困难? 哦,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怕碎石供应不稳定。这一段城关镇可以解决,但从整个环高路来看,这种供应关系还是不稳定。 孙友福点了点头道:那这样,正好田苗书记也在,我们看完之后,就到你们建设局开协调会,卢主任,你通知城关镇参加。 看完了点位,汽车就朝着建设局驶去,田苗刚刚到建设局,友福就要带着县领导班子去建设局开会,这为田苗打气站台的意味就十分明显了。 汽车到了建设局,汽车停稳之后,众人就看了看建设局大院,一边走一边交谈。 田苗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汇报道:孙县长啊,这个孙汉局长办公室还在用,我现在啊临时在会议室办公。 听到之后,孙友福停下了脚步,会议室办公?你们建设局谁分管办公室,连个小小的办公室都协调不来。 会议室在二楼,上了楼梯拐角,就到了会议室门口。但看地面上散落着些许的资料。田苗一看,正是自己的办公用品和书籍。 孙友福一看,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弯下身,捡了一本材料,翻看封面,扉页上就写着两个字,田苗。 孙友福马上明白,这是有人不欢迎田苗。正在这时,会议室里有人打开了门,透过门一看,里面有八九个人正在开会…… 第422章 你的工作干的好呀! 看到地上散落的是田苗的办公用品和材料,明显的是被人从会议室里扔了出来。县委副书记、代县长孙友福主动弯下腰,将地上的材料捡起来。 看友福开始捡材料,张叔、李叔、马叔和香梅县长、白常委,来挂职的张云飞也都弯身捡了起来。 捡起了资料,我才看到田苗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孙友福看着半开着的门,里面的人实在是没有想到县委党政领导会在这个时候到了建设局。 孙友福脸色阴沉得可怕,在人代会召开之前,孙友福选择了低调处事,无论是开会还是调研,基本上是能不说的就不说,能不讲的就不讲。为的就是免得在这个时候得罪了人,万一投票的时候,自己的票数比前几任县长要少,自然是脸上挂不住。 孙友福往前走了走,一脚就将会议室的门踹开,这木门往返弹了几次,会议室里的人都是一个激灵。 进了会议室之后,所有开会的人都不自觉地往后站了站。看着鱼贯而入的县领导和几个局的局长,强大的气场压迫让会议室里压抑到了极点。 孙友福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众人,环视一周之后,主座上的一人站起来,颤颤巍巍地道:孙县,我们正在开会,研究,研究这个县城排水的工作。 我站在后面挤了挤才看到,说话的是建设局的副局长柳文印,对面的是建设局几个科室的同志。 孙友福并未直接搭话,而是冷冰冰地道:谁扔的? 会场里没人说话,马军看众人都不表态,作为常务副县长,肯定不能让友福的话落到地上,就插话道:老柳,你什么意思?开会就开会,扔东西干什么? 柳文印脸色涨得通红,犹犹豫豫地道:这个,马县长,我们是第二个会了,我们开会的时候,这个田书记的东西,就已经被扔到外面了。 友福道:这么说你是知道外面扔的东西是田书记的? 柳文印脸色涨得通红,羞愧地点了点头。 孙友福一脚踢开柳文印旁边的凳子,怒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捡起来? 柳文印低着头,小声嘀咕道:不是我扔的,我不好去捡。 放屁!你眼里就是没有县委政府,没有田苗书记,你要是不愿意干,现在马上写辞职报告,县政府党组现在就研究免除你的副局长职务,简直太过分了。卫东主任,把会议室里的人的名字全部给我抄录下来,还有通知纪委的蒋书记,马上到县建设局来调查这个事情,建设局中层以上的领导,五分钟后到这里开会。 建设局是县里的实权大局,会议室不小,装修也有些档次,众人落座之后,我和几个局长就坐在了领导的身后。田苗安排好座位之后,看了看,还是选择坐在了孙友福的对面。 孙友福看了一眼对面的众人,冷冰冰地道:县建设局的局长孙汉同志为什么不来? 干部大会的时候,姜艳红副部长已经给孙汉交底,这几天没事就休息一下。毕竟人代会还没开,孙汉还是建设局的局长,这个时候还不好让人交接工作。 田苗道:孙县,这个孙汉局长身体不舒服,请假去医院看病去了。 孙友福倒也不纠结,而是继续道:同志们,今天我们县党政班子的同志到咱们建设局来,大家给我们上了一课啊。第一,建设局党委书记一把手竟然在会议室办公?第二,在会议室办公的党委书记的个人物品被丢在走廊里?谁干的,我不追究,由咱们县纪委的同志来调查,县纪委的同志调查不清楚就请咱们县公安局的同志来调查。调查清楚之后,我先表个态,是领导干部的一律免职,普通干部的调离建设局。这是第一个啊。第二个,东西被扔到外面,人来人往的没人看到吗,这么多人为什么不捡,看笑话嘛。看的是谁的笑话?看的是田苗同志个人的笑话嘛。我看不是,换谁来当局长,你们都要这样干,所以这是再看县委政府的笑话,这是第二点。我讲第三点,处理意见。既然大家不支持县委工作,也就别怪县委政府不给某些同志留面子。这次建设局改革建委,向县委政府主动靠拢的提拔重用;能够支持县委工作、服从改革发展大局的保留职务,和县委政府局党委打擂台,认不清形势大局的,一律免职。县委和政府就是建设局党委的坚强后盾。我说到做到,同志们,你们是党的干部,不是谁的奴仆家臣,相关同志请自觉对号入座,主动写辞职报告,保留体面,好,就这样,散会。没有给任何人解释的机会。 开完了第一个会,又开了第二个会,研究碎石供应,晓阳和洪平两个人参会,经过研究之后,初步认为靠城关镇一家,就已经能够充分满足碎石的供应。 孙友福听完之后就道:同志们,我没有搞清楚,这个建筑协会是干什么的?他在改革开放和商品经济中起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作用。既然没有起到作用,还和县委政府唱反调,我看田苗同志有必要深入调研一下,这样的协会,又有多大存在的必要,如果没有存在的必要,坚决予以取缔。 开了会之后,众人乘车返回,李叔给友福打了招呼,说自己有事回趟公安局,就不去县政府了。 中巴车驶离之后,李叔气冲冲地到了佳艳婶子的办公室,作为县建设局的工会主席,佳艳婶子有着独立的办公室。 看李叔进来,佳艳婶子放下了毛线和正在织的毛衣,反问道:你说这友福咋回事?以前看也是老老实实的一个人,今天讲话怎么这么冲啊。感觉比你发脾气还冲啊。 李叔关着门道:能当县长没脾气,我问你,田苗的东西是不是你扔出来的。 佳艳婶子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了李叔之后,又拿起了正在织的毛衣道:我啊,我是不喜欢田苗,但也不至于去扔他的东西呀。孙汉在建设局这么多年,心腹爱将还是有几个,扔他的本子不稀罕。说着就站起身来,拿着要织好的毛衣对着李叔比了比。 李叔道:不是你扔的我就放心了。这次扔东西的这个家伙,是跑不掉的。什么事就怕较真啊。 哎,你别乱动,我看一看大小。较真,较真能咋办,还能来抓人啊。你们不好查。 不好差,我看不用查就会有人举报,你没听友福说啊,三层意思,向县委政府靠拢的提拔重用,中间的保留职务,和县委政府作对的一律免职。三条路,几句话,我告诉你啊,建设局你们那些个小团伙,马上就要分崩离析,孙汉就要众叛亲离了。 你说的,这个友福,有这么厉害? 李叔喝了口茶道:哼,你以为,我老李看中的人,哪个不是人中龙凤。我给你说啊,你这人没啥心眼,脑仁不够,不往上凑!少跟孙汉他们掺和,安安心心地织毛衣。 佳艳婶子道:我有时候就觉得吧,你们咋把事情搞这么复杂,不就是晚几天买石头子,晚几天修路。有必要把人家孙汉一棍子打死啊。这下好了,我们家小文放出来,这个工人是当不成了。 李叔道:就他,你可管好他吧,我可又听说他带着几个小流氓,整天在地毯总公司门口晃悠,别拿天出个事,把自己搭进去。还不是你们把他的秘书长免了,他又没事干了。来再来比一下毛衣? 李叔有些不耐烦地道:咋这次织毛衣这么费劲? 这次,这次是给小向织的毛衣,上次你看他到家来,他妈给他织的毛衣,我根本看不上。还是我和我们亚男,心灵手巧啊。 就那个红毛衣? 对啊。 你可别说了,那是闺女给他织的毛衣。 佳艳婶子白了李叔一眼道:就你织的好!哎,以前你都不让我在办公室织毛衣,这次怎么不管了? 怎么不管,但是现在你织毛衣比在外面瞎掺和好! 县委书记郑红旗上午的时候就拿着材料到了光明县,临出发之前,就给王瑞凤主动打了电话,确定了汇报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郑红旗临近出门的时候,又主动拿起电话,将电话打给了地区财政局局长罗明义。 老罗啊,今天晚上的时候,我打算请瑞林专员吃晚饭,叫上了地区计委的老臧,怎么样,你的分管领导,一起共进晚餐? 红旗啊,今天晚上约吃饭,你现在的打电话,不合适吧! 哎,上次我见到瑞林专员的时候,就提到了这事,早上的时候他在开会,下午我当面汇报,如果今天不行,就改明天如何。 罗明义正在办公室里抽烟,一边叼着烟一边道:红旗,瑞林专员可是不轻易参加饭局的,这样你去请,我肯定将就咱们瑞林专员,随叫随到。老弟啊,吃过饭之后,我带你到我们财政宾馆,放松一下。 秘书章永山在旁边听到之后,心里暗道,领导不愧是领导,地区财政局长是随叫随到,而且直接称呼为老罗,看来也是关系匪浅。 挂断电话,郑红旗就出发往地区赶,其实,郑红旗心里清楚,没有个三五次是约不出来唐瑞林的,但每一次自己都是要以可以约出来做准备。 上车之后,郑红旗惬意地靠在座椅上,梳理着一天的工作,县里的工作自己还是要抓大放小,政府的事还是要让友福来推。而建委的事,唐瑞林打了招呼,自己却还是把孙汉免了,不去一趟,也是要得罪人。郑红旗道:小章,包间订好了吧。 书记,订好了,迎宾楼的老地方。 嗯,郑红旗闭着眼,又想着环高路的事,不知不觉中也就睡着了。等到睁开了眼,已经到了地委大院。 郑红旗下了车,算着时间正好到了王瑞凤的办公室。 王瑞凤看郑红旗如约而至,身子微微前倾,眼睛像是要把那个人看穿一样,声音低沉略带生气地道:“红旗同志,你的工作干得好呀,我这个分管领导都不知道,钟毅书记和永林专员却都很满意!” 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和无尽的不满…… 第423章 建设局的人都听我孙某人的 听到王瑞凤的冷嘲热讽,县委书记郑红旗内心是有些许的不适,作为一方大员、地方诸侯,县委书记在县城那就是拥有绝对权威的人物,何曾有人敢这样同自己说话。但官大一级压死人,郑红旗也只是低头笑着道:王专员,之前只是一个想法,很不成熟,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王瑞凤不依不饶地哼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钟书记和齐专员开党政联席会的时候问我的意见,我这个分管工业的领导是一问三不知,红旗同志,你作为县委书记,如果你们县上的同志绕过你直接给地委汇报了你不知道的工作,这种没有规矩的事情,你怎么处理啊? 郑红旗知道,这是王瑞凤在给自己挖坑,说处理那么王瑞凤就要处理自己,说不处理,那就是态度不端正。这个时候,自然要避免回答这个怎么处理的问题,毕竟只要一解释,就是入坑。 郑红旗将材料往桌子上一放,态度诚恳地道:王专员啊,您是从省城下来的,站得高,看得远,我们关于在乡镇一级设置工业园区的想法是不成熟的。这样的方案拿到您的面前,那简直就是给您添乱。所以,在非正式地同钟书记和齐专员汇报想法之后,才敢将方案请您阅示。 王瑞凤对于郑红旗的这个解释,还是颇为受用的,态度好转了一些道:红旗同志,不是我王瑞凤挑你的毛病,而是你们的做法实在是欠妥。领导问起来,我尴尬倒是其次的,只是我不知道情况,怎么替你们说话啊。我作为分管领导不为你们说话,你们这种方式能够得到批准? 郑红旗连忙称是,王瑞凤站了起来拿起了桌旁的暖水瓶。郑红旗忙抢先一步,将暖水瓶拿在了手里之后,给王瑞凤的杯子里添起了水。郑红旗小心翼翼地将水壶倾斜,清澈的热水缓缓流出,如同一条灵动的丝带,悄无声息地钻进面前的水杯里。水流撞击杯底发出的轻微声响。郑红旗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杯,确保水在八分满的位置,既不会太少显得招待不周,也不会太满而有溢出的风险。 郑红旗拿起水杯的把手,将水杯朝着王瑞凤的方向稍微挪动了一下,方便她拿取。王瑞凤投来一个淡淡的眼神,里面包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王瑞凤敲了敲桌子,以示感谢。这才拿起了桌子上的材料,认真地翻看了起来。郑红旗这个时候看着王瑞凤,简洁的白色衬衫,袖口恰到好处地挽起,露出纤细而白皙的手腕,没有过多的装饰,只一枚精致的手表,黑色的西装裤线条笔直,显得十分修身,将她修长的双腿完美地勾勒出来,腰间搭配一条精致的黑色皮带,中间镶嵌着一颗低调而闪耀的水晶扣,清新又不失庄重。郑红旗心里暗道,这个王瑞凤的衣着打扮,确实带着大城市的独特气质。 五分钟过后,王瑞凤才将报告看我。王瑞凤将材料放下之后道:这个报告钟书记和齐专员都很赞赏,红旗同志啊,我如果不同意,自然是和两位主要领导的看法,都不一致,所以,对于方案,我原则是同意的。但我还是要提一点要求。建设工业园区的目的是避免工业企业无序发展造成的土地、环境和噪音等问题。而不是打着工业园区的幌子搞无序发展,这样就背离了设置工业园区的初心和目的。 郑红旗对于这一点,也是颇为认同的,就道:王专员,我们设置工业园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逃避问题,挂着羊头卖狗肉,确实是想着通过遍地开花的方式,通过乡镇工业园区来带动乡镇工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 王瑞凤听完之后,并未表态,而是点了点头道:我来之后,钟书记交办了两个工作,一个是国有企业的规模化招工,一个是高粱红酒厂与曹河酒厂的合作。招工的工作你们按程序办,但是这个与曹河酒厂合作的事,进展不够快。 郑红旗道:王专员啊,这个事情我们等人代会过后,由县委副书记、县长孙友福同志专门组织人员和曹河开始工作谈判。 红旗同志,这件事既然钟书记重视,你们县委也不要把责任全部丢给县政府来,你作为书记,也不要那么官僚嘛。落实地委和行署的指示,不能推三阻四的。我之前说的,高粱红酒厂新厂不宜再做搬迁搞重复建设,你们落实了没有? 之前王瑞凤去平安县考察,就已经对高粱红酒厂并入曹河酒厂做了指示,并且要求高粱红的新厂可做其他用途。 郑红旗道:王专员啊,是这样,我这次来也是为了专程汇报这个事。高粱红酒厂可以并入曹河酒厂,但是高粱红的品牌必须保留。 听完必须两个字,王瑞凤的脸色就有些严肃。郑红旗继续道: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当年的怀义书记、道方省长来视察的时候,亲自在高粱红酒厂做了批示,要把酒厂办下去,这才有了高粱红成为省政府接待用酒。上次我们和曹河酒厂对接的时候,他们完全不同意将酒厂改成高粱红。说什么,说这个他们是娶媳妇,反倒成了倒插门了。王专员,您也知道,本来曹河酒厂红红火火的,后来就是因为酒品不行,所以才落寞了。万一高粱红改成曹河酒厂,那不是把高粱红的牌子也砸了。 赵道方即将接任省委书记,王瑞凤心里还是有些许的忌惮,点了点头道:那这样吧,我去和曹河酒厂做做工作。 王瑞凤身为地区副专员,这次和郑红旗谈得还是比较彻底,毕竟王瑞凤也是清楚,上次敲打了郑红旗之后,如今看郑红旗对自己的态度端正了不少。 从王瑞凤的办公室出来,郑红旗是感觉自己闯过了火焰山,钟红旗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衬衣感觉都已经被汗水浸透。郑红旗来到了卫生间,小解之后顿时感觉浑身畅快淋漓。洗手的时候,一边搓手一边觉得有些渴,心里暗道,这个食堂的老周,不是自家的盐放得也太多了。而又回想起来,整个过程里,王瑞凤都没有让自己喝杯水的意思。郑红旗暗暗地摇头,这样的领导太过自我。 作为县委书记,找杯水还是容易的。郑红旗紧了紧皮带,不慌不忙地走进了秘书六科的办公室。 六科的副科长程国涛正在看材料,看到郑红旗前来,忙起身道:郑书记,您是找领导? 郑红旗微笑了下,国涛啊,我从领导办公室出来,正好来看看你。在六科待的时间不短了吧,老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县委帮助解决的困难啊。 程国涛听完之后,非常的感动,一边起身说着谢谢,一边给郑红旗倒了茶。办公室里其他几个干部瞬时投来羡慕的目光。 在这栋地委大院的办公楼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秘书,而能够让老家县委书记顺便来看一看坐一坐的秘书就不多了。 茶水热气腾腾,郑红旗的喉结不自觉地蠕动了几下。主动掏出了烟,给在座的几个同志一人发了一支,一边发烟一边道,大家有时间啊就让乘科长带你们去平安,秋天到了,可以喝羊肉汤,吃驴肉了。 程国涛将茶递到了郑红旗面前的茶几之上,俩人坐在沙发上闲聊着,此刻的郑红旗显得是极为平易近人。喝完了茶水,又续了一杯,郑红旗接连喝了两杯茶才又去了唐瑞林的办公室。 常务副专员唐瑞林,是前任地委书记周红旗的秘书长,如今又成为常务副专员,位置十分关键。在之前唐瑞林专门打了招呼,稳定是大于一切的,暗指这个时候不要去动孙汉,但如今自己又动了建设局的班子,不给唐瑞林打个招呼,又把人得罪了! 唐瑞林看到郑红旗进来,很是热情地倒了杯水,郑红旗端着杯子,却已是不渴,但还是象征性地喝了口水。 俩人闲聊了几句之后,郑红旗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在省委领导调整过后“地改市”的工作就将步入正轨。 郑红旗道:唐专员啊,这个“地改市”是大事,也是好事。这次建设系统改革之后,将成立几个新的单位,我们县里统筹考虑之后,还是将孙汉同志调整了。 唐瑞林听完了郑红旗的汇报,有些莫名其妙地道:孙汉?哪个孙汉? 郑红旗看唐瑞林并不知道孙汉,就有些意外,补充道:就是我们县建设局的局长孙汉同志。 唐瑞林这才想起来,之前周海英来汇报工作的时候,是请自己给郑红旗打过招呼,好像就是这个建设局的孙汉。但人都已经免了,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 唐瑞林笑了笑道:哎呀,事情太多了,你看,这事我都忘了,你却还记得,说明你的心里还是有行署,有我这个副专员的嘛。作为行署,肯定是要支持你们县里工作。不过,一定要注意社会稳定和干部队伍自身的稳定。最近几个县换届,有两三个县闹得是沸沸扬扬、乌烟瘴气的,影响很不好。有些干部竟然跑到地委大院门口磕头喊冤,地委对个别县委驾驭全局的能力提出了质疑啊。 又客套了几句之后,郑红旗道:瑞林专员,您一直关心支持我们平安县的工作,您看晚上的时候,我们一起吃顿便饭,也好代表我们县委政府对您的感谢。 唐瑞林端着杯子,笑了笑道:红旗啊,你在县委招待所吃剩饭的事,钟毅同志是在党政班子会上提出了表扬的,并号召地区党政班子向平安县学习,这个学习咱们不能这样搞啊。 郑红旗听了之后,脸色倒是一红,略带歉意地道:唐专员,这个是我私人请您吃饭! 哎,有事咱们那就说事,没有必要在酒桌子上来联络感情,清清爽爽的革命友谊,大家才没有负担嘛! 从唐瑞林的办公室出来,郑红旗心里知道就是这个结果,但郑红旗对唐瑞林却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王瑞凤是心里有啥,嘴上就说啥,但唐瑞林嘴上说得亲热,但那种亲近的距离感倒让郑红旗觉得陌生。 在地区的,除了郑红旗,还有孙汉。在地区建委的办公室里,党委书记的牌子挂在办公室紧紧闭着的门上。 周海英听了高价订购的碎石只有光明县象征性地定了一部分,而最有把握的平安县,不仅一颗石头子没有卖出去,反倒孙汉的局长职位都将不抱。而一旦孙汉失去了局长的位置,这也就说明自己的公司订购的那批碎石将彻底砸在了手里。 来人都抽着烟,周海英心里暗道,这个郑红旗,连唐叔的面子都不给,实属有些过分了。 孙汉掐灭了烟头,主动道:周书记,我在不在建设局都无所谓,只是我担心啊,我走了之后,建筑总公司在平安县的业务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啊。 周海英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瞬间充满了他的口腔,而后缓缓地从鼻腔和嘴角溢出,缭绕在他的脸庞周围,模糊了他紧锁的双眉,让人捉摸不透,这位建委的书记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良久之后,周海英道:孙局长,这个郑红旗连唐副专员的面子都不给,我看我们两手抓。一个嘛我去找找组织部的领导,请赵东和伟正部长出面。第二个,会哭的娃才有奶喝,前几天临平的几个干部到地委大院下跪,邓书记亲自去了临平解决问题,你能不能喊得动人? 孙汉听到这里,直起了腰道:周书记,别的不说,建设局那几十号人,还是听我孙某人的…… 第424章 柳局长被人举报了 周海英实在是没有想到,郑红旗不给自己面子也就算了,还竟然将孙汉的书记也免了,一般的县局,党政都是一肩挑,免了孙汉的书记,这也就是意味着下一步就要免去孙汉的建设局局长职务。 周海英道:老孙,只要你那边能弄出点动静来,我这边就好给组织部门施压,只要组织部门以正式途径打了招呼,我相信这个郑红旗就算再顽固,也是不敢得罪地区组织部的。 孙汉等了周海英一天,总算是等到了这个结果,有了周海英的承诺,孙汉就觉得自己起码能够守住局长的位置。只要是局长的位置在,就算当不当书记,整个建设局还是自己说了算。 从地区回到平安县城,孙汉就叫了班子里的干部和几个平时的心腹骨干一起吃饭,这事自然由办公室来操办。 六点钟请客,在县城的驴肉馆子里,孙汉已经早早地到了。 孙汉是驴肉馆子的常客,馆子的老板看着孙汉写了满满当当的二十多个菜,看着桌子道:孙局长啊,这么多菜,这桌子摆不下吧! 孙汉倒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道:今天来的人多,摆不下你就让他们挤一挤,再给我加四张凳子。 老板看着已经满满当当的座位,但也知道孙汉这个人他是惹不起的,也只有点头应道。 十多分钟后,就听到了大院里热闹了起来,建设局的领导班子和几个科长都是一同到来,孙汉透过窗户看到大家之后,抖了抖自己的衣服,马上坐到了主位之上,心里暗道,该来的都来了,自己不是书记,还是有号召力的。 大家进了门,走进包间,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几瓶珍藏的高粱红老酒。大家纷纷与孙汉握手,左一个老板,右一个大哥,让孙汉恍惚间觉得,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自己也是建设局的一把手。 与众人寒暄完过后,建设局的副局长柳文印道:孙局啊,今天你不在,咱们局里面是热闹了,上午县委班子,下午建设局,都想着啊调查是谁扔的资料。你就说吧,谁扔田苗的资料不是悄悄摸摸的,这个只要他自己不承认,你就是把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出来。 旁边一人附和道:民意,民意啊!民意不可违! 孙汉严肃地道:哎,这事我听说了,可不能针对田苗个人,是县委是县政府办的这事不地道。你们不管是谁,以后不能再扔田苗的东西了!嘴上这么要求,心里却是感觉十分的痛快。 柳文印拉了拉凳子道:孙局啊,这个孙友福还让我们自己写辞职报告,我就不写,他能把我怎么的。我就不信,他敢免了我的副局长。 孙汉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环顾一周之后,才觉得少了人,就问道:哎,这个陆主席怎么没来啊? 柳文印道:佳艳啊?今天她闺女有事回来了,佳艳下午接受完纪委的问话,人就走了。 陆佳艳没来,让这场饭局的分量顿时小了不少。孙汉自是清楚,陆佳艳的背景如今极为雄厚,准女婿是地委书记钟毅的秘书,女儿又在临平县委办公室当科长,而老李更不用说了,县里的人都清楚,孙友福几个人就是老李的徒弟。 人既然没来,但饭局还是要继续,孙汉端着杯子道:来吧,大家为了我孙汉,费心了…… 都是孙汉多年的同事和朋友,喝酒的氛围自然很是热烈,酒过三巡,气氛愈发轻松起来。他们开始回忆往昔的岁月,奋斗的历程、曾经的青涩时光。不时还有人说一个黄色的段子,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孙汉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略带醉意地就道:各位,各位兄弟,今天我孙某人不服气啊,倒不是把我的书记免了我不服,而是觉得为众兄弟打抱不平,凭什么他们纪委要来局里面折腾大家,还要写辞职报告?当官也不能任性嘛,我看下一步我走了,田苗当了书记,你们这些人都是跟着我的,也就没啥好日子了。 柳文印一拍桌子就道:汉哥不能离开咱们,建设局的一把手我们只认汉哥。 旁边一人道:对,我们只认汉哥当局长,他田苗当他的书记。 众人都在一旁附和! 孙汉摇了摇头道:兄弟们,我走了到哪里都有碗饭吃,但是你们在建设局日子不好干,我心里难过啊。我看这样,大家联合起来,明天我们到地委大院击鼓鸣冤。让地委领导看看,咱们的决心和态度。同志们,好日子可是自己争取来的。 众人一听要去地委大院“击鼓鸣远”,原本热闹的氛围一下就冷清了下来,毕竟喝酒的时候称兄道弟,喝完酒之后各奔东西这是酒肉朋友间不变的真理。 孙汉看大家一时都不表态,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这个时候,旁边的柳文印拍了一下桌子道:怎么了,说到事情上就偃旗息鼓了,这能对得起汉哥?实不相瞒,今天,姓田的东西,就是我去扔的。有啥,我明天跟着汉哥去地委大院,有不愿去的,现在就走。 这个话放出来,众人哪里还有敢走的,但目光却是都集中在了柳文印身上。 孙汉旁边的人道:既然孙局和柳副局长两个人都去,我们自然也去。法不责众,没啥大不了的。 但此刻,不少人的心中却是嘀咕着孙友福今天在会议室说的话。向县委政府主动靠拢的提拔重用;能够支持县委工作、服从改革发展大局的保留职务,和县委政府局党委打擂台,认不清形势大局的,一律免职。 吃饭吃到十点钟,众人已是约定,明天早上吃了早饭后在汽车站集合。乘车到地委“击鼓鸣冤”。 而在大嫂的砂石厂里,我陪着晓阳又来蹭饭。红旗书记去了地委没有回来,我也就有了时间陪晓阳。 建国已经正式让媒人去大嫂家里提了亲,已经在商量结婚的日子。几个人吃着饭,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芳芳大着肚子,也是兴致颇高,毕竟二哥之前内心有一种负罪感想着替大哥照顾大嫂,如今大嫂有了建国,芳芳的心里也就卸下了包袱。 芳芳笑着道:建国,你们打算啥时候办事呢? 建国看了看大嫂,羞涩地一笑,说道:还要再商量,再商量。 大嫂眼神之中也有一丝的躲闪。 芳芳并未注意,一边吃饭一边道:我看你们就年底结婚,那个时候,热闹! 晓阳看大嫂面色不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夹了一筷子猪头肉给芳芳道:尝尝这个,食堂里卤的猪头。 芳芳用筷子接了过来道:你还别说,食堂里老周的卤肉味道是真好。 吃过了饭,就送芳芳回县委家属院的周转宿舍,二哥平日里还是住在酒厂,偶尔会到这边住上一晚。 汽车启动,晓阳把芳芳扶进了车里,俩人一起就坐在了后排,就朝着家属院行进。 路边供销的卷闸门已经落下大半,只留着一扇小门供人进出,里面透出的灯光略显昏暗,却依然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商店的玻璃柜台上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商品,街道两旁的电线杆子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广告和宣传海报,被风吹得边角卷起,在灯光下晃动着。几个年轻人穿着倚靠着电线杆,嘴里叼着烟卷,不时地看着汽车。 晓阳看着电线杆子旁依偎在一起抽烟的人道:芳芳,晚上一个人不要出来,最近街上又有了些小地痞。 芳芳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哎,你看,他们几个人,抽一支烟! 晓阳道:这才是危险,身上没钱,总是想着找地方弄钱。我看你明天收拾收拾,就跟着我回县医院家属院去住。 芳芳笑着道:没必要吧!县委家属院能不安全? 县委大院都不安全,还差县委家属院啊? 晓阳在后面拍了一下,上去扭着我的耳朵道:芳芳,扭他那一支,让他乱说话。 我忽然明白过来,红旗书记的办公室发现子弹的事要绝对保密,芳芳也不能知道。 晓阳狠狠地扭了一下我的耳朵,又道:哎,芳芳,你有没有发现建国有没有什么不对? 芳芳想了一会道:没看到什么不对啊。 三傻子,你还当个兵,你看出来那不对没有? 没啥吧,就是有些羞涩吧。 晓阳道:羞涩,羞涩那是正常反应,我说是他的耳朵后背被挠了你们看到没有,那个一看就是女同志挠的? 芳芳道:晓阳,你咋看出来的? 经验,经验,我经常教育三傻子。 大嫂挠得? 晓阳摇了摇头道:不像。大嫂好像也有难言之隐。俩人都带着孩子,我倒是担心,建国和他前妻把事情说好没有,上次我去建国家里,朝阳你还记不记得,他媳妇一直找他复合! 我想了想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不会再复合了吧! 晓阳道:就怕那边一直纠缠建国,那可就麻烦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晓阳各自上班,早上的时候路过地毯总公司的工厂大门,晓阳挥了挥手,让我停车。说罢拉了一下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道:等一等,等到八点钟看迟到的多不多!我也拉住晓阳的手,看了看表,八点二十,地毯总公司不少骑着自行车的女工进厂。时间来到了八点半,几个身穿上身绿色警服,下身蓝色裤子的经警就将大门关了起来,只留了旁边的一扇小门。 晓阳看了看表道:八点半,这个老杨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嘛! 怎么了,你听到啥了? 晓阳抚了抚头发,又轻轻地甩了一下头,说了句开车。又从包里取出那面小镜子,小嘴微微嘟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俏皮,而轻轻上扬的嘴角则像是挂着一个只属于她的神秘微笑:我听说,我听说有不少社会闲散人员在门口找媳妇。要不要我也给你找一个! 我指了指自己的包说了句,把我的水掏出来。 晓阳帮我拧开盖子,看了一眼道:下次给你多放几根黄金草! 不用了不用了,我这个身体扛得住扛得住! 而在县城的汽车站里,孙汉买了十张车票,算着时间,但一个人也没有来,在车站里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直到售票员问道:师傅,你走不走,不走这票也不退! 孙汉道:我是建设局的局长孙汉,和你们交通局局长储伯祥很熟,你等我一会。我的朋友马上就来。 售票员上下打量了一番孙汉,阴阳怪气地道:看清楚,我们是城关镇汽车联营公司的车,交通局管不到啊! 孙汉刚想发火,这个时候,办公室主任骑着摩托车匆匆而来。 哎,走不走,不走发车了。 孙汉顾不上搭理售票员,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人哪? 办公室主任道:孙局啊,柳局一大早就被纪委带走了,说是有人举报他对抗县委…… 第425章 邓晓阳要予以重用 听到办公室主任吴伯忠说柳文印被纪委带走了,孙汉内心有些着急,但脸上还是保持着镇定,就平静地道:怎么回事啊?纪委为什么会带走老柳? 吴主任略显焦急地道:这个,这个昨天吃饭的时候,柳局不是拍着桌子说那个田苗的资料是他给扔出去的嘛。 听到这里,孙汉有些绷不住了,昨天的饭桌子上,除了自己的亲信,就是建设局的班子,怎么会有人走漏风声? 孙汉背着手道:这个,这个是谁走漏的风声? 吴伯忠伸着头道:孙局,是谁走漏的风声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田苗的资料肯定不是柳局长扔的。 为啥? 这吴主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自豪地道:孙局,那田苗的东西,都是我扔的。 孙汉立马郑重地看了一眼吴伯忠,点了点头道:小吴啊,我没有看错你啊,这次建设局改革,我是打算让你做二级班子一把手,解决副科的。 建设局办公室主任是股级干部,而建委成立后将新成立或者管理县环境保护局、县房地产管理局、城市管理办公室、人防办、县规划所、县房屋建设开发公司、县园林所、县建筑工程管理所和县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近十家副科级的单位。作为主管单位的建委在这些单位领导干部的任用上,自然有着很大的自主权。 听到解决副科几个字,吴伯忠脸上掩饰不住的嘴角上扬。身为办公室主任,吴伯忠和身为一把手的孙汉一直走得很近,有着孙汉的支持,吴伯忠在建设局的地位堪比副局长。所以,这次才会顶着压力悄悄地来给孙汉送信。 孙汉看了看车站的门口,就问道:哎,这个,怎么其他人没来? 哦,孙局,我问了几个,他们都说手上有事走不开,等到下次,下次有机会一定陪着您去地委喊冤诉苦。 孙汉常年混迹于官场,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肯定是县纪委让柳文印说明情况,将其他众人吓到了。 孙汉无奈地说: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啊。我孙汉待大家不薄啊,说着拍了拍吴伯忠的肩膀道:小吴啊,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刚刚说完,孙汉的肩膀就让人拍了一下,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售票员,身上挎着一个小小的腰包道:哎,大兄弟,他跟不跟着你走我不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要走上车,不走我可不退票。 吴主任道:我们不走了,把票退了! 退票?马上开车了你喊我退票,我找谁弥补损失,爱上上不上给我滚蛋。说着就一把将孙汉给推开了。 孙汉自然不能在这些人面前试了身份,忙道:你就等着交通局的储局长来收拾你吧。 说着,跨上了吴伯忠的摩托车,一拧油门,摩托车就朝着前方驶离。 下午的时候,县委大院里,孙友福、张庆合和纪委书记蒋宇鹰在郑红旗的办公室里汇报了昨天田苗资料被扔的事,孙友福知道,如今的郑红旗对建设局的班子是极为不满的。特别是三颗子弹的事,是孙汉对县委郑红旗赤裸裸的威胁。 郑红旗听完了汇报,心里暗道:这个友福作为代县长,又是本地的干部,未经请示和县委的集体研究,就如此严肃地处理建设局的事情,确实还是有些魄力。但友福的三点指示,颇有发动群众斗群众的意味在里面。这样建设局的内部,必然会因为这次扔材料的事而闹得乌烟瘴气,从长远的发展来看,对建设局内部的团结是不利的。 郑红旗往背后一靠:意思是有人举报了柳文印,并且说孙汉要组织人到地委大院上访? 孙友福道:是,有三个同志,向组织反映了昨天聚会的情况。 蒋宇鹰伸了一下手道:我来的时候,情况又有变化,现在是四个同志。 郑红旗道:看来是铁板钉钉,情况属实了。柳文印承认没有啊? 孙友福道:我亲自和他谈了话,没有承认,说自己是说的醉话吹的牛,确实是不知道谁扔的田苗的东西。 郑红旗轻轻地有节奏地敲着桌子,看了看旁边稳坐如钟的张庆合,说道:一个堂堂的建设局的副局长,也是老党员,老干部了,办出这样的事,老张,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张庆合一直在搓着自己的眼镜,但却从俩人的谈话之中,解读出了郑红旗对友福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还有些不足的认识。原则同意就是不太同意,友福考虑的是从当时的情况解决现实的问题,而作为县委书记或者县长,肯定是要考虑长远方向和队伍的稳定问题。一个是从战术执行层面考虑的问题,一个则是从战略层面考虑的问题。 张庆合道:如果柳文印承认了是自己扔的田苗的材料还是好办的,现在他自己不承认,就不好办了。毕竟他说自己昨天是吹牛,吹牛是不犯法的,又没有人看到他扔。 纪委书记蒋宇鹰道:这个,这个刚刚我来的时候,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又有一个人来举报,说他亲眼看到了就是柳文印扔的田苗的资料和办公用品。 郑红旗听到这里,心里还是有些相信了。那就这样吧,柳文印是副科级的干部,通过这样的形式发泄不满。老张,你们组织部门拿出个意见,调离这个建设局,至于职务嘛,暂时保留吧!孙汉那边,你去给他谈一次话,让他有问题找组织,不要再想着去什么地委、省委,他就是去了北京,他的问题也是平安县委来办! 张庆合道:是啊,最近地区组织部通报下来,临平县的几个干部先后串联,不满县委的干部调整方案,直接去了地委和省委,最后还是被整体调整了。组织上并没有因为谁闹就照顾谁。 说到这里,郑红旗是暗自庆幸,同样是县委书记,自己比李学武是幸运了不少,临平县的干部抱团是极为严重,李学武去的时间也不短了,但一直没有打开工作局面。这次修建高标准公路,各地数百公里的目标都已完成大半,但临平的路只修了几十公里的路基,仅仅拆迁这一项,就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当初地委和行署考虑李学武是李老革命的儿子,有着自己的人脉和光环,能够带动临平县往前发展,如今看来是事与愿违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秘书章永山敲门汇报道:田苗有个情况要来汇报! 郑红旗看正在研究建设局的工作,也就正好让田苗一起参与。心里却暗道,这个田苗,难道也是来告状的? 郑红旗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田苗在门口,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也就进了门。 看田苗进来,张庆合和蒋宇鹰坐在三人沙发上,各往旁边一挪,也就为田苗让了一个中间的位置。 田苗看了看,左边一个常委、右边一个常委,自己哪有坐在中间和俩人平起平坐的道理,忙快走几步,搬了郑红旗办公桌前面的一张凳子,说道:这个,我坐这个。 见田苗搬了凳子,张庆合和蒋宇鹰又各自往中间挪了挪。 郑红旗坐在单人沙发上,提了提裤腿,就跷起了二郎腿道:田苗同志,有急事? 田苗调整了一下坐姿,看了看各位领导道:各位领导,我是来汇报一下昨天的事。这个昨天啊,友福县长代表县委政府给我站台打气,今天上午分管的副局长,就已经把办公室给我腾出来了。第二个事啊,是柳副局长扔我资料的事,我的资料,都放在了会议室里,是影响了正常的开会秩序,我认为是柳局长觉得我的东西杂乱,以为是人不要的材料,认为这些破烂就不该占会议室,所以,才把我的资料给扔了出来! 郑红旗道:田苗同志啊,你这是在给柳文印求情? 红旗书记、友福县长,孙汉和柳文印同志都是建设局的老资格,我刚来就把两个人都弄到纪委去,这个队伍不好待啊。友福县长能亲自把我的资料捡起来,已经是在大家面前给我长了脸。今天一上午,就有八九个人来给我汇报工作,工作局面已经打开。所以,我想请县委政府,再给柳局长一个机会。 张庆合听完之后心里暗道:好聪明的田苗啊。知道这个柳文印必须走,但还来表这个态,这小子既有城府,也讲大局啊。 郑红旗听闻之后欣然一笑,友福,你的意见呢? 孙友福道:田苗同志能从团结和大局考虑问题,这很好,但是今天有三四个同志到纪委来反映柳文印的事,大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如果柳文印同志不离开建设局,这时间久了同志间难免心生猜忌,红旗书记,我建议文印同志还是调离建设局。 郑红旗坐在那张深棕色的皮质沙发上,身体微微向后靠,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轻轻地揉着肚子,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着深邃的沉思。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道,田苗同志,下一步的建委将承担繁重的工作,你的肩膀上担子很重,县委政府选择你去,现在看来是没有看错人的。当领导嘛既要有雷霆手段,也要有包容之心。得罪人的事,县委来办,柳文印必须调离建设局,这个你心里清楚就是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有两点,一个是带好队伍,二个是稳定市场,三个是为环高路的建设提供足够的碎石。以前我担心碎石,碎石的问题,晓阳同志为我们解决了,所以,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稳定队伍。 又交办了些工作之后,田苗就从办公室出来了。看到关上了门。郑红旗道:那我们研究第二件事,提拔两名干部担任县政府党组成员和县长助理。我先讲几句吧,在这次县委的重大战略上,城关镇的邓晓阳同志主动为县委分忧,解决了碎石这个燃眉之急的问题,包括按照惯例城关镇的书记也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所以我提议推荐晓阳同志啊进县政府的党组班子,大家发表意见。 作为人事议题,要先由五人小组研究,如今的五人小组独缺一名县委副书记,所以也就四个人在研究。 郑红旗看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就道:地区组织部门一直关心建委系统的改革工作,有关领导专门打来电话,希望建委主任能够成为县长助理。确实,改革后的建委体系庞大,人员众多,职责繁杂,对于田苗同志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所以我提议推荐田苗同志担任县长助理的角色。大家有没有意见? 那好,庆合,先给干部二科赵东科长回个电话,我们打算这样报。 县委书记就是通过个别酝酿、集体研究,将个人的意志上升为组织的意图。 散了会,张庆合不敢耽误,直接将这个事电话告知了赵东。 赵东一听,建委的书记要当县长助理,自然是十分的高兴,心里暗道,这个郑红旗,确实还是给了自己面子。 挂断了电话,赵东就约了周海英一起共进晚餐,也算是感谢周海英的盛情安排。 周海英正想着孙汉的事在与赵东沟通,自然是满口答应。 晚上的时候,迎宾楼里人来人往,赵东还是保持着严肃的表情,进门之后,就又看到了周海英和孙汉两人已经在等待。桌子上已经摆了几瓶茅台酒。 赵东马上伸出手道:大周哥啊,这么一个县长助理而已,何必喝这么好的酒,我觉得高粱红就很不错嘛。 周海英道:县长助理?东哥啊,你没搞错吧,咱孙局长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了。 保不住?什么意思,张庆合给我打了电话,这个建设局的书记推荐为县长助理,马上报资料上来。 孙汉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自将自己书记被免的事说了出来。 赵东脸色一红,一拍桌子道:太过分了,竟然这样糊弄我,没事,他们不解决你的问题,我就把他们推荐这两个人都退回去…… 第426章 我今晚还睡你家 赵东在干部科,一贯是十分正直的,无论是常务副部长贾彬又或者是地委组织部的部长于伟正,对赵东都是十分器重的。也有不少说法,赵东年轻,就算是干不出什么成绩,以后当个组织部的副部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毕竟管帽子的干部,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有这样的优势。 赵东之所以这次有些唐突的表态,自然还是因为周省长的公子周海英的面子。 周海英心里也是清楚,拉孙汉一把力挽狂澜,也是帮自己的忙,毕竟这么多的碎石如果不尽快出手,年底的时候审计,自己在建筑总公司借的七八十万的资金就还不上了。 周海英听到赵东说要把两个人都退回去,也就没有想另外一个人是谁,就满口欣喜地道:得罪组织部,谁也别进步,我当了多年的书记,太清楚组织用人的原则了,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东哥是管着全地区十个县再加上工业开发区的干部,这样的岗位,比一般的专员都要管用啊。 赵东的脸上听完之后,顿时火辣辣的,一时也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周海英的恭维,还是周海英的讽刺。 草草地结束了饭局,赵东拒绝了周海英一起去花园酒店放松的想法,就回了家。 第二天上午的时间,平安县组织部的姜艳红副部长就乘车拿着两份人事档案来到了赵东的办公室。 赵东看着姜艳红,略带冷漠地道:姜部长啊,这次你们平安县委是什么意思?怎么连队伍的稳定都不顾了呢? 姜艳红和赵东平日里关系不错,这次进门就看到赵东脸色不对,被这么一问,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问道:赵科长,您指的是? 赵东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中的乌云。他紧蹙着眉头,眉间形成了一个深深的 “川” 字,眼神中透着明显的不悦。各级县建设局改革工作正在稳步进行,这个时候,你们平安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换书记?书记是管方向管大局的定盘星,你们就不怕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乱子。这个临平县不就是因为建设系统出问题,组织部分管的副部长也被拿下来了。 姜艳红心里嘀咕道:这个赵东,怎么还干涉到县里的具体用人上来了,以前的时候县长助理、县政府的党组成员都是把资料一交备案就完事了。 姜艳红虽然也是正科级的副部长,按级别与赵东平级,但赵东是二科的科长,县里能不能出干部,赵东的位置十分关键,姜艳红自然不敢得罪赵东,十分恭谦虚地道:赵科长,这个是县委集体的研究,可能这个田书记更适合建设系统吧。 赵东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道:姜艳红同志,当初红旗同志是亲口答应我,要将建设局的书记推荐为县长助理的。 姜艳红笑着道:赵科长,您别生气,现在我们推荐的就是建设局的书记嘛! 听完了姜艳红的话,赵东一时恍然大悟,怪不得郑红旗当时问自己关心的是单位还是个人,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赵东低眉看了看桌子上密封的两份资料,也是知道这个时候给姜艳红说这些话也是徒劳无益,就道:这样吧,这份材料先放到这里,我有时间再看一下。 姜艳红心里知道,只要赵东打开了材料,就必然会马上同意备案的,毕竟里面有一份邓晓阳的材料,里面家庭关系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父亲邓牧为、地委副书记! 看着姜艳红离开了办公室,赵东直接拿着两个档案袋往旁边的柜子里一扔,重重地关上了门。作为县里报上来的人事材料,没有部长副部长的授意,赵东是万万不敢退回去的,但是压在自己办公室几天,却也是正常情况。毕竟这种事情就没有明确地办理时限。怎么办,办多久都是经办人员自己说了算。 县里人代会的日子临近,各项人事安排都基本已经敲定,就等着过会之后,一批年轻人又将走向领导岗位。 晚上的时候,正在陪红旗书记打球,一周三次的乒乓球运动并不能得到有效地保证,作为县委书记,每天都会有不同的接待,每个经办的单位,都希望县委书记或者县长能够出面陪酒。但一般除非招商引资和地区领导,建委、国土和财政、税务几个大局的一把手之外,红旗书记其余的招待也是能推就推。 回到了家里已经近九点,九点钟的深秋,路上已经没有了什么人,只有北风萧萧。正拿着钥匙开门,就听见家里传来了嬉笑之声。打开门之后,就看到文静和芳芳也在家里,桌子上摆了些花生瓜子。 看我回来,文静起了身,喊了一声姐夫。 如今剑锋不在,文静上班,孩子就被剑锋的母亲也是接到了地区,和岂露倒是都住在了地委家属院,从小就成了玩伴。 看三人都在客厅看着电视,我打了招呼之后,就直接回了卧室。随手拿起了晓阳翻开的书,也就看了起来,不知不觉也就有了些许的困意。 不知道几点钟,就听到了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隐隐约约中就听到晓阳严肃的语气:什么时候的事?在什么地方?那我马上过去! 听到马上过去,我就一下激灵了起来,这么大晚上的什么事要马上过去。 正想着,晓阳步履匆匆地拿了一件外套丢了进来,快,跟我去地毯总公司。 地毯总公司?这个时候?什么事? 晓阳一边穿自己的外套一边道:有两个女工在厂子里被流氓欺负了,还捅伤了一名厂里的经警同志。 听到捅伤了一名经警同志,我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个鲤鱼打挺就穿上了衣服。 晓阳一边开门一边道:文静,你晚上也别走了,那边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你家房子不隔音! 芳芳忙拉了一下文静道:别走了,我怕! 文静看了一眼芳芳道:别说了,我也怕! 怕啥啊,有朝阳,我们去看看就回来。你们锁好门! 我又折回了卧室,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把军用匕首,递给文静道:把门反锁了,拿着这个壮胆! 出了门,和晓阳一起就开车直奔地毯总公司。 到了之后,看我们下了车,几道电光在脸上晃了几下,李叔和王守谦带着公安的同志已经到了。厂书记兼任厂长老杨愁眉苦脸,公安局和派出所的人拿着手电四处地照着勘查线索。 李叔主动走过来道:三个人,在宿舍糟蹋了两个女孩,值班的经警发现不对,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被他们从背地里捅了一刀,人现在昏迷了,医生是有点麻烦。 晓阳道:人抓住没有? 翻墙跑了,现在已经派人对全县开展搜查。说着李叔便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屋。 晓阳道:我去看看。说着就带着手电进了屋。 地毯总公司多是附近不远的人,所以住宿的人并不多,女工宿舍里一般每个寝室也就两三个人。 不多会晓阳就出来了,问老杨道:今晚在这里睡的有几个人? 老杨道:四十多个,多数都回家了,这些离得比较远。我们宿舍比较充足,所以一个屋就住了两个人。我们了解了一下,她俩睡觉的时候忘锁门了! 大家知不知道是哪间屋出的问题? 我们的女干部去看了,大家都不知道, 出事之后就让大家把门都锁了。 晓阳道:这样,明天这四十多个全部放假,这样大家就不知道哪两个同志出的事。女孩子,都还没结婚,这事要是传出去,老杨,你们公司你要负责任。 不多会的时候,汽车车灯划破夜空,这灯光比吉普的灯光要亮。车还没停稳,李叔就在晓阳旁边道:红旗书记和友福一起来了! 我和晓阳跟在李叔旁边,忙迎了过去。汽车停稳之后,红旗书记和友福两人从后排两侧分别下车。 俩人都是神情严肃,听着李叔的汇报。自是将事发和采取的措施,全部做了汇报。 郑红旗倒没有批评人,而是十分平静地道:老李,受伤的同志有没有看清楚犯罪嫌疑人? 这个不好说,我们的同志到了之后,那个同志已经昏迷了,能不能抢救过来,还存在变数。 郑红旗又道:现在投入了多少人? 县局和周边几个派出所都动了,一百多个人。 一百多个人?恐怕不够,友福,这样,公安局请求增加人员和装备的请示我们先批了,县公安局的力量确实太薄弱了!老李啊,这个案子影响恶劣,必须集中全部力量进行侦办,必要的时候,可以向省公安厅和地区公安处请求支援。毕竟至少有三名受害者,和那几个混蛋有过接触。 听完了红旗书记的指示,李叔表态道:请书记放心,我们县公安局全力以赴,保证完成任务。 晓阳补充道:书记,我们计划让住宿的女工暂时都先休息…… 郑红旗听了晓阳的想法之后,就点了点头道:这个想的很全面,你们抓好落实! 说罢又转头看向了我道:朝阳同志也来了,还是很有警惕性和敏锐性的。这个时候就是要主动起来。那这样,晓阳同志,你们在这里稳妥地处置好后续事宜。老李,我们去趟医院,受伤的同志也是因公负伤。 晓阳又进了屋,不多会又出来和老杨交代了几句就回了家。 路上的时候,不时能够看到闪烁着警灯的警车来回穿梭。 到了家里,晓阳敲了敲门,良久之后,里面才怯生生地道:谁呀! 文静,开门。 开门之后,文静拿着匕首,躲在芳芳的后面,那画面倒确实是被吓到了! 洗漱完,躺在了被窝里,晓阳一时也没有了在现场的泰然自若,而是往我的怀里钻了又钻,将被子拉了又拉,只露出一双明晃晃的眼睛。 我伸手拉灯,晓阳道:别关灯,怕。 我看着晓阳道:怕啥啊,有我呐!啪的一声就把灯关了。 第二天一早,天已经放亮,三个人好似都忘了昨天的狼狈模样,吃着饭,一脸镇定地谈论着昨天的事。临近出门,文静道:晓阳,我今天晚上还在这里住! 第427章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到了办公室里,县委常委会临时召开会议,研究社会稳定工作,县委书记郑红旗、代县长孙友福和县委常委们悉数出席会议。 李尚武代表政法部门对案情做了通报,并将省公安厅和地区公安处对全省和全地区近期的各类案件向县委常委会做了报告。李尚武道:从全省、全地区综合来看,各类案件同比前年和去年都有显着的提高,特别是恶性案件、刑事案件都明显上升,主要呈现出四个趋势,一是涉案人员偏年轻化,以十八至二十四岁年龄段为主。二是城乡差距明显,总体呈农村少,城市多。三是刑事案件占比高,杀人、抢劫、强奸的比重都有所抬头。四是条件越好的地区,案发率反而越高。当然,虽然省地案情整体上都是呈上升趋势,但我们也不是推卸自己的责任,这个10.27专案,县公安局一定全力侦破。目前情况比较好的是啊,受伤的同志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待其苏醒之后,我们争取拿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郑红旗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那点头的幅度虽小,却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红旗书记身体前倾,更加靠近对面的李尚武,耳朵竖得更直,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关键的细节。偶尔,他还会拿起笔在面前的本子上快速地记录几笔,那笔尖在纸张上划过的沙沙声不时传来。 李尚武汇报完之后,郑红旗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用一种坚定而沉稳的声音说道:尚武同志对事情的认识态度是端正的。并不能因为我们案发率低就认为我们没有问题。这个汇报非常全面、深入,工作思路清晰,措施得力,很好。下面我讲一点自己的意见吧! 众人听到红旗书记要发表意见,都不约而同地拿起了笔,时刻准备做着记录。 同志们,为什么各地案发率都呈上升趋势,我看这个问题要从深层次去看,根本原因还是社会青年的就业问题。六七十年代搞上山下乡,由咱们广袤的农村、朴实的农民承接了咱们城市青年的就业问题,而现在那,经过这些年的吸收,基本消化了上几批积累的就业人员。但现在,每年毕业几千的初高中生,能够进入大中专院校继续深造的不足30%,剩下的青年就业问题怎么办?只能在县城不务正业了。所以根本问题还是解决就业问题。所以现在看来,省委省政府做出国企扩招的决定,是具有很强的前瞻性的。做好这个工作,我讲几点意见。第一,昌全同志持续抓好招工考试,要确保考试公平公正公开。第二,尚武同志持续抓好社会治安的防控,违法犯罪行为露头就打。第三,这个白鸽同志要做好宣传文章,鼓励大家采取多种方式就业,不要将目标只盯着国有企业。同志们啊,这个县人代会下周就要召开,一定要创造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友福和其他同志,还有没有补充啊? 孙友福知道,这个时候一把手都讲完了话,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也就不好再补充什么。摇了摇头道:没有! 好,那就散会! 散了会之后,友福和副县长老杜两个人就匆匆跟上了郑红旗的步伐,杜成岳道:书记啊,耽误您五分钟,汇报一下建筑协会的事。 郑红旗用手一指,办公室去说。 三个人来到了办公室,各自找了位置之后,杜成岳汇报道:书记,友福县长,这个田苗同志对建筑协会调研之后,认为啊这个协会实在是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下一步县里将成立县建筑工程管理所,在职能上,一定程度存在重合。 郑红旗并未着急表态,而是看向了孙友福,道:友福,你的意见呢? 孙友福在建设局的会议上作出表态,请田苗同志对建筑协会进行调研,如果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就予以取消。如今田苗也算是落实自己的指示。 孙友福道:书记啊,我个人还是认为,这个建筑协会存在的意义不大,而且在这次碎石供应上,还与县委政府唱起了反调。 郑红旗往沙发上一靠,双手放在腹部之上,习惯性地跷起了二郎腿,又想起了那句万物不为我所有,而为我所用,淡淡地道:任何事物嘛都有两面性,这个建筑协会也是一把双刃剑,就看剑柄握在谁的手里。如果居心叵测的人掌握了,他是和县委政府作对,如果是一个有大局有担当的企业家掌握了它那,我看他还是可以造福社会的嘛。将一群人组织起来很难,将一群人打散很容易,既然已经组织起来了,我看就要为我所用嘛。我提个建议,建筑协会继续保留,由县委统战部进行指导,由建设局进行主管,请田苗同志选择一位政治上可靠,思想上积极、工作上吃苦耐劳的企业家担任会长,把这支队伍管好用好! 听完了郑红旗的话,孙友福从内心里还是颇为认同的,更多的还多了一份对县委书记郑红旗的钦佩。以前作为副县长的时候,还没有感觉,没想到如今郑红旗做了县委书记,其思想和境界、考虑问题的方式,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层次。 说完了正事之后,郑红旗道:今晚廖书记搬家,咱们晚上去地区,一起吃饭,钟书记和邓书记也参加,你叫上朝阳亲自开车。 而在地区,齐永林带着王瑞凤和地区计委、地区工业局的同志到光明县参加工业开发区筹备组办公点的揭牌仪式。虽然省上已经原则同意光明县成为光明区,并成立地区直属的工业开发区,但是现在上级在积极推动“地区改市”的工作,一切都要等“地改市”之后在做启动。所以在没有公开宣布之前,工业开发区还是被称之为工业开发区筹备组。 经过几次的协商,光明县委县政府与工业开发区筹备组达成了一致,光明县委县政府将老办公楼借给开发区筹备组。待开发区筹备组的办公楼建成之后,再做归还! 事实上,工业园区搬进来已经办公了一段时间,正是因为齐永林要来调研,胡晓云别出心裁地又搞了一个启用仪式。 宣布完筹备组办公楼启用仪式之后,几名工作人员放起了鞭炮,在一片掌声之中,齐永林、王瑞凤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还是参观了这栋60年代的老式办公楼。 看着胡晓云和王瑞凤一左一右地陪着齐永林,而光明县县长常云超则是紧随其后。毕竟地委组织部已经与其谈了话,他现在紧跟齐永林,倒也算是提前熟悉工作。 作为光明县委书记的刘乾坤和工业开发区党工委书记的廖自文两个主角反倒是落在了后面。 刘乾坤看周围人没人注意,就悄声打趣道:自文,你好大的面子,齐专员在百忙之中专门抽出时间来参加你的搬家典礼! 廖自文背着手,也往后看了一眼道:刘书记,这天大的面子可不是给我的啊! 哎,不是给你是给谁的。 廖自文看了一眼在旁边眉飞色舞的胡晓云,淡淡地吟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李翱赠药山高僧惟俨)。 齐永林的兴致颇高,听着胡晓云的汇报,几人就来到了五楼。领导干部有的讲究,级别越高所在的楼层也就越高,自有登高望远、一步登天的寓意所在。 五楼的办公室门牌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主任两个字。 齐永林停了下来道:这是你的办公室? 胡晓云道:对,这是我的办公室,对面是廖书记的办公室。 走看看两位主官的办公室。说罢就一把推开了胡晓云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空间不算特别宽敞,大约十几平米。一张深棕色的木质办公桌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桌子四角方方正正,上面摆放着一摞摞文件,文件旁边是一个老式的绿色玻璃台灯,灯罩是白色的,柔和的灯光洒在桌面的文件和办公用品上。办公桌的抽屉上有着简单的黄铜拉手,拉手已经有了些岁月的痕迹,微微泛着铜绿。办公室里还有一个木质的文件柜,深棕色的柜门紧闭。文件柜的旁边是一把木质的椅子,椅背笔直,椅面上铺着一块朴素的蓝布坐垫。 王瑞凤用鼻子嗅了嗅道:哎,这个香水味有些熟悉了,法国的进口香水,晓云主任还是很有品位的嘛。 胡晓云听到王瑞凤这么一说,马上笑道:瑞凤专员才是有品位的,这个香水味道很淡,一般人闻不出来。 齐永林暗自闻了闻,空气中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这味道齐永林太过熟悉,胡晓云的手帕就是这个味道,怪不得那么的熟悉。 又看着对面的墙上有一个套间门,齐永林也就知道了,里面是休息室,隔墙的就是秘书的小办公室。不少县委书记、县长的办公室,就是这样的格局。 齐永林明知故问地道:这里面这个门是会客室还是档案室啊。 不等胡晓云回答,就走过去一把推开了套间的门,这里面的香水味道更加浓郁,而映入眼帘的是墙的一侧放置着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一条碎花的床单,小碎花的颜色柔和而淡雅,有浅粉、淡紫和米白色交织在一起。床尾整齐地叠放着一条薄毛毯,除此之外就是一套女士黑色的内衣散落在床边,显然是早上刚刚换下来的。 齐永林的内心怦怦地跳着,顺势也就把门关上了,面色平静地道:嗯,这是一间会客室啊。 众人出了门,胡晓云看众人不注意,悄声地道:领导,有时间到我的会客室来坐坐! 一句话,就把齐永林说得心里痒痒的,齐永林轻轻咳了一声,嘴角上扬,背着手没有表态。 到了会议室,齐永林道:啊,今天我们到了工业开发区筹备组的办公地点,参加揭牌仪式,目的啊就是为了给咱们的光明县和工业园区加油打气。下面请四位主要领导谈一谈,从工业的角度,怎么推动改革和开放工作。 刘乾坤、常云超、廖自文三人都是做了汇报,三个人都是脱稿,各种数据也是张口就来。齐永林和王瑞凤一边听一边记录,特别是刘乾坤和廖自文的发言,胡晓云做了很长的笔记。 胡晓云道:刚刚自文书记从大的方面做了汇报,我代表开发区筹备组行政做补充,说着摊开了自己的稿子! 王瑞凤轻咳了一声道:晓云主任,把稿子收起来,这稿子都是秘书写的,辞藻华丽、妙笔生花,但我们不看表面文章,有啥你就说啥。 王瑞凤说得没错,胡晓云本以为是齐永林一个人来,并没有太重视汇报的工作,所以就让秘书代写了一篇发言稿。而刚刚廖自文发言的时候,自己也没有仔细听,一时的脱稿反而让自己乱了阵脚。 胡晓云思索了一会,笑着道:这个廖书记的汇报面面俱到,我没有要补充的。 王瑞凤很是轻蔑地看了一眼胡晓云道:晓云同志,没有补充?没有补充就是没有想法,没有想法就是没有思考工作嘛,你这个位置很关键,不思考工作你整天在忙些什么啊! 说着端起了茶杯,也不看胡晓云,只是抿了一口茶。 胡晓云自从当上了筹备组长,地区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自己是齐永林推荐的干部,还从来没有人当众和自己这样说过话,脸是一下就红了。 廖自文作为书记,自然不想这个时候让胡晓云难堪,毕竟胡晓云代表的不仅是自己,更是工业开发区。 廖自文道:王专员,这个我刚才汇报的是我和晓云同志共同商议后的内容,所以,晓云同志就没有特别需要补充的。 齐永林这个时候身体往前一倾,说道:瑞凤同志,既然是他们两人商议的这个情况,我看晓云同志就没必要做补充了。 王瑞凤放下了茶杯,并不打算给胡晓云面子,而是斜着看了一眼胡晓云,那这样,廖书记说的我没记全,你把廖书记说的内容,再重复一遍! 第428章 我借你一个公安局长 胡晓云从来没有想到,王瑞凤作为行署的副专员,说话是如此的咄咄逼人,不依不饶,别说是行署的副专员,就是地委书记钟毅,地区的一把手,也从来不会如此。 胡晓云有些下不来台,就看了一眼齐永林。 齐永林知道,这个时候拉胡晓云一把,不让其尴尬,就是对胡晓云的最大帮助。 齐永林清了清嗓子道:瑞凤同志啊,刚刚自文同志汇报的主要内容,我做了比较完整的记录,回去之后,我把笔记本啊拿给你。时间关系,就不要让晓云同志再做重复汇报了。 王瑞凤看齐永林表了态,也就只好作罢,心里却是暗道,这个胡晓云,一个月的工资不过是两百多元,凭借什么敢用五百多的进口香水,这样的领导干部,能洁身自好? 由于开会闹了这么一出,所以吃午饭的时间,大家都比较严肃,常云超忙前忙后,已经颇有了进入行署秘书长的意味。 看大家尴尬,常云超忙拍着马屁道:永林专员,我最佩服您了,一步一个台阶,从地区计委,先干副主任,又干主任,接着干副专员,现在又干专员。 王瑞凤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哎,云超同志,你这是批评永林同志没有在基层干过啊。实际是永林同志还是在东洪干了一段时间的县委副书记,县长,接着是从县长直接干了副专员的。 齐永林听闻之后就道:瑞凤同志啊,你对我的了解,比本土干部都清楚啊。 但是我提醒一句,你们用词不当啊,不要用干,要用当。 王瑞凤没有想那么多,经过齐永林这么一提醒,脸立马就红了。 返回的路上,王瑞凤和齐永林两人坐在后排,王瑞凤想着胡晓云香水的事,作为女同志,她更了解女同志的心思。毫不客气地道:一个县级工业园区的筹备组长,用这么名贵的香水,永林同志,这可不正常啊。 在体制内,称呼是最能反映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地位的。党内称同志是党章规定的,但面对上级领导的时候,一般出于尊敬,大家一般逐渐都不称同志了,而是称职务,比如钟毅书记,永林专员。而王瑞凤喊的则是永林专员。 齐永林在王瑞凤面前倒也坦诚,笑着道:怎么,瑞凤同志,你不是一直觉得咱们的同志没见过世面嘛,这次,晓云同志不过是用了一瓶稍微高档的香水嘛,何必上纲上线。 永林同志,这不是一瓶香水的问题,这是牵扯到工作廉洁和工作态度的问题。 齐永林上下打量了一下打扮精致的王瑞凤,精致的妆容如同细腻的工笔画,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眉形利落而不失柔美,像是用最纤细的眉笔精心勾勒出的弯弯柳叶,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没有一丝凌乱的发丝。 瑞凤同志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样的工作方式可是没有办法和咱们基层的同志打成一片啊。包括刚才开会,你看当着那么多干部的面,还有不少是晓云同志的下属,不给人家留面子,是要得罪人滴! 王瑞凤哼笑了一声,永林专员,我这个人从小就不怕得罪人,当领导的都是老好人,我看这个领导也是没法干了! 齐永林深知,王瑞凤身在高干家庭,和邓牧为还不一样,王瑞凤的父亲和公公都是省上的领导,这样的背景,别说自己,就是省城的市长对待王瑞凤也要礼让三分。所以自己才有意让王瑞凤出任秘书长,好巩固与上层的关系。 王瑞凤看着窗外,又回忆着那分淡淡的香水味道,忽然感觉这香水味有些似曾相识,思索良久之后,才忽然想起来,齐永林的办公室里,曾经有这样的味道。转头就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永林一眼! 晚上的时候,在光明县一家位置偏僻,但装修较有档次的馆子里,光明县委书记刘乾坤和开发区的党工委书记廖自文两人在包间里早早地等候,红旗书记、友福县长到了不久,临平县委书记李学武就匆匆而来,与众人握手之后,就静静地等待地委书记钟毅和副书记邓牧为的到来。 作为地委书记钟毅,原本是不喜欢出席这种地域特色明显的饭局的,但是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地区里局委办和各大国有企业、有关单位的一把手,关系盘根错节,利益相互交织,如果没有一股坚强而有力的力量作为支撑,地委书记也是光杆司令。地委的工作也需要下面各县的支持和落实,更需要有人带头落实。没有私人感情只有公事公办,钟毅知道,很多工作的效果可能并不会太过理想。而如今从平安县走出来的干部,担任县委书记和开发区书记的就有四人,特别是刘乾坤担任了县委书记之后,钟毅在地区的影响力又增加了不少。 我虽为平安县的县委办主任,但是自然是没有资格和几位领导坐在一张桌子的,而秘书则是在不远处有一个单独的一个包间。 工业园区的办公室主任郑朝平将我领进了屋喝着茶,李学武来后不久,就看到一个年轻干练的姑娘也进来了。 那人见我也在,就道:耶三哥,你也在。 来的不是外人,正是李叔的女儿李亚男。 郑主任看我们认识并不奇怪,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又看到了两年轻人进屋,向建民和程国涛。 四个人都是安平出去的,特别是程国涛,还是安平乡出去的干部。看我们几个都很熟识,郑主任道:那既然你们都不是外人,我就不照顾你们了,今天我们工业开发区请客,我要在门口照应,你们有事叫我。 三个人中,我倒是年龄最大,三人对我都是极为的客气,张口一个阳哥,闭口一个主任。事实上,程国涛和向建民都已经是副科长,假以时日,必将也将成为主政一方的县处级干部,甚至几人都是高学历,晋升副厅级以上的高级干部也是不无可能。 李亚男和向建民本就在处对象,俩人一周也见不了一次面,能够趁此机会见面,眼神之中都宠溺了许多。我和程国涛也是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当电灯泡的道理,匆匆地吃过之后,俩人各拿了桌子上的一包烟,找地方猫着抽烟去了。 领导们一桌,既是上下级,也是多年的老相识,自然是比平时吃饭放松了不少。孙友福作为代县长,但却是职务最低的,不仅要自己喝酒,还要为众人倒酒。 钟毅的右边是廖自文,左边则是老资历的李学武,几人喝酒之后,闲聊了之后,自然就说起了工作。酒至半场,李学武端着酒杯,碰了碰钟毅的胳膊悄声道:钟书记,我给您汇报一个工作。 钟毅面色平静地端着酒杯起了身,俩人就到了角落旁的沙发旁,也不坐就站着说起了话。 李学武无奈地道:现在整个临平的干部风气还是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转,县长罗正财是表态多调门高、行动少落实差、县委的很多工作落不了地,调整个城关镇的书记,阻力重重。建委改革也无法推动,建委班子集体上访,告状的,举报的层出不穷啊。我现在工作阻力很大! 钟毅当个异地县委书记,深知本地老资历的县长如果不配合工作,县委书记就是一个光杆司令。听完之后,叹了口气道:这个老罗,上次还是手软了,看来县长和组织部长也要外调啊。 李学武道:政法委书记也要外调,现在县里的治安极差,县里的干部被打都成了家常便饭了,公安局迟迟破不了案。 有没有想要的人? 李学武道:我想让平安县的马军同志或者张庆合同志出任县长,李尚武任县委政法委书记兼任公安局局长。 钟毅听了之后,思考了足足有半分钟才道:年龄大了,不宜再作为政府一把手了。还有平安县现在势头很好,这三个老将是平安的定海神针,不能动。年轻的一代里面,多数都还需要历练。 这个时候李学武看着正在倒酒的孙友福,用手悄悄指了指道:他,小孙。 钟毅扭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着急表态。孙友福马上要成为平安县县长,如果将孙友福调到临平去,一个是要考虑平安谁来当县长,第二则是要考虑,临平的干部对于县长和书记都是平安来的,意见大不大。 钟毅举了举杯子道:你的想法我清楚了,这样吧,回去之后我们地委研究一下。 得到这样的答案,李学武知道,这并不是钟毅在推脱责任,而是临平的情况实在太复杂,特别是罗正财,除了和党政班子抱团较紧之外,多年的父母官当下来,临平籍一位在京的领导,对罗正财也很关照,不考虑这个影响,钟毅自当也像换曹河县委书记一样,直接将罗正财给换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临近十点钟的时候,饭局结束了。 从酒店出来之后,我忙走了过去一起相送。 钟书记看着我道:朝阳同志也来了嘛,啊,你过来。 我赶快走了几步道:钟书记,又看着邓叔叔喊了一声爸。 钟毅握紧了拳头,重重地捶了我一拳道:你小子,穿这么少,身体是真好,你看我们这些人都是老人了,扛不住冻啊。 我忙说道:钟书记,是我从小火力就比一般人旺,当年在部队,我们拉练到大西北,别人都穿棉袄,我就穿个毛衣啊都觉得热。 钟毅听后笑了笑道:那意思是我们几个身体还行嘛! 郑红旗笑着道:何止是还行,您看钟书记,我比您穿得可厚多了,里面还有一件毛衣。 钟毅道:好啊,都是干革命的,都要保重革命身体。说着又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道:朝阳同志,你在前线待了多久? 待了一年多! 一年多,猫耳洞里就趴了半年,打过敌人没有啊。 钟书记,我们那个时候主要是打炮,有时候交火,也不知道打着没有! 枪声炮声喊杀声声声慑敌胆,手雷地雷定向雷雷雷生威风,从猫耳洞里爬出来的人,个个都是钢筋铁骨的英雄好汉啊。学武,你过来。 李学武走了几步。 钟毅道:我借你一个公安局局长,一年时间,去把临平县的犯罪势力团伙扫除干净 第429章 组织部门没有收到材料 临平县委书记李学武听到说找了一位公安局局长,马上就看向了我,也学着钟毅一样,捶了我一拳,笑着道:这小子,愿不愿意跟着我去临平?老邓啊,你舍不舍得? 我马上扭头看向了邓叔叔。 邓叔叔倒是也和钟书记一样,微笑着不说话,但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从内心来讲,我倒是十分纠结的,毕竟晓阳一个人在平安县,我不放心,接着说,自己还有一些思想上的包袱,毕竟我从来没有从事过公安工作。但又想着邓叔叔鼓励的眼神,我点了点头道:我个人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钟毅很是满意地笑了笑道:对嘛,我看你们家岂露都是思君在带,你们也没有家庭上的包袱,临平离平安也不远,也可以照顾家庭嘛。最为重要的是,朝阳同志有一身正气、锐气和胆气,去了临平,把公安工作抓起来,为临平改革发展创造一个安定的社会环境和良好的社会秩序。 说完之后,就与众人握手致别,就和邓叔叔一起上了车。 临行之际,又打开车窗,将李学武喊过去道;这个朝阳同志的资历还比较浅,这样吧,以县政法委副书记、县政府党组成员、公安局长的身份开展工作,这个按程序办好! 友福和红旗书记拍着我的肩膀,小子,可以啊,工作几年就要解决公安局长,朝阳,公安局长可是兼任副县长,这事破格重用了。 几人正说着李学武走了过来,伸出手道:小子,临平的条件不比平安县,主要吃农业饭,工业企业和国有企业都十分薄弱,条件艰苦,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这样的变化,对我来讲还是有些突然,我虽然内心慌乱,但也知道,公安局长最为需要的就是临危不乱,如果李学武书记几句话就让我打了退堂鼓,反倒是让人小瞧了。 我目光坚定地看着李学武道:学武叔,我有信心有能力把工作干好。 李学武郑重地看了我一眼道:小子,我可把七十万父老的安危交到你的手上了。 第二天恰逢周日,李学武、郑红旗、刘乾坤、廖自文几人都在地区机关驻地光明县安了家,所以几人就相约一起,开展饭后活动,我和友福酒返回了县城。 友福酒量本就一般,在汽车上颠簸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送了友福,回到了家,已近十一点,开门过后,晓阳、文静和芳芳三个人正在聊天,但看兴致都已经不高,毕竟这个点,应该是早就休息了。 看我进来,芳芳直接起身道: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回来,你家晓阳都不敢上床睡觉。说罢就抱着枕头朝客房去了。 文静也放下来手中的书,说了句,姐夫你们早点休息,也就跟着去睡了! 看着俩人都进了屋,晓阳难掩心中的喜悦,一把搂着我的胳膊道:走,咱也去睡! 洗漱之后,晓阳换上了睡衣,虽然钟书记只是提出了我去临平公安局的想法,但书记的个人意见就是组织的意图。 我看着晓阳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很是满足地道:以后不能十一点之后回来!知道没有? 晓阳,我先给你说个事。 什么事?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这个时候说,咱们先研究基本国策。 哎哎,这个不行,不隔音。 晓阳一把捂着我的嘴巴道:不隔音,不隔音你还说那么大声。 在一段奇妙的旅程过后,晓阳很是满意地摸起了一本书道:抽屉里的黄金草没了,下次你见了谢白山,让他整几斤过来,我要送人。 送人?这玩意送人,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你又不是剑锋那家伙,外强中干的,给他两斤,也让文静好好体会一会做女人的快乐嘛! 二斤,一次几片,他要二斤,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吃吧! 你管他怎么吃。反正你的这玩意不能断。 我摸了摸自己的腰,还是有些满意。想着去临平的事,就道:晓阳啊,你说剑锋和文静两口子分开,这样好不好啊。 好不好那要看怎么看,好男儿志在四方,老守着媳妇也没啥出息,你看剑锋就舍得,现在都处级干部了,我们那批培训班,除了友福当县长,剑锋是第二个处级干部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要是去外地你也支持? 支持,咋不支持,你就是到了联合国当大使,我都亲自把你送到美利坚。 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不舍得我走。 舍得,咋不舍得,你是要去哪个国家高就啊。 哦,那个国家倒不是,今天钟书记说,要让我去临平县当公安局长。 听到这里,晓阳猛地一个鲤鱼打滚坐了起来道:你说啥?你要去临平公安局当局长? 是啊,今天钟书记亲口说的,我估计很快就要动身了! 怎么可能啊,你才多大啊,就想着当副县级的干部,不可能不可能,你是不是听错了,是副局长?哎,反正不管正局长还是副局长,你都不能去! 为啥啊,你不是说男儿志在四方? 晓阳一把抱住我道:我哪里知道你真要去啊?不行不行,临平太乱了,我可听说他们县税务局的干部经常被打,收税根本都收不上来。再者说,我抱你睡睡习惯了,你走了我晚上睡不着觉怎么办。 哎,我来的时候,友福可是跟我分析了,咱俩都留在平安县,是不可能进步的,那个县政府党组成员,就是你的天花板了,再者说了,钟书记让去,我能不去?还有啊,柳集过去就是临平,离得不远,兴许我每天都可以回家。 晓阳一脸生气地道:要去也可以,那得答应我一件事? 啥事? 复习一遍基本国策! 这个时候,隔壁传出来芳芳二嫂的声音,要不明天你们在复习基本国策吧,都十二点了,不能一直工作。 晓阳听完之后,忙用被子盖住了脸,悄声地道:有这么不隔音吗? 是啊,有这么不隔音! 那你三傻子还不钻到被窝里来复习,在外面像被人围观一样! 周日的晚上,李叔加了一天的班,还是没有回来吃饭。小文带着从老家新刨出来的红薯,就送给了佳艳婶子。 佳艳道;都说舅疼外甥姑疼侄,婶子大娘是外人。小文,我是没有白疼你啊。 小文很是随意地道:那是,我就你这一个姑,我不疼我姑我疼谁啊。哎,我姑父还没回来? 没有,说是地毯厂出了啥事,已经忙活了两三天了。 地毯厂的事?地毯厂能出啥事? 说是一个经警受伤了,小文,我打听了,地毯厂的待遇不错,姑娘也多,我和地毯厂的工会主席打个招呼,你直接去当经警,虽然不是正式的公安,但也能和你姑父一样,穿上警服。 陆小文摸了摸头道:姑,我还是想在建筑协会。 算了算了,那个协会要变天了,以前的老闫我多熟悉,现在说是要从卖建筑材料的老板里面选一个人当会长。那不是个正经单位,你听姑的先去当经警,人家公安局尚政委的亲儿子就是化肥厂经警大队的大队长,那日子舒坦着呢。 姑,那你给我办到化肥厂,我不想去地毯厂。 地毯厂女同志多,你虚岁都二十四了,老和一群爷们在一起,咋找媳妇,听姑的话,都说好了,下周就能办入职。 周一上班,临平县委县政府、县委政法委就接到了地区政法委的正式通知,临平县副县长、县公安局长高万良调任地区政法委任政法委员,按程序免去副县长、县公安局长有关职务。 到了办公室不久,李叔就进了我的办公室,一屁股坐下道:你小子要去临平公安局? 李叔,你咋知道了。 亚男昨天回来了,小子,你可要考虑清楚,临平县的公安队伍问题不少啊,全地区排名倒数第一的公安局,就是临平公安局。上次开会,地区政法委点名批评临平县公安局的党政班子,语气很严厉啊,据亚男讲,公安局内部也是派系林立,局长和几个副局长之前都有不小的矛盾,你小子人太正了,公安工作可是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得多啊。再者说了,临平县的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长不是一个人,我估计你这次过去,解决不了副处级,最多就是公安局局长进政府党组班子,还是正科级,这样你过去,工作的难度可不小啊。当然,你去也有优势,临平无亲无故了无牵扯,能够放手工作,你邓大爷那又在地区,晓勇又在公安厅。当然,平安县公安局肯定也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我心里清楚,李叔这些都是肺腑之言,但毕竟我已经向钟书记表了态,自然不好再反悔。心里也是想着,再难还能难过当年的南疆岁月? 李叔,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是下定了决心要在临平把工作干好。 李叔点了点头,确是欣慰地道:我最怕的就是你小子犹犹豫豫,干公安工作不比行政工作和服务工作,要干就要干好,这些黑恶势力和犯罪团伙不彻底地扫除,受苦受难的不是干部,而是临平的父老乡亲。既然你下定了决心,李叔支持你去干!平安县公安局,也是你的强大后盾。 说罢,李叔起身道:晓阳同不同意? 晓阳,晓阳同意。 嗯,晓阳同意就好。哎,红旗书记在吧! 红旗书记在,现在正在办公室。您找红旗书记有事? 嗯,地毯总公司被捅受伤的同志已经醒了,现在很虚弱,但是我们简单找他了解了情况,他拿手电照到了一个人的脸。我已经联系了晓勇,等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让省厅派专家过来,根据他的描述,就可以把人像画出来。 还有这个技术? 是啊,现在公安办案比以前也是专业了一些,有些技术上的手段,可以为我们提供很大的帮助 。你虽然当过兵,但到了公安系统也是跨界了,所以,要多学习业务。 听完了李尚武的汇报之后,郑红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请省公安厅的同志来支援,这起案件影响很恶劣,说是现在的女同志都不敢出门了。 李尚武道:书记,我明白,我们身上的压力也很大,不少干警都憋着一股气,要把这个案子破了。我们分析,能在地毯总公司内部寝室作案的,必定是周边的人,只要拿到了画像,就基本能够判断出来是谁。到时候,自然就有机会了。 说了几句之后,就敲定了拿出经费采购一批警用车辆。李尚武走了之后,郑红旗才想起来,给地区组织部关于县政府党组成员和县长助理的推荐报告没有批复,就拿起了电话,直接打给了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贾斌。 贾彬笑着道:红旗啊,我正要找你,你要把李朝阳同志的资料送过来,政法委要同他谈话,审查资料。 说了几句之后,郑红旗道:贾部长啊,你们组织部门忙我知道,但是我们马上要开人代会,县长助理和县政府党组成员的两个材料你还没给我们指示啊。 贾彬道:什么时候报过来的材料,我怎么没看到? 第430章 你要小心几个人 县委书记郑红旗微笑着道:贾部长真是日理万机啊,我们县委组织部已经将材料送过去两天了,您这都还没有看到?贾部长啊,这可是官僚主义啊! 贾彬确实是没有看到郑红旗所说的档案材料,两人之前在电话里已经沟通了,这次县政府的党组成员,就是城关镇的党委书记邓晓阳,而县长助理则是平安县建设局的党委书记田苗。 挂断了电话之后,贾彬让办公室的同志查一查,为什么报了两天的档案材料现在都没有拿到这里签字。 办公室的同志很快就找到了二科的科长赵东,赵科长一听,贾部长在过问平安县的事,这才想起来,平安县的组织部副部长姜艳红给了自己两份材料,忙拉开了柜子去找。 组织部办公室有着各种的档案资料,所以二科科长赵东的办公室里,堆满了不少的资料,赵东翻找了几遍,才在柜子的角落里找到了密封好的材料。 赵东对着办公室的人道:你看我这记性,这两份材料平安县确实拿给了我,但是资料太多,我一时就搞忘了。这样,我马上审核,没问题之后,就交给贾部长签字上部务会。 办公室的同志也清楚,人忙起来难免会有所疏忽,自然不会当成什么事。转身也就走了。 办公室的同志走了之后,赵东马上拿起了削笔刀,拆开了档案袋,抽出了里面的材料,打开一看,是田苗的人事档案。赵东仔细翻看了一下,心里暗道,这个田苗家里都是农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三十七八岁就从副乡长一路做到建设局的局长,也不知道这个郑红旗是看中了他的哪里! 放下了田苗的材料之后,又用小刀拆开了另外的一份材料,上面写着邓晓阳。 看到平安又姓邓,常年干组织工作的赵东很是自然地就想到了平安县姓邓的干部,这是组织部门干部的习惯,通过姓氏判断,是不是属于本地几位党政班子领导的亲属。在他们眼里,早就把每个干部在什么网格之上做了标记。看到姓邓,赵东有了一丝的警觉,心里暗道不会是邓牧为的亲戚吧。马上将人事材料翻看来看,家庭关系一栏,赫然看到父亲、邓牧为、现任职务,地委副书记。大哥保密单位、大嫂保密单位,二哥,邓晓勇,省公安厅政治部副处长,二嫂,省人民政府督查室正处级督查员。赵东颤颤巍巍地端起了杯子,牙齿碰的杯沿吱吱响。心里不由分说了句,这不输周海英啊。 喝了几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马上在两份审批表的上面,干部科意见一栏中写上了自己的意见。 经审核符合相关规定,拟同意,请贾部长审签。写上名字和日期之后,马上拿着材料去找常务副部长贾彬!进门前,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又紧了紧腰带,很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 贾彬听到敲门声之后,看来的是赵东,马上就知道了是平安县的事。 赵东汇报道,部长,这两份是平安县委组织部报的材料,我已经审核过了,材料是齐的。 贾彬接过材料,很是淡定地翻看着,一边看一边说:怎么等了几天才拿过来? 部长,我看得仔细一些,这个正好过周末,所以耽误了时间。 县政府的党组成员和县长助理都是正科级的干部嘛,又不涉及调级别和晋升,我看,没有必要将两个像审核处级干部那样审核嘛,以后这样的材料,他们县委盖了章,咱们组织部门不做过多的审核,更多地将材料放到备案上来,以后要记住,干工作要抓大放小啊! 赵东在桌子的对面站着,接受着贾彬委婉地批评。作为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贾彬说话语气不重,也不严厉,但是赵东深知,就算是给领导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也是会影响仕途的,这就是组织部的权力所在。而虽然是下属的科长,贾彬没有点头之前,赵东也不敢拉开凳子坐下来!这就是领导的权威。 贾彬伸出了手,赵东马上将笔筒里的笔取了出来,拔掉了笔帽,双手交到贾彬的手里。 贾彬接过钢笔之后,比画了几下,就开始写,同意上会四个大字。 作为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副处级和以下的干部贾彬是有上会签字权的,只有正县级的岗位才是交由组织部长亲自签字把关! 离开平安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县委书记郑红旗将我喊到了办公室,交办了一些工作之后,很是关心地道:你去临平晓阳同意没有啊? 我挠了挠头道:晓阳同意了! 嗯,这是好事,我从毕业参加工作,基本上也是一年一个台阶啊,我算了一下,从当时的地区计委到现在的县委书记,走过了五家单位,干部是只有流动起来,才有机会成长。不过这次你去,钟书记已经表了态,暂时解决不了副县,而是先解决县政府的党组成员,这样算下来,你和晓阳是基本上同一时间解决了县政府的党组成员,最起码,你的家庭地位不落下风嘛。 书记,你说这个我不反对,我们家晓阳大事都听我的。 红旗书记笑了笑道:这就好啊,我听说,你的大嫂秀霞,在做建材生意? 啊,是,小打小闹! 哎,规模不小嘛。运输的货车都有两辆,是这样,建筑协会的事你也是清楚的,这样,临走之前你去给你大嫂做做工作,请他做我们县建筑协会的会长,告诉他,这个田苗将出任名誉会长。 这事啊,红旗书记,这事我要先征求晓阳的意见。 晓阳的意见?怎么,这点小事你说了都不算? 书记啊,实不相瞒啊,我大嫂很不喜欢参与咱们这些事,之前有机会去工业园区,大嫂都没有去。大嫂和晓阳关系好得很,很多事大嫂都听晓阳的,我让晓阳去给大嫂做工作,这样的话,就好办得多。 郑红旗一挥手道:那算了,我让田苗去找晓阳沟通,这事你就不管了,我相信咱们晓阳同志是顾大局的。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已经给我打了电话,下午两点钟,他要同临平现在的公安局长高万良同志谈话,三点钟的时候,要和你谈话,你做好准备,不要迟到,让小车班送你提前到政法委。 既然要去地区,就想着和晓阳一起晚上在地区吃饭,和晓阳打了电话之后,就开始找了地区政法委书记近期的讲话稿和一些文件。作为县委办,找这些资料并不复杂,综合科的科长赵闻秋很快把这一年来周书记的公开讲话找了出来! 我认真地看了周书记对公安工作的讲话,大致也就明白了周书记的工作风格和重点,周书记的形象也在我的脑海中具体了起来,从材料上看,周书记此人是非常务实而具有担当的,特别是提到了公安机关要揪出害群之马解决内部的问题,塑造良好形象,才能攥紧拳头使力打击各种违法行为!看来周书记对公安内部的问题认识是清醒的。 到了地委也才两点钟,看时间还早,我自然就先去了邓叔叔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也就进去了,邓叔叔看着我,放下笔和眼前的工作人员道:那这样,会议推迟十五分钟,两点半,两点半准时开始。 这工作人员精神干练而又很有礼貌,出门之际与我点头笑了笑,就从外面带上了门。 邓叔叔起身坐在了沙发上,很是温情地道:给晓阳说,干革命工作重要,临平和平安两个县紧紧地挨着,你熟悉工作,打开局面之后,每天都可以回家。 我点了点头道:爸,晓阳很支持我去临平。 嗯,那就好。我就不用做她的工作了,临平比较特殊,或者说比较封闭,很多工作管理不到位,政府缺位必然有其他势力去补位,举个简单的例子吧,菜市场,政府如果不管,那自然有菜霸出来。临平是有煤矿的,这些年的盗挖盗采很严重,地区和县里都掌握线索,但一直管不住,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相互交织,不少的干部都腐败掉了,其中不乏公安上的一些同志。你去之后,既要胆大也要心细,多向学武汇报,学武这人脾气大,爱骂人,你要做好准备。不过那里不是孤军奋战,组织上已经考虑对临平县的几个关键岗位都做调整。这个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说了十几分钟,邓叔叔看了看表道:你三点谈话,下去做准备吧。 爸,晚上一起吃饭,晓阳也要过来! 嗯,今天晚上嘛,好,我们就在家吃!忆苦思甜的传统不能丢。 到了约定的办公室,两点五十五的时候,就有秘书找到了我,谈话并不是在周书记的办公室,而是在小会客室里。 周书记道:高局长啊,这个就是朝阳同志。朝阳同志,高局长,下一步就是咱们的地区政法委员。老高啊是公安系统的老前辈了,之前一直在地区公安处工作,在临平搞了三年,和过去比有成绩,和其他县比有差距。这样,因为一会地委还有个会,咱们谈话的时间缩短,下来之后有机会,咱们就有机会谈。这样哈,我还是代表地区政法委、地区公安处欢迎朝阳同志加入咱们政法队伍…… 虽然我和周朝政有过两次接触,但那个时候我是在县委办从事的服务工作,这次近距离接触之后,对周朝政又有了更深的认识。这是一位正直、睿智而又极具正义感的领导。 谈话只进行了半个小时,周朝政就道:这样,老高,你给小李同志介绍一下临平公安局的情况。 从副县长,公安局长到政法委的政法委员这是一种明升暗降的操作,老高心里虽然有负担,但是都是拿成绩说话,县公安局各种考核都是见底,自然也说不出来什么。 老高抽出了一支烟,我连忙掏出了火,给高局长点了火。 抽了两口之后,高局长道:从战场上下来的?见过死人没有! 这句话意味就很明显,高局长觉得我是一个关系户,不知道能不能干好公安工作。 我马上道:见过,不过不是敌人的,是我们自己人的。一颗炮弹落到了指挥所,当场就牺牲了四个战友! 见过血好啊,临平这个地方复杂,当年周鸿基书记调我去临平的时候啊,本来,是要我兼任政法委书记的,可是阻力太大,人家不下。结果我就是个副县长,按惯例,哪有副县长兼任公安局局长的,我没有进县委班子,话语权不够啊,只要你动谁,财政不给钱不给车,底下的同志干劲也不大。李书记来了之后,有所好转,但毕竟是集体领导,很多事李书记也无奈。你虽然上面有关系,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去了之后,要小心几个人…… 第431章 老张的事你要保密 听到老高语重心长的语气,我反倒有了一些不服输的斗志所在,也是当时年轻吧! 高万良眉头紧皱,脸上的纹路像是被岁月与此刻的忧愁一般写满了遗憾。他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烟雾缓缓升腾而起,在他的面前织成一片朦胧的轻纱。那烟头的火光在幽暗中忽明忽暗,恰似他此刻满是不甘的心境。 算了,都是一个班子里的同志,有些话我说了不利于团结,你去之后,慢慢自己去体会吧! 我在乡镇和县城待过,深知一个地方的本土干部必然是抱成团的,别说公安局局长,就是县委书记有的时候也要顾忌他们的感受,毕竟官再大也是孤掌难鸣,背后没有支持自己的一帮人,脚跟不稳而又如何开展工作? 我也抽了口烟问道:高局长,我去了之后也是人生地不熟,您要多指点我啊。 指点谈不上啊,就是手头上有几个案子,迟迟办不了,是我的一块心病啊。 案子都有破案率,也不是件件能破啊! 高万良听到这里,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你这话不对,哪有不该破的案子,只有破不了案子的人。我去了临平之后啊,也想着给县局注入一点新鲜的活力,从基层派出所提拔了一名同志到刑警队当副大队长,我用着很顺手,但是在查办一起重要案件的时候,这名同志竟然跳楼自杀!后来找到了遗书,说是压力太大,自己想不开了。 高局长,您怀疑这名大队长? 是啊,很不正常,当时那件案子是李书记直接批示,我直接牵头办理,他是直接向我汇报的,我怀疑是得罪了人!好了,你要当局长,这些在具体交接的时候,我会给你说。 高局长,您现在有五十吧? 高万良爽朗地笑了几声,五十八了,干了一辈子的公安,本想着能在临平退休的,这下也好,组织上照顾我,让我提前适应一下退休生活嘛。你看我,去临平之前还一头的黑发,到了临平之后,就成了光头。小子,压力太大啊。 从面相上看,光头的高万良一点也不显老,反倒是显得十分的硬朗,宽阔的额头下,是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犹如寒星般闪烁着威严,只需轻轻一扫,便能让人心生敬畏。我心里暗道,这样的人都镇不住场子?临平县难道真的成了龙潭虎穴。 听得出来,高万良对公安工作和临平县充满了感情和不舍。我思考再三,就觉得这样的人还有两年退休,不失为自己的一个帮手。就道:高局长,应该叫高县长,我有一个想法,请您斟酌,我去了之后,只想把业务抓上去,您能不能就继续留在公安局? 继续留在公安局?高万良笑了笑道:小子,你是来镀……你是来当局长的,我在公安局,你当副局长还是我当副局长,组织上已经找我谈了话,正县级的政法委员,也算是没有亏待我。 您可以干政委嘛!副县长兼任公安局政委,反正刚才您也参与了对我的谈话,我是县政府党组成员,并不解决副处长的级别。 高万良眼睛眯了眯就道:哎,全省公安机关,也没有这样的先例,我退下来,就是对你工作最大的支持。我这个老头子在那里指手画脚的,会影响你的工作。 俩人正说着话,一名工作人员敲了敲门道:朝阳同志,钟书记要找你谈话。 钟书记?钟书记找我谈话? 高万良心里暗道:果然不愧是来镀金的,还没听说过那个县局的局长由地委书记亲自谈话的。 跟着工作人员,就到了钟书记门口的小接待室。这接待室就和秘书向建民的办公室错对了门,听到接待室的门打开之后,向建民直接将我叫住,说道:马哥,朝阳主任交给我,你去忙就是了。 我这才知道工作人员是姓马! 马哥自是比向建民大上几岁,但对向建民是十分恭敬,微微弯了腰,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才转身走了。 到了办公室里,没等吩咐,向建民直接泡了一杯绿茶。 当热水触碰到茶叶的瞬间,茶叶像是被唤醒的舞者,开始舒展身姿。原本蜷缩的叶片渐渐展开,嫩绿的颜色变得更加鲜活,一缕缕淡淡的白色水汽伴随着茶叶的清香袅袅升起,整个休息区都被这股清新的茶香所弥漫。 这茶是什么茶?这么香! 竹叶青绿茶,还是咱邓书记给钟书记的。 喝了会儿茶之后,钟书记办公室就传出了开门声。小想起身看了看说道:客人走了,朝阳主任,快去吧! 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来钟书记浑厚的声音。 进来! 看到我进门之后,钟书记抬头看了一眼,就拿笔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道:先坐一下。 落座之后才看到,钟书记的头发现在是略显花白,比在平安县的时候,显得苍老了不少。 过了会,钟书记才放下笔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临平的情况比我想得复杂啊,这个今天上午的时候,学武又专门做了一次正式的汇报,现在来看,临平的不少党政干部和社会风气都有问题。政风带坏了社风啊,只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为什么太阳会照不到,那是因为有伞遮住了太阳。有些事组织上为什么不采取措施?你也在乡镇和县城待过,应该知道啊,没有相应的证据支撑,要动人,是有困难的,是有阻力的,甚至是会出乱子的。这个时候,我要用你这把钢刀去斩那里的乱麻,提前给你透个底子,你的老上级,张庆合也要去临平担任人大常委会主任,组织部部长。你负责查线索,他负责换人,给你们一年的时间,配合学武,还临平七十万的父老乡亲一片青天。朝阳同志,这些干部组织上是有很大压力的,但有压力也要干,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组织上的重托啊!一年后见不到成效,我可是要打板子的! 听到张叔要去临平,我的内心是备受鼓舞。 我马上表态道:书记放心,一定落实好您的指示,不负信任,不负重托。 嗯,很好啊,说到就要做到,老张会晚一段时间去,你要注意保密纪律。这个还有没有需要组织上解决的困难啊? 我马上想到了高万良留任的事,就道:钟书记,可不可以让高万良同志继续留在临平,他是公安的老前辈,又熟悉情况,工作有些被动,主要还是地方保护阻力太大! 钟毅想了想道:朝阳同志,你这个想法很大胆,但是不现实!老高留下,他是副县长,你是党组成员,他是政委你又是局长,他是副县级你是正科级,公安局的同志,你俩听谁的呀! 钟书记放心,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这样我就能腾出手来抓业务。 钟毅书记拿起了桌子上的笔轻轻地敲了敲,想了想便道:你小子还真是执着,这样吧,我和政法委、组织部的同志讨论一下,看这样做有没有必要。小子,这个时候,你要先想好自己怎么把这支队伍给我带好! 从钟毅书记的办公室出来,已经快是下班的时间,到了楼下就听到一声喇叭声响! 抬眼望去,晓阳已是在楼下等待! 我还没有走到台阶之下,门口的保卫人员已经走了过去,按什么按,地委大院也是能按喇叭的。 但看晓阳马上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到我们领导了! 领导,什么领导,这里面除了地委班子都不是领导。 我马上摸了烟快步走了过去,赔着笑道:同志,不好意思,我们是县里来的,不知道规矩。 这保卫大哥打量了我一眼,接过烟道:临平县来到吧,就数你们临平的干部不守规矩。 晓阳也赔笑道:对对对,就是,我们都是临平来的。 大哥一手夹着烟一边道:接到了快走吧,这个地方只能停地区领导的车! 快开走。 上了车之后晓阳一嘟嘴道:地区领导,好大个领导,停车都不让人停,官僚! 哎哎,晓阳,你这个认识可不对啊…… 哎哎哎,耳朵耳朵。 晓阳一手开车一手拧着我的耳朵道:门口的保卫官僚,你在这里开了个会,也学着这么官僚啊! 晚上一家人吃了忆苦思甜饭,听说我在钟书记面前表态要将高万良留下来,晓阳马上道:老高就是因为工作干得不行才被调走的,你还让他留下来,恐怕不妥吧。 我自是将与高局长的谈话说了出来。 邓叔叔与我碰了一杯酒道:哎,有一个熟悉情况的同志留下来,不算是坏事嘛。 晓阳一手抱着岂露,一手吃饭,岂露倒是听话,不哭不闹,手里拿着一块小馒头,在手里抓来抓去。不时小脸在晓阳脸上蹭来蹭去! 何阿姨如今对地区的事知道的不多,也就不再表态,只是自己简单地吃了饭,就伸手接过了孩子,逗着岂露道:今晚我们跟爸爸妈妈睡! 岂露倒是听不懂这些,只是往晓阳的脸上一直地蹭来蹭去。 我们吃着饭,但却有人吃不下饭,县委书记郑红旗接到了通知,这次人代会,县里不选举张庆合任县人大主任。地区已经考虑让张庆合去临平县任职。 郑红旗道:老张,这个你必须表达个人想法,不能组织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到临平当县长,我不拦着,但去当人大常委会主任组织部长,我们不去! 张庆合一手搓着眼镜一手夹着烟,淡淡地道:红旗书记,我这个年龄了,还当啥县长啊,只是老邓亲自打的电话,传达的是钟书记的指示,我确实是也没有办法拒绝啊。 郑红旗一拍桌子道:钟书记不能老挖我的墙脚啊,朝阳走了也就算了,平级调动你有啥意思啊?老张你走了,咱的铁路还修不修,我去哪里再找一个人大常委会主任?不去不去,明天我去找钟书记…… 第432章 给你安排个一把手不是多大的事 县委书记郑红旗听到地区组织部打来电话要将张庆合要和临平的组织部长交流,郑红旗当时就不答应,但地委组织部部长于伟正说得很清楚,这是钟书记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亲自做出的干部调整工作。 郑红旗用手敲着桌子道:老张啊,你说你这组织部长才当了几天,你对组织工作很熟悉吗?我看不见得,为啥非得让你去临平。 从内心来讲,郑红旗和李学武俩人都是外地干部,但是李学武在临平,处处受到钳制,而郑红旗在平安县却是干得风生水起,抛开工作能力从人脉资源上来讲,郑红旗虽然有齐永林和钟毅的支持,但李学武可是李老革命的儿子,李学武的大哥在省里也是厅级干部,实力比郑红旗雄厚得多,但是李学武却是始终打不开工作局面。究其原因,还是临平县的本土干部关系错综复杂,仅仅靠一个人,很多工作命令出不了县委大院。 张庆合内心来讲也是不愿离开平安县的,毕竟自己的年龄已经决定了,不可能走向正县级实质的岗位,从这个角度来讲,自己是不愿意再去临平县折腾的。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自己是党的干部,那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张庆合咧嘴笑着道:哎,我这一个糟老头子,还成咱红旗书记的宝贝了! 郑红旗道:咋不是宝贝,你、老马、老李、老杜、老樊,你们就是县委的五虎上将啊。有你们在,县里的大事小情就没有搞不定的,不行不行,老张,你不能走。 张庆合知道,这个时候郑红旗无论去找钟书记还是找邓书记,都已经无法改变组织的意图! 第二天,郑红旗说到做到,先找了组织部长于伟正,于伟正倒是客气,但再次明确了,这是钟书记和邓副书记拍板决定的事。郑红旗去找邓牧为,但邓牧为外出调研,并不在。郑红旗直接就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才见到了地委书记钟毅。 钟书记看是郑红旗,八成也就猜到了什么事。淡定地道:怎么,不舍得老张走啊! 郑红旗自然态度恭和了许多:书记,我这离不开张庆合啊。 离不开?怎么会离不开那?说理由! 组织工作交给老张,我放心,再加上我们县的交通建设上,一直都是老张在具体牵头,环高路顺利铺油,老张也是功不可没。明年我们还要计划乡乡通高标准公路,这个已经写进了我们的人代会上。还有铁路,铁路的事情一直是庆合同志利用私人关系和铁路部门在对接,我们和临平又是竞争关系,到时候铁路修到哪边啊! 钟毅看着郑红旗说得激动。 倒是点头笑了一下道:您说的这些我都认同,也说得非常准确,张庆合同志的这些优点,你看到了,组织上也看到了。从目前来看,临平县更需要这样的同志啊。高标准公路修了这么久,只修了十几公里就修不动了。群众对党委政府的意见很大,干群矛盾十分突出,从目前来看,临平县更需要张庆合这种立场坚定、经验丰富、能力出众的同志。如果不是年龄的问题,我都考虑过让庆合同志去临平当县长啊! 郑红旗笑着道:钟书记啊,人才谁都需要,但您不能偏心啊,学武需要人,我都把我的县委办主任给他了,他不能再从我这里挖墙脚了。 哎,红旗同志,这个觉悟可不够啊,我选干部从来不看私人感情,都是从有利于工作的公心来出发的。现在来看,平安县的干部队伍风清气正、干劲十足。这就从根上为年轻干部铸了魂,平安县就像是黄埔军校一样,要持续地为地区其他地方输送优秀的干部,作为书记,能够出干部,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钟书记,出学员我高兴,您这是把我的校长给挖走了嘛。这样书记,我冒昧地提个条件您答应我就放人! 钟毅饶有兴趣地看着郑红旗,说道:“哦?你还有条件?说来听听吧。” 郑红旗咽了咽口水,鼓足了勇气道:为张庆合解决个副厅级的待遇,就让他去! 钟毅郑重地放下了笔道:红旗同志,这个可是跑官要官啊。 不算不算,钟书记,您也说了庆合同志这么优秀,如今仅仅是平调,算不上是重用嘛。这样优秀的干部不提拔一级,这不是让干工作的同志寒心嘛! 钟毅倒是对郑红旗能主动来为张庆合争取利益的事内心是颇为认可的。只是张庆合目前只是副县级的组织部长,无论走与不走都将升为正县级的干部。如今地区“地改市”的工作已经在推动,地改市之后,在干部编制上市人大常委会的副主任和市政协副主席的位置都会有空缺。看来郑红旗是为张庆合提前报备占名额来了! 钟毅道:红旗同志,你这是下了一盘大棋啊,我从来不搞封官许愿的那一套,但今天我破个例,只要张庆合同志能够协助李学武同志打开局面,造福七十万的临平群众,在张庆合退休之前,我向省委汇报,一定给他解决副厅级待遇。张庆合嘛这次人代会,就不选为人大常委会主任了,我和组织部门的同志商议了一下,就暂时由满江同志接任县人大主任吧。 钟毅虽然知道王满江此人有些毛病,但现在看来,王满江担任过组织部长多年,在平安县本地干部中还是有一定的声望,而郑红旗抓全局,不再适合再兼任人大的主任。 对于这个安排,郑红旗也并无异议,毕竟这个时候,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替张庆合。王满江算是一个比较折中的方案。 临行之际,钟毅再次交代,张庆合暂时不过去。坐在返程的汽车上,郑红旗一直在思考钟毅为什么不让张庆合马上就任,到底是在等什么?张庆合走了之后,组织部的工作又是谁来抓?谁熟悉组织部的工作呢?忽然之间,一个名字跳入脑海。魏昌全? 对了,看来就是昌全,钟书记是要再给昌全一次机会,等到昌全组织完这次招工之后,基本上上次邹来贵的事情就要翻篇。如今的岳峰已经成为分管农业的副省长,而邹来贵已经成为阶下囚。顺带着把昌全的县委副书记也给撸了下来,看来,钟书记是想等昌全在组织完考试之后,马上再次启用昌全负责组织部的工作。 想通了这一点,郑红旗的思路就清晰了起来,怪不得地区一直不派县委副书记,看来为了照顾周鸿基的面子,钟书记确实是有给昌全同志重新担任县委副书记的考虑。 有人从地区回县城,也有人从县城到地区,孙汉再次来到了周海英位于建委的办公室。将县里已经彻底解决碎石的事向周海英做了汇报。 周海英听到之后,直接拍了桌子道:你们平安县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搞到这么多的碎石! 孙汉便将城关镇走访多家企业,给企业下任务的事全盘向周海英做了交代。听到之后,周海英心里顿时有些紧张了,毕竟这碎石不是大米,政府不买群众也要买,但是这碎石错过了这次机会,基本上就砸了手里。如今还想着囤货抬价,没想到平安县竟然采取了蚂蚁搬家的方式,凑够了这碎石。 周海英不自觉地挠了挠头道:这事还真的有些麻烦了,郑红旗,真是过分了。 孙汉又道:周书记,我可是听说,地委组织部已经将田苗任职县长助理的文件发下去了。 周海英道:不可能不可能,赵东亲自答应我的,要给田苗好一些颜色。说着就拿起了电话,看起了桌子上通讯簿上面的电话,直接给赵东打了过去。 赵东接通之后,倒也是坦诚地道:我的大周哥,你可别说了,为了这事,我差点被贾部长给收拾了! 贾彬敢收拾你?你家老爷子可是地委宣传部的老领导。赵科长,说笑了吧! 赵东道:我的大周哥,都那一年的老皇历了,我爹他老人家退下来都三四年了,贾彬怎么会在这些事情上顾及一个退休老头的面子。 周海英不甘心地道:哎,不是吧,赵科长,一个县建设局的局长,也惊动了咱地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 赵东看了看关着的办公室门,低声说道:别提了周哥,这次报上来的两份材料,一份是邓牧为副书记的亲闺女,组织部是昨天下午就开了部务会,今天一早文件就发给了县里,现在的田苗已经就是县长助理,现在邓书记的闺女,已经是平安县政府的党组成员了! 挂断了电话之后,周海英直接往皮质办公椅上面一靠,略带无奈地道:妈的,这次亏大了! 孙汉并没有听得太真切,而是问道:周书记,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孙局长,你咋没说这批一同报上来的人里面有邓副书记的闺女啊。 邓副书记的闺女?她,她也是县长助理? 周海英心里此刻乱糟糟的,此刻的孙汉,在自己的面前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毕竟平安县已经从其他渠道买了碎石。 周海英冷冰地道:孙局长啊,我周某人不是好欺负的,这样,我会把地区建筑系统所有的平安县的工作做一个清退处理,他们不仁,就别怪我无义了。 孙汉道:周书记,我的工作安排,下一步如何使用,县里一直没有给我一个说法,下一步换届,如果我没有当选局长,我这个不是连个职务都没有了。 周海英现在也有些回过神来,感叹道:孙局长,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红旗书记,我怎么感觉他是在针对你! 孙汉这个时候,也不客气地道:哎,还不是为了龙腾公司,我一直顶着压力不买碎石!这不是红旗书记就认为我再和县委作对! 周海英这才转过弯来,这孙汉说得确实是事实,但是如今的郑红旗根本不卖自己的面子,孙汉的事自己确实办不了。但话确是不能这样说,起了身道:哎,孙局长,我和红旗同志,都是自家的兄弟,你也不要纠结,等我空了给他打个电话,安排一个科级干部,他还是要卖我的人情的,实在不行,你就到咱们市建委来,我们二级单位那么多,我给你操作个一把手,不是一句话的事…… 第433章 张庆合腐败了? 听到周海英要给自己安排建委的下属单位一把手,孙汉的内心满是激动,从能力上来讲,先不说周海英是周鸿基的儿子,就单凭借周海英建委书记的身份,安排一个二级班子的一把手,也是问题不大,毕竟党委书记管人事,周海英有这个能力,而自己担任过县建设局的局长书记,从资历上来讲是足够的。 孙汉知道自己在县城待下去并不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毕竟得罪了县委书记,这次如果能到建委来,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孙汉松了松衬衣上的纽扣,又试探着道:周书记啊,我这个人您是知道的,常年就是在咱们建设系统,业务上还是比较精通的,咱们建委的下属单位里,我希望能去建筑质量监督站当站长,毕竟这是老本行。 听到孙汉要去质量监督站当站长,周海英忍不住地笑了一下,在地区建委八九家二级单位里,质量监督站算不上是规模最大的,但是却是权力最为实惠的,而且这站长还是副县级的干部。 周海英笑了笑道:孙局长,你的想法,想法很现实嘛,这样,我知道了,我会同班子里的成员,积极地交换意见的,就算当不成站长,至少也要进我们二级单位的班子。 从建委党委书记的位置上下来之后,周海英就体会到了些人情冷暖,不少人已经在传,自己这个建设局的党委书记、局长在人代会之后必然遭到历史的清算!扪心自问,孙汉觉得这些年自己为局里办了还是不少的好事,那个职工的事自己不是当成自己的的事,那个亲戚朋友的忙自己不是忙前跑后。但自己要去地委伸张正义的时候,一个人都不肯出头啊。如今自己有了副省长公子这座大山,底气又足了起来,当年自己从父亲手里接班到了建设局,一步步成为建设局的局长,如果下一步能到地区建委发展,那么县里的干部自然还是会高看自己一眼。 回到了县城之后,孙汉背着手,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还是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刚刚到了办公室,办公室吴伯仲主任就进了门道:孙局长,您可是回来了! 怎么了?不要慌张嘛,天塌不下来! 吴主任靠近了孙汉道:孙局长,刚刚人事股的科长来盖章,我看了一眼,是关于田苗报县人大的材料。这也就是说田苗在这次人代会上,可能会…… 哎,不要犹犹豫豫嘛,田苗下一步就是要接任建设局的局长,建委的主任嘛! 领导,这您都知道了? 孙汉干部斜靠在椅背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对着吴主任道:小吴啊,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看到孙汉如此的淡定,这个吴伯仲倒是有些紧张了,毕竟自己从进入办公室之后,就紧紧地贴着孙汉,脸上早就被人用烙铁烙上了孙家帮的烙印,如今田苗当了书记之后,孙汉的办公室就是门可罗雀了。如果孙汉真的不当局长了,自己的这个办公室主任,肯定是保不住的。 想到了这里,吴伯仲道:孙局,这个,您,您不考虑自己的下一步? 孙汉已经从周海英那里得到了保证,自己怎么说也已经有了退路,既然有了退路,心里也就不再慌张了,而是抽出一支烟,点燃之后用两根手指夹着,淡淡地道:小吴啊,你汉哥我当局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觉得这个县里的科局也就那么回事嘛。所以,下一步我打算到地区发展。地区建委这么多副县级的单位,我去哪个单位不能当个一把手。 听到这里,吴伯仲就已经想到,这个孙汉和周海英的私交颇好,周海英上次来县里吃饭,还是自己服务的。周海英还给了一张自己的名片。看来孙汉就是孙汉,早已经抱上了周海英的大腿,马上提起桌子上的暖壶,为孙汉添了一杯水道:孙局,如果有机会,您可不能忘了小吴啊。放下水壶,吴伯仲就道:孙局,这个是几份文件,您请签一下。 孙汉斜眼看了一眼文件,就道:我既然都已经是快要被免职的人了,再签文件就不合适了,这样吧,直接拿给田书记签。 吴伯仲道:孙局,这里面有一份文件,是建筑协会关于重新选举会长的请示,您要不要过目啊。 听到建筑协会要选举新的会长,作为主管单位局长的孙汉将文件拿了起来,从中抽出一份文件看了起来,除了前面几项内容之外,最为重要的就是这建筑协会的候选人一栏,孙汉看了几遍,都是陌生人,还有一个女同志,叫王秀霞。 几分钟后将文件拍在了桌子上道:为什么候选人里面没有闫家文? 老闫不是刚被免了吗? 被免了就不能重新参选会长吗?这是协会,协会就要按章程办事,这个协会的章程是我参与起草的,只要是合法的公民,有过从业的经历或者是相关的从业人员,都可以参选会长和副会长,所以,我认为这份候选人的名单不合适,给他们退回去。 孙局,这份名单是田苗书记已经审定之后,才报上来的,你说如果咱们退回去,是不是田苗那里…… 吴主任,咱们现在讲依法办事,协会就要按自己的章程办事,老闫以前是县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从业经历、管理经验都有吧,协会的章程里也没说会长被免了之后不能重新参与选举吧,所以,听我的,给他们退回去。 孙汉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自是因为自己有了周海英的承诺,要给田苗在这个时候上上眼药。 县委大院里,县委书记郑红旗已经从地委书记钟毅那里得到了承诺,如果临平工作干得好,那么在退休前一定为张庆合解决副县级的待遇。 办公室里,张庆合听到能解决副厅级,还是颇为感动,毕竟自己没当过党政一把手,这从历史来看,还没有哪个人大常委会主任还能再解决副厅级。这属实是算得上光宗耀祖的好事。 俩人谈了一会之后,郑红旗抽出一支烟扔给了张庆合,又语重心长地道:老张啊,这次我去钟书记那里,冒着挨骂的风险给你求来了一张副厅级干部的入场券,我可是有条件的啊。 张庆合笑了笑道:书记,你看我身上的零件,您需要那个就拿走那个! 郑红旗道:哎,你要是比这个,我身上的零件凑合够用。我是代表咱们平安八十万父老乡亲求你一件事啊。 张庆合看郑红旗认真了起来,便也正襟危坐。 郑红旗道:老张啊,我知道你在铁路部门人脉很广,这次临平和平安争修铁路的事大家是各有优势啊。目前来看咱们平安是上下一心,志在必得,但缺点是线路走向不如临平好。临平虽然线路走向好,但是党政班子之间,干群之间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你老张最为擅长的就是修路,咱们平安铁路是你和邓书记跑到北京去协调的,其中的艰辛你比我清楚。我的要求就是,你到了临平之后,可以为临平修公路,修水路,哪怕是修飞机场,但是一定不能帮着临平给咱们平安县抢铁路,你可咋也不能忘了,是平安县的土地、平安县的八十万父老乡亲的养育之恩啊!老张,你可别忘了,我的祖坟不在平安,你的祖坟可是埋在平安的。 说到了这里,张庆合狠狠地抽了两口烟,作为平安县的人,自然是该帮着平安说话,但是作为临平县的干部,如果县委真的要让自己负责修路,自己又怎么昧着良心不去踏踏实实地去干! 张庆合揉了揉鼻子,思索了一会才道:书记啊,这个,我是去干人大工作和组工工作,并不是当交通局局长,学武咋说也不能让我分管交通吧。 郑红旗笑了笑道:古人相马不相皮,瘦马虽瘦骨法奇,老张,你要相信学武的眼光,我敢打包票,你过去之后,肯定是分管交通工作滴! 张庆合笑着挥了挥手道:书记,玩笑开不得,这样,我去请满江同志过来。 张庆合出了门,郑红旗问了自己一句,哎,这个老张,到底答应我没有! 不多会,王满江带着标志性的笑容来到了郑红旗的办公室,直接拉开了凳子坐了下来。进入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没等吩咐随便坐的,除了县里的党政领导班子之外,各局委办的一把手和各乡镇的书记乡长,必须是县委书记点头之后,大家才敢坐下。 由王满江出任人大常委会主任,是地委的决定,在此之前,还要进行一系列的谈话,第一步自然是郑红旗和王满江交底。 郑红旗还是扔过来一支烟,俩人点燃香烟之后,郑红旗淡淡地道:满江啊,听说你现在写一行字都要收上百元了? 王满江抖了抖衣服,笑着道:书记,润笔费,润笔费,也可以成为稿费吗,这个可是正当合法的收入啊,算不上腐败。我现在的字,咱们县书协的主席都说了,笔阵声威四海闻,敢移旧句策殊勋。王侯笔力能扛鼎,五百年来无此君。 听着王满江面不改色地吹牛,郑红旗忍不住笑了笑道:满江主席,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王羲之,字满江,平安县人了。好了,满江同志,收点润笔费是可以的,但是不能超过正常的经济往来,不能突破纪律红线啊,组织上还是考虑要重用你的。 重用我?红旗书记,难不成组织上还能让我兼任了地区书法家协会的主席不成? 郑红旗道:满江同志,组织上考虑,由你出任平安县人大常委会的主任。在这次的人代会就定下来。 王满江听完之后,一脸的不可置信,说道:红旗书记,你这,你这不是拿我开玩笑的吧,县人大主任?我这,这,我这不是政协主席吗? 兼任,兼任县人大常委会的主任。 哎,不是,那个老张不是主任吗?咋啦,他腐败啦! 郑红旗用手扣了扣桌子提醒道:另有任用,这个组织上还没交代,县里还不清楚情况。由你同时坐镇人大、政协,满江同志,你说是不是重用。 王满江在组织部门多年,知道如今张庆合这个年龄,是不可能再当党政一把手的,心里就是笃定,张庆合犯事了。 王满江叹了口气道;这个庆合,可惜了,我猜他应该是主抓交通,和陈解放的案子扯上了关系。红旗啊,我当过组织部长多年,这样的情况我见多了,在掌握你的一定证据之后,肯定就是等着下手了。 郑红旗道:哎,老王,别拿你的手指我,还有啊,人家老马确实是组织上另有任用。 王满江点了点头道:红旗,组织上没给你说实话。我可听说,这次陈解放的事,说不定会牵扯到县里…… 第434章 还在摆局长的架子 张庆合下一步出任临平县人大常委会的主任,组织部长目前还是工作秘密,郑红旗虽然内心清楚,但这件事自然不能同王满江交底,事实上从内心来讲,对于由王满江出任县人大的主任,郑红旗是持反对意见的,但是如今这个时候,县里有资历担任这一职务的,也只有王满江了。 听到王满江说张庆含有可能陷入了陈解放的案子里面,郑红旗敲了敲桌子道:老王啊,你如今可是县里身兼要职的正县级干部,说的这些内容可是不利于团结的,以后这些没有根据的小道消息,就不能说了。 王满江看郑红旗有些认真了起来,忙笑了笑道:对对,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小道消息,咱们作为正县级的干部,是不能说这些了。 郑红旗又补充道:庆合同志是不会参与到陈解放的事情里的,你想想,咱们县开始铺路的时候,这个陈解放已经被纪委抓进去了,咱们县的碎石根本就不是从地区交通局来的,所以,这些话就是没有根据的小道消息了。再者说,老张这个同志,我们还不了解吗?讲原则,有党性,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他比你我清楚。这点,我们既要相信老张,也要相信地委。 王满江嘴上虽然认同,但心里却是满不相信,分管这么大的工程,能不捞油水,还是咱老王人实在啊,赚的都是些辛苦钱。 王满江道:红旗书记啊,您说得在理,我这个不是说怀疑同志,而是担心庆合同志,说不定陈解放的事情不大,你看,这个崔浩同志不是又重返交通局上班去了。 郑红旗点了点头道:倒是也听说了! 地委大院里,知道崔浩重返岗位上班之后,地区专员齐永林直接将地区审计局局长秦大江叫了过来。 秦大江站在齐永林的跟前,显得有些唯唯诺诺。在地区里,作为审计局局长的秦大江也是一号人物,但在地区专员齐永林的面前,则是显得十分的规矩。 齐永林不满地道:审计报告写得很清楚,为什么纪委查出来崔浩就没有问题那? 秦大江道:领导啊,这个交通工程总公司和地区交通局虽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是交通工程公司的账目确实是独立核算的,两家的账是分开的,并不是说明,交通工程公司的账目有问题,这个交通局的账目就一定有问题。 我们联合纪委调查的时候,确实是在碎石的采购上,交通工程公司所有的往来账目,都是陈解放签的字,这一点上是和崔浩没有必然的联系。现在陈解放将所有的问题全部归结于原材料上涨这个方面,联合调查组调查的时候,也确实发现在今年碎石的价格波动非常大,同样的材料,以前要一百块钱,现在只需要四十块钱。现在确实没有查到,陈解放和崔浩收了回扣的证据。之所以把陈解放抓了放了崔浩,就是因为陈解放要为碎石的损失承担领导责任。 齐永林对这个答案显然是不满意的办公室里的气氛如同凝固了一般,沉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齐永林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眼神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和恼怒。 秦大江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与领导对视。齐永林手中紧握着那份工作报告,纸张被捏得微微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愤怒地撕成碎片。 整个办案过程中,有没有受到干扰啊! 秦大江明白齐永林口中所谓的干扰,自然是地委书记钟毅有没有过问过。 秦大江道:领导,这个,这个案件办理是四家单位联合办案,纪委、监察局、公安局、财政局、审计局,我们审计局是业务牵头的部门,从开始到现在,我既没有给任何地区领导做过汇报,也没有接到过任何领导的指示,如果非得说什么,足足调查了一两个月,领导唯一的可能,那就是陈解放一个人把这个事扛了下来。 郑红旗心里暗道:这个崔浩和陈解放真是狡猾,把事情全部推到市场价格波动上来,如果因为市场价格的波动就处理干部,这就带了一个不好的影响,那就是以后告诉了大家,这个企业经营只能赚钱不能亏钱,但说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生意。所以,这个陈解放找了一个好理由啊。 齐永林想到了这一点,也是狗拿刺猬,无从下嘴,冷静了下挥了挥手示意秦大江坐下道:他的一句市场价格波动,地区就损失了三四百万啊。地委现在是什么意见啊? 地委的意见是让调查组再去临近的几个地市看一看,看是否其他各地也出现了咱们这种情况,同时加强对各县的线索核查,看一看已经修了路的各县能不能挖掘一些线索,从感觉上来看,钟书记还是想办了陈解放。 齐永林哼笑了一声,想办和要办是两个概念嘛,我看有些做法不过是忽悠大众,应对舆论罢了,三四百万的损失,地区是勒紧了裤腰带来解决大家的碎石供应问题,这个时候不处理主管单位的局长,这个审计报告,我不签字。 秦大江看齐永林不签字,自然是不敢催促,不仅齐永林,自己也在怀疑,陈解放甚至崔浩联合起来,通过高于市场价格的方式买入碎石,然后再吃回扣,毕竟这么大的量,比例不用高,也是一笔巨款了。而如今地委却先让崔浩回去工作,这让大家都觉得钟毅是有些私心。 而在同一层楼不远的办公室里,地委书记钟毅在听取组织部长于伟正关于人事方面的工作报告。 于伟正汇报道:关于常云超出任行署秘书长的事,已经基本走完了程序,马上就可以出文件了。只是我没想到,这次齐永林同志对常云超同志出任行署秘书长如此的爽快啊。 云超同志担任过县长,协调能力和工作经验上是过关的,又是罗老革命的女婿,也算是对老干部工作的一种支持,在这一点上,我相信永林同志还是有觉悟的啊。云超同志走了之后,现在组织部门的压力不小吧,不少同志都十分看重光明县长的职务啊。 书记,是什么都瞒不住您啊,这几天光明县的干部来汇报思想的不少,上级组织部门也有不少打招呼的电话,下一步第一任光明区的区长,自然是很多人有想法嘛。 钟毅摘下了眼镜,用手搓了搓脸道:同志们有想法,想进步,也不是坏事,但最重要的是要选出人岗相适的好干部,我这边压力也不小,除了省城的电话之外,再上面也有电话,但我们不能受外界的干扰,选不出来就放一放,宁缺毋滥啊。 是,我们也在考察,书记,您倾向于是本地干部、异地干部、还是地区的干部? 钟毅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一手握住笔,一手握着眼镜,眼神深邃而专注,放一放,放一放吧,这个位置我们再好好考虑一下。还有,老于,抓紧时间物色地区交通工程总公司的经理人选,这个陈解放,必须为这次的损失承担责任。 书记,这个陈解放的调查初步报告我看了,这个问题只能算是市场价格波动导致的,如果因此就处理陈解放,开了这个先例,恐怕其他企业的领导同志会有负担啊。 老于,损失这么大,他作为地区交通工程公司的总经理,是有责任的,最起码是管理不善吧。这个头必须从这里开,有负担就不要干,国有企业的钱也是国家的钱,不能因为是国家的钱亏了就亏了。亏了就说明你经营不善,就要承担责任。老于,不这样管,企业的干部就是脱缰的野马,风气就带坏了!还有交通局体量太大,资金太多,必须把局长和书记分设,相互监督,相互制约。 于伟正道:书记啊,这个监督和制约不是有他们局纪委书记,我怕分设之后,出现党政两张皮啊。 钟毅挥了挥道:现在看来,同级的监督基本上流于形式的,局纪委书记是监督不了局党委书记、局长的。他们分设之后,实行党委领导下的局长负责制,这不是为了制衡干部,而是为了保护干部。先试一试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我相信崔浩同志是能够理解和支持的。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就来到了下午,县建设局的书记田苗知道孙汉没有在报告上签字之后,直接拿过了报告,去办公室找了孙汉。 孙汉看到田苗之后,不冷不热热地又将自己的理由说了一遍,最后就是一句话,假如闫家文不参与会长的选举,自己是不签这个字的。 田苗心里暗道:现在还在端着局长的架子,直接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到了办公室,喊来了分管业务的副局长柳文印道:柳局啊,平日里你在抓业务,这个建筑协会是你在联系吧。 柳文印被纪委带走之后,已经做好了被免职的准备,没想到田苗能够主动到县委书记那里求情,再加上如今的田苗已经是县长助理,按照惯例都可以在公开场合称为副县长了,柳文印自然是选择了配合县委政府的工作,支持田苗的工作,忙点头道;是,是我在牵头负责。 既然是你负责,这个建筑协会每年收了各家砖厂、两大建筑公司和全县所有的建筑材料经营单位的会费,建筑工人的培训费,这些钱怎么用的,收支情况你们有没有管过啊。 柳文印尴尬地道:田县长啊,这个我抓业务,没抓财务和纪检,所以还不清楚。 田苗面带微笑却是语气强硬地道:作为分管领导,一句话不清楚可不行啊,我看了他们的章程,对财务收支有着明确的标准,他们是否是按规定执行了那?如果没有,这钱又去了哪里?不说清楚,这些闫家文同志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出来,就不是咱们建设局找他了,可能要换个地方说话了…… 第435章 把帐全部烧了 一个建筑协会,一年就收了七八万的会费,之所以能收这么多,一个是全县的砖厂出了大头,二是两家建筑公司都是给的五位数,按照大家的说法,这个协会里上班的都是建设系统的子弟,将钱给了县建筑协会,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县建设局的副局长柳文印听到田苗要核对协会的账目,有些心慌了,毕竟这个协会算是整个建设局的自留地,平日里有些招待,局里面不好解决的,就是通过县建筑协会来出面。直接在建筑协会报账都报了四五千块钱。 从扔材料的事情上,柳文印就知道这个田苗心思缜密、为人精明,肯定是哪里没对,才想着去收拾老闫,毕竟来了几天,这个田苗从来没有关心过老闫。 柳文印试着问道:田书记啊,这个老闫曾经是县建筑公司的一把手,如今搞建筑协会这个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他都离开协会了,您看咱们有没有必要再把这个事情…… 虽然柳文印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田苗还是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念在柳文印过去功劳的份上,也就不要把人逼到绝路上。 田苗倒是淡淡地道:老柳啊,功是功,过是过,功过相抵就是咱们党都没有这样的规矩,收支分离也是硬性的纪律要求,这一点上,您是老领导老同志肯定比我清楚,如今的闫家文同志,还要参选咱们的协会会长,既然这样,他肯定要把之前的事情说清楚再来讲下一步参选会长的事吧。 柳文印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田苗之所以提出要核对建筑协会的账目,其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老闫不要再参选协会会长了。 柳文印轻笑了一声,直接拉了一个板凳坐了下来道:田书记啊,您这就误会了不是,我分管协会,候选人的名单我可看了。根本就没有人家老闫的名字。 田苗靠在椅背上,把建筑协会重新选举会长的材料举到眼前,有意无意地阅读着,一只手在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道:县委县政府选择保留建筑协会,是对建筑系统干部职工的关照嘛。但是郑书记也提了要求,怎么管?我看一个管人,一个管钱嘛。在人的这一方面,如今孙局长对建筑协会候选人的事情上与局党委有不同的看法,哎,柳局啊,你作为分管业务的副局长,要及时和咱们孙局长沟通,咱们一个班子里总不能有两种声音吧!第二,要管住建筑协会的钱,以后建筑协会的财务收支每月必须向局党委报告。老柳,这两点你觉得呢? 柳文印马上道:既然是局党委的意见,局长也应该遵守嘛。我看这样,老孙那里我去给他做做工作,请他现在务必要摆正位置,认清形势,服从大局嘛! 能沟通? 能,一定能沟通。 听到柳文印做了保证,田苗放下了手中的材料道:能沟通就好,能沟通就能解决问题。孙局长是老资格,我作为建设系统的新兵,自然是要尊重他的意见的,如果他坚持让这个老闫参与会长的选举,我支持,但前提是老闫要把账目交割清楚。文印同志,记住,管住钱的事,我看这样吧,这账即使咱们不查,也要让建筑协会把账报过来,交给局办公室作为档案统一管理。 柳文印心里马上就明白了,这是田苗怕以后账本出问题,先把账本控制在局里,相当于也就捏住了不少人的把柄。 从田苗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柳文印暗自感叹,为啥组织上会选一个年纪轻轻的田苗来担任建委的书记,原本以为人家是个软柿子,没想到手腕够高的啊。别说孙汉让老闫参加会长的选举,老闫知道了自己要被查账,也不敢再参与这会长的选举啦。这账查起来不用多,就查出一笔有问题来,这个老闫就脱不了干系。 来到了孙汉的办公室门口,柳文印搓了搓脸,又用手揉了揉眼,顿时显得憔悴了起来。敲门进去之后,孙汉看来的是柳文印,就主动起身道:哎呀,老柳啊,受苦受累受苦受累啊。 柳文印把材料拍在桌子上道:孙局,我看他们纪委也没什么了不起嘛,我就不信因为扔了点东西的事,他们还真的敢把我免了。 孙汉为柳文印倒了一杯水道:老柳啊,整个建设局,也就两个铮铮铁骨的真汉子啊,一个是你,一个就是我了。兄弟,你也是受苦了。免了我再免了你,这田苗不就是青黄不接了,谷满仓来了以后也不好使。 俩人十分惬意地吹了会牛之后,听到田苗要把建筑协会的账本拿过来孙汉顿时有些紧张了,自己一年在协会报销了七八千的费用,这些账目虽然都是以其他名义处理的,但是只要细查下去,必定会牵扯到自己的头上。 孙汉慢慢地从兜里摸出了烟,抽了一会道:不行,这个账绝对不能拿给他们,不然的话咱们几个老伙计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了他的手里了。 柳文印又搓了搓脸道:他上面有县委啊,建筑协会只要一重新开会换届,新会长出来之后,必定就是先交账了。 孙汉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骂道:妈的,真是要把人逼到绝路上来啊。烧,把账全部烧了。 这招不行啊,教育局的档案室,不就是起火,如果咱们也烧,那不是引火烧身嘛。 孙汉手中的烟在指头尖上夹着,也没有放到嘴里,一股薄烟淡淡升起,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良久之后,烟灰都已经弯曲了,孙汉才抽了一口烟用来缓解内心的焦躁。烟灰落地摔得粉碎,孙汉道:只有这样了,我安排个“老湿儿”,把账本偷了。这事,你不管了,我来安排。 县里的人代会即将顺利举行,县人大常委会党组及时收到了来自地区的文件,免去张庆合县人大党组书记职务,王满江为县人大党组书记。在此之前,还有两份文件来到了县里,同意邓晓阳同志为县政府党组成员,同意田苗同志为县长助理。 来自全县各乡镇、县直各单位和有关国有企业的代表们陆续报到,第二天一早无法及时赶到会场才会安排到县里的招待所和其他几个县城的住宿场所。 晚上的时候,县里各单位的头头脑脑就在县委招待所集中用餐,县四大班子的领导悉数到场陪同,氛围是好不热烈。 待孙友福主持讲话开席之后,大厅里就响起了筷子与盘子和碗碰撞的乐曲。由于要开大会,杯子里自然是喝的饮料,这是惯例。但一般大的宴请结束之后,相熟的领导之间,又或者来自一个单位的同志,也会到外面小酌几杯。 开场不久,县委书记郑红旗就带着王满江和孙友福两人逐桌的碰杯。每到一桌,郑红旗都会挨个介绍,这是咱们县政府党组书记、代县长友福同志。这是咱们县人大党组书记满江同志,今天没让大家喝酒,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 这些话自然是暗示大家,明天县长是孙友福,人大常委会主任是王满江。其实事前已经进行了不少的工作,郑红旗此举,无疑是加深印象,确保选举的万无一失。 但在大宴会结束后,不少人的闲聊之中,对张庆合不作为人大常委会主任的候选人意见不小。 第二天一早,地区组织部的副部长贾彬带着干部二科的科长赵东就来到了县里。按照惯例,贾彬是提前一天就需要到县里坐镇人代会的。但平安县党委政府政通人和、风清气正,会前也没有收到任何的举报,所以贾彬就选择会议当天来县里督导。 7点钟一行人到了县里,由郑红旗、孙友福、王满江和张庆合陪着在县委招待所二楼的包间里吃了早饭。 贾彬用筷子熟练地夹起了一个小包子送到嘴边,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下一口,随着咀嚼,腮帮子有节奏地鼓动着,表情淡定而又从容。 旁边的小碗里盛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粥熬得浓稠适度,贾彬拿起精致的小瓷勺,缓缓地伸进碗里,轻轻搅动一下,然后舀起一勺粥,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再送入口中。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滑下,他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份温暖与滋润。 桌上还摆着一小碟咸菜和几块腐乳,杯子里还有豆浆,咸菜切得细细的,色泽诱人。贾彬偶尔会用筷子夹起几根咸菜,与包子一同咀嚼,咸菜的咸香和包子的麦香在口中混合,给他的味蕾带来别样的刺激,动作不紧不慢,每一个举动都透露出一种沉稳和内敛。 贾彬一边吃一边道:这次选举,是平安县政治生活中的最重要的事,我来之前,伟正同志在昨天专门交代,一定要顺利地实现组织意图,确保选举结果组织满意,代表满意。 没等郑红旗开口,王满江笑着道:贾部长放心,我们县委和县人大常委会党组都做了充分的安排和部署,我们的代表都是讲政治讲团结讲大局的。 贾彬听完之后,也是点了点头,拿着筷子指着王满江道:满江啊,组织上就是对这个不放心啊,毕竟之前都是庆合同志在具体的操办,程序上可不能有半点的闪失和马虎。 郑红旗看赵东有些拘束,自是知道因为孙汉的事,赵东心里有疙瘩,郑红旗也不点破,直接为赵东夹起了一个包子,放到赵东的面前,也不说话,就转身看着贾彬道:有贾部长亲自坐镇指挥,庆合满江两位同志亲自操办,这件大事必定能够办成好事。 九点半,在雄壮的歌声中,大会在县剧院开幕,县人大的党组书记王满江主持会议。同志们,现在我们开会,今天的会议一共有四项议程,一是听取县政府、县人大和两院工作报告,二是分组审议报告,三是提出议案和建议,四是选举相关工作,五是闭幕式。同志们,时值各项工作抢抓进度的关键时期,我们将会期压缩到了一天,好现在开始开会,请县人民政府副县长、代县长孙友福同志做政府工作报告…… 主席台上的一众领导个个正襟危坐,王满江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几缕银丝在灯光下闪烁,面容庄重严肃,不时用眼神扫视着会场的每一个角落。除了四大班子的领导之外,晓阳作为县政府党组成员、田苗作为县长助理也坐在了主席台上。 在县剧院隔间的小会议室里,贾彬和赵东几个人一人一杯茶静静地听着会场的情况,听到掌声一次次地响起,心情也就放松了下来。 直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进入了选举的环节。在人大常委会主任的选票上,除了王满江之外,还有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钱亮洪等几个副职,明眼人都知道,王满江之外,剩下的几人都是陪跑的。但选票的最后一栏是空白的,上面写着其他推荐人选! 第436章 这人好像有些面熟啊 人大常委会主任的选票中,除了组织经过提名的几位候选人之外,还有一位可由代表自行填写的其他人选一栏,但这一栏实际上是形式大于意义,就算真的有什么人添上其他的候选人,但也不可能对最后的结果产生什么影响,除非是有人在中间搞串联。 进入了投票环节,待主席台上的领导投票结束之后。会场中回荡着王满江浑厚的嗓音,请第一批的代表起身投票,请第二批的代表起身投票…… 赵东在旁边道:贾部长啊,由您亲自坐镇指挥,这次又是一次成功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啊。 贾彬对这个马屁是受用的,点了点头道:主要还是县上的同志组织得力嘛! 会场里的音乐响起,到了计票的环节,县委书记郑红旗带着王满江、孙友福和张庆合几个常委来到了剧院的休息室里,向地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汇报大会进展情况。 贾彬拍了拍王满江的肩膀道:不愧是老组工了,我们在这里都听到了,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地完成了各项任务啊。县人大主任兼任县政协主席,满江同志,放眼地区也就是你了。等到闭幕式音乐一响,就要改称呼了,友福同志,满江同志,新岗位上要有新作为啊。 王满江微笑着道:都是咱们组织部门的关心和县委的正确领导…… 几人正说着话,县人大的常务副主任老钱就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环顾了一周,还是在县委书记郑红旗耳朵旁耳语了几句。听闻之后,郑红旗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贾彬身在组织部,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了,看郑红旗的表情不对,就有些严肃地道:怎么?有意外情况。 郑红旗环顾了一周,看人有些多,就道:贾部长借一步说话。 俩人走出房间,王满江和孙友福两人脸色瞬时都有些煞白,毕竟自己两个是候选人,一旦落选丢人现眼不说,下一步的仕途基本也就到此为止了。 贾彬和郑红旗走到偏僻处才道:贾部长,统票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在县人大主任的选举上,出现了意外情况,张庆合和王满江同志的票数差距不大。 张庆合?哎,我看了你们的报告,张庆合不是已经不在候选人之列了嘛,怎么会有他的名字? 这不是选票的最后一栏是其他人选,大家可以自己选择信任的人去推荐嘛! 听到这里,贾彬才想起来,在选票的设计上,为了充分保障代表的权利,是有这么一栏由代表们自己去填的候选人。 贾彬一手握拳,另一只手不时拍打着自己的拳头,带着疑问道:这个,这个,这个张庆合,张庆合同志有没有串联的可能性? 郑红旗一听,手忙摆了几下道: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贾部长,我用党性保证,张庆合是绝对不可能搞串联的,张庆合要是搞串联,组织可以枪毙我。 贾彬对张庆合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这人也是当了一段时间的组织部长,为人处世都比较机智,自己也知道,下一步的时候,张庆合要到临平出任正县级的人大常委会主任兼任组织部长。 贾彬不安地道:红旗书记,那就是会议和选举组织的问题,如果王满江落选,这将是极为严重的政治事件,这是给地委添乱,说明你和平安县委驾驭全局的能力还存在很大的不足,你和平安县委都将承担责任,这个可是由前车之鉴的。 贾彬并不是危言耸听,今年东洪县的换届选举中,一位组织审定的副县长落选,另外一个作为替补的备胎意外当选。选举是神圣的,一旦成了既定事实,组织上必须承认选举结果。事后追查下来,组织部部长免职,县人大主任记过,县委书记记大过。 十一月的天气,郑红旗的额头微微冒汗,心跳不受控制地在加快了许多。贾部长,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要不,要不我们去计票现场看一看。 俩人直接朝着旁边不远的办公室走去,门口有两名公安局的工作人员在门口守护,按照工作方案,计票室从会场带离之后,进入统票室,全程有公安局的工作人员现场值守,避免出现意外。 进入了办公室,里面十多个工作人员按照选票的颜色分类,统计,核对,县纪委和县人大派人现场监督。整个过程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看到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贾彬和县委书记郑红旗进来,具体负责的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老钱拿着手绢擦了擦额头,汇报道:王满江现在还是具有优势,从目前来看,还是有可能当选,有可能当选。 几个人面色凝重地看着最后的统票员,算盘打了一遍又是一遍,最后道:孙友福195票,5票弃权。 郑红旗道:王满江、王满江那? 王满江是135票,张庆合60票,5票弃权。 郑红旗口算道:200名代表,三分之二,133.3,王满江是135票当选了。 贾彬倒是满脸的严肃,135票,压线当选啊。红旗同志,这个成绩,不值得骄傲啊。这件事,你们平安县委值得反思啊。 郑红旗心里暗道:现在这个时候,只要当选,就别管票多票少了。但值得反思这四个字,既有批评县委组织不力,也有暗指王满江可能不适合担任人大常委会主任的意味所在。 郑红旗自然不能让贾彬的话落在地上,忙回应道:贾部长,我们县委一定会及时总结,认真反思,找准问题的症结所在。 俩人出了门之后,贾彬看四下无人,又好意提醒道:红旗啊,你是外地干部,干工作自然是要依仗本地干部的,满江同志在平安工作多年,根子很深啊。但是这样的同志,用好了是你的得力助手,用不好是要拆台的,你看临平县,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休会的时间过后,就到了会议最为关键的时刻,宣读选举结果。在宣布前,已经向县领导通报了结果,此刻的王满江脸上没有了标志性的笑容,这样的选举结果,对他来讲实在是有些下不来台。 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老钱道:现在,向大会报告选举结果。县长的选举中,发放选票200张,收回有效选票200张,孙友福195票,5票弃权。县人大主任选举中,发放选票200张,收回有效选票200张,王满江135票,张庆合60票,5票弃权。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政府组织法》宣布,孙友福同志当选县人民政府县长,王满江同志当选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按照程序,根据县长的提名,又任命了政府组成部门的一把手。这次动静不小,一些二级局五十五岁以上的局长全部退居了二线。 会议安排得紧凑,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六点。 县委书记郑红旗道:同志们,在地委的指导下,在全体代表和与会同志的共同努力下,大会圆满完成了各项议程,就要胜利闭幕了。会议期间,各位代表议大事、谋良策、聚共识,认真审议各项报告,顺利完成各项选举任务,整个会议开得很成功,是一次践行改革,推动开放,求真务实、凝心聚力的大会,是一次提振信心、共谋发展的大会。在此,我谨代表县委向新当选的同志表示热烈的祝贺!向全体代表和与会同志表示衷心的感谢!同志们。“五强县”的建设……元旦新年在即,在此,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我们离迈入新世纪进入最后一个十年,让我们珍惜这十年黄金发展机遇期,苦干实干,争取让“五强县”的目标成为现实。 散会之后,虽然一再挽留,但贾彬还是回到了地区复命。 郑红旗看了看表之后,就道:同志们今天辛苦了,今天也不再安排具体工作了,只是提醒一下新当选的领导干部,特别是咱们的年轻的同志,当领导是为了为人民服务的,不是选上了个什么官,不要搞得得意忘形、酩酊大醉、丑态百出。县委关于严禁公款大吃大喝的文件是带电的红线,同志们,我可不想听到谁又因为吃吃喝喝的问题被纪委的同志抓了。 说完之后,郑红旗就带着孙友福离开了。 既然郑红旗敲打了大家,原本约的几个饭局都取消了,毕竟现在县里已经形成了风气,不敢轻易在外面吃饭,一旦被纪委的同志抓到之后,直接通报给县委。 我和晓阳自然不愿意触碰这样的红线,就和众人打了招呼也就准备走了。 正准备离开,李叔匆匆而来道:朝阳,晓阳,送我去趟县医院。 到了车上,李叔才道:通过晓勇从省城公安厅请来的画像专家已经到了,正在医院里和受伤的经警谈话。晚上,一起请人家吃顿饭。 晓阳道:李叔,我就不去了,你们都是男同志。 哎,你要去,这可是你哥的同事,要不是晓勇的面子,这样的案子,咱们怎么可能把人家专家请到咱们县里来。 到了县医院之后,只见一位身着警服的同志正在通过受伤经警同志的描述进行绘画。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着铅笔,动作细腻而精准。每一笔下去,都像是在诉说着他对犯罪嫌疑人细致入微地观察。他时而抬头与经警交流,深邃的眼眸中仿佛回放着记忆里犯罪嫌疑人的每一个特征,时而低头,在画纸上用线条将这些特征一一重现。从嫌疑人的眉眼间距到嘴角的弧度,从额头的皱纹到头发的疏密,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精确地呈现。在他的笔下,犯罪嫌疑人的画像逐渐清晰,那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外貌,更像是一幅承载着线索和真相的画卷。 我们几人站在身后不敢打扰,这幅画像不时地拿给经警做修正,渐渐地这个人的形象也就立体了起来。他的头发略显凌乱,他的眉毛浓密而杂乱,犹如两条乌黑的毛毛虫横卧在深陷的眼窝之上。眉梢微微上扬,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狠劲,似乎时刻都在挑衅着什么,鼻梁并不高耸,而是有点扁平。他的下巴有些尖锐,向前突出,从画像上这面相很有辨识度。 李叔一手托着下巴,一边又来回打量着这人,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之后,待床上的经警同志点了点头,李叔道:这人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第437章 有没有考虑过云飞同志 听到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说人有些面熟,拿着画笔的同志马上就停住了手,将画笔放在地上的帆布包里。 李叔指了指说,您继续,继续。 这人笑着起了身,伸了一个懒腰道:您都已经觉得面熟了,我就不用再画了。想一想,这个人是谁。 李尚武用手托着下巴,思索了良久才道:晓阳,这个人你不认识? 晓阳也点了点头道:想起来了,前不久去大嫂的砂石厂里收钱,就有这个人。他是建筑协会的? 对,他是建筑协会的,这不前段时间因为乱收费的事,建筑协会把他们几个都除名了,成了无业游民。 听到这里,晓阳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没想到犯下滔天大罪的人还和自己打过交道。多有一些人世间,善恶皆在转念之间啊。 李叔说着转身对身后的王守谦道:安排抓人。 王守谦还将注意力放在画上,听到抓人几个字,马上反应过来,看了看众人道:抓住了一个,也就等于抓住了三个啊。 李尚武也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是三个王八蛋一起干的,看来,另外两个人,极有可能建筑协会的人,既然是建筑协会的人,小文那不争气的孩子,会不会也跟着走上了歪路啊。心里有了这个疑惑,李尚武道:抓,先去抓了再说! 晚上县公安局接待,驴肉馆子的包间里,安排了一桌。经过介绍知道,今天来的是公安厅技术侦查处的同志是副处长,名叫丁鹏竣,毕业于省艺术学院美术系。 李尚武举杯道:丁处长啊,没想到啊,你这么年轻就是副处长了。 丁鹏竣道:说来惭愧啊,李书记,省厅机关就是领导名额多,晋升啊是比咱们基层快一些,但是从办案的经验上来讲,还是咱们基层锻炼人啊。现在省厅出了新的政策,要想再往上走,必须到基层公安机关锻炼一年。李局,要是不嫌弃,我可愿意到咱们平安县来啊。 李尚武道:哎,丁处长,我们县局才是个正科级单位,您都副处级了,怎么说也要到地区公安处。 丁处长摆了摆手说:这个时候挂职锻炼那里还讲级别,简单讲啊就是脱岗跟班学习业务。在机关待久了,总感觉和咱们基层脱节,我还好,一直干技术的,像咱刑侦上的同志,老不碰案子,咋能破案子。 丁副处长搞技术的,晚上多是在探讨技术在公安工作中的应用,所以喝酒也就不多。十点多,在将丁副处长送到了招待所之后,就又回到了县公安局,参与行动的人已经返回了局里,但并没有抓到犯罪嫌疑人。 王守谦道:李局长,这个是从建筑协会那里找到的照片。人虽然没有抓到,但是我们知道了,这人喜欢在外面晃,一般每周都要出去两三天,我们已经安排人在守着了。 李尚武拿出画像和照片对比了一番,无论是外貌形象还是五官特征都是十分相像的。这让李尚武对丁处长和公安工作又有了新的认识。李尚武把画像折叠了起来,顺便夹了些白纸,又放进了包里道:一定不要打草惊蛇,争取把人控制在咱们平安县。另外,马上去理顺他的社会关系,强奸这种事,一同作案的都是熟人。 又交代了几句之后,李尚武就回到了家里。到家之后,熟悉的家的气息扑面而来。将皮鞋整齐地放在鞋柜旁,公文包轻轻搁在沙发边的小几上。佳艳婶子听到动静,披着一件薄棉袄探出头来说:“回来啦,饭马上就好。” 老李应了一声,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走向客厅的沙发坐下。不忙活了,吃过了! 吃过了也不给家里挂个电话。我给你盛点花生,小文今天下午刚送来的。 李尚武靠在沙发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脑海里还在闪过强奸案的事和小文到底有没有关系。 佳艳婶子用小盆送来半盆的煮花生,里面还有几个八角红辣椒。李叔剥开花生,将两颗花生豆倒在了嘴里,津津有味地道:这又是小文送来的? 嗯,小文送来的。我就给你说吧,这侄子不白疼,你看家里的红薯、玉米、面粉,那个不是我哥他们送来的。 小文最近来得挺频繁啊。 是啊,建筑协会把他开除了,他也没个工作,我这不打算让他去化肥厂干经警,派出所又不给出无犯罪证明,你非得去让他当什么司机,我给你说,咱们两家可就这么一个男的,开车也不如前几年光鲜了,关键是还危险,要是出个什么事故,我娘家人我不得埋怨咱们两口子。 怎么?钱多事少离家近,这样的好工作,我也想干。当个驾驶员,收入比县长都高,还不知足。 我看你这个当姑父的,官当大了,就是看不起我的娘家人啊。好不容易人家孙汉愿意帮忙,又被你们给收拾了,你说,当官不为自己人,不为自家的职工谋福利,谁会支持你。 李叔已经习惯了佳艳婶子的唠唠叨叨,也不和她争辩。晚上回家听不到,反倒是觉得生活少了盐一样缺少滋味。 睡到床上之后,李叔道:明天早上,你把小文找来,要是他表现好,我可以考虑给他想想办法,争取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佳艳婶子听到这,兴奋地坐了起来道:老李,你说真的? 嗯,真的。 佳艳婶子忙抱着李叔,在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李叔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道:这,有这个必要? 佳艳婶子伸手拉了灯,娇羞羞地道:老李…… 第二天一早,李叔还没起床,佳艳婶子就把小文找了过来。 李叔揉了揉眼,看了看时间,也才七点半,心里暗暗地道:最好没有小文啊! 穿上了衣服,来不及洗漱刮胡子,三个人一起吃了早饭。红薯棒子面粥加上油条小咸菜,李叔侧面地问了几句小文最近在忙些啥之类的闲话。 小文倒也回答得真诚,在家学习。 吃过了饭,李叔指了指沙发上的公文包道:小文,拿着公文包,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小文瞅了瞅沙发上的公文包,小跑了几步,就拿上了公文包,跟着李尚武进了书房。 佳艳婶子道:我马上给你们泡茶。 李叔道:不用,马上还要出去抓人,地毯总公司那个案子,快破了。 小文听到之后,明显地一愣,这个细微的表情自然逃不过李叔的眼睛。 到了书房之后,俩人坐在写字台的两边,李叔十分悠闲地抽出了烟,扔给了小文。待小文点烟的时候,李叔道:地毯总公司强奸案那个事,你知道吧。 小文划着了火柴,火苗却始终点不到烟头之上。 哎,哎,听说了姑父。 李叔看小文这个情况,慢慢地从兜里掏出了昨天的画像,淡淡地道:那天地毯总公司值班的经警,醒了,他看到了三个人的长相,第一个人长这样。小文一看,顿时烟就掉在了地上,这人就是建筑协会的同事。 李叔又握住一张纸道:小文,这一张你看不看? 小文的精神已经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脸色苍白,身体发抖。李尚武从包里掏出了一副手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呵斥道:还不给我把情况说清楚。 这重重地一拍,桌面上的笔都弹跳了起来,小文马上吓得瘫坐在地上,豆大的泪花啪啪地也就掉了下来。 姑父,姑父我错了,你可得救救我呀,我本不愿意去,是他们拉着我去的,捅人的也不是我…… 听到小文承认,李尚武并无破了大案的喜悦,反倒是觉得一把尖刀刺在了自己的心窝里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听到动静的佳艳婶子,忙推门进来,看到小文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忙道:老李,你这是干啥,有啥和孩子过不去! 李尚武捂着胸口道:都二十四了还孩子,你让小文自己说吧! 小文稳定了情绪,自是将那天在地毯总公司的事说得一清二楚。 佳艳婶子听完之后立马也蹲坐在地上,抱着小文痛哭道:我的小文啊,你咋就这么糊涂啊,咋就办这样的傻事。 俩人哭了一会后,老李也是眼圈通红。 李叔道:别哭了,这个时候,哭还有啥用。 佳艳婶子擦了擦脸道:老李,老李啊,我和小文给你跪下了,给你跪下了,你救救孩子,救救孩子。说着就在地上磕起了头。 李叔忙走过来把佳艳婶子搀了起来,但看额头之上,已经是几个大包。李叔心疼地道:你这是干啥啊。快坐下,别再添乱了。 李叔调整了情绪道:眼下也只有自首,配合公安机关抓另外两个人了。 小文摇了摇头哭着道:姑父,我不敢,他们是真的会杀人的,他们出来会杀了我的。 李叔道:轮奸、意图杀人,这样的案子,你觉得,他们还有机会再出来吗?说罢就让小文洗了把脸,坐在车上,朝公安局驶去。 地委大院里,从平安县参加完人代会之后,贾彬向地委组织部长于伟正做了全面的汇报。县上的报告,一大早也报了过来,从得票数上看,于伟正道:这次有惊无险,平安过关,但问题却暴露了出来,从得票情况上看,地委选择王满江兼任人大常委会主任的做法,有待商榷啊。 俩人讨论了一会儿之后,于伟正就来到了钟毅的办公室,作为县级人大和人民政府的选举结果,是必须向地委书记汇报的。 钟毅拿着报告,注视了良久之后才道:满江这个同志,有问题啊!我在平安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就发现有些端倪,考虑到平安还没有适合的干部出任人大常委会主任,就让满江同志兼任。做了多年的组织部长,竟然三分之一的干部不认同他。伟正,这个人我选得不好啊。 于伟正自然不敢说是或者不是,只是笑着道:书记啊,我们选人用人都是从有利于工作的角度出发,从资历和干部履历、年龄、文化程度上来看,这个满江同志无疑是合适的。 我们选人用人,总喜欢用自己知道的人、认识的人、善于汇报工作的人,甚至是吹吹捧捧的人,这让那些为人忠厚老实、不善言辞,只知道埋头干工作的同志吃了亏。伟正同志啊,这点上,我要反思啊。 举贤不避亲、举内不避仇,要想提拔你,先得熟悉你,要先熟悉你,先要认识你。书记啊,仅仅从履历表和个人总结上发现干部太过抽象,熟悉的干部,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在。这个我们组织部门下来好好总结。 钟毅点了点头道:明天就要召开省干部大会了,怀义同志进京,道方同志履新,说不定在干部的管理上又会有新的思路,到时候结合新思路,我们好好研究研究干部的选拔任用工作。 地委在用人上犯了难,县委红旗书记却是有些犯难。张庆合坐在红旗书记的办公室。 郑红旗道:县委办主任是地区管的干部,咱们必须先提前推荐,不然的话地区极有可能调来外地干部统筹了。 张庆合道:政府班子里香梅倒是当过委办的副主任,也是副县级,只是她现在牵头工业的事。卢卫东倒是合适,但级别和资历都不够。 郑红旗道:他俩现在是都不合适。老张,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这个新来挂职的云飞同志…… 第438章 我现在正在活动光明县长 县委组织部部长张庆合听到说要让张云飞出任县委办主任,张庆合一时没有想明白郑红旗这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会安排张云飞来担任县委办主任。就诧异地问道:云飞同志?云飞同志他是挂职干部,而且明确挂职的是科技副县长。 郑红旗道:对嘛,挂职干部来了之后,也要服从县委的工作安排嘛。我接触了几次,这个云飞同志啊大机关来的,站位高、格局大、思维新,办文办事办会啊都没有问题。加上他是挂职干部,现在只抓了科委的工作,手头上的事情不多,由他先代管县委办的工作,我看是比较合适的嘛。 张庆合心里清楚,如今魏昌全的常委没有落到具体的职务上,农委只是挂在农业局牌子上的一个协调机构,农委主任也不是一定要,所以从这个角度讲,昌全的常委还没有一个职务落脚。而县委统战部的罗致清部长,前不久也是刚刚去掉挂职二字,正式调入了县里,也大有大干一场的准备,自己也听说,罗致清有意去活动一下县委办主任。为此,罗致清和魏昌全之间,两人还有些小的明争暗斗一样。虽然是组织部长,但所有的人事安排,肯定是书记先说话,书记表了态按书记的意见办,书记不表态,自己再提出自己的意见,但书记意见表态,云飞同志站位高、格局大、思维新,自己那里还需要提出其他人选的意见。 郑红旗继续道:老张,这个,这个委办主任啊是地区管的干部,我们只能提建议人选,我会向伟正部长和贾部长汇报,你那边也和二科的赵科长多沟通。 县里不少干部都已经知道我要去临平,所以这些天中午晚上的时候,都是有一些安排,脸上也是一脸的疲态,昨天的时候,今天上午又送赵闻秋去秀水报到出任乡长,而秀水的乡长王震宇则到了县农业局任副局长。县外经委的副主任莫建溪出任了秀水的书记。一次性将一个地方的书记和乡长全部换掉,这个情况并不多见。 地委政法委已经通知了我报到的大致时间,月底之前就要到临平县委报到。地区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将亲自送我过去。正在办公室看着文件,杯子里面泡着七八根黄金草,用来恢复元气。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我抬头一看,来的三四人穿着警服,倒是一个也不认识。 带队的人道:朝阳局长是吧? 对于朝阳局长这个称呼,我觉得很陌生,虽然下一步将出任临平县公安局的局长,但在文件没有发出去之前,局长这个称呼就显得唐突了许多。我看着几人道:你们是? 带头的人笑着道:哎呀,局长啊,青年才俊,仪表堂堂啊,不愧是地委副书记的亲女婿。我是县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江永成,这位是副局长、治安大队长周成,这位是副局长、刑警大队长林华中。这位是副局长,纪宏伟。 我仔细打量了几人,就起了身与大家握了握手让了座道:这个江,江局是吧,你们今天到平安县来,是要办案?说罢顺手也就泡了几杯黄金草茶。 江永成端着茶杯看了看,没看出这是什么茶叶,但是也不好发问。淡然一笑,露出了几颗黄牙道:朝阳局长,这不是听说您要去我们临平就任,我们局班子的同志,提前来向您汇报思想嘛。 我看着这个江局长,身为领导干部和人民公安,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匪气。走路和坐姿仿佛带着一种肆意的张狂,皮鞋重重地叩击着地面,发出极具压迫感的声响。虽然脸上笑着,但眼神总是透着一种狠厉,像是隐藏在草丛中的狼,那目光里没有温和与谦逊,只有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冰冷和威慑,让人不敢轻易与之对视。我倒是知道,公安自带三分匪气,但骨子里却还是满身的正义。但这几人中却是匪气颇多,正义难寻啊。 我笑了笑道:江局长啊,我现在是平安县委办的副主任,并不是什么县公安局的局长。如果你们要找朝阳主任,咱们可以聊一聊,如果要找局长,可能走错了门啊。 江局长没想到我说得是如此直接,虽然面带微笑,但颇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就笑着道:对、对、对,是朝阳主任,朝阳主任。是这样朝阳主任,考虑到下一步啊您到了临平工作之后,从临平到平安县虽然只有五十多公里,但两个县至今还没有通公共汽车,所以我们县局班子考虑,先给您调来一台警用越野车,作为您的通勤车。 我知道,以后的工作还需要几人的支持,起码是面子上的支持,就自然不能让人把热脸贴了冷屁股,毕竟从某个方面来讲,大家积极主动地汇报工作,也是一桩好事,只是这种汇报工作的方式,溜须拍马之感太过强烈。 我端着茶杯笑着道:江局长,我一个平安县委办主任,怎么能开临平县的警车那?对不对。 哎呀,是是,朝阳主任说得是,那这样,这车是矿上给我们提供的新车,我们给您留着,等您报到之后,我们再把钥匙拿给您! 我笑了笑,知道在没有报道之前,是不宜同临平公安局的同志说太多的。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我借口说道:今天大家既然来了,中午就在县食堂吃午饭,只是我一会要陪着我们县委郑红旗书记去县计委调研重点项目建设,就失陪一下。不过我请我们县公安局的同志来陪你们吃饭。 几人一听我不能一起午饭,也就起了身道:朝阳主任,今天我们哥几个也是当面给您汇报思想了。饭我们以后有机会吃,今天啊我们就不打扰了。 送几人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李叔上楼,李叔一看几人穿着警服,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临平公安局的。几人都是副职,李叔又是半路出家到的公安系统,只是和江副局长认识,但也不熟,客套了几句之后江局长就带着班子走了。 李叔跟着直接进了我的办公室道:怎么,这个临平县公安局的来给你汇报工作? 是啊,他们还要给我送一辆警用越野车作为通勤车。不过被我拒绝了! 警用越野?他们临平县财政都揭不开锅了,哪里有钱买越野车? 这个不清楚,好像说是矿上送的。 哦,对,临平县是有煤矿的,真是抱着金鸡不下蛋啊。这么好的资源,咋就能这么穷。对了,红旗书记在吧! 在,红旗书记在办公室! 我马上看了看表道:地区计委的臧主任要来参加洁美公司的生产进度调研,十一点红旗书记要去县计委主持汇报会,中午在外面陪餐。 李叔看了眼手表道:这个,还有十五分钟,够了。 进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李尚武马上将地毯总公司的案情做了汇报。 郑红旗听完之后,直接站了起来道:抓了两个,跑了一个,还是有战果的嘛,老李啊,你总算也对得起县里给你调拨的三十五万经费了。 李尚武揉了揉鼻子道:书记,我也不隐瞒您,刚才说的自首并带着公安机关实施抓捕的人,是我家属的亲侄子。 说完之后,李尚武静静地等待着郑红旗的反应。 郑红旗听闻之后,坐在了桌子上,用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地看着公安局局长李尚武道:老李,你的意思是你的侄子? 是,书记,我没有把家人管好,我有责任。 郑红旗知道:这件事如果说和李尚武没有关系,那确实是没啥关系,毕竟从亲戚关系的老俗理上来讲,亲戚三不亲,姑父姨父和舅母。如果说有关系,确实这是老李名正言顺的娘家侄子。 郑红旗又用手叩着桌子道:听你的汇报,这个叫陆小文是吧,这个人还是有自首立功的情节,但是老李,这种事情你比我清楚,刑事责任是少不了的。 李尚武道:是啊,这个道理我已经给他家里都讲清楚了。法院会考虑他的自首立功情节,但坐监狱是肯定的。 郑红旗也无法突破红线来做表态,只是道:这样吧,到时候法院那边我会关注的,你竭尽全力地追捕那个逃跑的主犯。 哎,还有个事,也要汇报。 郑红旗一边收拾一边道:说! 这个建筑协会报案,他们的财务室失窃了。有三四万的会费被窃取,还有相关的账目都不见了。 郑红旗听完之后,放下了手中的包,听到又是这个建筑协会,马上就猜到了是监守自盗。笑了一声便说: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啊? 哦,书记,这个是翻窗户进去的,在玻璃上有几枚十分明显的指纹,咱们的同志,已经把指纹全部成功提取了,现在已经着手准备指纹比对工作。 郑红旗停顿了下便道:去,把建筑协会的人的指纹,全部给我提取了。 李尚武道:明白了,提取指纹。 郑红旗道:接连两起事情,都出在这个建筑协会,你说这个孙汉,有没有责任。 说到孙汉的责任,孙汉却显得无比的尴尬,如今的孙汉,人大会上的局长已经被免了职,组织上本来打算让他去滩区出任人大常委会主任,但孙汉主动找了组织,说自己下一步将去地区建委任职,所以组织上也就没有再安排他的工作。 孙汉坐在办公室里,以前当局长的时候,向自己汇报工作的人都排着队,想约自己出去吃饭的人也是要提前一周,如今倒好,一上午除了来了一个收废品的,就没有一个人再回来过自己的办公室。 孙汉暗道:妈的,难道自己还不如田嘉明那家伙,还落了一个史志办的主任。气不过的孙汉,直接给周海英打了电话。 电话里的周海英,还是那样的儒雅有礼,只是热情地道:孙老弟啊,我现在啊正在想办法活动光明县的县长,把握很大啊。你来地区建委的事先放一放,等我去了光明当县长,你来光明给我当建委主任,你愿不愿意啊…… 第439章 公安局只有一个局长 县建设局的前局长孙汉,算的上是一个比较仗义的人,干部职工有个红白喜事,他比自己家的事还要上心,所以在建设局里面,孙汉的群众基础很不错。但孙汉这样的人也有一个问题,太过信任人,当听说周海英明确表示自己在活动光明县长之后,孙汉是深信不疑的,毕竟连毫无根基的孙友福都可以成为县长,何况是副省长周鸿基的儿子,别说解决县长,就是解决县委书记,也算不上是一件什么困难的事。 挂断了电话之后,孙汉竟然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副省长的儿子,这么重要的事都和自己说,这就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嘛。领导领导,就是要有人领着,不然肯定要倒,为什么总说要反对山头主义,不就是因为存在山头主义嘛。领导呀,就是都站在山头上,还不让大家往上爬。平安县的建委主任,又有多大的搞头,光明县下一步改为光明区,整个城区又是地委行署和各大机关的驻地,那个才叫建委主任嘛!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孙汉顿时觉得自己释然了,不由得哼唱起了豫剧,小仓娃我离了登封小县,一路上我受尽饥饿熬煎,二解差好比那牛头马面,他和我一说话就把那脸反,呸呸呸,怎么想起了这个调子…… 地委书记钟毅、齐永林、邓牧为和组织部部长于伟正四人乘车即将赴省城参加明天举行的全省领导干部大会,见证省委和省政府的人事变动。 齐永林和邓牧为、于伟正三个人在楼下说着话等待着钟毅,钟毅一身的中山装在秘书长郭志远的陪同下走了出来,那身笔挺的中山装如同他的人格标识一般,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中山装的领口,严谨地贴合着他的脖颈,黑色的面料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如同岁月沉淀下的稳重与威严。 钟毅笑着道:晚上,晚上啊都不要安排其他活动啊,这个鸿基副省长请我们到家里去,还有重量级的嘉宾,岳峰副省长到时候也会到场。 听到这里,邓牧为和于伟正两人倒是表情轻松,反观齐永林,这表情就比俩人严肃了不少,虽然周鸿基是自己的老搭档,岳峰是自己的老部下,都不是外人,但齐永林倒是觉得十分的别扭。 钟毅走下台阶道:没有空手作客的道理,这样你们先走,我和郭秘书长啊去准备些老家的烧鸡和驴肉,也算是晚上加两道菜吧。 虽然干部大会还没有开,但是大会的结果已经不是秘密,赵道方将出任省委书记、俞泰民将出任省政府党组书记、代省长。也就是说二哥晓勇的岳父,将成为省政府的一把手。 第二天一早,晓阳就将我送到了地委大院,9点钟的时候,我就到了地区政法委书记周朝政的办公室,根据安排,地区政法委书记、公安处处长将会亲自送我到临平县报道。 周书记上下打量了之后,点了点头道:是有年轻人的锐气啊,临平有你和老高两位同志在,组织上就放心了啊。 汽车一路行驶,周朝政书记十分的健谈,一路上兴致很高,周书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道:朝阳同志,你今天上任的日子很特殊啊,省委开干部大会,临平县公安局也开干部大会,与省委省政府保持同步,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啊。 周朝政坐的这台车,并不同于其他领导的轿车,而是一台挂着警灯的越野车。汽车原本平稳地行进,过了平水河大桥,忽然之间就颠簸了起来,周朝政一把抓着扶手一边道:朝阳同志啊,过了平水河,就算是到了临平地界了,进入临平,这路就不好走了。全地区最大的几个煤矿,都在临平,拉煤嘛,重车多,这路也就烂。 周书记说起临平的煤矿,我虽然从没有去过,但是并不陌生,煤矿是这几年才开采的,临平的煤挖出来之后,安平乡大集上就有人套着大架子的驴车去临平拉煤。一般的车用一头驴,而大架子车需要用两头。拉了煤之后,再去县城去卖。 周书记感叹一声道:这就是为什么临平抱着煤矿还是一直地亏钱,煤啊都被矿上的人倒卖了。 汽车一路颠簸,终于看到了城镇的模样,看样子好像和改革开放前差不多,到处都还是低矮的平房和红砖瓦房,恍如隔世间,我感觉自己当年从平安县出去当兵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平安县城,也比现在的临平县城好。 又过了五分钟,一栋贴了白色瓷砖的五层大楼如同鹤立鸡群一般耸立在道路旁,当汽车驶过门口的时候,我才看清了上面挂着的牌子上写着临平县煤炭公司。我心里暗道:好大气的单位,堪比地委大院了。 周朝政道:这个是县煤炭公司,效益好啊。 路上的时候,不时也有几辆进口汽车,看牌子就是高级货,周朝政继续道:这个83年啊,国家鼓励群众办矿,临平也有不少的小矿,这些人当时敢干,也是发了大财。你刚才说的驴车拉煤,也有可能是拉的小煤窑的煤。 又过了五分钟后,汽车进了临平县公安局,公安局院子不小,但也是全部都是红砖瓦房,县委书记李学武、县长罗正财和副县长,公安局政委高万良已经在楼下等待。 下车之前,周朝政又介绍道:旁边那位是县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 众人握手寒暄相互介绍过后,李学武看了看手表道:周书记,那我们现在开会? 周朝政环顾四周之后道:走吧,开会! 会议室的大门缓缓打开,几位领导迈着沉稳而自信的步伐鱼贯而入。周朝政面容严肃而庄重,眼神中透着淡定与威严。紧跟其后县委书记李学武不时在旁边交谈着什么。再后面则是县长罗正财和政法委书记林华东,看起来罗正财对林华东反倒是尊敬有加。林华东表情专注且认真,偶尔还会微微点头。 会议室里早已布置妥当,长条形的会议桌擦得锃亮,椅子摆放得整整齐齐,桌面上的座牌上放着茶杯。主席台上的背景墙上挂了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临平县公安局干部大会” 几个大字十分醒目。台下,公安系统的各级干警们全体起立,向县领导们致以敬意的目光并报以热烈的掌声。 大家依次就座,椅子挪动的轻微声响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短暂地交织着。 开大会的场景我倒是并不陌生,但如此规模的会议以自己为主角,还是第一次,内心不免有了一丝的紧张,但脸色还是十分淡然,我环顾会场,第一排是江副局长和些许的老同志,不少人也拿疑惑、诧异的目光注视着我。 县委书记李学武坐在周朝政的左边位置,李学武与周朝政耳语了一句之后,他轻轻清了清嗓子:“同志们,现在开始开会,今天会议的主要目的,是调整县公安局主要领导,出席今天会议的领导有地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处长周朝政同志……”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会议室里回荡。 在做了开场白之后,李学武道:下面由县长罗正财同志宣读任职文件。 罗正财不紧不慢地按开了话筒:同志们,经县委研究,李朝阳同志任公安局党委书记、督察长、县人民政府党组成员、提名任公安局局长。高万良同志任县公安局党委副书记、政委。 在宣读完任命之后,周朝政在主席台上带头鼓了掌。 李学武书记道:下面请李朝阳同志作表态发言。 我也淡定地按开了话筒,表态道:尊敬的周书记、李书记、罗县长,各位领导,同志们,很高兴能够到咱们临平县公安局工作。首先感谢地委政法委和县委县政府对我的信任,出任公安局局长,我深感使命光荣,责任重大,任务艰巨。临平公安队伍是一支纪律严明,作风过硬的人民卫士。作为“接棒人”,请允许我向高万良同志致以崇高敬意。下面我作如下表态:一是务实担当勇作为。聚焦县委县政府战略部署和中心工作,自觉把公安工作置于全县经济社会发展大局中思考谋划…… 地委政法委书记听完之后,频频点头,心里暗道,之前还担心这小子锋芒毕露、盛气凌人,从讲话来看还是懂得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公安局局长就是不能说硬话办逸事,而是话要说软,事要办硬。 我的表态结束之后,李学武书记又做了表态性发言。倒也是说县委县政府感谢地委和地区政法委,将一如既往地信任和支持公安队伍。说了几句之后,李学武道:同志们,下面请地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处处长作指示。 周朝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之后才按开了话筒。同志们,刚刚啊几位同志都讲了,地委和地区政法委是非常重视临平县公安工作的,从今天的会议规格上,大家也能看得出来,为什么地区如此重视咱们临平县的公安工作那?那是因为咱们临平县是全地区唯一的煤矿产业重点县,位置重要,作用特殊,不仅保地区的能源,还要保咱们周边四个地市的煤炭供应,临平县的长治久安事关百姓冷暖和企业生产。地区政法委选择李朝阳同志任临平县公安局长,是经过深思熟虑和慎重考虑作出的决定,李朝阳同志参加过自卫反击作战,荣里了个人三等功,是一位有胆识有魄力有革命担当精神的优秀干部,由李朝阳同志和高万良同志强强联手领导咱们公安工作,由在座同志们的支持,地委政法委是放心的。下面我讲三点要求…… 结束了会议之后,已近十一点,周朝政在县领导和县公安局班子的陪同之下,到各个办公室又转了转,看了看办公场所和环境。中午在公安局食堂的包间里吃了午饭。 公安局大院外观看起来十分陈旧,但公安局餐厅里的两个包间,内部装潢得却是十分高档。 用了餐之后,周朝政握了握李学武的手之后,就道:学武同志啊,朝阳同志就交给你了。地委很重视这个干部,你们县委县政府要大力支持朝阳同志,支持公安工作啊。 李学武表态道:书记放心啊,支持朝阳同志,支持公安工作就是支持我们自己的工作。现在还是请地区政法委对我们和朝阳同志多支持啊。 周朝政用手点了点,笑着道:朝阳同志啊,我先表个态,地区政法委、地区公安处、地区武警支队全力支持你的工作,要人给人,要枪给枪,但是地委要的,到时候你可不能交白卷。 送走了周朝政之后,李学武转身看向了高万良道:老高,都安排好了吧。 高万良道:安排好了!衣食住行,都是按照副县长的标准。 李学武往前走了几步,与众人拉开了距离,看着我道:你第一天来,不该给你安排工作的,临平的情况你都看到了,这三把火你打算怎么烧啊! 我清了清嗓子道:李书记,没有三把火,坚定意志、振奋精神,敢于斗争、敢于胜利。 李学武眯了眯眼想了一会,点了点头笑着道:你有自己的思路就好。 送走了县领导,高万良道:李局长,咱们班子开个见面会吧。大家都在会议室等着了。 到了小会议室里,长条形的会议桌放着桌旁,一侧是公安局的班子成员,一侧则放着两块座牌,一个写着李朝阳,一侧写着高万良。 进了会议室之后,众位局班子成员和后面的局机关的中层干部也就纷纷起身。 与众人打了招呼之后,高万良快走几步,直接将自己的座牌拿到了对面。 江副局长道:哎,老高,你是副县长,前任局长,现在又是政委,应该和局长坐一起嘛! 高万良笑了笑道:哎,公安局只有一个主要领导,那就是局长…… 第440章 学武书记专门交代 高万良要坐到对面,其目的自然是突出我的局长一把手的地位,让我这个局长显得更有权威。这个时候,我也没有矫情,直接就坐了下来,毕竟晓阳说过,一把手还是要有威,特别是几百人的大局,太过平易近人反倒也不是什么好事。 落座之后,我倒是觉得一身的轻松,毕竟这样的场景对于普通人来讲会觉得局促紧张,但对于我这个从猫耳洞里爬出来的人来讲,这样的场合算不得什么。 我笑着看了看众人道:咱们高政委是怕我看不到他的正面形象啊。众人看我也开起了玩笑,会场的气氛倒是轻松了下来。 我摊开了笔记本,保持着面色的淡定道:同志们,那这样吧,咱们现在开会,既然是见面会,我看大家就先做个自我介绍,把具体的分工说一说。 高政委看了一眼众人道:李局啊,那我先汇报几句吧,在您来之前啊,我刚刚转任了咱们的局政委,现在主要是分管政工、党建、纪律和宣传方面的工作。 听着众人的汇报,我都一一做了记录。在副局长江永成和周成汇报完之后,副局长,刑警大队长林华中又做了介绍。 李局,我是副局长林华中,同时兼任咱们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和矿区派出所的所长,主要负责刑事案件的办理和矿区秩序的维护,领导矿区经警大队…… 听闻之后,我看着这个林华中,在昨天平安县就已经见过面,而这个林华中,竟然身兼数职,除了副局长之外,还兼任刑警大队大队长和派出所的所长,兼任刑警大队长的是不少,但是兼任派出所所长的,可就不多了。再看其年龄,不过四十出头,林华中,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我看了看上午的会议记录,猛然想起,今天上午的县委政法委书记,就是叫林华东。仔细看这个林局长,和林书记眉宇之间是十分相像。林华东、林华中,我心里默念了几句之后,心里暗道,地区冶金煤炭局的局长林华南难道是其二哥?东南西北中? 抱着这个疑问,我很快想通了为什么矿区派出所会由林华中兼任所长。我心里暗道,难道还真的会有林华西和林华北?这样的话,这个林家不就是临平的第一大家族? 林华中汇报完之后,我点了点头,示意副局长纪宏伟继续说。纪局长说完之后,办公室、政工科、预审、交警、治安、刑事、政保、内保、法制和看守所的具体负责同志又做了自我介绍。 在所有人做完了自我介绍之后,我放下了笔道:刚才啊,同志们都做了自我介绍,相关内容我都做了记录,同志们说得都很好,下来之后我还会与大家单独交流,也会到各站所队室调研,听一听大家的汇报,了解单位目前存在的主要困难。现在我布置三点工作,第一,局领导的分工暂时维持现状,到时候视情况再作调整。第二,办公室汇编一份每日警情,每天早上九点报我和局领导,同时送县委县政府和县政法委。第三,我的工作着力点在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业务工作,也就是治安和刑事案件要一减一增,减少案发率,增加破案率。第二个方面是后勤保障,刚才我看咱们县局后面的家属院,低矮破旧,要尽快启动集资楼的建设,改变大家的住宿条件。 听到这里,底下的几个中层干部不自觉地都窃窃私语,竟然不自觉地鼓起掌来! 我笑了笑道:看来这个问题还迫切一些啊。第三个方面啊是改善装备条件,刚才我看了看大家的警服,不少都已经洗得泛白,江局,你分管常务工作,我看局里的经费很紧张吧。 江永成揉了揉鼻子道:是啊,局里面已经两年没发新制服了,新来的同志都是借大家的衣服穿。 嗯,这个问题很突出,改善办公条件,改善住宿条件,改善装备条件都需要钱,钱从哪里来,肯定是县委县政府的支持。只要大家完成“一增一减”的目标,我们才好向县委政府开口要钱。说完了之后,我看向了大家道:同志们,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啊! 众人都摇了摇头,那好办公室的粟耀峰主任是吧,这样,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大家散会。 粟主任是个接近五十岁的男子,头发浓密,皮肤也很白皙,看起来平日里生活状态很是不错。 粟主任在前面带路,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上面写着局长二字,里面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办公室的空间不算特别宽敞,却布局紧凑合理。一张宽大的实木办公桌稳稳地占据着房间的中心位置,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部电话,旁边是堆叠有序的文件,靠近窗户的角落,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区。一套深棕色的人造革沙发。中间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个装满了茶叶的陶瓷茶罐和几个白色的瓷杯,墙壁被粉刷成简单的白色,唯一的装饰是一幅巨大的临平县地图,从地图上还可以看到柳集。 粟主任道:李局长,县政府那边也有您的一间办公室,那边的东西更齐全一些。 我看了看道:这一年我主要在这边办公,县政府的事有高政委在。粟主任啊,你给我准备一份全县公安机关的基本材料。材料信息尽量要全,把家底摸清楚报上来,然后再给我准备一张通讯录。 粟主任放下了两把钥匙道:李局长,这三把钥匙,一把是办公室,一把是寝室,一把是车钥匙,您的寝室安排在了县武装部。 武装部?为什么是武装部? 哦,这个是学武书记亲自安排的,还有咱们家属院是50年代修的,也没有周转房了。车是越野车,驾驶员您看是局里面安排还是您从平安带过来! 越野车还是矿上提供的? 对,咱们局领导的车,都是矿上提供的,煤炭公司的经警大队,给我们提供了六辆警车,给您的这辆是最新的。才跑了一千多公里。 哦,这个我自己有车,这个越野车我不用,拿到局里面作为机动。 听到这里,粟主任愣了愣,就笑着道:李局啊,这个,这个您不用车,其他几个局领导还怎么用? 哦,不是不用,是我自己的私事不用,我对车不讲究,你们平时啊把车作为机动使用。好了,半个小时后,你把高政委请过来。 粟主任拿着车钥匙,犹豫了下,还是把钥匙拿走了! 而在省城,结束了省委的干部大会之后,钟毅带着邓牧为、组织部长于伟正、秘书长郭志远又去了省委组织部汇报工作,之后又去了省地质勘查局拜访,就东洪县油田勘探的事进行协商,约定晚上的时候一起用餐。 钟毅问郭志远道:这个永林同志还联系不上吗? 是啊,联系不上,都说好了这个点在这里集合。 钟毅道:不来就算了吧,油田勘探、开采是大事,今天他不来我们就只有代表行署多喝几杯啦。 于伟正道:永林同志啊在省城同学多,省委何副书记就是他的校友嘛,说不定又有同学聚会。 钟毅看着邓牧为道:要不你问问何副书记? 邓牧为两根手指夹着烟道:这个开会的时候,我看他和省煤炭地质局的老林在交流,老林他们是校友,说不定就是参加同学聚会去了。 郭志远心里暗道:请邓牧为问一问是什么意思?邓牧为不是俞泰民的亲家嘛,今天如果不是邓牧为出面,恐怕地质勘查局的领导班子还不一定会出来。 而我在办公室里,正听着副县长、公安局政委高万良的情况介绍。老高道:朝阳局长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啊,就能把这些事联系得这么好。林家的东南西北中五个兄弟,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老大林华东是县里的政法委书记,老二嘛华南,是地区冶金煤炭局的局长,老三华西,不得了,高才生,是省煤炭地质局的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别看煤炭地质局的副局长只是副厅级,权力很大啊。老四华北挖煤,县煤炭公司的副总经理,兼任矿长。老五就是咱们的林局长兼任刑警大队的大队长。 我一听,心里暗道:这不就是煤炭世家。高政委啊,这个林家祖上是挖煤的? 高政委看了我一眼,咳嗽了几声道:那里那里,林局长的父亲,是咱们县公安局的第二任公安局局长,第三任政法委的书记,老爷子现在还在世。 哦,我还以为是祖上传下来挖煤的绝活,林家的口碑不错吧! 高政委意味深长地抽了口烟道:很好啊,很好,这个华北是优秀的民营企业家,林家为村里修了小学、为乡里也修了中学,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从事过违法乱纪的活动。 闲聊了几句之后,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接听,对面直接道:朝阳吗? 哎,李叔,你咋知道我的电话?我还没给你报告啊。 你小子,你的啥事能瞒得住我。是这样啊,这个守谦他们根据线索,基本上已经判定,地毯厂的那件事情主犯进入了临平,明天守谦他们就带人去收网,必要的时候,你让人配合他们一下。 李叔,这种事还用你打电话啊。让守谦来个电话就是了。 哎,兵对兵将对将,如今晓勇的老丈人又是省长了,你小子的行情也是水涨船高了,一般人不敢给你打电话。 哎,李叔,你这是在批评我了啊。什么时候,一定要来我们临平公安局指导工作啊。 行行,咱老李一定会莅临指导,但是现在你必须配合把人抓了,不然的话,红旗书记睡不着觉,明天我让王守谦去找你。 挂断了电话之后,江永成正好推门进来,看到高政委也在,就在门口笑着道:李局,方便吧! 啊,方便方便。江局,快请坐。 江局长也不客气,就和高政委坐在了一起,我拿起了桌子上的烟,扔了过去一支。 江局长点燃香烟之后,抽了两口才道:老高啊,这个罗县长打你电话你没接, 专门又打给了我,说了啊,这个晚上的时候,县政府出面,给李局长接风洗尘啊。李局,面子够大的啊,罗县长,难得请人吃顿饭啊。 我原本还想今晚回去,但既然是罗县长请吃饭,自然也就没有回去的道理,毕竟很多工作离不开县长的支持。 又闲说了几句之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敲门之后探进了头来,面容显得十分的憔悴。 江局长一看就道:哎哎,这个小胡啊,咱们李局长第一天上任,你们家刚子的事,局里面已经答应帮着申报烈士了,你就改天再说嘛。说罢就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我。 只见这妇女同志手里抱了遗像,走进了门,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哭着道:刚子他走得冤啊…… 第441章 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看到叫小胡的女同志突然跪了下来,女同志和我年龄相仿,我自然不能轻易地有肢体接触,马上给了老高和老江一个眼神,俩人马上会意,将小胡搀扶了起来,稳在了沙发上。 老江略带严厉地道:胡红梅同志,你也是人民公安,怎么能搞磕头下跪这一套,这不是给领导徒增压力吗。陈刚的事,县局党委已经决定走烈士申报的程序,你就不要再闹了。 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自然没有表态。 老高插话道:哦,李局啊,这个红梅同志是局办公室的内勤,他的爱人就是咱们刑警大队的陈刚同志,才不久啊意外跌落,人没有抢救过来。现在县局党委已经研究了,在值班期间跌落的,正在准备走烈士申报的程序。 胡红梅抬起了头,眉如远黛,细长而舒展,鼻梁挺直、鼻尖圆润,很是清秀俊俏。只是嘴唇微微干裂、秀发略显凌乱,显得十分的憔悴。 小胡开口就道:高局、江局,刚子值班的时候,一个人去煤炭公司的楼上跳下来,你们不觉得其中有问题吗?我要求尸检,局里面为什么就是不同意,我们连面都没见到,你们就把人给烧了,我婆婆现在眼睛都哭瞎了,不应该给我一个说法吗? 此话一出,江局和高政委两人都把脑袋耷拉了下来,既不敢看我,也不敢叫小胡的同志。 我看着江局长道:江局,你是抓业务的常务副局长,这件事怎么回事? 江永成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道:李局长啊,这个事,这个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当时事发之后,我和高局长,不高政委先后都到了现场,我们到了之后,刑大的人已经封控了现场,但是也没有看到刚子。这件事是由…… 正说着话,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还没有应,这门就被推开了,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大队大队长林华中就推开了门。 哎哟,都在啊,开会?李局,不打扰吧。 我看来的是林华中,就微笑了下道:林局,正好你来了,这不正好有个事情,大家一起交流一下。 林华中看了一眼便道:陈刚的事情嘛,县局都已经出了报告,老高和老江都已经在报告上签了字,小胡,你还在闹啥。再者说了,煤炭公司赔了五万块钱,煤炭工人死了才给一万块。再闹下去,刚子也回不来嘛,你们孩子小,去抓紧时间回家带孩子去吧。 林华中虽然是安慰的话,但我却听到了一丝威胁的意味所在。特别是对高政委和江副局长的称呼上,直接是老高和老江,完全也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 高政委抽着烟没有表态,江副局长则站起身道:小胡同志,林局长嘛说得在理,领导们啊还有事,你就先回去吧。 小胡自始至终是没有敢看林副局长一眼,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我站起了身道:小胡同志是吧,请节哀。 小胡同志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高政委啊,你是在抓思想政治和队伍建设,要代表局党委多关心胡红梅同志,家庭和生活上的困难咱们局里面都要出面解决。 高政委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从现场几个人的表现来看,我已经笃定,这件事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但由于初来乍到,情况不明,只有先来观察,再根据情况做下一步的安排。我转头看了看林局长道:这个,这个陈刚同志的申报材料,拿过来,我看一下。 林局长冷漠地看了我一眼道:材料已经报到了县委政法委,我这边没有备份。老江,你通知秘书科,给李局长送份材料。 我看着林华中,心里暗道,这个同志昨天在平安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今天在县公安局,俨然自己就是局长。 我心里暗道,怪不得老高当局长的时候打不开局面,老高作为地区公安局下来的干部,按说业务能力应该很强,但临平俨然成了林平,一个外地干部想打开局面,难啊。 江永成尴尬一笑,十分大气地道:李局,明天,明天一早我就把文件给你送过来。那既然罗县长请吃饭,咱们县局班子没有迟到的道理,我看咱们现在就出发。 两辆警用越野车来到了煤炭酒店,这酒店倒是和煤炭公司紧挨着,我心里暗道,看来整个临平也就煤炭公司是阔绰的单位了,这煤炭酒店的条件,比平安县的县委招待所好多了。 凑时间找了电话,给晓阳说明了情况,晓阳虽然是想让我回去,但也是知道,县长给面子自然是要兜着,不然离开了县长的支持,在人财物方面,将处处受到钳制。 回到大厅里,但看已经站了几个陌生人,江永成拍了拍一人道:这就是咱们县公安局新来的李朝阳李局长。 李局,县政协副主席、煤炭公司的总经理王振,王总经理。李局,咱们现在的煤炭宾馆,都是煤炭公司的产业啊。 与大家客套了几句之后,就看到一辆汽车稳稳地停在了煤炭宾馆的门口,高万良在我耳边悄声地道:李局,县长来了! 众人忙出门迎接了过去,只见一名工作人员迅速地下车,拉开了车门,罗正财身着灰色的风衣,那风衣的颜色如同这小县城上空偶尔会出现的阴翳天色,低调却又透着一种沉稳。风衣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下车后,罗正财目光先是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那眼神中透着关切与审视,主动伸出手道:朝阳同志,今天我们县政府为你接风啊。我可听说你在平安当过乡长,产高粱酒的好地方啊,我们临平产煤不产酒,朝阳同志,要是有机会,要把高粱红酒带到咱们临平来啊。 来我给你介绍,常务副县长令狐,分管交通的副县长冯明旺、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奇东强,副县长老高,你的政委。这个县政府的办公室主任钟潇虹。其他几位领导,都有接待,所以没来。 钟潇虹抚了抚头发道:李局长啊,咱们罗县长今天可是推了三个接待,专门来为你接风洗尘啊。 我马上笑着道:罗县长重视我们公安工作,我们班子感觉到荣幸啊。 走进了包间之后,众人落座,而我的左边位置则空了起来。 罗正财道:这个华东书记今天有接待任务,但是华东书记表态了啊,再晚他也要来给咱们朝阳局长喝杯酒。 我心里暗道:县长都来了他不来,他不来也就算了,还要给他把位置留起来。看来罗县长对林家的人也是关照有加,很顾忌这个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的感受啊。 菜上得很快,几盘凉菜上齐之后,罗正财端着杯子道:啊我表达第一层意思啊同志们,代表咱们县政府,欢迎朝阳局长到临平工作。喝了之后接着又道:第二层意思啊,代表县政府啊,感谢咱们县委政法委、县公安局的同志,为临平改革开放和商品经济的发展做出的突出贡献。 罗正财夹了几口菜道:第三杯啊,第三杯,提个希望,希望咱们县局在以朝阳同志为班长的领导下,为县里各项事业的稳定发展立新功、结硕果、创佳绩啊,来吧同志们,干杯。 喝完了三杯酒之后,罗正财起了身脱起了风衣道:老王啊,你看你们煤炭宾馆,这暖气片子烧得都要冒烟了。 风衣还没脱下来,县政府办公室的钟主任就上前两步,主动接过了风衣,挂在了衣架上。罗正财道:今天啊,公安局的班子啊,县政府的班子,咱们都是临平人,临平人都是主人,只有咱们朝阳局长是客人,大家一定要拿出咱们的真诚,把咱们朝阳局长接待好。 我笑着道:罗县长啊,你这是不拿我当自己人啊,我现在是临平公安局的局长,那就是咱临平人。罗县长和各位领导这么关心我们的工作,我代表局班子一起,敬咱们罗县长。 毕竟是敬县长酒,我一起身,高政委和江局长几个人也站了起来。 罗正财愣了一下,笑着指了指我道:化被动为主动啊,哎,老高,你是副县长,你肯定算我们这边的。 高万良政委的光头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仿佛一颗精心打磨过的圆润明珠一般很有喜感。 高政委道:哎,县长,无论哪边的都是在您的领导下开展的工作,从哪边来讲我都该敬您一杯酒。 罗正财端着酒杯起了身道:乱套了哈乱套了…… 喝了一杯又一杯之后,我倒没有什么醉意,毕竟在临平的几年,大街上都飘着高粱红的酒糟味,日夜熏陶之下,也是比常人能多喝二两。 酒至半场,已经喝了五六瓶高度的白酒,未见林华东前来,罗正财喝得已有醉意,分管交通的副县长冯明旺已经趴在桌子上打起了鼾。 罗正财两眼也有了些血丝道:这个,这个朝阳局长酒量好啊,小钟啊,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难过买酸摊,你要代表你们政府办,多喝朝阳主任喝几杯。还有,老王,你们煤炭公司,也需要公安局照顾,别在那里只端茶倒水了。 钟主任走过来道:李局,以后还要多多照顾啊。 钟潇虹不过三十出头,梳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发丝服帖而整齐,没有一丝凌乱。面容透着坚定,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简洁的眼镜,修身的西装外套搭配直筒长裤,显得更加干练。我知道,女同志敢在这个场合端杯子,这酒量定是不小。 喝了几杯之后,钟主任主动拉了拉袖口道:朝阳局长,咱们换大杯! 此话一出,顿时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煤炭公司的总经理王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个二两的玻璃杯,不由分说也就倒了两杯满酒。 今天第一次喝酒倒是关键,关键就在气势,如果第一场能喝出了名气,以后倒是会少喝很多酒。 我假意推辞了几句之后,就和钟主任喝了起来,一杯之后满是掌声,直到第四杯,两个人马上就各喝了一斤。钟主任端着酒杯,眼睛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我的脸上。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起来,那原本透着干练与坚定的双眸,此刻像是被一层薄纱轻轻笼罩,脸也红了起来。 我小声劝慰道:钟主任,这酒你不喝了。 王振拿着酒瓶道:哎哎,咱钟主任就没喝醉过,李局,你怕是不行了吧! 我看着钟主任轻轻地打了一个嗝,知道这杯酒下去,钟主任必然是花容失色。女干部都注重自己的形象,在领导面前出了丑,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钟主任已经有了想放杯子的意思,罗正财靠在凳子上道:哎,端在杯子里的酒,怎么能放下来那? 钟主任听到之后,明显地一愣,又举起了杯子。 我仰头干了二两之后,又拿过钟主任的杯子,将钟主任的酒痛快地倒在了自己的杯子里道:钟主任的酒,我替她喝了。 这江永成一边夹着烧鸡一边拍着桌子坏笑着道:哎哎,佩服佩服,年轻人,可以,英雄救美了。 王振拿着酒瓶子道:我的天啊,罗县长,李局他干吹了一斤白的。 我又接过杯子续上了酒道:王总经理啊,这杯酒,我敬您。 王振放下酒瓶子道:哎哎,李局李局,我服了我服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喝这一杯下去,就找不到家了。有什么需要我们煤炭公司出力的,您说话。 时针来到了十一,林华东还是没有出现。五个小时之后,酒桌子上的罗正财已经睁不开眼,我笑了笑暗道:在安平我们都是论喝了几坛。 钟主任将罗县长扶上了汽车,关上了门,冷风一吹,不禁裹紧了衣服,看了看四下的人都已经醉得不成样子。钟主任捋了捋吹散的头发道:谢谢了朝阳局长。 我笑了笑道:客气了钟主任,以后还请多到公安局来指导工作。 钟潇虹抬头望了望星空,星云在银河之中若隐若现,像是朦胧的薄纱,给这条星河增添了几分梦幻般的色彩,让人看不透,摸不清。钟主任又捋了捋头发道:你刚来临平,公安局很复杂,你,不要轻易地相信人…… 第442章 检验临平公安的时候到了 送走了罗县长之后,就和高政委一起,去了县武装部。路上的时候,高政委停车吐了两次,眯着眼睛道:朝阳啊,这个钟主任,本来想从气势上啊将你吓倒,没想到啊,你还替她喝了一杯酒。你这一顿酒喝下来,以后在县城里,就难逢对手了。 来到了武装部的宿舍,高政委指了指道:朝阳啊,后面那栋楼,学武书记就住在那里。 放眼看过去,后面有一排二层小楼,数了数有七八栋之多,县武装部在修房子的时候,会些一些小楼供外地的干部居住,也有一些作为上级干部考察的时候的临时住所。而我和老高则是坐在了楼房上,进了屋之后,是一个套二的住房,里面的床褥都是新的,一应的生活用品也很齐全,沙发的茶几旁,还有一个电话。安顿好之后,高政委也就回去休息去了。 躺在了床上之后,脑子却是无比的清醒,今天喝酒虽然喝得多,但是这个林华东竟然爽约了。按说就算不给我面子,也要给县委副书记,县长罗正财面子,毕竟罗正财也是本地干部。五兄弟里面,三个人在煤炭系统,两个人在政法系统,从省、地区到县里和基层的派出所,都有其势力。像当初红旗书记要收拾田嘉明,一个县里的正科级干部,和上层还没有什么联系,最多也就算是农村的宗族势力,田嘉明本身也才只是县里的政法委副书记,就有人到处说情。 而如今的林华东可是临平的政法委书记,怪不得老高说自己当初下来的时候,是要以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的身份负责政法工作的,最后只是以副县长的身份兼任了公安局局长。看来就连周鸿基、钟书记这样的老革命,也要卖林家人几分面子了。 躺在床上之后,又想起了陈刚的遗像,心里暗暗发誓道:如果陈刚上天有知,死得确实冤屈,别管是谁,我李朝阳一定为你昭雪陈冤。 胡思乱想了许久之后,心里又感叹道:这个钟潇虹,倒是有些意思,不过是替她喝了一杯酒,就换来了一个知心朋友? 晚上睡着之后,就开始做起了梦,梦到了师长在前线开动员大会,梦到了在连队干文书,梦到了和家林一起在猫耳洞里,梦到了和五班的兄弟冲锋陷阵,梦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陈刚,他穿着一身的警服,满身的污血看着我,眼神中都是未了的心愿和满脸的委屈,猛然之间给我敬了一个礼。这一刻,我猛地惊醒了,摸了摸后背,满身的汗水,床单之上都是汗水浸湿的印记。拉开了灯,看了看表,也才三点多。长吁了一口气之后,我心里暗道:兄弟,虽素未谋面,但我知道你有冤屈。 躺在床上,良久之后才又入睡。 第二天就和政委老高在县武装部的小食堂里一起吃了早饭,按照惯例,新领导上任之后,就要去拜访前几任担任过县公安局局长的老领导。这个工作高政委早就安排给了政工科和办公室。 老干部们都住在县公安局的家属院,家属院则就在办公室的后面,办公区和家属区之间,有一道围墙,但围墙上开了一个大门,大门锈迹斑斑,看样子也是多年没有关过。 走访了几任的局领导,大家都是从公安口子上退下来的,对公安工作充满了感情,说起话来除了回忆之前的公安工作之外,就是对家属院很有意见,下水不通,房屋漏水。有位老干部还道:现在院里的人都说,现在的领导都是外地干部,外地干部嘛又不用安家落户,咋会管家属院的事,咋会管我们这些老干部的死活。组织啊,靠不住。哎,这些都是别人说的啊,不是我说的,你们呀都别往心里去。 我看了高政委一眼,老高也只是笑呵呵地听着没有表态。我也是赔着笑道:老领导啊,房子的问题那不是不可以解决,平安县公安局就在集资建房,县局可以组织大家去临平参观。 老领导一听,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临平盖房子的事,我们听说了,哪有盖房子还要自己出钱的。我们都是国家干部,什么都是国家分的。这房子是,这衣服是,这个国家就要管我们一辈子。自己出钱盖房,传出去也不怕其他单位上的人笑话。我们不像人家老林,儿子个个有出息,我们这点退休金,根本不够好。 听完了牢骚之后,我倒也不意外,毕竟当时临平盖房子,老干部的意见也不小,最后是全凭自愿,还是盖起来了新的家属院。这事我倒是有信心可以干成。 从老干部的家里出来之后,我看时间已经近十二点,吃过了午饭之后,就在桌子上看到了临平县公安局关于陈刚同志申报烈士的报告。 大致浏览了之后,也就发现了材料的疑点,就是陈刚牺牲的原因写得很模糊,值班期间为什么会出现在煤炭公司办公大楼没有交代清楚,这样的报告报到省上,也不一定能够批得下来。想着昨天晚上做的梦,心里暗道:下午的时候,还是去陈刚的家里看一看,慰问一下家属,好安抚陈刚同志的在天之灵。 正想着这事,就听到门口的敲门声音,进来之后就看到了临平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兼刑警队长王守谦。只是王守谦看起来略显得狼狈,头发凌乱,衣服上都露出了棉花。 哎,守谦,你这是咋啦? 王守谦走过来,一把拉出了凳子道:李局啊,说都不好意思说,被你们县煤炭公司的经警大队把枪缴了。 煤炭公司?经警大队?缴了你的枪?怎么回事? 这不,地毯厂的案子,主犯跑到了临平,我们一路跟着线索过来,上午的时候我带着几人踩点,正好和那个主犯迎面碰上了,这还等啥,直接将人抓了。没想到,这家伙有几个老乡,在这边挖煤,一招呼,就把我们围了。我们亮明身份之后,这些人说我们是伪造的证件。最后,你们的矿区派出所和经警大队来了四五辆车,妈的,我还以为来帮我们控制局面,没想到把我们的人和车全部扣了,最过分的是,他们竟然把那个家伙放了。 听闻之后,我顿时觉得怒火中烧,拍了桌子道:太过分了。马上拿起电话,就要通知林华中过来,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电话先打给了高政委。 两分钟过后,高政委就到了办公室,与王守谦握手之后,就听王守谦介绍了情况。 高万良沉思片刻之后道:李局,事实上矿区派出所和经警大队都是煤炭公司的,你别看他叫矿区派出所,但他是煤炭公司保卫处的派出所,并不是县公安局的派出所。 我听闻之后诧异地道:什么?他们还有派出所? 是,省上有文件,大型国有企业、矿区可以成立自己的保卫机构,矿区派出所属于企业公安,承担了一部分的公安职能,是有执法权的,咱们林副局长还兼任矿区派出所的所长。而矿区经警大队那又属于企业保卫力量,也有林局长进行分管。王局啊,你们办案,没有和属地公安机关沟通,所以他们才会扣你们的人扣你们的车。 王守谦略有不甘地拍了一下大腿道: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能把我们的犯罪嫌疑人放了吧。这个人可是一个强奸犯,还持刀伤人。现在人跑了之后,再抓回来可就难了! 先别管其他的了,高政委,先通知放人吧。把咱们自己的同志扣着,算是咋回事。 高政委面露难色,这个,这个李局,矿区这一块,一直是有林局负责,他是矿区派出所的所长,矿区那帮子人,只听他的。 我拿起了电话,将林华中叫了过来。 林华中电话里道:李局,这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平安公安局的同志,太不懂规矩了,开着便车便衣,携带枪支弹药,进入矿区派出所的管辖权,连个招呼都不打。 林局,先别管什么原因,既然已经核实了是咱们自己的同志,就要先放人。 电话那头不悦地道:李局长,这也是你亲自打电话,换作别人,我非得关他个二十四小时。 听闻之后,我心里暗道:这个林华中,真是太猖狂了,什么矿区派出所所长,还真拿自己当了干部。虽然心里生气,但喜怒自然不能形于色,抽出一支烟扔给了王守谦道:守谦,我马上安排人在全县重点路口继续布控,层层缩小包围圈,一定将这个人缉拿归案。虽拿起电话道:江局,通知局机关中层以上业务部门的干部召开紧急部署会,开展一次清网行动。 高万良道:李局,不妥吧,十五分钟,这个大家都没准备。 我摊开了本子道:我们没准备,犯罪分子也没准备,等我们准备好了,人早就过了黄河跑到对面去了。我就是要通过这次行动,来检验同志们的应急处置能力。 王守谦也道:李局,算了算了,动静太大了,这个我们慢慢去抓! 轮奸杀人犯,这样的人,逃到了哪里,都是对社会和群众的极大不负责任,必须抓。不仅要抓,还要追究谁放了嫌疑人的责任。 我算着时间,来到了会议室,江永成、林华中、周成、纪宏伟四个副局长已经到了。局里面的中层干部也已经坐在了下面。 我拿着本子,稳步走到了会议桌的中间,坐下之后就问道:江局,人到齐没有? 哦,这个内保大队的负责同志今天生病了,没有来。 他请假没有? 哦,他是年龄大了,老毛病了,经常去医院看病。 年龄大了?有多大?比高政委年龄还大。高政委,明天问一问他,身体还行不行,不行就好好养身体,行就好好干工作。下次绝不允许不请假就不来的情况。啊,同志们,很好,十五分钟,除了身体不好的同志全部到齐。现在,由一个从平安县逃窜过来的轮奸杀人犯……。所以,时间这么短,他一个外地人还没有离开临平。这个是照片,办公室马上翻拍。下面做如下部署,全县所有派出所,守住各自辖区主要交通口进行检查,重点是拉煤的车和公共汽车,同时也要查其他违法行为。第二,县刑警大队由我和江局亲自带队,分两队去守运煤的曹河县界和平安县界通道。周局带治安大队守南北向的运煤通道。纪局长带交警队全部上路,对过境县城的车进行重点检查,行动结束的时间,到时候再通知大家。县局由黄政委坐镇指挥。内保和政保的同志,编入周局带的治安大队。 江永成道:李局,这个林局,还没有任务。 我合上了笔记本道:林局啊,事情发生在矿区,犯罪嫌疑人藏身在矿区,最难啃的骨头交给你,有没有困难啊。 林华中磨磨蹭蹭地看着笔记本。 我马上道:好了,同志们,这次行动,我会到各个点位督导检查,人就在临平,检验临平公安战斗力的时候到了…… 第443章 没子弹也来抢劫 看着县公安局的一众班子成员和中层干部,我又嘱咐道:这个犯罪分子穷凶极恶,现在已经打草惊蛇,此人势必会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同志们要加强警惕,注意安全,各队都要安排配枪上岗。 从会场出来之后,县公安局的众人就匆匆地佩戴好了警具,领了枪械和子弹,乘坐警车和侉子摩托车分赴各个执勤点位。 常务副局长江永成一边扎着武装带,一边拿着一身警服来到了我的办公室里道:李局啊,咱们搞的声势这么大,要不要给政法委和县委政府报告一声? 报告?我心里暗道,这个时候再报告,无非两种结局,同意或者不同意,但此人一旦离开了临平,就不知道会逃到哪里,无论同意不同意,必须都要干。我马上道:这件事只有一边报告一边干了,我请高政委给相关领导汇报吧。江局,我估计这家伙搭乘运煤货车北逃的概率极大,所以,咱们两个守的这个口子位置很关键。 江永成拍了拍腰间的枪道:放心吧,只要有这个,他就跑不了。 众人分乘警车离开之后,江永成坐在警用越野车的副驾驶上,一身警服的江永成也显得十分威武,霸气十足。身后的三个位置上,挤了四个刑警队的同志,个个也是身强体壮,动弹不得。一人手里抱着头盔,头盔里放着一把五四式手枪,不解地道:江局啊,干了这么多年的公安,还没见过这样抓人的,这新局长是立功心切吧。 警车在路上一路颠簸,弹跳着往前冲,江永成紧紧地抓着汽车的扶手道:你没见过,我干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扎口袋的干法,这哪是抓人啊,这就是在打仗。 后面叹息了一声道:江局,这样抓人,怕是没啥效果吧,你想想,一个县这么大,公安局加上派出所才四五百人,去下老弱病残和内勤,也才三百多人,全县这么多路,从哪里不能逃跑。 就是,一会下班,我还要接孩子那? 江永成不分管刑警工作,但作为常务副局长,又是老资历,就道:哎哎。你们几个,还是要有觉悟啊,新局长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平日里啊我看你们刑警队是闲惯了,小案子看不上,大案子办不了,这次地区公安处考核,你们刑警队破案率可是全地区倒数第二啊,要知耻而后勇。 后面的一人道:哎,江局啊,不是我们不愿办,是我们…… 旁边的一人用胳膊肘子碰了下说话的人,那人也就没再说话。 副县长、公安局政委高万良也没有闲着,待众人出发之后,就乘车来到了县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的办公室。 林华东听完汇报之后,冷哼了一声道:老高啊,新局长不懂规矩,你是老同志了,也不懂规矩吗?你既是副县长、公安局政委,同时也是县政法委副书记。下一步,李朝阳同志也要成为政法委的副书记。政法委是干什么的,是全县政法队伍的领导机构,县公安局还是不是政法队伍,还受不受县政法委的领导。 高政委一边接受批评一边道:林书记,县公安局肯定是在县政法委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的,新领导嘛也是年轻气盛了些,这事考虑得是欠周全。但是,也是事出有因啊,如果不采取果断的行动,这个强奸持刀行凶的主要犯罪分子,就有可能脱离掌控。平安县这个案子就破不了啊。 破不了案也是平安县的事,和我们临平又有多大的干系,他们平安公安,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到矿区抓人,眼里就没有咱们临平公安。 这件事您也知道了? 怎么,你们不汇报还不允许别人汇报,煤炭公司的王振已经找到了我,说平安公安已经扰乱了他们的正常生产活动。他平安公安局的不要认为局长是他平安县来的,就可以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临平的公安队伍,是,是党和人民的队伍。我倒不是不允许你们搞行动,而是你们搞行动不汇报,这么大的动静要是没有收获,我到时候会给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汇报,追究相关同志的责任, 从政法委出来之后,高万良心里暗道,李朝阳还是太过莽撞了,这么大的行动如果抓不到人,确实是不好向大家交代。现在看来,不少人还是等着看他的笑话啊。而这个林华东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尊重啊。看来只要是行动不顺利,肯定是要到李学武和罗正财那里告状的。李学武肯定是支持李朝阳的,只是罗县长哪里不知道是何态度,还是先去汇报一下。 作为副县长,县长的办公室也不是想进就进,老高就在县政府办公室钟主任的办公室里等了起来。钟主任泡了一杯茶道:高县长,听说李局长在大会上说要修集资房? 哎,是有这个想法。 高县,如果能修成的话,您可要给我几个名额,我们府办的几个小伙子等着排队分房,但看这个情况,新世纪之前就不要想了。 哎,钟主任啊,李局长只是有这个想法,现在局里面内部分歧也比较大,毕竟是自己要掏钱出来。年轻人想要房子但没有钱,老同志有钱但是又有房子。最后能不能修得成,还需要咱们政府办多支持啊。 正说着话,罗正财的办公室门打开了,高万良马上端着杯子就到了罗正财的办公室,作为老资历的公安局领导,也没有年轻干部的拘谨,直接坐了下来向罗正财汇报了公安局的行动。 罗正财听闻之后放下了笔道:老高,你这副县长当得好啊,怎么抓个强奸犯的事都来向我汇报?这是你们公安局内部的业务工作,你们公安局自己说了算,以后这些事,你和李朝阳你们商量着办,不要事事汇报。 只是这次规模有些大。 规模大规模小县里财政也没差你汽车的油钱,哎,我听说李朝阳表态,要修集资房?老高,这才是大事,花钱的事才是大事,我先表个态,县里财政是一分钱也没有给你们公安局修房子啊。你别带着那小子找我来要钱,你们能修县里支持,你们不能修县里也表示同情。 高万良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脑袋,心里暗道:这个罗正财是变了一个人啊,还有这公安局简直成了宣传部了,李局长在会上做的表态怎么县长也知道了。 县公安局各组已经在各个交通路口就位,路网并不发达,进出临平的几个主要货车通行的路口都安排了人。我带着两辆警车,在和曹河的入口位置和乡派出所的人汇合,就开始对出县界的货车进行盘查。 虽然公安局准备了警服,但我还是穿了便装,这个也是突出自己的不同,就和李叔一样,在县公安局的时候穿便装,到了县政府反倒是穿警服。 我靠上前去,只见一个货车司机跳下车之后,很是熟练地掏出了钱道:哎呀,同志啊,今天我还没出临平,就遇到了三波你们的检查了。来来来,上个点已经交了十块了,我这次再交十块,兄弟们买条烟抽。 带队的刑警队副大队长魏鹏图,来的时候在车上已经熟悉了,三十多岁的年龄,十分的精干,看着驾驶员手里的钱,脸抽动了一下,尴尬地道:哎,我们是公安局的,不是交通局收养路费的。 我知道,刚才那几波也都是你们公安局的,说着就往魏鹏图的兜里开始塞钱。 我走上去道:前面收钱的是哪里的?收了多少? 哪里的?蓝标的是矿区经警大队,剩下的都是你们公安局的嘛。你是当官的吧,来来来,这钱给你。请大家吃顿饭。 派出所的所长何昊五十多岁,忙上前道:哎哎,警告你啊,我们公安机关不乱收费乱罚款。检查完没有,检查完快走。 我心里暗道:看来这个乱收费乱罚款的问题也要好好整治一番了。就问旁边的局办主任道:粟主任,前面的点位是谁在守。 粟主任犹豫了下,尴尬地一笑说道:李局啊,这些司机师傅说的话,不可信,不可信啊。 旁边的所长何昊也道:李局啊,他就是为了让咱们收下这钱,才故意这么说的。 我马上看了一眼何昊道:怎么,他钱多没地方花主动给我们塞钱?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吗?从矿区开过来,经过了几个派出所我数不出来? 俩人相视一眼没敢说话。 这个时候,过来一辆公共汽车,我看了看是开往地区的,车上人不少,来了客车之后,大家自然是高度的戒备。汽车停稳之后,驾驶员表情僵硬,眼神十分奇怪,他与魏鹏图对视了一眼之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面。 魏鹏图走到我的旁边,悄声提醒道,这个车上有问题。 魏鹏图十分的机警,忙用眼神示意了旁边的几位同志。刑警队的都是小伙子,大家很快都将手放在了手枪上,毕竟车上有乘客,不可做过激的动作。 售票员打开车门之后,也就下来了,我刚要过去,魏鹏图伸手一拦道:李局,我上。说着就走到了驾驶员旁边吼道:你手续不齐跑什么车,这车我们扣了,罚款。都全部下车,等着换车啊。 众乘客一听,不少乘客忙捂着自己的包也就下了车,这个动作很反常,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的群众会有意见,但这辆车的乘客反倒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匆匆下车。人群下车之后,我穿着便装悄声走到售票员大姐的旁边,就悄声道:公安局的,车上谁有问题。 售票员的大姐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用下巴点了点两个小伙子,也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抢劫的。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看两个人也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手却摸在了兜里。看样子兜里是匕首或者弹簧刀。 我马上走到何昊旁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悄声道:抢劫犯,两个。 何昊看了一眼两个极不自然的人,在我耳边道:李局,还有一个。说罢用眼神又看了看一个年龄稍大,目光冷酷,手插在兜里的人。 我看向了车里,魏鹏图已经在驾驶员那里套了话,比了一个手枪的动作,又比了一个一。然后指了指驾驶员的衣服,我马上会意道:红色衣服的男子身上有枪。 何昊也是有经验的老公安,忙说道:只要控制了红衣服的男的,就好办了。 我马上道:要把人分开再动手。 何昊道:好办,只是分开后咋抓人。 我看着大家并没有注意到我,就道:我穿的便装,我负责控制红衣服的,只要你把人分开,我差不多就有把握。 何昊面露难色地道:李局,这可开不得玩笑。 魏鹏图也下了车,我马上悄声道:来不及了,择机行事吧。就绕了一圈从后面靠近了红衣男子。群众是有意避开两人,而红衣男子和同伙则是有意靠近大家。 不多会,何昊就拍了拍客车,大声地道:这个车我们要扣回交警队,现在给大家退钱,一会大家都排好队,到司机这边排队来领钱。 此话说完,魏鹏图就张罗着道:快点排队,行李放下,放下,那边客车就要来了。 抢劫客车不抢司机,这是规矩。所以何昊笃定,司机师傅是有钱的。司机师傅则走到了宽阔的地带,骂骂咧咧地道:你们太黑了,已经交了两次罚款,还要扣车,临平的车以后是没法跑了。售票员也故作委屈地道:这车没法跑了没法跑了,钱都在这,都交给你们,说罢就把钱扔给了魏鹏图。 我紧跟红衣男子身后,这个时候,我倒是懂了,只要红衣男子的手伸出来借钱,就是机会。 红衣男子和同伙很快就跟着排了队,魏鹏图倒是一脸的匪像,不少人的钱直接扔到了地上,我看着这些群众,出门在外都不敢惹是生非,老老实实地和抢劫自己的人排着队。 发钱发得很快,收到了钱的人都又去了另外的一边。 这个时候,总算是发到了我们,魏鹏图豪横地道:没事出去干啥,来你的一块,说着把钱丢在了地上。这红衣男子的同伙伸手就去捡钱。 等到了红衣男子之后,魏鹏图道:有没有零钱? 没有? 那这几个硬币都是你的。这红衣男子的左手伸了出来,魏鹏图直接一巴掌把钱拍在他的手心里,硬币撒的到处都是。我看这红衣男子两手都抽了出来,撅起屁股就开始捡钱,到这个机会,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一脚就狠狠地踹在了他的屁股之上,顿时红衣男子一个踉跄往前窜了几步,魏鹏图直接就扑了上去,将他的手紧紧抱住,刑警队的另一人直接过来,朝着红衣男子的手就踹了起来。众乘客顿时乱作一团,但看另外一个同伙,本来想回来帮忙,一看这个情况是撒腿就跑。 前面的两人也已经早早掏出了手枪,指着红衣男子的同伙道:跑,再跑,再跑毙了你,蹲下。 我忙从红衣男子的兜里摸了起来,找到手枪之后,就卸了弹夹,放在手里一看,妈的,没有子弹。 而另外一个藏在人群之中的抢劫分子也被何昊几人顺利抓获,群众像洪水一般对着几人一顿毒打,一边打一边喊,没子弹也来抢劫…… 第444章 你现在让我吃烧饼? 何昊打开了面包车的引擎盖,淡淡的抽着烟,十分为难地道:李局,你看按说早就该把这三个家伙送回所里的,但是你看咱们这面包车烧开锅了,汽车启动不了。 我看众人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就道:何所长,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这人打死了不好交代。 何昊这才不情愿地用力盖上了引擎盖道:哎哎,都别看热闹了,去把人带过来。几个同志这才走过去,看到地上的几人是面目全非,鼻青脸肿,根本动弹不得。 何昊很是怜悯地道:哎哎,我们修个车的功夫,你们看,把人给揍得,都快没个人样了。说着几个人就把反手铐住的三个人拖到了面包车上。关上了车门之后,又是听到阵阵的哀嚎。 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魏鹏图道:李局,这支枪是仿造的五四手枪,我刚才试了,这枪是可以击发子弹的。 魏大队,这个案子由你亲自审,直接向我汇报。 魏鹏图点了点头,继续道;还有,这些人身上还找到了三把匕首,一把弹簧刀。他们抢的钱和东西都已经给大家退了。 很好,魏大队,人就先带到派出所,明天你带人亲自审,重点就是查,这枪是哪里来的。 行,李局,咱们收不收?今天只要抓住了这三个人,咱们就是有了战果啊。 我看了看表,已近五点钟,抓了这三个人,我的心里也踏实了,算时间这个强奸犯要跑,应该差不多了。就道:再守一会,守到七点钟通知各组带回。 汽车不多,七八分钟才来一辆,这样的交通流量水平和平安县不是一个等级,而和光明县更是差得远。 而江永成带着众人也是在现场值守,查了几个小时,并没有什么收获,众人的情绪也就消极了起来,不时地有人抱怨道:江局啊,这要是能抓住人,我张某人给李朝阳的姓。 就是,他一个办公室主任出身,搞行政工作的干部,还成精了,到了公安局,就懂破案了? 江永成脚底下,烟头散落了一地,别说这帮小伙子,就连他这个干了二十多年工作的老公安,也不认同这样的做法。用脚又踩灭了烟头道:谁累了,还我,换我上去。 几人忙道:哎哎,江局,我们怎么忍心让您老人家亲自上,我们只是觉得这个李局长不懂业务还瞎指挥。 江永成撸了撸袖子,心里暗道:李朝阳不让林华中带刑警队,而让自己带队,如果自己带队连只小虾米也抓不到,那岂不是又被林华中那家伙看了笑话,就道:发发牢骚可以,但工作也得干,人家李局长不也是亲自带队在查。都认真点认真点。 不多会,又拦了一辆车,江永成亲自查看,又爬上了车厢,看拉的全是煤,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也就让车走了。 下来之后的江永成,远远地看着一辆车,车速比其他车明显放缓了一些,江永成随即招了招手,这辆货车反倒是速度更慢了。 江永成喊道:哎,都注意啊,后面这个车,感觉情况不对啊。话音刚落,就看到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男子,一个踉跄过后,就快速地朝着麦田跑去。 江永成大喊一声,追,快去追那个家伙。 刑警队的几人一看有人跑了,憋了一个下午的众人立马就来了精神,直接就像是参加百米赛跑一样,朝着那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起来。 江永成已经五十出头,现场追逃这种事自然是不用自己参与,众人都追出去之后,江永成就看到那货车明显地是加了油门,汽车的轰鸣声如同野兽般嘶吼,朝着这边直接冲了过来。 江永成马上从枪套里掏出了手枪朝着天上就是砰砰两枪,直接将枪口对准了驾驶室,但汽车仍无要停下来的意思,江永成直接扣动扳机,一枪就打中了副驾驶的玻璃,汽车的刹车声轰鸣刺耳,在前方四五米的位置,将车刹住了。 江永成拿枪指着,大声呵斥道:下车,马上给我抱头下车。 良久之后,汽车驾驶室的门打开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双手抱着头下了车。江永成顿时觉得,这人是十分的面熟,就一手握住枪一手从兜里摸出来了照片,仔细对比之后才道:平安县来的? 那人抱着头道:叔,你也是平安的? 江永成道:你小子可以啊,都使上调虎离山了。 叔,我错了叔,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这个时候,追出去的几人也都回来,拖着其中跳车逃跑的人,看江永成拿着枪指着一人,几人顿时一股脑儿上去戴上了手铐,简单核对了信息之后,几人无不兴奋。 江永成将枪插进了枪套之后,走过去诧异地问道:你真是平安的强奸犯?不是谁找来的托吧?你认不认识李朝阳啊? 李朝阳?不认识。 旁边一人不解地道:托,江局,啥意思? 另一人则道:这你都不懂?刚来就办大案。 江永成拍了拍这人的肩膀道:你要是不是我们自己的同志,就别怪同志们手底下没有轻重了。说罢,也就转身上了车,身后顿时传来一阵的哀嚎。 晚上八达下了车,就看到了大院里停了不少的警车,看情况大家已经回来了。 下车之后,就看到了高万良、江永成、周成和纪宏伟和机关的不少同志。 打开车门,高政委就迎上来道:李局长啊,真是一员福将啊,人抓到了。 抓到了?是平安那个强奸犯? 对,咱们江局开了三枪。 高万良道:临平公安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扬眉吐气了,今天咱们这一网,一共抓了九个犯罪嫌疑人。 我听到九个犯罪嫌疑人,心里也是一惊。高万良道:江永成带的队抓了强奸犯,副局长兼治安大队长周成、副局长纪宏伟带的组也有收获,抓获了三名通缉的逃犯,派出所还抓了四个。 江永成道:李局啊,我们买了鞭炮,咱们放个鞭炮! 我深知做事可以高调,但做人必须低调,今天抓的这些人,偶然的因素很大,摇了摇头道:高政委、江局,工作抓和不抓不一样,只要我们的网撒得足够大,就会有收获。鞭炮就不放了,高政委,你组织一下,对这次表现突出,成绩优异的同志,要记功。对参与的同志要重奖,除了精神奖励之外,参与行动的同志还要有物质奖励。 高政委点了点头道:好马上落实,对了,李局,一高兴忘了,您爱人在办公室等您,她也没有吃饭,咱们一起去吃饭。 晓阳来了?我这才想起,今天一忙,根本没有给晓阳打电话报个平安。 我看了看腕表就道:高政委,今天太晚了,同志们忙了一天,就不耽误大家了,等到下次,下次我们一起吃饭。 江永成道:高县长、高政委啊,小别胜新婚了,人家小两口几天没见,咱们跟着凑什么热闹,走,咱们吃饭咱们吃饭。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我心里却在观察,这个林华中没有来。 来到了办公室,看着晓阳正在沙发上蜷缩着,我忙走了过去,晓阳看到了我之后,站了起来就捧着我的脸上下打量,心疼地道:我们家三傻子,人都晒黑了! 是吗?不是吧,我就出去了一天。 晓阳道:出去了一天?两天没回家了就出去了一天。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还不回家。 两人说了话之后,我就道:走带你吃饭。 晓阳拍了拍包道:包里有烧饼,我给你带了大嫂腌的西瓜酱,走,咱回你住的地方去。 这么着急? 着急着急,快走快走。 汽车行驶在路上,隔着车玻璃,就看到远处煤炭宾馆大楼的灯光如同灯塔一般,也向大家证明,这不是农村大集,这是一座县城。 到了县武装部的家里,晓阳脱去了风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毛衣,毛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形成一种恰到好处的对比,在庄重之中添了一抹不经意的柔美。晓阳一边看一边道:条件还是不错。晓阳温柔的笑容和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与烦恼,让这宿舍顿时有了家的感觉。 晓阳进了卧室,直接将风衣扔到了床上,又欲看看外面,我挡在门口,一脚勾住门,就把门关上了。 晓阳脸一红,低着头道:你关门干啥?我去给你热烧饼。 烧饼?这个时候你让我吃烧饼?还是先复习基本国策吧…… 良久之后,晓阳爬起来道:三傻子,你还是懂事,知道我这么远不是来给你送烧饼的,姐也没有白疼你。 去,给我热烧饼,我饿了! 晓阳起身穿好了衣服,哼唱着小曲就去厨房。到了之后才发现没有锅。估计办公室的同志也没想着我会生火做饭。 晓阳烧了壶热水,找了一个杯子,倒了热水,将烧饼用热水泡泡,蘸着西瓜酱,也就吃了。那味道,也是美味佳肴。 晓阳一边看我吃一边道:地区已经同意了,由张云飞副县长暂时代管县委办的工作,红旗书记会用人啊。云飞县长是省城来的,和本地干部没有牵扯,这样的干部用起来放心。 我马上道:只是可惜了昌全常委啊,多好的机会,没抓住。 哎,我可听说,这次考试只要昌全常委组织得好,下一步钟书记还是要重用他,毕竟他是周副省长的秘书,地位特殊嘛。领导,我很好奇,高政委找我聊天的时候说,你是下定了决心要抓人,你这样做风险不小,假如今天你们任务失败了,局里的干部肯定会对你有意见。 我咽了一口烧饼道:晓阳啊,我是考虑清楚了的,这个强奸犯是外地人,既然知道了平安公安抓他,他的几个朋友谁敢收留他,他肯定是要跑的,我当时就分析了他要坐拉煤的车跑,只是朝那个方向跑的问题。你以为我脑袋一热就做决定啊。 晓阳点了点头道:风险还是很大,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事我不敢干! 哎,这事都已经干了,我给你说啊,现在临平复杂在哪里?现在临平的政法委书记林华东…… 将林家的事给晓阳说完之后,晓阳才点了点头道:怪不得钟书记要你来临平,钟书记虽然没有点破,但目的看来就是这个林家。但是靠你一个人想着扳倒林家,根本不可能。人家多少年的积累,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人一个坏主意,就够你喝一壶的。刑大牺牲的同志那个事,你不能从那里入手,太过明显。 那怎么办?总要有个落脚点吧。 成功是熬出来的,本事是逼出来的,这事千万不能急,这样,你这样干…… 第445章 马上你就是政法委副书记了 吃完了烧饼,才感觉大嫂做的西瓜酱豆是人间美味。晓阳收拾完之后,两人就又来到了卧室。晓阳别的家务不做,就爱收拾床,抖了抖床单之后,晓阳把被子抱给了我,边边角角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两个枕头一放,一下就躺到了床上,用力拍了拍旁边的枕头道:来吧领导,上床。 躺在床上,身心顿时就放松了下来。晓阳捡起了床上的一根自己的长发,搓成了一根细小的发丝,笑着道,领导,我给你放松一下,直接将头发塞进了我的耳朵搅动了起来,舒服的感觉直击灵魂,又闻着晓阳身上淡淡的香味,从未有过的人生体验让我觉得生活最美好也不过如此,那一刻给个县长也不想起床了。 晓阳一边给我搅耳朵一边道:都说临平复杂,我看倒是简单,你看歌德说的,谁能够在惊愕之中保持冷静,在盛怒之下保持稳定,在激愤之间保持清醒,谁才是真正的英雄。心中有数,才能有条不紊;遇事不怒,才能从容处世。毛主席也讲,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李局长,你当公安局局长,这个问题搞清楚没有啊? 我看高政委就是朋友嘛,江局也不错,至于敌人嘛,肯定就是林家的几个人,这也是钟书记让我来的目的嘛。 晓阳倒是冷笑一声道:你这个思维和格局就没有跟上钟书记了,作为人民公安局的局长,人民群众才是你的朋友,与人民群众过不去的人和事才是你的敌人。作为一把手啊,如果你把思想和目标放在林家人身上,那样你就会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力量,你才可以打开局面。 我看着晓阳道:晓阳啊,大道理都懂,从大处着眼,从小处着手,但具体的又怎么落实。 你这个人,太正了,这样不行,在没有掌握任何人的证据之前,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不要给自己设置一个假想敌,如果林家人知道你将它们已经作为假想敌之后,你的工作会十分被动的。所以,林华东那里该汇报要汇报,林华中那里该安排工作要安排工作。你是局长,要用阳谋,上来就和林家硬刚,铩羽而归的只能是你,最后还要给别人看了笑话,知道没。从小处着手,这个也简单嘛,今天不是搜出来一支枪?你就做枪的文章,知道有人乱收钱,你就强调队伍纪律嘛。 这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是啊,你就一边干一边慢慢地观察,谋定而后动。 我侧转了身,看着温婉而又端庄的晓阳道:你说林家的势力咋就这么大,林华东不过是县里政法委的书记,就算啊,就算他家官最大的林华西,也不过是煤炭局的副局长,难道钟书记还怕他不成。 省冶金煤炭局,煤炭局权力大啊,煤炭局和省煤炭公司会给各个矿划具体的生产指标,各矿都要按照他们的指标开展生产,多挖一吨煤顿时30块钱,你说地区能得罪煤炭局嘛。再者说了,能在省上当一把手的,背后又认识多少人?所以,钟书记也要考虑大局嘛。 说着说着两个人紧紧相拥,仿佛世界只剩下彼此。手臂紧紧地搂着她,仿佛生怕她会消失一般,晓阳说我的怀抱坚实而温暖,是一种强烈的安全感。体温相互传递,驱走了夜晚的凉意,晓阳呼吸均匀而轻柔,如同微风拂过胸膛。在这个宁静的时刻,我们的心灵也紧密相连,无需言语,却能感受到彼此深深的爱意,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 晓阳自己开车来,要赶着上班,所以天一亮也就走了,想着昨天抓到的抢劫犯和强奸犯,就有了些许担心,以后还是不要让晓阳来临平了。 上班之后,刚刚到了办公室,高政委就双手捂着茶杯来到了我的办公室,面容之间有些担心地道:李局啊,这个,我汇报工作啊,现在政法委的同志正在江局的办公室,正在就昨天的行动找江局了解情况。 了解什么情况? 哦,是这样,昨天江局抓人的时候,朝着那辆货车开了两枪。 这个开枪没什么问题吧? 哦,开枪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这车是煤炭公司运输处的,煤炭公司说这车属于国有资产,现在玻璃打烂了,需要赔钱,他们把这个事啊,顺便给政法委讲了,政法委的同志就来调查。 政法委来调查什么? 主要调查开枪的必要性,顺便了解为什么这枪会打在玻璃上。 我听闻之后,顿时火冒三丈,直接一拍桌子道:他们管得也太宽了吧,简直乱来,我们的同志在前面流血牺牲,政法委的同志却在后面拆我们的台,还要不要人干工作了。 看着高政委有些惊愕,我马上想起了晓阳昨天说的话,也觉得自己已经是身为公安局的一把手,确实是有些失态,长吁了一口气,心里暗道:江永成是临平老资格的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政法委这样做明显就是要给老江难堪,而给老江难堪就是给公安局难堪。究其原因,估计是觉得我让江局带了刑警队执行任务,把手伸进了某些人的自留地了。 高政委啊,不好意思,刚才有些激动了。 高政委抱着杯子喝了口茶道:李局长啊,这个政法委是政法队伍的领导机构,人家来讯问这个开枪的事,也是正常地履行职责。 我打开抽屉,拿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烟来,笑着道:县公安局自然是要接受政法机关的领导,但是我作为公安局的局长,他们有事情也该给我通报一声。没经过我的允许,就去找公安局的副局长了解情况,高政委啊,你还是政法委的副书记,这个很明显也不符合程序嘛,既然公事公办,高政委,你是政法委的副书记,你去告诉他们,有事来找我。 高政委听我这么说,心里多了一丝的欣慰,毕竟作为局长的一把手需要的是稳定的情绪。说道:李局,政法委那边我去找林书记汇报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汇报的时候我也去吧,毕竟来了这么几天,还没有向林书记汇报工作。 高政委喝了口茶道:我的报告已经上去了,马上你就是政法委副书记了。是应该到老林那里走动走动。 那就这个时候去汇报! 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魏鹏图,我心里还想着昨天的三个抢劫犯,就将魏鹏图喊了过来。 魏大队,你怎么没去油坊派出所调查那几个抢劫犯啊。 魏鹏图挠了挠脑袋道:李局啊,这个,这个林局临时交办了其他的工作,我已经给何所长打了电话,请他先行问着,等我忙完林局交办的工作,马上就去油坊。 我心里暗道:这个林家,种种举动都是在给我设置障碍,制造麻烦啊。 魏大队啊,这把枪的事情,我肯定是要沿着线索追下去的,工作上的事情,你要分清主次和轻重缓急,这样吧,你忙完手头上的事,尽快去油坊派出所,顺着这条线索追下去。 和高万良一起到了副局长江永成的办公室,看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就敲了敲门直接进去了。 里面两人看到我们进来,直接起了身,喊了一声高书记。 高万良还兼任着政法委的副书记,俩人作为政法委的干部,虽然是林华东书记让来的,但是在政法委副书记、副县长、公安局政委面前还是表现出了应有的尊敬。 高万良道:这个是咱们县政府的党组成员,公安局新来的李局长。 在我两人握手之后,我马上道:两位领导情况了解得怎么样了啊。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带队的同志道:李局啊,政法委和公安局本就是一家人,我们和江局也都是老朋友了,这些都是例行公事。还有一点,就要问完了。 高政委道:哎,什么一点两点的,老江作为执行任务的同志,如果连开枪的权力都没有,那我们还要枪干什么。 带队的人尴尬一笑道:这个,主要是煤炭公司找到了我们政法委,我们之前也不知道是咱江局开的枪。 我看了看江永成,一脸的不服气,就说道:两位领导啊,择机开枪的命令是我下达的,如果煤炭公司觉得有问题,可以请他们来找我嘛。我给他们好好普一下法。实在不行,你也可以问我嘛。 俩人又对视一眼,带队的忙道:不敢不敢,李局,高书记,大致情况我们也了解了,要不您给咱们林书记打个电话,有了林书记的指示,我们就不打扰了。 高万良道:打个什么电话啊,我是政法委的副书记,我的命令你们回去了,我现在和李局长一起,就要去找林书记。 几人看我和高万良态度坚决,也就收拾了笔记本和材料,起身走了。 见两人走之后,江永成狠狠地将抽了一半的烟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灭了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又宽慰了几句之后,我和高万良就坐车去了县委政法委。车上的时候,我想着煤炭公司要赔车玻璃钱的事,就问道:高政委,咱们县煤炭公司有多少车? 呀,这个我还没有统计。 前面的驾驶员直接道:煤炭公司有个运输处,听说要单独成立运输公司了,自有的货车就有一百多台。 高政委忙道:李局,这是小马,跟了我七八年的驾驶员了,当过兵。 高政委的意思,我自然懂了,这个小马是自己人。 又和小马聊了几句后,就道:高政委,咱们县交警队有没有任务?罚没返还比例是多少? 哦,这个有任务,具体的金额我不知道,都是分管的纪副局长在定任务,返比例我知道,都是县财政返还到咱们局里,50%左右。 罚没款的返还,各地都有,就是将罚款的金额上缴到财政之后,再由财政返还给相应的部门,作为办公的经费、办案经费和人员活动经费使用。我心里暗道,政法委来找茬毕竟还是上级部门,煤炭公司就是再牛也应该对公安局礼让三分。就说道:高局长啊,煤炭公司的货车是作案工具,给他继续扣着,为什么犯罪嫌疑人出现在他们公司的车上,驾驶员协助强奸行凶案的主要嫌疑人实施逃跑,他们煤炭公司作为实际车主,有没有责任?这个车等到公安机关调查清楚之后再说。还有,昨天检查,很多货车没有挂号牌,这怎么能行呢? 啊,是,这个按说是不行,只是县里没抓那么紧。 说着就到了县委政法委,县委政法委和县委几个部门一起,都在县委大院办公,和平安县委办公楼不同,临平县委大院也都是平房,里面依据地形用红砖修了大大小小的花园,进了门之后。就看到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抬头望了我俩一眼之后,就道:老高啊,李局长刚来不懂,你是老同志了,怎么也不懂事,如今马上立冬,各地都是用煤的时候,你们怎么能开枪打汽车玻璃那,耽误了送煤,是要影响地区经济发展大局的…… 第446章 煤炭公司的车查不查? 和县政法委副书记刚刚踏进政法委书记林华东的办公室,迎面而来就是几句批评。 高万良倒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了林华东的办公桌前,拉开了凳子道:李局,坐。 我倒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在了林华东的跟前,客客气气地道:林书记啊,我们这次来就是要汇报这个事。 林华东虽然和林华中是兄弟,但俩人长相却大相径庭,林华东天庭饱满,目光如炬,自带三分官样,不怒而又自威。而林华中则脸庞犹如刀削般冷峻,浓眉如两把利剑横在额头,下面是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眼神中自带三分的凶狠和匪气。看起来,林华东反倒是好沟通一些。 作为县委政法委书记,自然是待人接物上还是到位的,心里虽然对我的做法有些许的不满,但当着面子上还是过得去。林华东也就起身倒起了茶,如今我已经是县公安局的局长,不再是县委办的副主任,自然不会主动去抢这端茶倒水的活。 两杯水摆在面前之后,林华东笑着道:李局长啊,刚来临平还习惯吧,你们昨天的行动非常成功,县委政法委是非常肯定的,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遇到了罗县长,罗县长对公安局特别是你个人的表现,是非常认可的。我代表政法委啊,对你的旗开得胜,表示祝贺啊。 听到林华东这样说,我倒是有些恍惚了,看起来这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势和不堪嘛。 我马上道:书记,取得成绩都是在县委政法委和您的正确领导下。 哎哎,李局长,这个马屁你不能拍,昨天我还在批评老高不懂规矩,这么大的行动,开始之前县委政法委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你是公安新兵,我不批评你,但是这个老高,你可是当了一辈子的公安,请示报告制度要落实啊。 高政委道:是啊,这个责任在我。 嗯,都是自己同志,今天我们不谈责任,只谈现象。李局长啊,你刚来临平,很多情况还不掌握,咱们公安队伍嘛也是一支纪律队伍,讲究的是令行禁止。你在部队待过,令行禁止什么意思,就是要讲服从嘛…… 来之前,我本觉得这个政法委书记拿开枪的事情做文章有些拉垮了,细聊之后,倒感觉还算正常。 说了几句之后,就点到了正题,这个,这个李局长啊,煤炭公司的同志来找到了县里,说是公安局扣了他们的车,还打烂了玻璃,说要公安局赔钱。我已经狠狠地批评过他们没有觉悟了,这个你们抓紧那放车,现在正是煤炭外运的关键时刻,一辆车一天就能为煤炭公司创造几百元的利润,这些都是县里的利税收入啊。 高万良一脸为难地看向了我,毕竟我已经表态要扣车,放与不放他不好表态。 我笑了笑道:按说书记开了口,这个车应该马上就放,但是啊,这个车现在是作案的工具,很多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就比如这个轮奸行凶犯为什么会出现在煤炭公司的车上,驾驶员为什么跳车为凶犯争取时间。我提个建议,书记您看是不是妥当,我们马上组织人员对整个事情的经过进行调查,争取三天之内将事情调查清楚。 说完之后,林华东听了明显地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笑着道:老高,你是政法委副书记、副县长、公安局的政委,你的意见也很重要,这个事你觉得怎么办好? 高万良道:书记,按说我们应该马上按照您的指示,将车先放回去,但这现在是作案工具,十分重要的一个物证。林书记,您是政法委书记,可要支持我们的工作啊。 林华东听完之后,倒是笑了两声,一辆车而已嘛,也不是多大的事,既然你们县局的局长和政委都一致认为这个车该扣,那我也尊重你们的意见。但是煤炭公司那边的压力,你们要自己顶住啊。 高政委道:林书记,我们正常办案嘛。 我马上补充岔开话题道:书记啊,我看了全县公安机关近三年的总结,咱们县里的亡人案件中,有50%是因为交通事故导致的,而这50%的交通事故中,至少有三成逃逸没有破案,我和高政委商量啊,打算针对交通乱象开展一次整治。 林华东点了点头道:这个可以,你们要联系交通局,开展联合行动嘛,老高,这个事你同交通局的同志联系,请他们全力配合。 在林华东的办公室说了两个小时,很多问题谈得还算透彻,特别是在集资房的建设上林华东表态支持。按照晓阳的说法,在没有证据之前,可以抱着怀疑的态度,但要团结,不要斗争,更不要把林家的人当成假想敌,整体情况来看,反倒让我改变了些对林家兄弟的看法。 看我们二人出门,林华东哼着小曲拿起了电话,淡淡地道:这个小子和高万良到我的办公室来了,态度还是很诚恳的。汽车扣就扣吧,反正你们这么多台车,扣个三天五天的也不影响,你们做生意,和气生财嘛。不行不行,不要冲动,他不会动老五的分工的。这个人在地区背景很深,又和省里领导扯上了关系。他是来镀金的,这样的干部就是在临平当个跳板,快则一两年,慢则两三年就要走,这样的干部需要成绩,就送给他些成绩嘛。反正,我提醒你华北,我们不要去主动招惹他。这就对了嘛,放心,嗯,我会给老五说的,他还年轻,我又在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局长的位置早晚是他的,喊他现在要稳住,不要和姓李的唱对台戏。 从林华东的办公室出来之后,高政委道:这样,县政府这边给你留了办公室,咱们把钥匙拿了。顺便我带你到县里其他领导的办公室串串门。一上午的时间,就在各位领导的办公室来回穿梭。算是又与各位领导加深了认识。 两人正打算回去,就听到一个温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局长,等一等。 我扭头一看,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 钟潇虹走过来道:李局长,上午的时候我去请示了罗县长,您作为县政府党组成员,以后政府的常务会议,您和黄县长都要参加,高县长是出席,您是列席。如果是县政府的党组会议,高县长列席,您是出席。明天上午8点30,在县政府会议室要开常务会议,到时候您要列席。 在系统里,出席和列席虽然都是参加会议,但差别却不小,最为明显的就是出席会议有发言和表决的权力,而列席会议人员有发言权,但没有表决权。可以参加会议并发表意见,但不能对会议的决策结果产生影响。 黄政委道:钟主任啊,下次能不能给咱罗县长说一声,公安局思想政治工作比较繁重,我作为公安局的政委,就不参加县里政府的会议了,所有的会都有我们李局长参加。 钟潇虹身着卡其色风衣,在一片黑蓝色的着重中十分显眼,在冬日的阳光下散发着温暖的光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清风吹过,她的短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几缕发丝拂过脸颊,更增添了几分柔美。钟主任抚了抚头发道:高县长,您是老领导了,说的这话就不讲政治了,组织生活和常务会议,这么严肃的事,权力能转让啊?说着又上下打量了穿着一身警服的我道:李局,你穿上警服,真好看。 高万良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道:我老高年轻的时候穿警服也好看。 钟主任不屑地笑了一下,这一笑还徒增了些少女一般的俏皮可爱。虽然可爱,但离晓阳的俊俏可爱还是有差距。 回去的路上,我问道这个林书记为什么不提江局开枪的事。 高政委背着手道:江局和林局之间老一辈就有些误会,特殊年代的时候,他们老一辈都分属不同的阵营,那个时候江局的父亲是革委会的副主任,林局的父亲在政法口,据说是矛盾很深,不是很好调和。 看来是老一辈的矛盾啊。 到了县公安局的办公室里,整理了思路之后,马上又将班子叫到了办公室开会。办公室不像是会议室那般严肃,大家随意地坐着,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林华中是和江永成坐得很远,俩人也是没有什么交流,大家各自抽着烟。我打开了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进来。 看众人到齐之后,我摊开了笔记本道:同志们啊,今天我和高政委去了咱们林书记和几位县领导那里啊汇报工作,林书记和几位领导对咱们昨天的行动十分的肯定,也代表了县委县政府和县委政法委对咱们局班子提出了表扬,这充分证明啊,咱们临平公安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这个高政委要马上梳理表现突出的人员名单,兑现咱们之前的承诺。就是要大张旗鼓地宣传先进,塑造典型,让全社会对公安特别是咱们基层的同志高看一眼,厚爱三分,增加公安队伍的荣誉感、责任感和使命感。 我环顾了众人之后又道:同志们,昨天的成绩值得肯定,但也有不少的问题值得总结。第一,基层乱收费乱罚款现象突出;第二,个别单位协调配合不够;第三,个别单位重视不足,能力不够。同志们,有为才有位啊,林书记对咱们近期的一些工作和想法,也提出了支持。围绕“一增一减”的总方针,做如下安排,一是对昨天的有关案件人员深挖细查,不放过任何线索,特别是抢劫犯枪支的来源,林局啊,这个我已经安排给了刑警大队的魏大队具体负责,这个请你多支持。二是开展稽枪行动,周局,你兼任着治安大队的大队长,这件事由你负责。三是这个矿区经警大队和矿区派出所私自释放轮奸行凶犯人的事,要进行调查,林局这个你来牵头。四是对交通乱象的治理,重点查处没有牌照的大货车。纪局啊,你分管交警队,这个工作由你牵头。 众人都拿着笔在本子上做着记录,只见纪宏伟抬了头道:李局,煤炭公司的车在不在检查的范围之内…… 第447章 成了私人武装? 几位局领导听到副局长纪宏伟问了句煤炭公司的车查不查,顿时都停下了笔将目光看向了我。特别是林局,耳朵都要竖了起来。 纪宏伟又补充道:这个煤炭公司的不少车,都没有号牌。曹河那边只要是拉煤的车都没管。 我一副若无其事地道:没有法律允许拉煤就不要号牌了吧,必须做到一视同仁。同志们,这次行动,是得到了地区政法委林书记批准的专项行动,就是要减少亡人案件,煤炭公司的车只要在临平的道路上跑,就应该遵守法律法规嘛。如果只检查其他的车,不检查煤炭公司的车,那老百姓怎么看咱们公安局?咱们怎么能够对得起林书记的信任!所以,纪局啊,你在抓交警队,这个原则要把握,我们抓的是违法行为,和他是谁没有关系。但是要告诉咱们的同志,谁要是借机乱罚款乱收费,可别怪我执行纪律,这一点要给大家讲清楚。 江永成抽了口烟,带着情绪地道:可别让咱们的同志带枪,万一打碎了人家的车玻璃,还要咱们赔钱。 高政委道:哎,老江,李局布置工作,发个什么牢骚,这不是这车咱李局长顶着压力没有放嘛。 哎,老高,我只是强调事实嘛,你说那一枪我不打玻璃我打那里。 坐在一旁的林华中跷着二郎腿道:你说,顶着压力扣了车,高政委,顶着什么压力,顶着谁的压力?说话的语气满是火药味。 这压力是来自县委政法委,但是在这个场合是绝对不能说是政法委的压力,看老高有些尴尬。我深知,这个时候高政委无论回答什么,都会掉入对方的语言陷阱,而后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就插话道:林局啊,你在抓矿区的工作,这个犯罪嫌疑人怎么上的矿区的车,一并调查清楚,到时候要形成书面报告。 林华中看到我说话,眼里虽有不屑,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又看着众人的表情,感觉班子里的关系紧张而微妙。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源于副局长林华中的傲慢。我心里还有些想不明白,按说见过的有背景的人不少,甚至前地委书记周鸿基的儿子也见过,但像林华中这样傲慢与偏执的人并不多。 散会之后,也没有闲下来,就和办公室全体干部座谈。 同志们,今天我第一次听咱们局机关内设机构的汇报,大家不要穿衣戴帽,直接说困难说问题说实话,不怕话难听,就怕话不真啊。 粟主任忙笑着道:李局啊非常的务实,那既然这样,大家也不要藏着掖着。 听了听办公室的基本情况,办公室里有九名干部,除了粟主任之外,还有一名副主任,而陈刚的妻子胡红梅同志,也在办公室,陈刚的事情出了之后,她最近基本就没有来上过班。 听完了办公室同志的发言,感觉问题不少,人少事多待遇差则是主要原因,特别是关于住房分配方面,公安局人多,五六十年修的房子,早就分完了,现在这几年进来的年轻干部,根本没有房子,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住宿,不少年轻人都是想方设法调离公安队伍,去商业系统或者工业系统去工作,没有走的也在忙着架天线,攀关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离开公安局。 听闻之后,我心里感叹,如果不解决公安局的住房问题,让大家对公安局高看一眼,厚爱三分也就是一句空话。 同志们,大家的发言我刚才认真听了,也都做了记录,都说得很好,大家反映的问题,也都是事实,先说住房的问题。今天我已经向政法委的林书记汇报了这个集资建房的想法,林书记是很支持的,下一步啊粟主任,你抓紧摸底调查,愿意参与集资建房的同志多不多,只要达成了一定的规模,我们就积极争取推动这个事。第二个,我代表局党委表个态,要畅通大家的提拔渠道,咱们地区即将推动“地改市”的工作,地区公安处下一步会改成市公安局,到时候会进一步理顺公安局内部的关系,增设一些机构,看省内其他已经完成改革的单位,你比如装备科、财务科、信通科、督察队等。 开会开到了六点半,谈得非常彻底,在机关食堂一起吃了晚饭过后,大家是各回各家。 而在煤炭宾馆的小包间里,林华东、林华北和林华中三兄弟桌子上摆了两瓶酒,冷热七八个菜已经上了桌。 林华北道:大哥啊,你可是太包容了,他江永成开枪打的可是咱家的车,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收拾他一顿,下了他的常务副局长,他挡在老五的前面,老五在公安局,就说不上硬话。 林华东道:哎,江永成当时开枪事出有因并无不妥,如果抓着这件事不放,大家会有意见,并且那个李朝阳今天也到了我的办公室,江永成是他的副局长,不给江永成面子,就是不给李朝阳面子嘛。 林华北夹了一口菜,吃饭的动作不紧不慢,每一口都吃得极为认真。吃完微微扬起嘴角,对食物的味道颇为满意。喉结蠕动了几下道:不就是一个黄毛小子,又能有多大的能耐。 作为煤炭公司的副总经理兼任临平最大的煤矿的矿长,名义上王振是一把手,实际是整个煤炭公司和煤矿都是林华北说了算,包括林华北所使用的这个包间,没有他的允许,都不对外接待客人。 林华中端着杯中酒,仰头干了之后,直接道:这个小小子你们别看他年轻,阴着那,他给我布置了一个工作十分棘手啊,他让我去调查到底是谁下令在矿上放走了那个强奸犯,并且这人怎么就跑咱们的车上去了。这是给了我一把刀,让我去砍咱们自己的人啊。我如果不办,就是工作任务落实得不好,我如果办了,就是要办咱们经警队和矿区派出所的自己人。 林华北道:他怎么知道人是我们的人喊放的。 林华中道:这不是现场有平安公安局的人嘛。还有啊,四哥,他还安排了交警队的人开始查货车。 林华东正襟危坐,抖了抖烟灰道:这个事他给我报告了,也是好事嘛,县里现在一年亡人的案件都有十多起,地区公安处给的压力很大啊。 林华中道:大哥,现在人家拿着这件事要对付咱们的煤炭公司的车。今天,纪宏伟那家伙当众点了出来,煤炭公司的车查不查。李朝阳当众表态,一视同仁。这李朝阳说了,要为才有位,有位才有为,还要修房子,这才来几天,连人都没有认清楚,就开始大刀阔斧了,老高和老江,两株墙头草对他是马首是瞻。 林华东烟瘾大,踩灭了一支烟后,又点燃了一支烟,吞云吐雾之后,感叹道:这个小子,不简单啊。 林华北道:大哥,这样,我来敲打他一下。 林华东挥了挥手道:避其锋芒吧,年轻人,想着出政绩,都可以理解的。我还是那句话,这样的干部是来镀金的,待不久的。大家都是聪明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咱们不要得罪他。老五,你要注意处理好和班子的关系,不要觉得这个李朝阳抢了你的局长,好好配合他的工作,演上两年,他走之后,到时候我这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你不坐谁又能坐得住。 吃完了饭之后,林华东道:你们早些回家,今天地区财政局的罗明义来了,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约了在这里打牌。 林华北道:大哥,邹县长给我联系了,按地区领导的标准接待的。 清晨,第一缕阳光轻轻地洒在大地上,唤醒了沉睡的世界。天空微微泛着鱼肚白,像是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和高政委一起用过早饭之后,就乘车前往县公安局,来了几天,也约了几次亚男,想着李学武书记回来之后,还是当面汇报一下工作。只是李书记这两天一直没在县里。 上午的时间,又听了两个科室的汇报,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吃饭的时间。公安局家属院和公安局是相通的,中午吃饭的时候,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是回家吃饭。一个食堂里人多不多就能反映一个食堂办的好不好。实话实说,公安局的食堂办得并不会,来了几天的时间,中午吃的都是白菜豆腐炖粉条,毫无新意。 今天中午吃饭,人就更少了,我看了一眼,也就十几个人。正好看到了县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魏鹏图一个人在桌子上吃饭。我端着两个搪瓷缸走过去,魏鹏图看到是我,忙让出了些位置。坐下之后,我便问道:魏大队,你今天去审枪没有啊。 魏鹏图转了转头,前后看了几眼,十分警觉地道:李局,吃了饭,吃了饭我向您汇报。 虽然白菜豆腐粉条算不上好吃,但食堂的师傅是放了重重的辣椒,有了辣味又点了些小磨香油,还是冒着香味。吃了大半缸子的菜,辣椒辣得头上还微微冒汗,倒也是痛快。 暖阳高照,公安局大院里有三五成群的人正在房屋的前面静静地晒着太阳散着步,一派祥和。 刑警大队的魏鹏图道,业务能力我是见识了的,完全有资格和能力再进一步,只是还要看他愿不愿意向组织靠拢。 我一边散步一边问道:魏大队啊,油坊的那个抢劫案,枪的事你还没有去吧。 李局长啊,不是我不愿意去,而是我去了就要得罪人啊。 我看着魏鹏图,笑了下道,这是什么话说的,难道我让你还有人不让你去。 魏鹏图看了看前后,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我们,就道:这个刑警队的同志,还从矿上领着补贴,这是林局专门为我们刑警队争取的福利。 我心里暗道,没想到,刑警队还从矿上拿钱。 一个人拿多少? 哦,多少不一定,都是林局长亲自发,领了林局的钱,就要听林局的话啊,现在林局长没有让人跟我去查枪,所以大家都不敢私自行动。李局长,这事您要让林局长点头,他是分管领导,他不点头,我们谁也不敢妄动啊。 魏大队啊,这个钱你领了多少啊? 上班这几年,刑警队也就两个人没领过林局的钱,一个是我,一个就是陈刚了,李局,我这个副大队长,喊不动底下的人啊。 我心里暗道:公安局是县里拨款发工资的单位,这样从林局个人的手上拿钱,这不成了私人的武装。 魏大队,今天这个事我知道了,枪的这个事你就先放一放吧。 这个时候,办公室主任老粟焦头烂额地走过来道:李局长,这个,这个煤炭公司不给我们送煤了…… 第448章 你们可以给他玩阴的 听到煤炭公司不送煤了,我心里暗道,这个煤炭公司倒是有些意思了,我通过正常的途径开展车辆检查,这还在这里任情使性。 我一脸平静地道:这个是什么原因,说了没有啊。 粟主任道:我和他们销售科打了电话,他们说的,咱们扣了他们的车,他们没车给我们送煤了。您看咱们要不要去找领导? 找领导?找什么领导? 政法委的林书记或者罗县长。 我淡然一笑道:粟主任,这么大点事都要找领导?我是去找领导挖煤还是找领导拉碳啊。 粟主任咧嘴一笑道:这个,这个说玩笑话了,这找领导肯定是希望领导帮咱们协调煤炭公司,把煤送过来。 粟主任,这么屁大的事都要去惊动县长,我看你这个主任干脆去挖煤去算了,我就问你,作为县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你能不能找来煤? 粟主任愣了下,还是点了头道:李局,我尽量。 老粟啊,不是尽量,是必须,县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走出去也是威风凛凛一号人物,怎么为了两个煤球还汇报到局长这里,遇到问题,不论大小都找领导,这个解决问题的思路可不对啊。如果这样,还要中层领导干什么啊。 粟主任尴尬地笑了笑道:是是,李局,我能解决能解决。 看着粟主任走了之后,我心里暗道: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也是八面玲珑的一号人物了,如果连烧锅炉的煤都解决不了,那就是两个原因,第一是本身不愿去解决问题,第二则是没有本事去解决问题,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样的干部自然都不适合担任办公室主任这样的角色。粟主任是老资历的主任,他自然懂这一点。 魏鹏图和我继续聊着,聊了一个中午我就知道了,去年几个科室改为大队,这个魏鹏图也是当年高政委力排众议提拔的干部,只是在刑警大队孤掌难鸣,这样的副大队长,也是已经有名无实。副大队长如此,局长又何尝不是如此,高万良有着地区政法委和地区公安处的支持,当了多年的局长,这个林华中竟然敢当众质问,毫不留情面。林华中他怎么就敢那?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大哥是县委政法委的书记?如果他对高政委都这样,对普普通通的干部群众,又是如何的飞扬跋扈。 思考着回到了办公室之后,又想着晓阳说的话,要就事论事,在没有掌握证据之前就不要把任何人当成假想敌。 正思考着,公安局的副局长纪宏伟敲了敲门道:李局,我来汇报工作。 纪局,坐下说。 纪宏伟坐下道:李局啊,我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不查车了? 不查车?为什么不查了,这才一天,你们查了几辆车。 纪宏伟道:我们查了五台没有悬挂号牌的大货车,有三台是煤炭公司的,有两台是其他公司的。全部扣了回来。 我轻轻地叩了叩桌子道:五台车?纪局,这个效果不够明显啊,那天我在现场,至少看到了十多台没有挂号牌的车,这在其他地方,根本是不可能出现的。五台不够,继续查,必须把风气彻底扭转了。 纪宏伟一脸淡定地道:李局,有人假传圣旨啊,说再查下去,咱们家属院和食堂就没有煤了,喊我不要查了,说是您的意思。 我一听就摇了摇头道:这个老粟,半天想起来这么一个主意,看来也是收了煤炭公司的好处费了。 纪局长啊,没有的事,路上这么多货车不悬挂号牌,我们不能视而不见啊,我们开展执法活动,不管对方是谁,都要一视同仁。更不会因为对方的几个煤球,就不管他了。纪局长,你分管交通,这些车为什么不悬挂号牌,你研究过没有啊! 纪宏伟犹豫了下道:李局,路边听来的消息,那里说了那里丢,我听说,煤矿上出的煤,有牌照的都是有正规条子计划内的,没有牌照的车,拉的都是计划外的,拉出去倒腾出去,就是钱啊。 我听闻之后,一脸的不可思议,就道:这么多的车,这么大的量,就没人管吗? 民不告,官不究嘛,再者说了,县煤炭公司年年完成地区煤炭局下达的生产目标,每年都是先进生产单位。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这么大的量,背后牵扯到了县里多少的干部,已经不是咱们公安局可以管得了的。 听完纪宏伟所说,我才理解为什么钟书记下一步会派张庆合担任组织部长,现在看来,如果不动干部,很多事情推动起来难度极大。 纪宏伟看我陷入了深思,马上补充道:李局长啊,这些都是我道听途说,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纪宏伟出门之后,我暗自思考,这个县公安局的几个领导里面,除了副局长、治安大队长周成没有明显表现出对林华中的逆反心理之外,包括高政委在内,对林华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意见。看来,公安局班子里林华中并不占据优势的地位。我心里又感叹道:为什么领导不出门,就能掌握所有的情况,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汇报工作的人多,综合各方意见之后,领导的脑海里就对事情有了全面立体的认识。为什么新领导到一个地方之后要调整干部,因为有的干部在向领导主动汇报,主动靠拢,领导也是人,在选人用人上肯定是先选择向自己靠拢的人,而领导是可以把个人想法变成组织意图的,靠近领导,也就是靠近组织。 既然刑警大队查不了枪的事,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让魏鹏图为难,毕竟环境没有改变,强硬施压也是让魏鹏图左右为难。就将电话直接打给了油坊派出所。何浩作为派出所的所长,事发地又是油坊乡,何浩自然也有办案的义务所在。 电话里何浩答应得倒是干脆,说道:李局长啊,这人都在我们所上关了几天,之前说局里面要审,所以我们也就没有问,那这样,我们抓紧时间去问一问。 还没有挂断了电话,高政委拿着一份材料就进了门。看我打电话,就要往后退。我朝着高政委招了招手。高政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办公室坐了下来。 挂断了电话之后,高政委道:李局长啊,这份材料是拟定的人员表现突出名单,打算以县局党委和行政的名义进行表彰。 我接过名单看了看,魏鹏图、何浩都在列。却没有看到几位副局长的名字。 我马上道:这次行动,带队的几位副局长,起到了很好的领导作用,必须要表彰。 高政委略感为难地道:四个副局长,三个抓了人,只表扬三个,恐怕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实事求是,尊重事实,我们用成绩说话嘛,我让林局长查谁下令放的强奸行凶的主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出来。这样的干部,我怎么通报表彰。这样吧,再等他两天。到时候以政法委的名义通报。 政法委?高政委有些疑虑地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个名单上没有咱林局长,恐怕政法委的印章盖不下来啊。 我笑了笑道:那这样吧,我再问问他,这个什么矿区的事能不能办明白,如果不能办,这个通报表彰的文件,我去找政法委的林书记,我们要相信,林书记是有觉悟的老领导。 俩人说了许久,就又快到了下班。 各项工作都已步入正轨,也就想着回平安。想着今天是红旗书记要打乒乓球的日子,就拿起了电话,直接打给了红旗书记的秘书章永山。 章永山道:李主任,不李局长,这几天领导还在批评你,说你升了官一个电话都没有了。 我这才意识到,到了临平之后,基本上是天天连轴转,根本就忘了向红旗书记汇报思想。红旗书记待我不薄,跟着红旗书记,也学会了不少。红旗书记这里,不能没有了走动。确定了红旗书记这会没有会客之后,便拿起了电话,给红旗书记打了过去。 书记啊,我是小李,朝阳啊。 哎,你小子啊,都是县政府党组成员,公安局局长了,就不要小李来小李去了。怎么样,在临平习惯吧,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抓了地毯总公司的强奸犯,咱群众是到公安局放了鞭炮的。这里面要给你记功啊。 听到红旗书记真诚,热情的言语之后,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心里也多了几分感动。 听说我要回去,红旗书记道:那这样,今天喝你的庆功酒,我把今天的接待推了,叫上老李他们,喝了酒,咱们呢去打球。 下了班之后,算着时间我就赶忙回了平安县城,临平和平安紧挨着,两地之间,开车用了一个半小时,主要还是临平的路太烂,车跑不起来。路上的时候,最为明显的是这不悬挂号牌的车,数量仍旧不少。 煤炭宾馆的包间里,县政府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居中而坐,王振、林华北和几个头头脑脑分立两边。 推杯换盏之后,林华北道:今天公安局扣了我们十二台车啊。这损失可大了去了。邹县,您是常务副县长,您可要说句话,这损失的可都是大家的钱。 邹爱民吃东西的速度不快不慢,享受着食物带来的饱腹感和满足感。喉结蠕动了几下,拿起了桌上的一块小方帕擦了擦嘴,放下之后才道:你大哥华东是什么态度啊。 林华北道:哎,我大哥人年龄大了,比较保守,不愿意和姓李的这小子闹翻啊。 邹爱民点了点头道:和咱罗县长一样,求稳的心态,也不错。昨天地区财政局的罗局长说了,这个小子的背景远不止地区邓牧为这么简单,我们临平保守啊,原本以为邓牧为就是和钟毅好,实际上,邓牧为和如今的省政府一把手是亲家。换句话说,钟毅的关系还没有老邓硬啊。 林华北听闻之后,一拍桌子道:真是他妈官官相护。 罗局长说了,喊我们一定要小心点,平安县的干部啊现在在地区吃得很开,地区的齐专员,以前很霸道的一个人,现在不还是和个小媳妇一样啊。 林华北道:那意思是咱们就不管了,任他把我们的车扣起来? 邹爱民端着杯子,与几人碰了碰道:你们难道还没发现,这小子是就事论事,你挑不出他的毛病,他玩的是阳的,有阳就要有阴嘛,一阴一阳方为道嘛,你们可以给他玩点阴的…… 第449章 通知放车吧! 常务副县长邹新民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筷子,作为常务副县长,除了负责政府常务工作之外,邹新民还负责财政、人事和编制。由于罗正财因为修铁路的事,和县委书记李学武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地委本已经动了要换罗正财的打算,但碍于各方面的原因,钟毅没有下手,但罗正财自身却也有些心灰意冷了,现在正在等待“地改市”之后,到时候找组织主动提出退出领导岗位,希望能解决副厅级的待遇,正因为有了要下来的心思,政府很多的工作,罗正财都交给了年轻的常务副县长邹新民负责。 林华北听着常务副县长邹新民说的要来阴的,不由得也是心中一惊,毕竟李朝阳的关系和背景在哪里,自己的大哥林华东都不愿与李朝阳产生什么隔阂,如果和李朝阳来阴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顾忌。 林华北道:邹县长啊,这个来阴的,来阴的怎么来? 哎,华北啊,我这个阴不是阴谋诡计,而是以柔克刚嘛,阴阳互补嘛,你我都是过来人了,现在的领导看重什么,无非就是票子、面子和位子嘛。如果在这个领导前面加上一个名词,男,那爱好只有一个就是女嘛。昨天的时候,那个罗…… 话到了嘴边,看着众人都在注视着自己,邹新民端着杯子道:来、来、来,喝酒、喝酒,咱们小酌半杯。 林华北搓了搓手,端着杯子道:哎呀,糊涂了糊涂了,怎么想着和他对着干钻牛角尖,邹县长说得对啊,只要是他和其他女的搞一起了,这样的领导女婿恐怕也不大好使了。 邹新民放下杯子脸庞微微泛红,像是被夕阳染上了一抹余晖。额头的青筋微微凸起,嘴角上扬便道:能杀人的除了子弹,还有糖衣炮弹,华北啊,你这个人看问题很准,一下就找到了他是领导女婿的这个关键点。这小子来了几天,我可就听说了,他是个情种,那天在煤炭宾馆,一大杯酒,他可是给府办的钟主任挡了,上演了一出少年英雄救美的故事啊。李朝阳李朝阳,滋阴补阳,来吃这个菜,我们也补一补。 众人听闻之后,顿时都一脸的坏笑。 林华北起了身,走到常务副县长邹新民耳旁悄声地道:别的不敢说,这个府办的钟主任,我让她往东他不敢往西,我让她打狗,她不敢撵鸡…… 邹新民放下了筷子,也是冷笑了一声,没有表态。结束之后才和林华北道:这样吧,明天我亲自给李朝阳打个电话,让他把车全部放了…… 西伯利亚的寒风裹挟着暴雪而来,平安县委招待所的包间里则更加显得温暖。 县委书记郑红旗、县长孙友福和张叔、李叔、马叔、吴香梅、晓阳和文静,代管县委办的挂职副县长张云飞大家在包间里煮起了羊肉火锅,算是欢迎我从临平归来,之所以这么大的阵仗,更多的还是到了临平·之后,就帮助平安县抓获了地毯厂轮奸行凶案的主犯,文静很少参加这样的场合,今天能够前来,则是因为他的公公就是临平的县委书记。 郑红旗端着杯子道:朝阳啊,今天算是双喜临门,上午咱们环高路的硬化已经基本完成。第二个是你在临平旗开得胜,副将啊福将,没想到啊,你去临平上任,还帮助平安破了大案。这一杯酒我提议,我们平安县的同志,感谢朝阳同志,为平安经济社会的发展创造了一个良好环境啊! 晓阳忙道:红旗书记,这杯酒朝阳可担不起啊,没有红旗书记的提携,没有大家的帮助,朝阳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郑红旗笑着道:朝阳同志走到这一步,县委政府是起了一点小小的作用,但最为关键的还是咱们晓阳同志。晓阳同志、朝阳同志现在都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这是比翼双飞、齐头并进啊。这杯酒啊不仅是感谢,还有祝福,还有期待,来吧,同志们干杯! 饭桌之上都是熟人,倒是少了些官场之上的规矩,再加上红旗书记酒量本就一般,大家多在聊天,而少在喝酒。 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郑红旗走到窗前点了点道:老张啊,看,多悬啊,如果这场大雪早下三天,咱们的环高路就不能顺利地硬化啊。 张叔道:红旗书记,所以说啊,您才是一位福将啊,城关镇为咱们解决了碎石材料问题,所有机器加足马力搞硬化,硬是在寒潮来之前完成了道路硬化,这才是给咱们平安八十万父老造福啊! 郑红旗看着大雪,微微地点着头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香梅县长,你在抓工业,冬天到了,企业用煤的需求很大,昨天我听计委的老卢汇报,今年咱们县里用煤的缺口不小,正好朝阳也在这里,朝阳,你牵个线,能不能给县里解决一些指标外的用煤。 吴香梅端着杯子走过来道:李局长,咱们县里今年上了七八家企业,再加上气温偏低,群众需求大,一部分工业煤调剂成了生活用煤。地区煤炭给我们定的量,缺口不小。市场上计划外的煤要四十块钱一吨还买不到,我们打听了,从临平矿上走出来的煤只要三十,朝阳,你要给县里牵个线,以解燃“媒”之急啊。 我心里暗道,怪不得这个煤炭公司如此强势,各地对煤炭都有需求,有人所求自然就是有了权力。 散场之后,红旗书记道:这个天气啊咱们也不打球了,朝阳啊,煤的事你记在心上。友福,雪下的有点大,明天县里党政领导去各自联系的乡镇和企业上去,看一看大家有没有困难。 孙友福道:书记,明天一早我就去滩区,那边困难群众多,我通知民政,带些救济的棉被。 郑红旗仰头看了看天道:嗯,考虑得周全,发棉被要亲自发到咱们困难群众手上。同志们,明天还有工作,今天就这样吧。 又与众人握手之后,郑红旗由张云飞陪着就乘车离开。 孙友福看红旗书记离开之后,也说道:明天一早我去滩区,大家也早点休息。说着又与大家握了握手。 李叔搓了搓手道:领导们走了,走,咱们再继续喝点。 酒桌之上,吴香梅和晓阳、文静聊起了孩子,马叔和张叔则喝起了小酒。 李叔道:朝阳,我听亚男说,你在县里搞起了稽枪和查车? 亚男和李叔之间有沟通,我一点也不意外,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面临的困难和李叔说了。 李叔抓着一把花生,一边剥一边看了一眼文静,悄声地道:学武书记一直在关注你,你好好表现。之前环高路通车之前,临平的运煤车从来不敢走咱们的两高路,因为两高路要在县城交会中转,那些没有牌照的车咱们见一个查一个。如今环高路通了,他们的车不用过咱们县城了,往南走的煤通过环高路自然是最好的路线。所以,我判断这几天就有煤车要过来,我送你个大人情,你要配合我一下。 听李叔说要送我人情,我忙端起了杯子道:李叔,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查他们的车,阻力不小啊。 那是肯定,煤炭公司学武都头大,省、地两级煤炭局不下计划,再多的煤挖出来也成不了税收。这样,你这几天安排着重在去曹河的路上搞检查,煤炭公司的车那自然是要走临平,时间合适之后,我把那些在途的车全部给他扣了。到时候卖你小子个面子,喊他们拿煤来赎车。到时候红旗书记这边你有了面子,收拾了煤炭公司学武那边也会高看你一眼。到时候只给我煤还不行,必须让你亲自来协调我才放车,怎么样,喝一个吧。 看似在和马叔喝酒,张叔扭过头来道:你个老小子,这样的办法你咋不早说。 李叔笑了笑道:这不是你小子才把路整通嘛。 说罢李叔看着吴香梅道:香梅县长,你缺多少煤? 吴香梅正和晓阳文静说得火热,笑着道:啊,李书记啊,我没统计,但是越多越好,先整个两三千吨嘛! 李叔道:两三千吨,不多嘛,朝阳答应了! 晓阳听后一下站起来道:李叔,啥呀就答应了,两三千吨煤,这个数量可不小。 止不住咱朝阳本事大啊。 晚上到了家,虽然家属院里已经开始供暖,但是暖气却不是特别的热,晓阳还是烧了热水,灌进了医院输完液的瓶子里。 晓阳将暖水瓶放在怀里,阵阵温暖也就传递了过来,我问道:哎,这个芳芳也不在,文静咋也没来。 晓阳怀里抱着暖水瓶道:这不是知道你要来,咱家房子不隔音嘛。 隔音,隔音不隔音又有啥关系。 晓阳含情脉脉地看了我一眼,脸色一红,在我胸口捶了一下道:你是故意的,坏蛋…… 第二天白雪皑皑,放眼望去银装素裹,下面传出沙沙沙扫雪的声音。到了公安局不久,就接到了县政府办公室钟主任的电话,说政府常务副县长邹新民要见我。 我马上问道:钟主任啊,这个邹县长说什么事情没有啊? 哦,李局长,领导没说,只是喊我通知你,上午空了就过来。 叫不叫高政委啊? 领导没说通知高政委,李局,您还是一个人来吧! 挂断了电话之后,没敢耽误,就去了县政府邹新民的办公室。 邹为民只有四十出头,面庞白皙,五官精致而柔和,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整齐地向后梳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更增添了几分儒雅的气息。他的鼻梁挺直,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见我进来十分热情地道:朝阳来了,快坐。 俩人客套了几句之后,邹新民道:朝阳同志啊,你刚来,不了解咱们临平县的情况啊,现在地区行署和地区煤炭局一天几个电话搞煤炭运输的调度,各地催煤的电话,已经打到了我的这里啊。你们公安机关开展检查活动对不合规的车实施暂扣,这个我是支持的,但是现在嘛,情况特殊,能不能先把车放了,先保生产和群众生活那? 我心里暗道,这个煤炭公司找来常务副县长,我倒也不意外,想着李叔交代的事,也就说道:邹常务,这事,这事那还用您亲自交代,您让办公室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也就是了。 邹新民一听,脸上明显有些吃惊的表情,估计是没想到我答应得如此痛快。邹新民笑着道:你看,哎呀,朝阳局长,没想到啊你这么支持我的工作啊。 邹常务,县公安局本身就是在县委政府的领导下开展的工作,我们工作的目的也是为了支持县里经济发展,增加利润收入嘛。 邹新民点了点头道: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觉悟和认识,很好啊,朝阳同志,来喝水。 我虽然不渴,还是端着杯子道:嗯,这茶不错,邹常务,我有个朋友,从东北带来了一种黄金草茶,也很不错,下次我送你一点。 恩恩,好,好。朝阳同志,你来之后我就表了态,县里一定要支持你的工作,关心你的生活,我作为常务副县长,考虑工作可能有不周到的地方,你要多给我提出来,我让县政府办钟主任又给你添了两床被子,天冷了,要暖和一些,下午给你送过去。 我笑了笑道:邹县啊,我人是暖和了,心却是凉的啊,我看我们的同志,到现在很多还没有配棉衣,能不能县里考虑一下基层的同志,给我们局所上采购些劳保用品。 邹新民点了点头道:你在会上表态了,要对公安的同志高看一眼,厚爱三分,你支持了我的工作,我这个分管财务的副县长自然也要支持你的工作嘛,这样吧,打个签报过来,我签字。 与邹新民聊得不错,回到了公安局,就去了粟主任的办公室,煤炉子冒着噌噌地冒着火苗,旁边的小铁皮烟筒往外排着烟,办公室的玻璃上满是水汽,我走到炉火旁看了一眼,心里暗道:这个临平果然是产煤,平安县烧的都是小煤球,而临平则烧的是煤块。 粟主任看我进了,忙迎了过来道:李局,这才九点,您不是回临平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我裹着一件军大衣,伸出手在煤球炉子上烤着火,手才慢慢恢复了些知觉,天六点多就亮了,过来也就一个多小时,粟主任,煤的问题解决没有啊? 哦,李局啊,正要给您汇报,煤炭公司说了,他们实在是没有车给我们送煤了。 我冷笑了一声,心里暗道:这个煤炭公司也就这点出息了。我又搓了搓手道:粟主任,因为车的事不少人来找你吧。 粟主任尴尬一笑道:李局,这么多年了,大家都认识,是有压力。 我拍了拍粟主任的肩膀道:压力不会变成动力,只会变成病历,不能让咱们粟主任在这么热的屋子里冻感冒了,你去通知纪局和交警队,放车吧…… 第450章 晚上我自己回家 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老粟听到我安排的放车,不禁愣了一下道:李局,通知放车?放煤炭公司的车? 我拿着煤钳子,翻转着烧得火红的煤块道:对,通知吧,通知放车。 粟主任拍了一下大腿道:李局啊,只要你放了车,咱们局里的煤就好办多了嘛。 回到了办公室,看见早已经熄灭的煤球炉子,我心里暗道,这个粟主任,自己办公室里的温暖如春,领导的办公室里跟冰窖一样,眼里没有领导,等到找到合适的人之后,一定要将他换了。 办公室里待了不久,公安局副局长纪宏伟就一脸的不高兴走了进来,也没等吩咐就坐下来道:李局长,这个放车的命令是不是你下的。 我起了身,拿着一个洁白的搪瓷茶杯,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道:纪局,天气冷,喝杯水,暖暖身子。 纪宏伟双手抱着茶杯,很是不满地道:李局啊,昨天查车,今天就放,以后这工作没办法干了。 看着生了一肚子气的纪宏伟,心里倒是认定,这个干部倒还有一身的正气,但李叔所说的由平安扣车换煤的事,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和纪局长交底的,就笑着道:纪局啊,知道同志们辛苦,但是你看这个天,这么大的雪,企业生产、群众取暖都离不开啊。如果因为咱们扣车的事耽误了煤炭运输,下雪不冷化雪冷,到时候冻死了人,就不好办了。 纪宏伟一脸无奈,说了句,就这个原因? 哦,还有,县里领导给了很大的压力,但是我所考虑的主要还是群众取暖和社会生产的问题。 纪宏伟叹了一口气道:我刚才把粟主任打了,这老小子喜欢假传圣旨,看来还是冤枉他了。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推开了,粟主任一瘸一拐地进了门道:李局长啊,你可要好好地管一管纪局长了,你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他还踹了我一脚。 纪宏伟揉了揉鼻子道:哎,老粟,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嘛,没想到,你底盘不稳,才摔了嘛。 我只是知道这种事情上不好表态,就说道:这个粟主任啊,你抓紧时间拟一个签报报县政府,主要就是天气寒冷,咱们所上的同志缺失过冬的劳保用品,买些棉皮鞋、皮手套、军大衣。 李局,总金额控制在多少? 不要算金额,按人算钱,无论内勤和外勤,人手一套,然后值班室的被褥,全部换成新的。 粟主任嘴上一笑道:这,这可得花不少钱。县上,县上能不能同意? 我自然不能将放车的事和买衣服的事的内情说出来,只是道:你把签报写好,交给政府办,剩下的事你就不管了,等到批下来之后,抓紧采购。 俩人走了之后,就给高政委打了电话,约着去了下面的派出所转了转。 走了四五个所,看着所里的情况都大同小异,临平的派出所多是和乡镇政府一起办公,中午吃饭也和乡镇政府一起,并不像我在临平的时候,派出所有一个独立的小院,还有一个自己的小食堂。 算着时间,高政委道:李局,下面去油坊派出所和平水派出所差不多,你看咱们去哪个所? 油坊吧,油坊的何所长还在办抢劫犯的案子。 不得不说越野车的性能很是不错,驾驶员一脚油门踩了下去,随着发动机的轰鸣,汽车朝着油坊派出所驶去。 高政委道:油坊之所以叫油坊,是因为清朝的时候啊,大集上就有了一家磨香油的作坊,这家作坊还比较大,周围的人宁愿多跑些路,都要买他家的油。 香油坊现在还在不在啊? 哦,这个在啊,如今的小磨香油很有名气,还是人家的后代在干。当年归公了,后来归公干不下去,又还给人家,老掌柜就把这小磨炼油的方法传给了下一代。新人没有断层,如果没有老一辈的绝活,这油坊早就荒废了。李局啊,走的时候,带几斤香油走,这个香油,你在外面买不到。 我心里感叹道:这个油坊如果好好利用,说不定就和高粱红酒厂一个样,都是老作坊,都是秉承的老手艺,一代代往下传下去,不仅有巨大的社会价值,还蕴含丰富的经济价值。 汽车来到了油坊之后,高政委拿袖子擦了擦玻璃,指着外面道:李局,你看看,那个就是老油坊。 我看着这栋老房子,青色的大砖已经风化,两扇老木门上是油迹斑斑,降下了窗户之后,就闻到了香油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仔细闻了闻道:高政委,这个和其他的并无多大差别嘛。 高政委笑着下了车道:买几斤,买几斤你回去尝一尝,就知道人家这香油传承了几代人的原因了。 要了几斤香油,高政委抢着付钱,这个时候我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一两块钱争来争去。 到了油坊乡大院,院子里的雪已经被堆成了堆,旁边还饶有兴致地堆了一个不小的雪人。 高政委道:这个乡的书记,是个女同志,你看,这个雪人就能看得出来。 我笑了笑道:很有情致嘛。 俩人下了车,直接朝着派出所走去,刚才去的几个所,矿工和脱岗的都比较严重,我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开展纪律作风的整顿。心里想着,如果油坊派出所也是如此,那么这将不是一个个案。 高政委推开门之后,看到派出所的所长何昊和一群人正围坐在一起烤火,除了穿警服的之外,还有几位身着便装的同志。 何浩看到我和老高,忙起身道:哎呀,李局、高县长,这么大冷的天,你们怎么来了啊? 众人也扭头一看,发现是我和高万良,都站在了一起,一时之间都是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高政委道:这不是天冷了嘛,咱们局党委放心不下大家,李局长和我专程到所上看望大家。老何,人都在吧! 何浩答道:高县长,人都在。哎你们快去请书记和乡长。 高政委作为副县长,我作为县政府的党组成员,不仅是派出所的领导,也是县政府的领导。到了几个所,乡长和书记只要在的都是全程陪同。这也倒不意外。 各个所的情况倒是大同小异,看了几个办公室之后,就看到来了四五个人,其中带队居中的是位女同志。 何所长介绍道:李局,这是咱们油坊乡党委书记秦惠艳。 原本看到了雪人就在想,这个女书记年龄不会太大,见到真人之后,还是有些诧异,看起来不比晓阳大。这个年龄能够成为乡党委书记,要么是高学历,要么就是深背景了。 秦书记,公安工作需要您的支持啊。 秦惠艳道:李县长啊,公安工作为我们发展保驾护航,何所长一直非常支持我们乡党委政府的工作。 说了些客套话之后,看到油坊派出所人员全员在岗,和乡党委政府关系融洽,就对何浩的工作还是认可了。临近上车,我笑着道:何所,你过来一下。 何浩马上快走两步,跟着我来到了小花园边上,领导和人单独说话,这本身就是在为说话的人站台。我拍了拍裤腿,若无其事地问道:何所长,抢劫犯的枪哪里来的,有没有进展啊。 哦,李局,我们已经取得了突破,正打算向县局汇报,这个枪的来源,基本已经查实,是这个人在矿区一个干部家里偷的,当时偷来这把枪,里面有几发子弹,被这几个小子,找了野地练了枪法。 矿区偷得枪?矿区怎么会有枪?这人还记不记得从哪一家偷得? 何浩道:这个正在审,这三个家伙嘴都很硬,说他们是晚上偷的,也不知道谁家偷得了。 我看了看何浩道:何所长,他们在说谎,偷东西之前肯定踩点了,告诉他们,不老实交代,这枪就算在他们头上,老实交代就算他们有立功表现。 又交代了几句之后,与众人握了手,也就乘车返回了县公安局。一路上还是看到不少没有悬挂号牌的车在跑。如今将他们放了过后,大家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走到了办公室不久,就看到江永成副局长陪着县政府办公室的钟主任来到了办公室。钟主任裹着自己的咖色风衣,穿着高跟鞋就进了我的办公室。一进门就道:李局,你这办公室咋还没有外面暖和。 江永成忙伸头看了一眼就道:这个老粟,我已经给他交办了,给李局上大煤炉。 钟主任道:江局啊,李局长虽然是正科级的干部,但县里已经明确,按照县级干部的标准照顾生活。咱县政府的邹副县长专门让我来看李局长生活标准的落实情况,解决李局长生活上的困难,你们这样搞,我回去可没办法给邹常务交代啊。 我马上道:钟主任啊,我刚到,江局他们都在落实。 钟主任道:走吧,李局,去您的住房看一看,看哪里需要解决的。我带了车,你不用派车。 寝室啊?哦,寝室不用看,一切都安排好了。 钟主任看了看表道:反正也是下班的时间了,不看寝室邹常务那里我没法交代。看完之后,我们政府办再请咱们李县长吃顿饭嘛。 作为县政府党组成员,是有不少人出于尊敬,也称之为县长。 我笑了笑道:那行,去看一看,县武装部,江局,一起。 钟主任道:人家江局长是顾家的人,就不勉强了。 江局一听,知道晚上这顿饭,钟主任并没有想着叫上自己,就忙说道:对对对,今天家属说了,下雪包饺子,等那天咱们一起到我家吃饺子。 出了办公室的门,钟主任挥了挥手,一辆黑色的轿车就慢慢的开了过来,稳稳的停在了跟前。 看钟主任坐在了后排,我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就直接坐在了前排。 乘车到了县武装部的住宿区,武装部的作风体现在细节上,不仅大院里的雪扫了,住宿区里的雪也扫得干干净净。只要是人走路的地方,雪都被清扫到了过道之外。 下车之后,县政府办主任提着自己的小包对驾驶员道:你回去吧,晚上我吃了饭,自己回家…… 第451章 你快离开临平 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钟潇虹身着咖色的风衣,双手放进了兜里紧紧地裹挟着衣服,这样的装束在大雪天虽然时尚但也冻人。 俩人一前一后就来到了我的宿舍前,走到了门口,我说道:钟主任,等一下,我喊高政委拿钥匙。 怎么你家的钥匙在高政委这里? 啊,高政委家属也在,所以一直有人,这钥匙我戴在身上,不方便。没等钟主任反应,我就叩响了高政委家里的门,跑了一天的派出所,刚才就直接回家了。 敲了门之后,门就开了,高政委打开门就道:回来了呀!哎哟,钟主任也在啊。 钟主任尴尬地笑了笑道:高县,你们是,邻居啊! 高政委穿着一个红色的毛衣,兴许是太爱抽烟,毛衣上面还烫了一个洞,这样的装扮,让平日里看起来严肃的高政委还多了一份活泼。 我马上道:高政委啊,这个钟主任代表县政府关心咱们公安局的班子,来看一看下雪过后咱们家里还缺不缺东西。 高政委道:哎哟,你看,领导想得周到啊,来来,快,家里请家里请,正好你们嫂子今天烙饼,就在家里吃饼。 正说着,厨房里走出一个五十出头的大嫂,一手上沾满了面,一手拿着勺子,笑着道:呀,小李,这个就是你的爱人吧,长得真好看,和挂历上的人一样。 高政委忙道:哎哎,乱说啥,这是咱县政府办公室的钟主任。朝阳的爱人在平安县城关镇当书记。 嫂子则笑道:你看我,这没出过门也没见过人,钟主任是吧,晚上一起在家里吃烙饼。 说着厨房里就传出来小麦面粉受热膨胀所激发出来的麦香味道,最简单的食物最能激发出食欲。能够吃上纯白面的烙饼,这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是过年都不敢奢望的大事,如今平常日子里也能吃上烙饼,这就是时代发展最好的印证。 大嫂用胳膊擦了擦额头道:饼马上就好,小李、小钟,老高你们喝几杯啊,说着就忙着回了厨房,端回了一叠饼出来。 钟主任也是咽了咽口水道:李局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也饿了,高县长这样不打扰吧。 高万良也是觉得自己的毛衣有了洞在美女主任面前有些失态,忙一边穿外套一边笑着道:钟主任啊,我来了几年,你可是第一次到家里来。我让你们嫂子多炒两个菜,咱们就在家里吃点家常便饭。 钟主任倒是一边解风衣的扣子一边道:高县长,我就反客为主了,我去厨房帮嫂子的忙,你和李局你们聊。说着就把风衣脱了,挂在了衣架上,黑色毛衣轻柔地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柔美与干练,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皮筋,反手就扎了一个小马尾。 高县长忙道:哎哎,钟主任,这里的厨房啊你不熟,就让你嫂子啊在厨房忙活,我和朝阳啊正好向你汇报汇报工作嘛。 钟潇虹笑着道:高县长啊,你要是这么说就是要撵我走啊。 几人并没有说什么工作,只是听到厨房里的炒菜的声音,不多会,一个炒鸡蛋、豆芽肉丝、白菜猪肉粉条和豆芽炒饼就端上了桌子。 高县长笑着从门后面取出了一瓶酒,拿了三个杯子道:知道你们啊都是海量啊,但明天上午要开会,咱们三个一斤酒。 钟潇虹道:高县长啊,这酒要不我就不喝了吧,晚上还要回家。 哎,钟主任,我可是知道你的酒量的,这酒可是朝阳从平安拿过来的纯正的高粱红,今晚上我不多劝,咱们三个一瓶酒,还不是和喝凉水一样啊,驾驶员就在楼下,晚上少喝点,到时候送你回去。 钟主任笑了笑,倒也不好再推辞。三个杯子倒了酒,嫂子是忙到了最后才上了桌,做的几个菜就是纯正的家乡小炒的味道,看起来品相一般,但却是很下酒。 酒是二两的杯,不知不觉就喝了两杯,高万良起了身,很是自然地又拿了一瓶酒倒了起来,钟主任道:高县长啊,不是说了,咱们就喝一瓶? 一瓶?哎对,一瓶一瓶地喝,好事成双。 钟主任常年在县政府办搞接待,自然也是知道,只要是端了杯子,就没有那么轻松放下的道理。三个人最后喝了三瓶白酒才结束,钟主任倒也是保持着清醒,谢过了高政委和嫂子之后,抓起了衣架上的风衣道:走,李局长,去你的房间参观一下。说着也就先出了门。 我拿着钥匙道:高政委,嫂子,你们一起来看一下,看看咱们这还缺什么。 高县长抽了一口烟道:你先过去,我去方便一下。 说着我就打开了门进了屋,钟主任双手环抱于胸前,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客厅和厨房,又扭头看了看卧室道:方便看一样吧。 我心里暗道:这县里的关心确实是无微不至啊,还要看卧室。 方便,方便。说着就快走了两步,直接推开了卧室的门。 钟主任喝了酒脸色红晕,那是酒精在她肌肤上留下的微妙印记,看起来多了几分难得的松弛与妩媚。 进屋之后,钟主任一边点头一边微笑着道:果然不愧是军人出身,咱们这样的被子你都能叠成豆腐块。说着将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是一张晓阳在地区红星照相馆里拍的照片。 钟主任走过去,拿着晓阳的照片道:这是你爱人啊?真好看!没想到啊,你出门在外,时刻还带着媳妇的照片。 我摸了摸头道:哎,我媳妇,邓晓阳,下次她来介绍你们认识。 钟主任轻轻放下晓阳的照片,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道:到了县里这么多年,一直替别人挡酒,你是第一个替我挡酒的人。 钟主任说得真诚,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如春日暖阳般的温暖与和煦,又带着半分的迷离,含情脉脉,眉目传情,这眼神我太过熟悉,晓阳看我就是这个眼神。 钟主任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郑重地看着我道:朝阳,你是个好人,临平的水很深,你不要惹他们,找机会尽快调走吧。 我往后退了两步,和女同志保持距离,是张叔在我耳边念叨着起了茧子的话,这钟主任看来是喝多了。 钟潇虹顺势又解开了风衣的扣子有些着急地道:走,走,走咱们客厅里说。 钟主任马上拉灭了卧室的灯,主动朝着客厅走去,这个时候,虚掩着的门打开了,钟主任一愣,高政委和嫂子带着香油也进了屋,关了门,嫂子道:这大冬天的,要关门,不然浪费暖气。 钟主任一边扣扣子一边道:是啊,就说刚才屋里不保暖。 正说着,就听到楼道里传出了脚步声,顷刻之后就是砰砰的敲门声。 嫂子道:大晚上的,不是出啥事了吧。说着就把门打开,门口的两人一看,就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敲错门了。这个,这个李局长是住这里吧。 嫂子问道:你们是? 钟主任道:哦,是我们家那口子,来找我的。 嫂子忙让出门道:哦,钟主任的爱人啊,快请进,请进。 说着,一个穿经警制服的同志就进了门,略显紧张地看了一眼道:啊,都在啊,这么多人啊。 嫂子笑着道:哎呀,你看你,来晚了,刚才我们一起才吃了饭,锅里还有饼,要不,我去热一热。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我,啊,我是看潇虹这么晚还没回来,就来接她,你们继续继续。 高政委忙介绍道:这个是咱们钟主任的爱人罗焕清,煤炭公司的保卫科副科长兼经警大队的大队长。 罗焕清忙伸出手道:李局长,什么时候到我们经警大队指导工作啊。 没等我说话,钟主任斜着看了一眼罗焕清道:今天不说工作了,不打扰高县长和李局长休息了,说着罗焕清也就低头哈腰地笑着告辞了。 两人走后,嫂子道:这个人,知道的他是来找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抓…… 高县长猛咳一声道:这个,这个罗焕清啊和咱们罗县长有些亲戚关系,啊,也不奇怪,县里不少干部的家属和子弟都在煤炭公司和矿上工作。 我暗自摇了摇头,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个钟主任无论是形象气质还是工作能力都十分出众,再看这个罗焕清,总感觉像是没长开的茄子一样,人又矮又黑,笑起来是一脸的猥琐。 晚上,躺在床上之后,心里暗暗揣测,这个钟潇虹为人也太过小心了吧,一次让我不要相信公安局任何人,一次让我赶快离开临平,她在临平是遇到了什么事?作为县政府办的主任,怎么对临平是如此的失望。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晓阳不在,六点钟也就睡醒了,睁开眼的那一刻,我总算体会到了,晓阳评价红旗书记早起,但凡是有半条腿压在身上,也起不来。 放眼望去,玻璃上凝结了一层水汽,这手一擦,无数细小的水雾凝结成水滴滑落下来,如同女人的泪痕一般。那泪痕里似乎藏着无尽的哀愁,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往事。窗外的世界在这朦胧的水汽后变得模糊不清,充满了未知与不确定性。 来到了楼下之后,就看到高政委正在楼下打拳,寒风刺骨也抵挡不住高政委锻炼身体的热情,我心里又一阵感叹,看来年龄大了,两条腿也压不住早起的欲望啊。 走到了楼下之后,武装部里极为的僻静,高县长指了指前方小院门口的小车道:李书记今天住的这里,一会他要去小食堂吃早饭,你正好可以汇报一下工作。 从平安县来的时候,张叔也给我分析了,如今的李学武已经不比往日了,自从李老革命的秘书岳峰意外提拔为副省长之后,李学武在无形之中的政治影响力大了不少,地区不少干部都清楚,当年李学武从平安县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到了地区任职,在地区交通局副局长和行署担任副秘书长,都是岳峰在暗中帮助。 既然县委书记要在武装部的小食堂吃饭,我和高政委就在小院里一边散步一边等待。 高政委,您说这个油坊派出所已经查出来这枪是从滩区偷得,这条线索顺着查下去,应该会有不小的收获吧。 高政委一边做着扩胸运动一边道:滩区面积很大,和一个小乡面积差不多,基本上都是由企业自己说了算,所以就成立了经警大队和矿区派出所,他们两家按规定都可以配有武器,但是合法获批的武器很少,也就两把五四手枪吧,我怀疑他们哪从其他渠道买了仿制的手枪,因为管理不善,才被偷了。所以,我没猜错的话,这两把枪查到最后,很有可能查到他们的头上。一个是林局长的所长,一个是罗县长的本家亲戚,都不好动啊。 我点了点头道:我们就事论事,不论是谁的关系,只要是有证据证明其违法了,我们就可以顶着压力办了他们。 正说着,李学武所住的小院开了门,车门打开,远远地看见亚男下了车,接过了手中的包,人就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我和高政委两人忙迎了过去,李学武也是穿着军大衣看到我们打招呼,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高政委忙将我来之后开展的行动汇报了一遍,李学武本就比较严肃,只是一边走一边点了点头道:嗯,有些成效。你刚才说查了十多台货车?有没有煤炭公司的啊! 我马上道:书记,有,大部分就是煤炭公司的。 嗯,下一步计划怎么处理? 这个,书记,这些车现在已经放了。 李学武听闻之后,停下了脚步,眼神中十分不解地道:为什么放啊…… 第452章 办法是有你愿不愿意干? 李学武这么一问,一时之间我倒是有些犹豫该如何回答了,如果实话实说是为了给临平县换煤并且转移了矛盾,作为临平县的公安局局长来讲,好像是有些逃避责任了。如果不实话实说,李学武和李尚武之间也是非常熟络的,一旦李叔喝多了,将这个事的前因后果与李学武书记说了,那我在领导心目中必然会留下不诚实的印象。思前想后就道:李书记啊,这个现在刚刚下了大雪,煤炭需求量大,正是保民生、保生产的关键时候,我们扣车简单,但是群众和企业会因此受到影响。 李学武听闻之后,点了点头道又继续往前走。到了小食堂,亚男盛了小米粥,高政委则和李尚武书记随意地聊着天,馒头、咸菜丝和几块腐乳,就都端上了桌子。 由于还是刚来不久,对全面的情况掌握不够,这个时候是不能在书记面前贸然汇报的,这个时候,就是要多听指示,少做汇报。 李学武书记一边吃一边道:县委已经看到了你们报的每日警情报告,这个做法很好,让县委能够及时掌握全县的治安形势和工作动态。公安局班子嘛,整体是有战斗力的,但在凝聚力上差了一些,你们自己思路要清晰,目标要明确,具体的业务我不过问,但公安工作在全地区的排名,必须大踏步前进,县委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的。朝阳啊,你在会上做了要建设集资房是吧。 我马上道:对,书记,公安局这些年份来的新人不少,家属院已经流转不动,大家都期望能解决住宿问题。 嗯,这个县委原则同意,上级是有文件支持的,你们可以先摸索,条件成熟了,可以先建起来。 有了县委书记的表态支持,我对建设集资房信心又足了一些。又说了些工作之后,李尚武拿起手帕擦了擦嘴道: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我马上表态道:书记,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嗯很好,你们慢慢吃,我上午要去开会。说罢,亚男与我们挥了挥手告别,拿着公文提包,紧跟着李书记就出了门。 高政委又吃了一个鸡蛋,拍了拍手,俩人也出了门。 太阳不知不觉地跳了出来,冉冉红日染红了朝霞,如同金色的丝线,丝丝缕缕地洒向大地,给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华裳。大院的松柏昨日还被积雪压弯了枝条,今天已经盎然而立。 高政委掏出了烟,给我一支,自己也点燃了一支,抽了几口才道:朝阳啊,昨天晚上,我在楼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人鬼鬼祟祟地在你楼下观察了很久,你刚来临平不久,什么人的话都不要轻易相信,和女同志接触,一定要保持距离,他们有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听完高政委这样说,我也回忆着昨天事,我总是隐约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难道钟主任家属是带着目的来的,又有哪个领导关心干部会关心到别人的寝室。过度的关心就是图谋不轨,钟主任是主任还是被动,一连串的问号让我理不清这里面到底是有着怎么样的事情在等着我。 高政委又抽了一口烟道:我已经给武装部的打了招呼,除了登记在册的车,以后任何车和人不能进入县武装部的住宿区。 一起乘坐着越野车朝公安局走去。路上的越野车很是少见,多是吉普车和面包车,这种从罗马尼亚进口来的阿罗244越野车也是稀罕物,但驾驶感并不好,只是看起来硬朗霸气。我心里暗道,以后没有自己的驾驶员还是不方便,还是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来开车才行。 到了县公安局,粟主任拿了劳保用品的签报之后,我大致看了一眼,要五万多元,人均也才一百多元,算不上太多。看整体上没有问题,就拿起了笔签了字。放下笔之后,粟主任道:李局啊,这个放了车之后啊,煤炭公司直接给了我们两大车煤,食堂和家属院的供暖问题都解决了。您看,您办公室咱们也换上大煤炉子啦。 说完之后,我才注意到,办公室的小煤球炉换上了大煤炭炉,但转念又一想,这个粟主任有我办公室的钥匙。办公室主任有一把手办公室的钥匙倒也是正常,只是这个粟主任,私心太重,我倒还有些放不下心来。 拿着报告,粟主任亲自开着车,送我到了县委大院,签报里有一栏是府办主任审核签字的位置,所以也只有去找钟潇虹主任签字。 办公室里,钟主任正在签批文件,今天钟主任换了一身打扮,脖子里多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将自己的脖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看我进来,钟潇虹十分平静地道:李局,有事? 将要办的事说了之后,钟潇虹拿着文件看了看,也没有说话,拿起了桌子上的钢笔,就签了字。在俯身那一刻,围巾露出了不大不小的缝隙,但看钟潇虹的脖子里赫然有两条血红色的印记很是明显。 签完字之后,钟主任起了身,将文件递给我道:这个除了找罗县长、邹常务签字之外,令狐县长协助罗县长分管审计,他也要签字。几位领导的办公室都清楚吧? 嗯,都知道,上次高政委带我去转了一圈。 邹新民是常务副县长,令狐副县长也是进了县委班子的副县长,一个班子里有两个县委常委,算是比较少见的安排。这样的安排通常就是为了县委书记平衡县政府的权力,没猜错的话,令狐副县长和李学武书记走得近一些。 看着钟主任的脖子,我又上下打量了一眼钟主任,就道:钟主任,你的脖子,没啥不舒服吧。 钟潇虹忙用手紧了紧围巾,又抖了抖头发,试图让头发盖住自己的脖子,眼圈却是一下也就红了。李局,没事,您快去签字吧。 钟主任,您是遇到啥事了? 钟潇虹强忍着泪水,揉了揉眼,挤出了一丝微笑道:没事,没事,这不是天冷,冻得。 看钟主任不愿说,我自然也是不好再追问下去,拿着签报材料,找令狐副县长签了字之后,就去找了邹常务。 邹常务拿着签报看了看金额,眉头一皱就放下了笔道:朝阳局长啊,这、这么多钱啊,我这还以为买几件军大衣,不过是万把块钱,你这个上了五万,我就要请罗县长签字了。 邹常务,我了解了,咱们公安局已经三年没有发冬装了,新来的同志都是自己花钱请裁缝做警服,这穿出去,颜色和样式都不统一。 邹新民咬了咬牙道:朝阳局长啊,这个字啊我还是不能签,县里不比你们平安县,企业多,咱们县除了煤炭公司微利之外,其他都是半亏损的状态。你别看咱们煤炭公司搞得热闹,实际上根本不赚钱,国家限价30一吨,挖出来都要亏钱了。县里财政的钱只能是保工资啊。 我心里知道,就算临平县财政紧张,还是不差这五万块钱的经费,看着邹常务为难,我也就道:邹常务啊,县里如果不发衣裳,我这队伍不好带啊,现在罚款可以返还,同志们都觉得就算靠罚款返还,我们也能买几身衣服。就拿昨天放车来讲,不少同志对我意见很大啊,邹常务,我也有压力。总不能在这个保生产的时候让大家靠着罚款过冬吧。说罢就掏出了一支烟,双手奉给了邹常务。 邹常务抽了两口烟之后,犹犹豫豫之后,还是拿起了笔,又在纸上方空画了几下才落笔,就在签报上写下了“拟同意,请罗县长审阅”。说道,去吧,找罗县长去签字。 邹常务,我代表我们公安局全体干部职工感谢您对公安工作的支持啊。 邹常务放下了笔,双手夹着烟,看了看道:李局长,你别感谢我,都是为了工作嘛。只是抽你一支烟也太贵了。 常务副县长签了字,一般的县长也就不会拒绝,毕竟全面的领导都已经把了关,而县长不签,得罪人的就是县长,但通常情况下,一把手面子上做好人的多。 在罗县长旁边的办公室等了一会,就进了罗县长的办公室。罗正财戴上了眼镜,看了一会签报就放下道:先放这里吧。朝阳同志,来了几天就取得了成绩,很好啊。 是,罗县长,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装备差,人员少,就比如这冬装,不少同志…… 在陈述了一些困难之后,罗正财微笑着道:嗯,把情况摸得很清楚嘛,很好,一看就是深入了基层。朝阳同志啊,这个冰冻三尺啊非一日之寒,公安局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们逐步解决,分批解决啊。毛主席不是都说过嘛,问题的解决要抓住主要矛盾,一切从实际出发嘛。 我还要说些什么,罗正财起了身道:朝阳同志,我还有个会,啊,下次,下次咱们再探讨。 从罗正财的办公室出来,我心里暗道,五万多块钱,审计和财务的领导都签了,县长确实不签。一时摸不清楚罗县长的套路,就又去了钟主任的办公室。 钟主任看我又进来,下意识地围了圈围巾道,签完了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道:罗县长没签字,说要去开个会。 钟潇虹看了看门外,就悄声道:邹常务怎么签的? 嗯,拟同意,请罗县长审阅。 钟潇虹笑了笑道:签字都是有玄机的,亏你还当过县委办的主任,审阅就是看一看,审示才会签字。你可别往外说,这是两位领导之间的小秘密。 我听完之后,心里是一阵的骂,暗道,平安县那里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这个邹常务,真是嘴上一套说辞,实际一套章法啊。 我直接拉了一条凳子道:钟主任,您是临平的老人了,帮个忙,这个字罗县长怎么才会签? 钟主任深情地望了我一眼道:没用的,咱们罗县长基本上不怎么管具体工作了,只要邹常务那里不改变态度,咱们罗县长是不会轻易签字的。 我心里暗道,如果这点小事都办不来,何谈县委政府对我和公安局工作的支持,我又如何在公安局里立威? 钟主任,您在县政府多年,又是罗县长的红人,他就不可能没有缓和的余地,帮帮忙,您一定有办法! 钟潇虹捋了捋头发,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看你愿不愿意干…… 第453章 想免我他还嫩了一点 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钟潇虹敲了敲桌子道:五万多块钱对个人来讲是个天文数字,但对一级县财政来讲,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但是咱们有的领导啊,就觉得你花公家的钱,也像是花他家里的钱一样,他心疼。所以,你要让领导看到好处。 听到这个话,这个感觉好像是要回扣一样,我马上道:你的意思是还要给罗县长表示表示? 钟潇虹又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道:哎,看你这个说的,你不了解罗县长,他不收钱,但是也不管事。这事你还要找分管财务的邹常务。 听到身为政府办主任的钟潇虹说罗县长既不收钱,也不管事,我倒多少有些意外了,毕竟身为政府办的主任,算是县长最为信任的干部之一了,而钟潇虹又算是罗县长的侄媳妇,都对罗县长如此的评价,看来罗县长是妥妥的甩手掌柜,而从侧面也可以看得出来,钟主任对罗家是并不认同的。 钟主任,我找他,我找他怎么说? 钟潇虹笑了一下道:你就说我刚来,对临平的情况不熟悉,这买劳保用品和棉装棉服的事希望咱邹县长帮个忙。邹常务分管财务多年,剩下的他就知道了。 钟潇虹一说,我马上就明白了,也就是这个五万多的生意让邹常务去做,这好处也就让邹常务拿。 钟潇虹看我犹豫就道:你放心,邹常务不会吃独食的。你的那一份他也会考虑的。 我挥了挥手道:这个,钟主任啊,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这个人从来不拿不该拿的,我是担心购买的东西质量不行。这可是给我几百号兄弟过冬用的,如果质量不行,你说到时候我收到东西,到底是签收还是不签收。 钟潇虹道:这个我倒是没想,不过我想吧,你如果不让邹常务参与,这笔钱你是很难签下来的,邹常务嘛挣他该挣的钱,到时候他安排人和你对接的时候,你就说清楚,质量必须过关,否则你不签字嘛。实在不行,就是我昨天说的,你给领导打个报告,不要在临平待了。 听完了钟主任的话之后,我心里是更加迷惑了,作为县政府办主任,按说对县长、常务副县长的关系应该比我要密切一些,但从钟主任的言语之中总能感觉到,她是有意在帮我又或者说有意在言语上刺激我一样。 我笑了笑道:钟主任说笑了,因为五万块钱我就打报告不干了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啊。 钟潇虹听完之后,也是慢慢地起了身,看了看门口道:朝阳,这样吧,你不好出面,报告的事我出面去找罗县长,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 哎呀,钟主任,如果这样,你可是帮了我们公安局的大忙啊,这个我代表我们公安局全体同志感谢你啊。 钟主任只是捋了捋头发,饱含深情地道:李局长,钱批下来,我也是要得罪人的,请记住你说的话,咱临平的群众不容易,希望你是一个好官,好公安局局长,好好办案,把那些王八蛋全部关进去。 看钟主任说得如此郑重,我也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一定,一定。 化雪的时候,天气最为寒冷,刺骨的寒风凛冽,我的内心里却充满了力量和激情,钟主任一定是一个受害者,她的身上一定有莫大的委屈等待沉冤昭雪。 回到公安局,看了今天的每日警情,下雪天偷盗的案件比往日少了许多,但群众被偷盗的牛羊案是时有发生。想着当年在安平搞群防群治,实行晚上轮流打更效果还是不错,就想着继续推广晚上打更的事。工作的难度不大,负责治安工作的副局长周成很快就落实了下去。 连续两天的时间,除了熟悉日常的工作之外,就是与各科室队所调研座谈,算是大致摸清了县公安局的家底。 正在办公室看着材料,县政府办公室的钟主任就打来了电话。 朝阳局长嘛? 嗯,钟主任? 电话里咯咯地笑了两声,可以啊,不愧是公安局局长,一下就听出了我的声音,这样你安排人来取签报吧,罗县长已经在上面签了字。 邹县长那边? 罗县长真签也就签了,邹县长还能跑办公室来问啊,这几天天冷,你们采购、制作都需要时间,抓紧安排人拿签报去办吧。 我犹豫了下就道:钟主任啊,这个,这个你怎么说服的罗县长? 这个就不告诉你了,我有我的办法。 挂断了电话不久,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喂李局嘛? 嗯,哪位。 我是油坊派出所的老何啊,李局,向您汇报,上次抓的那三个抢劫犯,已经基本确定了偷枪人员的家庭位置,我们请求县局抓人。 县局抓人?老何,你们油坊派出所不能抓人?何必非得县局出面啊。 电话那头停顿了会道:李局,不是我们不能抓,是之前县里有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在未经县局批准的情况下,不能到矿区派出所的辖区抓人。 听到这里,我才意识到,为什么上次平安公安来抓人,对方为什么如此的理直气壮,原来是有陈规所在。向林华中副局长布置的核查到底是谁放了强奸犯,强奸犯为什么又出现在车上的工作,到现在都没有回音。我心里清楚,如果这事强行去推动,阻力很大,既然有规矩就要先改规矩,不然所里的同志也不能放开手脚大胆地工作。 我马上道:何所长,既然这样,我马上组织开会,规矩是人定的,但所有的规矩都要遵从法律的规定,矿区也不能例外,公安机关开展执法活动,企业保卫科只有配合的义务,没有阻挠的权力。 挂断了电话之后,就马上安排粟主任召开局长办公会。局领导和机关中层的干部全部参加了会议。 到了会议室,粟主任给我端着茶杯和笔记本,会议室不大,一边坐着局领导,一边坐着中层干部。我坐到了位置上之后,就道:江局,你抓常务,人到齐没有啊。 江永成道:啊,这个李局啊,这个内部的王朝晖同志去看病去了,他们科室的其他同志来参加。 对于这个事,我找高政委已经了解过,这个内保的王朝晖资历老,也有些背景,工作上十分的懒散,常年以生病为借口不来上班,所以也就有了处理他的决心。 江局长,不对吧,我看了局里的请销假管理办法,中层正职以上请假必须由局长签字,我没有批他的假条,他就是旷工。上次就说了,有病好好养病,没病好好工作,都改革开放了,咱们不能再让同志倒在岗位上,同志们啊,党委要带头关心同志,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既然内保的王朝晖同志身体不足以胜任工作,这样啊,党委委员都在,临时召开党委会,研究免去王朝晖内保科科长及其兼任的内保大队大队长的职务,有反对意见的请表态。 众人一听,顿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免职所震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了。 我环顾了一周道:好,看来党委的看法是一致的,高政委,散会后启动程序。同志们,我再强调一遍,咱们当领导的,绝对不能麻木不仁,高高在上,对基层的同志高看一眼,厚爱三分绝对不能是一句空话,一定要关心咱们的干部和同志,身体不好的一定要休息,说到这里插一句,县政府全力支持公安工作,咱们购买冬季冬装、棉被等劳保用品的签报,令狐常委、新民常务和咱们罗县长都已经签字同意。江局,这是咱们县委政府的关怀,这个事你亲自办。 江永成放下笔道:哎呀,李局长,五万多县政府这么痛快就批了?哎,同志们,同志们,三年多没发棉服了,鼓掌,鼓鼓掌。 此话一出,大家却是鼓起了掌,不少人还是心有余悸,脸色难看,内保的头可是个老资历了,在会上我是说免就免了。 再看高政委,脸色确实不太好看,毕竟身在局长三年,公安局的日子紧巴巴的,我心里暗道,江局这么一说,高政委心里肯定有些不舒服,下来还要和高政委再交一次心。 我摆了摆手示意道:内保负责机关单位内部的安全防范工作,位置重要,岗位关键,我看暂时由党委委员、办公室粟主任兼任内保大队负责人,以体现县局对内保工作的重视。说着看了一眼粟主任笑道:啊,老粟,你是公安的老人了,也只有你一手抓业务,一手抓内务,等到找到合适人选之后,咱们党委再研究。啊,下面我们开会。 听到开会一词,大家才是又齐刷刷地拿起了笔,准备做记录。 同志们,现在请各位副局长,汇报上次办公会安排工作的进度。 四位副局长都没有表态,我倒是静静地看着,默默地观察,这个时候,谁先表态,谁就是支持局长的工作,向局长靠拢,沉寂了一会之后,副局长纪宏伟道:李局,那我先讲几句吧。上次安排的交通稽查行动,我们联合交通局,取得了一定成效,但考虑到现在正是用煤的高峰时段,所以,尺度有所放松了。再加上现在临近的平安县环高路通车,这些车基本也不再走我们县城,而是直接经过平安环高路南下,下一步我们持续做好…… 听到记宏伟汇报道南下的汽车不再走县城,而是走了临平,我就暗道这些人是正中下怀,只要这些车被李叔扣了,他们就知道秤砣为什么是铁打的了。 副局长纪宏伟汇报完之后,副局长周成又做了汇报,稽枪行动开始之后啊,我们动员各个派出所和乡镇,群众主动上缴土枪253支,土炮2门,子弹和炸药若干,根据行动安排,自动上缴的时间是到月底结束,现在各村的大喇叭天天都在吆喝,自动上缴的时间结束之后,我们将根据线索,采取进门入户的方式,进行收缴…… 嗯,周局,行动的成效还是很显着嘛,粟主任,把这个成果要及时体现在每日警情里面。 说罢,我又看向了林华中,林局,您那边的进度? 林华中晃了两下头道:李局,这个事情我问了,事发当时,没有人阻挠平安刑警队的同志办案,而这个犯罪嫌疑人,是平安刑警队的同志能力不足,才逃脱的,至于那个司机,现在关在了看守所里,我也没顾上问。 我点了点头道:林局的说法我也是认可的,公安机关是暴力机关,任何单位和个人阻挠公安机关正常履行执法活动,这是刑法明确的违法犯罪行为,这一点要明确,矿区不行,矿区的派出所和经警大队也不行,我们要坚决予以打击。这个货车驾驶员我看有没有问题我们不追究了,既然是平安公安局的案子,我们把人一起移交过去,有问题他们就办,我们不护短。没问题他们就放,我们也不追究。林局你在抓矿区工作,有没有异议啊? 此话说完,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林华中身上。 林华中静静地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脸色铁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臂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爆发的冲动。我倒是一副云淡风轻地看着林华中,看其没有表态,就道:林局也没什么意见,现在抓紧办吧。 江永成斜眼看了一眼林华中,眼里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汇报道:李局啊,我汇报两件事吧,县公安局已经着手集资房的摸底,第二个事是关于集中行动的表彰…… 散了会之后,我将高政委请到了办公室里,主动泡了茶道:高政委,我先检讨啊,没跟您商量,就在会上提出免掉了一个中层干部。 高政委接过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道:朝阳啊,公安局局长嘛,是要有杀伐决断的胆气,这个内保科的王朝晖啊,是土生土长县城的人,家里兄弟多,县里朋友多。我之前也给你汇报过,现在他家里生意做得不小,在县里也是有些根基的,我只是怕你把他免了之后,会有些麻烦啊。 我笑了笑道:高政委,他拿县局党委的话当耳旁风,我不免他,不好开展工作。 高政委叹了口气道:那就免,我老高支持你。 而会议结束不久,穿着警服正在打麻将的王朝晖一手摸着牌一手夹着烟,听到手底下的同志匆匆来汇报自己被免了。只是冷笑了一声道:妈的,免我,他还嫩了一点。说罢狠狠地将烟扔在了地上,一脚也就踩灭了…… 第454章 专员讲话你写情诗? 北方多数的县城是农村和小城的结合,既有农村宗族的观念的影响,也有城市文明的渗透,两种不同的文化理念在县城激烈碰撞,形成了极具特色的县城文化。而其中最为显着的特征就是受人情所左右的县城政治。 王朝晖礽灭了烟头,直接拍了桌子道:不打了,妈的,老子拿刀捅了那个小王八蛋。 旁边几人忙劝道:二哥二哥,不值当的不值当的,这个内保科长,又没啥权力,不当也就不当了。 王朝晖知道,就是因为自己是公安局内保大队的大队长,所以身边才会有那么多的朋友,如果失去了这个光环,很多朋友自然也就不是朋友了,又一拍桌子道:妈的,我去找姓李的,明天我就去找姓李的,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旁边来报信的同志道:王科长啊,这个江局在会上说了,说你有病。李局在会上也说了,要关心你的身体健康,让你安心养病,不能让你倒在了工作岗位上,是出于关心的目的,免了你的职务。 王朝晖脸色铁青又有些尴尬地道:我那里有病,姓江的才有病,真的以为我是软柿子啊,哥几个,这牌不打了。我去找姓江的。 说罢,怒气冲冲地来到了县公安局,江永成正在看报,看着余怒未消的王朝晖,只是淡淡地道:怎么,听说免职病就好了? 王朝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道:江局,我咋说也是公安局的老人了吧,我的父亲也是对革命有功的老公安吧,我这个内保的位置,不争不抢的,组织上咋就和我过不去,免去我的科长职务,我不服气。 江永成冷哼了一声道:怎么,在这里给我摆资历来了,你的父亲是老革命,我的父亲难道就没为革命出过力,不要总拿老一代的功绩谈工作嘛。我是不是提醒过你几次,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听没听过? 江局啊,咱俩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党委会上你咋不为我说句话? 哼,你是没见今天的阵仗,有人坐在我旁边,手都气得哆嗦了连个屁都不敢放,你以为我是谁,单位班子里七个委员,我就是吼破了大天也没用,一把手的权威,不可触犯。 江局啊,你说我有病,可是我没病啊?我这身体邦邦硬啊。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李朝阳也太过分了吧。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听没听过另外一句叫贫莫与富斗,富莫与官争?邓牧为的背后是俞泰民,临平哪里有地头蛇?都是一群劳苦大众和几个自以为是的糊涂虫罢了!我如果不说你有病,就说你旷工?老王啊,认清现实吧,他的目标不是你,你就别上赶着给别人祭旗了。李局长不比高局长宅心仁厚啊,这人眼里有杀气。而且不仅是上边有人,下边笼络人心也有一套,你看看我办公室门后面是什么? 王朝晖扭头一看,门后面放了些袋装的橘子汁和牛奶,一兜子的鸡蛋。 王朝晖道:咋,这是发福利了? 李局长专门交代,让我到医院去看你。粟主任屁颠屁颠地就去买了这些东西,咱自己拿回去吧,回去多吃几个核桃,补补脑子。 江局,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找关系,县里领导我还是认识几个,就是拿钱砸我也要砸出个一官半职来。 江永成搓了把脸道:可以试试吧,你和新民县长不是有亲戚吗,你可以走走新民县长的路子,看咱们李局长,卖不卖新民县长的面子吧。 王朝晖刚刚拿上东西正要出门,这个时候,我找江局长正好有事情,推门正好和王朝晖碰了面。 呀,这个不是,那个,朝晖同志? 王朝晖脸色一红,一脸尴尬,哪里还有在牌桌子上的嚣张气焰,马上道:李局! 朝晖同志,我散了会还和咱们永成局长交代,一定要去医院亲自探望你。江局,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让病号回局里来领东西,关心同志要落到实处,这可是工作方法的问题了。 江永成忙道:李局,这不是朝晖同志听说是局党委的关心,抱病来到了办公室,一再感谢组织上的关心啊。 我点了点头道:知恩就要图报,朝晖同志啊,局里面这次让你放下包袱安心养病,你要抓紧配合接受治疗,等到身体养好之后,组织上根据你的情况还会给你压担子的,到时候要好好工作,积极地回报组织。 王朝晖手里拿着些礼品,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就尴尬地笑了笑道:李局,其实,其实我身体能行。 哎,不能勉强,我找江局了解了,你是肺结核是吧?这又不是绝症,一两年能看得好,要有信心。 王朝晖十分疑惑地看了江永成一眼,问道:肺结核是不是传染? 江永成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要有信心,能治愈。 王朝晖眼神十分复杂地看了一眼江永成,就道:两位领导,那我,那我回去养病去了。 王朝晖出了门,我便坐下道:江局,这个集资房的事要抓紧,摸底的报告我看了,两百套的规模不够,现在等县里分房不太可能了,要再做动员,为大家解决住房问题。 江永成道:李局啊,倒不是大家不愿集资建房,主要是年轻同志啊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如果能拉些赞助,搞些补贴的话,同志们的意愿会强烈一些。县里煤炭公司财大气粗,煤炭公司的正式职工都分了不止一套房了,如果他们能给我们一些支持,同志们的压力就会减小不少。你看咱们局里面的车,都是煤炭公司支持的,不然靠咱们县里财政,哪有资金买车啊。 江永成这么说,我倒是也有些心动了,但是作为两家不同的单位,公安局的家属院自然是不能接受煤炭公司的支持。事实上公安局乘坐煤炭公司的车就已经违规了。 江局啊,你抓常务,我来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说这个车的事情,这些车如今都上的是煤炭公司的户,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咱们坐着煤炭公司的车,如果煤炭公司违法了,咱们查不查? 江永成道:李局,你的意思是把车退了? 哦,那倒不是,咱们争取让县里把车从煤炭公司的账上,划到公安局来,我们是找县里要车,至于县里找谁要车,那是县里的事情,和咱们公安局没关系。 江永成为难地道:这个事不好办啊,涉及几个领导,管工业企业的副县长奇东强要同意,管机关事务的副县长要同意,最重要的是管财务的邹副县长要同意啊。 下午,县委要开交通建设党政联席会,我开完会的时候,向各位领导争取一下。 江永成道:李局,算了,下午的会估计领导都不太高兴,你们平安的环高路都通了,我们临平路基修好没铺沥青和碎石,路基又压垮了。 中午的时候吃了饭,粟主任就敲了我的办公室道:李局,县委办的通知,要求大家一点半到县委大院大礼堂开会。 哎,不是两点半才开始? 哦,齐永林专员要亲自出席,地区几个副专员都要来。我已经向高政委汇报了。 到了点,就和高政委一起到了会议室,大礼堂会议室里,足足可以坐两三百人,我们到的时候,会场里的人已经不少,不少人同高政委打着招呼,我认识的人不多,高政委则是不停地介绍,我倒是与大家不停地握手。 两点钟的时候,刚刚落座,我就看到旁边的牌子写的是钟潇虹,只是并未见到人,主席台上的位置有两列,齐永林、分管工业的副专员王瑞凤、分管交通的副专员侯成功、秘书长常云超和李学武、罗正财的座牌。后面则是地区有关局长和县委常委的位置。 两点二十五,钟潇虹和几名副县长就匆匆进了会议室,看得出来,几人的脸色很不好看,应当是挨了批评。 钟潇虹看到我也是一愣,同为排在末尾的县政府党组成员,坐在一起倒也不奇怪。 正说着,齐永林一袭黑色的风衣,在李学武和罗正财的簇拥之下,就进了礼堂会议室。进门之后,大家自觉站起来鼓掌。 众位领导坐定之后,县委书记李学武与齐永林耳语了几句,就打开话筒道:同志们,现在我们召开全县交通工作推进大会,出席今天会议的由地委副书记、行署专员齐永林同志,大家掌声欢迎。 齐永林神态平静地点了点头。行署副专员王瑞凤同志……,地区有关各局委办的负责同志,大家欢迎。 同志们今天的大会,是行署专门为了临平交通建设而召开的会议,齐永林专员亲自到会指导并做重要讲话,充分体现了行署对临平工作的重视和关怀,下面请罗正财同志通报全县交通建设基本情况。 罗正财清了清嗓子,带着浓厚的口音道:同志们,县里全年确定的高标准公路目标是150公里,实际完成30公里,占比20%,修筑路基90公里,完成60%。从实际情况看,对比其他周边各县,目标达成率偏低,目标没有完成,既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第一,碎石价格波动大,供应不够及时…… 听着汇报,我心里暗道:临平这个状况,超出了我的想象,平安县面临的情况和临平一样,平安县就全面完成了目标任务。再看主席台上,崔浩坐在了地区交通局的位置上,而财政局长罗明义也在列。 罗正财讲完之后,副专员侯成功直接批评了临平工作滞后,但看县委书记李学武和县长罗正财两人都眉头紧锁,脸色难看,都在笔记本上记着笔记。 正在侯副专员讲得起劲的时候,钟潇虹那胳膊轻轻触碰了我一下,我扭头看了一眼,钟潇虹在本子上写道:今天在小会议室,大家被骂惨了,后面还有一个伤心落泪的表情。 我心里暗道:这正挨着骂,你还有心情传小纸条。 稍许之后,齐永林讲话,同志们,刚刚通报了县里的情况,不容乐观,但大家也不要气馁,毕竟行署来了,就是和大家一起克服困难嘛。这个刚刚大家讲了很多了,我就不再赘述,提三点要求吧。第一,要找准问题的根结究竟在哪里。我刚才听汇报,问题不少,还有一些阻挠施工,破坏施工的行为,啊,这个是绝对不允许的,公安机关要严厉打击。第二,迅速解决碎石问题,临平解决不了,周边的平安和地区都可以伸出援手嘛,重点要解决问题。第三,要知耻而后勇啊,同志们,省里马上就要考核地区交通工程的完成量,如果县里拖了地区的后腿,地区是要处理人的…… 我看钟潇虹做着记录十分认真,一边认真地做着笔记,一边瞅了一眼。只见本子上又写了一首诗: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心里暗道:地区专员在台上咆哮,你这在下面给他写情诗? 第455章 报告被退了回来 看到钟主任写着情诗,这首晚唐大诗人韦庄的《春日游》是如此的撩人,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县政府办公室的钟主任。这一眼恰好与钟主任的目光所对视。她那双眼眸真诚而又热烈,在眼波流转之间,情愫怦然涌动。目光中那丝温柔和痴情,藏着无尽的关怀与爱意,在寒风凛冽的冬日仿佛春日里的微风温暖了冰河,轻轻拂过我的心间,让我瞬时间脸就红了。 这样的眼神太撩人了,我马上看向了主席台,看到主席台上领导个个愁眉苦脸的表情,我马上恢复了理智。 县委书记李学武打开话筒道。同志们:永林专员的讲话直面问题,直击要害,为我们抢抓工期,落实地区重大项目和工程指明了方向。下面我讲三点贯彻意见。第一,各单位高度重视加强领导,成立以我为组长,正财同志为副组长的交通工程攻坚领导小组,层层落实责任,明确任务。第二,直面问题狠抓落实。永林专员和行署领导已经帮我们分析了原因,找到了根结,全体成员要认认真真地反思,争取在过年前保证完成70%的任务量。第三要严肃纪律追究责任。同志们一定要清醒认识咱们临平现在面对的局面,端正工作态度,对工作中啊推诿扯皮,欺上瞒下,阳奉阴违甚至阻碍相关工作落实的,要严肃追究责任。正好啊,纪委的同志也在,一会儿就把下面同志的笔记本全部收上来,看一看,咱们参会人员有没有如实记录今天的会议精神。说罢看了一眼齐永林,又耳语了两句道:散会。 听到要检查笔记本,旁边的钟主任马上把笔记本上撕掉一页,将那首写了情诗的纸条认认真真地折叠成小方块。趁着众人不注意,一把也就塞到了我的手边。 这一刻我心里想着我心爱的晓阳,怎么可能再给钟潇虹半分的位置,更不可能做对不起晓阳的事情。马上提笔写下了,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错爱,终究是错爱了。 正欲拿给钟主任,只见她已经起了身,抚了抚头发,一边将本子装进包里,一边小步快跑地跟上了县长罗正财。 我心里暗道:这个时候,写个什么诗啊,直接不要不就完了嘛。 正准备收拾包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抬头一看,地区交通局的局长崔浩正笑着站在我的身边。地区已经发了文件,免去了崔浩地区交通局党委书记的职务,从其他单位调来了一位副书记任交通局的书记。如今几位领导都追随着齐永林往外走了,崔浩却专门找我聊几句,我心里倒是颇有感触,但也从侧面说明了,崔浩和齐永林的关系,算不上紧密。 我马上从会议桌后面走出来,陪着崔浩局长往外走。就道:崔局啊,欢迎您到临平来指导工作啊。 崔浩笑着道:上次我听邓书记说了,你调到了临平来任公安局局长,这个岗位啊很锻炼人啊。 我和崔浩闲聊了几句之后,齐永林在车门口表情严肃地交代着什么。县委书记李学武在旁边也是满脸通红。李学武比齐永林还要年长两岁,遇上了不作为的罗县长,这样的搭档也是包办的婚姻,身不由己了。 与罗明义几位局长不同,崔浩与齐永林保持着距离,悄声又道:这次地区已经下定决心,要调动地区的资源为临平修路,平安县很多先进的经验和做法,都值得借鉴啊。 又看齐永林,主动与每一个人握了握手,到了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时候,却有了不一样的动作,拍了拍邹新民的胳膊。 晓阳说过,级别越高的领导,说话简单,动作简单,能用简单的语言动作表达出完整的意思,领导每一个动作和语言都不是多余的。拍了拍邹新民的胳膊,我不禁在想,这个邹新民和齐永林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众位领导上了车,县委书记李学武神情并未放松,十分严厉地道:罗县长,这个时候就不要讲条件了,候副专员在传达地委钟书记意见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不换思想就换人,因为临平如果影响了全地区的进度排名,影响了补贴资金的发放,到时候不是免职就能脱得了干系。 罗正财也是严肃地道:都听清楚没有,邹新民你是常务副县长、令狐你是常委副县长、冯明旺你是分管交通的副县长,就是再大的困难,也必须落实好县委政府的决策。 众人散了会,我和高政委就打算回局里,才走了几步,邹常务就道:李局长,你过来一下。 高政委抽了一支烟,默默地在旁边点了火,抽了起来。 邹常务拍了拍衣服,又看着自己的皮鞋,跺了跺脚才道:这一天忙的,光挨批了,这不还操心着你们公安局冬装冬被的事,我给老罗县长说了,勒紧裤腰带县委政府不吃不喝,也要给你们挤出来五万块钱,这个你都知道了吧。 哎,邹常务,感谢您对公安工作的支持啊。 嗯,这个是应该的嘛,支持是相互的嘛,只是你刚来不久,这个采购啊是个复杂工作,县政府会予以你指导和帮助的。这样啊,我有个朋友以前在咱们县财政局工作,现在响应号召下海成立了一家商贸公司,生意做得很大。他啊门路广,认识的人多,你们这批采购,我让他啊给你们出出主意,帮帮忙,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嘛。 我心里暗道,看来这个邹常务是想着在我们公安局采购这件事情上捞好处啊。我马上道:邹常务啊,有人帮忙我欢迎,让他带着面料和样品来找我。 邹常务笑了笑道:哎,这个事情你当局长的没必要亲自抓嘛,你们下面有专门的部门负责采购,咱们当领导的要学会放权,李局长啊,这个朋友是财政局出来的,和咱们罗县长关系不一般。接着轻笑了两声道:你当过委办主任,我就不多说了,他办事,县里放心…… 说罢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地区建委的周主任要来,我就失陪了,说罢转身也就走了。 和高政委一起上了车,到了局办公室,就组织传达了会议的精神,总之就是一句话,全力配合县里修路。 会议结束的晚,天黑地的又早,又没有时间回安平,只是和晓阳说了之后,晓阳便故作生气地道:不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可以去找你嘛。 哎,如果明天我还回不去,你就来临平找我。 电话挂断,就跟着高政委回了家吃了晚饭,在静谧的县武装部大院里,高政委两口子一人看电视,一人则织毛衣。 嫂子不解地道:你说这个小李,才来几天就免了王朝晖,这个老王也真是撞到了枪口上。 高政委抽着烟道,王朝晖?一个内保的负责人而已,拿他开刀不是李局长的目的啊。这样的人做事,你一定要多看几步才能明白。 不是小李的目的? 小伙子手段老练啊,他要收拾的是办公室的老粟,老粟是党委委员,要免他难度他,就把他调到内保去,我没猜错的话,老粟这个主任,当不了几个月拉。 嫂子便道:老高啊,我都想不明白,你还留在这临平干啥。人家有了新局长,你这个政委也不觉得尴尬? 高政委狠抽了口烟道:陈刚,多好的小伙子,不给他弄清楚,以后到了下面,我怎么和他见面啊…… 在高政委家里吃了饭,我就围着武装部大院跑了几圈,五公里的底子不能丢,几圈过后就出了汗,回到寝室的床上,才想起兜里还有一张小纸条。 洗漱完之后就打开来看了看,“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钟主任的字,笔画规整且舒展,横平竖直、撇捺飞扬,刚劲中蕴含着柔美,倒似她坚韧而又细腻的性格。字如其人啊。 躺在床上我又在想,堂堂的县政府党组成员、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在上级着力提倡重用年轻干部和女干部的时代背景之下,按说钟主任这样的身份和位置是大有前途的,怎么会做出来如此轻浮的事,她的那个经警大队的老公确实也是搓了一些,站在一起还没有钟主任高,看起来是极为不般配。而身为县政府办主任,她对领导的态度,却也是深恶痛绝一般,想不通,搞不懂,为什么领导还要把她留在身边。 而在县煤炭宾馆里,县长罗正财正在陪同地区建委党委书记周海英几人喝酒。对于这位前地委书记的公子,在临平县享受了地区主要领导才有的待遇。 县长罗正财心生退意,也有意搭上周海英的车,自是希望周鸿基能够念在老下属的面子上,能够为自己的副厅级说几句关键的话。 罗正财喝了几杯之后,兴致颇高地道:这个周书记啊,我们县政府的办公室主任,小钟,您要多关照啊。说罢看向钟主任道:小钟啊,咱们周书记最喜欢的就是关心下属,你啊,要多敬咱们周书记几杯酒啊。 钟主任犹豫了下,还是端着酒杯,来到了周海英的身边,谦恭地道:周书记,感谢您为我们解决碎石和沥青,解了县里的燃眉之急。 周海英身边从来不缺要与自己喝酒的女人,但像钟主任这样精神干练、精神饱满的女干部,还是别有一番兴致。就端着酒杯故意调侃道,感谢,小钟主任,你怎么感谢我啊。 钟主任环顾一周,桌子上的人个个如同饿狼一般在看着自己,这些人想的什么,她比谁再清楚不过。 这个时候,常务副县长邹新民道:交杯,必须喝一个交杯。旁边几人顿时一阵起哄。县长罗正财只是面带微笑地斜看了一眼,用筷子夹起了一颗花生米,快到嘴里的时候,却掉在了地上。 钟主任看着儒雅斯文的周海英主动伸出了手,心里一阵恶心,没承想周鸿基书记的儿子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天下男人难道只有一个李朝阳愿为自己喝下一杯苦酒? 伴随着起哄的声音,钟潇虹一阵地恶心,忙夺门而出,众人不以为然,都觉得不过是钟潇虹酒喝的太猛罢了! 卫生间里,钟潇虹吐了酒,用双手捧了一口清水,漱了漱口。这个煤炭宾馆的卫生间,有着与这座县城不相匹配的豪华,厕所里贴了瓷砖,这比县城大多数家庭的装修都要奢华。 刚从洗手间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常务副县长邹新民。 邹新民颇为关心地道:钟主任,没事吧?刚才那一杯,你喝得太急了。 钟潇虹擦了擦嘴道:没事,邹常务,一会我就不喝了。 嗯,酒还是要少喝才能保持清醒,说罢往走廊里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人,顺势也就摸了一下钟潇虹的屁股。 钟潇虹马上一躲忙道:邹常务,您喝多了。说着头一低也就匆匆地回到了包间里。 邹新民十分不屑地暗骂了一声:婊子!等老子当了县长,我看你服不服。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轻轻地洒在大地上,世界仿佛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高政委已经在下面和几个武装部的干部打起了乒乓球。砰砰啪啪的声音传过窗子听得十分清楚。 县武装部的住宿区分为楼房和干部小院,干部小院只有正县级以上的干部才可以住,也就是只住了李学武一家,偶尔有特殊领导来也会入住。而我和高政委及武装部的一些干部,则有两栋五层高的楼房。 我心里暗道,这样打球也不怕吵到学武书记。心里又笑了一下,估计是学武书记不在县里,不然高政委肯定是会选择打拳。 下了楼一起吃了饭,就又到了县公安局,看完了每日警情,高政委就愁眉苦脸地进了屋,坐在了沙发上道:这个。这个陈刚同志的烈士报告被县委政法委退了回来…… 第456章 李局,我坐你的车 听到陈刚申请烈士的报告被退了回来,我倒心里反倒并未觉得失落太多,陈刚的死糊里糊涂,事实的调查稀里糊涂,烈士的评定是一套极为复杂的程序,并不是县局党委想象的那么简单。 看着高政委的情绪有些激动,我扔了一支烟给了高政委,待其抽了两口烟稳定了情绪之后才道:高政委,县委政法委退回来的原因是什么有没有说? 政工的同志说,陈刚的死因是不明确的,这样的报告,就是报到地区,也会被退回来。所以,他们不盖章,不出具意见。当然,这只是表面原因,实际上是咱们报到县委政府的通报表扬的文件,没有某人的名字,某人在这里等着给我们上眼药啊。朝阳啊,这个你要去找林书记再沟通一下,让他把章给盖了,不然的话我们没办法向家属和陈刚同志交代啊。 我慢慢思索着其中的利害关系,想着李叔和张叔他们,遇到这种复杂的局面,怎么在繁杂的事务中抓住有利的因素而又改变局面。 抽了半支烟,我也就道:高政委,我们冷静分析,这件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嘛。我们不要为了给说法而给说法,而是应该把事情搞清楚再给一个说法。陈刚到底怎么死的,你没搞清楚,我也没有搞明白,大家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陈刚的死我们可以启动全面的调查,县公安局不行就地区公安处,地区公安处不行,就省公安厅。 高政委看了看材料,长吁一口气道:我当时,是有意调整刑警大队班子的,不让林华中兼任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但是这个事还没有上党委会研究,县里就有领导打了招呼。说咱们县里情况复杂,离开了林家的人,是压不住的。按我最初的想法,是想破格提拔陈刚任刑大的大队长主持工作。现在刑大林局大小事务都是一个人做主。这个魏鹏图那业务能力是有,但缺少了一些胆气和魄力,只有陈刚,算是刑警大队比较正直的一个同志,这些年我也知道,煤炭公司一直在给县公安局送钱,只有陈刚,他们两口子分文不收。因为这他就被队里的同志当作了另类,既被同事排挤,也被领导打压,他有想不开的可能性,所以当时我也有顾虑,如果调查下去,得罪了煤炭公司不说,陈刚确实是自杀或者意外,那么他的家属和后代在临平一辈子也就抬不起头。也是想着人死不能复生,再加上煤炭公司赔了钱,也就 嗯,高政委,从当时面临的形势来看,当初你的决定是正确的。但现在情况不同,县政法委退回来了这份报告,咱们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调查下去。 现在调查?朝阳,恐怕也调查不下去啊,刑大的同志都被林华中把控了,不调整人,这件事是调查不下去的,只有调整了分工之后,才有可能继续开展调查。 调整分工属于公安局的内部事务,本就是局党委可以研究的事情,但是兼任的这个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县局却做不了主,这个时候我清楚,刚刚到临平不久就动班子的分工,显得太不成熟和稳重。 我又扔了一根烟道:高政委,不要着急,该办的事咱们一件一件地办,陈刚的事情先放一放,等到条件成熟了之后,我们再启动调查。 高政委也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我们两人着急就能办了的事情。但还是问道:时机不够成熟,要等到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啊,我还有两年就退休了,朝阳,你说我退休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一个说法。 我心里暗道:两年时间退休,钟书记只给了我一年的时间就要见成果,现在牵扯到太多的干部,我只有等张叔来了之后,有了县委书记和组织部长的支持,很多工作才好开展下去。 我只是笑了笑道:两年的时间如果我还查不清楚陈刚的事,这个局长我肯定要主动辞职回家抱孩子去。 高政委道:哦,前两天你免了王朝晖之后,还是有成效,这个林华中这几天我观察,也在按时上班了。煤炭公司的那个货车师傅,也被移交到平安县公安局了。 高政委说的这些,倒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平安县的那个案子,和临平牵扯不大,更不会和林家的人扯上关系。我拿起了每日警情道:高政委,我了解了,陈刚同志的家属,叫小胡是吧,您要多关心她,鼓励她,如果可以,尽快让她来办公室工作,组织上可以从职务上照顾一下她。 正说着工作,值班的同志进来汇报道:李局、县委值班室打来电话,有二三百人阻挠高标准公路的施工,学武书记和正财县长都要往现场赶,县委要求我们马上组织力量去现场查看。 我忙拿起了衣架上的军大衣道:高政委,老规矩,你居中指挥,我带局里面的同志先赶过去,后续的人一个是刑警、治安两个大队的同志跟上,第二从与油坊接壤的四个所调人过去。第三,局其他同志和剩下的所作为预备队。 高政委听到预备队几个字,心里暗道,这简直和打仗一样啊,马上起身,去调人去了。 一路五辆警车拉着警报呼啸而过,在路上不时超了不少的车,驾驶员是高政委的,对路上的车似乎都很熟悉,一会这个领导,一会那个领导,等他说了李学武之后,我心里踏实了。出现突发事件,如果公安局局长赶在了县委书记的后面,那就是失职。 油坊过了平水河,就是平安县柳集乡,平日里我朝柳集来到少,以前的时候,柳集在平安算是中等靠后的乡,和油坊也是不相上下的难兄难弟。这两年发展地毯和人发,村里的红砖瓦房是明显增加了不少,逐步和油坊也就产生了距离。 汽车的警报震耳欲聋,几辆警车还是有着不小的威慑,下车之后,就看到油坊乡党委书记秦惠艳和派出所的老何带着人正在做劝导工作。 负责治安工作的副局长、治安大队大队长周成正指挥着已经到了的同志做好应对的工作,看得出来,周成四十出头的年龄,既有经验,也有能力。公安局四个副局长中,老资历的江局对林华中似有水火不容的感觉,纪局和林华中井水不犯河水,只有这个周成副局长我还看不出来他和林华中的关系到底如何?这人喜怒不形于色,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心迹,工作上倒也算是中规中矩。 听了一会之后,也就找乡党委书记秦惠艳了解情况。秦惠艳道:根本不是我们油坊的群众,这些人说是不让外地拉碎石到我们临平来,说拉碎石必须用他们的车。他们往外面送煤,回来的时候,就可以顺便拉些碎石回来,这样车就不放空。还说什么平安公安局昨天扣了他们十多辆车,他们就要报复平安的车队。 他们是哪里的人? 煤炭公司运输处的。 我心里暗道:煤炭公司运输处?还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来阻挠高标准公路的施工。看来李叔昨天就已经开始扣车了。 这个时候,派出所的老何也道:李局啊,幸亏你们来得及时,刚才有人把临平送碎石材料的司机打伤了。 我一听人打伤了,马上就跟着何所长过去查看,只见一辆运输碎石的货车,挡风玻璃被砸烂,车门之上还有被砍的痕迹,仔细看了车门上的公司标识,上面写着平安联营汽车公司。我心里暗道:这不是城关镇和工业园区联合成立的公司。忙问道:驾驶员人呢?伤势严重吗? 严不严重不清楚,被送到平安县城的医院了。这个时候,就看到陆续有车开了过来。县委书记李学武、县长罗正财两人一前一后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油坊乡的党委书记秦惠艳忙迎上去汇报了情况。 李学武表情严肃地道:煤炭公司,王振来了没有? 这个时候,就看到簇拥的人群中出来了一个胖子,上前忙道:书记,我们公司已经掌握了情况,这些人都是运输处的职工家属,您知道的,运输处的人都是按趟次挣钱,昨天平安公安局突然就扣了咱们的车,再加上运碎石交通局是现金结算,所以,所以大家才冲动了一些。 李学武诧异地道:平安公安不是无故扣车吧,什么原因? 王振胆怯地看了一眼李学武:这个,这个没有上车牌。 我问你,该不该上车牌?为什么不上车牌?打人的是谁?昨天齐永林专员,刚刚开会表了态,谁阻挠高标准公路的施工,就处理谁,王振同志,你要以身试法?十分钟,把人全部给我劝走,县公安局,马上调查打人的是谁,一定要严惩不贷。 王振的额头上已经冒了汗,作为名义上的煤炭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任何具体的工作反倒是由身为副总兼任矿长的林华北说了算。如今留下来的都是煤炭公司运输处司机的家属和老人。王振在这些人的面前,还是有些权威的,直接大喊道:谁在堵路,一律将名字记录下来,回去之后就将司机开除。这句话是有威慑力的,众人一看王振动了粗。不由得都开始往回走。约是用了七八分钟的时间,人群就乱哄哄地散了。 待人群散了之后,李学武极为严厉地道:现在马上开现场办公会,鉴于煤炭公司内部管理混乱,特别是车辆管理和人员管理上,已经影响了县里的重大工程,免掉王振煤炭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的职务。由常务副县长令狐同志,暂时代履行相关的职责。 李学武声音不大,但语气强硬,不容置疑。随后环顾一周道:正财县长,你有没有意见? 罗正财轻咳了一声道:这个,这个,新民同志,你在抓政府常务工作,你的态度。 我心里暗道,这个罗正财,果真是不愿意管事。 邹新民抚了抚眼镜道:李书记,这个今天只是交通攻坚行动的第一天,并没有对后续的工程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因为这事就停了王振的职,这个处理是不是太重了?我提议啊,给个处分。 李学武道:不行,齐永林专员开会专门部署的工作,我们第一天煤炭公司就砸了运输材料的车,能说没有影响。如果平安不再向我们提供碎石,影响了70%的目标任务,新民同志,是先免你的职还是先免正财同志的职? 罗正财咽了一口口水道:这个,这个,新民同志啊,就按照李书记的意见办吧。 看着罗正财与邹新民说话的语气,我心里暗道,怎么县长和副县长说话,低三下四一般。而此时的李学武确实十分的硬气,这也印证了在岳峰成为副省长之后,李学武的后台由副厅级的干部,变成了副省级的干部。看来县政府说了算的,实际上是邹新民啊。 邹新民既没有表态同意,也没有表示拒绝。李学武又交代了几句后续工作之后,就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李学武走了之后,罗正财清了清嗓子道:啊,这个名旺副县长,你代表咱们县委政府,去一趟平安医院,去慰问一下受伤的司机。然后再去找一下平安分管交通的副县长,请他们务必支持咱们。 冯明旺副县长为难地道:罗县,您不去? 哎,不要动不动就要一把手上,万一人家把话堵死了,咱们连个缓和关系的人也没有。这样,我派钟主任代表我,陪你过去。 冯明旺道:罗县长,要不朝阳局长和我一起去?他是平安县委办主任,人都熟。 罗正财道:对对,小李局长一起过去,李局长啊,这次县委政府拜托你了。说着又指了指道:交通局、煤炭公司的,都去。 安排完工作之后,罗正财带着众人也就走了。冯县长几人陆续上了车,钟主任很是自然地来到了我的旁边道:李局,你的车上几个人? 只有我一个,今天的事情多,晚上我就不回来了。 哦,那我坐你的车。说着很是自然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也就坐了进去。 看我没有上车,钟主任拍了拍玻璃,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道:等啥呢?没人了,就咱俩,你快来开车…… 第457章 平安的干部要有大局 钟主任十分大气地上了车,我倒是有些尴尬了,无奈想着还要去平安沟通工作,也就上了车。 到了车上之后,钟主任满心欢喜地一拍前面的仪表台道:出发! 汽车过了平水河,就到了高标准公路,一路坦途,跑起来速度快了不少。县里的驾驶员跑起来都野,一路猛踩油门也就追了上来。 从柳集到县城,需要四十五分钟。我稳稳地把住方向盘,一边开一边看了看右侧的后视镜,单看钟主任痴痴地看着我,一脸的傻笑。 你在偷看我? 我偷看你?钟主任,我在偷看,不是我在看后视镜。 你开车往前看,看什么后视镜?你就是在偷看我。 我笑了笑道:钟主任,我现在哪里有心情偷看!你看今天王振又被免了职,这个平安的驾驶员又被打了。下一步公安局还要涉及抓人,这些工作都要我来想清楚嘛。学武书记不是交代了吗,公安局限时破不了案,就要处理公安局。 钟主任笑着道:王振?他的那个煤炭公司的总经理,不过是个打杂的罢了,你不会以为免了他,煤炭公司就能脱胎换骨吧。 不是吧,他是党委书记,总经理,他就是一把手啊,他说了能不算? 钟主任抚了抚头发道,有些人看着是一把手,实际上连个普通人也不如,有些人看着是二把手,却是比一把手的权力还要大。这个王振,不过是人家推出来负责面子工作的,李书记免了他,吓不住人的。 我也听说了,煤炭公司真正当家做主的并不是王振,而是煤炭公司的副总经理,煤矿的矿长林华北。 钟主任,听你这个意思,谁又是煤炭公司的实际负责人呢? 说到这里,钟主任的脸色逐渐阴了下来,十分平静地道:你知道还问我,煤炭公司的核心业务还是煤炭生产,真正管事的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林华北。 钟主任说出林华北这三个字,是咬牙切齿。我只是观察到了,就淡淡地问道,钟主任,您对林华北好像有些意见? 钟主任目光停滞,眼神里掩饰不住失望、憎恨和一丝的恐惧。良久之后才道:不说他了。唉,我给你的纸条,你看了没有? 听到钟主任说起这个话题,我倒是不愿面对,直接道:纸条?什么纸条? 钟主任脸一红,犹豫了下就道:就是昨天开会的时候,散会我塞给你纸—条。 哦,那个啊,嗯,看了。钟主任啊,这个,咱俩、咱俩可是有家庭的。你可不能乱来。 钟潇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道:我欣赏你,喜欢你,和你有没有家庭没有关系,我也只是欣赏你,喜欢你,不会破坏你的家庭。 说到这里,我心里是松了口气,毕竟每个男人都无法拒绝女人喜欢自己,我内心里只有晓阳一人,怎么可能再容人半分。我摸了摸头道,这个,钟主任,你也有家庭。 钟主任心有不甘地道:婚姻不代表爱情,房子也不代表家庭,我羡慕你,羡慕你的爱人。 看钟主任如此表露心迹,我一时也有些乱了心神,心里暗道,以后必须注意和钟主任保持距离,免得让她错付了真心。 良久之后,钟主任才道,你对临平打人这个事有没有头绪? 嗯,应该是煤炭公司的司机干的吧。 钟主任十分平静地说了句不是。 你知道是谁? 钟主任笑了笑道:我要是举报了,有没有奖励啊? 奖励?钟主任,你是清楚的,咱们县公安局,可是资金不足,经费有限啊,给钱我可给不了。 钟主任抬头望着我道:我不要钱,我给你线索,你抱抱我! 听说要抱抱,我吓了一个激灵,长这么大,让我抱抱的除了晓阳,就是岂露,我自不会再抱其他人。 看我没有表态,钟主任哈哈笑了起来,看你吓得,给你开玩笑。不过我越来越欣赏你了。给你说说,打平安司机的人,就是煤炭公司经警大队的人干的。 经警大队?你怎么知道? 怎么,我知道很奇怪吗? 钟潇虹的爱人是煤炭公司经警大队的大队长罗焕清,钟潇虹知道这个事我并不意外,只是不解地道:经警大队为司机出头? 钟潇虹面无表情地道:他们才不会为司机出头,犹豫了良久之后又道,算了,朝阳,这个事你查不下去,里面牵扯的利益太复杂。 太复杂,一个打架斗殴的事有多复杂?学武书记可是在今天的现场会上专门做了批示,县公安局必须一查到底,查个水落石出。一旦平安不再向临平提供碎石,今年年底前70%的通车目标肯定是完不成的。 又是一阵沉默,钟主任才道:这次行署交通局从地区建委和平安县调来了碎石,为了阻止平安的碎石进入临平,他们就设计了这次砸车的事,这因为地区的碎石材料可以分钱,平安的碎石比地区的要便宜,运输处的司机家属都是被人利用的。就是背后的原因, 我听闻之后,直接踩了刹车,想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钟主任,能够操纵且胆敢这样操作的人,岂不是县政府的领导? 钟主任心有不甘地道,贼喊捉贼的事情你没有见过?想一想吧,这件事你要是查下去,最终会查到谁的头上?这件事公安局里哪个人可以查下去?这就是事实的真相,但是你查不出来。 我倒吸了几口凉气,心里暗道: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所有的问题症结都指向了煤炭公司。我的心里顿时有些乱成了麻。思索片刻之后,我又想到了晓阳所说,不要把任何人做成假想敌,就事论事,就事查事,也就稳住了心神。 到了平安县,两车汇合之后,就一起去了县委大院,阿罗244的越野车在平安县并不常见,大街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当车开进平安县委大院的时候,熟悉的一草一木就映入了眼帘。 众人下了车,冯明旺副县长环顾一周,迎门墙上赫然写着的为人民服务五个毛体大字极具压迫感。 冯明旺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道:朝阳局长啊,这次来我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是今天还是拜托你,为临平交通的发展说几句好话啊。 平安县好心帮助临平,临平却打了平安的司机,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来一个分管交通的副县长,刚开始上车的时候,我都觉得不妥,但是听了钟潇虹的解释的原因之后,我就不在意外。其实临平这样的安排,只是为了应付平安,表明一个态度,并不是真正为了解决问题。 知道真相之后,我心里略微有些不舒坦,但还是带着众人上了楼,安排了会议室之后,就去找了组织部的部长张庆合。 张叔看我进来之后,直接敲了敲桌子道:李局长,你在临平局长当得好啊,平安县昨天接到地区交通局崔浩的电话,连夜组织力量去临平交付碎石,结果却被打了。不蒸馒头蒸口气,红旗书记和友福县长,已经打算给地区去报告,不再像临平交一个石头子。 我只是先道了歉,就道:张叔,别别别,事出有因,事出有因啊。这件事并不是咱们看起来这么简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之后,张叔表情就严肃了起来。这么说,是有人不讲大局,为了个人的私利要出卖临平七十万群众的利益啊。这么看来,学武难啊。 是啊,这件事目前还没有证据,自然是不能直接给学武书记这样汇报。张叔,您要是真的断了临平的碎石,那临平必将无法完成高标准公路的铺设任务,到时候罗正财被撸了不值得同情,但是学武书记也无法全身而退。 张叔敲了敲桌子道:你带人在会议室等着,我去汇报,该给你的面子和台阶,还是要给,说罢,拿起了电话忙了起来。 到了会议室不久,大家在会议室尴尬地坐着,除了工作人员来倒水,并无领导来照应,自知理亏的众人,则是坐在会议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半个小时后,就听到门口传来了高跟鞋急切地敲击地面的声音,我仔细听了听,暗道,这个脚步声倒是像晓阳。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打开了,来人正是晓阳。只见晓阳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头上扎着一个马尾,每一步都迈得坚定有力,无形的气场扑面而来,晓阳严肃地看了一眼会议室,面无表情地道:李朝阳——局长同志,你出来一下。 我轻咳了一声,就起了身,旁边的临平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钟潇虹一脸认真地看了看晓阳,又看了看我,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的担心。 刚刚走出会议室,晓阳朝着冯副县长挤出了一丝礼貌性的笑容,顺势就把门关上了。这门一关,就移步到了旁边的小接待室。晓阳看四下无人,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道:好你个李局长啊,我们林应公司这么支持你们临平的交通建设,进门就把我们的车砸了,这个可是最新款的解放牌货车,现在人躺在医院里,你们还好意思…… 话音还没有落,小接待室的门也就打开了,钟潇虹探进头看着晓阳揪着我的耳朵,十分心痛地道:这位领导,有事说事,你揪李局长的耳朵干什么? 晓阳听完眨了眨眼,这手也就僵在了我的耳朵上,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揪还是该放下来。 我忙轻轻地把晓阳的手拿下来道:哦,钟主任,这个是我的爱人,平安县城关镇的书记,邓晓阳同志。 邓晓阳忙笑着道:哎哎。 钟潇虹一听是晓阳,也是有些惊愕,犹犹豫豫地道:啊,是有些面熟,大嫂好。 晓阳一脸疑惑地看向了我。我忙介绍道:哦,这个是临平县政府办的钟潇虹主任,代表罗县长来处理打人的事。 晓阳忙笑着走上去拉住钟潇虹的手道:哎呀,钟主任啊,让你看笑话了,我们两口子闹着玩,闹着玩。 钟潇虹的眼神既有尴尬,也有羞涩,更有一种微妙的复杂,忙道:大嫂、不对,大姐。 晓阳拍了拍钟潇虹的手道:三嫂,三嫂,我们家朝阳,排行老三。 钟潇虹点了点头道:哎,三嫂,三嫂。 我看着别扭的两人道:这个,这个晓阳啊,钟主任比我们大几岁。 两个人同时看向了我,一人瞥了我一眼。 十分钟后,卢卫东走向了会议室道:冯县,李局,我们县主管交通的常委,张庆合同志马上就过来组织大家开会。 不多会,张叔带着卢卫东、晓阳、文静、交通局长储伯祥、建设局长田苗和公安局副局长王守谦就到了现场。 卢卫东主持会议,各自介绍了双方的人员之后。冯副县长就代表县委县政府致歉,表示将严惩打人的人,赔付医药费、赔付修车的费用。 平安县的建设局局长田苗道:冯县长啊,要不是我们朝阳局长来,我今天就打算违反我们县委的指示,不来开这个会的。严惩打人的人,赔付医药费、赔付修车的费用嘛都是你们应该做的,我先代表建设局表个态,我们广大的碎石供应商现在已经集体表态,坚决不向临平提供碎石。 田苗说完,临平来的众人是一脸的尴尬,交通局局长储伯祥道:不止碎石供应商,我们平安的两家主要运输企业也已经表态,不向你们县提供碎石的运输服务。 这个时候,县公安局副局长王守谦一拍桌子道:太过分了,上次我们去临平抓人,就被你们扣人扣枪,这次向你们提供支援,你们竟然还砸我们的车。 会议的秩序也就乱了起来,商讨会变成了声讨会,冯明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虽然不知道他是否知道砸车事件的内情,但是无论是谁带队,这个时候也是理亏。 我不时看着晓阳,晓阳虽然没有表态,但眼神却一直打量着钟潇虹,看得钟潇虹不时地低下了头,红着脸不再敢与晓阳对视。 会议室的声音嘈杂,只见张叔淡定地端起了茶杯,顺手拿着杯盖,抚了抚上面的茶叶,吹了吹过后,嘈杂的会议室里传出了张叔喝茶的声音。喝完了茶,张叔拿着杯盖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淡淡地道:我来说两句吧。声音不大,但嘈杂的会议室马上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叔的身上。再看张叔,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领导的权威与威信。 张叔淡淡地道:同志们啊,身在一隅当胸怀全局,咱们平安的干部,要有大局。什么是大局?那就是要主动站在地区的角度考虑问题,帮助临平完成高标准公路攻坚目标,造福临平七十万父老乡亲这就是大局…… 第458章 这些事她为什么给你说? 张庆合道:讲大局是我讲的第一点。第二点啊是要有感情。学武同志,朝阳同志都是咱们平安出去的干部,那就是我们一个战壕里爬出去的革命战友,手足兄弟。今天冯明旺同志代表县委政府前来沟通道歉,已经体现出了足够的诚意,我们要支持学武书记、明旺县长和朝阳局长的工作,我们要讲同志感情,革命感情,不要因为一件小事就影响了兄弟单位之间的感情。 张庆合的话掷地有声,饱含关心,满是真诚,寥寥几句话,临平县来的干部同志都是心怀感激。 副县长冯明旺听了之后,竟然不自觉地擦了擦眼角道:同志们,在来之前啊,我心情很忐忑,有错在先,负荆请罪,没想到啊,咱们平安县党委政府的领导有着这么高的格局和认识。我深表歉意,深感惭愧,在此啊,我代表我们临平县委县政府,对平安县委政府和全县八十万父老乡亲予以的支持表达敬意。言语浅薄、恩情厚重,修路通车之后,我一定向县委政府提议,雕刻一块筑路扬名的石碑,将这份恩情传递下去。 临近散会的时候,王守谦道:张常委,我再插一句啊。冯县长,贵县煤炭公司有近十辆没有悬挂号牌的车被我们扣了,请你们尽快来配合处理。 冯县长忙道,一定,一定,我一定通知相关单位,马上配合处理。说罢看向了张庆合道:张常委,那我们马上去县医院看望一下受伤的司机。 张庆合挑了一下眉道:这个病人的伤势十分严重,现在还在我们医院里进行治疗,我看一时半会也醒不了。按说咱们同志之间,实在是没这个等待的必要,但是啊,为了安抚家属的情绪,我看你们可以留下一个同志,等待时机合适了,再与家属和伤者见面。 冯明旺皱了一下眉头道:这个钟主任、朝阳局长,我看张常委说得在理,这样吧,朝阳局长,您代表公安局,钟主任代表县委县政府留下,反正你们两个一个车来的,到时候你俩在一个车回去,我们其他人马上回去处理后续的工作。 此话说完,我还没有表态,钟主任道,这样也好,正财县长也是这个意思。 我倒是和晓阳对视了一眼,只见晓阳给了我一个复杂的眼神,小子,你小子可以啊。 张叔还是给足了面子,带着相关部门的同志直接将冯县长送到了楼下,几人相互握手之后,目送冯明旺几人离开了县委大院。 众人走之后,张叔道:晓阳同志,这个受伤的驾驶员,是你们汽车联营公司的,这样吧,钟主任是吧,钟主任就由你们城关镇负责接待,这个探望驾驶员的事,就由你负责。 晓阳笑着点了点头道:张常委放心,我一定把钟主任照顾好,把事情妥善圆满地处置好。 张叔又看了我一眼道:朝阳,一会你忙完医院的事,下午五点,到县武装部开个会。 下午五点?武装部开会? 嗯,到时候有人等你。 说罢张叔也就去了办公室,张叔走了之后,与储伯祥和田苗握了握手,两人也就各自回去了。文静道:我们园区要和两家来考察的企业开对接会,晓阳我就不去县医院了。说完十分有礼貌地与钟主任微笑了一下,也就离开了县委大院。 晓阳拍了拍县公安局的阿罗244越野车,你俩就是坐这个车来的? 钟主任看了我一眼,就点了点头。 晓阳十分大气地拉开了后排的车门,看了看我道:领导,那就麻烦你再开个车,咱们一起去县医院。 钟潇虹看晓阳坐在了后排,也十分自觉地拉开了另一侧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我摸了摸头,心里暗道:这张叔和冯县长俩人是真会安排,咋就把钟主任和晓阳安排在了一起,这要是闹起来,这架我可怎么拉? 晓阳看我在外面抽着烟,拍了拍前面的座椅道:哎,想什么呢,就咱们三个了,上来开车。 从县委大院去县医院并不远,但此刻我却觉得时光漫长,就听到晓阳在后面道:钟主任啊,我们家朝阳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你可要多照顾他。 哎,嫂子,朝阳局长是公安局局长,哪里需要我们照顾,他要照顾我——们。 他?他还能照顾人?你比我大几岁,我喊你姐吧,我们家朝阳,哪里都好,就是不会疼人,更不会照顾人,别说照顾人了,他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 我觉得没有吧,朝阳主任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我看他叠的被子,我是一辈子也学不来。 怎么?你们都一起叠被子了? 啊?哈哈哈,妹妹,你看你说的,是县里领导让我们县政府办公室去武装部宿舍看异地领导的住宿情况,我在那里看到了朝阳局长叠的被子。 我马上补充道:对,这个钟主任还在高政委家里吃了烙饼。 晓阳在后面则道:我和我妹妹聊天,关你什么事,好好开车。 我心里暗道,你俩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透过后视镜一看,晓阳早已经挽住了钟主任的胳膊,十分自然地和钟主任说着话。倒是钟主任,多多少少地还是有些不够自然。 不多会,就到了县医院,门口买了些礼品,倒都是钟主任出的钱,到了县医院之后,县公安局和县联营汽车公司的人都在。人还没有苏醒,午饭的时间到了,晓阳就提议到了驴肉馆子招待了钟主任。俩人倒是越聊越熟,钟主任也没有了拘束感,不时俩人还哈哈大笑。 晓阳在待人接物方面向来周到,拿着筷子,不时地给钟主任夹菜。时不时也会往我的碗里丢些肉。 吃了午饭之后,晓阳就带着钟主任去护城河边上走了走,河面已经结冰,犹如一幅别样的冬日画卷。冰面如镜,反射着冬日的阳光,闪烁着冷峻的光芒。昔日波光粼粼的河水此刻被凝固,仿佛时间也在此刻静止。晓阳挽着钟主任的胳膊,从工作到生活,天南海北之间聊得火热,不时还不忘扭头白我一眼,我的心在那一刻比冰面下的河水还要冰冷潮湿。 四点多钟,又去了一趟县医院,被打的伤者总算躺在了病房里睁开了眼,只是其腿上绑着石膏,头上缠绕着绷带,显得十分的虚弱。 平安县公安局的同志了解了大致情况之后也就走了,而这个时候联营汽车公司的经理粟东方带着大包小包的奶粉、橘子汁、红糖和鸡蛋也到了县医院。众人安抚了会儿之后,知道病人也需要休息,就一起走了出来。 晓阳拉了拉袖子看了看表道:朝阳,你快去开会。粟经理,这个临平来的驾驶员叫什么? 谢白山。 嗯,对,谢白山,这样,你喊他不要开大车了,明天给朝阳局长去当专职的司机。 汽车联营公司是城关镇和工业园区联合设置的企业,面对晓阳的要求,粟东方也没有问,点了头道:好,我现在就去办,明天一早,在县医院家属院等朝阳局长。 钟主任道:朝阳局长,开会我要不要去? 晓阳忙挽住钟主任的胳膊道:你不管他,我带你去我们县百货大楼转一转。说着又看了我一眼道:人交给我,你放心。 我尴尬地道:哎,哎,张叔说了,城关镇负责接待,今天咱们走不了,钟主任可以住招待所。 晓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去忙你的去吧。 开车到了县武装部,武装部离县医院也不远,到了之后正好五点不到,但看武装部的院子里,已经停了不少的车。我心里暗道,这是开的什么会? 县公安局已经有人在等待,到了会议室之后,张叔和李叔已经到了,两人看我进来,张叔拍了拍旁边的座位道:坐在这里。 落座之后,李叔道:下午你们煤炭公司的运输处长要处理车的事,被我们的人撵回去了,这么大的事,公司的领导都不出门,可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啊。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红旗书记和李学武两人,相继进入了会议室。 我看到俩人,一时有些纳闷,心里暗道,这是开的哪门子的会啊。 亚男从外面关上了门之后,李学武抽了一口烟道:朝阳,你今天说的,这个打架的事前因后果,地委钟书记和邓副书记都很重视,因为涉及的干部比较多,钟书记和邓副书记指示,一定要注意保密工作,综合考虑之后,我们才决定在这个地方开会。 红旗书记看了一眼李学武道:哦,朝阳,情况是这样的,今天你给老张说了煤炭公司什么经警大队是吧,他们背后袭击平安县的汽车,有着巨大的利益输送,老张向我及时做了汇报,事关重大,我马上向钟书记做了汇报。钟书记和邓副书记开了碰头会之后,又将情况通知了学武书记,因为牵扯到省、地、县多级干部,两位领导十分谨慎,要求平安县全力配合临平县做好相关工作,所以我们才将地点选择在了这里。 我点了点头,于是将所有的情况向李学武做了汇报。李学武听完之后,眉头紧皱,接连抽了两支烟,我才将情况汇报完。 李学武点了点头,看了看郑红旗,伸手抖了抖烟灰道:这个钟主任所说的情况可信度很高,不会平白无故地去捏造这些事实。说完又看向了我道:朝阳啊,你刚来没多久,钟潇虹作为县政府办的主任,是罗正财县长十分信任的同志,我想不通,她为什么把这些事会给你说? 李学武问得合情合理,这件事确实是太反常了,我肯定不能说钟潇虹喜欢我,只是道:可能出于党员的正义感,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吧。 李学武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性啊,这样吧,明天早上一早,还是在这里,我要和她亲自谈话。老张,下一步你也要过来,你说说,你的意见。 张庆合搓了搓眼镜片子道:我看那个女同志挺信任朝阳同志的,学武书记,要不您先不出面。 李学武思索了良久就道:也好,朝阳,只是辛苦你了。钟潇虹这位同志背景十分复杂,和她打交道,你要引起高度的警惕和注意。 晚上的时候,一起在武装部食堂吃了饭,主要聊了修路的事,回到了家,已经九点。还没有开门,就听到家里晓阳爽朗的笑声。打开门之后,我愣住了,怎么钟潇虹还到了家里。 俩人倒是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心里暗道,晚上这可怎么睡…… 第459章 你最好把他一枪毙了 看我进了房间,钟主任和晓阳两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让我心里发了毛。心里暗道:晚上这可怎么睡? 钟主任看着晓阳道:妹妹,你的耳朵就比我的大,耳朵大有福,你看我的耳朵,就比你小了好多。 我看着俩人笑了笑,心里暗道:都这个点了俩人没事竟然在这里比耳朵。 我将皮包和外套挂在了衣架上,揉了揉鼻子道:这个,晓阳啊,都已经十点了,钟主任还要去招待所,你看要不你去送一趟? 晓阳十分大气地道:去什么招待所?没必要浪费那个钱,咱们家不是还有一间卧室,被褥都是新换的。 我心里暗道,真的不让钟主任走?晓阳这是唱的那处啊?晓阳看着我又道:今天我陪潇虹睡,你自己一个屋睡。 钟潇虹忙道:不用不用,这样不太好,妹妹,今天还是你陪李局长睡。 晓阳听完之后,笑了下道:好了,客随主便,咱俩的话还没说完那,说罢又道“你看我这个耳洞,上中专时候打的……” 我默默地走进了卧室,心里反复琢磨着俩人说的话,今天还是你陪李局长睡,难道明天要换人陪我睡? 既然晓阳已经做了安排,我一个男同志也不好再参与什么,洗漱完之后,就躺在了床上摸了一本小说,听着两个女人在客厅里聊得家长里短,从客厅聊到了卧室,听得是真真切切,看来房子确实不隔音。 看着小说,就想到今天晚饭的时候,几位领导所说,地区已经成立了“撤地设市”领导小组,年底前极有可能获得批复,除此之外,几人隐晦地谈及了周海英的事让钟书记十分的头疼。 厚厚的一本小说,已经看了三分之一,就听到卧室的门被打开了。晓阳穿着睡衣也就走了进来,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修长而白皙的脖颈,腰间系着一条宽松的丝带,轻轻一束,纤细的腰身更凸显出晓阳的曼妙身姿。 晓阳蹑手蹑脚地爬上道:你们钟主任是真能聊,不过还是被我聊趴下了。 晓阳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俏皮地垂落在我的脸颊两侧,淡淡地道:三傻子,姐问问你,你去临平干啥去了? 我喘息了两声道:当,当公安局局长。 晓阳拿着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我脸上拨弄了几下道公安局局长长?特务头子是吧,这个钟主任,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尴地的笑了笑,悄地的道:晓阳,可不敢乱说?人家是有家庭的,是正儿八经的县政府党组成员,政府办公室的主任。 晓阳挑了下眼眉道:她还是个女人,漂亮的女人。我懂男人,更懂女人,三傻子啊,你是不懂女人的,女人一旦动了心,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信仰。就比如我当时就是想着去上海捡破烂都愿意。针线闲拈伴伊坐,男儿何明佳人心啊,三傻子,我和她聊了一天,她的家庭应该十分不幸,我无意间瞥见,她身上伤痕累累的,她男人应该经常打她。哎,三傻子,要不要你过去安慰一下她? 啊、啊,晓阳,你在说啥那?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再说他爱人是煤炭公司经警大队的大队长,破坏人家家庭的事,我可不干。 晓阳抚摸着我的脸,十分温地的道: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三傻子,我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你?正人君子得先是个正常男人,正常的男人坐怀他就得乱,这是人性。姐今天可要检查检查你,说着就一脸坏笑起身拉了灯。 哎哎哎,不好吧,这房子不隔音! 嗯,我知道,咱们盖上被子。 哎哎哎,小点声小点声。 五分钟,晓阳拉开了灯,非常利地的就穿上了睡衣,我忙探出头道:哎哎哎,这是干啥! 晓阳打了一个哈欠道:没用,我去陪我妹妹睡觉去了,明天晚上我去临平去给你送温暖。 我愣了半分钟才暗道:是没用啊。 第二天一早,晓阳老早就让我起了床买了早饭。早饭简单,油条胡辣汤和几个包子,三个人也就围坐在一起吃起了早饭。 晓阳拿着油条道:这胡辣汤,还是要放醋和香油,不然味道不对。 晓阳一说我也就懂了,忙起了身,去厨房拿陈醋和香油。钟潇虹十分平地的看着我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晓阳,其实现在看来我挺同情你的。 晓阳尴地的笑了笑道:吃包子吃包子,这个包子我挺喜欢的。 钟潇虹拿起一根油条道:晓阳,我还是喜欢油条多一点。说完之后,略带同地的看了我和晓阳一眼。 我喝了一口胡辣汤,哎呀,这醋感觉味道不小。 晓阳道:朝阳,你来来回回的不方便,谢白山在我们联营公司开大车,技术一般,今天他送你们,你和他商量一下,问他愿不愿意跟你去临平。 我吃了最后一口包子道:没问题,我和他商量。 吃了饭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晓阳挽着钟主任的胳膊,将我们送到了楼下。谢白山已经在等待我们,接过车钥匙之后,拍了拍道:一个东欧小国,都可以生产出来这样的车,咱们这么大个国家,看起来和这个罗马尼亚都还有不小的差距啊。随后也把一兜子黄金草茶丢在了后座。 钟潇虹坐在了后排,我坐在了副驾驶,晓阳与我们挥别之后,汽车一路驶向了临平。汽车在临平县城里穿梭,透过后视镜,就看到钟潇虹托着下巴,静地的注视着这座小,眼睛里带着一丝抚不去的忧郁。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红楼梦十二曲第一曲) 谢白山向来健谈,与我说说笑笑后,带着一股子东北腔道:大妹子,你是咱朝阳局长的秘书呗,结婚没有?结了婚给你老公带点我们东北的黄金草,这可是朝阳主任专门让我带送给临平领导的。 钟潇虹道:这是茶叶啊,倒是没有见过,我也喜欢喝茶,待会下车我也包一些。 谢白山坏笑了一下道:大妹子啊,这个要你老公喝才有作用,这个,对那方面有帮助。 都是过来人,钟潇虹听到之后,脸一下就红了。 我马上轻咳了一声道:白山啊,这个是县政府办公室的钟主任,你不知道不要乱说话。 话音刚落,钟潇虹凑近座位,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李局长,你都这样了,还想着给别人送这个? 我,我那样了我。 到了临平之后,县长罗正财见我们回来,主动起身从桌子后面迎了出来,主动与我握了握手,又握住钟潇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钟潇虹的手道:昨天冯明旺同志回来汇报了一些现场的情况,辛苦,辛苦,他们还是要给我们送碎石,你们两个功不可没啊。 钟主任忙把手收了回来,十分平静地道:罗县,平安答应我们继续送碎石,只是要求我们严厉惩处打人的几个人。 罗正财马上恢复了严肃道:应该,应该的。这样,钟主任啊,马上请有关的几位副县长过来,咱们研究一下这项工作。就在我的办公室吧。朝阳,坐,幸亏有你啊,不然县里这次修路完不成任务,县里是要挨板子的。 客套了两句之后,我就道:罗县,那我回去拿本子。 回到了办公室不久,钟潇虹就从我的办公室门口路过,一边甩着手,一边在自己的擦了擦道:你怎么回来了,马上开会了,我就不用通知你了吧。 作为县政府党组成员,县委大院里也有一间我的办公室,只是办公室里干干净净,我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笔记本。 钟潇虹笑着道:以为你不来这里办公,就没给你配办公用品,哎,把你手帕拿给我。 我的手帕? 钟潇虹扭头看了门口,就悄声道:嗯,刚才那老色狼摸我的手,恶心死了。 听完之后,我愣了愣,罗正财作为县长,是出于对下属的关心才和钟潇虹握手,怎么就成了老色狼。我知道这个时候,拿我的手帕给钟潇虹也有不妥,就道:我没有手帕。 说谎,我在车上还看见你用了。说着就凑近我的身边,一把从我的兜里掏出了手帕,钟潇虹擦了擦手,十分潇洒地又丢给了我道:真抠门,好好学学你媳妇。 几分钟后,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常委副县长令狐,分管交通的副县长冯明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几个人就一起围坐在了罗正财的办公室。 罗正财端着搪瓷杯,喝了两口茶之后,就微笑着道:大家都到齐了,情况我给大家讲一讲,具体任务啊由咱们邹常务做部署,好吧,这个钟主任啊做好记录。 罗正财将平安要求严惩打人者,修车的要求说了之后,就道新民同志啊,你来说说怎么办吧。 邹新民抬了抬眼镜道:平安县的同志,为了通过我们销售碎石,也是不顾脸面了。 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妥,看了我一眼,解释道:哦,朝阳同志啊,我说的是个别同志。这样,我谈一谈我的看法…… 听着常务副县长邹新民讲着自己的一套逻辑,但是我的内心里却是一个字也不再相信,按照钟潇虹的说法,是邹新民和林华北商量之后,授意经警大队的姓董的副大队长干的砸车的事,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平安,让平安的碎石经营商知难而退,从而可以采购建委的碎石,获取巨额的回扣,因为钟潇虹只是听爱人与人打电话提了这些,很多事情的脉络还不够清晰。 邹新民讲了二十分钟后,总结道:这个高标准公路是百年大计,良心工程,一分钱一分货,我们宁愿进度慢一些,也要确保碎石的质量过硬,说句难听的嘛,最后这个钱,也不是咱们县里出,地区报账对吧。所以我提议原则上先采购地区的碎石,地区的碎石不够,再从平安采购碎石。 罗正财正打算利用周海英的关系,疏通关键的环节,在“地改市”之后,去市人大或者政协任职副职。就点了点头道:嗯,邹常务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这个明旺啊,你在具体抓交通,你再来说说。 冯明旺道:这个不太妥吧,毕竟无论谁的碎石验收都要合格才会铺路,先不说价格,就是从供给上来讲,地区建委,或者准确来讲是一家位于地区的民营公司也不能保证可以提供足够的碎石嘛,一旦完不成保供任务,地区还是要追究县里的责任。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意见。 罗正财咳嗽了一声道:既然是个人的意见,就保留吧,一家供应单位要好沟通协调,钟主任啊,做好记录。这个第二个问题,关于平安县公安局提出的这个严惩打人者,赔钱的这个事,令狐常委,你现在代管煤炭公司,钱的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抓人的事嘛,你们公安局自己的事,公安局依法严办。 又说了会工作之后,也就散了会,同为县政府党组成员,我的办公室和钟潇虹的办公室紧紧地挨着,散会之后,我就朝办公室走。钟潇虹快走几步,就跟上了我。 看四下无人,我就问道:这个经警大队的副大队长,是不是你爱人的下属。 算是吧。 钟主任,这个事如果我们直接去抓人,会不会牵扯到你的爱人? 钟潇虹停下了脚步道:你最好把他抓起来,一枪毙了…… 第460章 我们内部出了叛徒 想着昨天晚上晓阳所说,钟主任的身上伤痕累累,联想起无意间瞥见钟主任脖子的痕迹,又听到钟潇虹对自己的爱人罗焕清是恨之入骨,就大致印证了晓阳所说,钟潇虹的家庭应该十分的不幸。 我挠了挠头,没有再敢追问下去。倒是钟潇虹十分自然地进了我的办公室,坦诚地道:罗焕清他们都是一伙的,都是流氓,是无恶不作的流氓。朝阳,你要想清楚,一旦动起了手,如果你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会肆无忌惮地对你展开报复的。 我点了点头,钟主任,我们平安县的红旗书记说过,公安机关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盾,打击违法犯罪的矛,只要是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在临平就不会存在什么人可以逃避法律的制裁。 钟潇虹听完之后,将手放在下巴下面,仔仔细细打量着我。我看了看自己,并无不妥,就道:钟主任,你这看得我有些发毛,我哪里不对吗? 钟潇虹放下了手,摇了摇头道:李局长啊,昨天你俩在房间,那样。啊,我不是故意听墙根的,都是过来人,我的意思是你俩那样声音太大了,其实我没睡着。你这媳妇这么漂亮,你看你白天这样,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呢?有病咱得看,别不好意思,其实女同志,挺在意这个质量的。 钟潇虹说得虽然含蓄,但我倒有了些不好意思,脸色一红道:这个,这个问题,不讨论,不讨论。 钟潇虹略带嘲讽地笑了笑道:这个五分钟,还是从开始到你媳妇进来陪我的时间,我不是笑话你,只是说有病要去看,不然你家媳妇时间长了会有意见的! 说罢十分潇洒地转了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地委大院里,组织部部长于伟正来到了钟毅的办公室,顺势也就带上了门,于伟正拿着一叠材料道:书记啊,我快顶不住了,不少领导都在关心光明县的县长啊。 钟毅摘下了眼镜道:光明县下一步要成为光明区,是地区商品经济、改革发展的领头雁、排头兵,这个干部视野要宽、眼界要高、还要接地气,没有充分好之前,宁愿空一段时间沉淀一下,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填上啊。你们现在考虑的人选都有哪些啊? 钟书记啊,结合您的几点要求,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初步认为建委的书记周海英同志是比较合适的,他在企业工作过,又长期在建设系统,省上周省长的副秘书长,也打来电话,书记啊,秘书长的电话就是代表周省长啊,毕竟很多事周省长不能亲自出面啊。 钟毅收了收桌子上的文件道:伟正同志啊,这个安排你可是有私心啊。 于伟正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笑了笑道:书记,主要还是出于公心。 钟毅往办公椅子上一靠,十分淡然地道:共产党员,领导干部,特别是我们这样为组织选人的干部,不能有分毫私心。要区别看待鸿基同志和海英同志啊,并不能因为鸿基同志为地区做了贡献,就要高看周海英同志一眼,干工作带队伍不能是这个样子啊,一切的关键还是要周海英同志个人的表现。伟正同志,这样吧,海英同志这个事我再考虑考虑。 又说了几个干部之后,于伟正道:钟书记啊,这个临平县长罗正财也来汇报过两次,他的意思是这些年还是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如今年龄也不小了,还是想着发扬风格,主动退下来,希望给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同志压压担子啊。 这个老罗今年也五十六七了吧。 于伟正翻看了下材料道:哦,书记好记性啊,五十七。 之前因为铁路的事,就想着把他免了,交流到平安去任政协主席,他不同意。还通过在京的临平籍领导给地区施压,现在啊,工作的压力大,思想上有了新的认识。但是临平下一任的县长,我看还是要通盘考虑,至于老罗嘛,五十七,是可以下来了。 于伟正道:书记啊,正财同志讲啊,下一步他希望到市政协或者市人大任副职啊。 钟毅听了之后,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他想着下来,这还是想着上去嘛。市政协和人大都还没有批,他就考虑这个位置了?市人大和政协的副职都是省委组织部管理的干部,没当过县委书记,是有难度的。钟毅拿着桌子上的笔敲了敲桌子又道:喊他好好地干工作吧,如果能够顺利完成70%的重点工程保底目标,就说地委是可以推荐他的。老于要抓紧催一催各县啊,尽快启动招工的考试,年底前一定要完成省委下达的七千人目标任务。 于伟正走出了办公室之后,钟毅又想起了早上的时候,和临平县委书记李学武的谈话,钟毅思索着临平的班子配备,邹新民这个同志问题不小,但是没有铁的证据,还不好动这个人。看来选择让李朝阳同志去临平公安局出任局长是正确的,已经在逐步破局,思索了一下,就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道:让政法委周书记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不多会,地区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就来到了地委书记钟毅的办公室,随交办道:地区公安处必须指导、帮助临平县公安局对砸车打人事件开展全面深入的调查。 地委书记亲自关心交办一件打人砸车的案件,这极为少见,周朝政不敢耽误,马上就将电话打了过来。 刚刚回到县公安局的办公室,红机电话就响了,到了临平之后这间办公室才配了红机电话,这还是第一次响。 接通之后,听到是地委政法委书记、地区公安处处长周朝政,不自觉地就站了起来。 交代完工作之后,周书记道:朝阳同志,你要全面认识这件事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事关大局啊,就要稳扎稳打,需要地区公安处支援的,随时报告。 挂断了电话之后,我心里马上意识到,这件事已经影响到了地委下一步对临平干部队伍的看法。谁来主抓这件案子?林华北肯定是一拖再拖,周成也有可能敷衍怠工,纪宏伟倒是敢于查煤炭公司的货车,江永成?江永成有些明哲保身委曲求全,目前看来,也只有纪宏伟副局长来负责此事较为稳妥了。想通了这一点,马上就电话通知了高政委,一同商量这事该如何去办。 高政委裹着军大衣,进了屋之后就关上了门,伸出手在煤炭炉子上烤起了火道:地区政法委都在关注这个打人的事? 是啊,周书记亲自打了电话。高政委,您认为这个案子该怎么入手。 高政委烤着火,火苗在炭炉里跳跃着,正如眼下的局面,看得见但是不敢轻易伸手去抓。炭火映红了高政委沉稳而又专注的面庞。高政委微微前倾,双手自然地伸向着温暖的炉火,那火光在他的眼眸中闪烁跳动,摇摆不定。 良久之后,高政委长吁了一口气道:不好办啊,刑警队的同志全部是林局在负责,这个煤炭公司又是铁板一块,也没有目标,现在这块骨头不好啃啊。我看这样吧,我来牵头,从治安抽几个人去干这件事。 高政委,这件事怎么能有你亲自干,我看这样吧,由纪局牵头来抓这个事,从所里抽人。 高政委的手已经烤得热乎乎的,就搓了搓脸道:现在主要是难在没有头绪啊,调查取证阻力不小啊。 我想了想就道:高政委,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打人的应该就是经警大队的人,具体指使的应该是一个姓董的副大队长。 高政委听闻之后,马上愣住了,又十分不解地道:朝阳局长,这个你怎么知道的?哦,我的意思是可不可靠。 我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把钟主任的事隐藏起来,倒不是不信任高政委,而是觉得一是领导必须保持必要的神秘,二是没有必要什么都掏心掏肺。我马上道:可不可靠调查了才知道,就这样,让纪宏伟牵头。 说着,就打了电话,通知纪宏伟来到了办公室。 纪宏伟听完之后,将烟头扔进了炭火炉子里,瞬时烟头就被炭火引燃,不多会便灰飞烟灭。纪宏伟道:既然组织上信任我,我就抽人查,这帮王八蛋,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高政委道:李局啊,咱们纪局长家里都是军人,有一股子正气和担当啊。纪局啊,根据线索,打人的有可能是煤炭公司的经警大队,具体指使的就是煤炭公司的董先刃副大队长。 纪宏伟道:董先刃,哪个?怎么不认识。 高政委愣了一下道:哦,这个你一直在抓交警,这些人都是在业务上挂了号的。 我心里暗道:把高政委留下来是对的啊,纪宏伟作为本地干部都不知道这个董先刃,而高政委作为地区下来的干部都知道这个人。 晚上没有回平安,晓阳则专程又从平安赶了过来,只是这次由向波在开车。县武装部住宿条件十分宽敞,晚上的时候,向波和谢白山两人就各住了一间寝室。晓阳到了我武装部的宿舍里,一把将包丢在了沙发上,我马上道:不是昨天才见了面,今天咋就又要来。 晓阳脱掉风衣道:咋,三傻子,不让姐来?姐不是跟你说了,今天要给你送温暖,这不也是几天了,怕你有劲用错了地方。以后我可告诉你,只要你不回去,我就来找你,姐不差这两个油钱。说着就一脸坏笑地朝我走了过来…… 进了卧室,关上了门,晓阳一把拉灭了灯。我忙道:等一等等一等,说罢拉开了灯,看了看墙上的表,心里暗暗记下了时间,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几分钟…… 钟潇虹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了家里,刚刚关上门拉开灯,就看到沙发上一个人,钟潇虹拍了拍胸口道:你吓死我了,大晚上不开灯,你想干啥? 罗焕清冷冰冰地看了一眼钟潇虹道:昨天晚上你没回来? 要你管啊,你不是也天天不回来? 罗焕清道:你个臭婊子,我这周不是天天在家,你还管起来我的事了。我不回家我是老爷们,你不回家能一样? 你别问我,有能耐你去问你们家那个县长去。 听完之后,罗焕清猛地踹了一脚桌子,骂道:老不死的,都敢留宿了。 钟潇虹瞥了一眼道:你瞎说什么,我被他安排去出差了,恶不恶心你。 听到去出差,罗焕清笑了起来,露出了半口的黄牙道:我还以为你今晚又不回来了,我看到你这小模样,就有感觉,走,上床。 钟潇虹一脸嫌弃地道:先去洗。 罗焕清马上不耐烦地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啊,谁家大老爷们跟媳妇上床还洗屁股,我不洗啊,你别逼我翻脸啊。说着顺势就解开了皮带,这个时候,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罗焕清骂了一句道:你去接。 钟潇虹一脸厌恶,走到沙发旁,拿起了电话道:哪位? 哦,是你啊,小钟,今天回家这么早啊,小罗在不在啊。 哦,林总啊,小罗他在。说罢就把电话递了过去。 听到林总四个字,罗焕清忙提上了裤子,小跑了几步拿起了电话,笑着道:林总,您指示。 嗯,那个新来的李朝阳有两把刷子啊,我们内部有了叛徒,他已经知道是董先刃在安排砸车的事…… 第461章 跑了一个,抓住一个 经济警察是大型、重要企业事业单位的一支武装守卫力量,煤炭公司的经警大队是由县公安局业务指导,归属煤炭公司保卫部门管理的一支队伍,他们大衣、上衣、帽子为深橄榄色,裤子为藏青色,制式短袖上衣为浅米黄色。经警佩戴人民警察的帽徽和带有“经警”字样的臂章,在普通人看起来,经警就是人民警察。 钟潇虹看着经警大队长罗焕清穿着警服流里流气,又低三下四的听着电话,这样的形象气质和县公安局局长李朝阳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自觉的就裹紧了自己的衣服。但当隐约听到电话里传出来李朝阳三个字的时候,就竖起了耳朵。 这个县长的堂侄,刚才还面露凶光,不可一世,拿起了电话之后声音谄媚而卑微,钟潇虹的内心之中,又多了一丝的厌恶。 罗焕清道:林总啊,您放心,我敢保证,这个消息绝对不是从我们经警大队透出去的。我估计是油坊派出所的何浩干的,那家伙今天还去了我们矿区去查枪。 电话那头道:小罗啊,公司养着你不是只为了让你看门的,就算是养条狗,狗都知道要护主啊。矿区如果谁想进就进,谁想查就查,你觉得经警大队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林总放心,今天下午的时候,姓何的我已经把他们的人都轰走了,我一定把咱们矿区守好。 现在不只是看门的问题,还有就是董先刃的问题,给他说把参与打人的几个人,包括他自己,都安顿好出去避避风头,有了闪失,就别怪公司对不住他们家人了。 电话的声音不小,钟潇虹就坐在小凳子上默默地梳着头发,俩人的谈话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听到对不住家人几个字,钟潇虹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 挂断电话之后,罗焕清又给副大队长董先刃打了电话,让其带着几个人躲躲风头。 电话那头满不在乎地道:怎么?罗哥,姓李的还敢对我们下手? 罗焕清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慢慢的从兜里掏出了烟盒,取出了一支烟,慢慢的放进了嘴里,指了指桌子上的火柴。钟潇虹犹豫了下,还是起了身,划燃一根火柴之后,听到电话里董大刃不屑地说,大不了把他也做掉嘛。钟潇虹手中的火柴瞬间滑落,落在了罗焕清的裤腿中央, 钟潇虹一把就打了过去,罗焕清疼的哎哟一声。忙在电话里道:好了好了,这事是老林安排的,啥也别说了,这个姓李的林总说了,就是来镀金的,搞段时间就走了,喊我们不要和他发生冲突。 挂断电话之后,罗焕清捂着裆部道:钟潇虹,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疼死老子了,我可给你说,老子的零件坏了,你的下半辈子也就是守活寡。 钟潇虹也不理他,只是又划燃了一根火柴。罗焕清两根手指夹着烟,将烟放进了嘴里,抽了一口,将烟吐在了钟潇虹的脸上,略带嘲讽地道:也不是,你还有那个当县长的堂叔。 钟潇虹瞥了一眼罗焕清道:你烦不烦。 罗焕清一把捏住钟潇虹的下巴道:你都做了,还不让别人说?我愿意戴着个绿帽子收留你,你不得好好感谢我? 钟潇虹道:我去洗澡。说着就站了起来,刚刚转身,罗焕清就道:站住,你说给公安局那个姓李的通风报信的人,不会是你吧。 钟潇虹也不扭头,只是冷冷地道:我认识他才几天,再说了。你们说的什么事我根本就不清楚。 罗焕清抖了抖烟灰就起来了,走到了钟潇虹的身后轻描淡写地道:钟潇虹,你们钟家一家八口人,老老少少的都是端的林家的碗,你的两个哥不用下井,你的嫂子不用干活,你也别忘了你怎么上的学,怎么当的这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得罪了林家,不用他们动手,就是你们娘家人就能把你活埋了。 钟潇虹道:你不也是靠着林家赏饭吃? 罗焕清道:错了,我不止靠林家赏饭吃,我还靠我们罗家赏媳妇,我还靠我自己在外面养女人,就问你服不服气。 钟潇虹气愤地道:罗焕清,你恶不恶心? 嫌弃我了,觉得我恶心了,那我问你你恶不恶心?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婊子…… 话没说完,钟潇虹已经泪流满面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折磨我,你如果不愿意你当初就不要娶我,是你们,是你们给我下药,说着就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了起来。 这一哭,罗焕清倒是没了兴致,一脸幸灾乐祸的满意表情点着头,开了房门,也就走了,留下了房间里无尽的哀怨和悲伤。 不知道多久之后,钟潇虹才一个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爬上了床,上床之后就抓了一只枕头抱在怀中,枕头越抱越紧,眼泪是越流越多…… 县武装部的住宿楼里,晓阳瘫倒在床上,满脸疲惫地说,三傻子,别折腾了,都要十二点了,明天一早,我还要回城关镇上班。 我一脸满足地道:明天,明天下午我回家。 哎哎哎,别了别了,大冬天挺冷的,到处都在修路,工作上也挺忙的,这样,这样,后天后天你再回家。 一觉天亮,楼下又响起了乒乓球的声音,晓阳往我身上一爬就道:咋打乒乓球的起的比鸡都早啊。 我睡眼蒙眬地道:高政委,喜欢打乒乓球。 晓阳也不睁眼,用手在我脸上拍了拍道:三傻子啊,你们这高政委人确实挺有意思,有这个劲头,临平公安局怎么会年年倒数第一……,说完就微微响起了轻轻的鼾声,又睡着了。 再一睁眼,已经到了九点。晓阳手忙脚乱地道:三傻子,都怪你,你看,上午我还有会。说着去了卫生间洗漱之后,扎了一个马尾,就一起出了门。 楼下高政委正在和谢白山、向波两人一起聊天,看我们下来,晓阳道:不好意思,家里太乱了,我给朝阳洗了洗衣服。 高政委道:怪不得啊,日上三竿,平日朝阳局长可是六点多就起床跑步啊。 和晓阳向波两人挥别,高政委道:朝阳啊,这个小伙子不错啊,干脆留下来,给你开车,我都给他说了,先和局里面签合同,等到了年限之后,就有机会转正了。 谢白山道:朝阳啊,我这个这辈子啊,就是想着穿一身警服。 去公安局的路上,高政委道:朝阳啊,这次行动,你要不要给县委政府、政法委打个招呼啊?毕竟县里矿区是地区重点保护单位。 我没有犹豫道:这事不需要汇报,依法执行抓捕任务,是我们的法定职责,再者说了,说到根上也不是杀人放火的大案。 到了县公安局,粟主任刚刚生了火,纪宏伟副局长就到了我的办公室汇报起了行动的事。 纪宏伟坐在火炉旁,拿着烟直接在炭火上引燃了,抽了两口道:李局,第一个事啊,煤炭公司被平安公安局扣了些车,煤炭公司运输处的人找到我,说平安公安局提的要求很苛刻,希望我们县公安局出面对接一下平安公安局,抬抬手减轻处罚? 汽车运输处?他们公司领导都不出面?一个运输处就让我们纪局出面啊,这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既然他们不想解决问题,那就不要理他。他们公司领导会有智慧和办法说服平安县公安局的。 纪宏伟点了点头道:懂了,第二件事我早上临时从几个队里抽了八九个小伙子,都是从警校中专毕业的,业务能力还是有的,具体的任务还没有交办,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再做部署。 我笑着道:纪局啊,警惕性是有的,这个很好。现在目标都已经锁定了,大家放平心态,放下包袱。这样吧,煤炭公司特殊一些,今天这次行动我跟着你们去。 您亲自去?李局,没必要吧。 纪局,我不是不相信大家,我去是跟着你们学习业务。 刚刚说完,县公安局副局长江永成就敲了敲门,我马上道:江局,来得正好,你管装备,一会让纪局领几把手枪。 江永成愣了下道:怎么,现在查车都要配枪了啊。 因为是想着秘密行动直接抓人,为了不打草惊蛇扩大影响,就故意岔开了话题道:江局,你有事啊? 江永成马上明白,这配枪的事和自己没关系,就笑着道:哦,这个县财政局以前的副局长老秦,就是现在的临平通贸公司的老板来找我,说是关于买冬装的事。 听到买冬装这三个字,纪宏伟就起了身道:江局啊,我在装备室等你。 江永成道:哦,好。 纪宏伟走了之后,江永成道:李局,这个老秦在我办公室坐了十多分钟,现在还在等着,说是新民副县长说了,委托他来帮着我们购买物资。他说想和您见一面,让我引荐一下。我觉得还是先征求您的意见之后,再回复他。 我挥了挥手道:这个人我不见,你们按照正常的程序接待,他可以参与,但也要到市场上去找几家,对比价格和质量之后,咱们上局长会研究。 江局道:这种事情,按照以前的惯例,都是局长签字就做数了。 哎,这个金额大,会议讨论、集体研究。 又说了几句后,江永成就出了门,这个时候,电话就响了起来。 朝阳局长,我是油坊派出所的何浩啊,昨天我们去了矿区,矿区经警大队一直给我们制造障碍啊。 我看了看表道:这样,何所,带上你的人,我们十点钟也要到矿区去。 挂断了电话,纪宏伟就进了门道:李局,我给您也领了一把手枪,就是不知道您会不会用。说着就递了过来。 我将枪放在了手里,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冰冷而坚硬的金属质感传递而来。 我笑了笑道:纪局,手枪我摸的少,再者说了,朗朗乾坤、太平盛世,公安局局长出门,哪里需要带手枪。 出门之后,三辆警用越野,一辆面包车已经准备好,我看了看手表道:出发。 八九个精干的小伙子,十分利索地就上了车。第一次去矿区,我倒是有些激动,心里盘算着,只要这次能够抓到姓董的,撬开了他的嘴,就有机会将临平的黑恶团伙一网打尽。 汽车往矿区走,运输煤炭的大货车也就越多,路边关于煤炭的标语也就越来越多,采得乌金兴百业,运出煤炭富四方。煤海情深惠百姓,公司誉满耀九州。相应的标语有七八种之多,看得出来,煤炭公司的宣传还是很到位的。 直到过了一处大院,上面用红色的油漆,方方正正地写着:团结一心,煤矿工人力量无穷;携手共进,煤炭企业前程似锦。 纪宏伟道:李局,这个就是煤炭公司的第三家属区。煤炭公司在县城和矿区有五个家属区,三个办公区,这个董先刃就住在这个第三家属区。第三家属区住的都是煤矿的中层干部、班组长和矿区派出所、经警大队的管理人员。 这个时候,一辆警用面包车由远及近的也开了过来,会面之后,纪宏伟才看清是油坊派出所的车,就道:怎么,李局,你还调了油坊派出所? 哦,不是一回事,油坊派出所是来查上次三个抢劫犯的枪支来源,也是这个经警大队的。 我看了看表,正好十一点,就道:人到齐了,马上行动。 众人直接将车开到了门口,这个时候,两名身着经警制服的同志就阻拦在了前面,做出了一个停车的手势。 纪宏伟道:李局?咋办? 先沟通,沟通不行就下去几个人把他们控制了,其他人继续行动。 纪宏伟一听,直接推开了车门,下车与两人开始沟通,看着情形,并不乐观。三分钟后,我扭头对车上的两个同志道:下去,先把人拷了。 两人一听,很快就下了车,掏出手铐,十分利索的就将两人铐了起来。油坊派出所的面包车,一脚油门就轰了进去,去先抓持有枪支人员。 接着纪宏伟拉开了车门,就上了车急切地道:走,进去抓人。 车辆颠簸,一行人直接将车开到了一个小院门口,小伙子们接二连三跳下了车,几个持枪的同志已经做好了处突准备。纪宏伟看门虚掩着,一把也就推开了门,众人一股脑地冲了进去。各个房间搜索之后,就看到一个四十多的大姐正在收拾衣柜,看着众人拿着枪,十分淡定地道,都是一家人这是干啥? 纪宏伟上前问道:董先刃那? 大姐一脸无奈地道:你们找他,我还找他那,昨晚上我下了夜班,家里的钱和他的衣服都不见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惊,难道跑了。纪宏伟忙挥了挥手道:走走,带走调查。 这大姐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把衣服往床上一扔道:走就走。 家属院规划的十分整齐,像是田字格一样,刚刚出门,油坊派出所的车就开了过来,何浩推开门道:李局,人被我们抓住了,还从家里搜出了一些子弹。说着就从兜里掏了出来。 纪宏伟一脸惊讶:老何,可以啊,你们的办案能力,比刑警队还要强。 一行四辆车已经汇合,大家马上登上车,就朝着大门驶去。 汽车拐了弯,纪宏伟喊了一声李局。但看家属院的大门口,已经有三四十穿着经警制服的人摩拳擦掌…… 第462章 你们内部出了问题 看了看前面的三四十人,个个摩拳擦掌,纪宏伟从后面掏出了手枪递给了我道:已经上了膛。 干什么?把前面的人全毙了啊,人民内部矛盾嘛,先不要掏枪,把子弹退出来,小心走火。 纪宏伟道:李局,不妥吧,来者不善啊。 不善?不善的好像是我们吧。 一行四辆车来到了大门口,鸣笛了几声,众人并不相让。纪宏伟道:李局,怎么办? 我心里暗道,只要他们敢动手,就有了取缔他们的理由。抽出了一支烟扔给了纪宏伟道:不急,看他们想干什么? 不多会,人墙中走出一人,穿着经警的制服,看样子应该是个负责人。这人来到窗前,一脸气愤地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作为一把手,我肯定不会与这样的角色对话,只是淡淡地吐了一口烟,给了这人一个蔑视的眼神。 纪宏伟探出头道:我们是县公安局的,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我们是煤炭公司经警大队和煤炭派出所的,你们公安局来抓人,我们怎么没有接到通知。 纪宏伟道:那里有规定,公安机关抓人还必须来通知你们?你们是归公安机关指导,你现在还来指导公安机关工作了?你分不清东西南北啊。马上把路给我让开。 纪宏伟所说,虽然语气强硬,但是句句在理。 这人的气焰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嚣张,看了几眼后面的警车,就道:我们要请示领导。 请示那个领导?公安局还是煤炭公司啊。 这人脸扭曲了一下,显然,对于请示那个领导,他这个角色是不知道的。忙扭头也就回去了,两分钟后,人群中又走出来一个人朝车走了过来,我仔细看了看,这不是钟潇虹的爱人经警大队的大队长何焕清嘛。 这人眼睛小而狭长,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时不时地闪过一丝狡黠。 纪宏伟开着窗子,罗焕清直接走过去道:呦,纪局长啊,我当是谁那?你不是管交警的头,怎么也到我们这里抓人来了,这好像不太妥吧。 纪宏伟道:罗大队,公安机关办案,让你的人都让开,最后闹僵了,可能你不大体面。 罗焕清笑了笑道:纪局长啊,我们经警大队负责企业的保卫工作,维护生产秩序,你们来抓人连个招呼也不打,不体面的可能是你吧。 这个时候,油坊派出所的所长何浩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提着手枪径直走过来道:哎,你是他们的头是不是。 你是谁? 老子是谁?老子是油坊派出所的所长何浩。我警告你,再不让开,老子连你一块拘了。 我透过车内的后视镜,就看到后面的几个人都从兜里掏出了枪。 罗焕清轻蔑地笑了声道:你就是昨天来的油坊的那个老何啊,何所长,你知不知道我叔叔是谁? 你他妈不知道你叔是谁回家问你婶子去,滚开。说着一把也就把小个子罗焕清推得倒退了几步,拍了拍车道,跟我走。 罗焕清一脸震惊,看着几辆车就启动朝前面走了。 前面的人墙并没有让开,何浩手里提着手枪,另一只手夹着烟,抽了两口烟,用夹烟的手一指道:滚,没有人教你,他妈好狗不挡道啊。 围挡的众人则是一副装聋作哑的样子,何浩二话不说,举起手枪朝着空中砰砰两枪,怒斥道:耳朵聋了啊。 这两声枪响,不说前面的众人,我们车上的几个都是一个哆嗦,再看那里还有人挡道,前面畅通无阻。 何浩一手提着枪,一手夹着烟,十分潇洒的挥了挥手,四辆汽车稳步通过了大门口。从后视镜里看到,何浩将烟头重重的扔在了地上,狠狠的踩灭了,临近上车,又吐了一口唾沫。 众人看着罗焕清,也就围了上来,暗道了一句,我叔是谁让我问我婶?看众人围拢了上来就道:哎,这个,刚才他们开枪了是吧? 众人都点了点头,罗焕清道:这个何浩一看就不行,不懂得文明执法。 听说县公安局从煤炭公司抓走了人,林华北将罗焕清叫到了县城煤炭公司一阵臭骂。 在林华北的面前,罗焕清变得十分的拘谨,罗焕清知道,别说自己,就是自己的堂叔,在林家人的面前都是和蔼可亲,笑容可掬。挨了一顿骂之后,罗焕清道:林总,今天是油坊派出所的老何和纪宏伟带的队。 放你妈狗屁,李朝阳,李朝阳带队你都没看到?昨天老子不是给你打了电话,为什么还有人被抓走。给你说了,要暂避风头。 罗焕清解释道:这个林总,我了解了,被抓走的人不是因为打人砸车,是因为丢了枪。 丢枪?丢的什么枪,经警大队的枪? 罗焕清不受控制的哆嗦了几下,长舒了一口气才道:林总,他晚上值班的时候,把枪带回家,结果枪被偷了,小偷拿着咱们的枪去抢劫,被公安局端了。我也是昨天,油坊派出所来抓人的时候,我才知道的这事。 林华北听闻之后,一拍桌子道:妈的,昨天都知道了,为什么今天才报告。罗焕清啊,你他妈要是没有罗正财,你能当上这大队长? 罗焕清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也没有办法,罗正财和钟潇虹的事,就是林华北这人干的,罗正财能不能当县长,也是林家人一句话的事。只要林家人愿意,可以随时举报罗正财。而一旦罗正财不是县长,像自己这种人,连下井挖煤的资格都不会有。 林华北又看了罗焕清,也知道不能太过分了,就看了一眼道:丢枪的事倒也好解释,毕竟咱们是可以持枪上岗的单位。今天你也算是有脑子,没有拿枪和公安局对峙。还有,你给钟潇虹讲,喊她要继续接触李朝阳。 打发走了罗焕清之后,林华北就直接去了煤炭宾馆,叫上了大哥林华东、老五林华中一起吃午饭。 煤炭宾馆的包间暖气很足,一走进来,就仿佛被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室内弥漫着淡淡的热气,将窗户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了窗外的世界,仿佛把这个包间与外界的寒冷彻底隔绝开来。三个人走进来就都脱了外套。 林华北将今天上午的情况和林华东、林华北说了之后,林华北本已端起了酒杯又放下了道:油坊的那个老何,一贯是不听招呼。纪宏伟那个家伙,也是想着和我作对。 林华东倒是一脸的吃惊道:我搞不明白了,老四,你让手底下的人,去砸平安县的车是什么意思? 林华北道:大哥啊,这个是邹新民常务副县长安排的,碎石的买卖有搞头啊。 林华东将酒杯猛地放下道:糊涂啊,这样的钱能挣吗?修路架桥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也是地区和县里的大事,我看你们做得过分了。 林华北道:大哥,姓邹的都在干,他家里可是京里的关系,小道消息说,这个姓邹的可是要到省里来接俞泰民任常务副省长。大哥,人家都这个了都还知道挣票子,你的思想是要转变了。老罗现在就是想着到地区去,可是在大力推荐这个邹新民上任县长,为的就是邹家的人到了省里后,替他说几句话。 林华东哼了一声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最为可靠。邹家那个现在在位,县里到处都是他家亲戚,邹家那个要是倒了,他邹新民还能算个人物?老四,你和他走得太近了,这样不好。 林华北轻笑了两声道:大哥,人家可是这个,副部的干部,怎么会倒。 林华东冷笑了一声,省里这不是才倒了一个姓邹的,不也是马上副部?你俩听着,我感觉现在县里风向不对,王振也是有些根子的,李学武说免也就免了。免了之后,由令狐代管煤炭公司,老四,我看下一步你转正的机会不大。这次抓人,按说应该是刑警队出面,老五,李朝阳宁可用交警都不用你的刑警,你们没察觉到不对? 林华北道:好了,大哥,对于那个煤炭公司的一把手,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是矿,只要矿在我的手里,我就放心。林华中则不服气地道:现在一个纪宏伟和一个派出所所长都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拉尿了。大哥,你如果不管,我和老四的日子,以后可不好过啊。 林华东作为家族的老大,也是县里的政法委书记,内心也是无比的纠结,既有维护家族利益传承的传统思维,也有作为政法委书记的职业责任,年龄到了之后,看很多事也就比俩人通透了些。 林华东端着杯子,与俩人碰了一杯感慨道:现在李朝阳政法委副书记的文件马上下来了,以后我的话语权自然是会减少的。新老更替这是历史规律,再厉害的人物,都会有死的那天,这就是人世间最大的公平啊。从我来讲,是既希望咱们林家的人都出人头地,更希望大家平平稳稳啊。咱们家在临平也算是显赫了,不要再和普通人一般见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一定要少得罪人。砸车打人的事决不能发生第二次。这个何浩的事,这样处理,既然他这么优秀,就提拔到司法局当副局长去。 林华中不甘地道:倒是便宜他了。 林华东道:错了,知人善任,人尽其才,这样干咱们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哦,对了,老五,你们刑警队走了的那个同志,材料逻辑性不强,没办法盖章,我已经退回去了。 老四老五相互对视了一眼道,林华北道:哥呀,人家人都死了,你们政法委还是照顾一下嘛。 林华东道:死也不能都是烈士啊。 林华北又道:死在了我们煤炭公司啊,大哥帮个忙。评个烈士,给家属个说法,他家里不闹了,我们也少一件事不是? 疑点太多,疑点太多,这事我这里同意了,地区也不会同意的,好了,这个老何的事可以办,纪宏伟不行,他家里都是部队的,没有李学武点头,这个人我动不了。至于李朝阳那里,我还是那个看法,送点成绩给他,让他早点走,他不走,华中的副县长兼任公安局局长,就成不了。所以,华中啊,放聪明一点,多配合李朝阳的工作,把他送走,在我们几个都还在位置上,把事给你办了。 县公安局里,紧接着就对董先刃的家属进行了审问,董先刃的家属所说,应当是句实话,董先刃跑了,看来是提前知道了消息。董先刃一跑,很多线索也就断了,想尽快掀开盖子的想法一时就缺少了关键的突破口。 我心里十分纳闷,这个董先刃他为什么能够提前知道公安局的内情?我知道消息之后,一直十分的保密,只和高政委和罗局长两人说了,今天行动的人,也是早上才布置了任务,难道办公室里被装了窃听设备,说着就朝桌子底下看了看。又苦笑了一声,如果真的有窃听设备,怎么会是肉眼可见。 正在思考着,办公室的红机电话响了。朝阳局长嘛?我是钟潇虹。 哦,钟主任,什么事都打起了红机电话。 你们这次行动,失败了吧。 我一听就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本想追问下去,但又恐办公室真的有窃听设备,就道:电话里不说,见了面再说。 电话那头犹豫了下就道:那去县委武装部吧…… 第463章 就开面包车去 听到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要去县武装部,我自然明白了事关重大,马上道:那这样,我正好通知高政委一起参加。 不要,朝阳,你现在来接我吧,见面再说。县委大院不远有一家新华书店,我在书店门口等你。 有了谢白山,车自然不用我自己再开,从安平乡带出来的人,又是老相识,对谢白山我是绝对信任的。 公安局离新华书店不远,汽车开了五分钟,就看到了新华书店红色的招牌,鎏金的毛体大字十分显眼。车辆停稳之后,谢白山道:哎,李局,你看,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这个小娘们非常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人,好看啊。 不远处,就看到钟潇虹换了一袭黑色的风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围巾,手里夹着几本书,显得知性而又优雅。谢白山显然是没有认出来用围巾围了半张脸的钟潇虹。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严肃地道:谢白山,作为县公安局的驾驶员,要注意言行,男同志女同志的称呼都忘了,小娘们?庸俗了。 之所以对谢白山严厉,则是谢白山刚刚来到临平,临平的局势非常复杂,谨言慎行是最为基本的,第二则是提醒谢白山,虽然是同事,也是上下级,倒不是为了摆架子,而是各自还是要有最为基本的身份认同。 话音说完,这女同志径直朝着我们走来,走到跟前看到我在副驾驶,就拉开了后面的车门坐了上去就道:哎,这个小谢啊,你是留下了嘛? 谢白山有礼貌地道:哎,是的同志,我留下了。 钟潇虹笑了声道:嗯,真是一个好同志。走吧,去县武装部。 北风呼啸,大街上的人都把自己包裹了起来,汽车沿着县城缓缓驶过,带起一阵冷风。行人裹着厚厚的棉衣,围巾紧紧地围在脖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寒风中匆匆前行。街边的树木在北风中瑟瑟发抖,树叶仅存的几片黄叶纷纷飘落,仿佛是生命在做最后的道别。 汽车绕过武装部的办公楼,进入了大院后面的住宿区,汽车停稳之后,天也黑了。钟潇虹下了车,十分警惕地凝视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我笑着道:钟主任啊,高政委已经安排了,没有报备的车辆和人员,一律不准进入武装部的大院,这里很安全。 你的意思是适合约会? 啊?钟主任,你又在开玩笑了,你找我不是有正事吗? 钟潇虹略带调侃地道:看把你吓得,走吧家里去说。 谢白山关上车门也就跟了上来。走到了门口,钟潇虹道:哎,小谢,你就别进去了,我和李局长说个紧要的工作。 谢白山道:没事,你们说你们的,我不带耳朵。 我也进了门道:钟主任,小谢是自己人,不要有顾虑。 关上房门之后,钟主任的神情才放松了下来,也倒不客气,直接走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往上面一坐,把包随手往旁边一扔就道:小谢,你回避一下。 谢白山小声嘀咕了一句,神神秘秘的,也就去了旁边的客房。 钟潇虹从兜里掏出了一根发绳,三两下也就扎了一个马尾辫子。笑着拍了拍旁边的沙发道:我看你媳妇一直扎着马尾,你是不是喜欢马尾辫呀。来,坐。 我随手拿了一个板凳道:我坐这个。 钟潇虹白了我一眼,又笑着道:怎么,和我坐一起你都不敢?好了好了,不开你的玩笑了,说正事。昨天你们抓人,是不是没有抓到董先刃? 嗯,他提前知道了消息,人跑了。不过,我已经给地区公安处汇报,打算发布通缉令,对他进行通缉。 钟潇虹道:他怎么提前知道的消息?你想过没有? 怀疑过,但是应该不是从我们公安口子上泄密的,这件事在公安局知道的人非常少。 你都是给谁说了? 只有高政委、纪局长两个人。对于他们两个,我是充分信任的。 钟潇虹一脸认真地道:昨天,罗焕清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林华北打来的,电话里他对你们今天的行动是一清二楚,朝阳,你刚来我就说过,公安局的人,一个也不要相信。 听到这我心里不由得一颤,你的意思是高政委或者纪局长有问题? 钟潇虹托着自己的下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谁有问题,朝阳,如果是我,我是不会相信他们任何人的。公安局,太复杂了,不少人都从煤矿拿钱。高局长和纪局长拿不拿钱? 钟主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确定,不知道,很多事我听得只是一个大概。 钟主任啊,我敢保证高政委,不可能,纪宏伟,也不可能。是谁,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还不够确定。 我之所以要见你,就是要提醒你,在公安局,不要只盯着林华中,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你。你一定要小心点,经警大队有些个,都是亡命徒,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们可能还杀过人。说完之后,钟潇虹眼神变得十分暗淡,无奈地说了句:有时候有些人你看着对你挺好的,但你不知道他们的背后,又打着怎样的算盘。朝阳,在政府办这些年,我把男人都看透了,表面上那个不是衣冠楚楚,背地里不少都是衣冠禽兽。但是你不一样,你有正义感,虽然身体有些问题,但我相信能治好。 说着说着,那眼神就有些动了情。我心里暗道,以后在和钟主任见面,一定要有谢白山在场,这样的眼神,惹人垂怜,激发了强烈的保护欲。 正说着,就听到了门口有节奏的敲门声,钟潇虹如同受到了惊吓一般,猛地起了身,躲在了我的后面道:你不是说没有允许不能入内? 我拍了拍衣服道:怕什么,我们说工作。说着就走上了前打开了门,呀,晓阳,你咋来了,不是说明天来? 晓阳往门框上一靠坏笑着道,怎么,金屋藏——娇——啦。话没说完,就看到了脸色绯红的钟潇虹,晓阳的笑容逐渐僵硬了起来。 钟潇虹抚了抚头发,笑着道:妹妹,你可吓死我了,快进来吧。 晓阳看了看楼梯口,声调都变得有了些许的委屈道:我现在进来不耽误你们的——事——吧! 钟潇虹道:不耽误不耽误,事都办完了。晓阳一进门环顾了一周,就给了我一个复杂的眼神,那意思我懂了,今晚这事就看你有几条命了。 我忙喊了一声,谢白山,晓阳来了,你快点出来。 谢白山从卧室拉开了门,看到了晓阳,表情也是有些复杂,笑了笑道:挺好,挺好,都来了。 晓阳看到谢白山在,晓阳紧绷着的脸倒是放松了下来,我忙道:晓阳,钟主任是来说工作的。 晓阳十分大气又礼貌地道:不是说工作就不能到家里来坐坐啊,你们继续说,我从平安带了烧鸡和炒菜,我去厨房热一下。说着就看到晓阳沉甸甸的布兜。 谢白山忙道:领导,领导,我来我来,你们三个一起再说说工作。 钟潇虹道:谢白山,咱们呢就别打扰他们两口了,这样,你送我回办公室,我晚上还要加个班。 晓阳笑着道:哎,别走别走,我们平安的烧鸡,还是好吃,热一下就可了。 谢白山肚子咕噜叫了两声道:就是,填饱了肚子再走,说着一把接过了晓阳手中的布兜,径直走向了厨房。 三个人站在一起,都有了些尴尬。 我摸了摸头道,要不咱们坐? 一起吃了饭,晓阳还是坚持将钟主任送到了楼下,待晓阳回来,门砰的一声也就关上了。 我忙解释道:哎,这个晓阳啊,钟主任是真的有事,办公室说不方便,谢白山也在。 晓阳冷酷的面容下挤出了一丝笑容,略带酸味地道:呦,三傻子,你倒是解释解释,什么工作非得跑到家里来说? 我马上将行动失败的事给晓阳说了,晓阳看我说的正事,听完了之后,晓阳把弄着自己的马尾小辫道:三傻子啊,我看这个谁有问题的结论不能这么下,县城里干部间联姻结亲,同学战友,关系复杂,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不仅仅是公安局的问题,是县城关系网的问题。所有的一切都要证据,没有证据你就不要把任何人推到你的对立面,你现在是公安局局长,这么大单位的一把手,一定要信任同志,相信事实。相互猜忌,互相拆台的风气不能助长,是狐狸早晚就要露出尾巴嘛。不过,我倒是觉得,钟潇虹这样向你通风报信是非常危险的,要是被他们知道了,一个女干部说不定就没有了活路,你是公安局局长,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你都要保护好她。 哎呀,晓阳,你真是这样想的? 晓阳仔仔细细打量着我道:看你这样,再激动点,眼珠子都掉出来了。看来我今天来对了,那个钟潇虹,眼睛里全是你。说罢拍了拍我的脸道:三傻子,我包里有把水果刀,姐不怪你,也不是不信任你,姐是不相信人性,走吧,咱们去卧室,交心谈心…… 夜晚的县城,除了煤炭宾馆县城都已经沉睡,密密麻麻的小煤炉烟筒往外面排着烟,县城里弥漫着煤炭燃烧的味道。在一个包间里,县政府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和几个朋友的轮番进攻下已经喝得微醺。 邹新民端着杯子干了一杯之后道:这个老秦啊,公安局那个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秦老板道:邹县长啊,现在这个新来的局长不好说话啊,我这次连面都没见上,只是江永成那个老滑头,在和我对接啊。 林华北端着杯子,侧耳在旁边听着,看俩人谈到李朝阳,都不时的摇头就插话道:邹县长啊,以前这种事都是先说好再签字,怎么这次就把字签了。 邹新民打了一个饱嗝道:我也不能把老罗的家全当了不是!老罗啊现在就想着去地区,估计看李朝阳那小子的岳父啊是地委副书记,下一步能给自己说上话,所以才签的字吧。 林华北起了身添了酒道:没事,明天我问问钟潇虹,老罗不听招呼,这可不行。 邹新民微笑着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老罗还是县长,要尊重嘛。这个李朝阳不听招呼,到时候不给他们报账就是了,领导女婿,也要碰几次钉子才知道临平姓什么嘛。 第二天天一亮,晓阳听着留下乒乓球的声音,苦笑了一声道:这个高政委精力也太旺盛了吧,这才几点?妈呀,才六点,县医院家属院的几只土鸡都知道这个点要保持安静。 既然醒了,也就没有再睡,晓阳起床之后道:今天城关镇开会,马上要选举洪平担任镇长了,你再睡会儿吧,我要早点回去。 晓阳起床,我拍了拍自己的腰,也就跟着起了床,到了楼下之后,高政委看到我们下了楼,十分热情地道:晓阳镇长啊,昨天是你啊? 嗯,高政委,朝阳一个人在这里,吃饭不规律,您要帮我多照顾他。 高政委道:放心吧,我们家那口子,每天晚上都要做饭,朝阳随时来我们家吃饭。 客套了几句之后,就陪晓阳上车。晓阳回看了一眼打乒乓球的高政委,就道:高政委的媳妇每天都做饭,这也就是说高政委多数还是在家吃饭的,当了这么多年局长,不在外面大吃大喝,我看高政委,是个好人。 晓阳走了之后,就陪高政委打了会球,吃过了饭一起去了公安局。想着油坊派出所抓了经警大队的人,就想着看有没有意外收获。 带着谢白山和纪局长,一起去了油坊派出所,汽车停稳之后,我们两人就去了何所长的办公室。 老何正看着材料,看我们进来,忙起了身道:哎呀,两位领导一大早就上门,肯定是送温暖来了。 听到老何说了送温暖这个词,就想到了晓阳,一时觉得怪怪的。 刚刚落座,一个所上的同志就进了门汇报道:何所长,刚刚李洼来人报告,早上赶集的时候,有两个贩子被群众抓住了,现在正在被群众围殴,需要我们过去。 何所长也不着急,抽了口烟道:李局和纪局长都认识吧。 打了招呼后,何所长又抽了两口烟,我心里暗道,这何所长怎么这么慢,想啥呢。 吐出了烟,何所长才道:这样吧,你带两个人,不要骑摩托,天冷,别把人贩子冻感冒了,开咱们的面包车把人带回来。 这人一脸为难地道:面包车,何所,一路上烂八回。 没事嘛,烂八回你们就修九回嘛。 纪局长道:这样,我们带了车,开局面的车去。 何所长笑了笑道:没事,就开面包…… 第464章 组织考虑的非常周到 听到何所长坚持要用面包车,纪宏伟也是笑了一下,也不再管,我一时有些不解地道:何所长,这个你什么意思,找我要经费修车,我记得上次调研的时候,车辆修理费是保障了的嘛。 纪宏伟轻咳了一声道:这个老何啊,在耍心眼啊,派出所的同志晚去一分钟,这个人贩子啊就要多挨揍一分钟,如今计划生育,那个孩子不是咱群众的命根子,群众最恨的就是人贩子,我估计要打个半死啊。 何浩笑着道:纪局啊,你可不能这里理解我们基层的同志啊,歪曲了我们的一片好心,这天这么冷,坐摩托,人到了所里,不打死也冻死了。 听完俩人的对话,我对何浩又多了几分的欣赏,还是提醒道,何所长啊,人贩子是最为可恨,但是这些人也应该交给法律来审判,一定要注意控制节奏,不要搞出来人命。 何所长笑着道:放心吧,李局,底下几个兄弟,干这些工作,都有经验。 客套了几句之后,就问起了经警队枪的事,老何已经摸清楚了情况,经警队的晚上值班,就将枪支带回了家里,在被小偷偷了在之后,才察觉到枪不在了。这把手枪,但这把手枪,根本不是县里配发的手枪,县里只为经警大队配发了两支五四式的手枪,这支枪是经警队通过非法途径获取的。 我马上问道:何所长,你的意思是这把枪是煤炭公司的经警大队买的黑枪。 对,县局配的手枪不可能是仿制手枪,据当事人交代,县煤炭公司经警大队,至少有五把仿制手枪。 我接过了笔录材料,认真地看了几遍,心里暗道,虽然经警大队可以持有枪支,但枪支的来源必须是县公安局配发和监督下使用。想着当天罗焕清面对霸气十足的何浩,完全没有了嚣张气焰,一物降一物啊,就马上道,何所,你能摸出来这个线索,很重要,我看这个案子,就有你们所继续查办,通知县煤炭公司经警大队,到油坊派出所接受调查。说罢,又看向了何浩道:何所长,办这个案子,有没有困难? 何浩抽了口烟道:李局,有困难还不是有人干,人家能干,我们油坊派出所也能干。 对于这样的态度,我是十分欣赏的,就道:纪局,这件事要成立专案组啊,组长你来。 纪宏伟微微仰头,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每一下都透着内心的纠结与为难,笑了笑道:李局,不是为推脱责任啊,主要是咱们这个周局长管枪支炸药,负责缴枪。 纪局有这个反应,我并不意外,毕竟分工还没有调整,再加上直面煤炭公司的经警大队是有不小的压力。我笑了笑道,纪局啊,这次行动不是为了稽枪而稽枪,而是因为油坊抢劫案线索引起的后续。我看了班子的分工,已经四五年没有做过调整,下一步,班子的分工,我看也可以适当调整嘛。 纪宏伟看我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点了点头道:李局,到时候可能会有压力。 纪局,再大的压力我来顶,关键时候也是跟我上,绝对不是给我上。 纪宏伟笑了笑道:哎,李局,你要是上我肯定也上,你要是跑,我可比你跑的还快。 临平县委大院里,县委书记李学武督导了高标准公路建设进度之后,又在县政府开了工作调度会,从督导的情况来看,年底前完成70%的目标任务困难不小,在做了些部署之后,就将县长罗正财叫回了办公室,俩人一起商量工作去了。 散了会,邹新民快走了几步,跟上了围着红色围巾的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邹新民他的发型整齐利落,一丝不乱,深色西装剪裁得体,脚下的皮鞋擦得锃亮,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自信,处处透露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儒雅风范。邹新民抚了抚眼镜,慢条斯理地道:钟主任啊,我刚刚给罗县长说了,中午建委的周书记来,我们两个先去陪着,这个罗县长和李书记商量完工作之后就过来。 钟潇虹抬头看了一眼邹新民道:邹常务,行署办要一个重要材料,我中午要加班,就不过去了。 哎,材料的事安排给分管文字的副主任就是了,周书记来是给我们临平送碎石的,这个周书记又是鸿基书记的公子,我们得罪不起啊。再说了,你不听我的话,罗县长的话也不听了吗? 钟潇虹想到了上次一样文质彬彬的周海英和自己喝交杯酒的模样,不由得就内心一阵恶心,还是继续道:邹常务,这个材料常秘书长已经让行署办催了几次了,如果报不上去,他会直接给罗县长打电话的。 邹常务听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嗯,钟主任啊,林华北副总经理也在,他说请你务必过去一趟。 听到林华北三个字,钟潇虹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还是答应道:那我回办公室安排一下。 上了邹常务的汽车,前面是秘书和司机,后面是闭着眼睛的邹常务,钟潇虹上车之后,一直坐在了门口的位置,尽量与邹新民刻意保持着距离。 到了煤炭宾馆,煤炭公司的副经理林华北已经在等待,王振被免了之后,令狐常委代管煤炭公司,但具体的事务还是由林华北负责。按照煤炭公司的传统,只要是县长或者书记在煤炭宾馆有接待,煤炭公司的一把手都要到场搞服务工作。 林华北看到邹新民和钟潇虹下了车,就主动带着宾馆的经理迎了上去,汇报道:邹常务,现在十一点半,周书记还没有到啊。 邹新民十分潇洒地伸了伸手,露出了腕表,看了一眼道:这样吧,钟主任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包间里等着。 邹新民走了之后,林华北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直接拍了一下钟潇虹的肩膀道:跟我过来。 钟潇虹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林华北来到了宾馆小接待室里。林华北抽出了烟,十分自然地点燃了道:昨天怎么回事? 林总,李朝阳的警惕性很高,他从平安县带来了一个驾驶员,时刻不离开他,而且他媳妇对他看得也很严,每天都会到临平来看他,我根本没有机会。还有,他,他也不喜欢我。 林华北冷笑了两声,哪里还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何况是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说罢就伸出了手,在钟潇虹的下巴上摸了摸。 钟潇虹条件反射一般地往后退了两步。林华北哼笑了两声,不容置疑地命令道:过来。 钟潇虹怯生生地道:林总,您别这样,一会罗县长要来。 林华北抽了一口烟,故意吹在了钟潇虹的脸上,笑着道:老罗,文化人啊,喝多了还吟诗,哎,那首诗他老小子咋说的。对,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小钟啊,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个老小子,家伙还行不行。 如此又被羞辱了一番,钟潇虹脸一下也就红了,脸是火辣辣的滚烫。林华北笑了下道:下午,下午你把周书记陪好,周书记一高兴,你就调动到地区建委当办公室主任,不就逃出魔掌了嘛。 正说着,门口就有人敲了门,隔着门道:林总,领导们的车到了。 林华北忙一把丢下烟头,开了接待室的门,就小跑着出来了。 周海英刚刚下车,后面又来了一辆车,邹新民与周海英握了握手道:周书记啊,我们罗县长也到了。 周海英主动迎了上去,与罗正财握了手道:罗县,您这么忙,怎么用亲自来啊。 罗正财十分夸张地握着周海英的手道:周书记来指导帮助我们工作,我作为县长,哪里有不来汇报的道理? 周海英笑着道:都是为了群众,为了交通,为了建设,为了改革开放。 钟潇虹在旁边听着,不由得又泛起了一阵的恶心,这些领导,是如何能这样的虚伪,嘴上一套主义,下面一套生意,台上都是同志,饭店都是兄弟。 说了几句之后,周海英又握住了钟潇虹的手,一边晃另一只指着钟潇虹道:哎,都别提醒我啊,这位美女领导是,是,是咱们县政府的钟主任。 邹新民笑着道:领导好记性好记性。 几人到了包间,又是一阵吃喝之后,周海英道:罗县长啊,这个我要给您汇报啊,现在临近年关,全省各地都在搞攻坚,碎石材料一下就紧俏了,这个价格略微有些上涨。 罗正财吐了骨头,又拿出了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嘴,挥了挥手道:周书记啊,吃饭的时候,咱们就是吃饭喝酒,不谈业务。具体的工作,你和邹常务谈,你们只要定了,我没意见。说着就端着杯子道:海英啊,这些年走下来,我越感觉咱们老书记对我们临平恩重如山、情深似海啊,我们临平的矿就是在鸿基省长的关心下办起来的。知恩图报,是一种美德,更是一种工作的态度。所以,今年我一定代表我们临平七十万父老,去省城向我们老领导、老书记鸿基省长去做个汇报。 周海英道:哎,罗县长啊,这个我和老爷子说,到时候您直接去。 酒至半场,罗县长看了看表,站了起来道:啊,这个周书记啊,我下午啊还有个会,我就失陪一下,邹常务,你们几个代表县里,一定把周书记陪好。说着也就离了席朝着钟潇虹招了招手道:萧红主任啊,走吧。 钟潇虹忙起了身,笑着与在座的诸人点了点头,也就放下筷子跟着走了出去。 看着钟潇虹离开,周海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自然是躲不过邹常务的眼神,邹新民马上道:啊,这个华北啊,你去给罗县长说,周书记想和钟主任加深一杯,请钟主任留下来。 林华北放下筷子,也就追了出去。 出门之后,钟潇虹刚刚为罗正财拉开了车门,罗正财坐定之后,林华北就来到了跟前,笑着道:罗县长啊,这个周书记啊,想着和钟主任多喝几杯酒啊,他还没尽兴。 罗正财听了之后,一言未发,也不看两人,思考了片刻,挥了挥手,关上了车门,也就走了。 在油坊吃了午饭,看着最后所里的同志拖了两个吊着一口气的人贩子,早就是没有了人样。 到了县公安局,小憩了片刻之后,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县公安局的副局长江永成进门道:李局,恭喜啦,你县政法委副书记的文件,下来了。 江局啊,只是多了一种称呼而已,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嘛。说了几句之后,江永成道:哦,对了,令狐常委上午找你,说是明天一起到平安县,对接被扣的车的事。 刚刚说完,县公安局的政委老高就进了门道:呀,正好老江也在啊。有好事情啊,县委组织部和县政法委决定在局里面推一名副科级的干部,林书记专门打来电话啊,说油坊派出所的老何,群众口碑不错,他们要求我们局里把老何推出来啊。 江永成听闻之后问道:老何?无论对老何个人还是对咱们公安局,这个是好事啊。李局长,这个老何今年都49了,元旦满了50,就没有机会再进一步了。组织考虑周到啊…… 第465章 姐你咋哭了 听到高政委和江局俩人满怀欣喜的说了何浩的事,我也站了起来,拉开了抽屉,一人扔了一支烟道:高政委、江局,既然政法委戴帽下来,肯定就是有意向性的岗位,组织上是怎么考虑的那? 高政委搓了搓手,又放在火炉上烤了烤道,李局啊,您是党委书记,组织上会正式与您交换意见的。 我笑了笑道,公安局现在是两正四副,按说是可以配一名副政委嘛。 高政委将手正正反反的烤着手,片刻之后道,李局啊,我听政法委的同志说了,下一步何浩提拔之后会去司法局担任副局长,县检察院会交流过来一个同志担任副政委。 我听了之后忙道,交流去司法局?不行,何浩同志办案的经验丰富,怎么能去司法局,就留在咱们公安局,到时候可以抓业务。 高政委和江永成俩人相互对视,高政委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衣服道,李局啊,这个不好办,县里有精神,这批提拔的干部主要就是为了交流。如果本单位提拔到本单位,很有可能就不会提拔了。你刚刚来不久,不服从县委政法委和县委组织部的安排,给组织上提要求谈条件,一个是对你个人影响不好,第二个可能会耽误何浩同志的进步。 我听闻之后,心里暗自感慨,来了公安局这些天,局机关的同志明显在工作上惰性大,顾虑多,何浩同志是个在关键时刻顶得上的同志,怎么到了查案的关键时候,就把查案的人提拔调走了那? 正说着,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拿起来电话,就接到了组织部的通知,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要和我谈话,挂了电话之后,就看向了高政委道,高政委,咱们一起去,和组织部的领导沟通一下,把何浩留下来。 江永成道,李局,令狐县长等着您回话,说去平安公安局的事,您看? 我看了看表道,组织部的谈话应该很快,我看今天下午可以去平安县公安局。 组织部的办公室位于县委大院靠后的位置,办公室有七八间,一直往里走,干部二科,干部一科,办公室,又过了两个副部长的办公室之后,才是部长的办公室。 进门之后,办公室简洁而庄重,堆满了文件和书籍,一位五十出头的干部带着略显陈旧的眼镜正看着材料,身上的中山装朴素庄重,洗的都有些泛白。高政委笑着介绍道: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黄炎兵, 黄部长笑着主动伸出手道;见过见过,上次干公安局干部大会,我也参加了嘛。 黄部长这样说,我倒是没有什么印象,哪天大会都是陌生的面孔,注意力都放在了主要领导的身上。握了握手之后,黄部长喊了一声,就有办公室的同志,进来泡了两杯茶。办公室虽然简陋,但茶杯确是十分的精致。白色的陶瓷茶杯,杯身上绘着淡雅的青花山水图案,茶杯的盖子圆润光滑,与杯身完美契合,轻轻一旋,便严丝合缝。 黄部长拿起了茶杯盖,吹了吹,轻抿一口热茶,那袅袅升起的热气在眼镜上形成了一股薄薄的水雾,朦胧了双眼。 放下茶杯之后,黄部长慢条斯理的道:朝阳书记,高政委,你们二位主官都在,上午的时候,县委听取了组织部门和政法部门的汇报,打算在政法系统里提拔几名干部交叉任职,组织上再经过研究之后啊,何浩同志破获了抢劫案,业务能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所以啊,组织上考虑,提拔何浩到司法局任副局长。县检察院的政治部的部长会交流到县公安局任副政委。这一点啊先给你们两位主官交换意见,请你们一定要站在讲政治的高度啊,落实好县委这次决策。 高政委道:黄部长,能出干部是好事情,我们公安局,话没说完,就看了我一眼,就道,我们公安局以朝阳书记的意见为准! 黄部长笑了笑道,朝阳书记刚来不久,按说是不能动干部的,但刚来就打开了局面,办了几件大案,成绩啊组织上是看到了的。有为才有位,县政法委的林书记在向县委郑副书记汇报的时候,专门点了何浩同志啊。 黄部长啊,提拔何浩同志我们局党委肯定是支持的,但是现在公安口子上缺少懂业务的同志,能不能将何浩同志留在我们公安局? 黄部长听我这么说,脸上的微笑就僵硬了一些,用手夹起来杯盖,轻轻敲了敲茶杯道:朝阳同志啊,这个可能不行,县委定的方案就是交叉任职,如果不交叉,就会打乱县委这次整体部署。这个可是大局啊,我看实在不行,你们县局再考虑一下,要么放弃这次机会,要么就服从大局。 看黄部长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笑了笑,服从大局,听从命令是我们县公安局的一贯作风,黄部长,我代表何浩同志,感谢组织信任。 从组织部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和高政委感慨了几句,就陪着令狐县长去了平安县。令狐作为常委副县长,去之前已经向县委书记李学武做了汇报。事情不大,按说这样的小事是不需要向县委书记汇报的,但令狐初管煤炭公司,如果去了平安沟通不下来,面子上肯定不好看,所以也就向县委书记李学武做了汇报。 李学武自是把几辆车的事当回事,只是安排秘书李亚男和李尚武打了一个电话。 通过亚男和李叔做了沟通,也从亚男的口里得知了令狐是李学武书记整治煤炭公司的重要安排。有了这样的背景,也就没有进会议室,直接在李叔的办公室里开了沟通的会。 李叔算着时间,直接在楼下等待着众人,也是给足了令狐县长面子。双方见面客套一番后,李叔道:令狐县长啊,你和朝阳局长咋还专程跑一趟,您直接打个电话这事咱就沟通了嘛。 令狐心里暗道,煤炭公司大大小小的干部来沟通了几次,平安县公安局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这李尚武确实是能说会道啊。 双方相互试探了几句,李尚武道:令狐县长既然来了,车咱们必须放,学武书记也说了嘛,大家要相互支持,毕竟我们平安的环高路通了之后,这就是临平往地区最近的一条路。 令狐也笑着道:是啊,临平和平安两县是鸡犬相闻,隔河相望,相互支持是应该的嘛。 李尚武道:令狐县长啊,既然是相互支持,我正好有个事请您帮忙,您一定不要拒绝。我闺女亚男,在临平县委工作,您是领导,也是长辈一定要多多照顾她。 令狐是县委常委,副县长,说是亚男的领导是名正言顺,说是亚男的长辈倒也是拉近了大家的关系。 令狐听到李尚武攀亲,再加上李亚男的对象向建民又是钟书记的秘书,令狐也是觉得脸上有光,胸脯一拍就道:李书记 看您说的 咱们都是革命战友,同志兄弟,亚男这孩子跟着学武书记,很受重用。我这个当叔叔的,有些事还是常要麻烦亚男同志。李书记,您放心,以后能用到令狐的,令狐绝对是一帮到底。 李尚武等的就是这句话,笑着端着茶杯,客气了几句又道:既然令狐县长和朝阳局长支持我们,于公于私,我也要支持令狐县长和朝阳局长。都说现在是商品经济,您分管煤炭公司,我们平安也有些需求嘛,虽然市面上能买到煤,但是买谁的不是买,钱花给谁不是花,令狐县长啊,您来了,我就代表县里表个态,再替你解决煤炭销售的任务压力,我们平安买你五千吨煤。 听到这里,令狐县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煤炭本就是供不应求的状态,市面上计划外的煤都要高于市场价五到十元。这个李书记红口白牙一说,倒是帮了我的忙了。这个李尚武,目的不单纯啊。说完,令狐有些为难,刚要开口,李叔就道:令狐县长啊,这批车本来是要罚款的,还可以再扣你一个月慢慢调查,我冒着违规的风险,也不罚款也不扣车了,你们把车带回去上牌,以后再走到平安来,一定让兄弟们到我们平安公安局交警大队喝口热水再走。 令狐县长已经没有了后话,无奈的笑了两声,作为煤炭公司的分管领导,五千吨煤虽然不是小数,但自己作为副县长还是可以批这个条子,何况这个李书记没说不给钱。毕竟以后出煤还是要平安。 令狐心里暗道,这李书记的做法太不像是公安局长,捯是像流氓一样,如果不答应估计以后煤炭公司的车就过不了平安。令狐站起了身笑着道,李书记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令狐要是不答应,还就有些不仗义了。这样,您安排个对接人,我马上批条子,至于价格…… 李叔忙放下水杯挥了挥手道:价格,价格都好商量,我喊我们负责工业的同志到时候再对接。又说了些砸车打人的后续事情之后,令狐谢绝了李叔的一再挽留,就回临平去了。 晚上一起和李叔、张叔、马叔,晓阳,文静一起吃了晚饭,到了家里也才九点多,回到家里之后,两个人把包随手就丢在了沙发上,晓阳把胳膊往我身上一搭,笑着道:三傻子,你要是今晚不回来,姐还给你去送温暖。 晓阳喝了二两,脸色绯红,十分惬意的往沙发上一躺,傻笑着道:三傻子快过来,让姐再看看。 在沙发上打闹温存了一会之后,自然也就说起了正事,我自是将何浩的事情和自己的担心向晓阳全盘托出。 听闻之后,晓阳倒是认真了起来道,,朝阳,这么看来林家这个林华东不简单,这个事你要是答应了确实是失去了一位干将,如果留下来按不提拔,你也是失去了人心,这就是人家的阳谋。 是啊,这事不好办,我只有表态支持了。 晓阳哼笑了一声道,我只是说他不简单,并不是这事就必须按照他的意思办,县委书记管人事,这事你去找学武书记汇报一下就行了。 找学武书记?我是这么想过,可是会不会得罪组织部长和政法委书记,我总要考虑些人情世故吧。 晓阳笑着拍了拍我的脸道:别傻了,人情世故只不过是同级之间的虚与委蛇,利益斟酌,县委书记咋会因为一个副科级干部考虑什么人情世故,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听晓阳这么一说,我心里的包袱也放下了。我明天就去找学武书记。 晓阳痴笑着道,明天星期天,找什么学武书记,不过你要是加班,我可以一起去陪你去临平转转。说吧悄声笑着道:三傻子,姐去铺床,晚上咱们好好研究一下基本国策…… 晓阳对临平县委大院捯是颇有兴致,星期天也给谢白山放了假,就带着晓阳直奔临平县委大院。阳光正好,天高云舒,太阳隔着玻璃洒在晓阳脸上煞是好看。 晓阳一路上兴致不错,唱了一路,到了临平县委大院,大多数的办公室也是铁将军把门。 县委大院我的办公室里没有火炉,就显得有些阴冷,晓阳跺着脚哈着气,也趁着四下无人,直接将两只冰冷的手塞进了我的怀里,顿时冰的我一个哆嗦,晓阳倒是满心欢喜的到处乱摸。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也就开了,晓阳顿时吓的啊了一声,我扭头看去,只见钟主任一脸好奇的看着我俩,忙道:啊,是你们啊,我还以为进贼拉。 晓阳的手一时僵在了我的身上,抽出来也不是,放着也不是。尴尬的道:我暖暖手暖暖手。又看了我一眼,才忙把手抽了出来。 钟潇虹拉了拉自己的红围巾,笑着道,里面是暖和哈。 晓阳心里暗道: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想来暖一暖?还是笑岔开话题道:钟主任,你来加班啊。 钟潇虹道:行署办要材料,昨天没报过去,这不休息也一直打电话在催。你们也是来加班。 晓阳笑着道;啊,今天休息,我陪朝阳转转。 钟潇虹抚了抚头发,转转?真好,要不我带你们去个地方转转吧,今天太阳不错,风景挺好的。 晓阳向来贪玩,听到风景挺好的,也就道:那咱去转转。 说着,一行三人就上了车,透过后视镜,晓阳和钟潇虹的胳膊就挽在了一起,俩人是有说有笑。汽车东开西拐,就来到了一处河堤, 三个人站在河堤上,放眼望去冬日的阳光倾洒大地,脸上照的暖洋洋的,大片大片的芦苇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摇曳生姿,微风轻拂,芦苇花摇似灵动翩翩起舞。不远处一个老汉放着七八只绵羊悠闲的啃着小草。 晓阳大吼了几声,打开了臂膀,不由自主的转起了圈,尽情享受着自然风光,这一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钟潇虹看着如此放松的晓阳,也是微笑着,微风拂动,钟潇虹脖子上的红色围巾随风飘动,两个人在这一刻如同画卷一般。 看着由远及近的几只小羊,钟潇虹慢慢走下了河堤,蹲下了身,张开了双臂,抱起了一只小羊,揽在了怀里,轻轻的抚摸着…… 晓阳也跟着走了下去,蹲在钟潇虹的旁边,伸出手摸了几下毛茸茸的小羊。扭头在看向钟潇虹,就担心的道:姐,你咋哭了 第466章 直接安排副局长 晓阳看着钟潇虹流下了两行热泪,忙蹲下问道,姐你这是咋啦? 钟潇虹将小羊抱得愈发紧了,豆大的泪珠是一颗接着一颗掉,晓阳知道,钟主任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这个时候不是劝,能做的只有静静的听。 待钟潇虹酣畅淋漓的哭了一会之后,晓阳递上了自己的手帕,钟潇虹放开了小羊,擦起了眼角的泪水,擦着擦着,看着晓阳也就笑了起来。梨花带泪的笑道,妹妹,你别笑话姐,姐是想到了以前上学放羊的时候了。 晓阳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钟潇虹长吁了一口气,又擦了擦眼角到:晓阳,你是干部家庭长大的,不懂我们农村孩子的心酸,那个时候,没吃没喝,我才多大呀,就给队里放羊,放羊有公分,给羊割草也有工分,捡羊粪蛋也有工分,我个子小,放羊不行,割草也不行,也就跟着在后面捡羊粪蛋,那个时候啊,羊拉的粪都像个宝贝一样。 晓阳静静的听,钟潇虹红着眼圈讲,俩人就在这河堤旁的芦苇荡边上说了一个多小时。 钟主任不容易,农村的孩子既要读书,又要帮家里分担一分农活,和我的童年经历有些类似,只是钟主任是幸运的,79年一次性就考上了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煤矿上,从煤矿捯煤炭公司,又从煤炭公司调到县政府办公室担任副主任,直到现在的办公室主任。一个农家的女孩子,靠着自己走到这一步,三十出头的年龄就已经算是党组成员,未来也是不可限量。 晓阳宽慰道:姐啊,过程虽然艰辛,但结果还是好的,三十二岁的县政府党组成员,下一步就是副县长了。 钟潇虹苦笑了一声道:晓阳,你也是领导干部,女同志在单位里想当领导不容易,我有一个体会,权利场上就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就是男人的牺牲品, 晓阳道:姐,这个太过悲观了吧,你看,现在你也不是挺幸福的,家属在煤炭公司当中层干部,堂叔又是县长,自己又是这么年轻的干部。 钟潇虹道:妹妹,有些人的幸福是演给别人看的,有些人的幸福是别人演给自己看的,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你们很幸福。一路走来,吃了太多的苦,现在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都没有,妹妹,不怕你笑话,我不怕你生气,看到第一眼,我就觉得朝阳是个好人,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晓阳侧过身,看了一眼正在远眺的我。犹犹豫豫的道:姐,我也就这一个, 钟潇虹笑了笑道;妹妹,你别多想了,我只是欣赏他,不会破坏你的家庭。 晓阳尴尬的笑了笑道:啊,姐,有机会认识一下你的爱人。 钟潇虹面色平静的道:爱人这个词何其沉重,我这辈子就没有遇到一个真正爱我的人…… 芦苇在阳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它们相互依偎,挺拔而坚韧,枯黄的苇叶随风飘落。 钟主任站起了身,看着芦苇荡道:妹妹,你饿了没有,咱们去烤红薯吃吧。吃饱了你们就回去… 晓阳看了看四周,遍地已是冬小麦,没有地瓜的影子。就道:烤是可以烤,但是哪里来的地瓜啊。 这个简单,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村里要些红薯来,朝阳,你身上带火了吧? 啊,钟主任,我有火柴。 嗯,你们两个捡些柴火,我去要地瓜,一会儿就回来。说着很是利索的爬上了河堤,开上了车直接去了不远的村子里。 晓阳坐在了荒草之上,拍了拍旁边松软的荒草道:三傻子,坐一会。 我和晓阳坐在一起,晓阳依偎着我的肩膀,看着远处的芦苇荡和早已远去的放羊人。晓阳感叹道:从煤矿工人,七八年的时间成长为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又说是牺牲品,朝阳,这个潇虹主任这一步走过来不容易,心里有委屈啊,我没猜错的话,里面有交易。 交易?谁和谁交易。 晓阳看着远方,目光清澈而深邃,思索了一下道,我不知道,这个事没有证据不能乱说。晓阳就这样靠在我的身边,晒着太阳,一脸的满足。 良久之后,听到了汽车的声音,晓阳把我拉了起来,相互拍了拍身上的草,就开始捡柴火。 河堤上有两列白杨树,树下面散落着不少的树枝,钟潇虹停下车之后,挥了挥手中的袋子道:红薯来了。呀,你俩才捡了这么点柴火、说吧又一脸坏笑的笑了笑,看你俩一身的草,也不知道避避人? 晓阳知道,这个时候没必要解释,只是走过去接过红薯道:姐,这么多咱们吃不完吧。 钟潇虹笑了笑,朝阳局长消耗大,就多吃两个。三个人分工合作,钟潇虹捡了些碎砖块,我和晓阳就去捡柴火,不多会就生起了火。 钟潇虹拿着一根木棍,在火堆里翻来翻去,掌握着火候,我小时候也是经常的烤红薯,但却没有钟潇虹烤的如此的细致。晓阳很是兴奋,一会跑前一会跑后,高兴的如同孩子一般。我心里暗道,幸亏这里人烟稀少,三个县政府党组成员,在河堤上烤红薯,要是被领导知道,必然是留下不稳重不成熟的印象。烤了不多会,钟潇虹拿着木棍在红薯上面敲了敲就道:差不多了,说着就将明火灭了,留了些碳灰将红薯盖了起来。 晓阳不解的道:这是何意? 啊,这样用炭火在捂一下,烤出来的红薯不会夹生,也不用担心红薯烤过了。 又过了几分钟,钟潇虹拿着木棍,将里面的红薯大大小小七八个扒拉了出来,冬天气温低,几分钟后钟潇虹拿手在上面探了探就道:可以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晓阳伸手也就拿了一个剥了起来,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满是红薯道香甜味道,忍不住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口齿留香。 三个人就坐在河堤旁的草地上,望着芦苇荡吃起了烤红薯,晓阳和钟潇虹俩人一边吃一边笑,笑声随着和煦的风飘向了远方,恍如回到了小时候带着恩阳和舒阳去烤红薯一样。 晓阳吃完了烤红薯,拍了拍手,又在草地上摸了摸黑色的碳迹。晓阳看着我,一把就抹在了我的脸上,一边抹一边笑,玩的是不亦乐乎。 钟潇虹笑着看着打闹的晓阳,也看了看自己的手,也学着晓阳的样子,在地上抹了抹。 晓阳道,姐,要不你也往朝阳脸上抹一抹? 钟潇虹道:不太好吧。 晓阳道:有啥不好的,我俩拿你当亲姐,来别客气,说着就抓着我的衣领,将我拖了过来。 钟潇虹倒也不在客气,和晓阳一左一右的就在我的脸上涂了起来。 我心里暗道:刚才给你们捡柴火,你们现在拿我的脸当抹布! 三个人打闹了一会,放空了心情,卸下了包袱,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芦苇荡,如同回到小时候一般,又躺在草地上晒了会太阳,直到日薄西山,夕阳西下,天气转凉,才起身回了家。 路上的时候,两个人坐在后排,聊着聊着就安静了下来,再一看,俩人依偎在一起都已沉睡,一派和谐。我心里暗道,这要是在封建社会,算了算了,社会主义好,封建社会的糟粕文化应该摒弃…… 第二天一早,安排谢白山送晓阳去了平安上班,刚打算与去找李书记,林华中敲了敲门就道:李局,我汇报个工作。 啊,林局啊,有什么事,进来说。 林华中来到了办公室后,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 林局,有什么事啊? 林华中面带不悦的道:李局,我是什么地方没做对吗?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是不是觉得我姓林的好欺负?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听到这里,我也不恼,只是笑着道:林局啊,您这是从何说起啊? 从何说起,李局,上次搞行动,四个副局长你通报表扬了三个,这次搞抓捕,明明咱们有刑警队,你却让纪宏伟从交警队调入过来执行任务,还有,这次经警大队枪支的事,明明是治安或者刑警队的职责,你却安排纪宏伟带任专案组组长,我这个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说没拿我当自己同志,就是要和我过不去。 有里向来不在声音大,我听完之后就起身倒了杯水,看林华中不接,就直接放了过去道:林局啊,.您像吃了枪药一般,我还以为多大的事,都是小事情嘛。 小事情?现在公安局里的同志看我眼神都不对了。 我抽出来烟,自顾自的点上了,淡淡的吐了口烟才道;林局啊,我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公安局考虑。 听我这么说,林华中倒是愣住了,一脸不信的看着我。 我抖了抖烟灰道,林局,您是煤矿的分管领导,要避嫌。别的不说,就拿去煤矿抓人这事,现在人跑了是吧,您想想,如果让您带队去抓,人提前知道消息跑了,局里面和县里面领导会不会往你在通风报信上面去想?再说通报表扬的事,华东书记是您的大哥,四个副局长都表扬?大家会说咱们公安局王婆卖瓜,如果不表扬您,同志们会怎么看? 林华中一脸疑惑的道:能怎么看,你和我过不去嘛。 我抖了抖烟灰道:看到困难就上,看到荣誉就让,这才是高风亮节啊。林局,这一点你都看不明显县局党委的良苦用心?再者说了,你我都在这个位置上还不清楚,那个提拔拼的是证书? 说完之后,林华中的态度顿时就软了些,不服气的道:为什么不让我去查经警大队的枪? 我斜着看了一眼林华中,林局,你糊涂啊,你是经警大队的主管领导,让你查?查出来是你管理不善,查不出来是你能力不足,我让纪局去查,查不出来他管交警队的谁会说什么?就算查出来了他不抓具体的业务,是不是局党委还有很多缓和的余地?林局啊,你是抓业务的副局长,要跟上县局党委的思路啊。 林华中听闻之后,略带些尴尬,笑了笑,李局,这些你咋不早给我说。 我拉过来烟灰缸,狠抽了两口之后,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淡淡的道:林局啊,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难道让我去天天汇报工作?但我看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端正自己的思想认识,尽快和县局党委保持工作认识上的一致才对。 林华中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道:李局,我这个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啊,您也别介意,晚上我请您喝酒。 我看了看表道:晚上的事下午说吧,李书记约我,我现在去趟县委。 林华中忙起了身,又客气了几句,就到了县委大院。 昨天晚上就和亚男约了,今天到了之后,亚男直接将我带到了县委书记的办公室。 李书记看我进来,直接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走了出来道:坐沙发吧。 两个人刚刚落座,亚男就端了杯进来。李书记道:亚男,我和朝阳同志有工作要谈,这段时间不会客。 关上门之后,李书记道:钟书记很关心邹新民的事,钟潇虹同志那边有没有最新的进展啊。 我马上汇报道:还没有谈到邹新民,不过前天周海英书记来,她陪同了…… 说了些邹新民的事情之后,李书记道:你就事论事的思路是正确的,这样矛盾最小,困难最小,阻力也最小,县委是支持的, 书记,正好要给您汇报,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油坊派出所的何所长,政治可靠、业务突出,工作大胆,敢于啃硬骨头,也在积极的向县局党委靠拢,组织上对他也是认可的,现在,县委组织部和政法委打算把他交流到司法局去当副局长,我的意思是让他留下来担任副政委,协助我开展工作,打开局面。 李学武用手叩着自己的大腿,片刻之后就斩钉截铁的道:政治可靠,业务突出,工作大胆,这样的同志当什么副政委,这样,直接安排副局长…… 第467章 我没那个命 听到李学武书记要将何浩提拔为副局长,语气果断,态度坚决,展现出了县委书记在人事权上的绝对控制。 我马上补充汇报道:书记,现在县公安局的四位副局长配置是齐了的,副局长不好安排吧。 李学武担任县委书记后,逐步也打开了局面,交通工程推进之后,这些天一直带人忙着招商的事,虽然是老革命的儿子,但是也十分清楚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也想着用成绩来证明自己,要出成绩就要有能臣干将,对于锐气十足的李朝阳,李学武还是十分欣赏和支持的。 李学武身往沙发上一靠,并没有什么犹豫直接道:这个你考虑一下,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班子里哪位同志不适合,就调整到副政委的位置上嘛,这个工作嘛你不好张口,你只管给我提想法就是了,县委对县公安局的支持不是一句空话,县公安局我只认你一个人。 书记,这样是不是会有太大压力! 压力?领导不就是来扛压力的,地委选择咱们两个到临平 不是让咱们当和事佬太平官老好人的,有再大的压力县委来扛。朝阳,我只给你提一个要求,除恶务尽,不论是谁,只要破坏临平商品经济发展的大好局面,和咱们干部群众过不去,公安局就要重拳出击,坚决打击,不管是谁,一查到底。 有了李书记的支持,我心里暗自笃定,一定要把林华中调整到副政委的位置上去。 聊的时间不长,只有半个小时,或者说也不短,县里能和县委书记聊半个小时的人也不多。和亚男打了招呼之后,下午要开县政府党组会会议,也就没有回县公安局,直接来到了县委大院的办公室里。 北方的冬天,出了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几个女干部和钟潇虹一起一人手里抓了把生花生,坐在凳子上晒着太阳剥花生。上午的时候,县长罗正财带着几位副县长下基层调研,县政府办公室的几个干部也就放松了下来。一边晒太阳,年龄大的有个四十出头,小的也才二十多岁,纳鞋底,织毛衣,剥花生,十分惬意和农村大街上并无二样。 看我过来,钟潇虹笑着招了招手,李局,新花生,来尝一尝。 虽然来了已有一段时间,但鲜有在县委大院办公的时候,所以,多数人看我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打量,不时评头论足还哈哈大笑。看着人有些多,我倒是有了些害羞,只是笑着回应了一下,就回到了办公室,关上门之后,心里暗道,这个临平县政府纪律作风上确实和平安还有差距,在平安县就算是领导不在,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晒太阳。倒是乡镇大院里,这样的情景并不鲜见。回想起来,倒也正常,难得县政府所有领导都不在,大家偷个懒。 女同志就在屋檐下的走廊上,木门不隔音,有两三个比较活跃,说话声音嗓门不小,都是些干部间家长里短的事,还有一些是花边新闻。听得出来,这些人的爱人和家属,基本都是县里大大小小的干部,看来以后要离这些女干部保持距离,少产生一些接触,不然的话,就成了大家口中的素材…… 门外响起了汽车的声音,众人说笑着也就散了,不用看,应是县长罗正财回来了,看了看表,恰好是午饭时间。正打算起身吃饭,才想起在县委办这里,还没有吃饭的工具,想着也是有用招待客人的用具了。 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刚打算起身,就听到了敲门声,说了声请进之后,钟潇虹就拿着两个搪瓷缸走了进来。 朝阳,忘给你准备吃饭的缸子了,这个给你。 啊,钟主任,不用,我用食堂的就行。 用啥食堂的,那个不卫生,这个是新的,买回来我就用了一次,那,筷子你自己去食堂找双新的。咋,晓阳都拿我当姐姐,你还嫌弃姐姐啊。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缸子,拿到手上一看,里面有半缸子的新鲜花生米。 钟主任,这花生米? 姐刚剥开的,新鲜,你放兜里,吃不完就拿给晓阳吃。不够,姐兜里还有。说着十分大气的拍了拍自己的兜。又掏了一把,伸着手递了过来。 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洒在钟潇虹的身上,钟潇虹的手和脸颊上少女那小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上扬,几缕发丝在阳光下飘动,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她成了这世间最美的画卷。 我不敢与其对视,直接拿着缸子接了过来,钟潇虹笑了笑道:看你这样子,傻的。一双眉眼弯弯,恰似两轮新月,纯洁,真诚而又撩人心弦。 待其出门之后,我喘了口粗气,暗道,以后这办公室不能待了,时间长了,必定就会成为刚才那些女同志的谈资笑料,我不能做对不起家庭,对不起晓阳的事。晓阳说的对,一个女人一旦心里有了男人,这男人就就是她的信仰,人性确实是靠不住的。不然所谓的圣人,上下五千年也就那么几个。又看了看缸子里的花生,心里暗道,专案组马上就要和罗焕青见面了,也不知道这个钟主任是什么态度。 吃饭的时候,县里领导就在一个桌子,作为县政法委副书记,县政府党组成员,自然是有资格和县领导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 食堂的饭菜简单,和平安县委大院差不多,白菜豆腐粉条,台面上有一碗辣椒油,一碗醋,一碗香油。如果觉得味道不够,就自己来加。我喜欢吃辣,放了些辣椒油之后就坐到了县长罗正财一桌。 令狐,冯明旺和其他几位副县长,一边吃还和罗正财一边讨论着工作。我到了之后,与众人打了招呼,刚刚落座就听到罗县长说,令狐常委啊,五千吨煤也不算什么大事,按说我直接签个字也就完了,但是咱们还是要在会上走一下,尊重其他班子同志的意见。 冯明旺看俩人说完了,放下了筷子道:罗县长啊,现在离元旦不到一个月了,我看这个进度下去,70%的目标完不成啊。我们还是积极对接平安县,请他们提供一些碎石啊。 罗正财擦了擦嘴道:李书记也在关心啊,但是邹常务是拍了胸脯的,一定能完成。这事你再和邹常务商量,啊,你们具体在碰一碰。 冯明旺有些为难的道:罗县,您还是要有个明确的态度啊。 啊,这个邹常务你们商量拿主意就是我的态度,我不能事事做主嘛,你们分管副县长要有担当和魄力,说吧,就擦了擦嘴起了身,隔壁桌的秘书马上站了起来准备收拾碗筷耍罗县长的餐具。 罗县长理了理衣服道:这个朝阳同志也在,等邹常务来了,我们就开会。我们开短会,散会之后我还要去省城拜会客人,啊,那就这样…… 罗正财离开了饭桌,几名副县长都是欲言又止,毕竟都是县里的领导干部,就没有了上午那些女同志的松弛感。公共场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有一个度。 而煤炭公司里,林华中和林华北两个兄弟送走了常务副县长邹新民之后,两人又回到了包间里,林华北道:老五啊,你早上真的去找李朝阳去了。 林华中一边拿着细细的骨头剔着牙一边道:可不是,我直接拍了他小王八蛋的桌子,他小子倒是真诚,把调查这些事的理由和我全部托了底,那小子是这样说的…… 林华北打着饱嗝,松了松自己的皮带,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华中道:这小子这些话说出来,听着是无可挑剔,但咋感觉像忽悠人一样!你想,就拿表彰这个事,他们咋不高风亮节?就你高风亮节? 小王八蛋说了,就是因为咱们大哥是政法委书记,才体现出来咱大哥,咱们林家的高风亮节。 屁,大哥都不知道这个事,高风亮节,我看是抽风两个。大哥那个老思想保守了,下周我们去趟地区和省城,我必须要拿下煤炭公司的总经理,这个令狐自从李学武来了之后,就变节了,他现在代管,要是他下一步兼任了煤炭公司总经理,我就没有好日子了。 又吃了几口菜,林华中道:这次去了,能不能把纪宏伟也整走,他的人一直在追董先刃。如果发出去通缉令,董先刃就不好再回来了,一旦落到李朝阳手里,恐怕要出大事。 林华北拿着筷子,在桌子上使劲的扎了几下道:看看吧,这个纪宏伟和军分区关系匪浅,大哥这个层级动不了他。李朝阳那边,姓钟的一直也没什么进展,是有些复杂啊。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压低了声音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林华中双臂压在桌子上,身体向前一探:什么办法? 林华北冷笑了一声,下药,找机会给她俩下药,姓罗的不就是这样才听话了嘛。 林华中也是冷笑了一声,一把将手中的骨头掰断了,除了姓罗的,这个姓邹的,也给他提前下点。 常务会开成了推责的会,县长罗正财确实是心生退意,基本上都是由常务副县长邹新民拍板罗正财定调,涉及到的公安工作不多,我也就没有发言。开完了常务会议之后,就来到了公安局,兜里装了两把花生,到了办公室也吃的差不多了。 刚刚落了座,高政委就主动来到了办公室,笑着道:李局啊,组织部的同志后天上午就要来局里面开干部大会,我计划啊明天按照惯例与中层干部和派出所的负责同志交换意见,确保能够实现组织意图。 高政委所说的谈话,就是在开干部大会投票之前,作为分管干部人事的领导,与各个科所队室的负责人沟通交流,听一听干部们对何浩同志的意见,这个时候,大家也就懂了领导的暗示。到时候,何浩自然也就会有一个相对集中的票数,实现党委对人事工作的布局。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李学武书记已经交代,在人事任命上,我只管提要求,具体的实施由组织部来安排,所以何浩的事情也就不需要我同班子的同志交换意见。具体安排职务,也是县委的事情。 我笑了笑道,高政委,人事工作你来抓,我没有意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需要我干什么,您说一声。 说了几句人事上的工作步骤之后,高政委喜欢烤火,坐在了火炉之旁,拿着煤钳将炭炉里的煤块夹来夹去,好让其能够充分的燃烧。炉火映红了高政委的头顶,整个人都泛着光和热。烤了会火之后,高政委道:朝阳啊,陈刚的事是我的一块心病啊,现在他的材料被县政法委退了回来,陈刚同志的家属找了我几次,我看这件事就由我牵头调查,好向县委政府,向陈刚同志家属和全局干部职工交代。 我心里也记着陈刚的事,只是这个时候,布局尚未完成,让刑警大队调查肯定也是敷衍了事,这反倒是对陈刚同志的不尊重,高政委主管思想政治工作,如果也带头查起了案子,下一步也不利于工作分工。我心里笃定,就让何浩担任副局长之后,从地区公安处抽人来开展调查。就道:高政委,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这个事我看先放一放,您还是把思想政治和队伍建设的工作抓起来,陈刚的事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说吧。至于陈刚同志的家属,我可以好好和他谈一次,让她先来上班吧。 高政委道;陈刚同志的家属,现在情绪上有些波动,您和她见一面也好,代表局里面可以安抚一下,表个态。 说到了这里之后,就到了下班时间。正打算回平安,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李局吗?我是油坊乡的何浩啊。 哦,何所长,要恭喜你了,高政委已经给你谈话了吧。 啊,谈了话,可惜啊,咱老何没有那个命。 怎么回事? 李局,前两天在大集上偷孩子的那个人被群众打了之后,受了内伤,今天下午死到医院里了,林局这个时候,已经赶过来了…… 第468章 把面包车毙了? 听到油坊派出所的何浩说人贩子被打死了,问题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忙问道:什么情况,人怎么就死了。 何浩在电话里做了解释,是当天面包车确实在路上烂了一次,修车修了一个多小时,这人贩子也就被群众打了两三个小时。本想着让大家出出气,结果这人到了所里一直半死不活,今天送到县医院,人没救回来。 我听闻之后道,这个事我是清楚的,林局去了,你做好解释工作就好了。 何浩有些沮丧的道:李局,我辜负了组织信任啊! 何所长,面包车出故障关你屁的事啊,组织依然信任你。 高政委听闻之后,面露难色,挂断了电话,高政委道:朝阳啊,这个档口上恐怕不好再给同志们做工作了,何浩的事要不要放一放? 我心里清楚,在干部年轻化的背景之下,一旦何浩错过了这次机会,等到过了年也就到了五十岁,再提拔就是破格提拔,破格提拔所做的工作,比正常程序就难的多了。 高政委,何浩的事我是清楚的,当时我正好在油坊派出所,是因为出警的面包车总是发生故障,耽误了到达的时间,才影响了事情的处置。人贩子嘛,和什么偷狗偷羊的性质不一样,咱们群众发泄发泄,倒也正常,只是下手重了些嘛。 高政委道:李局是,我是担心党委会和投票的环节出现意外,到时候万一通不过,您是党委书记,可要负领导责任。 高政委所说倒是实话,如果一个干部推举之后,没有在党委会或者干部考察会议上获得通过,必将会影响局党委的权威和党委书记的威信,也会给组织部门留下不好的印象。我思考了一下就道:高政委,事情出了我们积极面对,并不是因为出在我们公安局就是我们公安局的责任嘛,可以慢慢调。 高政委犹豫了一下就道:是啊,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就不能说明何浩在管理上不存在问题 所以,局里面要慎重啊。 高政委,也不能说明何浩存在问题嘛,这件事我看还是要站在我们同志的立场上去考虑。 高政委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朝阳,你下定了决心,我老高肯定支持你,我我通知明天开党委会,咱们争取班子形成一致意见。 晚上的时候,从油坊回来的林华中很是兴奋,狠狠地骂了一顿何浩,算是出了一口气。和林华北两个人又将林华东请在了一起吃喝。打算好好的庆祝一番。 林华中道:大哥,这次我看这个何浩是彻底服气了,没有了到煤炭家属院抓人的那股子嚣张劲头了,这次提拔的事,明天党委会我就给他按下了。 林华东看了林华中一眼,叩了叩桌子道:老五啊,忘了这次提拔的目的了?不就是为了拔掉你眼中这颗钉子?他提拔不走是不是你心里还不舒坦?我看你俩格局放大一些,依咱们家现在这个地位,何必再去和一个小小的所长一般见识,把他提拔到司法局,拿一个副科级的职位少树敌,也显得咱们为人大度,还能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嘛。 林华北端着酒杯道:可惜了,便宜他了,这老小子从煤炭家属院直接带走了我们一个经警队的干部,丢的枪都找回来了,还抓住不放。 林华东道:县里严格管理没有错,给煤炭公司批抢 还是当年我签的字,现在国家严打之后,就开始控枪了,我看啊枪是祸害,老四,我都建议你们把枪交回公安局,不要玩那些东西。 几人吃了饭之后,林华东擦了擦嘴,知道两人还约了邹新民一起打麻将,林华东也就先走了。 林华中道:这大哥机关干部当久了,经警队没有几把枪,还怎么震的住人啊。老四,只是你考虑好没有,被偷的那把枪可是从南边买的仿制枪,纪宏伟要是问起来,你可咋办。 咋办?他纪宏伟肯定不敢问到我的头上,我已经罗焕清交代了,把事情都先推到董先刃身上。等到你当了局长之后,再让董先刃回来吧。 林华中吐了嘴里的骨头,眼神惆怅的道:猴年马月去了! 罗焕清已经知道了自己要被传唤的消息,本来都已已经去油坊派出所了,结果到了地方,听说油坊派出所出了人命官司,自己在派出所坐了一会,就被人打发走了。到了家里,看到刚洗漱完的钟潇虹,眼睛是直溜溜的看着。 钟潇虹瞥了一眼罗焕清,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擦着头发。 罗焕清上下打量着钟潇虹,就说道:你和那个公安局长关系咋样了? 钟潇虹白了罗焕清一眼就继续擦着头发。 罗焕清起了身道:哎,我问你话那? 钟潇虹道:能怎么样,你想让我怎么样,就这么希望自己的媳妇给你戴绿帽子? 罗焕清心里暗道: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再者说了,我娶这个媳妇就是戴着帽子娶的。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是揉了揉鼻子,笑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是这个经警大队丢枪那事,油坊派出所找我,哎,你和那个老何好也行,不是,和那个老何认识也行。 钟潇虹一边擦头发一边道,你昨天不是都说了,抢找回来了,还关你什么事。再者说,你是罗县长的侄子,派出所能拿你怎么样。 罗焕清少年时就不学无术,虽然穿着经警队的制服,但打内心里还是知道经警大队和正式公安还是有差距,特别是面对何浩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何浩也是犯怵。穿着经警队的制服,也是知道,买卖枪支是重罪。如果坐实了自己的问题。这身制服估计就要脱了。毕竟自己的堂叔在林家人面前向来说不起硬话。 罗焕清道:那个枪是林华北买的仿制枪,不是正规枪支,现在林华北不认了,让我们经警大队内部处理好,把枪的事都推到董先刃的身上。至于老罗那个老王八蛋就别提了,他自己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还能管到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堂侄。钟主任啊,你要帮帮我,您看,您出个面,到时候请李局长,咱们三个人一起吃个饭,经警大队咋说也是在县公安指导下开展工作,我作为经警大队的大队长,按说也应该向李局长汇报工作嘛。 钟潇虹道:我和他不熟,你要约他吃饭你自己去约,到时候约成了需要我我就去出个面。 罗焕清猛地点了点头道:行行行,我去约,到时候你可一定要作陪。 钟潇虹擦干了头,将毛巾挂在晾衣绳子上,一伸手一双玉肩就露了出来,罗焕清看着钟潇虹如出水芙蓉一般,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挠了挠头道:壶里还有没有开水,我去洗一下。 钟潇虹扭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爱人,其实长的不高不帅都没什么,但是这个男人喝了酒就会羞辱自己,这就让钟潇虹心里无比的抵触,宁愿自己抚慰自己也不愿和这个男人产生接触。看罗焕清主动提出要去洗一洗,钟潇虹则在努力的说服自己,去做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还是点了点头道:烧水壶和暖水瓶里都有热水,你去洗吧。 罗焕清看了看自己的包,里面有林华北托人交给自己的几粒药丸,罗焕清心里痒痒的,想着试上一试,但又怕出现了什么意外,咬咬了咬牙,还是算了。 等到走到卧室,钟潇虹已经将被子盖上了自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自从结婚之后,俩人就少有亲热。刚开始是罗焕清心有不甘,觉得罗正财坑了自己,后来发现自己有些问题,慢慢的也就没有了生理方面的交流。 罗焕清刚刚钻进被窝,钟潇虹不冷不热的道:把灯关了。 罗焕清关上了灯,不到两分钟也就开了。钟潇虹道:可以开始了吗? 啊,这个 这个已经结束了。 钟潇虹掀开了被窝看了看,一脸生无可恋的起了床,小声嘟囔了句,两分钟不到,你倒是节约时间,看来五分钟也挺长的…… 第二天一早,晓阳从武装部就要回平安上班,昨天睡的晚,今天起的也晚,晓阳是哈欠连连的道:三傻子,今天这个高政委咋没起床打球,你看都八点了,我这过去早饭都来不及吃。 我也打了个哈欠道:学武书记在吧,学武书记在的时候,高政委一般不打球。怕影响学武书记休息。 这个高政委,看不出来,还有这样的小心思。三傻子,昨天忙那事儿了,我想了想,提个建议,你让林华中去当副政委的想法不够成熟啊,他要是去当了副政委,你就是和林华东彻底闹翻了,毕竟大家都知道,公安局的不抓业务就等于靠边站了。林华中已经觉得你在针对他了,林华东他咋说也是你的顶头上司,县官不如现管,到时候他们都走向了你的对立面,你不好办。 我抓起了衣服又放下了,抱着晓阳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厉害,前几天你教我的,林华中是完全按照你的剧本再来找我,我按照你的话,把他忽悠的是一愣一愣的。 晓阳又在我肚子上捏了捏道:把你的腹肌亮出来,再让姐摸一摸。 稍一用力,几块腹肌也就显露了出来,晓阳一边捏一边道:三傻子啊,你记住,没有证据之前,任何人都是你的同志,一把手最重要的是要有胸怀和格局,要多给人戴高帽,少给人穿小鞋,这样你才能获得大家的认可,四个副局长这个时候谁年龄最大谁就去当副政委,这是处于公心,任何人都没啥说的。 你的意思是老江去当副政委,让林华中当常务副局长?管财务和办公室?这样不妥吧,内勤最为核心的业务就是财务和办公室。 晓阳放开了手道:一把手要学会放手,工作这么多靠一把手抓?那这个一把手就不合格。都给你说了没有证据前,林华中也是你的革命兄弟,他抓得好是你知人善任,他抓得不好是他能力低下,他抓出了问题你依法处理就完了。只有他当了常务副局长,你那个何浩才能接刑警的业务,这样林家的人抵触心理才没有这么大嘛。 两个人温存了一会,晓阳出门道:晚上姐就不来了,让你休息休息。 我拍了拍自己道:别别别,你还是来吧,没有你我这局长当的不踏实。 晓阳出了门,又折转回来道,何浩留在公安局的事,千万要保密,不然的话,会出乱子。 到了公安局,就组织召开了党委会,研究了装备采购和集资房摸底的几个事之后,就到了人事议题。 我清了清嗓子道:同志们,经过前期的酝酿,组织上决定推荐何浩同志啊,为副科级干部人选。现在县局党委主动回应,关于油坊乡出现的人贩子死亡这个事。同志们,这个事充分暴露出咱们公安机关的问题,那就是装备太差,在办案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影响了公安队伍的形象…… 看着高政委和其他几位领导震惊的表情,这么大的事竟然让一个面包车来扛…… 我清了清嗓子又道:当然,至于打人的群众,油坊派出所要调查,要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益也要保障嘛。第三个事,县局党委已经决定,向县委政府申请经费购置车辆,同时啊,把局机关的阿罗越野车拿出一部分充实到基层派出所去。那个面包车我来坐。同志们啊,对咱们基层所的同志高看一眼,厚爱三分不能是一句空话,今天县局党委为何浩和油坊派出所的同志站台,将来也要为其他的同志站台,绝对不能出了问题就拿咱们自己同志开刀,话音刚落,参会的同志就鼓起来掌。这个时候,办公室值班的同志十分焦急的汇报道:李局,这个死者家属去围堵油坊乡大院去了。 声音大不,但会议室十分的安静,大家也就都听到了,众人则都将目光看向了我。我心里暗道,这个事要是处理不好,岂不是当众被打了脸,思索了片刻就想到了李叔之前处理学校强奸犯被群众打死的事,简直和这个如出一辙,我轻轻叩着桌子道:维护权益我们要支持,周局啊,你抓治安,带上你的人,咱们一起去一趟油坊,高政委,你留下来,继续组织开会。 高政委不解的道:那边火烧眉毛了,还开会 。 开,继续开呀,问题出在面包车身上,我们总不能把面包车毙了吧…… 第469章 咱们一起吃个饭 从基层乡镇一步步走过来,我深知基层的同志不怕干工作,怕的就是干了工作之后,得不到上级的理解,出了问题后,就被上级一脚踢出来背锅。主动在党委会上力挺何浩,公安局机关的中层干部们是切实体会到了来自局党委的关心。 到了去油坊的路上,副局长周成和治安大队的十几个同志一起就去了,自从到了局里面以后,周成副局长就少有来汇报过工作,相比于江永成和纪宏伟两位副局长,我对周成的了解就少了一些。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倒是沉默寡言。 去油坊的路上,周成搓了搓脸,问道:李局啊,这一时半会去哪里找打人的群众,再者说了,打人的群众这个时候也不会承认自己打了人,毕竟出了人命。 周局,这个找群众来,并不是为了追究责任,而是借用群众的力量去和死者的家属施压,贩卖人口,大家都是深恶痛绝,只要家属好好谈,一切都好谈,如果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给党委政府施压,就不值得鼓励了。 周成思索了下就回道:李局,你这个是发动群众斗群众? 我挥了挥手道:啊,算不上算不上,公道自在人心,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到了油坊乡政府大院的门口,就看到了门口围了不少人,披麻戴孝,哭声连连。乡党委政府的干部正在门口苦苦相劝,但不起什么作用。 看到县公安局来了车,家属倒也没有胆怯之意,毕竟死者为大,有了死者家属这个身份,就有恃无恐了起来。 看到大家下了车,油坊乡党委书记秦慧艳和油坊乡派出所的所长何浩两人忙走了过来,汇报了当前的情况。 秦慧艳一脸的慌张道:李县长,您可来了,这几个家属要求太过分了,要找我们要两万块钱。你说乡里哪里有钱。 作为县政府的党组成员,一般在乡镇,也会被称为县长,虽然纠正了几次,但大家还是李县长李县长。 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何浩补充道:李局,家属还要求严惩打人的人。 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家属提的这两个要求不过分嘛。 说完这句,秦书记和何所长两个人都有了些手足无措了。没承想,和领导汇报之后,领导不帮自己说话还有了赔钱这个认识。 秦书记又小声说了一句道:李县长,乡财政确定拿不出来两万,您看要不公安局拿一万,我们乡党委出一万? 何浩听到秦慧艳要公安局分担一万,也是知道自己和局里面惹了麻烦,毕竟对一个靠工资吃饭的普通家庭来讲一万元是天文数字了,一分钱也能难倒英雄汉。也没有了当日的洒脱。在提拔的关键时期,遇上这样的烦心事,确实是有些无奈了。 我看俩人都面露难色,也不想着和俩人兜圈子,直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后面还有一句,冤有头债有主。人贩子嘛也应该由人民法院来审判嘛,作为党委政府和公安机关,这个认识咱们必须要清醒。抓人需要时间,赔钱也需要协商嘛,秦书记,你是油坊的父母官,有个工作需要你去做,去当天的大集上,联系村干部,找些群众代表来…… 秦慧艳作为乡党委的书记,这些小事情并不复杂,马上就安排了下去。何浩看秦慧艳安排工作去了,就走到我的跟前检讨道:李书记,我有责任,请组织处理我。 嗯,何所长,你有这个认识很好啊,但是你要清楚你的责任是什么。 处置不力,耽误了时间。 油坊乡有两个集市,一个就在乡政府驻地的油坊村,一个在离乡政府五公里远的小亥村。 我点了点头,拍了拍何所长的肩膀道:何浩同志,我来的时候,刚刚开了局党委会,局党委和班子一致决定,继续推荐你为副科级干部考察人选。 听闻之后,何浩就抬起来头,有些惶恐的道:李局,我给组织惹了麻烦,提拔我组织上会有压力。 我肯定的道:这个时候考虑的还是组织,何浩同志啊,我没有看错人。再大的压力我来扛,组织上不会让干了工作的同志,流血又流泪。 何浩听完之后,倒是眼圈一热,李局,我,我, 别我了,何浩同志,干工作吧。说着就转了身,走到大院门口群众跟前,大家看来了人,有几个妇女哭的也是撕心裂肺,看热闹的群众也是指指点点。 根据安排,已经有十多个干部走到了人群里,向围观的群众解释真相。人贩子的议论声是越来越大。 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就道:乡亲们,我是县公安局的局长李朝阳,大家的诉求我都清楚了,一个是抓人,一个是赔钱。是不是? 家属中有个带头的,站了起来道:两万块钱,不拿钱我们就不走。 我点了点头道:县公安局没有意见,请大家到大院会议室里来,县公安局一定给大家一个说法。 这人一脸不信的道:小白脸,你才多大啊就是县公安局的局长。 周成道:咋,你还觉得有人敢冒充公安局局长? 这人犹豫了下,看着围观的群众指指点点的,捯也有些犹豫,几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落座之后,家属的情绪十分激动,再听大家抱怨了半个小时后,我也看着材料,这偷孩子的人五十出头,夫妻两个,也没有孩子。 我清了清嗓子道:大家提的两条要求,我觉得不过分,县公安局会调查,打人者必须绳之以法,这点大家满意吗? 众位家属都点了点头,带头的人道:还有赔钱的事。 我点了点头道:该赔就赔,谁打的人谁赔钱,他如果不赔钱,县公安局联合法院,给大家一个说法,这点大家认同吧。 众位家属相互看了几眼,也算是认同。 我继续道:既然大家都已经认同了,我们就按照这个办,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吵闹了起来,一辆接着一辆的自行车,驴车陆陆续续进了乡大院。众人起了身透过窗户一看,足足有一两百人之多。 乡党委书记秦慧艳进了门,环顾了一周道:李县长,这个,这个参与打人的太多了,大家都来了。 多少人? 数不清,大概一两百吧。 我马上道:人太多了,会议室坐不下,找几个代表过来,这样,问一问,把代表带过来。 秦慧艳有些为难的道,代表这种事还能有代表?那我试着把他们叫过来。 不多会,门打开了,我抬头一看,一个穿着洗的泛白军装,打着补丁,戴着老式军帽,身上挂满了勋章的老人,拄着一个自制的拐,一瘸一拐的就进来了。 老人两鬓早已斑白,但目光坚毅。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那每一道纹路仿佛都在诉说着曾经的战火与硝烟。他的身姿不再挺拔,但脊梁却始终如钢铁般坚硬。 看到老革命拿着自制的拐棍一瘸一拐的朝我走来,胸前的勋章相互碰撞,拐棍砸在地上声声入耳,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老人的臂章已经泛白,但模模糊糊还能看清楚八路军三个字。胸前的勋章,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数不清楚,眼花缭乱。这个时候哪有我坐着的道理,就算钟书记在也要尊敬的喊一声老首长。我马上起了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老英雄好。 老人抬起头,十分平静的看了我一眼,用胳膊拄着拐支撑着身体,也敬了一个军礼作为回应。 我忙拉起了自己的凳子,扶老英雄坐了下来, 老人也不客气,坐了下来之后,环顾了一周,会议室四面的窗户上围满了小亥大集上的群众,那眼神个个如标枪一般满是仇恨。 老英雄看了一圈,有些激动的叩着桌子道:解放都四十年了,大街上还敢偷孩子,该杀不该杀啊? 说完就环顾了一周。别说家属,就是几个乡镇干部都哆嗦了一下。 老英雄看着家属道:人是我杀的,跟小亥的乡亲都没有关系,杀人偿命,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我看了一眼秦慧艳,心里暗道,真是会办事,在哪里请了这么一位“神仙”来。万一老英雄一激动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向县委政府解释。 秦慧艳在我耳边悄声道:这个老英雄不得了,县委学武书记都来看了一趟。 我意味深长的看了秦慧艳一眼,心里暗道:你还知道学武书记来看了一趟。 老英雄看对面的家属不说话,又淡淡的道:怎么,到底是要杀还是要剐,给句话。 对方带头的看了看老革命,又看了看窗户上围观的人群,小声的道:您都这么大了,怎么打的人。 老英雄听完之后,又拍了下桌子道:大点声,我听不见。 那人一看老英雄怒目而视,倒是头一扭,不敢说话了。 老英雄道:不说话?我的老命就在这里,我就住在小亥,你们打听打听,都知道我老瘸子,我睡觉不关门,你们要找我随时都来。这事和群众,和政府,和公安局都没关系。这事你们只找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咱说到做到! 说罢,就把手伸向了何浩。上铐子吧! 何浩忙站起来,双手都摆了摆道,老英雄,您别开玩笑,别说我们,就是省公安厅的同志来了,也不敢给您上手铐。 老英雄看了看大家道:怎么,你们以为我是来给你们摆老资格,倚老卖老来了?如果这样想你们就想多了,我也就不配是一个党员。我胸前的勋章不是丹书铁券,不是免死金牌,人贩子也是人,打死了就该偿命,如果随意杀人,那咱们不还是旧社会?我也是受党教育了多年,干了一辈子的革命,你们不要以为我老把老骨头就挺不直脊梁。来吧,上铐子。 听闻此言,我倒是满心的敬佩,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能有这样的觉悟和认识,这才是长了一身铮铮铁骨的共产党员。 看着老人的手饱经沧桑,如同槐树皮一般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指节处粗大而微微弯曲, 粗糙而又显得有力。 下面的家属们也是交头接耳了几句,知道和这样的老革命闹下去,再加上外面的群众个个&虎视眈眈也落不到好处,带头的起了身道: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就是这个,我们咋回去。 何浩道:咋回去?咋来的咋回去? 带头的人面露难色的道:你看,门口这些人,我们能出的去?不打架吧? 何浩招心里暗道,只要不提钱,送你们回去都愿意。招呼了一声道:走吧,送你们到乡大院门口。 打开了会议室,看着穿公安制服的同志,大家自觉的慢慢让出了一条路,众位家属也就走了。 我马上道:秦书记,安排车 啊,安排车把咱们老英雄平平安安的送回家去。 扶着老英雄一步一步的上了车,我的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局长生涯也就到此结束了。 老英雄坐在车上十分淡定的道:小伙子有事,你们随时找我,小亥的瘸子,大家都知道。 安顿好一切之后,已经快十二点,在乡大院食堂简单吃了午饭之后,大家客套了几句,就来到了何浩的办公室。 坐定之后,我想着抢劫犯枪支的事,就道:何所长,现在最为要紧的是顺着仿制枪的事。 周成则道:李局啊,这个何所长马上就要去司法局任副局长了,这个案子是不是…… 晓阳一再交代何浩留在公安局的事一定要保密,本来想说何浩要留下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就笑着道:何局啊,这个案子办完,这个案子办完之后我们县城见。 何浩马上表态道:李局,我们马上通知,经警大队的罗焕清大队长,到我们油坊派出所来说明情况。 具体的办案过程我不过问,你们按程序办就是了。 刚从油坊派出所出来,就看到了群众押着一个人就往派出所走,看了看年龄不大,也才十二三岁。 马上停下了脚步问道:这个小孩犯了什么事,还值当的你们两个大人押着。 旁边的人道:哦,这个人偷我们刚打好的烧饼。 我看了看孩子,身上的棉袄破破烂烂,袖口处磨的油光蹭亮,露出的棉花也是已经成了黑色。 我拍了拍孩子道:几天没吃饭了? 孩子擦了擦嘴,咽了口水道:两天了。 你家大人那? 这孩子揉了揉鼻子道:我爹前两年死煤矿上啦,我娘跟人家跑了。爷爷奶奶今年都走了,家里就剩我自己了。 煤矿上没的?咋没得。 煤矿塌方,砸死了。 又是一个苦命的孩子,我点了点头道:孩子如果偷钱,这是他的错,孩子饿了找口吃的,是咱们的错。烧饼多少钱,我来给,说着就将手伸进了兜里, 卖烧饼的两个大哥忙道:算了算了,不要不要,何浩和周成也忙掏着兜,倒是周成手快一步,从兜里掏出了钱,硬塞给了卖烧饼的大哥。 上车前,还是多问了一句,孩子,你娘去了外地? 孩子沉默了一会道:没有,嫁给了矿上经警大队,一个叫董先刃的。 听到董先刃,我倒是诧异了起来,看着何浩道:不是,那个? 何浩也是点了点头,刚放回去,这样吧,我把孩子送回去。 回到了局里,就和高政委一起,与科队所室的负责人一一谈话,直到下午四点半,才把大家的工作做完。刚刚端着杯子喝了口茶,就听到了敲门声。 门打开之后,来人确是罗焕清。 李局,经警大队罗焕清来汇报工作,我心里想着,罗焕清不是被问话去了,怎么来到了局里。 伸手不打笑脸人,经警大队长向公安局长汇报工作倒也是无可厚非。再加上罗县长和钟主任的面子,还是笑着起了身,与其主动握了握手道:罗大队,欢迎啊。 经办两人客套了几句之后,罗焕清道:李局,下午我去了油坊派出所,配合做了笔录,仿制枪的事啊,和矿上没有关系,是董先刃花钱买的。 我笑了笑道:具体的业务有分管领导和具体负责的同志,我不过问,什么情况你和办案人员如实说清楚。 又说了几句之后,罗焕清道:李局啊,您来了这些天,一直在调研,经警大队也是受公安局领导的一支力量,一定要抽时间到我们那里去视察啊。 视察谈不上,可以交流一下嘛。 罗焕清又道:李局,您来之后,我爱人钟潇虹经常提起您,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上,我们两口子请您吃饭,顺便我再向您汇报汇报经警大队的工作。 我想了想,如果能和罗焕清交个朋友,说不定很多事情也能找到突破口,略做犹豫就道:那行,在哪里?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六点钟,煤炭宾馆怎么样? 嗯,好…… 第470章 在公安局担任领导职务 罗焕清作为经警大队的大队长,罗正财县长的堂侄,在和钟潇虹结婚之前,就已经发现了罗正财对钟潇虹有不轨之心,奈何不是亲侄,在罗正财担任副县长之后,还是在庄稼地里刨食,娶了钟潇虹之后,也才到了煤炭公司经警大队担任大队长。但为了报复钟潇虹,罗焕清在煤炭公司,和一个矿上的女工也是不清不楚的。 虽然对罗正财心里有气,但又无可奈何,毕竟自己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部仰仗了罗正财。 在前段时间,因为修路的事,罗正财差点被调离,罗焕青就惶恐不安起来,毕竟自己这个堂叔走了,就失去了靠山,自己这个经警大队的大队长必然是无法在煤炭公司被一脚踢开。所以,罗焕清对煤炭公司的实际负责人林华北是言听计从。当得知林华北要拿钟潇虹构陷李朝阳的时候,罗焕清不仅没有拒绝,反倒是有了些兴奋,毕竟自己立功的时候到了。 看着罗焕清关上了门,我心里暗道:晓阳之前还说过要和钟潇虹的爱人一起吃饭,这个时候叫上晓阳,就十分有必要了,遂拿起了电话,直接打给了晓阳。 晓阳,今晚你要再来一趟临平 晚上一起吃个饭! 晓阳斩钉截铁的道:不去你去,谁喊也不去了,今晚友福召集大家吃饭,说城关镇和工业园区三季度的各项指标都有了大提升,要给大家鼓劲。除了学武书记喊吃饭,其他人的面子,我就不给了!晓阳又娇羞的道:三傻子,你就让姐歇一天,喘口气吧。 你确定不来? 不来不来。 今晚上可是钟潇虹叫吃饭!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道:说地方,姐在这边吃一半就出发。 你不是不来? 妈呦,三傻子,你小王八蛋就让姐省点心吧。说了时间地点之后,晓阳道:我现在出发,估计要晚一会到。 罗焕清从县公安局出来之后,马上乘车去了县委大院,到了门口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给保卫科的人发了支烟,让人代为通知。 钟主任本来就是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保卫科的同志接过了烟,不敢怠慢,毕竟这两口子不在大院里说事的习惯,保卫科的同志是都知道的。 十多分钟后,钟潇虹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手包,来到了门口,拉开了车门后直接坐了上去,拉着脸道: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到县委大院来找我。 不喝酒的时候,罗焕清对钟潇虹还算尊敬,就咧嘴一笑道:这不是约了县公安局的李局长一起吃晚饭,我和他不熟,你也要参加。 钟潇虹看了一眼罗焕清 深知林华北、罗焕清不怀好意,就是想借着让两个人单独接触来制造花边新闻抹黑李朝阳。毫不客气的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参与,说着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罗焕清一把抓住钟潇虹的胳膊道:哎哎哎,别想歪了,这次我全程在场,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要感谢一下李局长在这次查枪的事情上,对我个人的照顾,我保证和煤炭公司没有任何的关系。 钟潇虹瞥了罗焕清一眼道:把手撒开,你弄痛我了。 罗焕清道:钟主任啊,老罗那个王八蛋,今年不走明年过年也就要走了,他走了之后,我这个经警大队长没有个人说话,是当不下去的。李朝阳的老丈人是地委副书记,咱们靠上他的关系,我这个大队长也能坐的稳。 钟潇虹知道,自己虽然十分厌恶这个男人,但自己却无法选择自己的男人,如果罗焕清成了一个普通的工人,自己在县委大院里也是脸上无光,毕竟身边的女同事,年轻漂亮的不说,就是普普通通的女同事的家属,也多数都是科级干部。钟潇虹端坐了之后道:我只吃饭,不会喝酒的。 对对对,不需要喝酒不需要喝酒,咱们喝点橘子汁和健力宝,重要的是沟通感情。 晚上的时候,谢白山开着车,到了煤炭宾馆,宾馆的门口停了不少的车,留意了一下,除了县委县政府的车之外,各个乡镇和局委办的车也不在少数。偶尔还能看到几辆公安局的车。 谢白山将车停稳之后道:腐败,腐败,这要是郑红旗在这里担任书记,这还不得把这里一锅烩了啊。 我轻轻的咳嗽了声道:老谢,又忘了?那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谢白山咧嘴笑了笑道:记住了记住了。 走吧,一起去! 不了不了,和你们一起吃饭,简直太累,我回去等着,你快结束让服务员给我打电话。 酒局上的规矩多,谢白山也馋酒,但晓阳确是专门交代了,谢白山只要出车坚决不能喝酒,既然不能喝酒,谢白山倒不愿去参加这些酒局了,一顿饭的事我也没有矫情,就让其自由安排了。正好晓阳要来,也会让向波开车过来。 到了宾馆的大堂,穿着经警制服的罗焕清和黑色风衣红围巾的钟潇虹已经在等待,俩人看到了我主动迎上来几步,客套了几句之后,三个人就去了包间。 进门之后,煤炭宾馆的暖气烧的滚烫,瞬间一股暖流就扑面而来。 钟潇虹十分自然段脱掉了自己的风衣外套,露出里面一袭修身的黑色毛衣,简约而不失优雅。钟潇虹将风衣轻轻搭在旁边的椅背上,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从容与淡定。 笑了笑道:你俩不热啊。 包间内的灯光柔和地洒在身上,映衬出钟潇虹精致的面容和曼妙的身姿。她微微扬起嘴角,环顾四周,得到了罗焕清的车;承诺,和自己欣赏的人一起吃晚饭,又是熟悉的环境让钟潇虹感到格外放松。 罗焕清拿出了两瓶酱香型的白酒,开了盖子之后,罗焕清道:潇虹啊,咱们难的和李局长一起吃顿饭,我俩干喝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潇虹陪一杯,只陪一杯。 钟潇虹道:不是说好了,我不喝! 哎,你的酒量,咱李局长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李局长啊,你别看咱钟主任是女同志,二两的杯子可以连干三大杯。不喝可是不给李局长面儿。 话到这里,钟潇虹也只有拿起酒瓶倒起了酒,上了四个菜之后,罗焕清就端着杯子主动发起了进攻,三个人倒都是海量,不多会就一人喝了四两,钟潇虹挥了挥手道:我不能再喝了,差不多也就是这个量了。 四两酒下肚,我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劝慰道:钟主任既然不能喝了酒不要喝了,罗大队啊,公安局的工作也需要经警大队的配合和支持,这杯酒我敬您哈。 又喝了一口之后,罗焕清出了包间门,很是豪爽的道:整两瓶饮料。 不多会,一名服务员就用托盘拿了两瓶瓶装的饮料走了过来,上面还插着两根小小的吸管。 罗焕清道:潇虹,朝阳局长,你俩一人一个。 钟潇虹接过饮料,就递了一瓶过来,接着将另一瓶饮料也放在了自己的跟前。 我看了看道:罗大队长,你这个可是不够大气啊,三个人拿两瓶饮料,来,我不喝,这个给你。 罗焕清摇摆着双手道:不不不,李局长,我喝不来这个,你们喝你们喝。 钟潇虹道:乱说,你不平时还买饮料喝。 啊,这不是喝酒,喝酒串味。 两瓶饮料而已,自然也没有让来让去的必要。说了会闲话之后,我就说道:罗队长啊,现在县公安局实实在在掌握了一些经警大队违法的线索啊,你作为大队长,要积极主动的配合县局工作,争取主动啊。 罗焕清道:李局长,放心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您的办公室,给您再做一次全面汇报。来,潇虹,咱们一起敬朝阳局长一杯饮料。 我看了看桌面上的饮料,也就说道:哎,男人端什么饮料啊。罗队长,还是小气了,怕喝你的酒吧。 说着就把饮料推到了一边,端着酒杯直接干了。 这个时候,就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服务员推开门,晓阳也就进来了。看着晓阳进来,罗焕清明显的一愣,我忙介绍道:这个是我爱人,邓晓阳同志。 罗焕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良久才道:稀客,稀客,欢迎欢迎。 双方介绍了之后,晓阳就和钟潇虹坐在了一起,我忙将眼前的饮料递了过去道:来,晓阳,这个,别浪费。 晓阳接过饮料后,也是笑着与钟潇虹碰了一杯道:姐,我还是真的渴了。 罗焕清看着晓阳和钟潇虹双双喝下饮料,眼神一时有些呆滞。反应也是慢了不少。 我看罗焕清喝酒的兴致不高,反倒是加快了喝酒的速度,心里想着,抓紧喝完,明天一早组织部还要来考察干部。但看晓阳和钟潇虹,俩人喝饮料倒是都有些喝多了一样,个个脸色通红,眼神朦胧。 晓阳脱下了外套道:姐,你们煤炭宾馆这暖气烧的是热啊!这衣服咋都感觉穿不住了。 钟潇虹道,是啊,你看进门我都脱了外套,哎,你俩老爷们穿这么厚,不热啊。说着就起了身,把窗户打开了。一股寒流顿时是直吹过来,冷的让人一个哆嗦。 晓阳道:这样是舒服多了。 我诧异的道:咋,你俩不冷?马上往桌子上看了看道:没啥硬菜是。 晓阳拿手当做扇子,兴许是我来的急吧,朝阳,抓紧喝,今晚累了,要早点回去休息。 钟潇虹也是痴痴的看着我道:妹妹,咱们两家人聚在一起不容易,别催嘛,让他俩多喝一会。 罗焕清摸了摸头道:这个酒只准备了一瓶,李局,您看咱们还换不换酒。 晓阳听闻,马上起了身道:不换了不换了,下次你们去平安,我带你们去吃驴肉。走走走,回屋休息。 啊,还没吃馒头那? 不吃了,我好累啊,我回屋给你烙饼。说着就抓着我只往外走。钟潇虹也是起了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但还是拉着罗焕清,出了门。 罗焕清道:今晚在这里安排了两间房间,要不你们就住在这。 我刚想拒绝,晓阳道:那就谢谢了,正好现在非常的困。 钟潇虹不甘的拉着罗焕清道:我们也不回去了。 煤炭宾馆一共六层,上面四层是住宿,下面的餐饮,和晓阳到了房间之后,晓阳按耐不住燥热的心情,一把把我推到了床上,热情而又奔放…… 钟潇虹进了屋,罗焕清要走,被钟潇虹挡在了门口,直接将门反锁了道,关灯,上床…… 不多会,又开了灯,钟潇虹掀开了被窝看了看,一口咬在罗焕清的胳膊上道:五分钟,必须五分钟,不然我和你拼命…… 罗焕清慌忙跳下来床,忙躲进卫生间接了一搪瓷盆的水,一边给钟潇虹洗脸,一边哭苦苦哀求道:五分钟,比登天还难,你就饶了我吧…… 第二天一早,晓阳脸色红晕渐消,一脸疲惫的看着我道:你昨晚上疯了吧你! 我耷拉着眼皮道:你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送走了晓阳,就到了县公安局,高政委看我哈欠连连就道:你这黑眼圈咋这么重,要不你就在办公室吧,我去院里接一接组织部的领导。 我笑了笑道:不算什么,当年刚上战场,紧张的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组织部的领导来关心我们的干部,我自然是要去大院迎接的。 和班子里的同志到了门口不久,两辆吉普车就到了大院里。与众人握手寒暄之后,就进行了一系列的谈话和投票。经过计票之后,就召开了会议。 组织部的副部长王树豪亲自主持会议:同志们,经过谈话,投票等系列程序,将确定干部群众意见比较集中的何浩同志为公安局副科级干部考察人选,在考察结束后何浩同志将在公安局担任领导职务…… 第471章 你家晓阳没事吧! 听到何浩要在公安局任职,主席台下的干部们顿时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组织部副部长王树豪摘下了眼镜,放在了会议桌上,叩了叩桌子道:同志们啊,这个情况提前给大家做个通报,本来啊这次提拔是交叉任职的,但县委充分考虑到公安局工作的特殊性啊,经过通盘考虑和慎重研究,决定公安局这次提拔的同志不交叉任职。 说罢之后又按程序念了几句稿子,看了看我就道:李局长,听您做最后指示。 我接过话筒道:同志们,这次在公安局选拔干部,充分证明了县委和组织部对公安机关的关心和爱护,希望全体同志要切实牢记县委县政府的殷殷重托…… 散会之后,局班子里的干部一行就将王树豪副部长和组织部的几个干部送上了车,看着汽车远去,班子里的同志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待汽车走远之后,林华中也不客气的道:李局长啊,这个何浩同志投完票之后,才说留在公安局?这个事情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我看了看众人,有疑惑的除了林华中之外,高政委、江永成、周成和纪宏伟几人也是一脸的不解。 我笑了笑道:王部长不是已经说了?留下来的主要原因就是考虑到公安工作的特殊性。我们推举何浩也只是副科级干部嘛,至于那个岗位是县委和组织部门考虑的事。 林华中则有些不满的道:何浩适合干司法局副局长,但他不适合干公安局的副政委嘛,他长期在基层搞得是业务,抓思想政治工作没有经验嘛。 我点了点头道:林局长说的对啊,他不适合干副政委。这样吧,具体干什么工作,咱们党委会上再研究,班子内部分工的事,都好商量嘛。 我转身走后,林华中一脸不解的道:李局也说了,何浩不适合干副政委,那他干啥啊。 高政委背着手,环顾了四周,斜看了一眼林华中道:副局长!说着背着手就跟我来到了办公室。 高政委到我的办公室也在客气,直接拉了凳子坐下道:朝阳啊,这个何浩的事是不是你去做的工作? 作为分管人事工作的政委,高政委这样问,我倒也不奇怪,给高政委扔了一支烟想,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道:高政委,我还是希望咱们自己的同志啊,留在局里面,这样好开展工作。 高政委伸手烤着火,我的这个回答就是一是已经告诉高政委,是我向县委做的工作。作为分管人事工作和队伍建设的副局长,高政委搓了搓手,心里有阵阵的失落感,毕竟身为分管领导,这样的事自己都不知道,这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高政委烤了会火之后才道:何浩当副局长? 高政委,您抓人事,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高政委沉思之后,又拿起了地上的火钳,将火炉子中的煤炭夹来夹去,好让其充分的燃烧,火炉中也泛起烟尘,高政委道:老江抓常务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适合动。林局这个人在地界上人脉比较广,方方面面都能招呼到,也不适合动。周成嘛这几年抓治安,倒也是四平八稳,这一块也不太适合。 对于副局长纪宏伟,高政委便不再叙说了。我就知道高政委的意思,让纪宏伟出任副政委,由何浩主抓交警队的工作。 对于这个安排,虽然认为并不妥当,但还是没有当面直说,毕竟还有一系列的程序要走。具体的落地,也还需要时间。 高政委看我不表态,也没有追问下去,毕竟从程序上来讲,在没有通过县里和组织部门的认定之前,讨论分工还为时尚早。 高政委刚刚出门,何浩和纪宏伟就一起进来了,和两个人客套几句之后,何浩就汇报了查枪的事情进度。何浩道:李局啊,根据对罗焕清的调查,这个罗焕清十分狡猾,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董先刃的身上,事情都关键,就是在抓住董先刃。 昨天那个小孩,和董先刃什么关系? 哦,董先刃算是他后爸! 什么叫算是? 何浩又道:李局啊,我昨天送那个孩子回去的时候,顺便打听了,小孩的父亲出了事故之后,小孩的妈就和董先刃在一起生活,现在是没有办手续的。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不办手续的不少,看来俩人也是先过上了日子。 董先刃是后爸,这妈是亲妈吧,怎么当娘的就不要孩子了?她是正儿八经的煤炭公司工人,待遇应该不差才对。 李局,这个我们问了,孩子的妈既不当家,也不做主,董先刃肯定不愿为别人啊养孩子,所以才会出现这个情况。 我点了点头道:这样吧,纪局,你去通知粟主任过来,明天我们公安局班子去煤炭公司调研。毕竟是地区重点保护单位嘛,我们应该了解企业在发展过程中需要我们公安局解决的问题,再看一看他们的炸药和枪支管理的工作。 纪局道:李局,我就不去了,前些天才查了他们的车,他们对我有意见。 纪局啊,这个认识就狭隘了,我们查他们的车,其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他们提升道路运输安全水平嘛。 纪局出了门之后何浩就主动站了起来道:李局,我能留在公安局是不是您? 对于何浩,自然没有在隐瞒的道理,直接将向县委争取的过程给何浩透了底,直接走过去,又拍了拍何浩的肩膀道:何所长啊,县委对你寄予了很大希望,下一步,要好好工作呀。 说了些感谢的话之后,何浩也就告辞了。我则又去县委大院开会。 对于公安局干部来讲,何浩无疑是幸运,在即将五十岁的年纪,提拔成了副局长。但何浩也是悲催的,辛苦了大半辈子,也才解决了一个副科级的干部。 机遇就是这样,可遇而不可求,你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降临,一定程度上来讲,机遇比能力要重要,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这人命好吧。 作为县城最大的国有企业,煤炭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一直是副县级的干部兼任,之前的王振是县政协副主席,现在代管煤炭公司的则是县委常委,副县长令狐。稍许之后,煤炭公司的林华北就将公安局要来调研的通知汇报给了副县长令狐。 令狐听闻之后,稍作思考便道:李局长刚来不久,就调研煤炭公司的工作,这充分体现了县公安局非常重视煤炭公司嘛。通知下去,明天煤炭公司中层以上的干部全部参加,我也要亲自出席。 林华北笑了道:令狐常委,您是县委常委,李朝阳只是一个县政府党组成员,正科级的干部,您就不用亲自出席了吧? 令狐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心里暗道,按照正常的接待礼仪,自己作为县委常委,是不用亲自出面陪同一个县政府党组成员的。但李朝阳不仅仅是一个县政府党组成员,其背后是有地委在支持,更和李学武书记关系匪浅。 令狐抖了抖衣服道:不讲级别讲职责啊,对了,通知大家,着正装。 林华北比往日里跑县委频繁了不少,从令狐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又进了组织部部长老黄的办公室。 县里的小道消息,罗正财二线之后,邹新民成为了县长之后,令狐自然而然就要成为常务副县长,作为常务副县长,是不可能兼任煤炭公司的一把手的,这个时候,作为煤炭公司党委副书记,副总经理,煤矿党委书记的林华北,机会自然是要大一些,虽然知道晋升副县级要县委书记点头,但县委组织部部长还是有一些话语权。进了黄部长的办公室,林华北直言道:黄部长,今天我二哥华南从地区来了,晚上罗县长、邹县长也要到,请黄部长赏脸,咱们叙叙旧,我也好向您汇报思想。 按说一般的人约县委组织部长吃饭,不提前个三五天,约个两三次很难成行,但晚上吃饭下午来约,多少对组织部长是没看在眼里的。 县委组织部长在县里,位置关键,身份特殊,特别是在副科级以下干部的眼中,那是要捧在手心里的人物。但官职的大小是相对的,在一般干部来看县委组织部部长高不可攀,身份尊贵。但在地区和省里的领导来看,也不过是县委书记的传声筒而已。 组织部长老黄知道在临平,林家人的特殊地位,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组织部长能够得罪起的。但还是略显不满的道:哎呀,华北啊,今天晚上我有约了。不过华南来了,我们都是老朋友了,这样吧,我把这边推了。约定了时间地点之后,林华北也就告辞了。 出门之后,就去了卫生间,县委大院的卫生间还是老式的旱厕,男女厕所之间,就隔了一条红砖墙,厕所外面不远,是用红砖水泥砌成的洗手池,一排七八个生了锈的水龙头,有两三个还在滴着水。 林华北出来之后,正好看到了正在洗手的钟潇虹,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挽成马尾小辫,几缕发丝在耳旁轻轻垂下。她微微俯身,她将双手伸到水流之下,那白皙的肌肤在水流的映衬下更加晶莹剔透。 从昨天喝了那酒之后,一夜一天,钟潇虹都觉得浑身燥热,大冬天的也忍不住脱了里面的一件衣服。 水流滑过她修长的手指,她微微侧头,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用双手捧着些水痛痛快快的拍在脸上,才感觉有了些许的凉意。, 钟潇虹洗的专注,她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又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小香帕,擦完脸之后,红晕渐消,扭头要走才看到一脸坏笑的林华北。 啊,林总,您也在啊。 哎,钟主任别走啊。 林总,现在正在开会,我马上要去开会。 林华北像欣赏猎物一样看着钟潇虹,让钟潇虹浑身的不自在。 林华北看了看四下无人便道:穿衣服比不穿衣服还好看,钟主任,您那几张照片…… 钟潇虹脸色通红,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华北道3林总,您自重,这是县委大院。 林华北满不在乎的道:县委大院就不让人说实话了,怎么,今天好点了吧,是不是姓罗的没有满足你啊…… 钟潇虹知道林华北又要侮辱自己,扭头也就走了。进了会议室里,钟潇虹想着林华北的话,又想着罗焕青昨天的异常行为,又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恍惚间就有了一丝回忆。当年自己中专毕业分配到煤炭公司,自己在煤炭公司办公室第一次陪时任常务副县长罗正财喝酒喝酒,被林华北下药的情景如同电影一般再现。那巨大的侮辱心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心里就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昨天又被下药了,目标,目标就是李朝阳,而这次下药的人,是自己的老公,罗焕清…… 越往这里边想,思路也就越清晰,钟潇虹也就越后怕,又看了看正在旁边记笔记的我。除了后怕之外,竟有一丝小小的失落。 罗正财主持会议道:同志们,那就原则同意为县公安局调拨土地建设集资房,相应的工作和程序,那大家抓紧。这样,钟主任,你马上把会议记录整理好,明天一早我就要看。 散会之后,钟潇虹一把拿过了我的笔记本,说道:罗县长讲的啥,你给我说一说。 哦,罗县长说,由临平城关镇为县公安局提供土地五十亩,县里武装部老靶场的地划出五十亩补偿给城关镇…… 钟潇虹在笔记本上认真的做着记录,将罗县长所讲的一二三点全部完整的记录了下来再抬头一看,会议室里的干部都已经走了。 钟潇虹抬头环顾一周,看也没有了人,就直勾勾的看着我道:朝阳,昨天这酒喝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没对? 哪里没对?钟主任,没啥不对啊。 钟潇虹略带警惕,脸色一红就道: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哪方面的——想法? 钟潇虹面带疑惑,低着头道:哦,你没事就好,那就是我想多了吧。想着想着,钟潇虹也就想了起来,昨天还喝了饮料。 我心里暗道,四下无人,孤男寡女,必须和钟潇虹保持距离,拿着笔记本起了身,钟潇虹小声嘀咕道:哎,你家晓阳昨天没事吧? 说到了这里,我就停下了脚步,回想了一下道:钟主任,你这个,到底是啥意思。 钟潇虹捋了捋头发,有些尴尬的道:柴朝阳,我,我昨天晚上流鼻血了。 你也上火流鼻血了? 第472章 这个同志没拿我当外人 钟潇虹听到晓阳也流鼻血之后,就若有思思的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才道:煤炭宾馆暖气向来是烧的比较足。昨天你俩是一晚上没盖被子吧! 昨天晚上倒是一晚上没盖被子,倒是也热,但却不是钟潇虹所说的那个暖气烧的热。 哎,是,暖气是挺热的,我看这个煤炭宾馆干脆冬天也不要提供被子算了。 钟潇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笑着道:也不都像你们这么怕热,昨天我就是盖了被子睡的。 聊完了天,钟潇虹就起了身,将自己的笔记本装进了小包里,心里虽然已经笃定,这次应该是又被人下了药,只是面对李朝阳这个男同志,还是不愿提及自己的伤心往事,当然,也有深层次的考虑,那就是仅仅凭借李学武、李朝阳,是无法扭转临平现在的局面。特别是罗正财和邹新民又攀上了副省长周鸿基的大公子周海英,一个地委副书记的女婿,是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的。待要出门的时候,想着同样穿的警服,这个罗焕清竟然不办人事,就又喊道:朝阳局长,你们查罗焕清查的怎么样了? 钟潇虹这样问,我倒是有了一些的警惕,毕竟两个人关系是否和睦我不清楚,和钟潇虹之间彼此也是信任的,但怎么说钟潇虹也是罗焕清的家属,具体的办案细节肯定不能向嫌疑人的家属通报,万一走风漏气,影响了办案,则是后患无穷。 啊,钟主任,这个有具体办案的同志在抓,详细案情我还没来及过问。 钟潇虹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口,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就道:李局长,枪不是董先刃买的,他只是在使用,我听他们打过电话,大概买了五把枪,我没记错的话罗焕清也有一把。 罗焕清也有一把? 是,而且他那把枪应该也是买的,不是公安局发的,因为公安局发的枪管理比较严格,一般不轻易拿出来。 你知不知道罗焕清把枪放哪里了? 钟潇虹想了想道:不知道,我一般不动他的东西。不过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一找,留意一下。不过他对枪看的应该很严,那次拿回家,我碰他都不让我碰。 枪对于罗焕清来讲,自然是看的比一般的东西重要,在严打前,群众家里有些土枪、猎枪和自制的火枪倒是都不奇怪。但制式手枪却是一直不被允许的。所以,罗焕清作为经警大队长,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但缉枪是公安机关的职责,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晓阳说过,钟潇虹身上有伤疤,应该就是家暴,如果钟潇虹摸到了罗焕清的逆鳞,必定会遭受一顿暴打和折磨。 我马上道:钟主任,算了,查枪的事是公安机关的事,你一个女同志有这份心就够了,不要因为这事出意外。 钟潇虹看了看我,含情脉脉的道;怪不得晓阳会看上你,表面看起来粗人一个,还知道疼人。放心,我有分寸。说着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算着时间,明天一早九点钟就要去煤炭公司,如果明天回平安,明天时间倒是有些赶了。就拿起电话,拨通了晓阳的号码。 晓阳嘛? 三傻子,听到你的电话接现在都害怕了,今晚你爱回来不回来啊。 咋了啊? 咋啦,姐今天请假了,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了一天。三傻子,就是让钟潇虹晚上去找你,姐都不过去了。 哎哎哎,说啥呢,人家有对象。 算了吧,她那个对象,长的还不如大象,你看那鼻子那眼那身高,穿一身的制服,和个二鬼子差不多了。三傻子啊,你现在看水浒传,也体会到潘金莲不容易了吧。 哎哎哎,啥呀这是,你这个思想认识,可是有问题啊。我跟你说啊,钟主任昨天也没睡好,也流了鼻血。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道:三傻子,你俩到底在交流啥啊。 哦,刚才开会遇到了,她说了这些事…… 晓阳沉默了一会道:三傻子,你等着,姐去集上买个搓衣板现在就给你小王八蛋送过去…… 听到晓阳要来,我心里确实是又暖了不少,自从结婚以来,难得何晓阳分开一次,只要晓阳不在身边,反倒是睡不着觉。 收拾了一下后,就回到了县武装部的住宿区。吃过晚饭,和高政委也就打了一会乒乓球,高政委道:朝阳啊,现在已经做通了陈刚同志家属的工作,他答应,明天来上班了。 听到这里,就放下了球拍道:高政委,她来上班不是为了做多少工作,而是说换个环境,要尽快的从陈刚同志的事情里走出来。 嗯,是啊,我给小胡同志说了,办公室,政治部,财务科都可以,明天她来了之后,我再征求一下她个人的意见。 打了会球,天也就黑了,各自回家之后,就看到床头柜晓阳的照片,将相框拿在手里,那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面容精致而不失威严,眉如远黛,目若秋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睿智。一头利落的短发,更增添了几分干练。看着照片,就感觉将晓阳捧在了手心里一样。虽然下不了厨房,但总归是能上得了厅堂,看不够,实在是看不够。 正看着照片,就听到了门口的开门声,晓阳拍了拍隔壁的门道:谢白山,向波给你带了烧鸡,喊你去到外面喝酒去。 顷刻间,就听到谢白山和晓阳打招呼道:领导,贤惠是,从平安过来给领导洗衣服,太贴心了啊。你们在家慢慢洗衣服,我去找向波斗地主。 我心里暗道:看来谢白山是领了双份工资的人民间谍啊! 砰的一声,大门也就关了,砰的一声,卧室门也就被晓阳推开了。直接将搓衣板扔到了床上道:三傻子,黄金草咱不能再喝了,喝多了有劲没处使,昨天折腾了一晚上你都还想折腾? 看晓阳奶凶奶凶的样子,就忍不住下了床,将晓阳抱入怀中,拍了拍道:咋火气这么大? 晓阳往我怀里钻了钻,脸庞紧紧的贴紧了我的胸膛道:昨天那个饮料有问题。 什么问题? 被放了药了,钟潇虹不好跟你说,你挂断电话不久,他给我打了电话,现在基本上能够确定就是他爱人干的。 什么药? 傻呀你,昨天就没感觉不对劲?那种药,可以生娃娃的药。 我一脸不信的道:不是吧,哪里有这种药。 晓阳脸色一红,点了点道:要是知道哪里有,是可以买几包放着。 我一脸震惊的看着晓阳,啥意思? 晓阳脸上泛着红晕,拍了我一下道:傻样。 温存了一会后,晓阳就道:钟潇虹可怜啊,如果真的如他分析的那样,他爱人当时想的就是让你和钟潇虹搞出点事情来。我想不通,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如此的作贱自己的媳妇,拿自己媳妇的贞节,声誉不顾,这样的人就不配有媳妇。 我听完之后,有了些震惊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个药是人家两口子打算吃的,结果误打误撞,被你喝了? 晓阳挥了挥道:啥呀,那个饮料你不记得了,是罗焕清拿给了你,你又拿给我的。我问了,他们事先不知道我要来。 这个罗焕清,真是个王八蛋,你说他图什么? 晓阳摇了摇头道:钟潇虹只是给我说了这个事,没有具体的说。我估计是因为你调查他吧,想拿到你的把柄。 我狠狠地砸了一下床道:等抓到他的证据,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晓阳一边铺床一边道:枪毙他之前,一定要问问,那个药是哪里买的……… 我一脸震惊的看向了晓阳,暗道:这都是啥事啊这? 北风呼啸,煤炭宾馆里确是温暖如春,在一间大包间里,一位面色斯文的中年男子坐在罗正财的旁边,频频与众人举杯。罗正财道:华南局长啊,华北老弟的事县政府这边肯定是举双手支持,但是啊县委那边你要多沟通啊。 邹新民抢过话道:这个李学武啊,作为县委书记,倒是一直高高在上,不能和群众打成一片,从上面 只有从上面才可以安全。 林华南道:我们作为从临平走到地区的干部是,一直默默关心支持临平县的发展,无论是指标内还是指标外,咱们临平的煤炭公司都是拿的最高额度啊。正财书记、新民县长,还有咱们组织部的黄部长啊,一定要多多的为华北说句好话啊。毕竟华北在煤炭公司多年,工作经验,工作能力,当然也包括人脉资源,都是煤炭公司的合适人选。我们不求马上上位副县级,先把煤炭公司一把手的位置解决了不过分吧。 罗正财放下筷子道:副县长,副县长都不过分。这个公安局的老高不还占着位置嘛,让他抓紧拍拍屁股滚蛋。 县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看几人喝酒都已是到了位,言语之间所说的都有了些过了份,就轻轻的叩了叩桌子道:哎,大家都喝的不少了,多吃菜多吃菜。至于老高嘛,人还是不错的嘛。罗县长,你要包容下属啊。 换做一般人,是不敢与县长罗正财这样说话的,但是林华东身为政法委书记,又是林家的大哥,自然话语权就不一样了,罗正财道:对对对,老高和咱们林书记关系好,看在老林的面子上,咱们就不讨论老高了。 林华中端着杯子,主动走到了林华东的跟前道:大哥大哥,他们喝他们的,我倒是有个事没搞明白。不是说让何浩去司法局嘛,怎么让他留在了公安局。 林华东掏出手帕,擦了擦嘴,主动起了身走到了包间边上才道:这个事我问了,是县委书记李学武亲自调整的,有人给我说了,是李朝阳亲自去做的工作,下一步啊,何浩可能是副局长啊。 就是,现在我们四个副局长是配齐了的,这个何浩来凑哪门子热闹,根本没有位置啊。总不会让我去当副政委吧? 林华东沉默了几秒,一仰头喝了杯子酒就道:如果那样,这就明摆着是要针对你,针对我们林家啊,那个时候,我就要去省城找老三去了,那个时候,就不能怪我欺负年轻人了…… 第二天一早起了床,洗漱完了之后,晓阳也慢蹭蹭的去平安上班,到了公安局,换好了警服之后,班子里的干部都已经到齐,我心里记着晓阳昨天晚上说的话,看了看时间,就道:走,咱们去煤炭公司。 县公安局和煤炭公司不远,两辆汽车十分钟不到就到了县煤炭公司,两扇刷了红色油漆的铁门洞开,一对石狮子好不霸气。进了煤炭公司大院,粟主任道,好大的阵仗啊。 下了车之后,太阳照在办公楼的玻璃上泛着蓝光。大院里站了三十多个干部模样的人早已等待,为首的就是县委常委,副县长令狐和林华北。 看到令狐在,我自是忙上前了几步,主动伸出手握了握道:令狐常委啊,今天我们专程来聆听您做指示。 令狐笑着道:李局长啊,我代表煤炭公司全体干部职工欢迎您来指导工作。说罢也就介绍了起来现场的干部。 从煤炭公司到矿上的负责人,生产、运输、销售,十几个部门的负责人都做了介绍。 走到了罗焕清的跟前,我面带微笑的道:这个我认识,罗大队长嘛,这个同志没拿我当外人啊…… 第473章 你还是出席一下 看着罗焕清我说了一句,这个我认识,罗大队长嘛,这个同志没拿我当外人啊! 罗焕清听闻之后,脸扭曲了一下,笑着道:李局长啊,经济警察大队和公安局,咱们都是不分彼此的一家人。 令狐则在旁边道:李局长工作深入细致啊,来了不久就认识了我们煤炭公司的中层骨干啊。 我笑着道:焕清同志干工作很有一套啊,舍得投入,舍得奉献。 令狐在旁边补充道:有舍才有得,不舍不得,小舍小得,大舍大得。 林华北则赔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 话说了一半,林华北感觉有些突兀了,忙将话咽了回去。 令狐作为县委常委副县长,年龄不大,但气场颇足,背着手道:咱们煤炭公司的同志,就是要有奉献精神,“煤海奉献写忠诚,矿山拼搏展豪情”,咱们挨了冻吃了苦,群众暖了心生产发了热,积极承担起应尽的责任,为社会主义“四化建设”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从办公大楼前大家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和令狐常委一起,参观起了煤炭公司的走廊文化,从煤炭公司的成立、煤矿的发掘,一幅幅照片和介绍十分生动。不时在照片墙上还能看到一些熟悉的人物,省委书记赵道方、副省长周鸿基、地委书记钟毅和专员齐永林都曾多次到煤矿来调研指导工作。在领导关怀一栏中又看到了一个特殊的名字,林华西,省煤炭局副局长。此人长的斯斯文文,和林华中眉宇间十分相像。看来这个就是林家官做的最大的一个。 一位办公室的美女干部十分熟练的介绍着煤炭公司的历史起源,现在的业绩和未来发展的方向,宣传栏目中不少毛笔字写的恢宏大气,苍劲有力。身后有三四十人陪同着,阵仗着实不小,我心里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这话却还不好张口,毕竟作为领导,这个时候不好去干预对方的安排,一边听着汇报一边与令狐交流。 看着这毛笔字,就随口问了句道:令狐常委啊,煤炭公司的文化建设很有特色,值得我们公安局学习啊,特别是这个毛笔字,一看就是有功夫啊。 令狐道:李局长啊,这些毛笔字都是咱们县政协副主席,前任公司书记,总经理王振同志亲笔所写是。王主席当时,主要就是抓思想建设和公司文化建设,我来了之后,办公室的同志说要换,被我制止了了啊,这些东西内容不错,没有必要换了一把手就把前任的东西彻底否定嘛, 听到令狐如此坦诚,我倒还多了几分敬意,不少地方一把手换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前任一把手的痕迹彻底消除,将前任的工作也是推倒重来。而王振是在砸车打人事件中负有领导责任的干部,算是犯了错误的干部,令狐能有这样的格局和胸怀,就很不一般了。 会议室里,大家落座之后,令狐很是客气的道:今天啊,咱们县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李朝阳同志到咱们煤炭公司检查指导工作,我代表煤炭公司全体干部职工对李局长一行啊表示诚挚欢迎,煤炭公司是地区重点保护单位…… 听着令狐的介绍,环顾会议室里,我就知道,作为一个县政府党组成员,这样的标准是超了标准的接待。令狐如此的热情和安排,除了公安局这块硬牌子之外,和学武书记的厚爱和地区副专员女婿这个身份是分不开的,越是这个时候,则越要低调谦虚,且不可给人留下仗势欺人,飞扬跋扈的印象。 待令狐说了欢迎词之后,我笑着道:令狐常委啊,今天我带着班子里的同志一同到咱们煤炭公司来,主要就是交流学习,听一听同志们对公安机关意见建议,了解我们公安机关在保障企业发展上还存在那些不足。煤炭公司是地区重点保护单位,地区最大的煤矿生产单位,在地区改革发展和群众生产生活中做出了突出贡献。成绩值得肯定,经验值得学习…… 双方说了些客套话之后,自然就要说问题。作为一把手,自然是不好当众当坏人,纪宏伟作为分管的副局长,直接通报了煤炭公司在枪支管理方面存在的问题。毕竟此次前来,不是没有原因的。而是意识到,临平不少问题的突破口就在煤炭公司。而在来之前,就交代了纪宏伟,敲打一下煤炭公司。 按照顺序,在听取煤炭公司班子成员的发言之后,高政委作为管思想政治工作的干部,对煤炭公司客套了几句,常务副局长江永成则是感谢了煤炭公司对县公安局在煤炭供应上十分照顾,副局长,治安大队长周成则是强调了些枪支管理和爆炸物管理方面的工作。 副局长、刑警大队长林华中作为煤炭派出所所长和经警大队指导领导,十分得意的道,咱们煤炭公司这些年,成立了县公安局领导的煤炭派出所和煤炭公司领导的经警大队,保证了煤炭公司的正常运转和良好秩序,成绩嘛是值得肯定的,在洋洋洒洒的说了十多分钟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公安局离不开煤炭公司,煤炭公司也离不开公安局。 纪宏伟并没有给在场的人留什么情面,而是一边拍桌子一边道:从丢枪这个事来看,咱们煤炭公司在枪支管理上存在很大问题,经警大队内部管理混乱,副大队长购买、使用仿制枪支,煤炭公司管理上严重失职…… 纪宏伟军人家庭出身,为人耿直,说话的声音底气十足,批评的话说出来之后,不仅煤炭公司的干部个个脸色通红,公安局分管和联系的副局长林华中脸色也阴沉的可怕,毕竟按照纪宏伟的思路理下去,既然煤炭公司经警大队有问题,林华中在管理上自然也有责任。 纪宏伟道:现在,县局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发布了对董先刃的通缉令,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请相关人员正确认识形势,端正态度,知道内情的及时向公安机关举报,也存在上述同样问题的要马上到公安局自首争取宽大。 话音说完顿时鸦雀无声,令狐常委的脸上也是略带尴尬,不太好看。 我自然知道,令狐常委代管煤炭公司的背景,是背负着扭转局面,改变现状的特殊使命,或者直白的说,令狐常委也是坚定站队学武书记的。自然要将令狐常委和其他同志区分开来。免得这话误伤了令狐常委。 我忙打了圆场道:同志们,令狐常委是县委在关键时候选拔过来的领导,支持令狐常委就是支持咱们县委政府的工作。我们公安局要站在新的起点上为煤炭公司提供更大支持,只要令狐常委和煤炭公司有需要,我们县公安局一定随叫随到,全力以赴。 此话说完,令狐常委脸上的表情就舒展了不少,双方又客套了几句也就散了会。 汽车开出来了之后,煤炭公司的林华北狠狠地将烟头摔在地上,不屑的道:什么东西,也敢跑到煤炭公司蹬鼻子上脸了。 旁边几人也道:一个副局长,说话比局长的架子都大。还让我们自首,自什么首。 令狐只是回看了几人一眼,冷冰冰的道:你们是不是存在相关问题是,私藏枪支,现在可是重罪。 林华北道:令狐常委啊,咱们煤炭公司经警大队可是合法持枪的正经单位,私藏枪支的是董先刃,打人砸车的也是董先刃,这个和咱们煤炭公司没有关系。 令狐这个时候,也不想和几人纠缠,回到了办公室之后,就将林华北叫到了办公室,开门见山的道:林总,你在抓业务,地区煤炭局是怎么回事? 地区煤炭局,令狐常委,地区煤炭局咋啦? 令狐将生产调度单递了过去道:现在马上数九了,按说煤炭的需求量应该大增才是,地区煤炭局怎么核减了咱们的生产计划?我算了总账,咱们89年12如果咱们月生产占比高达20%,核减计划就意味着咱们煤炭公司无法完成年度生产目标,林总,完不成目标咱们年底就没办法完成利税目标,这是要影响全县经济税收的,这个问题还不够严重? 林华北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起了生产调拨单,作为国有煤矿,一切的生产计划只有按照上级的计划来,并不是想生产多少,对于此举,林华北自然清楚,这就是自己的二哥林华南在提醒县委书记李学武了,临平和其他县不同,煤炭在利税方面占比大,离开了煤炭,临平必定是要伸手找地区要钱才能发工工资了。 林华北拿着调拨单,眉头一皱道:令狐常委啊,您以前没有分管过煤炭,这种情况不鲜见啊,煤炭都是国家在管总盘子,省、地两级都是逐渐分配任务。我估计是山西那边今年新开了几个大矿,所以煤炭供不应求,商品经济嘛,一切都是市场说了算。 令狐常委递过去一支烟,平和的道:林总是,我可知道啊,地区煤炭局的林局长,是你家二哥,你又是煤炭公司的元老,走吧,去沟通沟通。如果不增加生产计划,县里年底的日子不好过啊。 林华北显得十分为难的道:令狐常委啊,您是知道的,我这个二哥,原则性很强啊,想通过私人关系让他松口,这,这比登天都难。 令狐常委心里暗道:我知道个屁我知道,但心里也拿不住,林华北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是试探着问道:林总啊,以前肯定也有这种情况,怎么解决的啊? 哦,以前都是县委政府主要领导去煤炭局沟通一下,还是有很大机会扩大生产的。 令狐抽着烟,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才道:正财县长去了省城招商,看来只有找书记去了。 林华北颇为认同的道:如果学武书记出面 很多问题就好办了啊。 回到了县公安局,又想起了罗焕清,心里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释,为什么罗焕清心大到能将自己的媳妇往我的床上推。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正思考着,江永成局长来到了办公室,敲了敲门道:李局,方便吧,我汇报个工作啊。 落座之后,江局就道:几个事我一一汇报,局里面的六台越野车,四台全部调给了基层派出所,高政委、周局、纪局都很支持。说完就又看向了我。 意思是林局不支持是吧!说吧,林局什么态度? 哦,林局说刑警大队办案需要,必须要有一台越野车。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华中既然愿意高调,那就让他高调。我听了之后就道:林局说的有道理,那这样吧,那台车就保留给他。局里面只保留林局那一台越野车,其余的越野车,全部调拨给基层所。 江永成有些不服气了,直接道:李局,不妥吧,您作为局长,总不能坐个面包车吧。 江局啊,以前没有汽车的时候,大家骑摩托,没有摩托的时候,大家骑自行车,没有自行车的时候就走路。那个时候,不一样是人民公安?所以啊,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增一减”的目标。 哎,你当一把手的都不讲究这些,我这个常务副局长,就不操这些心了。这啊,第二个事啊,县财政局的领导打来电话,一再让我邀请你一起吃个饭。李局长啊,财政局咱们不好得罪,我看您还是安排一下时间,和他们见上一面。 吃饭?财政局?他们说什么事没有? 江永成道:就是冬装冬被采购的事嘛,你知道,那个老秦以前就是财政局的。李局,常务副县长邹新民还也要参加。 这样的饭局,我是不愿参加的,去了之后,就是要表态,我肯定不会答应让某个人来买冬装冬被的,去与不去都是得罪人,干脆就不去了。 打定了主意就道:这个晚上我还有事要回平安,就不参加了,江局,你可以代表我去。 江永成苦笑一声道:别了,李局,人家知道找我没用。 那这样吧,等到有机会,我在和他们见面。 又说了些工作之后,江永成出了门,看了几份文件,就听到不远的办公室里好似是有人在吵架。竖起耳朵听了听,还没有听清,电话也就响了起来。 拿起了电话,那头就传来钟潇虹熟悉的声音,朝阳吗? 嗯,钟主任。 晚上邹县和财政局的领导请吃饭,我也要去,你还是出席一下吧…… 第474章 我去政法委给你搭班子 听到了县政府党组成员,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又要一起吃饭,我心里就有些犯怵,不知道这次饭局是不是又是一个局,毕竟前天的饭局幸亏晓阳来了,否则必然酿成大错,假如真的被罗焕清做成局将我和钟潇虹关进一个房间里,那这是黄稀泥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就是死了。 犹豫了下道:钟主任,晚上晓阳说了,,想孩子了,我们一起去地区看孩子。 李局长,你是公安局长,怎么谎话张嘴就来x,可别乱说了,我给晓阳打了电话了,她晚上有个接待,接待完就过来,我会亲自和你那个驾驶员一起,完完整整的把你交给晓阳的。 我尴尬的笑了一声心里暗道:你俩都开始单线联系了?忙不好意思的道:哎呀记错了记错了,应该是明天去地区看孩子。 又乱说,明天晚上晓阳约我去平安吃特色驴肉。 哦哦,啊,这样啊。 钟主任忍不住笑着道:看你一本正经的,人还没个正形。今晚的饭局你不去,我会有麻烦的。 为啥? 你忘了?公安局的字,罗县长按说是不签的,他给他做了些工作,他才勉强签了,如果邹新民知道,是我在里面搅和,你觉得他不得找我麻烦? 一个常务副县长,一年过手的资金少说也要几千万,咋还盯着五万块钱,说出去丢不丢人啊。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并不敢直接和钟潇虹说。 钟潇虹倒是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临平不比平安,所有的钱都是掰碎了花的,从财政出去的每一分钱,学武书记都盯得紧,你这五万块钱,是走的机动经费,不算多,但对普通的家庭来讲也是天文数字了,县里领导打个招呼多正常的事。他们想的很简单,这买卖你拿给谁做不是做,县里领导打个招呼,你还落个人情。 电话里断断续续的说着,门口的吵架声音确是越来越大,我心里暗道,既然晓阳晚上要来,我就没啥可担心的了,约定了时间和地点之后,就出了门,几位局领导的办公室都在一起,出门就看到大院里十几个公安同志围在了纪副局长的办公室窗户上看热闹。 我走过去,听到里面吵得激烈,就轻轻咳嗽了一声,众人看我来了,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粟主任忙走过来道:李局,这个纪局和林局在办公室里吵起来了。 怎么,俩人吵起来你这个办公室主任就在门口看热闹? 粟主任一愣,忙道:李局,我这个刚才去劝了一句,林局他让我滚蛋,我这不就滚蛋了。 言轻不劝人,人穷莫入众,粟主任说的应该是实话,只是这林局长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毕竟这个粟主任多多少少和煤炭公司还有些牵扯,也算是和林家有些亲近的人,如果这样说话,是明摆着不拿自己人当人。 进了屋之后,直接对着门口的人道:还不去各忙各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众人一听一步三回头的也就走了。让大家走,一个是觉得两个副局长吵架大家都看着热闹,影响不好。一个则是觉得自己劝架,万一被林华中当众怼了,多少还是觉得下不来台,毕竟林华中这人上次当众怼过高政委和江局。 看着俩人桌子前后都在拍着桌子,青筋紧绷,相互指责,我直接拉了一把凳子,坐了下来就看着两个人吵。 吵架的人,都有个特点,你越来劝.他越觉得自己吃了亏,要把面子挣回来,你不理他,他反倒是没了脾气。 两人又吵了几分钟,我大致是听清了原因,林华中觉得纪宏伟在煤炭公司的发言,越俎代庖,毕竟自己才是煤炭公司派出所的所长,联系指导煤炭公司的治安工作。但纪局是专案组的组长,指责煤炭公司存在的问题,并无不妥。 自己不占理,又跑到了纪局的办公室,吵着吵着话就说的不利索了。 林华中,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联系领导,枪支怎么管理的,都被人拿出去抢劫啦,今年到年底,可都是非法枪支严打年,我看,就是要追究你的领导责任…… 林华中愣了愣,用手指着纪宏伟道:行,纪宏伟,行,有你的。哎李朝阳,李局长,你也不管管? 纪宏伟是在我的授意之下,敲打煤炭公司的,这个时候我自然要坚定的站在纪宏伟一边,如果当个老好人活了稀泥,各打五十大板,以后纪宏伟自然不会再和我交心了。 看俩人不吵了,我就心平气和的道:管,怎么不管!林局,你到纪局的办公室来干什么来了? 纪宏伟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指着林华中道:姓林的别人怕你们,我纪宏伟不怕。别说你,你大哥我都不怕。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县政法委书记而已。 我看纪宏伟还有些激动,挥了挥手道:纪局,就事论事,不要扯远了。 纪宏伟端着茶杯,灌了两口水,不服气的道:李局,你既然来了正好评理。 林华中,我问你,你到纪局的办公室来干什么来了? 林华中此刻也倒是冷静了不少,咋说自己也是公安局的副局长,跑到另外一个副局长的办公室里吵架,是不争的事实。犹犹豫豫的道;l李局,我是觉得纪宏伟有些不仗义,明明我是煤炭公司的分管领导,这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把煤炭公司的人批了一顿,这眼里不是没有我这个分管联系的领导? 听到林华中这样说,我心里反倒是觉得,这样的林华中,心里根本藏不住事,简单来讲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又如何能牵掣老辣的高政委? 我严肃的道:林华中同志,你好糊涂啊,煤炭公司的事你能掺和吗?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煤炭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是你四哥,煤炭公司经警大队又是你在联系,私藏枪支的事如果你来办,虽有公也不公,虽无私也有私,不是落人口舌嘛!今天咱们去了煤炭公司,如果不给他们提醒,将来出了事,枪支管理的责任在公安局,你说追不追究你的责任? 纪宏伟一脸不屑的道:李局,你别给他说了,他这家伙,脑子不会转弯!不识好人心。 林华中一时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我马上道:林华中同志,第一,要对今天吵架的事负责,写个检讨,交给我。第二,给纪局长道歉。 林华中倔强的道:检讨可以写,但我不道歉。 纪宏伟也不耐烦的道:出去出去出去,谁稀罕你的道歉。 都是一个班子的同志,磕磕绊绊也是在所难免宽慰了几句之后,也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办公室。落座之后,有句话则在我耳边回荡,纪宏伟也是一个副局长,就可以硬刚政法委书记的弟弟,林家的人在不过是省城的一个副厅级的干部,为什么钟书记和李书记如此忌惮林家的势力,按说直接调整了也就是了。看来,这其中必有我所不知道的隐情。 拿起了电话,就打给了晓阳,毕竟钟潇虹的话虽然可以相信,但能不能去必须有晓阳来给我拿个主意。 晓阳电话里有些嘈杂,看来办公室里有人,稍等了两分钟之后,晓阳才道:刚刚洪平他们几个在我办公室,你方便说话吧。 嗯,方便。 晚上的饭局你还是参加一下吧,邹新民不出意外,就要担任临平县长了。 罗正财那? 罗正财最近一直在活动,地区成立了第一届市政协筹备委员会,他要来当市政协秘书长了。年底前撤区设市的文件一下,他就要走马上任了,市政协党组成员,副主席,秘书长。 不是,晓阳,现在市政协都还没有成立,他就去忙活这些去了? 嗯,我给你说,新任的省政协党组书记,就是邹家的人,这个人就是临平在京的干部,如今到了年龄,回省里养老来了。 就是谣传,要接常务副省长的那个? 对,但是年龄大了些,没有再进政府班子,但现在人家直接正部级了,他就是当了常务副省长,下一步最好的结局也是正部级的政协主席。钟书记顶不住压力了。所以,邹新民你要搞好关系,不然他当了县长之后,你就会很被动。 又交代了些晚上吃饭的事情之后,晓阳嘱咐道:记住,你酒量不好,多说酒话,少说官话。 有了晓阳的指示,晚上的时候,拉着副局长江永成就一起去了煤炭宾馆,路上的时候就在感慨,事实上,林家和邹家属于两个圈子,这两个圈子之间又有交集,这种交集我虽然不得而知,但是必定逃不脱联姻,同学,战友,干亲这几种常见的方式。毕竟县城就是这么大,圈子就是这么小。这就是县城的政治生态,围绕着县级领导干部和一些关键的科级岗位,形成了家族和圈子和攀附的势力。 江副局长抽着烟,坐在了面包车上,看着窗外的自行车熙熙攘攘,人们裹着头巾,带着帽子,想方设法的来低抵御西伯利亚的冷风。 到了地方之后,算着时间还是来早了,到了包间里,喝着茶道:江局,您看,咱们还来早了! 江永成道:李局啊,不是咱们来的早,是邹县长他们来的迟。毕竟财政局,县政府,这牌子可比咱们硬多了。 我抖了抖烟灰,悄声问道:江局,您说的这个姓秦的,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邹常务,这么卖他的面子。 江永成抖了抖烟灰道:地区审计局的局长秦大江知道吧? 嗯,听说过,应该也见过。就是咱们临平人的嘛! 这人叫秦大海,是秦大江的亲弟弟。 秦大江,秦大海?不会还有一个叫秦大河的吧。 江永成略带佩服的看了我一眼道:有,这个人你以后就知道了,这人在咱们公安局! 公安局?我怎么没有印象! 哦,秦大河身体不好,前些年偶尔还来一趟局里现在少来,病人嘛,局里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 什么病? 哦,听说是,听说那时候是脚崴了。 听到脚崴了,我是一脸的不信。就无奈的笑了笑道:江局啊,您这个不是吃空饷嘛。 哎,李局啊,您这么说我也不反对。 哎,高政委当局长的时候,就不管一管? 江永成哀叹了一句道:高政委管过,还没动手,这边县里就打来招呼,要关心同志。 正说着,包间的门也就开了,钟潇虹进来,与我们打了招呼道:领导还有一会才到,让我们可以先点菜。 江永成苦笑了一声道:哎,钟主任,我们点菜,不是让我们公安局来结账吧,这里菜可贵啊,公安局可没有经费。 钟潇虹拿起来菜饭,一边翻一边道:姓秦的请客,哎,你俩喜欢吃啥? 江永成起了身道:你俩看着办,我都行 ,我去放个水,说着就起了身出了包间门。 钟潇虹主动拿着菜单道:,晓阳今天来,给你炒个韭菜鸡蛋补一补。 我摸了摸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钟潇虹又看了我一眼道:罗正财要走了,我去政法委给你搭班子怎么样? 第475章 局长佯醉拒美女,夫人臆想觅灵药 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钟潇虹一边点着菜,一边拿着笔敲着菜单,静静的道:罗正财县长走了,我去政法委给你搭班子去吧! 我看着一脸认真的钟潇虹,笑了笑道:钟主任说笑了,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下一步一般是副县长。县政府的副书记,也不过是个正科级干部,不符合干部任用的惯例。 钟潇虹将笔握在手里,没有规律的晃动着,满眼惆怅的道:累了,不想干了,至于你说的副县长,像我这种中专生,又没有特殊的家庭背景,就不要想了。 中专生?钟主任中专生也算是高材生了吧,一个县里的干部,又有几个是正儿八经的中专生?你看我,还不是高中生,后来嘛,读了夜大。 钟潇虹挥了挥手道:累了,太累了,要不是为了娘家那几口子人,我早就不想干了。报纸上说深圳三天可以盖一层楼,我想去看看深圳,去看看大海,临平,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倒是想劝慰些什么,一时又无法张口。 钟潇虹看了看我道:朝阳,我真羡慕晓阳,有一个当大官的父亲,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爱人。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张生、千秋岁)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从钟潇虹的内心出发,我是可以理解的,一个女人,得不得家庭的温暖,感受不到生活的慰籍,在男同志主导的权力体系中,如同棋子一般被人摆布。在官场上,女同志,特别是漂亮的女同志,要想进步,除了家里强大的背景之外,这条路何其艰难。 说完之后,钟潇虹道,晓阳说了,让我替你打掩护,今晚的饭局,你如果不来,邹新民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的。说着抵近我微微侧身悄声道:县政府这些领导里面,邹新民官不是最大的,但绝对是人最坏的那几个,你千万小心。 钟潇虹我俩中间隔着一个座位,她发丝轻拂,眼神专注而又带着一丝慎重。动作轻柔而自然,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香味,独特而迷人,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男人对美女是没有抵抗力的,这也许就是晓阳所说的人性吧。而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但我还是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主动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冷空气争着抢着涌了进来,让人一下也就清醒了起来。 写完了菜单,江永成局长正好也就进来了,钟潇虹礼貌的笑着道:江局,您把把关。 江永成挥了挥手,十分客气的道:别别别,钟主任啊,您是县政府的大管家,您点菜哪有我们挑刺的道理。 钟潇虹客气的道:李局,今天这桌饭,可都是为你准备的……三个人又说了一会话,我看了看表,都已是六点半,已经等了近一个小时,心里暗道,这个邹新民,好大的官架子。 又过了十分钟,走廊里就传来了邹新民爽朗的笑声,钟潇虹忙给我递了一个颜色,示意我到门口迎上一迎,但我还是端坐在位置上,并未起身,直到邹新民进了包间,走了过来,我才放下报纸起了身。 邹新民握着我的手,十分夸张的晃动了几下,笑着道:朝阳老弟啊,不好意思,下午的时候,唐瑞琳副专员来调研财政工作,我刚把人送走,刚刚我还在担心,如果唐专员留在吃饭咋办,我不是放了朝阳老弟的鸽子…… 能被常务副县长称为一声老弟,换作一般人,是觉得有些受到了抬举和赏识,但我却感觉前面是温柔的陷阱。官场之上,就是这样,并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干的,毕竟,谁都有求人的时候。 邹新民介绍了,财政局的局长肖亚联和秦大海,看的出来,财政局长对邹新民发自内心的客气和恭敬,我心里暗道:常务副县长和财政局长走的近,上次邹新民因为王振的事还和学武书记当中叫板。现在看来,学武书记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众人落座之后,就开始走菜,邹新民心情不错,笑眯眯的看着钟潇虹道:今天这些菜啊,都是钟潇虹主任亲自点的。罗县长不在家,去了省城,不然的话,咱们还没有机会和钟主任一起吃这顿饭啊。 钟潇虹发自内心的厌恶,恐惧邹新民,只是礼貌性的回了一句,邹常务,您说笑了。 邹新民端着酒杯道:今天啊,都是咱们自己人,咱们临平不产酒,但是咱们临平人馋酒,馋酒也就能喝酒。来吧,按照临平的规矩来,上大杯。 说罢,身后的服务人员一转身,也就拿上了大号的杯子,看起来足足有三两。喝酒的过程大同小异,自然是围绕着邹新民一阵的吹捧,但言语之间已经能够感受到,邹新民对于即将上位县长,还是颇有信心的。 酒至半场,邹新民端着杯子,带着秦大海走了过来道:李局长啊,大海和我关系不一般,我们以前啊是同学,工作之后是同事,这不双方家庭有了孩子之后,我们又认了干亲,我是他儿子的干爹,他是我家儿子的干爸,这个关系,那确实不是外人。你们采购的事,你一定要多照顾一下咱们自家兄弟。 这个时候,旁边的财政局长肖亚联也端起了杯子道:李局长啊,咱们大海同志可是咱们财政局自己同志,咱们县里,不少单位都和咱们大海的贸易公司有往来。 我端着杯子道:既然是自家同志,我也就不客气了,这杯酒我干了。说着仰头就是一杯。 钟主任在旁边提醒道:李局长,都六杯了,再喝一杯可就是两斤了。 邹新民道:英雄少年,少年英雄,李局长啊,服气,服气啊。这样,李局长,我必须换小杯了。说着朝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忙取了一个小杯递了过来。 我看邹新民换了小杯,肖亚联也已是到了位,只是秦大海还在端着大杯,我就拿了瓶酒,主动走过去道:邹常务啊,感谢您对公安局的照顾和支持,这杯酒我敬您。 邹新民端着小杯,很是爽快的喝了酒,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李局长,江局,这个,这个大海是是我兄弟,但是你们 不能因为我的原因,对他的照顾啊没有底线,没有原则!我啊不能让同志犯错误。说罢又倒了二钱酒道:这样啊,我在你们不方便,大海是我的兄弟,具体的事我要回避。正好,地区里还有几个领导在招待所,小钟啊,你陪我去到那边和客人见一面。 我心里暗道:邹新民确实既老练,又滑头,假如真的他当了县长,和不管事的罗正财比起来,对临平的局面来讲,极为不利。 话音落了,钟潇虹马上看向了我,看的出来,眼神里满是乞求,看的出来,钟潇虹从内心里十分抵触跟着邹新民去招待所。 我忙又将酒倒满道:邹常务啊,您和钟主任都是代表县政府,您俩都走了,没有了主心骨,我们这饭局可就没办法进行了。 邹新民已经起了身,看我这样说,眼睛盯着钟潇虹,倒也是有了几分遗憾,还是微微一笑道:那这样,啊,小钟,代表我,在这里主持大局.把酒喝好。 一行人将邹新民送到了车上,秦大海道:李局长啊,那咱们落实邹常务的指示。 对对对,落实邹常务的指示,把酒喝好。这个钟主任啊,肖局长,你俩来监督,我和大海同志,我们连干三大杯,看看是海纳百川,还是我洋洋得意。 商海沉浮,秦大海知道,酒喝到位了,事也就办成了。看着江局长倒酒,秦大海面露难色道:三杯啊,李局长,三杯酒我就趴下了。 我略带醉意道:哎,大海的海量是不用说的,来吧,三杯酒,我先干为敬。说着,啪啪啪,三杯酒下肚,直接往椅子上一靠,也就闭目养神不闻世事了。 肖亚联看着我瘫坐在凳子上,放下了烧鸡的鸡腿,走上来推了推,轻唤了几声长。 我假意挥了挥手道:扶我起来,我还要喝。 肖亚联摇了摇头,无奈的道:年轻人,太飘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江永成打了一个饱嗝道:这是真喝多了,你要都这样了,还要酒呐! 钟潇虹道:我刚才就看他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卷了。 秦大海松了口气,看着桌子上的空酒杯道:这个,这个,这个江局,要不咱们谈谈。 江永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副不得志的样子道:一把手一支笔一言堂,我要是能做主,还在这吃个屁的饭,走吧!把李老板送回去。 秦大海看着肖亚联道:哎,老肖,我这事到底成还是没成啊。 秦大海搓了搓脸:也不能说没成,起码是探出了这李老板的底,四斤! 谢白山看江永成将我扶了过来,忙下车将我接了过来。在车上也没听清楚,钟潇虹和几人说了什么,就和江永成两人一起上了车。 江永成坐在了前排,钟潇虹则坐在了后排。上车之后,钟潇虹往我身边坐了坐,一脸好奇的道:李局长,你是真喝多了还是假喝多了。 我还没有搭话,江永成道:四斤,高度白酒,就是只牛也放倒了! 钟潇虹道,江局,先送你回公安局,我给李局长的爱人约好了,把他送回去。 江永成倒也没有拒绝,俩人说说笑笑,钟潇虹打趣道:李局长带他坐面包车,还是值得鼓励。不多会,江永成也就晃晃悠悠的下了车,谢白山一看,忙下车去搀扶江永成…… 钟潇虹看谢白山下了车,忙又靠近我坐了坐,又是一脸不信的道,朝阳,你真的喝多了? 我倒是有了些醉意,但意识确是清醒的,只见钟潇虹又靠近我坐了坐。透过街头微弱的光线,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我。 看了一会后,将慢慢的伸出了手朝我的脸抚摸过来。 快要靠近我的脸时候,我忙张口道:只能看,不能摸。 钟潇虹一听,啊的一声,主动离我坐的远了些,有些尴尬的道:还公安局长,睡啊。快闭上眼,继续睡。 我看着钟潇虹道:姐,可不能乱摸,这要是被人看见,可就说不清楚了。 钟潇虹倒是释然了,笑着道:五分钟时间,你骄傲个啥。 五分钟,什么五分钟。 钟潇虹笑了笑道:明知故问。 正说着,谢白山开了门,看着我俩道:江局是真喝醉了啊,进门就开始吐,嫂子拿着扫帚,正收拾他那。我推开了门,坐在了副驾驶道:走,送钟主任回家。 送了钟潇虹,到了县武装部家属院里,晓阳已在楼下等待,下车之后,晓阳前后打量了几眼,就问道:潇虹姐那? 哦,上车后我就醒了,把他送回去了。 到了家,晓阳忙倒了洗脚水,一边为我洗脚一边道:今晚没人给你下药? 看你说的,哪能天天下药。 晓阳白了我一眼道:你呀,干脆问他们要个方子吧,咱们自己想吃就吃,还省的他们惦记了。 我看着晓阳道:啥意思,怎么感觉你意犹未尽? 晓阳猛地掐了我一把道:坏蛋,还不是为了你。 收拾好之后下,晓阳拿着书走到了卧室道:三傻子啊,上午县里开会,又说到了临平修路的问题,大家都说现在情况不对,按说临平这么大的工程量,对碎石的需求应该是很大的,但现在来看,临平只靠地区龙腾公司的碎石,是很难完成70%目标任务的。 嗯,这事我知道,上次县政府开会,他们说平安的碎石来自多个个体户和企业,质量参差不齐,就只采购地区建筑公司,实际上嘛,就是那个龙腾公司的。 晓阳忧心忡忡的道:先不说这里面有没有勾结,完不成任务,恐怕学武书记到时候就被动了,毕竟省里考核,是按照工程量算的,拖了地区的后腿,整个地区的补贴都会受很大影响,我看如果时机合适,你要向学武书记汇报。毕竟平安还不好讲,说多了别人还以为我们要卖碎石。 嗯,这个我找机会去说。哎,晓阳,你说邹新民,如此的肆无忌惮,他就不考虑我背后的邓叔叔会过问。 晓阳冬天脚冷,每天必须洗脚。晓阳一边泡脚一边道:县官不如现管,本地干部做大成势,没有十足的证据,地委不会对本地的干部来大的动作,在加上县官不如现管,邹新民后面也有关系,地委也要顾及很多东西。 晓阳擦干了脚,掀开了被子,钻进了被窝,舒舒服服的笑着道:好暖和,三傻子快进来。 被窝里柔软的棉被紧紧包裹着身体,晓阳微微蜷缩着身子,感受着那股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暖意,如同被温柔的怀抱环绕。发丝随意地散落在枕间,那精致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显得宁静而美好。 说到了邹新民,晓阳一边解我的扣子一边将脚放在我的胸膛之上,刚刚泡了的脚软软的暖暖的,让人感觉到了无比的踏实。 晓阳道:其实,下午的时候,钟主任给我说了,邹新民当了县长过后,她打算换个位置。 县政法委? 不是…… 第476章 县委全力支持李朝阳 不是县政法委? 县政法委有啥好去的,就你们这些男同志,喜欢政法啊、公安啊、纪委啊,钟潇虹说了,她想着去地区,工会、妇联、团委、企业什么的都可以,只要离开临平就可以。离开临平之后,她就要离婚,重新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我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没有了爱的滋养,是该离婚啊,离了婚就可以再找一个。 晓阳一下揪住我的耳朵道:三傻子,你看你那嘴,高兴的都要翘到眉毛上去了。咋,要不,咱给你把她娶回来?让你也享受齐人之福?临平一个,平安一个,你觉得这样安排合不合适? 晓阳啊,你也是这样说,我可就当真…… 啊啊啊,耳朵,掉了掉了。 晓阳顺势趴在我的身上道:三傻子,姐兜里那把水果刀,可是削铁如泥,如果你愿意以身试刀,姐不介意给你做个手术。 啊啊啊,晓阳啊,我是顺着你的意思说的。 你小王八蛋,倒是懂姐的心思,来吧,关灯,姐这一趟也不能白来。 啊,今晚啊。今晚我喝酒喝的有点多。 晓阳托着下巴道:饮酒不醉最为高,好色不乱乃英豪。无义之财君莫取,忍气饶人祸自消。(冯梦龙——警世通言)三傻子,今天姐要奖励你啊,喝酒会装醉,女人不乱睡,不取不义财,媳妇不受累。说着,顺势就关了灯。 别急,别急,看看时间! 滚,专心点。 第二天要开局长办公会,但还是睡到了八点,晓阳收拾的慢,我就先下了楼,向波和谢白山俩人蹲在武装部的花园旁,默默的抽着烟。 看我下来之后,谢白山递上了一支烟道:领导,受累了。 啊,白山,你也辛苦。 啊,没事没事。领导,你要是真觉得我俩受了累,哎,想想办法,给我俩也一人说个媳妇。 我笑了笑道:哎,现在可是鼓励恋爱自由啊。你们要是看上了谁家姑娘,就大胆去追嘛。 谢白山抽了一口烟道:哎,李书记,这个和你关系不错的那个县政府办的主任,应该有对象了吧。 嗯?谢白山,你啥意思,有啥想法? 哦哦,不是,李书记,我认识人少,你能不能按照那个标准,给向波我俩一人找一个。哎,咱小谢也不是没人介绍,之前啊香梅县长给我介绍了几个供销社的营业员,我都没看上,我这个人,不将就。 谢白山长在东北,说话是向来直接,向波倒是有些含蓄,被谢白山说的脸都红了。 我扔了烟头道:下次有机会见面,你直接问问,钟主任认识人多,说不定就有你喜欢的类型。 说了几句之后,晓阳也就下来了,到了县公安局,粟主任将陈刚的爱人胡红梅带了过来。 汇报道:李局啊,这位是胡红梅同志,陈刚同志的爱人,也是我们办公室的骨干。 我放下了手中的材料,主动走到了沙发上,让了座之后,就道:红梅同志啊,让你尽快投入工作,是我的意见。主要目的啊并不是为了让你换一个环境,感受到组织和同志们的关心关怀,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 话音说完,办公室里只有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胡红梅静静地坐在沙发的另一旁。她的双眼红肿,眼神空洞而疲惫,仿佛所有的光芒都已熄灭。原本整齐束起的头发略显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更增添了几分憔悴。穿在身上的警服大了几圈,看的出来,胡红梅已经瘦的脱了相。 粟主任见状忙道:红梅同志,李局长啊一直非常关心刚子的事,上次党委会上,还安排了刑警大队适时启动调查,你要振作起来,相信组织,相信同志,相信李局长啊。这样吧,红梅同志,你还是表个态,啊,好好工作。 胡红梅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我道:李局长,粟主任,你们让我表什么态?一个人民公安在值班的时候,死在了煤炭公司,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连个说法都没有。还要我感谢党委、感谢领导、感谢组织?粟主任,你觉得合适吗?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粟主任听完之后,尴尬的笑了笑。我十分清楚,这个时候的语言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目前来讲,何浩的事还在走程序,也不宜表态对陈刚的事启动调查,毕竟到底采取何种方式调查,我心里也没有底。只有说了些鼓励的话之后,就去开会研究冬装冬被采购的事去了。 会议室里,几个副局长已经就位,粟主任的办公室,还负责着采购,桌面上还放着各家单位的材料,我心里知道,采购这事夜长梦多,只有早日定下来,才能断了一些人的想法。 我细细的看着材料,地区纺织厂、地区服装总厂和县棉纺厂都有相应的业务,这样对比起来,秦大海的通海贸易公司就显得有些另类了。 粟主任道:各位领导啊,我们办公室走了不少企业啊,相应的材料啊就在桌子上,从现在来看啊,通海贸易公司的价格是最贵的,但我们相信,一分钱一分货…… 听着粟主任的介绍,我当场就想拍了桌子,放着这么多报价更低的品牌大厂不选,选一家最贵的贸易公司来提供服务,看来这个粟主任问题不小啊。 粟主任介绍完,就看向了各位领导。我看了看各位局领导,个个都是面无表情。大家在临平多年,我暗自揣测,几位局领导都知道这个秦大海的通海贸易公司有着独特背景。 我清了清嗓子道:几位局领导,什么意见?选哪一家? 大家将目光放在材料上,仍然不表态。 我轻笑了一声道:大家都不表态,那我来讲几句吧。这次采购啊,是县委县政府对全体公安同志的关怀,是在县里财政非常紧张的前提之下,对我们公安干警的厚爱。衣服要暖在身上,被子也要暖在心里。这个邹新民常务副县长专门交代啊,不要顾忌任何人的面子。这句话提醒我们啊,选择谁要出于公心,既要节约钱,也要干成事。粟主任,你这个方案里,先排除这个什么通海公司,一家贸易公司,来凑什么热闹。 听到要排除通海贸易,众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不少。我看着报价表道:综合来看,符合咱们采购参数的,地区服装总厂价格最低嘛,我建议就选择地区服装总厂,啊,大家有反对意见的请举手。 粟主任轻咳了一声道:李局,这个,这个通海,这个价格价格低了,质量怕是? 我淡淡的道:粟主任放心,公安局的货如果谁敢搞假冒伪劣,咱们不签收,还要抓他们的人。 散会之后,江永成跟着我进了办公室,略带担心的道;李局啊,今天你可把人得罪了,昨天吃饭了,你怎么把邹常务托办的事,全部都忘了。 江局,昨天我喝多了,断片了,这个昨天邹常务说的啥。 江永成愣了愣道:这个,这个,邹常务说让你照顾一下秦大海的公司。 我知道这个时候江永成也是出于好心,也就没有必要再装糊涂,就道:江局啊,我不能拿全局干部职工的福利来当好人做人情,秦大海的东西报价高,他不生产服装棉被,肯定是要去采购其他厂的,然后转手卖给咱们,咱们何必去花高价买他的东西。 江永成听完之后,感叹了一句道:反正你是局长,压力全部都在你这里。我怕邹常务那里,你以后不好见面。 我笑了笑道:相互尊重吧! 令狐常委在试着协调了几次地区煤炭局之后,还是十分无奈的去找了县委书记李学武。李学武听闻之后道:什么意思,令狐,地区煤炭局削减了我们的生产计划? 是啊我找了煤炭局的领导,他们说今年山西的煤运了出来,省内的煤需求降低,山西的煤运到咱们这里,比咱们的煤价格都还要低,李书记啊,这样下去,咱们今年的利税目标肯定又完不成啊。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在常委会上一直做大家的工作,必须要建设电厂。平安有酒,东洪有油,曹河有企业,光明位置优越,剩下的几个县和咱们一样都是难兄难弟。临平的煤在地区有优势,但在全省一直叫不响,还是咱们规模小。我看,只要建设了电厂,临平才有可能扳回一局啊。 令狐道:电厂的报告已经打上去了,李书记,您来了就再抓铁路和电厂了,电厂省计委今年批下来可能性很大。现在的关键,还是要您出面,找一下地区煤炭局,来给我们临平煤矿把生产计划调整上去啊,完成今年的利税目标任务啊。 李学武起了身道:你是和地区煤炭局谁对接的啊。 林家南局长。 林华南!林华南!他不卖你面子? 是啊,态度很坚决,我看只有您出面了。 李学武心里暗道:林华南不同意,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确实是上级控了量,这样的找林华南意义不大,他最多活动个几千吨不得了啦。第二个原因,则是通过限制县里的煤矿产能来和县委谈条件,让林华北上位副县级,成为煤炭公司一把手,毕竟不少人已经给自己捎话来。 李学武本就是在革命家庭长大的,为人向来正直,说话也很直接,这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习惯,外人看起来是有些飞扬跋扈的,这样的干部,最为讨厌的就是别人要挟自己。 李学武道:令狐啊,地区煤炭局你已经代表县委政府对接了,我就没必要出面了。这样吧,我给钟书记打个电话,请他支持一下县里就是了。 钟书记? 对,直接找钟书记,如果钟书记都说不行,那今年咱们就要挨板子了,如果钟书记说可以,那就不需要咱们去对接煤炭局了。 说罢就喊道:亚男,过来。 李亚男的办公室就在李学武办公室的隔壁,听到喊声就走了过来。 李学武轻轻抬起手道:你让小向给我找个时间,我要给钟书记汇报工作。 李亚男在本子上很快做了记录。向建民是钟毅的秘书,也是李亚男的男朋友,更是李学武一手提携的老部下。 李亚男记录之后,转身就走了,没等令狐汇报完,就进来汇报道;李书记,安排好了,现在小向控制一下会客,您可以打电话了。 令狐自然知道李亚男和向建民的关系,调侃了一句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李学武拿起了电话,令狐就要告退,李学武招了招手,示意令狐不需要回避。 李学武当着令狐的面给钟毅打电话,一个是为了展示自己和钟毅关系匪浅,第二也是告诉令狐,自己并没有拿他当外人。 电话接通,没有过多的客套,钟毅道:这是小事情嘛,如果计划内没有指标,你们就走计划外生产计划,就是烧煤也要先烧自己的嘛,这个我让小向安排一下就是了。学武啊,我正好要找你,电厂的批复已经下来了,明年开春你们就可以对接设计院。 李学武猛地站起来道;钟书记,这么快就下来了? 是啊,瑞凤同志直接跑了省城两次,省计委还是很支持工作滴,具体的你和瑞凤同志沟通汇报吧。 挂断了电话,一向严肃的李学武笑道:电厂的事定了,省里已经批复。等到铁路的事也敲定之后,我李学武这辈子总算为群众办了两件实事啊。令狐,煤炭开采的事已经说好了,下来我给亚男放两天假,让她去地区,现场督办小向同志抓落实。 纵使机关算尽处,也惊思忖有差池,林家的算盘就这样落空了,甚至对手都不屑于与他们过上一招,这也许就是现代人所讲的降维打击吧。 令狐恭维了几句之后道:李书记啊,铁路不好办,铁道部和省里初步意向方案都是平安。 提到这事,李学武就来气,如果不是罗正财之前和勘察组讲条件,根本就不会有平安什么事。李学武攥紧了拳头道:道足以忘物之得春,志足以一气之盛衰。国家搞铁路是天时,临平和平安都有机会。无论怎么说,临平是最优路线,这是地利,人和,我在等一个人,这个人到了,临平就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干不成铁路,令狐,你给我作证,我马上辞去县委书记,去临平煤矿挖煤谢罪。 令狐对李学武心生敬佩,虽然从内心里并不信任,但还是恭维道:李书记啊,火车跑的快、全靠车头带,临平有李书记,是咱临平七十万群众的福分啊。 李学武心情不错,但还是道:令狐啊,你这是在拍马屁啊,这样的风气可不好啊,工作是干出来的。 俩人说了会之后,组织部长老黄就进来道:李书记,方不方便,我耽误三分钟。 令狐知道,人事工作是核心工作,自己这个时候再待下去,就是不懂事了,忙也就告了别。 黄部长道:李书记,这个这次政法干部的交流方式,您过目。 李尚武拿过了名单,仔细看了看,人员不多,看完也就放下了。说了句,要我签字是吧。 黄部长道:哎,书记,您签这里。 李学武接过老黄的钢笔,比划了几下之后,就签了字。 李书记啊,这个公安局的何浩,您看咱们怎么安排。 李学武往后靠了靠,把头枕在了靠背上,淡淡的道:安排副局长。 那您看四位班子成员,那个调整出来任副政委? 李学武习惯性的拍着自己的膝盖,思索了下道:问李朝阳同志,他说调整谁就调整谁,县委全力支持他的工作…… 第477章 市政协办公室副主任 县委书记在人事上拥有绝对权力,县委组织部部长黄炎兵听到让李朝阳来安排副局长的位置之后,心里就暗道:李学武对李朝阳的支持力度着实不小,虽然一般县里会尊重单位的意见,但像这样直接将副科级干部的人事权安排给县局党委书记的实在是少见。相当于李学武把自己最核心的用人权,给了李朝阳。 欲成大树,不与草争,将军有剑,不斩草蝇。作为县委书记,李学武一直在推动临平的三大工程,铁路,电厂和高标准公路,按照之前的分工,已经获批的高标准公路由县政府落实,需要争取的铁路和电厂都是自己亲自牵头在办。李学武的心思都放在了两大工程上,自然是没有时间将心思放在和本地干部的纠葛上,只等着张庆合来了之后,将人事干部这一块交到张庆合的手上。 从李学武的办公室出来之后,黄炎兵就瞅准了时机,去了县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的办公室,同是作为本地干部,黄炎兵和林华东有着天然上的感情亲近。 林华东听闻之后,心就凉了半截,如今的县委书记李学武对待自己和林家不冷不热,虽然面子上保持着尊重,事实上林家一直没有走进李学武的核心圈子。这倒不用别人提醒,身为政法委书记,林华东自然能感受到这其中微妙。林华东眉头紧锁,略带担心的道:看来,我们家华中,要去当这个副政委了。 少言是修养,闭嘴是智慧,虽然和林华东关系不错,但黄炎兵抽着烟没有马上搭话,作为组织部长,其早就养成了寡言少语的沉着性格,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一遍,抽了两口烟之后,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现在也不好说。毕竟这个李朝阳为人年轻,也喜欢年轻干事的干部嘛!再者说,作为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局局长,调整副局长,理应获得政法委的批准。 林华东当了多年的政法委书记,在政治上是比较成熟稳重的,如今五十多岁的年纪,最大的心愿就是来保证和巩固家族在临平的地位和利益,但此刻的林华东,心里有了一丝的隐忧,煤炭公司林华北没有第一时间接班,这就说明在县委书记李学武的心里,林华北不是一个合适人选,而公安局这一块,如果林华中去当了副政委,也就预示着在公安口子上,林家也失势了。自己这个当大哥的,也就不能在坐以待毙了。 林华东道:学武书记日理万机,不可能抓这么细,公安局调整副局长,政法委不能缺位,缺位就是渎职。老黄啊,我看这样,抽个时间,咱们一起去一趟公安局,和公安局党委负责同志交一次心。 黄炎兵点了点头道:分内之事,责无旁贷。 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办公室里,秦大海坐在沙发上,一脸焦急的看着邹新民,邹新民拿起了电话,又放下了。 大海是,您觉得我是直接找李朝阳还是去找江永成? 秦大海道:李局啊,我看公安局这俩,谁都指望不上,这次他们选了县棉纺厂,棉纺厂那边,干脆您打个招呼,咱们兄弟不能白操心啊,让他们…… 邹新民自然是明白了秦大海的意思,直接让棉纺厂拿出一部分利润来。只是这样做太过唐突,显得有些说不过去了。 邹新民轻轻的叩着桌子,思索了会之后问道:这事绕开公安局的人,不合适,将来一旦出了问题,县棉纺厂肯定要反水,公安局是谁在经办? 哦,是办公室的粟主任! 邹新民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办公室主任老粟自己是熟悉的,只是现在因为这事,自己去给一个县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打电话,实在是有些掉价,说不出口。说道:我给他打电话不合适,这样吧,你先去对接,就给他直说,是我的意思。我让政府办的钟主任给他打个招呼。给他说清楚,大家操了心,辛苦费还是有的。 秦大海道:多少个点合适? 邹新民道:这个你和粟主任商量,但是我强调一点,这件事我是纯粹的帮兄弟的忙,一分钱我也不要。 秦大海道:领导,您费心费力的,兄弟不会忘了您。 哎,不行,大海,如果你给我钱,咱俩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我是不会要的。 邹新民作为常务副县长,一直注重和秦大海保持联系,毕竟秦大江作为地区审计局长,和齐永林关系匪浅,下一步放到县里是县委书记,再进一步使用,就是将来的副市长。对于这样的关系,邹新民自然是要好生维护的。 在县城就是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无处不在,相互交织,互相攀附,构成了县城里独特的政治生态。 下午的时候,林书记和黄部长就来到了县公安局,两个人代表县委同我和高政委谈话。谈话的时间不长,有半个小时。 送走了林书记和黄部长,高政委抽了几口烟道:林书记的话说的隐晦啊,但还是希望林华中继续担任副局长负责刑警大队长。朝阳啊,虽然你是党委书记,我是抓干部的政委就,我也认为林华中不是适合担任刑警大队大队长,但是林书记的意见要慎重考虑,他是公安局的直接领导,没有他的支持,我们在工作上会很被动滴。 先吹吹风吧,看一看大家有没有主动想担任副政委的,正好我这边有几份材料,大家可以一起交流学习一下。 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里,高政委,常务副局长江永成、副局长周成、林华中和纪宏伟五个人坐在我办公室里,手上都拿着一份材料。 我看着众人道:数据不会造假,从我到任以来,临平县境内的治安案件和高政委在的时候,并无太大差距,各种偷鸡摸狗,偷盗牲畜,粮食的案件时有发生。 看了会数据对比之后,我敲了敲桌子道:同志们,这个数据,大家怎么看啊。 纪宏伟只负责专案,平日里还是在抓交通工作,主动道:李局,我先说几句吧,自从平安公安局扣了煤炭公司的车辆之后,咱们县不悬挂汽车牌照的问题已经基本杜绝。有了牌照之后,大家开车是比之前稳重了不少,这个交通事故下降还是比较明显的。 林华中不屑的撇看了一眼,继续伸出手来烤着火。纪宏伟看着数据,待纪宏伟说完之后,周成眉头皱了皱道:这个治安案件,整体和往年差距不大,县治安大队已经敦促各派出所,推动夜间打更的工作。 我点了点头,看着林华中道:林局啊,恶性的刑事案件,可是有所抬头啊。 林华中道:李局,往年冬季也是刑事案件的多发期,冬天嘛,天气冷,群众都不愿从被窝里起来,这就给了违法犯罪的机会。 我手里拿着一份材料,传递了过去道:我从平安县公安局找了一份平安县的近几年的数据统计表,这个是临平的,大家可以看一下,在两年前平安比临平的数据高的多,这两年却是直线下降,什么原因大家分析分析。 几人讨论了起来,什么人手,装备占了主要原因。 我挥了挥手道:有一定道理,但是分析的不全面,平安公安局办公室的副主任刘建国在公安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他的分析我觉得很有道理,大家看看。 几人接过材料,看了起来。 林华中着材料道:“仓什么实而知礼节? 江永成不屑的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廪,读“lin”。 林华中拍了拍材料道:这个县公安局的办公室副主任,写的材料文邹邹的。咱们都看不懂,那违法犯罪分子能看懂?都看不懂,分析来分析去又有什么作用? 高政委接过去,看了几眼道:平安这几年大搞改革开放,人发产业、地毯产业让广大群众有了在土地之外的第二份收入,靠着双手能挣到钱,谁还愿意去偷去抢,看来物质基础对社会治安有着绝对的影响作用啊。 江永成点了点头,颇为认同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关键就是群众家庭殷实啊,大家都有我何必去偷那?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基础和关键,上级的这个决策和判断,非常正确啊。 显然这些话题对林华中是高端了一些,其掏出了烟,自顾自的点了火,抽了两口道:李局,今天找我们来,不是为了读书看报吧。 周成道:先不说工作,你拿出了烟都不知道给大家发几支啊。 林华中嘴里叼着烟,从兜里摸出了烟递给了周成一支。周成斜着看了一眼,我这两天咳嗽,不抽。 又递给了高政委。高政委端起了茶杯,挥了挥手道:嗓子疼。 林华中拿着烟,又递给了纪宏伟,纪宏伟假意咳嗽了一声道:面包车漏风,我也感冒了。 林华中将烟递到了江永成的面前。江永成看了看,示意道:先给李局长。 林华中拿着烟,愣了愣,还是起了身道:李局,赏个脸吧。 说着把烟双手递了过来,愣了三秒钟,我还是把烟接了过来。拿起了火柴,点燃之后。林华中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有烟不发是素质问题,有烟发不出去则是人品问题了。 我抽了口烟道:嗯,林局说的对,把大家叫过来,不是为了读书看报,而是分析形势,解决问题。临平的发展和周围几个县比,仍然比较吃力,这也就说明了长时间内,一些社会矛盾会仍然尖锐,违法犯罪问题压力会比较大,这个大家要有准确认识。怎么实现“一增一减”的目标?这就对咱们公安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今天给大家通个气,县委的初步打算是让何浩同志担任副局长。 话音说完,几个副局长都没有与我直视,各有心思。 高政委接过话道:啊,刚刚政法委林书记和组织部的黄部长专程来到了局里,和李局长,和我都谈了话。主要意思是尊重党委的意见,这也就是说,咱们四位副局长里,有一位要调整担任副政委,所以李局啊给大家讲了形势,副局长嘛,都要抓业务,如果大家觉得业务压力大,可以趁着这次机会,调整为副政委,抓一抓队伍建设和思想建设。这个也不是马上就做决定,大家可以认真的考虑一下,等到明天,再来回话。 四位副局长都起了身,林华中出门前嘀咕了一句,你们先走,我给李局汇报个工作。 众人出门之后,林华中关上了门道:李局啊,我是个敞亮人,我先给组织表个态,如果让我担任副政委,我可不干。 为什么,理由? 我这人嘴笨,文化水平不高,做思想政治工作我有难度。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表态,只说了句考虑考虑。 林华中又道:李局啊,我也是县局党委委员,我向党委提议,让纪宏伟同志去担任副政委。毕竟江永成嘛再抓常务,那是三把手,不好动,我和周成都兼任业务部门的大队长,只有纪宏伟同志,只分管交警队的工作,调整他影响最小,声明一下我可不是打击报复同志。 我笑了笑道:林局,您解释什么,难道我还不信任你? 李局,我这个人,大大咧咧的,但我从内心来讲,是个敞亮人,他们都知道,我是把话摆在桌面上的人,从来不藏着掖着,那天你看我和老纪吵架,就是这样。所以我才来主动找你表态。 打发走了林华中,我静静的思考着,怎么和江局沟通,毕竟常务副局长到副政委,确实是委屈了江永成,怎么和江局沟通矛盾才最小。 县委大院里,县长罗正财从省城回来之后,整个人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仿佛年轻了十岁,心情颇为得意,不出意外,只要过了元旦,就会以政协筹备组副组长的身份到地区报到,虽然改革之后,市政协副主席兼秘书长的权力比县长小了不少,但至少是副厅级的干部,说出去并不丢份。 钟潇虹从邹新民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就心事重重,违规向公安局粟主任打招呼,一旦出了事,邹新民完全可以推的一干二净,责任全部是自己承担。正心烦意乱的时候,罗正财主动走到了钟潇虹的办公室,十分慈祥的道::小钟啊,这个是省政协邹书记的夫人,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盒咖啡,进口的,知道你们年轻人啊,最喜欢这些洋玩,我专程给你带来了。 钟潇虹站起了身,客套了几句。 罗正财背着手道,小钟啊,我要去地区现在看来,也不是秘密了,我给地委政协筹备组的领导说了,你跟我过去,去了之后直接提副县级的政协办公室副主任…… 第478章 罗正财必须马上下来 钟潇虹听到罗正财要让自己去改革后的市政协任办公室副主任,心里就一阵反胃,市政协办公室是名副其实的正处级内设机构,主任是正县级,副主任是副县级。自己作为县政府党组成员,政府办公室主任,无论怎么说,是有资格担任政协办公室副主任的。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跟着罗正财这个伪君子再去市政协了。自己想要逃离临平,自然是想着逃离罗正财、林华北和邹来富,或者说也学着别人下海经商也不愿再与临平的干部们虚与委蛇。 钟潇虹笑了笑道:领导,你看我的亲戚朋友都在临平,一辈子也在临平生活惯了,我就不去地区了。 罗正财面带微笑,显得十分儒雅道:潇虹同志啊,你的那些家人还算是家人吗?他们拿你的幸福换他们的小日子罢了,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你放心,到了地区之后,咱们重新开始,我都副厅级干部了,肯定要清清白白的上阵。让你走,是因为你清楚,我走了之后,邹家和林家的人,是不会善待你的。你不会幻想有人能保护你吧。李学武不行,地区又把邓书记女婿调过来,实话告诉你,他也不行。临平的环境和氛围就是这样,靠一两个干部,怎么能扭转得了,到最后他们能全身而退我看就不错了。至于罗焕清,你就别指望了,我走之后,到了市政协也就是花瓶一个了,到时候地方的这些实权派,根本不会买我的面子,焕清他不去挖煤就是好的了。 不得不说,罗正财当了这么多年县委副书记,县长,是非常会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几句话都说在了点子上,更说进了钟潇虹的心坎里。是啊,作为一个有把柄和污点在别人手上的女干部,才出狼穴又入虎口,李学武来了时间不短,还是地区前专员李老革命的儿子,自己当初也对他抱有希望,但现在来看,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罗正财不仅没有进去,还即将升职副厅级,邹新民要当县长,林家的人还牢牢把握着公安局刑警队和煤炭公司。 大脑飞速的转动,最后还是落在了李朝阳的身上,心里暗道,李朝阳说不定是真的愿意干事的人,就算干不成也比天天跟着罗正财心里舒坦。还是委婉地道:罗县长,我怕自己水平不够,能力不行,耽误了市政协的工作。 罗正财知道:做事情要循序渐进。走到墙边,翻看了日历,一边翻一边道:地委说了,马上出文件,邹新民就要是代理县长了,潇虹同志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说着,就撕下了一页日历,放在了钟潇虹的桌子上。背着手也就淡定地往外走。到了门口就道:桌子上那天是最后一天。 钟潇虹撇着看了一眼,12月15日,这不就是明天的时间。 钟潇虹看罗正财已经走远,直接将日历团成了纸团,揉了揉连带着那铁盒的咖啡,全部扔进了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心里暗暗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逼我,都追着我不放。暗自神伤了一会,就拿起了电话,打给了晓阳…… 办公室里,送走了林华中,我暗暗揣测,几位副局长,除了林华中之外,江永成是个老好人的性格,但对我的工作总体上是支持的。而周成也是明哲保身,还在观察形势。纪宏伟能干事,但没有分管关键的业务,林华中确确实实是林家的保护伞,但确实有些莽夫的性格。整体来看,班子里是有一些矛盾,但并没有像钟主任所讲的,谁都不能信,还是晓阳说得有道理啊,要相信同志,依靠同志,才能打开局。 现在看来,待何浩到位之后,必须对分工做一个全面的调整。但今天林华东专程过来,一直在强调队伍的稳定,还不好绕过政法委,不然邹新民和林华东都得罪了,以后的工作确实是不好开展了。 正在想着,常务副局长江永成就来到了办公室,招呼了一声,也就坐了下来。 冬天的时候,每个人来了,都喜欢坐在火炉边上。江永成伸出了手,一边烤火一边道:四个副局长,必须走一个。朝阳,犯难了吧!一把手难当啊,特别是要得罪人的时候。 我看江局是要推心置腹,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是有所想法的。 江局啊,是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您是老前辈,多指点一下。 江永成用脚将地上散落的煤渣往炉子边上踢了踢,开门见山的说道:朝阳啊,之前都觉得你是领导女婿,不懂业务,现在看来,我们都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你来了临平公安局之后,不动声色的还是干了不少事,业务上的,后勤上的都有起色。我们这些老骨头,干了大半辈子公安,就和这地上的煤渣一样,已经为公安事业奉献了全部的光和热,早已是油尽灯枯了。不过说来也惭愧啊,没什么特别的贡献和拿得出手的成绩。现在,就该主动让位了。 哎,江局,您别这么说,我可还记得,平安县那个持刀抢劫犯可是您亲自抓的,现在主犯基本上是要判死刑,剩下的两个,一个九年,一个五年。江局啊,现在局里面已经给您报了个人二等功。 啊,这事我知道,不过需要省公安厅审批,能不能批下来,还是未知数。 我笑了笑道:江局,这个你放心,我已经给省公安厅政治部的邓处长打了电话,他会亲自打电话给地区公安处,让地区公安处抓紧把材料送过去。 江局揉了揉眼,咳嗽了几声道:怎么,省厅能催着地区主动报材料?现在上级机关都这么办事了吗? 我笑了笑道:江局,这不是,媳妇家里有人在厅里嘛。 江局笑了笑,马上也就想到了这层关系,笑着道:忘了忘了,邓处长是你亲戚。抽了几口烟,江局道:朝阳啊,我想清楚了,这个常务副局长啊,我不当了,我去当这个副政委,主动为县局党委分忧。 听到江永成把这句话说出口,我心里满是感动地道:江局,这样的话,您就委屈了自己。 哎,谈不上委屈,老同志要有觉悟嘛。 我看了看江局,主动递过去一支烟,刚掏出火柴,江局就将烟直接伸进了炭火里,挥了挥手道:节约一根火柴吧。 和江局长谈完,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晓阳打来了电话道:晚上你接上钟主任,一起到平安来。 什么事,要到平安去? 我不是答应了她,要吃驴肉。 哎,晓阳,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明明知道,她对我有些那样,你还天天和她在一起,就不怕我俩发生点啥事? 晓阳笑了笑道:三傻子,正是因为怕你俩发生啥事,我才多和她接触。不闹了,钟主任说了,有正事,感觉挺着急的。记住哈,你俩不能同时坐后排,她在新华书店等你。 挂断了电话,就直接去了新华书店,看到了钟潇虹一袭风衣围着红围巾,谢白山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看了看我道:李局,哎,真是可惜了,是个大官,要是也是个贫下中农,我非得挖他老公的墙角。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道:谢白山,说过多少次了,注意言行,先不说钟潇虹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就是普通的妇女同志,我们也要尊重,不能想着破坏别人的婚姻。 哎,是是是,我这个属于情不自禁。 搭上了钟潇虹之后,谢白山忍不住透过后视镜偷偷瞄了几眼,我透过后视镜一看,钟潇虹若有所思心事颇重,一双眼睛盯着外面,没有了往日的俏皮灵动。 汽车驶过了平水河,钟潇虹才开口说了一句,这是进入平安地界了吧。 谢白山道:对,这是柳集了,过去就是安平 再走就是平安工业园,过了工业园就是城关镇。 钟潇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小谢啊,我看你也是挺热心肠的一个人嘛。 是是是,东北人嘛,就是热情。哎,领导啊,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啊,你要是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介绍啊。 有什么要求? 没啥特别要求,就按照你这样的好看的找我就满足了,最重要,俩字,好看。 钟潇虹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笑着道:你看着姐好看呀! 嗯,好看好看,都和那挂历上的人一样。 钟潇虹笑了笑道:看不出来啊,小伙子懂事,这样吧,我回去给你介绍几个,你可以先接触接触。 虽然越野车改成了面包车,但速度反倒是快了不少,毕竟谢白山在计生办的时候,开的就是面包车,反倒比阿罗244越野车好开一些。 到了驴肉馆子,晓阳已经点好了菜,爆炒驴肠,火爆驴肉,酱驴肉和两个青菜,晓阳倒是显得热情无比,频频的给钟潇虹夹菜。谢白山自然也是上桌入席,大口吃了一会,塞了两个火烧,拍了拍肚子,就提前离场到车上睡觉去了。 待谢白山走了之后,钟潇虹打了一个饱嗝道:妹妹,别夹了,吃的差不多了。 晓阳道:姐,这驴肉吃了可是暖和,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嘛。 又夹了两筷子,钟潇虹放下了筷子道:今天我来,是有正事。 听到说有正事,晓阳和我都放下了筷子。 钟潇虹道:晓阳,朝阳,临平的高标准公路瞒报了里程,为了赶在年底前报账,他们虚开发票,现在实际完成的只有45%左右,而报账的发票已经开到了60%。在年底前就要开出来70%的发票,等到过了年之后,在慢慢的去修路。 晓阳道:怎么,这难道不怕查?省里可是要来督导验收的! 所以我才觉得有必要给你们说一声,我知道你们和学武书记关系好,他们在赌,他们认为全省这么多县,抽不到临平,就算是抽到了,也可以想办法沟通,毕竟他们关系和人脉县里都有。 他们是谁? 钟潇虹看着我俩,十分认真的道:县长罗正财拍的板,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和交通局,建委,涉及到的几个乡镇书记,乡镇长都参了会。地委说了,只有完成目标,才批准罗正财任职副厅级政协副主席的条件。 晓阳看了钟潇虹一眼,也是说道:我们之前开会的时候就怀疑过这个事,靠地区建委一家,就不能满足100多公里的公路建设需要,这是欺上瞒下啊,如果一旦被捅了出去,地委和行署必将被追究责任。 是啊,此事重大,不敢在临平谈这个话题,晓阳,你是邓书记的闺女,朝阳又是李书记的爱将,我今天给你们说了,你们想一想,怎么办才好。 晓阳道:这事我们想办法,潇虹姐,吃好没有,吃好了咱们回家。 钟潇虹拿起来包道:今天就不跟你们回屋了,你们在招待所,给我开间房。 晓阳马上挽着钟潇虹的胳膊道:跟我们还客气啊,我们没拿你当外人,这样,今晚咱俩一起睡,正好说说话。说着十分骄傲的就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将自己的手包递给我道:朝阳,结账。 算了帐,打开了手包,付了款之后,心里暗道:妈呀,晓阳,这也太有钱了吧。 到了家之后,俩人看起了电视,一边看一边说笑,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画面温馨,情真意切,倒是我显得多余了起来,也就自觉的去了卧室,也不知道几点,迷迷糊糊睡着之后,隐约听到两个人还在聊天。 算了算了,不过去了,也就三五分钟,没啥意思……嗯,晓阳的声音。 三五分钟啊,那,看来,天下男人,都是一个样子,中看不中用。嗯,钟潇虹的声音。 这俩人,聊的啥呀,咋啥都聊,这房子咋修的呀,这堵墙实属多余,不堪入耳不堪入耳……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一边吃饭晓阳一边打着哈欠道:朝阳,你早上去了直接去找学武书记,我给亚男打了电话,她安排了时间。潇虹姐我们还有事,你和谢白山先回去。 我看了俩人一眼,不知道晓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好细问,吃了饭这就直接去了临平。 到了县委大院,李书记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我敲门进来之后,李学武放下了笔道:天冷,一边烤一边说吧。 俩人坐定之后,李学武手里拿着报纸,还没打开,我便将掌握的情况向李学武做了汇报。李学武越听脸色越难看,听完之后,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报纸,痛声骂道:罗正财,这个糊涂蛋,真是天地可诛啊!思索了片刻之后又无奈的道:哎,县委也有责任,太信任罗正财了。 又是一阵沉思,过了半分钟才道:朝阳,这件事十分重大,麻烦事会很多,你还年轻,就不要参与了,我去现场跑一跑,核对一下情况。 下午的时候,李学武来到了钟毅的办公室里,将核查到的情况向钟毅书记做了汇报。 钟毅听完之后,脸色铁青的道:学武,你是县委书记,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才发现问题?你平时在干什么,你的班子在干什么?临平出了问题,我就找你。 李学武脸色通红,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十分坦诚的道:书记,我不解释,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钟毅气冲冲的起了身,握紧了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桌子上,沉思良久才道:你的责任必须追究,等我慢慢考虑。说完之后,拿起来电话,将邓牧为和于伟正叫了过来,通报了情况后,四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 钟毅掐灭了烟头道:罗正财必须马上下来,让张庆合马上去临平 ……… 第479章 庆合来了 地委副书记邓牧为、组织部长于伟正听到钟毅语气坚决地说要让罗正财下来,俩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地改市”之后,市级四大班子里都有不小的调整,调整的名单已经报到了省委组织部,相应的考察即将启动,这个时候让罗正财下来,于伟正和邓牧为两人都有些不太相信。 邓牧为道:书记,正财同志咱们已经报到了省委组织部,名单初步审核也通过了。 于伟正补充道:是啊,钟书记,这个时候换他下来,显得不严肃啊,毕竟前期的酝酿和考察,都是咱们地委在负责。 钟毅思考了一下就道:副厅级的政协主席,不是一个福利,我们以前掌握情况不全面,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罗正财在重大项目上为了一己私利弄虚作假,欺上瞒下,这样的干部如果还继续推荐副厅级,那就是错上加错。那就是辜负了党和人民对地委的重托和信任。 之所以推荐罗正财,也是因为有省里领导打了招呼,罗正财下来之后,由邹新民接任县委副书记,县长。对于这种安排,钟毅本就抵触不小,现在有了这个事情之后,钟毅就下定了决心,必须将罗正财拿下来。 拿下来县长,确实是地委书记一句话的事,但因此引发的连锁反应和带来的后果,作为组织部长,于伟正还提醒道:钟书记,正财同志的这个副厅级,可是上级戴帽下来的,别的我倒是不担心,只是您这边压力会很大啊。 钟毅思索了下,知道上级最为关心的是邹新民的问题,而不是罗正财,邹新民的县长,是省委组织部立人部长亲自打的电话,说的是省政协的邹书记专门交办的。毕竟是领导第一次提要求,也仅仅是一个处级干部,组织部也不好驳了面子。 邓牧为也补充道:钟书记啊,罗正财下来之后,政协的班子就是偶数,平日里倒是没什么,但是现在是第一届政协,需要表决,举手,投票的事情非常多,如果缺位一人,政协的工作就不好开展。 钟毅点了点头,看向了地委大院,沉默了足足有七八分钟,钟毅才转过身,缓口说道:我看这样吧,推荐学武同志为副厅级政协主席兼任临平县委书记。 说罢看着李学武道:学武去了临平之后,稳定了临平的局面,推动了三大工程建设,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也抓住了问题发展的关键,成功让地区第二煤电厂获批。在临平如此复杂的局面之下,取得这样的成绩,不容易。正好,中央党校有一个厅级干部学习班,为期半年,机会难得啊。地区分了两个名额,学武同志,你去北京参加学习,由庆合同志任县委副书记,在学武同志脱产培训期间,庆合同志主持县委全面工作。 对于这样的安排,李学武内心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五十三四就晋升了副厅级,值得高兴,毕竟多数干部穷极一生一辈子也就是科级干部。而这个副厅级却只是市政协副主席,好在还兼任县委书记。但自己又去脱产学习,钟书记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也是有些看不懂了。 钟毅目光坚毅地看着李学武道:学武同志,有没有意见。 李学武知道,钟毅已经做出了决定,自己什么态度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自己确实也该为临平修路的事承担责任,况且这个决定怎么看自己都算不上吃亏。 李学武道:钟书记,我服从组织决定 ,也感谢组织上的包容和关心,但我有一个要求,脱产去北京学习,铁路的事我要继续抓。 听到说起铁路,邓牧为脑海里就回忆起了前段日子,李学武孤身一人在后面跑步追省铁路部门领导车的事。看来,学武是铁了心的要和平安争铁路了。只是如今,自己作为地委副书记,站的角度不同,自然不好再说铁路应该走临平或者平安了。 钟毅道:临平也好,平安也好,争取铁路过境,地委都是支持的态度,到底怎么走,地委说了不算,这个你们自己去努力,但竞争可以,不能忘了兄弟情谊。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盖棺。钟书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三大工程是我在全县人代会上的公开承诺,如果一个刚刚获批,一个弄虚作假,一个还没有什么眉目,如今改革大潮汹涌澎湃,全县七十万父老不甘落后奋楫争先,同舟共济,作为县委书记,我却去北京读书,钟书记,我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啊。 作出让李学武去北京学习的安排,并不是钟毅临时起意,如今各地改革势头正劲,钟毅明显地感觉到地区的干部思想僵化、观念保守。现在地区的干部用青黄不接来形容比较恰当,对于现在的年轻干部,还是要扶上马,送一程。这就对管队伍的各县县委书记提出了更高要求。这次干部调整,省委已经考虑让于伟正出任隔壁市的市委副书记,让李学武晋升副厅级的政协主席,一个是填补罗正财下来的名额,另外一个则是希望李学武能开阔视野,提升格局,回来之后如果机遇合适,就接班于伟正负责组织工作,半年时间后如果张庆合能迅速扭转局面,就为张庆合破格掌舵临平县创造了条件。 钟毅道:学武同志,你要端正认识,学习也是一种工作,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地区需要一批视野开阔、眼光高远、紧跟形势的领导干部。 于伟正道:书记,那临平的罗正财怎么安排?谁来接替罗正财? 钟毅没有太多的犹豫,让罗正财去平安吧,接替王满江,牧为,你熟悉平安的工作,是去人大还是政协,你们考虑。至于接替罗正财的人选,学武同志,你是县委书记,你的意见呢? 李学武道:令狐,令狐同志是县委常委,副县长,这些年历练的不错。这个同志政治上靠得住 、工作上有本事、作风上过得硬、人民群众信得过。 李学武之前已经汇报过邹新民的问题,但现在并没有证据表明邹新民和周海英之间存在交易,一个是副省长的儿子,一个是省政协党组书记的本家子弟,没有十足的证据,如果贸然动手,这个压力地委确实顶不住。 天若无雪霜,青松不如草。地若无山川,何人重平道。这样的妥协,钟毅心有不甘,但任何一级的领导,都要考虑利益平衡,不可能事事如意,件件顺心,一把手也不例外。 钟毅犹豫了下道:这样吧,县长的位置先放一放,看一看各方的反应再说吧!学武啊,庆合同志马上到任,这几天你交接一下手头的工作,同时对参与瞒报的干部,县委拿出处理意见。 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散会之后,地委很快就启动了程序。邓牧为也去了平安,分别同郑红旗、王满江和张庆合谈了话。 在特事特办的程序之下,下午的时候,张庆合调任临平出任县委副书记,罗正财调任平安出任政协党组书记的文件就已经从文印室里印制出来,钟毅签了字,就盖上了地委的印章。 地委组织部部长于伟正亲自给罗正财打了电话,罗正财接到电话之后,自以为是组织上找自己谈话,来通报自己副厅级的事,挂了电话后,非常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颇为得意地打量着办公室,不自觉地哼起了小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啊。临平啊临平,咱老罗又行了,咱老罗不奉陪了!我看权力才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说着兴致颇高的进了钟潇虹的办公室,直接在钟潇虹的办公室前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很自然的跷二郎腿,笑眯眯地问道:小钟主任啊,晚上组织部的伟正部长要代表钟书记同我谈话,你通知煤炭公司,晚上按照接待中央领导的标准,安排一桌。 钟潇虹瞪大了眼,不解地道:中央领导标准?中央领导啥标准? 哎,小钟主任,怎么这个都不知道那?让煤炭公司的厨子,把自己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什么葱烧海参啊、九转大肠啊、黄河鲤鱼啊都安排上,告诉林华北,考验他们接待水平的时候到了…… 钟潇虹不敢耽误,通知了林华北之后,罗正财笑着道:小钟主任啊,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啊,是不是要跟着我去地区任职啊。 钟主任笑着道:领导,如果您去地区,我肯定要跟您去,如果不是地区,我可就不去了。 不去地区?不去地区我去哪里? 钟潇虹才知道自己多了嘴,忙道:领导,万一让您去北京或者省城工作,这么远,我可不敢去。 罗正财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果有那么一天,小钟主任,我还是要带你走,没有你,我心里就觉得少了些东西!不踏实,不踏实啊。 出门之后来到了走廊里,罗正财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背着手走在县委大院里虎虎生风,很是威严。 在办公室里取了报纸,看了看报纸看了看窗户,实在是看不下去,心里发出了一句感慨道:七十万临平人,走上处级岗位的就是凤毛麟角,走上厅级岗位的——人中龙凤。 我也接到了开会的通知,算着时间,罗正常和一众党政班子的干部就在县委大院里等待着地委组织部部长于伟正的到来。 钟潇虹故意与我保持了距离,只见其将笔记本抱在胸前,仍难掩此刻脸上隐隐的紧张之色,不时地朝大院门口的方向张望,眼神中透着忐忑与期待交织的复杂光芒。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笔记本,指节都微微泛白,仿佛那文件夹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镇定依靠。将罗正财隐瞒修路的事捅到县委和地委,钟潇虹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一旦走漏风声,自己必将受到疯狂的打击报复。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两辆汽车从县委大院的门口驶入进来,罗正财抖了抖衣服,跺了跺脚,抖去了裤子和鞋上的浮尘,面带微笑地迎向了汽车。 汽车刚刚停稳,没等罗正财开门,于伟正就走下车来。 罗正财笑着伸出了手道:伟正部长,辛苦啊! 于伟正停了三四秒,才与罗正财握了握手,又与众人客气了一番,主动介绍道:这位都认识吧,平安县正县级干部,组织部长张庆合同志。 众人一脸不解,虽有疑惑但还是保持着礼貌性地微笑与张庆合握了握手。 于伟正环顾了一周,就道:正财同志啊,这样,先到你的办公室个别谈话吧。 到了办公室,于伟正看了看罗正财的办公室,收拾的干净利索,背后的墙上有四个大字“澹泊明志”,落款则是省政协党组邹书记,算着时间,是邹书记在北京的时候所题。 于伟正心里暗道:办公室里挂澹泊明志,也就是背后没什么人脉啊。笑了笑道: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诸葛丞相的《诫子书》,正财同志啊,澹泊明志可这四个字很好啊。 附庸风雅而已,让伟正部长见笑了。 于伟正恢复了严肃道:能够澹泊明志,我就放心了,正财同志把门关一下吧。 罗正财忙笑着起了身,将门关上,又坐到了于伟正的面前。 于伟正道:正财同志啊,高标准公路建设是省委作出的战略部署,事关全省、全局,但是你在公路建设上,存在瞒报成绩,弄虚作假的行为。地委决定,暂停推荐你为副厅级干部,调你去平安县政协工作。 此话说完,罗正财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头晕目眩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地道:伟正部长,伟正部长我冤枉啊,你们不要听其他人随后一说,就否定干部,冤枉好人啊。 于伟正十分淡定地道:地区已经将你签字上报的材料都调了出来,违规的事实就不讨论了,正财同志,幸好地委发现及时,不然按照你的数据报到省里,所造成的后果你考虑过没有?今天不是纪委书记来找你谈话,组织上还是在关心你,爱护你,也充分考虑了你在临平做出的历史贡献,才会保留你的待遇,不然的话,怎么会让你去平安出任县政协党组书记,主席。 喜事临门之际,不料乐极生悲,命运弄人,罗正财平复许久,抬头问道:那,那伟正部长,谁接任县长,那个平安的张庆合? 于伟正道:组织上还在研究,也不瞒你,马上就要宣布了,张庆合同志任临平县委副书记,暂时主持临平县委工作。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唐·杜荀鹤,小松)平安的干部没想到,临平的干部也没想到,张庆合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年龄,还出任县委副书记主持县委工作。 会议室里,县五大班子的干部已经到齐,在会议室里足足等了一个小时,还不见于伟正几人进来。 高政委抽着烟,淡淡地道:朝阳,啥情况,这是要去北京啊,怎么谈这么久,我的烟,可就剩一根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于伟正、李学武、张庆合和罗正财四个人一起走进了会议室,众人是灭烟的灭烟,落座的落座,钟潇虹起了身,主动打开了窗户,一缕清风,也就吹了进来…… 第480章 钟书记在等一个人 地委组织部于伟正部长落座之后,环顾了四周,下面在座的,除了我和钟潇虹之外属于县政府党组成员之外,剩下的多数都是县处级的干部。有不少和于伟正相熟。 再与众人点了点头,李学武书记直接道:啊,那同志们,我们现在开会,出席今天会议的是地委组织部部长于伟正同志、组织部赵东科长,今天会议的主要议题是,人事干部调整工作,下面请赵东科长,宣读有关文件。 会议室不大,也没有话筒,赵东的面前早已经有两份文件,赵东直接宣读道:地委研究决定,张庆合同志任临平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地委研究决定,免去罗正财同志临平县委员、常委、副书记职务,免去县政府党组书记职务,县长职务依照法律法规免除。罗正财同志另有任用。 宣读完文件之后,底下的干部顾不得组织部长于伟正在场,顿时就纷纷议论了起来,常务副县长邹新民黑着脸,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心里暗暗地道:平安,又是平安,钟毅这个地委书记,就知道拉山头,搞帮派,我临平的干部,再无出头之日了,倒是罗正财,捡了一个便宜。自己的县长梦,灭了。 两份文件宣读下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庆合即将接任县长,而罗正财正如传言所说,要去地区任职政协副主席,荣升副厅级了。 同为县政府的党组成员,我和钟潇虹的位置坐在一起,我也以为张叔要来当县长,实属意外的时候,李学武书记看着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就清了清嗓子道:下面请地委组织部部长,于伟正同志作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在一阵掌声后,于伟正起了身,向大家鞠了一躬,落座之后道:同志们啊,刚刚赵东同志,宣读了地委对张庆合同志和罗正财同志的任命,这是地委结合临平实际,通盘考虑,慎重研究做出的决定。也给大家通报一下情况,李学武同志要去中央党校参加地厅级干部学习班,脱产半年,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由咱们庆合同志全面主持临平县委的工作。 听到地厅级干部学习班,钟潇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怎么就地厅级干部了? 我也给了她一个同样疑惑地眼神,不知道,啥都不知道。 同样疑惑地还有于伟正右边的罗正财。那脸上的表情复杂,眼睛里流露出满满的问号。怎么回事啊,张庆合来当书记?但看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已是目瞪口呆,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张庆合当书记,自己还是当县长? “世事幻如蕉鹿梦,浮华空比镜花缘。(吴翌凤《浣溪沙 · 雨过虚堂绿映帘》)没有什么比今天的会议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于伟正道:啊,同志们,在学武同志学习期间啊,咱们临平的干部要讲政治,讲大局,讲团结,讲奉献,像支持学武同志一样支持庆合同志的工作。 听到了像支持学武同志一样支持庆合同志,我也就笃定了,这张叔来,确实不是县长,而是以县委副书记的身份主持县委的工作,本以为于伟正也会点评一下罗正财的工作,但是却直接说了一句散会。 散了会,地委组织部部长前来,大家自然是想着都来打个招呼,毕竟作为县处级的领导,下一步能不能进步组织部长十分关键。 李学武一再挽留之下,于伟正还是坚持要走,上车之前还是与前来相送的党政干部一一握了手,让人感受到了来自组织的关怀与温暖。 临上车前,于伟正将李学武,张庆合和罗正财三人又叫到了跟前下,交代了几句之后,握住罗正财的手道:澹泊明志,宁静致远,正财同志,明天上午十点钟,贾彬同志送你到平安报到。 听到“澹泊明志,宁静致远”这八个字,罗正财的脸上抽动了下,分不清是微笑还是尴尬。 于部长走后,我和高县长自躲在一旁抽烟,高政委摇了摇头道:可惜了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高政委道:你今天没在县委食堂吃饭,中午罗县长招呼大家,晚上在煤炭宾馆,按照迎接中央领导的标准准备了大圆桌,于部长没有口福啊。 中央领导,这得是个什么标准。 高县长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大家可都是没咋吃啊,就等着晚上见世面,给罗县长送行呐! 我笑着道:早知道我中午也在县委食堂里吃饭了。一个县里书记和县长同时晋升厅级干部,我都想把咱们局里的家伙带过来,鸣枪祝贺了。 于伟正的汽车驶去之后,众人自然是围拢了上来,县委书记要去参加中央党校的厅级干部培训班,县长要去地区政协任副主席,成为副厅级的领导干部。众位党政班子成员自然是要恭贺一番。 李学武看着众人道:同志们啊,庆合同志主持工作期间,还希望大家配合啊。 令狐笑着道:李书记啊,今天可是好日子,咱们不谈工作。你去中央党校参加培训,这一只脚可是已经迈进了副厅级的序列,罗县长更不用说了,以后就叫罗主席了。临平今晚上三喜临门,既欢送两位领导高升,也欢迎咱们张书记到临平工作嘛。 罗正财本就憋了一肚子气,但是这样的氛围也是不好发作,尴尬地笑了几声之后,也没打招呼,转身也就回到了办公室。 令狐道:哎,这个罗县长,中午还说按中央领导标准搞接待,下午不认人了。 李学武抬头望了望天空,深情凝视了一眼县委大院,颇有感慨地道:那个中央领导还追求吃喝这么低级的趣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正财同志是去平安县政协任职,大家就不要往正财同志伤口上撒盐了! 听到这里,众人才恍然大悟,令狐不解地道:平安县政协不是——正县级? 李学武点了点头,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多,只是道:几位常委都来一下,我们把三大工程的事继续研究一下,顺便办一下交接。 罗正财的事情,事发极为突然,又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直到谈话前一刻都没有走漏消息。突然地调动就是为了避免罗正财知道消息之后,四处托人求情影响地委的决策,毕竟这样的事在罗正财身上发生过一次。 所以在钟毅、邓牧为和于伟正通气之后,下午临时召集地委班子开会,通报了罗正财虚报公路里程的事,十分钟时间结束了会议。开完会当场出文件,这样的速度赶上了特区的速度。于伟正到了临平之后,罗正财还是一脸的天真以为自己要升副厅,于伟正就断定了罗正财和地委班子里的成员没有私交,再加上办公室里“澹泊明志”四个字,基本就断定罗正财此人没什么特别的人脉,上位副厅级,不过是邹家领导和他的一种交易罢了! 罗正财走到了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看着桌子上的厚厚一沓文件,忍不住抓起来就摔在了地上。心里暗暗地道:那个王八蛋去地委告的老子,如此的不动声色,李学武?令狐?还是分管交通的冯明旺?想了想都有可能,似乎又都没有可能,毕竟自己马上要去地区,腾出了一个县长的位置,令狐下一步也是常务副县长,冯明旺也有机会进常委,至于李学武,这个人还是有肚量的,不会在自己要进步的时候,临门一脚。是谁,到底是谁对我苦大仇深?到底是谁…… 从散会坐到了下班时间,罗正财办公室的门再也没有被敲响过,习惯了平日里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如此的冷清让罗正财很不习惯,哀叹了一句翻手作云覆手雨,当面输心背面笑。(宋、王安石《老人行》)哪里还有同志,个个都是小人啊。 刚刚感慨完,就听到了敲门声,罗正财马上挺直了腰,说了句:进来。 门一打开,但看到邹新民也就进了办公室,看着一地的文件,忙蹲下身捡了起来。 罗正财知道,就算过了班子会,在没宣布之前,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而一旦公开宣布,这也就堵死了自己的所有退路。之前考虑到邹家领导的原因,罗正财对邹新民十分的尊敬,如今自己都已经成了县政协的主席,哪里还有在于其虚与委蛇的道理。 邹新民将文件捡起来放在桌子上,也就直接坐了下来,看着无比落寞的罗正财,邹新民道:领导,我刚刚接到了电话,钟书记就是因为修路的事才对您动的手,钟书记还要求查那些人知情不报。当时开会,除了交通局之外,就是几个乡镇的书记,现在这些同志心理上有负担啊。 罗正财苦笑了一声道:想要收拾你的时候,还怕找不到理由?但也是从大局出发嘛,毕竟完不成任务,受影响的是地区嘛。说我瞒报了数据,我是不认同的,我瞒报的最多也只是进度嘛。今年年底前,铆足了劲也只是干到60%,70%是不可能完成的嘛。 邹新民犹犹豫豫,略作担心地道:罗县,我这次来是代表同志们来的,他们,是他们担心啊,地委这次将您调整了,目的是下一步启动调查。万一您,是吧,在人民专政的武器面前,对吧,大家的政治前途,都将受到影响。 罗正财这才听了明白,邹新民来找自己,是担心自己接受调查,而没有扛住,将临平修路进度滞后的原因交代了。如果这样,邹新民、周海英这些个干部,个个都将受到连累。 罗正财苦笑了几声,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啊。(清、文映江《咏针》),新民同志,在县人大召开会议之前,我现在还是临平县人民政府的县长啊,到底是你个人还是同志们都这样看我? 邹新民笑了笑道:罗县长啊,您这首《咏针》可是在骂我是个势利小人了。罗县啊,你不能把我往哪个方向去想,我可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您好啊。您想想,一旦我也靠边站了,谁替你照顾小钟主任啊? 这句话,杀人诛心,罗正财本以为,自己和钟潇虹的事,全县乃至整个地球上,只有林华北一个人知道,就是罗焕清也是不知道内情的人,看来这个林华北将照片的事,向邹新民交了投名状了。不意外,一点也不意外。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李白的《白头吟》)。夫妻都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枕边人都靠不住,在官场上,怎么能信任人心那。 罗正财抖了抖衣服,笑着道:新民同志放心,事情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嘛,我现在不还是正县级干部。 高手过招自然是点到为止,邹新民忙笑着道;罗主席啊,我叔下一步接任省政协主席后,都是政协系统,我一定为您奔走呼喊。 罗正财站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邹书记亲自手书的“澹泊明志”沉默了起来,心里感叹道:这姓邹的,不是自己的靠山。 李学武深知,自己这个时候就要尽快抽身离开临平,才是落实地委的决策,但未尽之事还有不少,所以一直和张庆合再沟通,敲定了成立铁路工程领导小组办公室之后,就说起了人事问题。 李学武让组织部的黄炎兵拿来了县党政班子的人事档案,专程找到了邹新民的档案,打开了之后,就递给了张庆合。 张庆合看了看邹新民的履历,从小学到初中,高中毕业后读了师专,没有去学校直接分配到了县财政局,一步步逐渐成为常务副县长。又看了看其家庭关系,这个人的形象在脑海中也就立体了起来。 李学武道:庆合啊,我没搞懂,按照惯例是县长不在,由常务副县长负责县政府的工作,就算是地委考虑下一步换人,也不影响,为什么地委就是不明确邹新民是县政府的临时负责人?这样的工作可是不好开展。 张庆合搓着眼镜,思索了几秒钟道:钟书记不想重用邹新民,钟书记把这个位置拿出来在等一个人啊。 在等谁,什么意思,庆合,我怎么不知道。 张庆合慢慢地戴上了眼镜,十分平静地道:虚位以待,钟书记在等一个可以与邹新民一较高下,上面都要慎重考虑的人…… 第481章 多换思想少换人 县政府不明确临时负责人,绝对是地委有意为之,但地委为什么这样做,李学武没有找到一个自己能够信服的答案。作为同样的问题,自己反复琢磨也没有想通透,张庆合搓着眼镜片子,就道出了其中玄机。 张庆合点透之后,李学武才回过味来,地区里符合条件的处级干部,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地区各局委办,国有企业的主要负责人,都具备资格,在地区当一个局长也就是在行业内有影响力,只有真正当了县长,成为县委书记才能勉强算个官,县长和县委书记对于处级干部来讲,太有吸引力了。这些符合条件的处级干部,不少有省城甚至北京的关系,到时候神仙打架,邹新民当不上县长,也只能怪自己后台不赢了。而作为地委,就有了择优考虑的可能性。临平如此,看来光明县也是如此啊! 李学武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感叹道:庆合啊:从现在来看,我更适合到地区工作,你更适合来县委抓全面工作!这次我去学习,除了铁路的事,我是一概不问、一律不管、一言不发。 李学武说得坦诚,作为县委书记,能有这样的认识和胸怀,并不容易。同样作为领导干部,成长经历不同,张庆合和李学武的思维方式,处事风格还是有很大差异的。虽然都有着朴实的为民情怀,但一个务虚多一些,一个务实多一些。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彻夜长谈,从重点工程,招商引资到反腐倡廉,干部任免都谈了一个透彻。 直到雄鸡报晓,一缕晨曦悄然铺开,县委大院换了颜色,李学武从厚厚的人事档案里,翻出了县委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档案,慢慢地从上衣兜里摸出了钢笔,拔开了笔帽之后,在履历表上写下了六个大字“此人不能重用”——李学武。 签完字之后,李学武盖上了笔帽,做了一个扩胸运动,放松了起来。 张庆合拿起了档案,静静地看了一眼,曾经作为组织部长,张庆合深知,这六个字,基本上也就是李学武与邹新民结下世仇,以后无论是哪一级组织,只要调阅邹新民的档案,想要重用邹新民都会有所顾忌。 张庆合道:学武啊,你这样,无论是哪一级组织,只要是调邹新民的档案,都会看到这一句话啊。 李学武十分平静地道:邹新民这个同志,没有原则,没有大局,私心甚重,十分狡诈啊。庆合,你以后要注意啊。得罪人的事嘛我来干,这也是我在临平签的最后一个字。除了极个别的同志外,临平的干部群众队伍整体是很好的,七十万父老交到你的手上,我放心啦! 走出来县委大院,朝霞满天,金光夺目! 李学武环顾良久又感慨道“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庆合同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拜托了。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良久,满怀对临平七十万父老的深情厚谊,李学武眼含热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临平县。 张庆合站在县委大院,深情凝视李学武的汽车消失在拐角处。 县委副书记张庆合第一件工作,就是召开了党政联系扩大会议,专题研究交通攻坚工作,铁道兵出身的张庆合,又主持了环高路和两高路的修建,在听完了县政府分管副县长,交通局和临平高标准公路的工作汇报之后,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众人一边汇报,张庆合一边听着汇报一边看着汇报材料,听到数据的不时拿起笔做记录和标注,待交通、财政、各有关乡镇汇报完之后,张庆合就发现了端倪,还是不露声色地摘下了眼镜道:同志们,完成70%的重要性我就不赘述了。听完了大家的汇报,我还以为多大的困难,问题的关键就是碎石,我看这个问题能解决,70%的目标一定能够完成,大家有没有信心啊? 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定,不容置疑,所有的干部都将目光注视着张庆合,看一看这位县委副书记如何破局。 众人听完之后,倒是没有多少的波动,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什么回应。 张庆合放下眼镜,环顾了四周又道:同志们,大家没有信心?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分管交通的副县长冯明旺看了看大家没有人表态,自然不好让领导的话落在地上,就犹豫了下道:张书记啊,我来讲几句吧,作为分管交通的副县长,我先表个态哈,坚决落实张书记的指示,带头到工地吃住,不完成目标不回县城,不就是半个月嘛。但是现在啊,同志们身上有包袱啊,正财县长虚报了进度,这个事在座的不少同志都参了会,包括我。现在说地委要追究当时知情不报同志们的责任。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担心一边干活一边犯错。 冯明旺说完,会议室里不少人就频频点头。 冯明旺又道:张书记,事实上,当时我们在座的不少人都提出了反对意见,只是没有坚持,庆合书记,您是知道的,同在一个班子里作为同志,很多话我们不好说。 张庆合点了点头,心里暗道:看来地委要追查的事给同志们造成了心理负担,大家担心刚换了领导,会拿他们立威。 张庆合道:同志们,我讲一个原则啊,多换思想少换人,不换思想再换人。临平的干部队伍是值得信任依赖的,大家多适应商品经济发展形势,踏踏实实工作,大家的成绩县委能够看到。对于正财同志为临平做出的贡献,是值得肯定的。对于瞒报修路进度的事,县委会充分考虑主观原因和客观事实,这个请同志们放心。现在大家要端正态度,正确认识,团结一致往前看…… 一番话过后,不少人的表情也就轻松了下来。张庆合道:同志们,从目前来看,还有十五天的时间,时间紧张,任务艰巨,但只要大家充分动员群众,干部分片包干还是有很大希望的。这样啊,冯副县长牵头,县委和县政府党政领导班子每人划定责任段,吃住在工地,什么时候完成了目标。什么时候回来,啊,那一段任务最为艰巨划给我。下面商量碎石的事,财政局,从资金方面谈一谈吧。 财政局局长曾亚联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邹新民,清了清嗓子道:张书记啊,财政局发言。 怕刚才的发言张庆合没记住自己,又补充道:我是财政局的局长曾亚联。之前啊,地区财政局的领导专门做过安排,修建高标准公路啊,原则上要由地区建委来提供碎石,目前地区建委的碎石供应三四个县,如果要提高碎石的供应效率,必须加钱才行,但是地区财政局不可能报销额外增加的成本,年底花钱的地方多,县里财政也没有多余的钱支付给建委。 张庆合看了看手中的材料道:我刚才听了汇报,地区建委的碎石价格比市场价高了20%,这是怎么回事啊? 交通局长刘志强又清了清嗓子,一副大义凛然的道:张书记啊,这个建委的碎石是石英砂石,硬度高、韧性好、吸水率低,一分钱一分货,咱们这是第一条高标准公路,质量高于一切,所以我们才花大价钱买了石英砂石。看张庆合没什么表情,又补充道:张书记啊,咱们不能出了力、花了钱、修了路最后搞成豆腐渣让群众骂娘! 张庆合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又戴上了眼镜,瞅了一眼刘志强前面的座牌,算是记下了刘志强。 张庆合道:交通局刘局长是吧,说得好啊,大家记住,咱们不能出了力、花了钱、修了路最后搞成豆腐渣让群众骂娘!这是咱们临平的良心工程,民心工程,致富工程。但是,刘局长啊,全地区哪条公路用的不是石英砂石?为什么我们的石英砂石价格高?里面掺了金矿啊! 刘志强刚想要解释什么,张庆合挥了挥手道:我把话说完你再说,石英砂石嘛,硬度高、韧性好、吸水率低但是价格也低吧。价格低的原因是石英砂石抗压强度和耐酸碱腐蚀性能不足。临平拉煤的车多,腐蚀大。重车也多,对碎石的硬度要求高。按照正常的标准,碎石的硬度要达到5.5-7 mohs之间,石英砂石勉强及格吧。我就没搞明白,你们怎么会选择石英砂碎石?再看你们的价格明明可以买到花岗岩碎石或者角砾岩碎石,怎么买成了价格最低,抗压最差的石英砂? 听到张庆合一连串的发问,刘志强愣住了,顿感脸红得发烫,表情也就尴尬了起来,心里暗道:自己是半路出家的交通局长,怎么还整上了英语,mohs啥意思?张庆合——书记,怎么这么精通业务?寥寥数语就发现了碎石存在的猫腻。 同样脸红紧张的还有常务副县长邹新民,财政局局长、审计局局长一众干部,大家都将目光落在刘志强的脸上。 对于张叔如此的熟悉业务,我倒是并不意外,毕竟张叔是铁道兵出身,在大山里挖了近十年的石头…… 我在笔记本上,飞速的记下了石英砂石、花岗岩碎石和角砾岩碎石,回去好翻找资料。 第一次和干部们见面开会,张庆合并不想让谁下不来台,更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去揭盖子,毕竟自己还是主持工作的副书记,第一天就算旧账,必将引起干部队伍的动荡和前任领导的不满。张庆合只是笑了笑道:我说过了,多换思想少换人,刘局长啊,思想要转变。同志们记住,我的风格不是听大家讲困难的,困难我不知道吗?你不讲县委就看不到吗?我是要听大家讲解决问题的思路和克服困难的办法。领导干部不解决问题那就不合格嘛,不合格产品县委肯定要坚决拿下来? 说完之后盯着刘志强道:我不是说你啊,你别紧张,我是说在座的所有人。说罢扣了扣桌子道:你有没有办法把碎石的事情搞定啊,还需不需要县委帮助一下。 刘志强眼皮跳动,脸色苍白,心里还在想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两只眼同时跳难道是家财散尽的灭顶之灾,这要是被揭了盖子,还不得被新书记当场“祭旗”。忙说道:啊,张书记放心,就是再难我们也不能让县委为难?有办法有办法。 张庆合点了点头:刘局长思想转变很快嘛,大家要向刘局长学习,开动脑筋解决问题。具体什么办法我不过问,是分管副县长的事。来来来,财神爷,表态! 曾亚连马上端坐了起来,表态道:书记放心,就算是再大的困难,我们加强沟通,加强汇报,争取支持,克服困难。 张庆合道:曾局长这几句话是有理论水平的嘛。俗话都说新官不理旧账,以前的事我现在不过问,等同志们打完了这场硬仗,我去地委给同志们请功。 散了会之后,亚男忙上前一步,把张叔的凳子拖了出来,好方便张叔退出会场,张叔只拿着自己的眼镜,亚男很快就把杯子和笔记本端在了手里,送张叔走了走出了会议室。我看着张叔稳步离开会议室,心里暗道:这老头,气势太足了,我的手心里都出了汗。 张叔一出门,会议室里不少干部都是长吁一口气,气氛顿时也就放松了下来。大家一边走,一边和相熟的干部议论着这位主持工作的副书记。 刚刚出了门,暖阳如春,钟潇虹难道在县委大院里露出了微笑,阳光照在脸上,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钟潇虹笑着道:李局长,这个张书记您熟不熟悉? 啊,还行吧,认识认识。 钟潇虹看四下无人,悄声笑道:你没看到曾局长,今天开会,他的手哆嗦的,都快拿不住笔了。 我悄声道:别说曾局长了,我的手都在哆嗦。 你们不是认识? 啊,认识,只可惜啊,咱张书记年龄大了些。大器晚成,大器晚成啊。 钟潇虹道:大器晚不晚成我不知道,我是大气都不敢出。 哎,没事,张书记人可好了,我现在就要去张书记办公室报个到,昨天他是忙了一天一夜。等到张书记忙完,我带你认识张书记。 钟潇虹停下了脚步,微微仰着头,双眸轻闭,面向了太阳,修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十分灵动。高挺的鼻梁下,那粉嫩的嘴唇微微上扬,似乎正沉浸在这冬日阳光给予的惬意怀抱中。脸颊上那若有若无的绒毛清晰可见,忍不住让人多看了一眼。 钟潇虹道:朝阳,我觉得你的名字起的真好。此际最宜何处看,朝阳初上碧梧枝。我感觉春天来了一样。 正说着,办公室的一个同志走过来道:钟主任,邹县长让您过去。 钟潇虹忙一本正经地朝着邹新民的办公室走去。 到了办公室里,邹新民看钟潇虹进来,十分客气地道:钟主任,快请坐。 钟潇虹坐下之后,邹新民道:钟主任啊,这个罗县长走了,一些紧要的文件,底下等着签字,一般来讲啊,是县长签比较合适。县长不在的时候一般是我签,但是现在地委没有明确,我也不好直接签,更不好直接问,你是办公室主任,这样,你去问问张书记,这个文件谁签合适?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选自毛主席《清平乐·会昌》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中山先生。 香红嫩绿正开时,冷蝶饥蜂两不知。 此际最宜何处看?朝阳初上碧梧枝。唐 · 吴仁璧——《凤仙花》 第482章 就由你来签字 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钟潇虹来到了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办公室里,在交代了几句签文件的事情之后。邹新民道:小钟主任啊,这些事情,你作为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本应该主动去落实的,但我怕你忙,想不到这一点,才主动提醒你。所以,在张书记面前,您不要说是我在问。 钟潇虹低着头道:邹常务,我不去。 不去?为什么不去? 这个张书记,太严厉了,你看今天开会,刘局长和肖局长两人,吓得都哆嗦了,我不敢去。 邹新民心里暗道,你不敢去,我也不敢去。还是笑了笑道:哎,钟主任,看错了看错了,那是他们在抖腿,四十多岁的人了,哆嗦什么?人家张书记不是说了,新官不理旧账,团结一致往前看…… 钟潇虹暗暗地回忆,张书记明明说的是:新官不理旧账,以前的事现在不过问,现在不过问,不代表将来不过问。 邹新民继续道:钟主任啊,张书记他又不吃人,年轻人要进步的嘛,就要主动向领导靠拢嘛。老罗走了,你不要担心,作为常务副县长,我也是会一如既往地向老罗同志一样,关心支持你的工作和生活的。 钟潇虹自然明白,这个邹新民所说,关心工作和生活是为何意,毕竟对于这个邹新民,自己早就是看透了的,道貌岸然、人面兽心、表里不一、阳奉阴违。 话说到了这里,钟潇虹也就不好再拒绝,起了身也就准备走了。还没出门,邹新民道:哎,小钟主任,那个事,那个事先缓一缓。 哪个事? 就是公安局采购那个事,给公安局办公室的那个粟主任那个电话不要打了。 不打了? 邹新民清了清嗓子道:实不相瞒啊,打电话是老罗的意思,老罗都走了,咱们就没有必要再去办这个事了。 钟潇虹点了点头,也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拿了笔记本,朝着县委副书记张庆合的办公室里走去。 到了门口,已经有四五个人在李亚男的办公室喝茶,冯明旺、奇东强、组织部长黄炎兵,钟潇虹与众人十分礼貌地打了招呼,而众人则是点了点头,没有了罗正财在的时候热情回应。 钟潇虹本就心里细腻,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知道自然还是和罗正财有关。罗正财在的时候,自己作为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虽然是无比的屈辱,但是受重用和偏爱也是不争的事实。钟潇虹知道,罗正财侵犯自己的事,不可能只有林华北知道,邹新民肯定也知道,县里的其他领导也是知道,所以自己才想着早日离开临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在李亚男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个多小时,看着令狐出来之后,黄炎兵也就进去了。钟潇虹知道,这个时候向领导汇报的不是工作,而是自己的态度。 茶水喝了三杯,厕所去了两次,在吃中午饭前,终于轮到了自己汇报工作。 钟潇虹刚准备起身,顺了顺头发,李亚男就递过来一把小梳子,姐,用梳子。 钟潇虹看着李亚男,笑了笑说了一声谢谢。 之前由于工作的原因,李亚男是李学武的秘书,自己是罗正财的办公室主任,县委书记和县长之间,面和心不和,所以自己也是有意与李亚男保持了距离。平日里对李亚男了解不多,只是知道这个年轻的女秘书为人干练、气质出众,待人接物恰到好处。就比如今天开会,她会主动为领导搬凳子。这在一般的年轻干部里,是没有这个认识的。 简单梳了头,笑着将梳子递了过去,如今,看着李亚男干净利索的动作,钟潇虹倒是想到了李亚男看来要和自己命运一样了,毕竟新领导来了之后,都要换秘书,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是该解脱了。 进了张庆合的办公室,钟潇虹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张庆合桌子跟前,自我介绍道:张书记,我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想请示工作。 虽然是县委副书记主持县委工作,但是张庆合自从到了临平之后,除了那天的五大班子见面会,就再也没有听到张副书记这个称呼。 张庆合没来临平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钟潇虹,上次处理砸车的事,钟潇虹也是去了平安县委,张庆合出面接待,后来也听晓阳提起过。微笑着道:钟主任,你把门带上,坐下说。 钟潇虹忙关上了门,拉开了凳子,坐在了张庆合的跟前。 张书记,常务副县长邹新民让我来请示,现在地委和县委没有明确县政府哪位领导负责,县政府的文件谁来签? 张庆合听完之后,刚拿起桌面上的眼镜,也就放下了,和蔼地道:潇虹同志,你是县政府党组成员吧。 嗯,对,张书记。 县政府党组成员,也是县领导了,这样吧,县政府的文件你来签字。 钟潇虹马上一脸吃惊地道:我来签?不行不行,张书记,这么多副县长,我怎么能签字? 张庆合笑着道:正是因为有这么多副县长,我才让你签字。 钟潇虹又急着补充道:张书记,邹新民是常务副县长…… 没等钟潇虹说完,张庆合笑着摆了摆手道:常务副县长,还是副县长。你长期在办公室工作,对各个领导分管的领域都很熟悉,是谁的文件就签给谁。明天给我给县政府党组开会,将这个事明确下来。县长不在,县委这个时候就要补位,副县长拿不准的文件,我来签就是了。这个时候,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关键时候咱们的干部要顶上来。 钟潇虹还想着推辞,张庆合道:这是县委的决定,潇虹同志,县委是对你充分信任的,执行吧。 听到县委是对你充分信任的这句话,钟潇虹愣住了,如今的社会,信任这个字何其沉重,自从到了县政府大院之后,钟潇虹就从来不信任人,也觉得自己从来不被人信任,就算此刻张庆合所说的是一句客套话,钟潇虹还是发自内心的感动。 说完了工作,张庆合道:我已经给冯明旺副县长安排了,启动万人交通攻坚工程,文件今天要发出去,具体冯明旺会给你交办。 从张庆合的办公室出来之后,钟潇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临时代表县长签字,但经张庆合一说,自己还是想明白了,在地委和县委没有明确负责人之前,按说常务副县长签字是最好的安排,但从今天的谈话中,钟潇虹明显地感受到了,张庆合对邹新民并不那么认可一样,如果不让邹新民签字,而让其他副县长签字,那就是制造矛盾了,这么看来,自己这个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回到了办公室之后,看着时间,马上也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犹豫了下,还是拿起了电话,打给了晓阳。客气了几句之后,钟潇虹就将张庆合的这种安排向晓阳说了,又虚心地道:妹妹,你说姐这个文件该咋签。 晓阳稍加思索就道:张书记说得很明白了,拿不准的你就去问张书记。他对你,应该印象挺好的。 钟潇虹道:对我印象挺好的? 嗯,张书记人不错,那天我们一起,请他吃饭。 钟潇虹道:吃饭是可以,只是看李局长的意思,好像和他就是关系一般吧。 关系一般?就差喊爹了。 钟潇虹道:你们两口子,可真是会开玩笑。 中午吃了饭,张庆合就带着党政班子的负责同志去了高标准公路的建设现场,四大班子的领导,全部划定了责任段,总体情况还算乐观,每个人大概分了一公里的责任段,晚上的时候,启动万人交通大会战的通知就发到了各乡镇各单位。分管包段的县领导则是直接到乡镇去开了动员大会,不少乡镇会议室点灯部署任务。 第二天一早,就又召开了党政联席会,重点听取交通工程万人会战准备工作。在听取了各方汇报后,张庆合颇为满意的道:同志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动员了群众,准备了材料,这就充分说明咱们临平的干部是有战斗力的嘛!虽然还有些问题,但大家的态度都是端正的,是朝着解决问题的方向努力,这就很好。同志们啊,接下来就看咱们各位领导的决心了,大会战指挥部就设在我负责的工段,便于指挥。散会之后大家就到各自点位上带头工作,同时兼兼顾日常工作,每天晚上六点钟就在指挥部开现场会。第二件事,大家也很关心,就是县政府这边,地委没有明确临时负责人,各位副县长要按照各自分工抓好工作,日常运转的文件由县政府党组成员钟潇虹同志代签拟办意见。需要统筹协调的报我。请同志们抓好落实,散会。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散会之后,张庆合拿着眼镜也就起了身。众人并没有将目光落在钟潇虹身上,而是看着常务副县长邹新民。 邹新民抬头在看张庆合,已经离开了会议室,身后还跟着不少的干部。 到了办公室里,邹新民重重的将笔记本摔在了桌子上,痛骂道:瞎指挥,年底这么多工作需要办,全体县领导全部上工地?难不成县领导到了工地上还要亲自修路不成! 坐在了办公室里生着闷气,邹新民暗自揣摩,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地委组织部的赵科长亲自给自己说的,地委已经接到了省委组织部立人部长亲自打的电话,要提拔自己当县长,如今地委为什么不办? 在办公室踱步良久,邹新民本想给省城的家族长辈省政协书记打个电话,但又觉得不太妥当,毕竟大事小情都找领导,一个是怕领导觉得烦,二是也显得自己没本事。但又不甘心坐以待毙,就直接拿起来电话,将电话打给了组织部干部科的赵东科长,在客套了几句之后,赵东道:邹常务啊,你的事是肯定要办的,只是地委还没有下通知,所以也就没办办法启动程序。 启动什么程序?怎么启动程序。 赵东一边转着笔一边道:先要把罗正财免了吧,这个你们县人大要尽快确定开会时间嘛。只有罗正财免了之后,按程序咱们才启动你的考察。 邹新民笑了笑道:赵科长,赵哥,您好不好问一问县里,什么时候开会,毕竟主持工作的张书记刚来,可能不熟悉这些工作啊。 赵东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省委组织部立人部长亲自打电话关心的干部,那还有不提拔的道理。这样的干部,在赵东看来,以后必将走向地区领导的岗位,也是有意结交,就破例道:那这样,你等我电话! 邹新民抽着烟,一支又一支,十多分钟后 电话响了,一听声音,确实是赵东。 哎,赵科长,添麻烦添麻烦,张书记怎么说。 只听到电话那头叹了口气道:邹常务啊,我对你们临平的干部真是服气了,我找张庆合,张庆合倒是很客气,说自己只是主持县委工作的副书记,人代会的事要找李学武书记,李学武书记兼任县人大的主任。我又找了李学武,李学武说他脱产了,让我找张庆合再提醒一下。 邹新民听完之后,苦笑了一声道:这,这还有这事,没人管了啊。 赵东道.:别急,别急,我估计这是沟通上的问题,我请部长去找他们。 挂断了电话之后,赵东整理了资料,就主动来到了地委组织部长于伟正的办公室,作为负责县里干部考核任用的干部科长,赵东确实有提醒的业务,来到了于伟正的办公室,就请示了起来。 于伟正一边喝茶一边听着赵东的汇报,待赵东汇报完之后,于伟正放下了茶杯,淡淡的问道:怎么,这事是邹新民主动在问吗? 在于伟正面前,赵东从来不敢说谎,因为于伟正这人眼神中流露出的信息,总是感觉能把人看穿一样, 赵东道:“领导,当初省里打完电话后,我相信邹新民本人也是接到了电话的。 于伟正听完之后,略带不满的道.:这个新民同志,都开始安排过问地委的工作了啊。 部长,那咱们怎么给他回话? 于伟正弹了弹茶杯道:回话,回什么话,这种问题就不该问,告诉他,踏实工作,服从安排,没事少打听。 赵东愣了愣,心里暗道:什么个情况,难道省委组织部部长也不好使? 同样一脸茫然的还有地区建委主任周海英,看着办公室里临平建设局的局长一脸愁容,自己也是心烦意乱,谁能想到张庆合去了临平第一件事,就对碎石价格提出质疑,并且提出降价20%才会继续采购建委的碎石,不然将解除供应合同。 周海英这个时候确是骑虎难下了,如果同意临平降价,那不就是说自己之前虚报了价格,如果不按照临平的要求来,将失去一个临平市场。 想了想之后,就拿起来了电话,打给了平安县的孙汉。 电话接通,孙汉一听是周海英,十分激动的道:周书记,我可以报到去了吗?现在在平安,太尴尬了,同志们谁见了我都在问我什么时候走。 周海英道不急,兄弟,我正在办,实在办不了你就来局里当下属单位一把手。今天我打电话,是问你和张庆合私人关系怎么样? 孙汉这个时候被冷落了几个月,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爱说大话的毛病,十分平淡的道:张庆合啊,人家现在是县委副书记,我这个普通干部,已经说不上话了。 孙汉还想说些什么,周海英道:那这样,孙汉啊,你的事我记着呢,我去开个会,咱们就这样,你等通知,等通知! 第483章 张庆合就是流氓 挂掉了电话,孙汉搓了搓手,心里是五味杂陈。时过境迁,世事变幻,几个月前自己还是建设局的一把手,不能说呼风唤雨,但也可称为风光无限了。 如今自己在建设局的地位十分尴尬,局里面的同志,以前见面的时候还要问上一句,孙局,什么时候高升,现在却也是无人问津了。办公室里的小煤球炉不知道多少天都没有冒过火,放在以前,办公室主任一天都要来看几回。 放下了电话不久,现任局长田苗就来到了孙汉的办公室里,没等招呼就坐在了沙发上,之前的孙汉一直觉得没有自己这位老领导的支持,田苗如何也是无法打开局面的。没想到,建设局改革的事,想得无比困难,推进却是无比顺利。 田苗坐下客气了几句便道:孙局啊,这次改革,建委也好,下属单位也罢位置还是比较多,留在局机关可以担任副主任,副书记,我都可以去县委汇报,如果您愿意去二级班子,人防办、规划所呀、城管所、房管局、园林所或者建筑工程管理所呀都可以,还是当一把手。 孙汉看着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田苗,虚情假意地来安排自己的职务,就觉得是对自己的一番侮辱。自顾自地摸出了一根烟,慢慢地点上之后,淡淡地吐了几口烟道:小田局长啊,实不相瞒啊,刚刚,就在刚刚,地区建委的海英书记刚刚给我挂断了电话,我的事,就不劳小田局长费心了。 田苗这个时候还是十分清醒的,恭维道:是,孙局在建设系统是响当当的人物,下一步去地区任职也是早晚的事,只是,我的意思是,在这个空档期,您要不要先安排个具体职务。 孙汉不紧不慢地抽着烟,作为曾经的局长,那份倔强和不甘让其抬起了高傲的头。他内心是无法接受田苗来可怜自己的,抖了抖烟灰道:不必了,海英书记刚刚说了,让我等通知,我估计也就是最近的事吧。 田苗心里暗道:地区建委自己也逐渐熟悉了起来,二级班子里根本没有空位,地区建委的副职都是副县级,怎么看也不想要破格提拔孙汉的意思。见孙汉并不领情,田苗也就不好在勉强,客套了几句之后,也就走了。 田苗关上门的那一刻,孙汉掐灭了烟头,将烟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办公室里唯一的火苗,也就灭了。 当天的下午,县委副书记张庆合就来到了交通工程的一线,找了就近村里的大队办公室,成立了交通工程万人攻坚指挥部,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交通攻坚工作,也就住在了村里。 晚上,煤炭宾馆里依旧是灯火通明,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和几个要好的局长在煤炭宾馆里推杯换盏,好不自在。 交通局局长刘志强道:邹县长啊,咱们临平的干部以后就靠你撑腰了,前面走了李学武,这边来了张庆合,难道咱们临平的干部,被他们平安县包圆了? 财政局局长曾亚联附和道:是啊,邹县长啊,您是常务副县长,下一步必定是要接任县长的,等您掌了大印,我们财政局可是马首是瞻,随叫随到,令行禁止啊。 组织部长黄炎兵也道:这个是,地区组织部的贾部长专门给我说了,省委组织部的立人部长是亲自给地区打了电话 要给咱们邹常务压担子,挑大梁的。 对于这些马屁,邹新民心里颇为受用,笑了笑道:哎,我这个人啊不求当官,就想着为群众做点事情,但是家里的老辈指点,说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其实我内心不想当县长,累,太累了。 林华北道:邹县长,可不敢说累是,那个张老头,今晚上竟然住在了村里,我就搞不懂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搞和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那一套,商品经济谈的是钱,老张现在和咱们谈感情,这不是耍流氓吗? 旁边的交通局局长刘志强也道:老张年龄也不小了,一般到了这个年龄,黄土都埋到鼻子上了,他还折腾个啥。难道他住在村里,这路就能修好? 贬低对手就是抬高自己,听到了这里,邹新民觉得自己又行了。邹新民端着酒杯道:不会生活就是不会工作啊。哎,这个老张,上来就要动碎石的主意,不就是想着为平安的碎石找条门路好吃几个回扣嘛!但是咱们临平的碎石,是咱们几个的吗?那是周鸿基副省长的大公子周海英的事,张庆合不是要找茬嘛,自有人收拾他!商局长啊,我之所以让你去地区建委汇报,就是要兵对兵将对将嘛,咱们安心喝酒吃席,坐山观虎斗了。 旁边的建设局局长商衡华忙快速咽了嘴里的食物,喉结蠕动了几下,放下筷子道:忘了汇报,忘了汇报,海英书记是当着我的面,打了四五个电话,人家那朋友,确实不一般,我听着好像都打给了地区的常务副专员唐瑞林了。 邹新民擦了擦嘴,看了看众人,笑着道唐瑞林以前是地委的秘书长,那个可是以前周鸿基副省长的大秘,碎石的事,不是一个泥腿子张庆合就轻易搞得动的。 坐在一旁的林华东,迟迟没有表态,作为党的干部,政法委书记,从内心来讲,对张庆合是十分钦佩的,张庆合吃住在村里,并不一定能多修几公里路,而是表达了一种决心和态度。听到众人聊天,林华东心里十分拧巴,为了家族的利益,也只有硬着头皮去吃这顿饭。 众人众星捧月一般,举起了杯子,提前祝邹新民早日登上县长的位置,为临平谋幸福,为大家谋福利。 林华东心里暗暗地道:年龄大了是有两种态度,一种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一种是舍生忘死的干工作,都这个岁数了,还怕啥啊?自己在临平干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像张庆合这样的领导,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自己根本捉摸不透。在座的这些人,恐怕还没有谁,能够与其掰手腕 看不清形势啊,看来要提醒华北和华中,少和邹新民掺和啊,和组织作对。最后不会有好下场的。 晚上八点的时候,张庆合、令狐和冯明旺才一起开完了碰头会,张庆合嘱咐道:冰雪天气会影响施工进度冯县长,要一边抓进度,一边抓效率。 冯明旺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张庆合又看向了令狐道:你汇报的电厂的事是大事,不要等年后了,现在就开始干,县里有大型企业管理经验的干部,我看县政协副主席王振,以前是煤炭公司的一把手是吧。 对,但是因为砸车堵路的事,负了领导责任,现在只是县政协副主席了。 张庆合努力回忆着之前看的王振的履历,逐步对这个人有了印象。轻轻地搓了搓眼镜道:知耻而后勇,知弱而图强,要相信咱们的干部能打仗会打仗。干电厂没有大企业管理经验不行,就让王振牵头,副手配两个年轻干部,一边干一边看…… 大队部的门口,村里的干部找了一个大树根,烧了两三个小时篝火没有灭,周边围了七八个马扎,都是汇报工作的人在外面一边烤火一边等待。现在,也只有我和钟潇虹和李亚男三个人一起,在烤着火,毕竟汇报的顺序是按照职务高低。 冯明旺和令狐出了门之后,总算轮到了我和钟潇虹汇报工作。 钟潇虹道:李局长,我事情多,谈得可能比较久,不然的话您先? 哎哎哎,女士优先,这点风度我还是有的。 钟潇虹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件,就进了张庆合在村里的临时办公点。 张庆合看着文件道:怎么这么多文件? 哦,张书记啊,很多都是邹常务的文件,他都签了一个呈送您批示! 昏黄的灯光下,张庆合将文件拿得很近,看了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日常事务,心里也就知道,这个邹新民,是给自己打肚皮官司,直接又翻看了一下,多数都是此类文件。 张庆合直接将文件推到了一边道:都是日常事务嘛! 是啊,邹常务说了,他无法定夺,所以,在文件上都签了一句报请张书记签批。 张庆合摘下眼镜道:要是县委书记,县长这些事情都要管,天天看文件时间都不够嘛。这样吧潇虹同志,这半个月我没时间处理这些琐事,只要是邹新民签给我的文件,你把下关,无关紧要的你签个意见,盖我的私章。说罢,就打开了自己的皮包,从一枚布兜里取出了一枚小方印章。直接递给了钟潇虹。 钟潇虹看着印章,愣在原地,呆了七八秒才道:张书记,您这个怎么敢给我? 怎么不敢给你,你就说给咱整个欠条,咱老张也认账把它还了? 看着钟潇虹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张叔又郑重地道:潇虹同志啊,你在关键时刻,大是大非面前头脑清醒,发挥了极为关键的作用,避免了地区和县里陷入被动,县委对你是充分信任的,我给你的不是我的私章,是组织和群众的重托。这个时候也是组织考验干部的时候,好好工作,好好表现。 钟潇虹双手接过印章,捧在手里,眼泪啪啪直掉,从进入煤炭公司参加工作那一刻起,钟潇虹何曾有过被这样的信任。经历过黑暗的人,才能体会什么是光明,饱受摧残的人,才知道什么是温暖。 从张庆合的办公室出来,钟潇虹依然是眼含热泪,进门之前,钟潇虹感觉四周黯淡无光被黑暗笼罩,出门之后看着冉冉篝火眼里都泛着火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看着钟潇虹哭了,李亚男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递上了自己的手帕。 钟潇虹这才觉得自己失态,忙笑了笑,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笑着道:妹妹,让你看姐笑话了,姐脸都花了。 进了张叔的办公室,头上的白炽灯泡黝黄发暗,墙面上挂着的奖状镶着镜框足足有七八个,十分显眼。大致浏览了下,计划生育先进村、提留统筹征收示范村。 张叔看着我进来,略显疲惫地道:你小子这么晚了还到这里来。 张叔啊,你这来了两天啊,我才有机会单独给你汇报一次工作。 你在公安口子上,我放心。怎么样,对修路的事怎么看? 我看群众还是被调动起来了,我包的段问题不大,路基平整的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只要碎石到了,压路机、沥青这些准备已经就位,能够完成任务。 张叔点了点头道:不能说问题不大,我看还是有很大的问题。现在地区那个什么龙腾公司的碎石一旦不能及时供应,70%的目标就无法完成。虽然我是后来的干部责任不大,但这个时候,不是讲责任的时候,70%的任务已经是地区给临平打了折扣,一旦完不成,地委和行署对临平的干部队伍会有很大看法。这么说吧,完成了任务临平就会出干部,完不成任务,临平就会出问题。 平安,平安有碎石。 张叔平静地道:平安修完了环线路之后,整体的碎石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我给田苗打了电话,平安现在的碎石都是一些散货,可能无法满足铺设需要,所以,现在最为关键的是要稳住地区那家龙腾公司,既要低价供应,也要稳定供应。 张叔,你这个怕是有些难吧。 再难也得按照我们的意思办,哪里有他们那样挣钱的。 说到了十一点,张叔才上床休息,出门之后,就看到李亚男在给钟潇虹讲笑话。 看着我出来,李亚男站起来道:哥,钟主任今天不走了,她晚上跟我一起做伴,在这里我害怕。 钟潇虹道:你喊他哥?哦,对,你们都是平安县的干部。 我笑了笑也就回了县城。 到了武装部住宿区,就看到家里亮着灯,我看了看表,已经近十一点,匆匆上了楼之后推开卧室的门,晓阳将自己裹在了被窝里正在看书。看我进来后晓阳没有了往日的热情,瞥了一眼,也不说话。 呀,咋生气了那? 生气?我敢生李局长的气,都十一点了你才到家。 这不是去找张叔汇报工作去了。 汇报啥工作能汇报到十一点,你不是和别人约会去了吧。 我笑着走上前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检查检查不就知道了? 晓阳脸上一红,指着腕表,羞答答地道:都十一点了,多耽误事啊,桌子上给你带的饮料,渴了吧,你去把它喝了。 啊,这么冷的天,我去喝碗热水。 三傻子,你忘了,那天在煤炭宾馆,就是这个饮料。 我走上前,拿起健力宝道:别开玩笑了,那天的饮料是放了药的。 晓阳娇羞一笑:喝一口,喝一口试试。 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喝了一口,嘴里有东西:哎呀,这不黄金草茶水配的枸杞灌进去的嘛。 哈哈哈,姐的三傻子,快上床,被窝里可暖和了…… 天刚蒙蒙亮,寒烈的北风吹的耳朵都已经失去了知觉,县委副书记张庆合拿着铁锹,带着群众平整路基,只要半个月不下雪,按照张庆合的计划,能够超额完成70%的任务。 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了工地,汽车的喇叭声刺耳,人群逐渐让开了一条通道。县建设局的商局长下了车,快步走到张庆合跟前道:张书记,张书记,一早就接到了地区建委的电话,他们说,我们要求的那个价格,他们做不出来,如果咱们不同意按照之前商定的价格供货,他们就只有不再向咱们提供碎石了。 张庆合听完之后,慢慢地将铁锨扎在地上,十分平静地道:之前的账都没有结吧。 啊,张书记,按照约定还有半个月。 张庆合从兜里掏出了烟,点上了一支,抽了两口,饱含深情目光深邃地看了看干得热火朝天的群众,又深抽了一口烟才道:商局长啊,我说过新官可以不理旧账,不按市场行情办事,以后报账的事只有请正财同志为他们主持公道了,他可不能说咱老张耍流氓。 商局长愣了愣,上次开会已经领教过张书记的杀伐果断,自然是不敢置疑,回到了局里,马上就将张庆合的意思给周海英做了汇报。 周海英一听,拍着桌子骂道:这张庆合,还是咱党的干部吗?还为人民服务吗?这不是流氓嘛!流氓都干不出来这事…… 这个,这个周书记啊,张书记还有一句话,不能说他老张是流氓…… 第484章 这压力我顶的住 挂断了电话,周海英又气的猛地砸了一下桌子,直接骂道:真是遇到神仙了,一个土鳖,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县委副书记,就敢在自己的面前耍无赖,这自己的父亲还是副省长,这要是退了下来,这些人不得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啊。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周海英就有些气馁了,昨天认识的领导电话打了一圈,个个都和张庆合没有私交,至于有私交的那就是邓牧为和钟毅了。 周海英如今自己的压力也不小,购置碎石的钱,除了一些朋友凑得之外,大多数都是自己在担任地区建筑总公司党委书记的时候,从财务上借的。 借出来这些钱,除了有些利息不说,关键的是年底扎账,这些钱就必须交到财务账上,不然审计的时候,就要出问题。 而地区负责审计的,则是齐永林。对于齐永林,周海英是没有好感的,毕竟自己的父亲出任副省长的时候,强烈推荐了钟毅担任地委书记,这个梁子结下之后,就是无法调和了。不然自己也不会一直在地区打转,就是无法下去主政一方。 思考了良久之后,还是拿起了电话,打给了交通局的局长崔浩,毕竟崔浩是平安县出来的干部。 听到周海英讲了情况过后,崔浩十分坦诚地道:周书记啊,我是和张庆合关系不错,也可以捎话过去,但是啊,您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周海英道:就是有一丝的希望,我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崔哥,您也不是外人,这个价格不能动啊,我们给其他几个县也是这个价格,当然,这个价格是比市场上贵那么一些,但多的钱也不是我周海英昧良心赚了,咱们县里、地区,这么多朋友帮忙,不能让大家白白浪费感情不是,商品经济了,总要谈利益的嘛。崔哥放心,这事干成了,您我肯定也要考虑。 周海英这么说,崔浩倒是觉得周海英为人真诚,但是这个为自己所考虑,崔浩是万万不敢答应的,毕竟陈解放都判了十四年,如果不是看在钟书记的面子上,估计这辈子都要去踩缝纫机去了。 崔浩直接道:周书记啊,这个我把话说到前面啊,我是纯粹的帮忙,你要是给我按商品经济那一套来,我们就不谈了。 周海英十分爽朗地笑了几声后道:懂,我懂。 挂断了电话,崔浩没有犹豫,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县委,电话那头道:张书记修路去了,您什么事我们做电话记录,再向张书记汇报。 崔浩一听,这事哪里还能记录,放下了电话,就安排了汽车,正好以交通局长的身份,去临平看一看高标准公路的进度。 地委大院里,市人大筹备组组长马明卫走进了地委书记钟毅的办公室,拿着一份通知道:钟书记啊,省人大的方信副主任来的大致时间已经定了,也就是元旦前。我问了副秘书长,方主任这次来行程还没定,具体的任务他也不清楚。老方这是怎么啦,往年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来过啊。 钟毅笑了笑,自然懂得这个老朋友此刻前来意欲何为,只是笑了笑道:老方主任,老朋友了,他来我们欢迎嘛。说罢看了看墙上钟表的时间,这样吧,我给老方主任打个电话,看看他有没有想看的点位。 马明卫是老资格的地区领导,听到钟毅要打电话,还是准备起身回避一下,钟毅招了招手道:坐坐,一起聆听指示。 说罢拿起了红机电话,直接打了过去,电话接通知后,钟毅笑着道:方主任啊,我可看到通知了,你要回地区来,怎么不直接先打个电话,怎么喊办公厅先下了圣旨啊。 哎,钟书记啊,您现在可是地委书记,封疆大吏,我怎么好直接叨扰您啊,所以,就让办公厅发文件直接给了老马。 啊,老马就在我这里,我们两个一起听您做指示啊。 方信十分谦恭地道:哪里敢做什么指示,只是一个要退休的老头,快过年了,放心不下家乡的父老乡亲而已。 欢迎方主任来给家乡群众送温暖,送关怀啊。 温暖也有,关怀也有,但都是精神上的,钟书记啊,我这次可是空手而来。 方主任,你能来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关怀啊。这样,方主任啊,我建议看一看曹河的班子,然后去一趟平安,再来地区,听一听撤地设市的准备工作汇报? 曹河可以去看看,汇报就不开会了,咱们简单交流,至于平安嘛,我知道平安的工业搞得很好,但是平安我就不去了,毕竟小梅在那里工作,我去了之后,有站台之嫌,不能影响你公平公正地使用干部,我要避嫌啊。 电话里,钟毅就已经明白了方信的意思,笑了几声之后,钟毅就道方主任啊,空手而来,家乡人民一定让你满载而归。 挂断了电话之后,马明卫笑着道:这个老方,我看就是想老家的人了,人就是这个样子嘛,年龄越大越怀旧,就像我一样,每周都想着回老家,啥也不干就是坐一坐。 俩人闲吹了几分钟后,马明卫道:钟书记啊,这个临平县人大主任李学武同志现在在地区帮助筹备地区政协的工作,下一步准备去脱产培训,但是临平县人大的工作不能停啊,就比如这个罗正财同志去了平安县之后,按说人大应该马上开会免了他的县长职务,这个影响工作进度了。 将罗正财留在位置上,是钟毅亲自交办给邓牧为的,其目的就是免得上面强力压下来之后,好以罗正财还没有免职来为更优秀的干部争取时间。 钟毅笑着道:老马啊,这个说得很对,只是现在临平的干部群众搞了一个万人交通攻坚的事,这个是刚刚报上来的文件。 马明卫从兜里掏出了眼镜,戴上了之后,频频点头道:这个平安县委县政府有魄力啊,敢在文件里写保证完成70%的目标啊。 抬头又看向了中间文件的签发人,疑惑地道:哎,这个钟潇虹同志是谁啊? 钟毅笑了笑道:这个同志啊,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 怎么办公室主任签发文件? 啊,现在临平特殊时期,不拘泥于形式,重点在推动工作,解决问题。 待马明卫走后,钟毅暗暗地道:这个同志是为组织和事业作出了突出贡献的好同志,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同志,一个应该重点培养的好同志。 想着想着思绪也就来到了临平,看得出来,方信在退休之前,还是想着让吴香梅再进一步。 从感情上来讲,吴香梅曾经是自己的县委办副主任,自己也有拉一把的意思,从工作业绩上来讲,吴香梅经过在基层的锻炼之后,又和张庆合搭过班子,富有成效。从实力上来讲,老方在省城还是有些根基,而邹书记到省城不久人脉不多,两个人算是实力相当吧。能不能让吴香梅去,还要看方信的决心和态度。而临平的班子里,现在是没有女干部的,只是现在平安去临平的干部已经有了两个,去多了自然是影响不好,看来下一步吴香梅去临平,还要慎重考虑。 张庆合正在指挥调度修路的事,又有汽车朝着自己的方向驶来,汽车停稳之后,一个五十出头干部模样的同志也就下了车,小跑了两步道:张书记,我是县政协的王振,向您报到。 张庆合打量了一眼王振,看起来倒是个老实忠厚之人。就与王振主动握了握手道:王副主席,我将修电厂的事交给你,你要把这件事办砸了,我可要找你算账。 王振道:张书记,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学武书记把我煤矿总经理给…… 张庆合摆了摆手,示意王振不要继续说下去。之所以启用王振,那是因为煤电厂本身就和煤炭产业分不开,中央也有文件,鼓励各地煤矿办电厂,让煤从空中走。《后汉书》讲:“夫使功者,不如使过。也就是使用有功劳的人不如使犯过错误的人。 王振同志啊,你之前的事我不过问,也不关心,现在我把三大工程第一要务交给你办,我只希望你尽心竭力,不要辜负地委和县委重托,争取在“九五”前并网发电。 王振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颇为感动。之前自己虽然是煤炭公司的一把手,但林华北的作风十分霸道,最为核心的业务煤矿生产、人事财务,自己说了统统不算,也就整天在煤炭大楼里搞一搞煤炭公司的文化建设。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在张书记来之后,还能牵头电厂的建设。 王振走了不久,就又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周边干活的群众之前还会看上几眼,现在是也懒得看了。 张庆合把铁锨往泥土里一扎,心里暗道:这又是谁,还让不让人干活了。正在看着,就看到汽车门打开,地区交通局党委副书记、局长崔浩也就下了车。 张庆合眯眼一看,哎呀,这不是崔浩嘛,忙主动上前两步走了上去握住崔浩的手,十分夸张地握住晃了又晃:崔局啊,我还没去找你,你就来给我送关怀来了。 作为交通局长,崔浩其实不懂业务,只是当初钟书记认为,推动交通建设,必须有一个真心实意来落实地委指示的干部,才让崔浩主持了交通局的工作。 俩人谈了一会修路的事情之后,崔浩就将周海英所托之事与张庆合说了。 张庆合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地抽着烟。 崔浩又道:老张,你可想清楚了,周海英的背后不说鸿基省长,就是他自己的那些朋友和人脉,你要是不给他面子,你这个副书记想转正,有难度啊。 张庆合叹了一口气,十分平淡地道:崔局,你看看咱们的群众,这零下七八度的天气,他们浑身冒着热汗,穿着单衣,不计成本、不要报酬、自带干粮、风餐露宿在这里拼了命的修路筑基,和当年咱们拼了命修两高路一样,为个啥?不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嘛!咱们县委大院写着为人民服务,群众是国家的主人,干部是人民的公仆,怎么,主人受苦受累,干部却想着中饱私囊?老崔,你就说说当年为了修两高路争取支持,钟书记、邓书记、你、我还有陈解放在省城,把头都要磕出血来可曾想过捞个三瓜两枣。哎,这才几年就想着要想富看干部了? 崔浩叹了口气道:老张,风气变了啊,人家是副省长的儿子,这道理人家不懂?你不给他面子,我担心你下一步啊。 张庆合抽了口烟,笑了笑道:我翻年就五十五,我这个年龄还想着当官?我要是想当官何至于在安平干七八年的乡长。老崔啊,咱不说是个什么干部,咱先说自己是个人。组织上让我到临平来,我如果为了谁的面子、考虑谁的买卖、想着个人利益,把咱这七十万父老乡亲给卖了,你说我这县委副书记是不是可以直接从地委大楼跳下去向老钟老邓谢罪。老崔,你说我是给七十万父老办件好事还是给他周公子一个人办件坏事。 崔浩还是好心劝道:我怕你顶不住这个压力啊。 张庆合笑了笑道:好大个压力我顶不住?当年修成昆铁路老子是带突击队顶炸药包的。一根麻绳拴在腰上,下面是悬崖,上面是断臂,中间捆着炸药包,我牺牲的战友都有几十个,我能回来都是捡到的命,你说的压力那对我来说都是反腐倡廉的动力。你给咱周公子说,抓紧时间把碎石给我送过来,他要是敢耽误咱老张的工程,坏了地区的大事,老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小子一分钱拿不到不说,咱老张要把他小王八蛋送进去挖煤。说着咧嘴一笑道:他是大户人家,懂规矩知进退。 崔浩尴尬地笑了笑道:老张,你这开玩笑了,开玩笑了。 张庆合笑了笑道: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具足,又想娇美貌妻啊;,我给你说老崔,他这样搞下去,到最后鸿基书记也救不了他,过分啦,这么多人都看着那。 崔浩点了点头:解放的事教训深刻啊算了,这样吧,我去劝劝他,以大局为重。 哎,别走,来都来了,把基层的困难给我解决一下。 说着从兜里掏出了小本子和钢笔,快速地写了几笔道:怕你记不住,给你写下来。 写了几句,把纸撕下来之后,递给了崔浩。 崔浩拿在手上看了看道:压路机2台、推土机2台、平地机2台。哎,老张,合着我这一分钱没要到,还搭进去六台机器啊。 哎,放心啊老崔,借,是借,我写借条,一定会还的,也不让你白借,我现在就安排写报告,在地区交通局的大力支持和崔浩局长的全力协助下,临平县才完成了既定目标…… 第485章 张庆合就是土匪 地区交通局局长崔浩回到地区之后,专程到了周海英的办公室,毕竟对于这位副省长的儿子,不仅是崔浩,地区里的不少干部都是高看一眼。 在委婉地表达了张庆合的意思之后,周海英呵呵笑了两声便道:价格的问题没得商量,我们企业的利益理应受到保护嘛,你像东洪县、像光明县对这个价格都没有异议。凭什么他张庆合就敢质疑我们的价格,他要是这样损害企业的利益,我可是要去找地委钟毅书记去反映问题去了。 崔浩作为交通局局长,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是对碎石的价格还是掌握的,毕竟之前地区交通工程总公司出事之后,自己在军分区招待所里被关了一两个月,重点围绕的就是碎石采购。所以对于碎石的价格,崔浩也是了如指掌。 崔浩笑了笑道:周书记啊,您的这个价格,放在年初,省里刚刚启动交通大会战的时候,那是绝对童叟无欺的市场价。但是现在是年底了,碎石的供应啊,早就饱和了,市场上大规模的供应不好找,但是零散的碎石可是比你这个至少便宜20%。张庆合可是在平安主持修两高路的,又在西南地区的大山里敲了十年的是石头,你这些碎石价格糊弄不懂行的领导可以,但是在他面前玩石头,咱们都是育红班没毕业的小娃娃。 周海英听闻之后吗,也是想着自认倒霉,轻轻地拍着桌子道:我算算,我算算,拿起了桌面上的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几分钟后,又重新打了一遍。 周海英指了指桌面上的算盘,周海英苦笑一声道:老崔啊,按照他的算法,我这个生意做下来,要亏钱。这亏得可不是三万两万,这是要亏七八十万啊。你说,花的又是地区的钱,关他屁事,这碎石我大不了不卖给他了我。 你不送货他就不给你结账,到时候你损更大! 周海英听了之后,无奈地拍了一下桌子。 崔浩笑了笑道:周书记啊,我可提醒你,马上年底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到时候临平县不给你算账,这个年可不好过啊。 周海英沉默了七八秒钟道:流氓,简直就是土匪,尖酸刻薄,诡计多端,不讲诚信,这样的干部,怎么就能成县委书记?老崔,这个我必须找钟书记反映情况,这样的干部放在这么关键的位置上,是对党和人民事业的极大不负责任。 听到周海英要去找钟书记,心里暗道,你还找钟书记?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啊。崔浩忍不住笑了下:周书记啊,张庆合这个同志从基层起来的,你不了解。我认识老张的时候他一直是乡长,钟书记主政平安县委才几年,他就当了乡党委书记、县长助理、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在今年还解决了正县级,现在又到临平主持县委工作。大家都看得出来,学武啃不动的骨头让张庆合去啃,学武修不通的路庆合去修,现在啊张庆合的背后就是钟毅书记。 他的背后是钟毅书记,我的背后还是省领导。 崔浩本不打算将张庆合所说的“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个意思说出来,毕竟对于张庆合,一起在省城那几天结下的友谊是纯粹的。而那句话也只是张庆合的一句玩笑话,说出来之后,倒是容易引起俩人的误会。但如今这个时候,还是要提醒一下周海英。 崔浩拿起了桌面上的算盘,上下拨了拨,慢慢地道:周书记啊,没必要,实在是没必要和老张一般见识。您想想,这事要是闹大了,纪委和审计介入了,这不是给咱周省长添堵嘛。再者说了,年底马上扎账,老张不给您算钱,过了元旦,您可就被动了啊。 两句话,句句说到了周海英的心坎里,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说话无须口舌,点到为止。 周海英慢慢地起了身,看着崔浩无奈地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周海英又拍了一下桌子,也顾不得形象直接骂了一句: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妈的,怎么我周海英还能遇到流氓。 崔浩走了之后,周海英静静地思考着,这笔账绝对不能算到龙腾公司身上,这次周海英承揽的生意,就是由地区建筑总公司向龙腾公司买材料,然后再由建筑总公司将碎石卖给有需求的县,最后由各个县财政局向地区申请财政补贴。 周海英站起身来,拿起了电话,直接打给了建筑总公司道:牛总啊,碎石的事我看还是由建筑总公司把责任承担起来,毕竟咱们是国有企业,国有企业就要承担社会责任嘛,到时候开个经理会,原因就是经营判断失误嘛。 哎,不要担心,老牛,咱们和陈解放不一样,陈解放是把钱往自己兜里揣,咱们啊是因为市场价格波动,导致材料上涨嘛。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怎么,你还觉得,地区里还有谁能查的了我的事? 挂断了电话,周海英又打起了算盘,一边算一边道:得了,见好就收了,本来能吃两头,现在吃一头,也将就也将就。 临平县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眉头紧皱,如今干部群众都已经动员了起来,但是最为紧要的碎石不能满足多个工地同时需要,也就只有闲了下来,跟着自己包干的财政局的几个干部也是愁眉苦脸,看着工地上的数百群众拿着铁锨晒太阳,也不免发起了牢骚。 财政局长曾亚联道:邹常务啊,这要是材料再不送过来,这群众可就走了。 另一位副局长也是附和道:是啊,现在看来干工作仅仅凭借一腔热血是不够的,还是要有方法和技巧,最起码在动员群众之前,碎石的供应,材料的分配,机器的调度都要有方案嘛。 邹新民脚踩着铁锨,笑了一声道:为将者,披坚执锐杀人。为君者,运筹帷幄诛心。张庆合作为一把手,拿着铁锨平路基,这一点上就看出来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者嘛,你看看他一个人忙活起来了,咱们上千的干部群众闲下来了,这不就是显得他老张勤恳为民嘛。 曾亚联颇为认同地道:虽然啊没有带笔记本,但是我还是把咱邹常务所说的将者,披坚执锐杀人。为君者,运筹帷幄诛心这句话,记下来了。 旁边的副局长又道:群众还要忙生产,我看咱们实在不行就让大家撤了吧,总不能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干等嘛。 曾亚联也回应道:邹常务啊,不能这么干等下去了,干部群众都有意见啊。 邹新民早就听建设局的商局长汇报了,地区建委已经打算停了临平的材料,心里暗自得意:群众等待的时间越久,干部群众的意见越大,越能说明县委的瞎指挥乱弹琴。 邹新民清了清嗓子道:哎,不行啊,这个张书记虽然在指挥调度上缺乏经验,好大喜功。但毕竟他是主持工作的副书记,代表着县委。这个时候,我们时候咱们把队伍撤了,那要是传出去,不是拆县委的台。 说完之后,笑呵呵地从大衣里掏出了烟,主动散发了起来。 曾亚联双手接过烟,看了看笑道:哎呀,外国烟,邹常务啊,今天我们可是没有白等啊。 邹新民笑了笑道:这个,我上次去省城,我婶亲自塞给我了两包,说是中央首长外出访问的时候从美利坚带回来的。 旁边的副局长点了点头,美利坚的东西,快赶上美国了。 邹新民的嘴抖动了一下,倒也没有解释,毕竟身为常务副县长,自然知道解释就是让副局长当众难堪了。 正说着,前方的人群也就躁动了起来,伴随着汽车的轰鸣声,一行四五辆满载碎石的卡车由远及近就开了过来。不少人略显激动地喊着,碎石来了碎石来了,大家动起来,动起来。 只见一车车搅拌好沥青的碎石冒着阵阵热气,在交通局工程师的指挥下有序地进入了工地,后面还跟着压路机。 邹新民眼睛跟随着移动的卡车往后望去,压路机的后面,还有几辆卡车。 曾亚联看着卡车来了,松了口气道:总算没有白等啊。邹常务,还是你有觉悟,这幸亏咱们没走,哎,这个用古话咋说来着。 一旁的副局长忙道:哎,这个我知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邹新民愣了愣,看了一眼旁边的副局长,心里暗道:这不是他妈杀人诛心嘛。 我和高政委一起,分了两公里的责任段,动员的群众看到运送材料的车来了之后,拿着家伙就开始给机器打起了配合。 在不远处,临时搅拌站正源源不断地生产着铺设柏油路面所需的材料。滚烫的沥青在大型搅拌锅中翻滚着,冒出丝丝热气,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刺鼻气味。石料按照精确的配比被投入其中,伴随着机器的剧烈搅拌,沥青和石料迅速而均匀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黑乎乎、热乎乎的柏油混合料。 一辆辆装满柏油混合料的卡车缓缓驶来,停在已经修整好的路基旁。摊铺机大显身手,将滚烫的柏油混合料均匀地摊铺在路基之上。摊铺机后面,一群群众手持自制的刮板紧随其后,和交通局的工程师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摊铺好的柏油路面刮平、熨烫,确保这条致富路路面的平整度达到最高标准。放眼望去,一派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数九寒天的临平县成了一片劳动的热土。 晚上村子里指挥部的会议室里,临时从村小抽来了二三十张桌子,大队部门口的空地上支起了三口大铁锅,一口锅烧水,一口锅温着白菜豆腐,一口锅里则是馒头,不变的还是熊熊燃烧的一堆篝火。 村支书披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指挥着带着村里做红白喜事大集的师傅,从晚上开始忙活,已经煮了两大锅的白菜,公路明天就能修到村口,掌勺切菜的师傅们个个是喜笑颜开。 指挥部临时的会议室里,张庆合神情严肃地听着各有关单位的汇报,偶尔才会拿起笔在本子上落下两笔。 张庆合听完汇报之后道:很好啊,领导干部带头,群众积极参与,这不就动起来了?谁说咱们临平修不了路。在谈具体问题之前,我强调一点啊,在事关全县人民群众切实利益的重大工程面前,领导干部谁要是临阵脱逃,阳奉阴违,中饱私囊,贪污腐败。 说到这里,张叔摘下了眼镜停了下来,极为严肃地环顾了一周,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战时可以枪毙,现在参照战时,不枪毙也要脱层皮,坚决清除出队伍。 会议室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我看了看前面,不少同志还是哆嗦了一下,应该是天气冷吧。 好,下面解决问题。第一个啊,临时搅拌站的位置不合理。冯明旺同志,这个必须调整,现在天冷,搅拌料出来之后如果不迅速摊铺,会急速降温,温度达不到会影响后期的工程质量,道路甬包、开裂、起坑的问题就出来了,专业的问题这里不解释,加设搅拌站现在有什么困难? 冯明旺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道:缺设备,按照十公里的距离要求来看,还差三套设备。 张庆合点了点头道:三套问题不大,朝阳同志,你散会就去找老马,让他务必拆三套搅拌设备支持咱们临平的交通建设。他要是提条件,你先答应,先把设备给我弄回来交给冯县长,明天上午十二点之前,我要看到设备。 大队部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炭炉,旁边的钟潇虹穿得少,冻得不时地向手上哈气取暖。听到张叔让我找老马,也就悄声问道:这个老马谁呀,生意做这么大? 我看了看前面的一众领导,悄声道:平安的常务副县长。 钟潇虹听了之后,嘟了一下嘴,小声道:你的脸可是真大。 啊,第二个问题,建设局商局长刚刚提出来的,担心碎石的问题,我强调一遍啊,碎石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大家放心,地区十个县,谁缺碎石,咱们临平都不可能再缺碎石了,现在是碎石管够,时间不够。过了元旦,天气就太冷了,为了质量这工程就没法干了,不然我们完全可以再干它一百公里了。 第三个问题啊,不同工段之间群众打架的问题,今天我看发生了两起,各个包段的领导听清楚,给咱群众讲清楚。交通大会战只是起步,给县里时间,不会落下一乡一村。我代表县委表态,同志们,别的县有的咱们都会有,别的县没有的咱们一定也有。 有的同志不相信,讲凭什么?为什么?干什么?这三个问题很好啊。大家今天也看到了,凭的就是咱七十万父老乡亲的一腔热血,为的就是咱们临平干部群众拔掉几千年来的穷根。干什么?在座的都是党员同志、领导干部,临平的干部们,可要争气了,怕咱们完不成,地委给咱们打了折扣,丢人啊。同志们,临平的父老,咱们的组织没有亏待咱们临平的干部。咱们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有跟着县委干就是了,好大个压力顶不住嘛,我来顶,有七十万父老乡亲的支持咱们什么顶不住,一心为公嘛。啊, 同志们,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让大家干的,我一定带头干,请大家跟我冲,不是给我上,要相信一定能干成,啊,肯定能干好!我向同志们表态,以前的事我可以不管,以后的事必须干好,在此期间表现突出,成效明显的一律提拔重用,不设名额限制。 张叔话音刚落,钟潇虹用胳膊碰了我一下,已经跟着大家鼓起了掌,再看眼睛里,又已是饱含热泪。 这个眼神我读懂了,临平太需要鼓舞士气、扭转风气、凝聚正气了…… 第486章 一切最关键的是人 指挥部设在了临平高标准公路建设的中间位置,散了会之后,后来的干部都可以去盛一碗豆腐白菜,喝口热水,吃口馒头。 想着张叔交办的工作,明天十二点前要看到设备,对搅拌设备这一块,我并不懂,也就只有连夜赶回平安去了。 刚让谢白山打燃了汽车,钟潇虹就追了出来道:大冷的天,也不吃了饭回去。谢白山,快去跟李局长盛上一碗豆腐白菜去,拿三个馒头。 我看了看腕表道:来不及了,白菜不要了,馒头啃两个吧。 钟潇虹也拉了衣袖,看了看表道:呀,都十一点了,明天早上一早去吧,你现在也不好去敲人家的门,敲了人家的门,人家也不好找人去给你拆设备啊。 不行啊,张书记说了,明天上午十二点就要看到设备,如果我把设备带不回来,就是没有完成任务,张书记会上说了,战时可以枪毙,现在参照战时,我当过兵,我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钟潇虹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略带感慨的道:张书记,确实是一心为了群众,一心为了修路。 谢白山拿了两个馒头,我刚要接过来,钟潇虹看了一眼道:哎,谢白山,你洗没洗手。 啊,洗了洗了,那里不是有盆嘛。 钟潇虹才笑着道:不要钱的热乎豆腐你不吃,要啃凉馒头。 谢白山摸了摸脑袋道:钟主任,你看你操心操的,稀碎。 钟潇虹道:不是操心,是担心。张书记明天中午要是看不到设备,可是要军法从事的啊。这要是因为你没洗手,吃坏了肚子,影响了全县的重大项目建设,你就说是治你的罪还是治李局长的罪。 谢白山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不自觉的搓了搓,笑着道:我这双手,长了就多余。 上了车,就直接朝着平安驶去。 临平到处在修路,路并不好走,而到了平安之后,也就好走了不少,汽车越开越开,谢白山对平安很是熟悉,不多会就到了平安马叔家所住的家属院。 谢白山道:都快一点了,领导,这么晚了不方便了吧。 我下了车道:不行啊,军令如山。直接下了车,叩响了马叔家的大门。家属院里都是座座小院,院子里的木门被拍的叮当响。 马叔早已熟睡,爱人听到敲门声之后,就将马叔摇醒了,一边听一边道:老马,是不是再敲咱家的门。 马叔听了一会,就坐了起来:快,给我拿衣服。是朝阳,估计是这小子遇到啥事了,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从临平来敲门。 敲咱家的门?不是他张叔去了临平。 马叔愣了一下忙道:快点快点,那估计是老张有啥事了。我都劝他这么大年龄了,不要去了,你看不听我的。 马家婶子则道:临平那地方,学武都弄不动,老张也是抓瞎。说着找到了拉绳,直接拉开了灯,马叔胡乱穿了些衣服,抓了军大衣就往外走。 门一打开,小院里的灯光就照在了我和谢白山的脸上,两个人也就明亮了起来。 马叔忙道:朝阳,咋啦,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我自将来意一说,马叔忙松了一口气道:我说,我说你小子,半夜敲门就为了几台搅拌机?妈呀,我吓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以后半夜这事别找我,你去找友福,找红旗,他俩年轻,扛吓。不行,我老马要回去吃颗药去。 我看了看马叔的衣服,就走上前,帮马叔拉了拉毛衣,委婉的道:叔,亲叔,您感觉嘞的难受,喘不过气,是毛衣穿反了。 马叔低头看了看,尴尬一笑道:你看吧,来不及开灯就穿衣服。说着又看了看表道:朝阳啊,按说三套设备拆回去,没啥,别说三套,你就是把咱平安公家的私人的都拆了,叔都没有意见啊。但是你看这天冷啊,你知道今年煤炭紧张,这家家户户的小炉子都烧的不热乎,这么冷的天,把大家从被窝里拉出来…… 我笑了笑:马叔,说,要多少煤。 哎呀,朝阳,你看你这话说的,不批给煤咱就不给你搅拌机了?这样吧,3000吨,只要3000吨。 那行,马叔,明天中午可要到位啊。 马叔愣了一下道:朝阳,我说的是3000吨,你这个不请示? 哎,3000吨煤嘛,上次李叔扣了临平的车,要了5000吨,临平别的没有,煤炭这玩意还真是不缺。 啥玩意,老李要了5000吨。马叔抖了抖衣服道:那你给我搞6000吨。朝阳啊,你知道,叔一直是老李的领导,他整个5000吨,我只搞来3000吨,这以后我这当领导的在县委可就抬不起头来啊! 我心里暗道:6000吨就6000吨吧,反正张叔说了,提啥要求都先答应。 我马上表态道:6000吨,马叔,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就要拉设备到临平。 6000吨,你也不用请示? 不用,张叔说了,你提啥要求,他都满足。 马叔听完之后感慨了一句道:家里有矿,是正好呀。说罢裹紧了衣服道:小子,放心吧,你马叔我现在就去找扳手,我亲自去给你拆设备,你现在回家睡觉,告诉晓阳,明天早上9点准备好车拉设备。 哎,马叔,你都去拆设备去了,我怎么能去睡觉,我陪你一起去。 怎么,觉得我年龄大了,不信任你马叔?听叔的话,回去好好睡觉,明天一早你就去临平,老张刚去,那边人手少,这边你放心,明天一早,就开始运送设备。 听叔的快回去。 看马叔态度坚决,我也就打算回了家。临近上车,马叔道:朝阳啊,老张叔有点信不过,他老小子太滑头了,6000吨煤,咱不食言吧!叔年龄大了,经不住吓! 马叔,你还信不过我?这6000吨,临平能支持。 到家之后,拿起了钥匙就开了门,房间里黑漆漆的,晓阳早就睡了,下午就给晓阳说了,今晚不回来。 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口,就看到床上躺了两个人,睡得十分香甜。 我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了一眼,一个文静,一个晓阳。看清之后,忙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来。 剑锋不在,只要我不在,文静倒是经常来家里睡,从小玩到大的闺蜜,俩人都结了婚,还是难舍难分,一聊天也就到了半夜,直到睡着。 来到了客房里,虽然困得实在是睁不开眼,但心里还是想着,这俩人也太心大了,大门不反锁,卧室的门也不锁。 第二天,在晓阳的一声尖叫声中,我也就醒了。看着花容失色的晓阳,我忙道别激动别激动,我我我。 晓阳走上前来,拍着自己的胸口:仔细打量一番道:三傻子啊,你啥时候冒出来的,咋也不招呼一声,妈呦,都要被你吓死了。 这个时候,文静穿着一袭睡衣探了探头,看清了是我,笑着道:姐夫啊,不好意思,我把你的位置占了。 文静啊,你说他傻不傻,怎么来了也不招呼一声,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文静倒是十分文静的只笑不说话。 我看着晓阳道:幸亏你还知道家里进贼,晚上睡觉门一定要反锁,不然你俩睡觉,人都进了家门 ,你们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晓阳笑了笑道:怎么,临平公安局长,连个家都看不住? 这不是鞭长莫及嘛,毕竟都跨了县,出了问题再来反思,这不是耽误事嘛! 起床吃饭,晓阳端着粥道:来,碰一个碰一个,祝贺一下,学武叔叔已经正式被确定为市政协副主席考察人选,荣升副厅级,一起喝碗粥。 文静笑了笑道:现在也是搞不懂了,政协副主席,还要协助纪委书记工作抓纪检。 晓阳喝了粥,放下碗道:我听说纪委书记要调到省城去任省纪委副书记,是不是打算让学武叔叔当纪委书记。 文静也放下了碗道:不会吧,爸马上要去北京学习,再者“地改市”之后,纪委书记可是市委常委,爸去了政协的话,下一步很难再到常委这一步。 晓阳则是道:不一定,我看钟书记用人是一切从工作出发,很少在乎繁文缛节,地区现在打破常规,破格提拔的干部多了。 又说了些之后,晓阳在家里就安排了联营公司派车去接设备,我也就直接回了临平。 全县所有党政干部都在围绕修路干工作,自然人事调整的事也就放了下来,县里不开会,何浩也就只有先在所里,在汇报了搅拌机的事之后,也就抓紧时间找张叔谈了何浩的事。 张叔叉着腰,看着机器轰鸣进展顺利,欣喜的点了点头道:“一增一减”这个思路是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公安局就是抓业务嘛,公安局班子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可以了。 在介绍了林家的情况之后,张叔十分认真同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让林华中出任常务副局长,这个思路很好啊,避免了矛盾激化,又能将核心的业务抓在了手里,可以以啊小子,能够想到以退为进,进步很大。 在张叔面前,我自然没有隐瞒的道理:忙道:晓阳,晓阳的想法。 张叔淡然一笑,嗯,没变,还是这么实在。不过听你这么说,江永成,这个同志也不错,能够主动为组织分忧,下一步,可以直接接任政委嘛。 高政委还有几年才退! 张叔叉着腰道:高政委这个同志我听学武介绍了,在临平的时候,公安工作一直抓得不温不火的嘛,按说这个时候,你来了之后,他应该主动离开临平才对,他的选择我有些不符合常理,这样吧,我了解了解吧。 张叔,高政委这个同志对我支持很大,为人也比较正直,对业务也比较熟悉,只是碍于地方干部势力太大,背后有没有特殊的人脉和资源,所以才有些打不开局面。 张叔挥了挥手:这个思路我可不认同,办法总比困难多,有特殊人脉和资源是有利于工作,但没有特殊人脉和资源就不工作了?朝阳,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才是推动工作破局最为核心的底气。好了这个事不说了,你把汇报工作做到位,政法委那边该有的尊重要走到,明天在这里开会,研究人事工作。 在这里开会?张叔,不回县委? 回县委?张叔笑了笑道:小子,记住,县委书记在那里那里就是县委,咱们在这里开会,这里就是县委,一切最关键的因素,是人。 又一起说了些工作之后,张叔道:朝阳啊,钟书记讲,我们要站在讲政治的高度去对待修路,这个绝对不容出任何差池。元旦过后地改市,如果咱们临平在这个时候完不成任务给地区抹黑,就是不讲政治,临平的干部就难有出头之日了。所以我昨天的要求才会这么严格,纪律和规矩,不带电不行啊,今天下午,你帮我盯着这里,我要带队去各个段进行暗访,我看看谁以身试法,临阵脱逃…… 第487章 你们家的猪养在了羊圈里? 听到张叔要去搞暗访,我又想起答应马叔6000吨煤炭的事,马上又向张叔做了汇报。 张叔听后,有些吃惊地道:6000吨? 张叔,6000吨不算多,上次李叔扣车的事,就要了5000吨煤的指标。 张叔看了我一眼道:你小子认识上还有差距,我要是临平公安局局长,我当场就扣老李十台车再谈判,啥时候也不能让别人卡了脖子。小子,立场可要坚定,你现在是临平的公安局局长,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就要考虑临平群众的利益,记住没。等你以后到了地委,就要站在地区的角度考虑问题。 他老马还真敢张口,老小子三套设备就想换咱们6000吨煤,他的设备比周海英的肾结石都值钱了,你就是把老马拆成零件卖,也买不了咱一吨煤嘛。 我笑了笑道:张叔,马叔大晚上的可都是帮咱拆设备,冻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我可替你都答应马叔了。 哎,答应是一回事,落实是另一回事,我看这样,三套设备最多也就值300吨煤,他老小子必须以成本价,给我们批一千箱高粱红。 一千箱高粱红?张叔,恐怕有点困难吧,毕竟这个季节可是白酒的旺季。 白酒的旺季?这数九寒天的咱这煤是淡季?现在是商品经济,他老马懂规矩,能理解,我看就这样。一千箱高粱红,瓶不算多,咱们交通万人大会战,给咱的群众发不了钱,一人发一斤高粱红,这个不过分。 看着张叔夹着一个褪了色的破旧皮包,十分潇洒地带着亚男上了车走了,我心里笑着道:这真是了,流氓对流氓,针尖对麦芒。 万人交通大会战,工地上各种机器像一头头钢铁巨兽,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地面被一点点推平压实,扬起的尘土在阳光的映照下形成一片片金色的烟雾,弥漫在空中。 张庆合和冯明旺交谈着,看着如火如荼的现场,俩人都是颇为满意。 冯明旺道:张书记啊,在之前我是深感忧虑,怕这70%的目标都干不成啊。目前来看,冲刺80%的目标都有希望啊。 张庆合看着车窗外一片繁忙,干的是热火朝天,但却是略带担心的摆了摆手道:不能盲目乐观啊,现在这几天天气好,一旦下场暴雪,至少耽误三天时间啊。 冯明望道:张书记吉人天相,再有一周时间,我们就能打通这个工程啊。 张书记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神情,可转瞬即逝,又换上了那副沉稳而专注的模样。感慨道,越是临近竣工,越容不得半点马虎,冯县长啊,我不相信吉人天相,我相信天道酬勤,把活干完之后,心里才踏实啊! 冯副县长笑呵呵地道:张书记啊,昨天您可是说了咱们临平一定能干成,肯定能干好的。 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躲夺志啊,鼓舞了士气,凝聚了共识,关键还是要行动起来,落实下去,不然咱们县委就成了放空炮了。 听完之后,冯明旺暗暗深思,经历了李学武和张庆合两位书记,事实上张庆合讲地说的并不新鲜,李学武书记是讲也讲了,骂也骂了,但效果之所以不明显,就是部署多,行动少,落实差。而张庆合书记是带头抓落实,是啊,关键还是在抓落实,只部署不落实,一切就都是空话。至于罗正财,实在是不想谈了,就是念文件的录音机。 检查了几个点位之后,带队的包县干部都在现场,又走了些点位就到了吃饭的时间。集体修路,就近出工,群众都是支起了大锅吃大锅饭,冯明旺道:张书记,要不咱们去乡镇大院里蹭个饭? 张庆合道:乡镇不去了,就在工地上吃。 工地?书记,工地上可是没准备。这个不合适吧! 准备?准备反而我就不去了,和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吃了饭要交伙食费,冯县,这些都是咱的传统啊。丢了的好传统,县委县政府带头,要把他捡起来! 看着群众已经开始收工,张叔就问道:这里的包县干部是谁? 李亚男摊开了笔记本汇报道:书记,这里是组织部长黄炎兵的点位。 张庆合担任过组织部长,与临平的组织部长老黄是认识的,张庆合笑了笑道:正好,就在老黄的地盘上吃。 参与劳动的群众都已经围着两口铁锅蹲了下来开始吃饭,有的也是席地而坐,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吃得是津津有味,好不自在。 掌勺的都是村里面做大席菜的师傅,饭菜不精致但十分对味,下车之后就闻到了白菜粉条的香味,张庆合兴致颇高地道:好呀,吃饱了喝足了才有干劲。 李亚男已经快走几步,找到了负责的干部,听说是县委副书记来了,几个村干部将手中的碗筷地方一放,就走了过来。 李亚男忙介绍道:这是咱县委张书记,这是咱县政府冯副县长。张庆合主动与几人握了握手,问了些进度之后,张庆合就道:哎,这个包段的干部老黄那? 村书记忙憨厚地笑道:领导是,咱们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咋能接待咱县里领导,县里的几位领导被乡里何书记接到乡里喝羊汤去了。领导,我去推车子带你们去,离得不远,只有三公里。 张庆合听了之后,脸立马就阴沉了下来。冯明旺不了解张庆合,不知道该如何表态,只是看了一眼李亚男。 李亚男忙道:我们不去乡上,就给我们找几副碗筷就行了。 村书记难为情地道:这怎么好意思。 张庆合自然不好在群众面前发作,只是笑了笑道:老哥啊,不讲究,就在这吃了。 村支书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庆合,军大衣,千层底的老棉鞋,若不是鼻梁上架着这副黑框眼镜,背后又有一辆黑色小汽车,是不敢相信这就是临平主持工作的县委副书记。 无奈地笑了一下道:那,那您要是不介意,就将就一下。 张庆合四人来到了大锅前,村支书快走了几步,大盆里堆了不少的粗瓷大碗,扒拉了一下,选了几个干净的,拿起旁边的抹布,利索地擦了擦。 冯明旺看抹布确实有些脏了,就看向张庆合,张庆合倒是一脸的淡定,接过了满满一碗白菜粉条,旁边的村干部也就递上来一双细高粱秆作为筷子。 冯明旺忙道:哎,咋也给张书记找双筷子。 村干部一脸为难地道:领导啊,咱们这不着村不着店的找到了筷子,怕是白菜就凉了。 张庆合道:哎,不需要不需要,这个好啊,当年在安平的时候,这个高粱筷子,可是没少用啊。 说着也就找了人群蹲在了旁边,一边与大家聊天,一边也就吃了起来。 吃完了饭之后,张叔又等了十几分钟,看组织部长黄炎兵仍然没有到,张庆合心里暗道:组织部长,管干部的干部,却也是不能与群众同甘共苦,这个老黄,看来必须调整啊。 张庆合面带不悦地道:下一个点位是谁的? 李亚男在车上已经把安排的表看了多遍,也就记了下来,马上搭话道: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钟潇虹! 一行人刚走,村支书骑着车就去了大集上。临平和平安差不多,各个乡镇都有大小不一的羊肉汤馆,组织部长黄炎兵和水寨乡的党委书记何厚土,乡长王湘军及其他四五个干部正在羊肉汤馆子里边喝酒边喝羊汤。 黄炎兵笑着道:包段到了水寨乡这一段啊,我感到欣慰啊,何书记和王乡长啊你们动员群众,有力地支持了我的工作。今天啊,今天我代表县委政府,向大家表示感谢啊,来,咱们干杯。 一杯酒过后,水寨乡党委书记何厚土说道:黄部长啊,我们可都听说了,您和县委的张书记是组织战线上的老相识,等修完了高标路,您可一定要在张书记面前,替我们说几句好话。 身为乡党委书记,何厚土深知,自己能否进一步得到使用,组织部黄部长有话语权,但不大,关键就在县委书记,但要和县委书记建立感情,仅仅靠干工作,有可能,但可能性并不大。所以上午干活的时候,得知黄部长是张书记组织战线上的老相识之后,也就在乡里的羊肉馆子摆了一桌。 几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王湘军将头抵近,靠近了黄炎兵道:黄部长,我感觉这次县长老罗被贬,这个钟主任啊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是坐不住了,中午我三番两次地来叫她吃饭,说您也要来,她呀死活都不来。 黄炎兵主动将何书记和王乡长拍了拍,摇了摇头,悄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嘛,我看等新民同志当了县长之后,钟潇虹必定是被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厚土书记,我可知道,你和新民同志私交可不错,要有想法的话,要抓紧汇报。你进步了,湘军乡长才有机会嘛。 俩人忙端了杯子,正要敬酒,这村支书也就气喘吁吁的到了包间里。进门也就汇报道:何书记啊,刚刚,县委张书记和冯县长刚刚到了工地上,还问起了县委包段的领导去哪里了。 众人一听,忙起了身,倒是只有黄炎兵端坐着,详细问了几句之后,何厚土道:走,快去追。 黄炎兵眉头一皱,也就舒展开来,说道:这个时候追什么追,去哪里追?就是追上了,一身的酒气又如何解释?何书记,王乡长,你俩都是一把手,坐下来,沉住气,不要慌嘛。我估计张书记是去巡路去了,还会沿着这条路返回指挥部的,这样,把酒杯撤掉吧,上馒头,吃了馒头我们去工地继续干活,本来酒也喝的不多,到时候一挥发咱们就是换个地方吃顿白菜嘛。再者说,都是老相识了,张庆合主持工作也是县委副书记,他能拿我,拿你们怎么样?自己同志嘛! 张庆合一车四人,不多会也就到了钟潇虹的包段上,看着群众已经开始平整路基张庆合道:开慢一点。 汽车缓慢行驶,不多会,就看到一个身影映入眼。红色围巾,大红棉袄,人虽然显得臃肿,但俊俏的面容仍然让人眼前一亮。只见钟潇虹拿着铁锨,和群众一起,做着最为基础的道路平整工作,不时和周边的群众说说笑笑,倒也是和普通的农村姑娘无异了。 旁边的人提醒了一句,钟潇虹忙拿着铁锨,快走了几步,来到了张庆合的跟前汇报道:张书记,冯县长,我们这边的基础整得差不多了。 张庆合点了点头道:潇虹同志啊,伸出手让我看看。 钟潇虹一时没明白张庆合的意思,但还是伸出了手,看着手掌中的血泡已经破皮,张庆合道:小李啊,记下来。这是我今天看到的第四个双手磨破了皮的同志啊。为什么不戴个手套? 钟潇虹笑了笑道:咱群众都没带,我带了怕大家笑话。 张庆合道:这也是水寨乡吧,怎么,你没去跟着乡党委政府喝羊汤去? 钟潇虹羞涩一笑道:张书记啊,我们这个段后天就要修过来了,我要是走了,放心不下。哎,张书记,你们吃了没有,今天村里杀了猪,锅里还有猪肉汤。 张庆合并没有回答吃没吃的问题,只是略带感慨地道:考察干部不能只看档案,只听汇报,要在艰苦奋斗的一线,重大考验的战场考察识别干部啊。 张庆合上前一走,钟潇虹就紧跟着汇报着进度、措施和面临的困难。听说是县委副书记来了,不少群众自觉地围观了起来。 张庆合看着大家眼含期待,就主动伸出手,与每一个人握着手。 数九寒天,但工地上没有遮挡,早就把人给冻透了。 群众的手一个比一个冷,一个比一个凉,一个比一个粗糙,但他们的笑容却也是一个比一个暖,看着一张张朴实、善良的笑脸,张庆合的心里却是无比的难受。只是道了一句又一句的受累了、辛苦了、我的工作没有干好…… 视察了进度之后,张庆合心里踏实了不少。黄炎兵说的没错,张庆合一行四人也就原路返程了,等到了黄炎兵的包段,看着组织部长黄炎兵和乡党委书记何厚土两个人一人一把铁锨正在平整路面。 张庆合下了车,还没等问,组织部长黄炎兵道:张书记啊,听说您中午在这里吃了饭,中午啊,我们在乡大院开了水寨乡进度碰头会,就在乡里的伙房顺便吃了一顿猪肉白菜炖粉条。没有陪您啊,书记,向您报告啊,伙食费我是交到了伙房啊。说完之后,忙又介绍道:书记这是乡党委书记何厚土,这几天一直在工地上忙活啊。 张庆合主动伸出了手,与何厚土握了握,只感觉何厚土的手温暖而又细腻。 张庆合点了点头道:何书记,指挥得不错啊。 何厚土以为张庆合在夸自己。马上道:张书记啊,都是在县委张书记的正确指导和咱黄部长的亲自督导下,才有了今天的进度。 张庆合鼻子闻了闻道:何书记啊,你们乡大院里的猪是不是养在了羊圈里,你这身上怎么一股子羊膻味…… 第488章 临阵脱逃 何厚土一听,顿时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有些尴尬地道:张书记,这个,我们乡里的猪…… 张庆合十分严厉地道:还敢往猪身上扯?明明就是羊汤,说什么猪肉白菜粉条子。 何厚土四十不到,正是干工作的黄金年龄,在临平十五个乡里,算是比较年轻的乡党委书记,平日里也是意气风发,自带威严,但是张庆合的一句话,还是让这位乡党委书记忍不住一个哆嗦,脸顿时是吓得煞白。 张庆合瞥了一眼何厚土道:编造谎言,欺骗组织,作为一个乡党委书记,一个班子的负责人,你是什么觉悟,什么认识,什么思想?再看看你的手,细皮嫩肉的,有没有摸过工具?人家女同志都磨得一手血泡,你那?按说平日里炎兵同志在,你作为乡党委书记,带炎兵同志去喝一碗羊肉汤,只要不耽误工作,我不会说什么。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这动员了上万人的群众搞会战,你们班子里的干部集体去喝羊汤,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就是说的你这样的干部。这工地上的老少爷们,哪一双眼睛不是雪亮的?你吃的是饭吗?你吃的是群众对党和政府的信任,吃的是万人交通会战的纪律和底线。你这个书记不要干了,现在就给我写辞职报告,我马上签字。 何厚土那里被领导这样批评过,切切实实地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绝望。抬起了头,畏畏缩缩地看了张庆合一眼,马上将眼光看向了旁边的黄炎兵。不看还好,看了心更加晃了,这黄炎兵也是脸色煞白,哪里还有酒桌子的淡定和从容。 看张庆合发完了火,黄炎兵很是尴尬地道:老张,哎,张书记,这个,这个,这个给我个面子,批评教育一顿,写个检讨啊,写个深刻的检讨,在县委常委会上,做自我批评,给我个面子,就算了。 张庆合看着一起撒谎的黄炎兵,并没有一个好脸色,只是语重心长地道:这条路的意义还要我再讲一遍?今年全地区的目标任务,就差这几十公里没有完成,如果完不成,地区拿不到省里几百万的补贴。老黄,你是组织部长,这个时候,就是八抬大轿来抬,我们也不能离开自己的阵地。我可以给他一次机会,谁又给临平一次机会,影响了地区的大局,谁给临平七十万父老一次机会?这个时候擅离职守,就是临阵脱逃。别说是乡党委书记,就是县党委书记这个时候脱离战斗岗位,都应该受到严肃处理。停顿了几秒之后,张庆合又说了句:老黄,咱这是在打仗…… 说完,也就转了身,走了两步又丢下一句话,明天9点前,看不到辞职报告,组织就启动免职程序。说罢也就走了。 看汽车离开,何厚土哆哆嗦嗦地问道:黄部长,你看,你看,咋整? 黄炎兵也是心如死灰,毕竟作为组织部长,张庆合的话自己是听懂了的,就是县委书记都应该受到严肃处理,何况自己这个组织部长! 冯明旺听完了之后,既有无限感慨,也是胆战心惊,一个乡党委书记,说免也就免了。既不问有没有背景,也不问有没有关系,何厚土可是正儿八经的煤矿子弟,县煤炭公司没有成立,还是乡镇小煤窑的时候,何厚土的父辈就是小煤窑的负责人,而林家的父辈中有一位,也在小煤窑工作,林家和何家,在临平是算两代人的交情,这个县城里干部圈子里的人是都清楚的。 到了交通指挥部,我和马叔已经等了张叔许久,直到四点多的时候,张叔才到了大队部。 张叔下了车,看到马叔在,很是高兴地道:哎呀,老马来了,你看你看,还是咱平安的娘家人好啊,这是要看咱出嫁的闺女,家里宽敞不宽敞啊。 马叔笑着道:你个老张,跑到了村里来办公,我看你这条件不咋地啊。 是啊,这不咱娘家来人了,这不日子就要好过一些了。 马叔道:哎,我这次来,就是带着娘家人的关怀来的,听到你们缺少设备,红旗书记和友福一商量,直接让我又给你加了一台搅拌机。四台,十二点前给你送到的。 张叔听完之后道:哎,看看看看,这就是咱娘家人的觉悟和认识。 马叔抽了口烟道:平安到了开春之前,不再修路了,我来的时候,红旗说了,只要临平需要,平安的设备、机械、车辆、人员,你要什么,我们给什么。你想要多少,我们给多少,只要平安有的,咱都给,红旗原话,不能让咱平安出去的干部,为难! 张叔听了,颇为感动地道:哎,你看,我这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这,无以为报啊。 哎哎哎,别别别,有报有报,你这没报可不成,6000吨煤,少一吨我就不走啊。 张叔笑了笑道:亚男,你去给令狐县长联系一下,就说我说的,给咱平安县准备6000吨煤,即刻安排发货。 马叔看了看张叔道:不是吧,老张,这么痛快?不像是你的风格啊!我还没放兔子你怎么就撒鹰啊。 张叔笑着道:哎,老马,看你说的,咱俩这个关系,你这么说,我不提出来,好像被你看扁了一样,你给我整两千箱高粱红,临平穷,成本价。 马叔一下有些激动道:什么玩意就两千箱高粱红,两千箱,两万四千瓶,就是拿到自来水管子上灌假酒,也要灌三天三夜。不行不行。 那一千八! 八百! 一千六! 一千! 一千四 一千二!一千二,再多我要回去请示了! 张叔略感为难地道:我这交通万人大会战,一千两百箱才区区一万多瓶,老马啊,一人才喝一斤酒。 马叔道:哎呀,有些人喝酒过敏,你给他们整点葡萄糖当葡萄酒,对付对付得了。 又闲吹了一会之后,张书记看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三个人道:朝阳,去把门关一下。 我一听,这就是领导之间有事商量,这个时候,于私我是可以从里面关门,但于公这门我要从外面关。所以也就出了门,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张叔就将打算将黄炎兵免职的事与马叔说了,也算是征求马叔的意见。 马叔听闻之后,面色略带凝重地道:老张啊,你刚来就拿这个组织部长立威,成本太高了。这个我建议调整一个乡党委书记就很有震慑了。上报地区处理组织部长,你慎重啊。能在本地干这么久组织部长的人,还是有一定群众基础的,“未出兵,先斩将,于军不利”,等到修完了路之后,可以再论功行赏,调整职务嘛! 张叔搓了搓眼镜片子,良久之后才道:还有十天,还有十天时间才能修完,但凡有一天下雪,功亏一篑, 但凡有一个包段懈怠了,影响全局。不处理黄炎兵,何厚土肯定不服气,我现在没时间给他打这个官司,上报——免! 马军道:免了可以,我看这样稳妥,请牧为出面,调到地区去任个闲职,不要将矛盾激化了。 张庆合点了点头道:那我现在就打电话? 为了便于工作指挥,县里通信部门连夜从乡里分了一根电话线接到了大队部。张庆合直接拨通了邓牧为的电话,将情况说明之后,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邓牧为直接表态道:在重大工程的关键时候认不清形势,在事关全地区利益的紧要关头分不清轻重,我可以代表钟书记表态,这样的干部,必须下来。 张庆合道:牧为啊,为了便于工作,还考虑到队伍的稳定,我建议,将黄炎兵同志调到地区工作。 邓牧为道:可以调离,但到底是调到地区,还是调到其他地方等明天的通知吧。主持组织部工作的同志,你们要考虑。 挂断了电话,马叔颇为担忧地道:老张啊,我们都忘了一件事,你现在还是主持工作的副书记,学武还是书记,虽然脱岗了,但这个招呼你必须打到位啊。 张庆合一听,还是感慨了一句道:我想到了,这个只能先斩后奏了,万一我汇报了,学武不认同我的想法,我是听他的还是不听他的。 晚上的时候,马叔还是没有吃饭,一再挽留之下离开了临平。 出门之际,已经起了北风,张叔有些紧张地道:这是要变天啊。 冯明旺道:不会吧,只是刮阵风而已。 张叔颇为感慨地道:明旺同志,要是真的下了大雪,这任务可就艰巨了。晚上的时候,又召开了调度会,张庆合在听取了各项进度进展顺利之后,就道:同志们,现在最为关键的还是抢进度,要做好下雪停工三天的准备,所以十天的工作量,我们要按照七天干完来准备。 同吃同劳动是县委的决策,在散了会之后,干部们都回了县城,黄炎兵和何厚土一起,两人一起去找了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和常务副县长邹新民。 县里的本土干部里林华东虽然算不上职务最高,权力最大的,但却是本土干部中人缘最好的,最具有号召力的。林华东在听了黄炎兵说了情况之后,很是担忧的道,这个张庆合,我们都和他不熟悉,他刚来不久,我也问了几个朋友,都和他没有私交啊 邹新民道:黄部长,我咋听说你和他有些私交。 黄炎兵和张庆合私下有交情这事,说他是假的,以前在地区开会的时候,黄炎兵和张庆合是一起吃过几次饭,说有交情,也就是吃过几顿饭而已。 黄炎兵道:如今不同往日了,人家是县委副书记,那里还记得我们这样的干部。邹常务啊,咱邹书记人脉广,认识人多,能不能给地区打个招呼,邹书记的面子,地区还是要给的嘛! 邹新民苦笑了一声道:你看现在,整个临平县,简直是乱套了嘛,县委是副书记主持工作,县政府里,没有人主持工作,让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来签文件。宁愿空着都不明确让我负责,实不相瞒,我叔是正部级,一个电话就能解决问题,但是因为我的事,我又给他打了电话,他老人家说会过问一下。老黄是,我的意思是这样,我的事现在都没有落实,我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办你的事。 黄炎兵叹了口气道:只怪我们县,这几年一直没有在地区有当家的干部啊。 邹新民吐了口烟道;我就不信地委能听到老张一个人的,一个副书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犹豫了一会之后,邹新民道:我看这样,就算报处理意见,也要经过咱们常委会嘛,我去和其他常委打个招呼 ,到时候咱们集体投反对票,常委会通不过,我看这个职他怎么免…… 第489章 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 临平县常务副县长邹新民颇为得意地道:县委书记也只是班子里的班长嘛,要调整一个乡党委书记,必须投票表决,在县里的十一个常委里面,我们这里就有三票,其他几个里,我也有把握在拿下三票,六比五,咱们还是占优势的嘛。 林华北则笑了笑道:这个,这个,吃顿饭就被免了乡党委书记,这样的县委副书记,也太飞扬跋扈了,我就不信了,咱们临平的干部都是孬种,任凭他在这里胡闹。 林华东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华北,乱说什么,现在都是领导在讲话,你一个正科级干部找不到定位了? 华林北看着众人,一时有些尴尬:笑了笑道:我是为,为何书记打抱不平。 林华东深深地知道,虽然大家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真正到了常委会和县委书记叫板,这些人还嫩了些。张庆合这人的手段和心机,早已是超过了李学武,绝非善类啊。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何厚土抓紧时间写辞职报告,主动承认错误,毕竟出去吃顿饭算不上什么大错,免职之后过段时间再去汇报,还是有机会重新出来工作的,但看几人义愤填膺,林华东自知自己现在说什么,也劝不住这些人的。 邹新民道:哎,华东书记啊,今天在座的没有外人。这个张庆合确实是太过分了,刚刚来到临平,大会上说了多换思想少换人,这如今又要拿黄部长和何书记开刀,我看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这个张庆合,还以为咱们临平的干部一团散沙没长骨头。华东书记,明天可是要靠你来主持大局了,您华东书记可是咱临平干部的代表。 邹新民盘算着,要为何厚土出头,但自己不能带头,毕竟自己现在正等着升任县长,一旦举手表示了反对,自己虽然是常务副县长,但在常委会上,还是需要林华东这样的老资格来一呼百应。 林华东两根手指夹着香烟,对于邹新民所说这什么中央首长送的美国烟的把戏,林华东是一点不信,毕竟就算尼克松大老远地来一趟咱们这也不容易,不可能带一条华子回去打烟庄,他邹家的书记真的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到省城来。 烟头的火光一亮而又一暗,如同他此刻飘忽不定的思绪。毕竟明天还要研究调整公安局领导班子的事,这个时候自己也不适合带头,但这个时候如果不答应,也算是和本土干部间有了裂痕。 思绪良久之后,林华东道:既然大家意见一致,我就出个头吧,但现在正财走了,形势上也发生了些变化,像令狐常委他们几个,会坚定地支持张庆合的。 黄炎兵道:华东书记放心,作为组织部长,这事我第一个举手表态,这样就免去一个乡党委书记,太不严肃了。 林华东知道,黄炎兵是当事人,免了何厚土,必然要收拾黄炎兵,黄炎兵也算是为自己出头了。 北风呼啸,寒风阵阵,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铅灰色幕布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沉甸甸地压在上空,让人莫名地感到一种压抑与期待交织的情绪。大风粗犷,带着刺骨寒意,撩起人们的衣角,仿佛在提前预告着一场恶劣天气即将开场。 中午时间要开常委会,张庆合脸色阴沉,看着天空中逐渐有了阴云,心里极为担心下雪,一旦冰雪融化路面变湿,机器也就没法上路。 众常委到齐之后,县里的其他党政干部也在陆续赶来参加第二个党政联席会。 李亚男到了里屋的办公室里道:张书记,人到齐了。 张庆合拉开了抽屉,拿出了地委的文件,也就起了身,走到了临时拼凑的会议桌前,看了看众人道:同志们都来了,天冷,一会我们还要开党政联席会议研究抢工期的事。那下面我们开会吧。 众人也就摊开了笔记本,张庆合道:第一件事,宣布一项人事上的工作。 黄炎兵没想到,第一件事就是研究何厚土的事,看来这个张庆合要下手是急不可耐啊。自己不为何厚土说话,下一个要被免的肯定是自己,所以就端着杯子润了润嗓子,准备和张庆合撕破脸理论一番。 张庆合道:地委今天早上来的文件,关于黄炎兵同志职务调整的通知: 临平县委:经地委研究决定,免去黄炎兵同志临平县委委员、常委职务,免去黄炎兵同志临平县委组织部职务,调任地区机构编制委员会任党委委员。 说完之后笑了笑道:同志们,临平又出了一位地区领导,地区机构编制委员会的主任,可是齐永林专员兼任啊。 黄炎兵已经愣在了原地,一时像没有听清楚一样,和黄炎兵一样愣住的,还有林华东和邹新民。 看着令狐几人都鼓了掌,林华东和邹新民相互对视了一眼,也鼓起了掌。 黄炎兵在掌声中才回过神来,犹犹豫豫地道:张书记,我,这个,我,咋去了编办?咋没人给我说一声。 张庆合道:老黄,你这是两个问题,我先回答第一个,我这不是给你说了嘛!第二个,你咋去了编办,肯定是工作需要嘛。 黄炎兵手放在笔记本上,两只手在桌面上搓来搓去,作为组织部长,其自然是清楚的,这个时候将自己调整到地区编办,就是对自己在水寨乡吃饭的一种处理,总体看上去还算体面。 那这样,炎兵同志,既然你已经不是县委常委了,我就不邀请你参加常委会了,现在就可以去编办报到,然后再回来和部里的同志交接工作。 说罢张庆合就起了身,主动走到黄炎兵跟前,拍了拍黄炎兵的肩膀道:炎兵同志,成为编办领导,对我们临平以后要多照顾啊。 令狐在旁颇为羡慕地道:编办可是实权单位啊。 听到实权单位,黄炎兵脸上扭曲了一下,也只有尴尬地道:实权不实权,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见张庆合起了身,众位领导也只有起身相送,打开门,大队部门口的大树根疙瘩围了不少的干部,大家都是等待参加第二个党政联席会的干部。天空飘起了雪,风雪之中张庆合与众位干部与黄炎兵握了手。张庆合亲自为黄炎兵关上了车门,一个县委常委,就这样黯然落幕…… 组织部门已经将公安局和几个单位调整干部的材料准备好了,本来应该由黄炎兵汇报,组织部长走了之后,也就临时由副部长进行了汇报,之前都已经做过沟通,很快也就通过了。 在研究完人事工作后。张庆合道:外面下着雪,那就研究最后一项议题,这个水寨乡的党委书记何厚土同志违反工作纪律,在工作期间……,介绍完了情况之后,张庆合环顾一周道:我补充一句啊,接受吃饭的对象就是水寨乡包段干部黄炎兵同志,啊,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所以,我提议,免除何厚土的党委书记职务,请大家发表意见。 按照邹新民、林华东和黄炎兵之前商量的方式,由黄炎兵出头提出反对意见,但现在带头的大哥自己先被调走了,又有谁敢对何厚土的事再说什么。 张庆合看大家没有表态,就道:那我们…… 邹新民看了看林华东,老林耷拉着头看着桌面上的材料,邹新民又低头看了看,发现林华东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就忍不住插话道:张书记,这样,大家都不表态,我发个言吧。现在修路,大家都很疲惫,仅仅是俩人喝碗羊汤,没有经过调查,就免去一个乡党委书记的职务,是不是草率了一些。 张庆合听后,轻轻敲了敲桌子道:新民同志提醒得好啊同志们,这一提醒我也发现了不对劲,昨天是不是只喝了羊汤?有没有饮酒?是不是只有这两个干部脱离了岗位,这些都没有经过调查嘛。只免除何厚土的职务,他肯定不服气嘛。我在每次调度会上都强调了,此期间脱离岗位饮酒的,一律追究责任。这样吧,纪委的同志也在,你们去把情况摸清楚,问一问到底有哪些同志脱离了岗位。我还是那句话,自觉承认错误的,可以考虑从轻处理,关键时刻欺骗组织不能如实说明问题的,加重处理。 邹新民脑子转过了弯,忙道:庆合书记,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只处理何厚土一个同志就可以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宜扩大打击面啊。 张庆合搓着眼镜道:作为党委书记,肩负着领导责任,是应该被处理嘛。那我看这样,就按照新民同志的意见办吧,先免除何厚土的党委书记职务,其他人的责任暂缓追究。把同志们都叫进来吧,咱们开联席会。 邹新民暗自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样子。心里有些想不通:怎么回事啊?怎么成了我要免除何厚土的职务? 众人进来之后,鹅毛大雪争相飘落,大家的情绪都如同外面的天气一般,冰冷到了极点。 交通局局长刘志强汇报道:张书记啊,雪太大了,各个包段现在都停了,根据气象分析报告,这场大雪要持续到明天,具体结束的时间还不好说。 冯明旺满是愁容地道:张书记,这场雪是暴雪级别,如果下上两天之后,积雪太厚,等雪消融估计要三天时间,大雪消融之后,路面湿滑,机械上去的话会严重破坏路面平整度。说完之后很是沮丧地道:张书记,这个工程,我们,我们干不完了,作为分管交通的副县长,我检讨,我辜负了县委,辜负了群众,也,也辜负了您! 高标准公路工程,如果说谁倾注了最多的心血,分管交通的副县长冯明旺算一个!起早贪黑,上下协调,左右联系,眼看成功在望,却在关键时候遇到暴雪功亏一篑。 冯明旺的话说完,众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失落、沮丧、无奈的氛围也就蔓延开来。时间不长,但每一个干部都抱着争口气的想法,和上万群众风餐露宿、不畏严寒地干了几天,目的就是要在地区打一个翻身仗,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遭打头风,临平难有翻身机会了。 我看了看旁边的钟潇虹,眼圈又红了,再看了看左右,竟然不少人都在抹眼泪。 张庆合看着众人,自顾自地抽了口烟,十分不屑地道:同志们,怎么了这是,一场雪就把咱们的精神给打垮了,就把咱们的重大工程干废了?是啊,之前我们乐观地估计,这半个月会下一场小雪,但是现在看来,天公不作美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个我们管不了,也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被动。但是我要讲的是,要在被动里面寻求主动,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啊,说罢敲了敲桌子道:我讲话从来不让大家记录,但这句话咱们的每个干部都给我刻在心里。同志们,要始终相信“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又抽了一口烟道:讲个故事吧,1972年,尼克松来到了北京,不到长城非好汉,就想爬一爬长城,结果那也是下了暴雪,怎么办,咱们北京八十万军民连夜扫雪,第二天尼克松总统路上一看,路上那还有什么雪,干干净净嘛。同志们 ,有句诗说得好啊,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不就是下雪嘛,下小雪咱们就扫小雪,下大雪咱们就扫大雪。我还不信了,咱们临平七十万父老乡亲,还扫不干净雪了。 张庆合看了看窗外道:同志们,咱们一不能等,二不能赌。这样,我下命令。包段的县领导带头,党员给我跟上,动员咱们各段的群众,有摊铺任务的机器不停,要铺哪一段,就扫哪一段。没有摊铺任务的,就近支援。 众人听闻扫雪,倒是有些意外了,旁边的一位干部道:书记,这么大的雪,咱们是不是等雪停了再扫。个别人也是附和道,是啊,雪太大了,现在扫恐怕不行啊。又有声音道:下这么大雪铺路,这不是开玩笑? 张庆合掐灭了烟头,起了身,走到了门口,看着地上已经有了积雪,也就走了出去,拿起了院门口的扫帚,开始一下一下地扫了起来…… 看张叔扫雪,我忙小跑了过去,要替张叔扫雪,张叔看了我一眼,异常坚定地道:回到你的包段,带着你们的群众,发动机器,铺路…… 钟潇虹走出了会议室,雪花飘在头上,眼泪流在脸上,带着哭腔道:他俩不是临平人,都去扫雪了,咱们临平人,就这样看着?说罢,扭了头,也就去了自己的包段…… 屋子里的干部们哪里还能站得住,纷纷冒雪去了自己的包段。 一时之间,沿高标准路所有的大喇叭都喊了起来,无数的群众从家里扛来扫帚出了门,高标准公路修建工地上的人比平时还要多,男女老少形形色色忙忙碌碌。时间久了,人们身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厚,像是穿上了一层白色的铠甲。在机器面前扫着雪。望着那缓缓移动的工程车辆和热气腾腾的新鲜柏油路,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疲惫,更有满满的成就感,大家铺的不是路,是对美好生活的期盼与向往。任何困难,都难不倒咱们英雄的人民!!! 第490章 明天一定更美好 省人大副主任方信轻车简从地来到了地区,地委书记钟毅破了例全程陪同。作为同时曹河走出来的干部,俩人私交甚好,或者说方信也是省领导里为数不多和钟毅有私交的。 在曹河酒厂听取汇报之后,方信就道:曹河酒厂可是你多年的心血,如今这个样子,不死不活不瘟不火,这么多的工人,眼看就要发不出工资来,钟毅同志,让人痛心啊。 方主任啊,地区正在想办法,让平安县高粱红酒厂和曹河酒厂合作,利用高粱红酒厂的技术,争取拉一把曹河酒厂。 现在什么进度啊。 钟毅感慨了一句道:有一定困难,双方的干部谈判之后,分歧不小,阻力很大啊。 方信点了点头道:改革是要牺牲一部分人利益的,要打破常规啊。钟毅同志,从地区的角度来,如果高粱红酒厂能伸出援手,我看曹河酒厂还有机会,无论将税收留在平安还是拿给曹河,受益的都是地区的群众。小梅现在平安抓工业? 是啊,香梅同志在平安抓工业,虽然今年总的统计报表没有出来,但通过前期的统计来看,平安县工农商贸四大指标,有可能全部都是第一啊。 方信点了点头道:平安取得这样的成绩,要多问几个为什么啊,地区同样的十个县为什么平安县可以取得这样的成绩?县委政府采取了怎么样的方法?这里面值得总结啊。钟毅同志,再好的党校,也没有在这样的班子里锻炼过来的实在啊。我建议平安县的干部你们要大胆用,用大胆。 钟毅点了点头道:是啊,平安的组织部长张庆合已经到临平主持县委工作去了。光明县,下一步光明区的书记刘乾坤同志也是平安的县委副书记,下一步经济开发区成立以后书记廖自文,是以前平安县政府办的主任,城关镇的书记啊。现在不少干部都说,我这个人啊在地区拉山头。 方信皱了皱眉,伸出了一根手指道:这个临平主持工作的副书记,就是之前和小梅闹过别扭的那个乡党委书记吧。 哎,方主任啊,老皇历了,后来他俩配合的是相当好,特别是在高粱红酒厂的改造上,成绩斐然啊。 光明县现在没有县长是吧! 钟毅无奈地拍了拍大腿道:哎呀,这个鸿基书记的儿子,海英,一直想去光明县工作,我这边还在考察。 钟毅这么一说,方信也就明白了,光明县就不要想了,但是去临平,有过这么一处,方信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方信看了看前面,雪虽然大,但路上的车并不多就说道:先不回地区了,时间还早,咱们去临平。 去临平?方主任,临平最近一直在修路,现在去不大方便。 哎,就是在修路,下这么大的雪,也应该休息了嘛。临平产煤,数九寒天的,煤的稳定供应非常重要,事关企业生产和群众冷暖啊。 钟毅马上就明白了,方信坚持去临平,应该是想和张庆合见一面,毕竟下一步如果香梅真的来了临平和张庆合搭班子,老方放心不下,来看看也属于正常。 曹河和临平本就挨着,接壤的一段路已经修通了,进入了临平境内后,并无什么异样的感觉,直到前方的路上,出现了数不清的群众。 向建民马上汇报道:书记,前面在扫雪。 方信侧了侧头,看了看前方扫路的群众道:钟毅同志,怎么大家知道我们要来了,组织扫雪?这样的话县委和政府就做得过头了。 钟毅也探着头看了看道:不会,前面的路没有修,我们去看看。 两个人下车之后,就走到了群众跟前,钟毅看着群众身上的雪,十分心疼地道:老乡啊,现在还下这么大的雪,谁让你们在这里扫雪的? 扫雪的群众看几人是从汽车上下来的,就道:你们也是领导吧。这是县委张书记让我们扫雪的。 钟毅又不解地道:这是要欢迎谁啊? 哎,欢迎谁?不是为了欢迎谁啊,是为了修路嘛。现在机器都等着那,只要雪一停,马上就开始铺路。 方信和钟毅两人并没有一丝的感动,上了车之后,方信道:钟毅同志啊,这个县委副书记是不是有些太急功近利。下这么大的雪,让群众扫雪等着铺路,再者说,铺路是有技术要求的,不是把路压平就可以,这个温度够不够? 钟毅也是颇为担心地道:是啊,这么大的雪肯定是不能铺路的,要是铺下去,肯定是豆腐渣,走吧,我们去前面。刚才的同志说了,张庆合在前面。 大雪纷飞,张庆合一边拿着扫帚扫着雪一边和冯明旺布置任务:雪不停坚决不能铺,雪只要一停,所有机器都要动起来,只要是路面上没有积雪,就可以铺。 冯明旺看了看天,雪花飘飘落落,下了两三个小时,倒是有些小了。仍然十分担心地道:张书记,还有两个小时天也就黑了,万一今天铺不成! 张庆合道:这些雪,今天扫了明天也就不扫了,如果一会雪停了,干到晚上六点钟,还是能铺上三五公里嘛。 这个时候,一辆汽车来到了跟前,张庆合一心扫雪,并没有注意来人是谁,直到有人拍了拍自己,张庆合才注意到,来人是钟毅。 忙大吃一惊地道:哎呀,钟书记啊,这么冷的天,下这么大雪,您怎么还想着给我们送温暖。 钟毅严肃地道:你个老张,怎么回事,动员这么多群众扫雪铺路,这不是要群众骂娘吗? 张庆合马上做了解释,时间来不及,工程没法停。钟毅当然清楚,毕竟任务是自己下的,如果完不成任务,按照省上交通会战的方案,完不成的地区就拿不到省上的补贴,没有了省财政的支持,地区修了这么多路,地区财政根本无力支撑。 了解了来龙去脉和利害关系后,钟毅心里有些难受地道:历史的欠账,由你来背,也只有你能背得动了。庆合啊,省人大方主任方便去了,一会他要过来,你好好给他汇报一下。 张庆合道:钟书记啊,现在我们还缺少设备,能不能再给我们调设备过来? 钟毅点了点头道:多上点设备,能不能让群众撤下去,等到天气好了让设备把时间追回来? 不行啊,钟书记,我们担心路面一旦湿透,没有个三五天干不了啊。只要雪水不融化在路面上,我们才有把时间抢回来的基础。正说着,方信上了厕所,也就走了过来。 钟毅马上介绍道:这是省人大常委会的党组副书记,副主任,方信同志。 张庆合马上迎了上去,方主任好。 方信与张庆合一握手,马上感觉被扎了一下,低头拿起了张庆合的手,全是血泡和烂皮。 张庆合忙收了手,憨厚地道:干活少了,一干活就起泡了。 钟毅点了点头道:在平安修路的时候,大家的手,都是这样啊。说罢眉头皱了皱眉道:庆合啊,给方主任汇报一下,为什么这样动员群众。 方信也道:是啊,而且温度不够,这样铺下去路还能要? 张庆合自是将组织群众准备抢铺的事给方信做了汇报。接着道:温度的事,我们在沿线临时配了八个搅拌站,只要雪一停,群众清理了路面上的积雪,地面不潮湿后,咱们就可以把路铺了。咱们现在的工作,两个目的,第一是尽量不让雪融化在路面上,第二是条件合适就抓紧抢铺。 方信听了之后,颇为感动地道:钟毅同志啊,今天我是受了教育啊,这样的干部群众好啊。勇气令人敬佩但方法不值得鼓励。我马上给泰民同志汇报,为临平县争取十天时间,地区一月十日之后参加考核。 庆合同志,喊大家停了吧,说着走上前,轻轻地拂去了张叔帽子上和肩膀上的积雪,又拍了拍张庆合的肩膀道:下命令吧,出了问题,算我的。 张庆合身体猛地一震,浑身剧烈地抖动着,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泪水也就夺眶而出,声音颤抖着道:哎,哎,下命令,下命令,不—扫—了,不—扫—了,不—扫—了! 冯明旺用袖子擦了擦眼:哎,不扫了,都不扫了,张书记,咱不扫了! 旁边扫地的群众,听到不用扫了,也就慢慢地围拢了过来! 张庆合忙摘下了眼镜,忙抹了一把脸,尴尬一笑道:方主任,钟书记啊,我代表我们县委政府,代表我们临平七十万父老乡亲,谢谢你们,又给我们争取了十天时间。 方信颇为感慨地道:庆合同志啊,虽然高标准路你们没有完成,但是通往群众心坎里的路,是被你打通了啊!这么多群众,不计较个人得失,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咱们轰轰烈烈的扫雪行动中来,这就是密切咱们党群关系,干群关系最为生动的实践啊! 钟毅侧身道:小向,记录,通知行署并转各县,全地区已经完成了道路铺设任务的县,要无条件支持临平抢修高标准公路,并通知地区交通局,交通工程总公司,统计全地区那些县进度滞后需要收尾,要抓住黄金期,不辜负方信主任的一片好心啊! 方信又走上前,主动与群众握了握手,看到不少群众都是一手的血泡,心里是颇为感动。与群众交流了一会之后,不扫了的消息也就一传十,十传百。 钟潇虹拿着扫把,扫了一下又一下,雪水浸湿了外套,汗水又湿了贴身的衣物,干着活不觉得冷,反倒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听到了不扫了的通知之后,钟潇虹诧异的道:不扫了?不修路了? 当得知省上领导要宽限几天后,钟潇虹如释重负,整个人差点瘫了下来。 钟主任,张书记说了,马上去指挥部开会。 放下了扫帚,坐到了车上,钟潇虹反倒觉得冷了起来,不由得冻的打起了哆嗦。 在临时指挥部里,方信、钟毅、张庆合三人围坐在一起,方信道:为什么临平县的进度这么滞后? 钟毅自是将临平县长罗正财瞒报进度落实不力的事做了汇报。 方信听完之后道:钟毅啊,在这个事情的处理上,地委力度不够,软啦。这样的干部,还想着担任副厅级的干部?还能担任正县级的政协主席,这怎么能行啊,政协不成了弄虚作假干部的养老院?对这样的同志,太厚道了可不行!他败坏了党的形象,影响了干群关系,在重大工程上弄虚作假,让地区工作陷入了巨大的被动,我建议把这个县长从政协主席的位置上拿下来。 钟毅向来是为人厚道,还是想着罗正财过去的成绩,但看了几天修路的情况之后,钟毅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道:那这样吧,我们回去开会马上研究,研究完了之后,我们马上做出处理。 方信点了点头道:庆合同志就很不错嘛,名不正,言不顺,我再提个建议,直接县委书记,学武同志不要再兼任了。 换作一般的领导断然不会提这样的建议,毕竟话说出来并不恰当。但方信和钟毅之间,于公于私都关系紧密,作为人大副主任,也有监督的职能所在,所以钟毅听的也很是认真。 三人谈了一会之后,看着门口站着不少的干部,方信道:走吧,和干部们见个面,表达一下慰问,我们就回地区,不耽误大家的工作。 出了门之后,大家顿时鼓起了掌。 方信笑着道:同志们,刚刚我同省政府泰民省长通了电话,泰民省长听了大家修路的事迹之后,很受感动。受泰民省长委托啊,我向大家致敬,同志们,大家辛苦了。我们只是说了一句话,你们可是干了几天的活,刚刚这个掌声我受之有愧万不敢当啊。大家战严寒斗风雪,破困局打硬仗,掌声应该送给咱们的干部,咱们伟大的群众,咱们伟大的事业,请同志们坚信,咱们的明天,咱们的事业一定更美好…… 第491章 我带人上去摸摸情况 返程的路上,方信感叹道:这次来,能为基层办一件实实在在的事,心里面踏实啊。钟毅啊,咱们从一个地方出来,我一直在机关,您算是一直在基层,说说,在基层和机关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钟毅双手放在大腿之上,拿着手使劲拍了拍大腿,微笑着道:说实话? 方信道:肯定是说实话啊! 钟毅笑着道:在基层这么多年,最大的感悟啊,实事求是地讲,像您这样肯为基层帮忙的少,反倒是给基层添乱的多啊。 方信也点了点头,颇为认同地道,这个现象省委道方书记也注意了,决心在嘴上,行动在纸上,落实在会上,行动在桌上,吃了喝了之后,还要挑一些基层的不是,这种现象下一步省里要专项整治。 钟毅道:方主任啊,这次考核对地区极为重要,您争取的不是十天时间,而是给了地区一次机会。如果每个来的领导,都能像您一样,做实事办好事,基层的工作也就好干了。 领导一定要为基层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麻烦,钟毅同志啊,我这离退下来也没两年了,现在年龄大了也是有些私心了,咱们都是曹河的干部,曹河酒厂的事地区要抓紧啊,一旦曹河酒厂陷入了停产再进行改革,那就被动了。 钟毅点了点头道:改革势在必行啊,这个我回去抓紧研究,争取最快拿出一个方案来。 到了地委招待所里,地区供销社的主任方建勇和吴香梅已经在等待,见到钟毅的车来了之后,忙将钟毅和方信迎进了包间,钟毅也是知道:今晚的饭局,自然是要说吴香梅的事。 都是老相识了,也就不在酒喝了多少,吴香梅和方建勇两口子则也是正襟危坐地听着钟毅和方信聊着天,更多的则是回忆之前一起工作的岁月。 方信端着酒杯道:建勇,小梅啊,你们还不知道。其实钟毅同志是我的恩人,特殊年代的时候啊,我下放到曹河下面公社集体农场里劳动,当年钟毅还在公社,天寒地冻地睡在牛棚里,白天干活晚上挨揍,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钟毅同志啊顶着压力给我争取待遇,从牛棚搬到了大队部又住进了公社的宿舍,晚上的时候,钟毅经常叫我回家一起吃饭,不说顿顿有菜,但是顿顿有酒啊。 吴香梅插话道:不会是高粱红吧! 钟毅夹着一粒花生米,又放下了,笑着道:高粱酒?太奢侈了,地瓜烧!那个时候啊,方主任就给我讲啊,大家条件这么艰苦,还要喝上二两,就已经充分说明白酒有机会做大做强,有机会一定要办酒厂。我到了县里之后,抓的第一件事就是办曹河酒厂。当时一没技术,二没设备,方主任啊是从省城给我们找来了技术员、协调了设备,实现了当年建设,当年投产,当年见效益啊。 喝了一杯之后,方信笑着道:转眼就过了二十年了,钟毅啊,今天看到庆合同志修路,我很受触动,感觉又回到了咱们那些一起奋斗的日子,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老了老了。 方主任啊,相逢头白莫惆怅,世上无人长少年嘛。 方信点了点头道:有理、有理啊,回想起来这一辈子,最为宝贵的财富反倒是当年在生产队劳动那些年,在条件艰苦群众需要的地方锻炼之后,才会培养出来有着为民情怀的好干部。钟毅啊,像小梅这些年轻同志,在机关工作的时间长了,你就要大胆放手,让她去临平这样条件艰苦的地方去工作去锻炼,我知道你关心她,但是我相信小梅能够胜任临平的工作。 像方信这样级别的领导,向来不会简单地直接求人办事,将话说的委婉,听起来很绕,但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钟毅点了点头,又看着吴香梅道:小梅啊是我看着成长的,特别是到了安平工作一段时间之后,工作能力得到了充分的展现。组织认可,群众满意,小梅同志到临平工作,你个人是否愿意啊。 吴香梅忙站起身道:钟书记,我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钟毅点了点头,示意吴香梅坐下来,又抵近了方信,十分为难地道:这个临平的县长,现在是空缺,只要明年统计数据出来之后,平安县的工业经济工作有着长足进步,香梅是可以去临平主持政府的工作。但是啊,方主任啊,省政协邹书记是临平人,他也一直很关心家乡的发展,推荐了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同志担任县长。省委组织部的立人部长,亲自打来了电话。 方信端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思索了片刻便道:邹书记嘛,他在北京的时候我们就是老相识了,他刚来省里不久,好像没有来地区调研吧! 钟毅道:估计要三月份省上开会,担任了省政协主席之后,才会下来。 方信语气坚定地道:没有调研就没有权嘛,老邹是老党员、老干部,这个道理他是清楚的?这样吧,等回了省城,我亲自去找他沟通一下,等有机会,我陪他到地区来走一走。 钟毅听到方信称邹书记为老邹,心里也就有了数,方信虽然是人大的副职,但毕竟常年在省里,在省城的人脉和资源并不是从北京刚刚下来的邹书记可比的,这里面的关系微妙而复杂,但看方信成竹在胸,钟毅自然也就有了让吴香梅过去的底气。方主任今天也是为临平争取了机会,又主动提出了要让张庆合提前转正,算是为吴香梅在临平结了善缘,提前铺了路啊。 按说比吴香梅适合担任临平县长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放在临平县长的这个岗位上,所参与竞争的,已不单是干部本身,而是整个家族背后的较量。换作一般的干部,压力自然给到了地委。作为地委书记,钟毅并不是不愿去顶这个压力,而是有些压力不是一个顶字就能扛住的。 虽然方信提了几个人事上的建议,让张庆合直接接任县委书记,免去罗正财的县政协主席,但钟毅又有了些犹豫,毕竟从地委来讲,人事调整不是儿戏,刚刚任职的干部马上再做调整,也就影响了地委的权威。张庆合倒是问题不大,毕竟是由副转正,但罗正财那里就要再慎重了。 接连下了三天的大雪,张庆合持续在各个乡镇和单位调研,熟悉临平的情况。天放晴之后,马上又动员起来修路。 县政府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却也是有些闷闷不乐,坐在办公室里满面愁容,心里暗暗地道:这李学武和罗正财修了一年的路,也没有看到那个省领导来,怎么张庆合才修了几天的路,大雪天就能遇上省领导来暗访,如果说没有提前通知,咋说自己也不相信。 正在胡思乱想着,听到敲了敲门,邹新民马上端坐了起来,说了一声进来之后,只见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林华中就进来了。 看到是林华中,邹新民放松了下来,华中啊,快坐,烤烤火。 林华中笑着道:哎,邹常务啊,还是你这办公室里暖和啊。外面今天别看出了太阳,是真冷啊。 邹新民道:身体冷抗得住,心里冷才是真冷啊,你看着我这办公室里暖和,可是比之前冷清多了,现在大家啊都跑张书记的办公室了,也就你们这些老朋友,没忘记我啊。 林华中道:邹常务啊,我听说,我听他们乱说,何厚土是您提名免职的? 邹新民一听,拍了桌子道:啥玩意,我提名免职的?老林,他们脑子进水了,你脑子也进水了?我难道不知道何厚土和你们林家的关系? 林华中道:我就说嘛,你咋也不可能收拾咱们自家同志嘛。你可是咱们临平干部的代表啊。这些人,传起话来,真是没法听啊,还说你要动用纪委的人,去查水寨乡的干部,要不是张庆合拦住,水寨的党政班子全部都要下课。 邹新民气得牙都绷紧了,拍着桌子道:这个明明是他张庆合提出来要免职,最后咋就搞到我的身上来了。流氓,真是太流氓了。 是,我也看出来了,这家伙实在流氓,人家建委不给他送材料,他就不给人家结账。搞得建设局的商局长,说是都快被周海英骂哭了。 好了好了,摊上了张庆合这样不按规矩的领导,咱们这样的老实人,以后只有被他欺负的份了。俩人又抱怨了一会之后,邹新民道:华中啊,你找我不是为了求证我在常委会上那事吧。 啊,不是不是。邹常务啊,是这样,我们县局采购的这批冬装冬被,县棉纺厂加班加点的,给我们赶出来了,这不年底了,马上要扎账了,邹常务,您得给我签个字啊。 邹新民一脸诧异地看着林华中道:怎么,怎么,华中啊,你现在都帮着李朝阳干这事了? 哎哎,不是,邹常务啊,我这不是刚刚当了常务副局长,分管办公室和财务工作,这事归我分管,我这不主动来签字报账嘛! 邹新民表情有些扭曲,思索了下道:这字我签? 您可得签啊,您要是不签,李朝阳说了,要是我第一项工作就干不成,说明我这个能力不行。 邹新民接过报销单,看着一脸呆呆的林华中,还是不想签字,就道:这事不是归老江管嘛,就算他去当了副政委,也应该把这事干完啊。 哎,老江,算了吧,那家伙和罗正财一个德性,啥事不干。 县里的干部都知道,邹新民的字是最难签的,但此刻的邹新民却也是犯了难,刚在何厚土的事得罪了林家,如果这个时候不签字,恐怕林华中这个二百五会误会自己。邹新民还是拿起了钢笔,哈了哈气,直接写道:拟同意,请庆合书记阅。 邹新民接过单子道:姓张地签了字,就可以去财政局报销了。 林华中接过单子,打量了一眼道:哎,这个还需要他签字? 哎,这就不懂了吧,政治智慧嘛。你拿着这个签报,直接去找钟潇虹吧,她会把需要的文件一起拿给姓张的统一签字或者盖章的。 林华中倒是懒得去猜什么政治智慧了,客气了几句之后,拿着单子直接去找了钟潇虹。 钟潇虹在办公室里喝着红糖水,前两天扫雪受凉,也就发热了,吃了些药退烧,身体倒也是恢复了七八成。 看到林华中来了,钟潇虹心中有了一丝的害怕,对于这个公安局的副局长,钟潇虹一直没有什么好感,说话从来都是不给面子,时常弄得人下不来台,更让钟潇虹犯怵的是,这人是林华北的兄弟。 钟主任啊,我来签字,这事之前正财县长已经签了,现在没县长,邹常务签给了张书记,你记得拿给他。 钟潇虹十分客气地起了身,拿过来一看是冬装冬被的事,就道:这事我知道,但天晴了,张书记去指挥部督导修路去了,估计今天不回来。 那你就去指挥部找他签。 钟潇虹道:我感冒了,所以才在办公室。 林华中道:我倒是无所谓,可是李局长着急啊,毕竟棉纺厂可是等着这笔钱那。 钟潇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抽屉,拿出了手包,取出了方章,直接盖了上去。递过去道:林局长,可以了。 这个印章,自从张庆合给了钟潇虹之后,还从来没有用过,只要是签给张庆合的文件,钟潇虹还是一如既往的赶到了张庆合的跟前,只有张庆合点了头的,自己才盖章。 林华中接过材料,看着方方正正的四个红色大字,张庆合印,直接愣住了道:怎么,怎么,现在张书记还发这个?你这个不会是假的吧。说着用手一搓,印章也就花了。 钟潇虹一看印章花了,眼睛顿时就瞪大了,不解地道:林局,你这个?啥意思。 林华中倒是尴尬一笑道:我,我怕是假的。你再给我盖一个,再盖一个。 县公安局里,纪宏伟和何浩两个人拿着笔记本,都来到了我的办公室,纪宏伟道:李局啊,从群众的举报来看,我们初步判断,这个董先刃应该就在临平煤矿上。 何浩道:这小子,胆子够大的啊,还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道:煤矿的环境很复杂啊,前期的侦查不搞清楚,盲目地进去抓人,反而会打草惊蛇。 纪宏伟道:我带人悄悄过去,暗中观察一下,先摸摸情况再说…… 第492章 三声枪响 何浩道:要不我去吧,煤矿那一块,我还算比较熟。 纪宏伟道:算了,老何,上次你那一枪,经警队的人都认识你了。李局啊,我提个建议,现在既然老何已经担任了刑警大队大队长,又在管刑事,我提议由何局长兼任煤矿派出所的所长。你看,这么大个的通缉犯在煤矿上,经警大队和煤矿派出所都没有汇报,这就是严重的失职嘛。这个你们不好提,下次党委会上,我提出来。 这一点,我倒是和林华中谈过话,但是其还是有些抵触心理,言外之意自己还是要管些业务上的工作,不能荒废了业务。我倒也是想着,通过党委会的组织程序免除其派出所的所长职务,从现在班子里的整体情况来看,高政委、江政委加上纪宏伟和何浩,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虽然心里已经暗下决心,但还是没有表露心迹,说道:纪局啊,你的这个建议很好,我考虑一下,如果条件成熟,咱们下次上会研究。 又说了些工作后,何浩道:纪局啊,这个董先刃之前是民兵连的连长,我了解的他对武器性能还是了解的,你们这次去,要带上家伙。 纪宏伟点了点头道:那行,我让人去装备室带家伙。 何浩又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形势复杂,注意保密。毕竟进了矿区,就是孤立无援。发现情况,一定要及时让人来报信,我带人就在外围守着,随时准备冲进去。 纪宏伟道:李局啊,我看你应该早来几年,这样何局也就可以早进步几年嘛。 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俩人也就准备各自带人出发。 我看了看表道: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两点,三点钟的时候,指挥部开会,我马上道:两位啊,祝你们旗开得胜啊,下午我去指挥部开会,记住啊,自身的安全大于一切。 纪宏伟道:现在抓他,不过是打人砸车,最多也就是劳教,为了这点事,他还能暴力抗法不成。 三人各自出发,谢白山看着路上积雪已经被清理,也就道:张书记修路,咱们平安真的是下了血本,我今天在大街上,可是看到咱们平安的不少车来到了县里支援啊。 那是,前几天钟书记下了命令,已经完成任务的县要来支援临平嘛。 怪不得,我今天还问了几个师傅,他们说了,县委政府是动员了全县所有的资源来支援临平。其他县我看多是意思意思,咱们平安是掏空了家底来支持临平啊。 到了指挥部,大院里已经不少人在晒着太阳等待开会,由于天放晴之后就及时清理了积雪,雪水没有渗透,路面还算干燥。 张叔来了之后,有着难得的松弛感,一边抽着烟,一边绘声绘色地和大家讲着当年在西南大山里挖隧道遇到的稀罕事,众人也是围拢了里三层外三层听得津津有味。这番景象,倒像是晚上的时候,吃过了晚饭,村子里来了说书的艺人一般。 我看着张叔,心里暗道:这个老头,真是太洒脱了,那里有县委书记,在开会之前跟大家讲故事的那! 讲完了故事,张叔抬头看了一眼腕表,道:正好,现在开会。 众人一听要开会,就多有不舍地道:张书记,张书记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张庆合看了看天空,阳光正好,就道:故事可以讲,但工作也要干,我看到的都差不多了,咱们开会。 众人一听,也是颇有遗憾地进了会议室,进入了会议室之后,张叔就恢复了往日的严肃道:同志们,现在开会,请交通局的刘志强同志,通报情况。 刘志强道:各位领导,同志们,目前来看,各县支援的力量已经陆续到了,各地都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特别是平安县,平安县交通局储局长是亲自带队,将全县所有能动的设备都调过来了。现在咱们工程机械十分富足。第二啊,就是天气逐渐转好。从气象报告看,这次降雪之后,整个省内西部地区在短时间内都将在无大的降雪,气温也在逐渐升高,根据沥青的特性,白天只要温度达到五度以上,就可以实施摊铺,结合今天的情况,我们预计明天上午到下午四点,是可以实施作业的。第三…… 刘志强讲完之后,分管交通的副县长冯明旺,常务副县长邹新民都一一开始布置工作。讲了半个小时后,也就到了张叔讲话,张叔清了清嗓子道:这样哈,同志们,刚刚几位同志就咱们现在面临的形势,存在的问题,有利的条件和下一步的工作都做了十分详细和细致的安排,讲得都很好,也很具有操作性,我都赞同。下面那,我再强调三点:第一啊是抢抓有利时机,力争完成80%的工作量,为什么将目标重新调整为80%,大家也看到了啊,现在形势一片大好,60%是及格,80%就是优秀,完成了70%只是基本的目标,完成了80%我们就是以优异的成绩,汇报了地委和兄弟各县的关心。第二啊,今天在座的都是党政班子领导,各局委办和乡镇的一把手,大家一定要提前谋划好明年的工作,县委除了三大工程之外,要围绕工农商贸一体化来谋划发展商品经济,一切围绕发展,一切为了发展。县党政班子的领导要认真思考发展问题,结合分管领域,认真总结经验,提炼好的做法,形成符合临平实际的发展思路,下次党政联席会,我们拿出一天时间,我要逐一听发展思路的汇报…… 张叔讲完,已经下午五点,散会之后,除了汇报工作的领导,其他人也就各自散了。钟主任拿着一叠文件在外面排着队等着签字。 太阳下山之后,天马上就阴冷了起来,钟潇虹一边轻轻咳嗽一边道:李局长,帮我抱下材料,我擦个鼻涕,感冒了。说完就把资料就递给了我。直接当着我的面,擦起了鼻涕。 我看着钟潇虹道:哎,你这擦鼻涕也不避人了啊。 钟潇虹道:我又不让你擦。 一句话,倒是让我有了些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道:这么多文件,不是都说了由你拟定意见,分管副县长签字。 钟潇虹从包里掏出来杯子,喝了口水道:年底了地区各个局都要文件,很多明确要求,要以县政府的名义上报,往下的文件可以发,但往上的文件,没有张书记点头,我不敢签章。 没看出来,你还挺守规矩。 钟潇虹瞥了我一眼:哪里有你守规矩,单位的规矩守的好,家里的规矩也守的好,我看你们家法,严于国法吧。 我摸了摸耳朵道:国法,国法有揪耳朵这一条吗?国法管不了的,我们家法都可以管。 钟潇虹哼笑了一声,又是嘟了嘟嘴才道:五分钟的时间,换谁都要揪你耳朵。 哎,你每次说的这个五分钟到底啥意思啊? 正说着,常务副县长邹新民从里面走了出来道:啊,你俩看谁着急,着急的同志,可以进去了。说罢,坐上了汽车,也就走了。 钟潇虹道:你的事不涉密吧。 不涉密啊。 那一起。 进了临时的办公室,张叔正看着文件,见我进来道:你来的正好,晚上代表我,去陪一下储局长。 我笑着道:张叔啊,你看咱平安,红旗书记是真金白银的支持你的工作啊。 张叔眉头一皱,感慨了一句道:这个人情债,我以后怕是还不了啊! 县公安局副局长纪宏伟带了一辆便车,以找人的名义进入了矿区的家属区,汽车对于农村来讲,还是属于稀罕物,但对于煤矿来讲,这样的吉普车实在是过于普通。 进门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墙上和电线杆上,之前贴的通缉令已经被人撕去了大半,但依稀还可以辨认出,下面的举报电话和奖励500元的字迹。 一辆车三个人,停在了董先刃家不远的胡同口,正好可以看到董先刃家的大门。下午三点,太阳透过了玻璃,晒得暖洋洋的,几人在车里坐着,倒是十分的惬意,正是上班的时间,家属院里十分安静,不时有几位老人带着顽童在家属院里溜达玩耍,滚铁环,打陀螺,倒也热闹。 纪宏伟打了一个哈欠道:举报人说的啊,这个董先刃每天擦了黑都会回家,你俩盯着点,我睡一会哈。说着裹了裹自己的军大衣。 等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纪宏伟看了看表道:都已经六点了啊,你俩困没有啊,倒班眯上一会。 旁边一个开车的同志打着哈欠道:纪局啊,我给你说,你这呼噜打的,我俩,老精神了。 什么?我现在还打呼噜吗我? 后面的同志笑着道:您这不是打呼噜,你这是打雷啦。 纪宏伟尴尬地道:哎呀,你看这闹的,你们嫂子啊,这几年了都没给我说过我打呼噜的事,我这还以为老毛病好了。哎,兴许是太困了,太困了。又坐了一会之后,纪宏伟道:那里有厕所,我中午吃的,肚子有些不舒服。 哦,纪局,前面走右转,走到底,就是公共厕所,男左女右。 纪宏伟下了车,一股冷风扑来,打了一个冷战,又打了一个喷嚏道:白天这么大的太阳,还这么大风。 冬天户外上厕所,也是一种挑战,纪宏伟进了厕所,解开了皮带,往上提了提自己的军大衣,褪下裤子,表情一阵舒爽。不多会,对面也来了一人,虽然来得晚,但动作确是行云流水,让有着便秘老毛病的纪宏伟是一阵羡慕。但那味道确是上头,纪宏伟摸呀摸,终于摸出了火柴和烟,点燃了一根之后,就恨自己刚才咋没先把烟给点了。 刚抽了两口之后,对面的人道:哎,兄弟,借个火。 北方的厕所里,借烟借火都是十分平常的事。纪宏伟的火就在手里,直接也就递给了对方,刚递过去火,对方又道:哎,兄弟,烟也借一支。 纪宏伟心里暗骂了一句,老油子。顺势也就把烟也递了过去。对方取出一支后,也就说了句谢谢。 纪宏伟嗯了一声,并未多言。只见对方划了一根火柴,寒风之下,也就灭了。又是一根,才唆了一口,没点燃又吹灭了。 但是也就是这一阵微弱的火苗,纪宏伟看了对方的脸,怎么看起来,和照片里的董先刃有些相像。又是一根火柴,纪宏伟确实是看清楚了,就是董先刃。 这个时候的纪宏伟,马上摸了摸身上,倒才想起手枪放在了车子。如果这个时候回去,等到回来的时候,估计早就找不到人了。 正在想着怎么办,对方便开口道:哎,兄弟,我咋不认识你,你是哪个矿上的? 哦,我是买煤的,这不,今年计划内的煤比去年少。 是啊,今年山西煤进来了,省煤炭局减少了指标,煤不好买。 嗯,对。 哎,你买煤怎么跑到家属区来了? 啊.这不是吃坏了肚子,赶巧找厕所就找到了这。 哦。 沉默了会后,对方道:计划外的煤没关系不好买,你的烟谢了。销售科的我都认识,你找到张科长还是马科长,我给他们打个招呼。 哦,找张科长, 说着对方就开始收拾,三两下也就提起了裤子。 纪宏伟这个时候,也是跟着提上了裤子道:兄弟,谢谢啦。 刚走到厕所门口,对方从兜里掏了掏,也就停了下来道:同志,销售科里没有姓张的科长。 啊,那我就是找的马科长。 马科长?马科长也没有,煤炭公司就没有销售科,卖煤的叫煤炭经营科,说着就掏出了枪来指着纪宏伟道:公安局的吧! 唉唉唉,别别别兄弟,别动家伙,你又不是多大个事,不就打个人砸个车嘛,你动这个事也就大了。 打个人砸个车?去你的吧,老子身上三条人命。你们公安局那个刚子,也就是死在了老子手里,你既然来了,也就下去给他做伴去吧! 听到这里纪宏伟知道,这董先刃必然是要痛下杀手,这个时候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把,顺势就要去夺强硬,也就听到砰,砰砰三声枪响。 车上两个人,马上就听到了声音,俩人对视一眼,拿起了家伙,也就朝着厕所方向冲去,跑过去一看,纪局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493章 负隅顽抗就地枪决 两人听到三声枪响,快步朝着厕所跑去,还没到厕所门口,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手电照在脸上,看到就是副局长纪宏伟。 俩人忙蹲下喊了几声,手点一照,看到地上有血。 纪局伸出手,举起了地上的一只鞋,虚弱地道:快去追,董先刃,他只有一只鞋,往西边跑了。你们带枪没有,他手上有枪。 旁边一人忙扶起纪局,一看手上,全是血,带着哭腔道:纪局,你中枪了。快、快啊,救人。 说着两人就一人背着纪宏伟,一人扶着纪宏伟,往面包车上跑。 鲜血顺着衣角,一滴又是一滴,连成了一条血线,从公共厕所一直滴到面包车上。枪声也引来了不少的群众,更有煤炭公司的经警大队。 两个人一人在中间抱着纪局,一人猛踩油门,汽车朝着家属院大门疯狂驶去,响起了刺耳的轰鸣声。 汽车到了大门口,这个时候,经警大队的人顺势也就把大门给锁了,来了七八个人,手持木棍围住了面包车。带队的人大声喊道:你们是干啥的,下车接受检查。 开车的同志大声喊道:公安局的,有人受伤,抓紧把门给我打开,随即也就掏出了证件。快快快,我车上有人受伤。 经警大队的人看了一眼道:公安局办案,怎么没有通知煤炭派出所。 开车的同志大声呵斥道:我跟你说,我车上有人受伤,快给我开门。 带队的人倒是不紧不慢地道:证件我们也有,也是省公安厅监制的,我要检查完之后才能开门。 后面的同志看了一眼铁门道:撞开,撞开,快。 开车的同志看了看厚实的铁门,还是保持了理智,如果是越野车还有可能撞开,这面包车要是撞上去,就算撞开了,车也开不了。 推开门,一股脑地跳下车,推开了面包车的车门,这一瞬间,后面的人就掏出了枪,利索地上了膛,朝着天空砰砰就是两枪,开门。 经警大队的人一下也就吓住了,忙掏出了钥匙去开门去了。直到汽车驶离,才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刚刚的子弹就是硬着头皮打了出去。看着周边已经围上来到家属,豪横地道:我要去举报他们拿枪威慑群众。 旁边一个围观的老人道:刚才看来就是打枪,厕所门口那里,全是血。 这带队的人才意识到了问题严重,马上到了门卫室,拿起了电话道:县公安局嘛,刚才有辆车,说是有人受伤…… 汽车来到了不远的路口,何浩带着三辆车正在等待支援,看到有车开了过来,几人也就打起了精神。这个时候,面包车也来到了集合的路口,一个急刹车,推开了车门,就喊道:何所长,快点啊,纪局被枪给打了。 何浩众人忙下了车,看着躺在同志怀里的纪宏伟,面色苍白。 何浩忙爬上车,拍了拍纪宏伟,大喊道:快去医院啊。 纪宏伟慢慢地抬起了手道:去抓他,只有一只鞋,跑不远,往,家属院往西边跑了。 何浩忙道:魏鹏图,你带着其他人快去抓人,医院,快去医院。 汽车耽误了一分钟,再次飞速奔驰,何浩将纪宏伟拦在了怀里,大声地喊着,纪局,别睡,别睡,十分钟,十分钟我们就到县医院,千万别睡,千万别睡。说罢用力地拍着纪宏伟的脸。 纪宏伟睁开了虚弱的眼,看着一脸焦急的何浩,面露痛苦地道:大意了,大意了,老何啊,我这会咋觉得有点疼了。 哪里疼,哪里疼。 纪宏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抬手看了看,一手的鲜血。 何浩想着止血,忙解开了口子,但看里面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湿透。 纪宏伟抓着何浩的手,有些虚弱地道:抓人去了吧,人往——西——跑——了…… 说着那手也就慢慢松开了,再也没有反应。 何浩声嘶力竭地道:纪局、纪局啊…… 也就将纪宏伟紧紧抱在怀中…… 二十分钟,汽车来到了县医院,张庆合、林华东和高政委、江永成等一众领导面色凝重的已经在等待,县医院各科的医生和纪宏伟的家属也在焦急等待。 直到看到面包车冲进了医院,所有人都围拢了上来。 张庆合道:把家属拦住。 江永成和高政委忙把家属拖住。 门一打开,医院的医生马上拿着手电和工具开始检查,人放到了担架之后,初步的检查就结束了,几位医生相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 林华东道:摇头什么意思,去抢救啊。 带队的医生又摇了摇头道:林书记,人已经走了。 众人也就围拢了上去哭声一片。七八岁的女儿撕心裂肺,六七十的老母亲当场晕倒在了地上。 册页嫌狭,盛不下英雄意气; 文辞乏力,书不尽悲壮岁华。 张叔长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道:李局长,让同志们再看一眼,给英雄盖上,公安局的同志,化悲痛为力量吧! 在简短的告别之后,就在医院的会议室里,林华东道:已上报省公安厅和地委、行署。钟书记已经作了指示,周朝政书记任总指挥长,现在就在赶来的路上,全地区公安、武警已经出发包围煤矿区开始地毯搜索,具体的任务由周书记会来布置。 张庆合面色凝重地听完了汇报道:既然县里各组已经出发了,我再强调一点,大家按照李局长的部署,扎好口袋,一边搜查一边等待支援,这个犯罪嫌疑人,绝对不能让他离开临平,全县各单位公私车辆接受检查后才能出县。我要强调的是,同志们,我们的敌人是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手里又有武器,大家一定保证安全。说罢停顿了几秒钟,调整了情绪才道:如果遭遇之后负隅顽抗,绝对不能手软,坚决予以消灭。 邹新民一拍桌子道:张书记,英明啊。这样的人太他妈危险了,不要给他废话,我坚决赞成,直接击毙。 地区武警支队,各县武警中队几乎在同一时间吹响了紧急集合,一时之间快速整理了装备,分发了武器,大大小小的军用卡车向着临平集结。 何浩道:张书记,董先刃作为煤炭公司经警大队的副大队长,非法私藏枪支,持枪袭击公安干警,性质恶劣,我建议要追究相关人员的领导责任。 张庆合敲着桌子道:同志们,我也想问,一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又是打人砸车,又是私藏枪支,到最后发展成持枪袭击公安干警。啊,之前怎么通过的背景审查,怎么成为的县经警大队的副大队长?我看啊,这个问题值得深思,必须追查。这样吧,经警大队的大队长作为直接领导,先停职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 何浩插嘴道:张书记,这个经警大队的大队长罗焕清我们已经做了初步的调查,他现在不知道相关情况。 他知道就是渎职,不知道就是失职,持枪杀害公安局副局长,这样恶劣的性质,作为单位,这个大队长必须认真接受公安机关调查。华东同志,高县长你们两位也要认真地总结。这件事今天我们不探讨,等下来之后我慢慢理。好吧,那我们现在都去煤矿去,和周朝政书记一起,现场调度。 董先刃枪杀公安局局长的消息不胫而走,让整个县城都笼罩在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 县煤炭公司的经警大队大队长罗焕清回到了家里之后,将门和窗户全部都关上反锁了,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般,直接瘫坐在了沙发上。 钟晓红道:看你这样,没出息。 换做罗正财还是县长的时候,钟潇虹这样说,必将招来罗焕清的一阵毒打,如今罗正财去了临平担任政协的主席,罗焕清在煤炭公司多年,自然明白,县长和县政协主席虽然是同级,但实则是降职了。如今自己反倒要依赖县政府党组成员,政府办主任钟潇虹了。 罗焕清道:你是不知道那个董先刃,那家伙手黑着那。 钟潇虹道:你的手白?平日里也没看你这么怕他。亏你还是他的领导。 哎,算了吧算了吧,我在经警大队的这个大队长,你也知道,就是冠名而已,真正当家的人就是这个董先刃。这王八蛋,手上至少背了两条人命呐,我看现在他是杀红了眼。 两条人命,怎么会是两条人命? 哎,他现在的这个媳妇,不是以前矿上的两口子嘛,上次喝酒,他自己喝多了吹牛,是他把人家老公,弄到矿里给砸死的,还帮忙找矿上要钱,最后这王八蛋,强娶了人家媳妇,矿上赔的那些钱,又落到这王八蛋手里啊。 钟潇虹道:现在公安抓他,你这么紧张干啥。 罗焕清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你不知道,当初打人砸车的事,是林总通过我,让我通知的董先刃,这李朝阳太冲了,直接发了通缉令,这家伙也是硬,就躲在了矿上,不知道公安局的人咋知道了。你说说这家伙要是来寻仇,第一个是不是找我,第二个找林华北。 钟潇虹听后,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没记错的话,这个董先刃还来过家里几次。 看着反锁了的门道:这么多人抓他,他应该跑不了吧。 抓他?那家伙像只猴子一样,手脚麻利,头脑聪明,一般的人恐怕是抓不住他。说罢,也是从包里掏出了枪,压上了子弹。 钟潇虹一看忙道:你这是干啥? 防身啊干啥,哦,别怕,我这个是公安局批了的,合法持枪。 同样紧张的,还有林华北,林华北拉着林华中到了家里,才有了一丝的底气,犹犹豫豫地道:老五啊,这个纪宏伟真死了。 啊,死了,身上三个血窟窿,我送到太平间去的,惨啊。虽然老纪平日里和我不对付,但是也是一个锅里舀饭的兄弟,我这,还有点心疼。 林华北手里一哆嗦,端起了茶杯道:你说这个董先刃能抓住吧。 林华中道:估计跑不了啊,地区武警支队,各县中队再加上地区公安处、十个县公安局,让我按照两千人的标准准备伙食,四哥,我现在手头忙得很啊,一会就要去招待所安排伙食啊。 哎哎,让手底下的人去就行了,你一个常务副局长,何必去搞这些。 再说,你有啥担心的,杀人的是他又不是你。 老五,你忘了,当初砸车的事,是我让他干的。 哎,老五,你忘了,为啥通缉他了? 砸车嘛。 他砸车不还是我让罗焕清通知他砸的嘛,这王八蛋,我让他砸车,没让他砸人,把人差点砸死,这下好了,又杀了公安局副局长。老五啊,这笔账你想一想,这家伙万一被抓,他不是要算到我的头上。 林华中想明白了这层关系,点了点头道:想起来了,那天在桌子上,邹常务说的,要给周书记创造条件,制造机会。这样算下来,该死的应该是周海英嘛。 哎,周海英是该死,那王八蛋到现在一分钱没给大家,只是现在我怕这个,万一抓了活口。 你的意思是抓到活的我弄死他? 哎,不是,最好不要抓活的嘛。 啊,四哥,这个怕是不好说吧。再说他找也只是找到罗焕清嘛,他也不会找到你的头上。 林华北思索了片刻,眼睛里露出了凶光,默默地念了一句,对,罗焕清嘛,只要罗焕清闭嘴,这件事倒是查不到我的头上。说罢也是意味深长地抽了口烟,心里暗暗地,大不了让罗焕清去找陈刚做伴去嘛! 林华中道:四哥,罗焕清那个怂包,我下次见面踹他两脚,保准他的嘴管上几年。 林华北道:不用了,我有办法让他闭嘴。 一行数辆车进入了煤矿区,张庆合到后不久,地区政法委书记、公安处处长周朝政和地区武警支队支队长就一同赶到了煤矿生产大楼的会议室。 在摊开的地区前面,听取完汇报之后,周朝政道:晚上的条件是不利,但对犯罪分子来讲也不是白天,他也只有躲躲藏藏,地区刑警支队马上摸排其关系网,负责重点目标和住所的搜查。地区武警支队重点对矿区进行搜查,地区各县武警大队,对划定的矿区毗邻区域进行搜查,各县公安局支援的力量对各乡镇进行挨家挨户的搜查。张书记、孙支队长,我估计,这个家伙熟悉矿区的地形,结合之前发了通缉令他还敢在矿区,我判断,他在矿区一定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藏匿之处,这个要重点突破的家人。 张庆合目光坚定地道:李局长,他的家人由你亲自带队进行审问,采取一切必要措施,让她给我开口说实话…… 第494章 富贵险中求 我带着何浩刚要出门。周朝政十分老练地道:杀人的动机不太成熟啊。哦,我的意思这仅仅是打个架砸了一辆车,不过是判个两三年嘛,他一个经警大队的副大队长,就算是个法盲,也应该知道,持枪杀人是死罪吧。 张庆合道:是啊,而且随身携带了枪支,这是随时做好了准备要杀人啊。 何浩这才想起来,当初在油坊大集上,救的小孩子的那个事,就向众人做了汇报。 周朝政眉头紧锁,手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踱步一边思考道:不好说,不好说,你们去问问吧。 林华东道:什么不好说? 这当后爹的不养别人的孩子,这当娘的咋能不心疼自己的骨肉?哎,你们把这个同志的死亡记录,马上给我找出来,我要看。 令狐代管煤炭公司,马上就让手下人去找了当时的记录,汇报道:周书记,现在天晚了,相应的记录,可能要晚一会才能找到。 高政委道:周书记,现在我看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这件事上,我看那个什么老婆孩子的事,凭我多年的经验,关系不大吧。 张庆合背着手,手里搓着眼镜,站在地图前面,慢慢地顺着周朝政的思路去思考着,十分平静地说了句:高县长,周书记的意思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古奸情出人命啊! 周朝政点了点头:怎么,老张,你也是这么看的? 周书记啊,我不懂办案,但是我懂道理啊,见了公安就起了杀心,身上有命案的可能性很大啊,再看这个董先刃,下手这么狠毒,我看是有这个可能的。 说罢就拿起了桌面上的材料看了起来,董先刃,三十七岁,临平县水寨乡人,曾经担任过民兵连长,怪不得敢直接开枪。朝阳,这样吧,你们结合着这个方向,去问问。 高政委脸色有些不满,觉得办案的方向有些偏了,也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有说什么话。掏出了烟,淡淡地抽了起来。 到了经警大队的办公室里,魏鹏图已经对董先刃的老婆问了许久,但基本上没有收获。 何浩我们两个人进来之后,魏鹏图就起了身道,打了招呼。 但看对面的女人,看年龄也是三十出头,虽然是在煤矿上班,但浑身上下却也是干干净净,她的脸庞线条柔和,肌肤依旧细腻,只是在眼角处有了些许淡淡的鱼尾纹,几缕碎发随意地垂落在白皙的脖颈旁,面对着公安机关,也是一脸的淡定和从容,一看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何浩拿出了材料,直接走了出来。看了看道:什么都是不知道,这就是有问题嘛,怎么可能什么也不会知道。哎,这人娘家也是水寨乡的,你们谁了解水寨。 旁边一人道:何局长,我老家是水寨的。 哎你可这个村和董家洼离得远不远? 搭话的同志也是公安局刑警队的,接过来材料一看就道:离得不远,以前可能是一个大队,我估计两三里吧。 何浩道:这么看来,这个女同志,和董先刃之前很有可能就是认识的。 魏鹏图道:同龄人,又是一个公社,一个大队,很有可能以前就是同学或者朋友。 何浩道:我们不能凭借感觉猜测啊,魏大队,这个背景调查十分重要,这样,你马上带人带车去一趟水寨的董家洼,了解他们之前是否认识,配合地区刑警支队,对董家洼也开展搜查。 我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三点,从经警大队望过去,不同的手电照来照去,地区各地的武警和公安还在陆续赶来,不时还传来整齐的口号声和报数声,兴许49年之后,这里就还没有过如此紧张的局面。 经警大队的条件不错,参照着公安局的标准,装修了审讯室,只是经警大队副大队长的妻子,如今却坐在了审讯室里接受审讯。 在审讯的方面,何浩比我专业,所以,坐在旁边,我也是只有静静地看着,来来回回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不知道不清楚。 想着牺牲了的纪局,如果是个男同志,估计也是已经上了手段,面对女同志,倒是不好采取粗暴的措施,问了三个小时,也是没有什么收获。和何浩一起,也就只有返回会议室。 楼道走廊里,各个办公室里都挤满了休息的武警官兵和各县来支援的同志,大院里也有不少精神好的在抽着烟聊天,搞了一个万人,人困马乏,指挥部也是通知,让大家轮班休息,不找到董先刃,绝不收兵。 会议室里,张叔双眼通红,一夜未眠。周朝政斜躺在椅子上,将棉大衣盖在了头上。 我忙走过去道:张叔,目前还没有问出来,我们轮了班,您也休息一下吧。 张叔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桌面上的文件道:省公安厅的传真下来了,厅长的批示也在上面,你看看吧。 我拿起了文件,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安抚英烈家属,认真吸取教训,严重误判形势酿成惨剧,对临平县公安局全省通报批评,此案不允许跨年。 我拿着电传文件,也是一阵心塞。 高政委坐在旁边,脸色阴沉,我看他那手,也是哆哆嗦嗦地拿起了电文。 张叔放下了眼镜,起了身,摸出了一根烟走到了窗前抽了起来,看着窗外往日里枝繁叶茂的树木,此刻早已褪去了那一身的翠绿盛装,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清冷的空气中伸展着苍劲的身姿,呈现出一种北方冬天别样的清冷与寂寥。 我走上了前,给张叔点上了烟,张叔抽了两口,感叹了句道:不要泄气,咱爷俩一定能过了这一关。 这个时候,副县长令狐走了进来,看了看张书记在窗口抽烟,就走进来道:书记,早餐已经送来了,午饭和晚饭也安排好了,住宿的事,还在想办法。下井的领队也找好了,一会儿就下井去找。 张庆合点了点头道:井下的事我们不专业,就请师傅们多费心,该考虑的报酬要考虑到位。 林华北一大早就接到了令狐让罗焕清停职的事,心里倒也是不慌,直接将罗焕清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对于罗焕清,林华北是太过了解,这个软蛋只要能挣到钱,连自己的亲爹都可以出卖,对于这样的人,只要有足够的钱,是可以把打人砸车的事扛下来的。 罗焕清到了林华北的办公室里,十分的拘束,规规矩矩地坐下之后,林华北倒是十分客气地道:啊,焕清啊,到了我这里,哪里还有放不开的嘛。 罗焕清道:不是,林总,您知道,这个不是杀了人了嘛。 杀了人就杀了人嘛,人又不是你我杀的,也不是咱们让他杀的不是嘛。小罗啊,你要大胆一些,最多算是一介草莽,他凭什么和我们斗?临平还不是咱们几家人说了算。就算是你堂叔走了,你可别忘了你媳妇还是县政府党组成员,政府办的主任。不过嘛,在我看来,当官,也就那样,你看我们家那几个当官的,那个有我日子过得潇洒,挣钱才是最重要的,当官不也是为了挣钱,不然那个官有啥好当的。 是,这个是,不然当时我也选择去公安局,不来咱煤炭公司了。 这就对了嘛,小罗啊,你说咱们煤炭公司,哪个位置最肥? 哪个位置最肥?罗焕清坦诚一笑道:肯定是煤炭经营科嘛。 林华北邪魅一笑道:错了,大兄弟。煤炭经营科都是按照领导的条子办事,能夹带几个私活。别说煤炭经营科,靠卖煤,整个煤矿一年才挣几个钱,勉强也就是养着一大家子人不亏罢了。最肥的当哥地告诉你,煤炭运输科,咱矿上这一百多辆货车,拉出去的煤,回来的时候,带点什么货不挣钱?林华北笑了笑道:当了运输科的科长,一百多台货车天天给你挣钱,我告诉你兄弟,那个时候,矿长他妈算个屁。 罗焕清心里暗道,你不就是矿长? 啊,焕清啊,之前有人出十万块钱找我要当运输科的科长,我都没同意,十万块钱,普通群众十年也挣不了十万,在我看来,不过是一辆货车的钱而已嘛。买辆货车挂在咱们运输科,去的时候挣煤炭公司拉煤的运费,回来的时候顺便拉货挣货主的钱,一年就能挣回半辆车的钱。煤炭运输科那些货车,为什么不挂牌子,没有县里领导,一家公司敢这么干?焕清啊,这些挂在咱运输科的货车,哪个后面不是一个官字,普通群众你掏光了家底能买得起货车,你敢买货车?包括你正财叔,邹常务更不用说了,还有那个,那个公安局的那个谁,一年也不是要拿几万走,你别看他们看着像是一个领导,私底下比咱们这些挖煤的肮脏多了。 罗焕清一脸震惊地听着,根本不相信这些领导敢这样干。 林华北笑了笑道:这也就是为啥,李学武要修铁路,大家不同意。咱们临平不能通铁路,通了铁路,咱县里这些领导的货车还吃个屁的钱。 罗焕清自然知道煤炭运输科挣钱,但确实不知道可以这样挣钱。羡慕地道:看来我们经警大队是清水衙门啊。 哎,经警大队,说句不好听的,你也别往心里去,看门狗而已嘛,连骨头都是别人啃剩下的。 罗焕清脸上扭曲了,尴尬的赔笑了一下。林华北又道:焕清啊,实不相瞒,我现在打算让你去干运输科的科长,你愿不愿意啊。 罗焕清听后眼前一亮,向着林华北坐了坐道:那个王八蛋不愿意干。 林华北笑了笑道:愿意干可以,但是要付出代价的,县委已经决定停你的职了,不过没事,公安局的人会有人给你说话的。 您说的是林局吧。 老五啊,老五不行,我那个兄弟现在说不上话了。 那是? 哎,这个你不管,我的意思是万一那王八蛋被抓回来。肯定要说买枪和打人的事。小罗啊,你把这个事扛下来,谁让你配合你就配合,不就是买了几支枪,不就是指挥打了人嘛,买枪的目的就是为了防身嘛,打架,打架的事就是司机们要生存。公安局抓的是杀人犯,这些事情,不会扩大的。咬死了,我保证你没事。 说完之后,林华北就淡淡地看着罗焕清,知道其已经有些心动了,就笑了笑,打开了抽屉,拿出了厚厚的一沓钱道:富贵险中求啊,这是一万块钱,也就是你一个月的工资。 罗焕清看了看这一万块钱,咽了咽口水,对于林家的实力,罗焕清是知道的。政法委书记是堂哥,公安局副局长是堂弟,自己的两个亲哥,林华南和林华西都在煤炭系统,这样的显赫家族远不是罗正财可比的。 罗焕清道:林总,这事我愿意去扛,但是您得告诉我,咱们县公安局不是林局,那是谁到时候给我说话,不然我心里没底啊。 林华北意味深长地看着罗焕清,抽了几口烟才道:行吧,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但丑话说在前面,这事你要说出去,他真的敢弄死你。我猜,公安局那个二愣子陈刚,就是这家伙弄死的。 谁,谁呀。江永成啊? 老江?我倒是多希望是老江哦。 不是江永成就是周成了。 林华北笑了笑:是那个几句话就可以把李朝阳玩得团团转的那个高县长,包括给你媳妇下药去勾引李朝阳,也是他的杰作。李学武亏他走的早,不然我估计也被他收拾了。 罗焕清一脸吃惊,不可置信地道:怎么会是他?林总,你这,我不信我不信。 不是他你的车能开进武装部? 哎,不是啊,那天我进去的时候,他也在场,房间里就有他啊。 林华北哼笑了一声,那是他家属非得要过去送他妈什么香油。那个老高,是个连自己媳妇都坑的人,你以为咱们的车在地区都没人查,是我脸大写着公安啊…… 第495章 我以为你们开来了坦克 听到如此绝密的消息,罗焕清的脑海里一时接收不了,对于众多县领导在汽车运输科入干股的事,虽有意外但还是有所耳闻的,但是一个副县长、公安局的政委让自己的媳妇去干勾引公安局局长的事,咋说自己也就有些不信了。 林华北不屑地笑了笑道:怎么,不信? 这个高政委,我还是认识的,为人一向比较严肃,看起来也很正直。 哈哈哈,林华北忍不住大笑了几声道:看起来比较正直?焕清啊,你也不是不认识那些领导。我就问你,你叔看起来正经不正经?他办的事够龌龊的吧。这样,这样,咱们说李学武,李学武看起来正经吧,没有他爹他能是县委书记?临平修路造假处理了你叔,李学武能没责任。再说那李朝阳,农民的儿子,看起来正经吧,如果不是地委副书记的女婿,他能来临平当公安局局长?农民的儿子他是领导的女婿。 罗焕清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我正财叔也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干上来的。 对喽,但凡你们罗家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地厅级干部,你叔也沦落不到这一步嘛。那个人在台上不是一本正经,但是又有几个人到了一把手的位置上经得住查,钟毅要是大公无私,平安县的干部就不应该到处攻城掠地。焕清啊,那里有他妈腐败分子,大家都是为了老婆孩子捞点好处罢了,这些被收拾的,都是人家打着人民的名义搞排除异己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而已。说着又十分得意地道:我猜啊,邹新民的县长当不成,下一步还是平安的干部要来。老子虽然官不大,但官场上的那些套路我比他们谁都看得清楚,前几天那个省人大的方信,按照咱们这边说法,就是来给孩子相婆家来了。 罗焕清搓了搓手,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林华北又笑了笑道:县城嘛,就是圈子,谁来了不进圈子他都干不好的。高县长,早就是他们圈子里的核心人物了,这么说吧,你看我和邹新民关系好,其实他俩才是穿一条裤子的,老高是一辆车没有,一年少说挣十万块钱。小子,十万,他一年的工资才几个子。只是李学武行动突然,让他到地区当正县级的政法委员。他舍得走吗?他敢走吗?根本就不敢走,咱们煤矿上几次死人,为啥公安局不调查,都找老高花了钱的。正县级他不去,他老小子欲擒故纵,让李朝阳把他留下来,留下来不就是善后吗。知道为啥存在煤炭派出所和经警大队两个机构,小罗啊,老高的道行深着那?就那个派出所,咱们矿上一年养七八个人花他妈五六万,我们年老五,还挂着所长的名替人挨骂。哎哎,再说,公安局的那些罗马尼亚的越野车,他老高不点头谁敢要。 罗焕清愣了许久,才慢慢知道了这些圈子里的核心机密。 林华北笑着道:小罗,焕清啊,我给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圈子里最为核心的秘密,县里知道老高这个人的,嗯,不超过四个。我家大哥,包括老五,都不知道。我的意思你明白吧。就是没有拿你当外人啊。 罗焕清咽了咽口水道:林总,您就不怕我,公安局找过来,我…… 怕,当然怕,别的不说,就是买枪和砸车的事我都怕。到时候公安局找你,你扛不住我就要进去了。但是焕清,你是聪明人,把我收拾了,对你没好处。咱们一辈子都还长,都要住在临平,张庆合和李朝阳,都是早晚要走的人。焕清啊,只要我不倒,煤炭公司就是咱们自家的银行。就算你在监狱里去挖两年煤,就当体验生活了嘛,出来之后,啥也不干,我一个月给你一万,从现在就可以开始算。焕清啊,这个价格也不是我说,别说坐监狱,就是枪毙都有大把的人抢着挨枪子,活着没钱,那是比死了还让人难受。只要是个活人,谁会跟钱过不去那?能替大哥扛事,这是机会,这是花钱也买不到的机会。 罗焕清犹犹豫豫地道:林哥,我是说,假如,假如咱这事兜不住,万一被突破了,咋办? 这句话,倒是说进了林华北的心坎里,林华北起了身,走到了窗前,沉思了下道:身不由己啊,跳下去还能给老婆孩子把东西留下,要是进去了,老婆孩子和攒下来的这些东西,也就都没了! 说罢,又坐了下来,直接将这一万块钱推到了罗焕清的跟前道: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 罗焕清看着面前的一万块钱,已经明白了,林华北所说的身不由己,又想了想自己的爹娘,想了想钟潇虹,还是伸手把钱装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 林华北看罗焕清拿了钱,笑了笑道:你现在就不是咱们经警大队的大队长了,谈完话出来,你就是咱们煤炭公司运输科的科长了。 罗焕清道:林总,可别忘了,就算没出来,这个钱…… 放心,我按月拿给你老爹老娘。 罗焕清搓了搓脸,长吁一口气道:算了,爹娘年龄大了,这钱你拿给我媳妇钟潇虹吧。 听完之后,林华北愣了愣,又笑呵呵地道:放心,一定办好。 直到中午,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魏鹏图才来到了煤炭公司位于矿区的指挥部汇报情况,一上午的轮番搜索也没有搜寻到任何的踪迹,不免让人心生了疲劳厌战的情绪。 简单吃了午饭之后,地区政法委书记周朝政继续主持召开调度会,听取各部门和单位的汇报。 在各方汇报完,没有什么收获之后,周朝政道:那个去调家属情况的同志来没有。 魏鹏图道:周书记,我们去调查了,董先刃和他现在的媳妇黄秀珍之间是认识的,但两个人之前有些关系,董先刃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当年董先刃的父亲在乡里当干部,煤炭公司成立之后,就托关系把董先刃送到了矿上。而村里人讲,是董先刃站稳脚跟后,就把黄秀珍两口子一起调到了煤矿上,一起来的,还有同村村长家的儿子,也在上次煤矿坍塌事故中去世了。 周朝政道:怎么,煤炭公司怎么回事,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生产记录怎么还没拿过来。 令狐道:周书记,生产档案都在县城公司的档案室,已经找到了,正在往这边赶,路上在修路,盘查又多,耽误了时间。 周朝政道:嗯,催一催。说罢看了看会议室里的众位领导都是有些疲惫。也就道:同志们,大家不要灰心,基于我们前期的工作和董先刃的种种表现,这个董先刃就在矿区的这个判断是科学的。当然,大家也可以提出思路,我们一起再探讨。 会议室里,大家都在小声嘀咕,倒是没有人发表意见,良久之后,高政委端坐了起来,喝了口茶,平静地道:那这样,作为曾经的临平县公安局局长,从一个老公安的角度上,我讲几句吧。周书记,张书记啊,方向错了,跑得越远问题越大。从现在的情况分析来看,董先刃是非常狡猾的,这么狡猾的人我看出了问题之后,不可能坐以待毙,他肯定要跑嘛。从矿区往西走就是水寨乡,过了水寨就出了县。我判断啊,这个董先刃已经离开了临平。第二,要将精力放在追查董先刃下落上,而不是煤炭坍塌事故上,只要咱们抓到了董先刃,各种情况就清楚了。 周朝政点了点头道:啊,其他同志,其他同志的意见。 张庆合搓着眼镜,看了看高政委道:高县长啊,我看这个事不矛盾吗。现在地区公安处,各县公安局的同志都在,力量上还是充足的,如果这个董先刃在矿区有隐秘的藏匿地点,那么他的家属必然是清楚的。毕竟他要吃吃喝喝嘛。如果从他的家属那里获得了可靠地信息,我看,我们也不用盲目地再搜查了嘛。 周朝政双手夹着烟,十分霸气地看了看会议室的同志,抽了一口道:庆合书记的判断与我是不谋而合的,话说回来同志们,就是不在临平找,咱们去哪里找?到其他地方找不是更没有目的性。同志们,看清楚省厅的批示,找不到是要处理人的。枪杀公安局局长,这丢人的事,闻所未闻。就在矿区找,挖地三尺地找,老子还不信了,一个大活人,他能飞了。 不多会,有两名干部打扮的人就来到了会议室,快走几步直接将生产记录拿给了令狐。 令狐翻看了一眼,找到了前不久事发当天的记录。就马上起身来到了周朝政的跟前。 张庆合和其他几人都主动起了身,看着周朝政翻开了记录,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当天的情况。 周朝政用手敲着桌子道:当天就已经报案了嘛,这个叫陈刚的同志还带队来到了现场勘察的嘛。去,把这个人给我叫过来。 此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了,没人回应。 片刻之后,高政委道:周书记啊 ,这个陈刚同志,意外去世了。 意外去世?周朝政一脸震惊地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牺牲了一位同志。 啊,有三四个月了吧。 周朝政不解地道:三四个月,老高,老林,什么情况?怎么没报告? 高政委面含悲痛地道:但是县局下了结论,结合现场看是意外。 林华东也无奈地道:我们本来想申报烈士,但是啊办公会上,同志们一讨论,觉得意外跌落的可能性很大。 我马上汇报道:周书记,县局已经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家属对死因也有异议,现在县局已经启动了案件的调查。 周朝政看着生产记录,沉默良久一拍桌子道:老高,老林,你们两个在搞啥,我们的一位同志走了,你们县公安局连死因都搞不清楚?搞不清楚也不报告?李朝阳同志要是不来临平这件事是不是就没人管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革命同志的! 会议室里刚才还有不少说话的声音,周朝政一发火,马上也就安静了下来。 张叔慢慢地戴上了眼镜,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高政委和林书记。 周朝政又敲着桌子道:前前后后四条人命,正常思维不难判断,里面是有联系的,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地区刑警队马上介入,煤炭坍塌,陈刚同志的死还有这个宏伟同志的事,三个案子全部列入刑事案件侦办。 话音说完,大家各自忙碌了起来。但看高政委和林书记的脸色,都是十分难看。毕竟也是一个县里有头有脸的干部,年龄也是五十多岁,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下不来台。 不多会,李亚男进了办公室,悄声在张叔耳边耳语了几句,张叔点了点头,看了看腕表,就对旁边的周朝政说了几句,也就起了身,来到了我的跟前道:李局,修路的事要动起来了,你在这边盯着,晚上的时候,我再过来。 说罢,拍了拍我的肩膀,也就走了。 李叔刚走,何浩就进了门,汇报道:周书记,有新发现。 听到有了新发现,周朝政抬起了头,看着何浩道:说。 我们在董先刃的家里,发现了一个铝制饭盒,这个饭盒里面还有没吃完的饭菜,看起来像是昨天或者前天的。但是我们了解了,煤炭公司中午是提供午饭的。所以我们怀疑,这个黄秀珍很有可能为董先刃准备了午饭。这也就侧面印证了周书记的判断,黄秀珍是知道董先刃的落脚地点的。 周朝政思考了一会后,黄秀珍在上班,中午有没有脱岗的情况。 何浩道:问了,没有脱岗。 家里有没有其他人? 就是那个继子。 周朝政刚刚灭了一支烟,又点上了一支,抽了两口道:这个饭两种情况,一种是董先刃带走。一种是让人送饭。但是这个天气,早上带的饭,中午就冻成冰疙瘩了,我估计是这个孩子,中午温了饭之后,去在某一个隐蔽的地方,送给董先刃。还有一点,你们也忽视了,到底是谁举报的董先刃,他那里又会有什么样的线索。 举报董先刃的我们倒是清楚,就是家属院里一个老大爷,就是在晚上的时候,看到了董先刃回家,目的倒也单纯,就是为了那500块钱。 何浩道:周书记,我把那个孩子带过来了,孩子有些胆怯,可能吓到了。 周书记道:小孩子要哄,弄些糖,好好说嘛。 我马上道:这个孩子,我知道…… 将与这孩子在油坊大集上结缘的事,也就给周书记做了汇报。 周书记听闻之后道:这样,你和何浩,好好地做一做孩子的工作,多打打感情牌。转身又对旁边的武警副支队长道:我看今天下午,就能把人抓到。 来到了走廊里,就看到上次在油坊看到的孩子,倒是比之前干净了不少,孩子倚靠在墙上,眼神里有些许的恐惧和好奇。 我和何浩将孩子带进了旁边的办公室,不多会有人就送来了几瓶易拉罐的饮料和糖果。 小孩刚开始并不愿意接纳,聊了几句后,小孩就才开了口道:我不要这个,我想摸一摸门口那个枪。 门口是有休息的武警战士,手里拿着五六式的冲锋枪。 何浩一听,忙就出去了。 我就道:你叫周周是吧,周周啊,你还记得我吧。在油坊,那个乡大院,你去拿人家的烧饼。 周周点了点头:记得,是那个大爷把我送到了这。 这个时候,何浩已经把枪取了回来。 周周刚拿到枪,差点没拿住。毕竟这五六式的冲锋枪,足足有8斤重。周周摸了一会道。何浩看情况差不多了,就道:周周,你每天给谁送饭。 周周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何浩又道:周周,你给大爷说,给大爷说了,大爷送给你一把枪。 周周道:我爹也有枪,是手枪,可是他没有子弹,也不让我玩。 何浩道:没有子弹,你怎么知道? 他说的,我知道你们在抓他,他是坏人,他经常打我。 何浩看了我一眼,忍住之后慢慢地道:周周,那你说,你爸在哪里。 他就在家属院对面树林里看果园的老房子里。那里从外面锁着门,每次我给他送饭,都是从门缝里给他塞进去。 从外面锁门,他怎么进去的。 我不知道。我去的时候,他就在房子里了。 何浩点了点头:小孩不能玩枪啊,等长大了,再玩。说罢就把冲锋枪拿了回来,递给了门口的武警。 周周倒也不闹,只是道:我娘在那里,我找我娘。 我听了之后,一阵莫名的心酸,这个孩子,恐怕几年,也见不到自己的娘了。 摸了摸小周周的头,就道:你家里还有人。 周周沉默了会道:还有姥姥姥爷,但他们也不喜欢我。 将周周交给了煤炭公司的女同志之后,我和何浩马上将情况汇报给了周朝政。 周朝政一听,马上道:估计就在这里了。 旁边的同志道:这个房子,我们倒是看到了,只是没有搜,周书记,周围可是就这两间老土房子,以前的时候,村里人看庄稼的,改成煤矿区后,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而且就在咱们眼皮底下,从咱们楼上就可以看到,如果被发现了,跑都没地方跑啊,那就是靶子啊。 周朝政走到了对面的办公室,透过树林,隐隐约约是看到了一栋土坯房子的屋顶。周围的果树都已落了叶子。 周朝政道:是个狠人啊。 高政委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房子道:周书记,我带人上去吧。 你上什么上,把机会给年轻人。李朝阳和武警的同志,研究方案,带着人,把他给我活捉回来。 和武警的同志来到了窗前,看着土坯房,三面没有窗户,倒是很好摸上去。只是临门一脚的时候,倒是有些麻烦了,万一在里面开枪射击,不知道目标,就危险了。 周朝政抽了口烟道:妈的,我看你们煤矿不是有大推土机,去去去,从后面把那个房子,给我推了,土房子,砸不死人。 众人一听,都相互看着,还能有这种办法抓人?分析了下,倒是不失为一种办法。 说完之后,上百名持枪实弹的武警和公安干警跟随在两辆推煤的车后面,颇有电影里步坦协同的样子,浩浩荡荡地朝着那间土房子也就围了过去。 东方红履带式的推土机咯吱咯吱直响,机器的轰鸣声让大家都提到了嗓子眼,围捕的队伍呈扇形散开,在推土机触碰到房子的一颗,从房子前方也就哆哆嗦嗦地走出来一个人,双手是高高举起。 看到了推土机之后,带着哭腔道:我以为你们开来了坦克…… 第496章 已经准备好了抓人 我和武警的副支队长站在一起,就看到一群武警战士不要命地就朝着董先刃冲了过去。 武警的副支队搓着下巴,淡定地道:哎,平日让他们跑早操,一个个的不是腿疼就是脚疼,这抓犯罪分子,你看这速度,我看可以送他们去参加亚运会了。 董先刃很快就被抓了,很快地就上了双铐子。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凶狠,身上还穿着经警制服,他自然也是清楚,如若反抗,必定是就地消灭。 武警的副支队长看了看,人已经控制住,也就将人交给了我们,就带着人到了对面的煤矿办公楼整队去了。 何浩的人将人带到了房子跟前,看着依旧是上了锁的门,就诧异地道:哎,你这个是怎么出来的? 董先刃哆哆嗦嗦地用下巴朝着窗户的方向用了用力,但看窗户可以从里面往外推开。 何浩上去一个耳光道:老子干了大半辈子公安,第一次看你这么狡猾的人,枪那? 枪在里面的房梁上。 看着已经锈迹斑斑的锁链,两个年轻的一伙子,一脚也就踹开了,房屋里面十分昏暗,除了些破旧的农具之外,就是一个看庄稼的人睡的已经腐蚀了的木床架,床板也是七零八落。 你人藏在哪里的? 董先刃道:我藏在了房梁上面,那里有几块板,是以前放农具的。 顺着方向,我们众人也就看了上去,只看到屋顶主梁上面有些昏暗,倒是搭了几块木板,别说是没有搜查到这里,就算是搜查到了,一时也是难以发现的。 何浩看到了地上有根木棍,足有小手臂那么粗,顺势也就捡了起来,右手掂量了下,倒是很有分量。 何浩直接道:纪局是你开的枪吧。 董先刃胆怯地道:是,是我不小心。 哎呀……一阵惨叫声。 三枪打在胸口上,你说是不小心?老子也就想不明白了,你说,你就砸个车,打个人,你犯得着杀人嘛你。 想着牺牲了的纪宏伟,我心里是一阵心痛,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董先刃,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就交代了一句,何局,走,外面透透气。 何浩将手中的木棍递给了旁边的人,嘱咐了句道:不能打人,也就出了门。 两个人在门口抽着烟,听到了里面阵阵…… 几分钟后,里面的兄弟就走出来道:李局,何局,姓董的现在要见高政委,说是有重要的情况汇报。 何局一听,扔了烟道:别听他的,这小子拖延时间,在给纪局出口恶气。 我想着今天高政委的异常表现,实在是有些反常,特别是周书记提出来将煤炭坍塌的案子和陈刚的案子并作刑事案件之后,已经意识到里面可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道:何局,上次那个人贩子的事,教训深刻,差不多了,先把人弄回去,看他想干什么。 抓了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指挥部,周朝政书记一拍桌子道:痛快,老高啊,英雄的血没有白流啊,这个董先刃,罪该万死。 高政委陪着笑了笑,就起了身道:是啊,忙了一天了,我去外面抽支烟。 煤炭公司煤矿生产大楼足足有四层,十多米的高度是方圆十几公里内,除了煤矿上的两个水塔,就数这栋办公楼最高最为宏伟。 高政委来到了四楼的走廊上不久,暗暗地抽着烟,不时拿着拳头砸向护栏,又看了看地面上来来往往的人,烟是一支接着一支,不多会,地上已经散落了七八根烟头。 说着慢慢地拿出了笔,又撕开了烟盒,思索了良久之后,就开始动起了笔。局党委并朝阳局长…… 将人带到了会议室之后,周朝政十分严肃地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眼董先刃,就道:矿井里的事是你干的白。 董先刃脸色煞白,嘴角带血,早已经是吓破了胆,面露恐惧之色,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何浩道:他要见高政委。 见什么高政委,这里是菜市场啊,想见谁就见谁。你们抓紧组织审问,形成材料上报地区和省厅。 将人带到审讯室之后,问了几句,董先刃都是一脸的茫然。何浩直接走了过去,点了一支烟,塞进了董先刃的嘴里。就看到董先刃打着牙颤,连烟都掉在了身上。 何浩拍了拍董先刃的肩膀道:不要激动嘛,事已至此,只要你积极配合,还是可以争取宽大嘛。 董先刃看了看,长吁了几口气,抽了几口烟,才平复了心情,我要举报,举报算不算戴罪立功。 何浩道:你别拿偷鸡摸狗的小事糊弄我。 那是那是,我都到了这个份上,还糊弄啥啊我。叹了口气道:我要举报县公安局的高局长。 何浩瞥了一眼道:高政委? 啊,对对,高政委,高政委。 何浩不客气地道:你要是敢胡说八道,后果你自己清楚。 不敢,不敢。今年六月份的时候,在煤矿,因为和黄秀珍的事,我和她老公起了几次冲突,后来我逮到了机会,进矿井搞检查,在矿井里把黄秀珍的前夫砸死了,结果弄出了动静,他们村地发现了,就要出去报警,让我一起给砸死了。砸死之后,就伪造了煤矿坍塌的事,本来矿上赔了钱,算的是生产事故,但是死两个人,家属报了警。刑警队的陈刚带人来调查,就发现了问题。我就硬着头皮去找了高局长。前后去了三次,拿了两万块钱,高局长收了,说会摆平。结果那个陈刚还要调查,我就又去找高局长。说他不给我办事,我就举报他。要说那个陈刚,就是个二愣子,他就打电话,把陈刚约到了煤炭宾馆,让我把陈刚给做了…… 我还没有听完,心脏就感觉跳到了嗓子眼,堵得自己喘不过来气。不由得捂着胸口,一阵胸闷,差点是背过气。 缓了口劲之后,直接冲过去,一脚就踹在董先刃身上,歇斯底里地道:你他妈的放屁,老子毙了你…… 参与审问的几人忙冲上去拉住了我,将我拉了出去,何浩也是两眼一闭,两行热泪也就流了下来。挥了挥手,不忍心地道:你们问吧。 众人将我和何浩扶到了对面的办公室,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心里想到了陈刚的遗照,想到了我奉为恩师的高政委,想到了在高政委家里一起吃饭喝酒,想到了高政委对我的支持,无数的点点滴滴随着泪水流在了脸上,滴在了心窝。 半个小时后,魏鹏图拿着笔录材料走了过来,递给了何浩。 何浩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道:怎么,怎么这个要抓董先刃,也是高政委通风报信? 对,董先刃说,公安局因为砸车的事来抓人的时候,他就接到了高政委的电话。高政委让他跑了。高政委说,李局长来了之后,就是要拿煤炭公司的事立威,让他出去避避风头等李局长走了,他会想办法来处理后续的事。所以,在厕所遇到了纪局长,这家伙直接下了杀手。 何浩看着笔录,捶了一下桌子道:陈刚,就是被董先刃用斧头从后面砸死,推下楼的。 我手颤抖着看了一遍笔录,万分心痛地道:报周书记,抓人。 何浩点了点头道:会议室人多,我去请周书记过来吧。 三分钟后,周书记就来到了办公室,看完了笔录材料后,气愤地道:来了就看他不对劲了,败类,去,马上把他给我抓了! 抓杀人犯,众人是没有心理负担的,但这个时候抓副县长,公安局的政委,众人是有些胆怯了。 周朝政骂了句脏话道:我亲自去!非得把他给毙了! 说着也就带着一行人开始找,哎,老高那,跑了! 众人从二楼会议室走到三楼,脚步声来到四楼的时候,已听到什么声音砸到了地上。周朝政一听,忙道:糟了。 众人快步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却已是看到地上趴着一人正在抽搐。 周朝政极为惋惜的哎了一声,忙带着人到了楼下,一看人还在抽搐,忙将人送到了医院。 带着董先刃指认了现场,家属院里人山人海的,听说了董先刃身上背负了四条人命,众人也是一阵唏嘘。 虽然一再要求严格封锁消息,高政委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安局,刚刚到了局机关,就已经看到愤怒的家属和同志将老高的办公室砸了一个稀巴烂。 我看着愤怒的众人,并不想责备大家什么,何浩道:谁砸的这是? 林华中主动上前一步,老子砸的,他个王八蛋,陈刚是我的兄弟,他老小子为了两万块钱,就敢卖了兄弟,该不该砸。老子就是再混蛋,出卖自家兄弟的事我不能忍。 何浩道:他办公室还没搜查,你着什么急啊。 我看了一眼怒发冲冠的林华中,我的双眼有些朦胧,恍惚之间看不清这个世界。 我觉得自己意气风发,觉得自己慧眼识人,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刚来的时候,我总以为陈刚的死和林华中有关,真相大白的时候却发现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人干的,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江永成眼圈通红地道:好了,事情还没有定论,大家都消消气,同志们这个时候把队伍带好,现在案件还在办理,这就是涉密,为了公安局的颜面和事情的顺利调查,请大家保守工作秘密。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就进了办公室,江永成、林华中、周成、何浩都跟着进来,众人都是默不发声。坐了一会儿之后,江永成擦了擦眼角道:医院传回来消息了,这个,这个老高,应该能保住命。 林华中呸了一口道:真是该死的不死。 江永成道:李局啊,您也不要太过悲哀,这个老高啊,不仅仅是骗了你,连我们也骗了,我们相处了都五年了,我都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 何浩道:李局啊,现在案子的事只有看老高能不能醒,如果醒了的话,就好继续调查,如果不醒的话,这也只能说是董先刃的一面之词。 我点了头道:何局长,案子的事就你来办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江政委,马上启动烈士程序的申报,同时让大家保守秘密。安排完了工作之后,马上去陈刚同志和纪宏伟同志家里通报了情况,让逝者安息。 到了县武装部的家属院,公安局的同志已经对高政委的家进行了查抄,高家婶子也被带走配合调查。 两天的时间,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太多,最支持我工作的战友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伤悲离开了我们。 晚上的时候,晓阳专程来到了临平,没有大案告破的喜悦,只有怀念战友的无尽悲伤。晓阳说了些许安慰的话之后,仍久久不能释怀。 第二天先是到了县医院,老高的命是抢了回来,但已经失去了各种能力,知道了一个新鲜词语,可能成为植物人。 到了办公室里,何浩就来汇报道:已经准备好,抓捕县煤炭公司的罗焕清…… 第497章 老高不会醒的 看到何浩拿的文书材料,是要抓捕县煤炭公司经警大队大队长罗焕清,我看了一眼之后,也就签了字。 何浩道:抓捕罗焕清,主要是因为罗焕清在买枪的事情上没有说实话,按照董先刃的说法,枪是罗焕清给的,不止他有,经警大队两名带班的中队长也有。 我递过去文书后道:手里有枪?何局,千万不要大意了,纪局的事情充分暴露出咱们处置突发事件的时候麻痹大意,经验不足,我看还是走程序,请县武警中队配合,务必要大家注意自身的安全,抓到之后一定要从罗焕清这里为突破口,将煤炭公司的事彻底查清楚。 何浩收起了文书,略作停顿道:李局啊,这个罗焕清您清不清楚,他是,他是咱们罗县长的侄子,也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的爱人。 何局,这个我清楚,和咱们抓不抓人没关系。 您要不要和领导知会一声,免得事后被动。 我想了想道:算了,不能搞跑风漏气那一套嘛! 何浩走了之后,办公室主任老粟就走了进来,知道我是心情郁闷,恭恭敬敬地道:李局啊,我汇报个事,县里宣传部、刚刚工会有文件,要求各单位营造元旦节的氛围,您看咱们今年还要不要? 我看了一眼老粟手里的文件,接过之后翻了翻道:以前怎么搞的? 哦,以前都是搞些灯笼,请局里面的老干部写上欢度元旦或者欢度新年。 江政委的意见呢? 江政委意思是今年不搞了,毕竟出了这么档子事,咱也不好再挂红灯笼。 嗯,按照江政委意见办吧。 粟主任收起文件,刚刚要走,我马上道:粟主任啊,陈刚的爱人在你们办公室工作,你要多关心。烈士申报的事,要抓紧。 粟主任刚刚走,我又认真地去审视班子里的几个干部,从目前来看,江政委为人坦荡,虽然有些懈怠,但起码还是个好人…… 好人这个想法刚刚跃入脑海,一股强大的意识就占据了脑海。凭一件事,凭感觉就断然下定结论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现在来看,就太过幼稚了。 想着想着,就接到了李亚男的电话,通知我去县委开会。 而何浩带着县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魏鹏图和刑大的同志,在两个班的武警支援下,带着手续一行四辆车二十多人,直接来到了县煤炭公司在县城的家属院里。 知道罗焕清手里有枪,大家还是保持了足够的戒备,除了佩戴了防弹衣之外,子弹都已经上了膛,只要罗焕清反抗,绝对也是就地正法了。 县煤炭公司除了在煤矿区几个生产一线的家属区之外,在县城还有一个由楼房组成的家属院,县城里的家属院更为高档,是县城里为数不多的住宿楼,这些住宿楼既有苏式建筑厚重的特点,也有区别于苏式建筑的地方,房间里都有厕所,自己烧锅炉通了暖气,这样的住宿楼在县城来讲,算得上是最好的。 一行人沿着楼梯两侧,悄悄地也就摸了上去,这个时候的武警战士,保持了极强的专业素质,盾牌一放,枪也就支了起来无死角地对着大门。 何浩看了看,心里也是觉得没有必要,罗焕清属于配合调查,并不是真正的杀人犯,没有必要持枪对抗。但这个时候大家都想着为纪局报仇,出上几口恶气。 现场的氛围还是让大家紧张了起来,似乎里面的人随时也会变成董先刃一般。个个都是小心翼翼。 何浩看大家准备妥当,就给了魏鹏图一个眼神,魏鹏图将枪上膛之后,就敲了敲门。不多会里面也就传出来开门的声音,魏鹏图忙后退了几步,做好了射击准备。 门一打开,一行人马上就冲了进去,钟潇虹啊的一声,被撞翻在地,吓得是花容失色顿时也就瘫坐在地上。 一行人也顾不上地上的钟潇虹,一股脑地冲了进去,罗焕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放倒在地。 也不知道是谁,一双皮鞋就开始踹罗焕清的双手,几脚下去就是血肉模糊。疼得罗焕清忍不住哇哇地大叫。 踹了一阵后,就将人拉起来,上了反铐。 枪那? 罗焕清委屈地道:咋上来就动手?你们要枪你们就说嘛,我又不是不给。 也不知道是谁,又是两记耳光:还敢他妈反问?问你什么回答什么! 罗焕清看了看身上的经警制服,看着魏鹏图说道:魏哥,你知道的,枪在煤炭公司经警大队的武器室。 魏鹏图作为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和身为经警大队大队长的罗焕清平日里还是多有往来,听到对方喊了一声魏哥,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不自觉地就往后面躲了躲。 何浩上去抓着罗焕清的衣领道:罗焕清,你给我装什么装,之前买的几把仿制手枪在哪里? 罗焕清知道,罗正财走了之后必定是人走茶凉,自己家族里根本没有人能说得上话,而钟潇虹已经和自己提出来离婚,算是和县里的领导都断了联系。自己如果不顶包,在煤炭公司就是得罪了林家,必然是要遭到报复,就算是自己把林华北给卖了,抓不抓他对自己来讲,并不重要。公安抓了林华北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林华北说得对啊,富贵险中求,自己的下半生已经没有了退路。 反倒是只要林华北在,自己就算是在里面蹲上两年,出来之后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等到自己出狱之后,那个时候的林华北,必定是要兑现承诺的。所以,也就铁了心地要为林华北把这个事扛下来 罗焕清道:别打别打,我配合我配合,我愿意配合接受调查,愿意接受调查,枪的事,打人砸车的事都是我指示董先刃干的。 何浩拿着武装带,都有些愣住了,心里暗道:这小子咋这么没骨气?这么顺利?这小子这么配合,这武装带还怎么用…… 何浩疑惑地道:你就这么认了?你知道后果吗?知道政策吗? 罗焕清道:知道知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啊,不对,部队。说反了说反了。 临近出门的时候,罗焕清道:何所长,不是,何局长,我再给咱钟主任说句话行不行? 何浩看罗焕清这个样子,也是跑不了,钟潇虹毕竟是在职的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自己也不好做得太过分!看着心有余悸的钟主任,也是说道:钟主任啊,我们也是执行公务,请多谅解,你们说几句说几句。 看着门虚掩上了,罗焕清道:你一定要给我叔说一声 ,让他给我说几句好话。 钟潇虹道:说什么?我不说。 看着钟潇虹并不给面子,罗焕清看了看门口,变了语气道:钟潇虹,咋说也是夫妻一场,带个话都不给我带,兔子急了也咬人,我可不想让你身败名裂。 这句话,说到了钟潇虹的伤心处,一旦罗焕清在里面乱说话,必然是揭开了自己的伤疤。先不说是不是干部,这就是对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讲,都是生命无法承受之辱。 钟潇虹无奈,只能小声地道:好吧,我把话带到。 刚把话说完,门口就轻轻地敲了敲门,几人担心有意外,也就将罗焕清带了出来。临走的时候,罗焕清打量了一眼钟潇虹道:钟潇虹,我罗焕清早晚还会回来的。 何浩又给钟潇虹打了一声招呼道:钟主任,实在抱歉了! 钟潇虹捋了捋头发道:何局长,该说抱歉的是我。 众人走后,钟潇虹思索再三,还是拿出了地区机要通讯录,直接找到了平安县政协办公室的电话。罗正财去了平安之后,钟潇虹从未与其联系过,所以,并不知道罗正财所用电话,只能将电话通到办公室,落实了电话之后,就将电话打给了罗正财。 听到是钟潇虹的声音,罗正财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道:小钟啊,我一直想联系你,又觉得不妥,我现在在平安政协,比在临平当县长要轻松啊。我走之后,听说临平发生不少事。有些事情,离开了我们这些老人,是要出乱子滴! 罗正财到了平安之后,感到十分的无奈,没有了往日当县长时候的意气风发,倒是提前进入了退休生活,平日里也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看报喝茶,烦闷得很,今天接到了钟潇虹找自己的电话,也是有些抑制不住兴奋,啰啰嗦嗦地说个没完,完全没有了县政协主席的稳重和老练。 罗正财道:小钟主任啊 ,这个元旦过后啊,马上县里要开政协会议,到时候我也就是党组书记、主席了。平平安安,清清静静,我觉得也是一种享受,小钟啊,如果你觉得在临平工作有困难,可以到平安来嘛,到县政协来当个办公室主任,不比在临平好? 钟潇虹长吁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领导,罗焕清被公安局抓走了,他让我给您带句话,一定要给他说几句好话,他说兔子急了也咬人。 罗正财一听,顿时愣住了,停了十多秒之后,狠狠地骂了句:忘恩负义的东西,还敢威胁我?没有我,他能端铁饭碗,能娶上媳妇? 钟潇虹将罗焕清被带走的可能原因给罗正财说了之后,挂断了电话。罗正财拿起了旁边的手帕,擦了擦额头暗道,林华北,一定是林华北了。 说着就要了车,直接回临平来找林华北商量对策。 到了县委大院里,县委书记张庆合正在和几位常委开着小会,等了半个多小时后,才进了张叔的办公室。 落座之后,张叔直接道:地区政法委朝政书记打来了电话,让我们尽快走程序免了老高的副县长和公安局的政委。同时尽快将案件调查清楚报地区政法委和省公安厅。 我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主动道:张叔,这事我有责任,作为公安局局长,我没有发现老高的问题,还主动让其留在了局里,我想当初不是我提出来,老高离开了临平,说不定很多事情,不是这个结果。 张叔挥了挥手道:这个问题不能假设,老高这个人,藏的太深了,工作这么些年,像老高这样的人,也不多见。 等他醒了,张叔,我一定亲自审问他!不能让他逃避法律制裁,给我们牺牲的同志一个交代。 张叔放下了手中的眼镜,颇有感慨地道:他怎么可能还会醒,怎么可能还敢醒啊。老高这个人,狡猾啊,他这么一跳就有了不开口的充分理由,很多事情就查不下去了。 张叔,你的意思是他会装疯卖傻? 张叔十分平静地道:不是装疯卖傻这么简单啊,朝阳,临平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啊,老高是宁愿跳楼去死都不愿去揭开后面的盖子,他宁愿选选择自己去死,可以想象啊,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我判断,问题可能还不仅仅是临平县。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现在啊从仁义道德上他不想醒,从法律后果上他不敢醒,从利益纠葛上他不能醒,这样的人就不要指望他开口说话了。来吧,看看这个,在老高衣服里发现的,这应该是他跳楼之前,写的临别遗言。 说罢,张叔递过来一张烟盒纸,叠的是方方正正。 我慢慢地拆开,上面确实是高政委的字,局党委并朝阳局长,我愧对组织和人民,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都是我贪念太重,代表我向陈刚同志和纪局的家属致歉。请朝阳局长代为我的家属,他们不知情。 我看着纸盒,也是久久地不能释怀。 张叔道:地区政法委的意思,老高的事情,不能写到案情里,算是意外坠楼吧,马上到元旦,要过新年了,这个时候地区和临平党委政府,全地区的公安机关丢不起这个人。 不写到案情里?这个不好办吧张叔。这个和事实不相符嘛! 事实?只有经过调查核实后的线索才能叫事实,才能作为证据。董先刃虽然举报了老高,但是老高已经不能说话了,所有的线索都无法进行核实,所以,董先刃的话不能采信,地委政法委是这个意思。 朝阳啊,不是不好办,是必须办。这个问题我们要从政治上看待,如果群众知道了咱们的公安局局长是这样的同志,这对党和政府的、对公安机关的形象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恶劣影响。 我叹了口气道:明白了! 平安县政协党组书记罗正财急匆匆地赶到了煤炭公司,进入了林华北的办公室里。 林华北看是罗正财,很是热情地道:哎呀,老领导,你怎么亲自来了? 罗正财哪里有时间客套,直接道:罗焕清被抓了你知不知道? 林华北慢慢地起了身,为罗正财倒了杯茶水道:领导,淡定嘛,您是正县级的干部,这样慌慌张张的,人家笑话嘛。 罗正财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是有些慌慌张张的,就抖了抖衣服,恢复了往日的威严,故作平静地道:兄弟,这个焕清可是知道不少事啊! 林华北自然明白,罗正财是担心自己的事被这小子给抖搂出来。一副淡定地道:知道就知道嘛。 哎,他可让人给我带话了,如果我不帮忙,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华北,兄弟,大家可是都在一条船上。 林华北抚了抚眼镜,不紧不慢地道:焕清这家伙还信不过我,不过领导放心,我都替你关照过了,从他被抓开始,我们的同志都在照顾他。 你能保证他不乱说? 林华北十分平静地笑了笑:领导啊,谁敢保证谁不会乱说,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第498章 安心工作会有好的结果 罗正财一脸严肃地道:林华北,你什么意思,你要杀人?可不敢乱来,杀人犯法。 林华北笑着,十分淡定地指了指背后柜子里陈列的奖牌,十分淡定的道:老领导,你看看我背后的牌子,省五一劳动奖章,省优秀企业家,全省煤炭管理行业先进个人,地区优秀共产党员,这些都是沉甸甸的荣誉,你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去搞动刀动枪的那些玩意,有失身份嘛! 看到林华北如此的淡定,罗正财心里却变得十分忐忑起来,犹犹豫豫地道:华北啊,这个,你给华中打了招呼? 林华北轻轻地拍着大腿道:华中?不行不行,他为人想得太过简单,嘴里根本藏不住事,这事肯定不能通过他嘛。罗县长啊,您是咱们临平的老领导,你说话是有分量的,这样,我看你也给我们家老大打声招呼,照顾一下你们焕清,只要别让他受罪,罗焕清还是扛得住的。 罗正财不解地道:华北啊,我是看不懂了,这个华东书记,是你大哥啊。 哎,罗县长,毕竟不是亲兄弟,我这个堂哥,你还不知道?他呀最烦的就是我干预政法的事,按照他的想法,我们当几年龟孙,让李朝阳找点政绩抓紧调走,但是现在人家要拿我们当政绩的嘛。 罗正财道:老林那边我可以打个招呼,不过,焕清这边,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林华北目光逐渐凶狠了起来,眯着眼睛道:我说了,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哎,华北,他可是我侄子,不能乱来,不能乱来。 林华北心里暗自发笑,睡了人家的媳妇,让人家来背锅,现在又想起自己还有这个侄子。林华北哼了一声,笑道:罗县,我的老领导啊,说句不好听的,你也是读过历史的,在古代,亲儿子为了皇位都可以杀爹,还差你这堂侄,再说了,你这堂侄您也没把人家当侄子不是?您到我这里来,不就是不信任他,怕他反水嘛。 这句话,也只有林华北敢说,盖在罗正财身上的遮羞布,一下子就被扯了下来。 既然捅破了窗户纸,罗正财自然也就不再那么端着,摸出了烟给了林华北一直道:华北啊,你说得对啊,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不能在阴沟里翻船,老林那边,我去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这就对了嘛我的罗县长,都是敞亮人何必打哑谜。你看人家老高,四层高的楼,说跳也就跳了,他要是不跳,他每年从我手里拿的这么多钱,他女儿的汽车,他儿子吃喝嫖赌的那一二十万,他拿什么还,这下好了一了百了,这才是真汉子啊。 罗正财叹了口气道:老高,可惜了。 说不上可惜吧,只能说是运气背了一点,遇上周朝政张庆合这俩高手了嘛。所以,罗县长啊,老高为了大家,命都不要了,人家拿命换来的幸福生活,怎么能握在罗焕清的手里。 罗正财抽了两口烟道:你打算怎么办? 林华北静静地抽着烟,慢慢地道:畏罪自杀嘛。 听到林华北说得如此淡定和冷漠,仿佛杀死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弄死一个畜生一样简单,罗正财也是不寒而栗。 抽着烟心中也是万分的懊悔,当年自己身为副县长,分管煤炭,去煤矿检查的时候,只是多看了还在煤矿办公室当办公室副主任的钟潇虹几眼,这个林华北,就给人家下了药,晚上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间。当然要怪也怪自己把持不住,办了不该办的事,还被这个王八蛋暗中拍了照,现在也就死死地被林华北玩弄于股掌之中。虽然这些年也仅仅是发生了那一次关系而已,怀着对钟潇虹的负罪感,当然也有对年轻女人的喜欢,也是一路提拔到今天的位置。看着无比冷酷的林华北,罗正财心里暗暗地说了两句,造孽,造孽啊。 林华北掐灭了烟头道:罗焕清这个祸害弄死之后,就剩下钟潇虹了。 听到这里,罗正财忙抬头看起了林华北。 林华北笑了笑道:罗县长不要担心嘛,这个罗焕清倒是一厢情愿,但是啊,钟潇虹心里没有他,罗焕清被抓的时候,钟潇虹已经正式提出了离婚。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关心罗焕清的死活。 听完之后,罗正财也是放下心来,作为一个县长,一个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在罗正财看来不作为乱作为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杀人放火的事,自己内心是绝对抵触的。 林华北道:只要罗焕清审问的时候不乱说,法院一判去了监狱,慢慢地大家把他忘了之后,到时候会有人送走他的。罗县长啊,所以您还是要给我家大哥打个招呼的好呀,我怕那个罗焕清,挺不过去。 罗正财起了身道:我去找华东书记。 地委大院里,地委书记钟毅和专员齐永林听取了“撤地设市”庆典大会的筹备情况汇报,由于省委何副书记、政协邹书记和人大的方副主任、省政府的副省长周鸿基、岳峰都将出席,除了宣布成立市委五大班子之外,就是同时宣布成立光明区和地区工业开发区。 在商讨了庆典方案之后,钟毅道:同志们,一月一号启动“地改市”啊是省委的决定,这是当前我们全地区政治生活中最为重大的一件大事,省委省政府十分关心,全地区干部群众极为关注,刚刚同志们讲的意见都很好,我都赞同。下面我再强调三点意见。第一,加强沟通积极汇报,各筹备组的负责同志要积极主动加强与省级各部门的对接,做到成竹在胸,心中有数…… 开完了筹备会议后,钟毅将邓牧为和组织部长于伟正叫到了办公室里。几人落座之后,钟毅道:这次地改市,另一项核心的工作就是人事调整,伟正同志,说一说方案吧。 哦,钟书记、邓书记,我先汇报地区层面,按照省委安排,纪委的忠强同志马上去省纪委报到,任省纪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暂缺,由副书记主持工作。临市的吕不伟同志交流过来担任副市长,明天报到,我已经与省委组织部对接。地区层面原则不动,县级层面,初步考虑,临平的县委常委,副县长令狐任光明县常务副县长,暂时主持县政府全面工作,光明县现任常务副县长接任新成立的光明区政协负责人。平安县吴香梅同志任临平县政府党组书记,副县长,主持县政府的全面工作,待罗正财同志按程序免职之后,再走程序任职县长。 钟毅点了点头道:嗯,原则同意,牧为,你的意见。 对于这样的安排,邓牧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毕竟这是各方妥协后的最好结果。将临平的常委副县长重用,也是告诉临平的干部,临平的干部队伍并不是只进不出,只要干得好,地委一样可以予以重任。 汇报完之后,于伟正略作担心地道:钟书记,我看了观礼名单,省政协的邹书记,可是要亲自前来,咱们没有按照他的意思落实,他那天要是问起来,是不是不好交代? 钟毅十分平和地道:伟正同志啊,一个正部级的领导,怎么可能会为一个正县级的岗位打上两次招呼?更不可能当面过问,我也相信邹书记是有觉悟有认识的,是要尊重咱们地方党委意见的。 钟毅心里清楚,邹书记虽然算是本省干部,但是常年都是在北京发展,如今这个年龄回到了省里,也已是仕途的最后一站。其在省里的人脉是没有一直在省里工作的方信可比的,有的时候,人脉看的不仅仅是职位的高低,还有人的发展历程,工作经历。所以,钟毅才有绝对的把握,坚决不重用可能存在严重腐败问题的邹新民。 于伟正走后,地区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又来汇报工作,在听取了临平老高的事情之后,钟毅眉头紧锁,思考了两三分钟才道:这个老高,死都不怕,还怕调查?这个要掩盖的真相必然是触目惊心的?朝政同志,我看可能不只是这四条人命这么简单啊。看来临平的党政干部出了严重的问题啊。 周朝政道:是啊,如果不是李局长坚持调查打人砸车的事,还挖不出这条大鱼,只是目前老高植物人之后,线索也就断了。 钟毅思索了一会道:牧为啊,看来庆合同志的副书记确实是不好驾驭这样的局面,你同学武谈个话,请他主动辞去县委书记的职务,庆合同志必须任临平县委书记。 邓牧为道:那我马上去办! 罗正财没有直接回县委大院,而是将林华东约见到了临平煤炭宾馆里,两个人一壶酒,四道菜边吃边喝了起来。 罗正财颇为感慨地道:华东啊我走之后,整个临平啊,也就你给我打过两次电话。 之前在位置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待遇啊。 林华东道:正财县长啊,他们都是公务繁忙,其实大家内心里还是挂念你的。 挂念我?算了吧,老林啊,我前脚刚走,后脚就开始收拾我们家亲戚。是不是?焕清,虽然不是我儿子,但是我疼儿子都没有这样疼过。我这个人唯一破例为家里人安排工作,就是为了焕清。这可倒好,县里的人代会还没开,我这还是临平县人民政府名义县长吧,就把我侄子给关进去了,这不是打我老罗的脸嘛。 林华东劝慰道:罗县长,这个问题片面了啊,这不是焕清同志牵扯到买卖枪支的事情里了嘛。 买卖枪支?老林,这个我要批评你了,你当局长的时候,就给他们批了两把枪吧。煤矿,这么大个企业,几个矿加起来一两千人,两支枪怎么能管得住人啊。 林华东摇了摇头笑道:正财县长,都是自家的工友同志,管人怎么能靠枪那。 俩人叙了旧喝了酒之后,已经都是微醺的状态,罗正财端着杯子,说起了正题道:老林啊,当初我兄弟把焕清托付给我,如今焕清这个样子,我没办法向家人交代。但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事我也认了。只是有件事我要求您帮忙。 这孩子审问,你们不能动私刑,不能打骂,别让孩子遭罪。 林华东道:正财县长,这个放心,我们公安机关都是文明执法,依法办案。 罗正财一脸不信地笑道:华东,见外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手段,老虎凳、拇指铐、辣椒水、凉水澡。我当县长的时候都在讲,不要搞这些手段。 林华东道:这些诉求都是家属合理合法的诉求,我全部答应。 晚上时候,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就接到了来自地区的电话,电话里只有寥寥数句,却让邹新民心如死灰,平安县副县长吴香梅将直接任县政府党组书记。 挂断了电话,邹新民瘫坐在沙发上,前前后后半个小时,邹新民才鼓足勇气给邹书记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邹新民十分谦恭地笑着将情况做了汇报。 说了几分钟,电话那头只传来了一句话:嗯,知道了。 那,那下一步? 对面电话里的口气非常平静:安心工作,会有好的结果…… 第499章 派武警押解 伴随着窗外的北风凛冽,1989年只剩最后几天,办公室粟主任已经送来了新鲜的挂历,挂历上的美女穿着色彩鲜艳的泳衣,在沙滩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仿佛那阳光都被她的快乐感染,从画面中满溢出来。 我看了看道:粟主任,这样的挂历,挂在办公室不合适! 粟主任愣了一下,笑着道:李局长,这些挂历都是给咱们供应文具的老板送的,虽然是穿的不咋得体,但关键是不要钱啊! 倒是不想在这些小事上纠结,客气了几句之后,粟主任道:李局,我听说马上新来的县长,也是平安县的干部,还是一位女将? 我自然也是听说了吴香梅要过来出任县长,但是这样的消息,未见官方的文件之前,会有很大的变数。本身这些问题,都不应该讨论,或者不应该和粟主任讨论。只是笑了笑道:没说那,粟主任,一切要以组织部门的文件为准。 粟主任出了门之后,我心里感慨,无风不起浪啊,这些小道消息到底是如何传出来的? 吴香梅即将出任临平县长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人事干部安排上跑风漏气的事一直存在,上到省城,下到乡镇,总是有“消息灵通人士”通过蛛丝马迹和特殊途径获得最为核心的机密,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地委大院里,钟毅即将召开班子会议研究人事调整工作,如今的钟毅已经掌握了人事工作的绝对领导权,五人小组会上,虽然齐永林没有表态,但还是原则通过了有关人事调整的工作,在众人走后,钟毅整理了一下发言材料,算着时间,也就准备起身主持召开班子会议。 人还没有起身,办公室的电话也就响了起来,钟毅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电话。 钟毅同志吗?我是立人啊! 听到是组织部曹立人部长,钟毅就已经知道,人事工作上的安排没有那么顺利。笑呵呵的客套了三五句,自然也就问起来了人事上的安排。 钟毅同志啊,那个,叫,叫邹新民的同志,地委这次是不是没有考虑啊? 钟毅心里暗道:看来邹新民还是去找领导汇报了,有意在争取一下。 钟毅道:部长啊,这个新民同志我们打算再历练一下、观察观察,现在也是有一定的线索,反映这个同志可能存在问题! 可能存在问题?钟毅同志,作为地委书记,怎么能说出可能这样模糊的定义啊,这可是对干部不负责任啊。有问题你们就拿出证据,该处理处理,如果没有问题,就要大胆使用。 立人部长,地委掌握了一些线索,公安机关正在核实…… 电话那头十分淡定地道:钟毅同志啊,我还从来没有为一个县处级干部,打过两次招呼。邹镜堂同志刚来省里,为省里带来了不少的政策支持,重用邹新民这不是邹书记个人意见,这是省委的意思。钟毅同志,难道还要道方书记在这么一件小事上亲自给你打电话?要站在省委和大局上考虑问题。改革开放,摸着石头过河嘛,年轻干部要容错和纠错,你们加强约束和引导。钟毅同志,我再强调一遍,有证据你就拿出来,没有证据就尽快动议启动程序,不要拖了,拖解决不了问题。 钟毅知道,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已经没有意义,只有无奈地应了下来。 挂断了电话。心里也是暗暗地想着,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看来老方还是没有顶住,自己也是低估了对方的决心啊。 众人在会议室里等了十多分钟,还没见钟毅下来,秘书长郭志远看了一下腕表,就起了身主动走向了钟毅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进去之后,看到钟毅一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微微有些佝偻着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暗暗发呆。 郭志远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就低声喊了一声:钟书记?开会了! 钟毅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资料,叹了口气道:这样吧,会议准备的还不够充分,调整会议时间吧。 郭志远听完有些诧异:调整时间? 对,调整时间吧,把牧为和伟正同志请过来吧。 郭志远点了点头,不多会邓牧为和于伟正就一起来到了钟毅的办公室,向建民泡了茶,出门转身的时候,钟毅道:小向,把门带上,这会我谁也不见。 向建民应了一声,很是利索地出去带上了门。 钟毅用手指静静地敲了敲桌子,将接到省委组织部曹立人部长的电话一事也就与两人做了交代。 邓牧为和于伟正听话,很是诧异。于伟正不客气地道:省委怎么能够这样,不问一问基层的情况… 钟毅用手正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听见了于伟正发起了牢骚,忙挥了挥手制止道:伟正同志,要讲政治,不能议论省委的决策。省委站在全局的角度再考虑问题,我们只有抓执行抓落实啊。 邓牧为抽着烟,面色有些凝重,这个时候组织上已经做了决定,再说什么都是徒劳无益,枉费心机了。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三个人本想着借力打力,为临平选上一任心怀正气、鞠躬尽瘁的县长,却也是愿望落空而无可奈何。人生中的无奈,此刻显现无遗,地委书记如何?还不是要服从大局,考虑全面,掌握平衡,面对妥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人情世故都是徒劳,这种打击和碾压,是降维的。 于伟正看着笔记本上写着吴香梅临平县长,觉得这样的安排已经不再合适,就道:书记,吴香梅同志下一步怎么安排? 钟毅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扶手的边缘,发出微弱而单调的声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片刻之后道:香梅还是要去临平,接替邹新民任常务副县长。有了吴香梅同志的协助,我还放心一些,我也相信张庆合同志,是能够驾驭全局的。 于伟正心有不甘地道:钟书记,这事难道就这样定了?没有转机了? 钟毅轻轻地敲着椅子扶手道:证据,关键是证据,要有分量的证据啊。学武去北京前啊,专门汇报过,在临平存在一个以煤炭产业为纽带的腐败团伙,主要是以临平个别领导干部为核心,从蛛丝马迹来看,其中就包括罗正财和邹新民。虽然“打人砸车”的事提供了一些方向,但现在仍然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邹新民和罗正财直接参与了什么。 邓牧为也感叹道:如果不是有力证据,拿出来不痛不痒的,看来是无法改变上级的态度。可能还会让省委误会地委不落实省委的决策。 钟毅思索良久之后道:临平公安局手上的这个案子,现在看来是解决问题的关键。那个关键的老高,现在又成了植物人。说着就让向建民将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叫了过来,听取进度汇报。 周朝政随时在关注临平的动态,也是及时掌握了情况,将所有的事如实全面地向钟毅做了汇报。 钟毅听完汇报之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从窗边走到门口,又从门口折返回窗边,平静地道:你的意思是,现在所有问题的核心都在这个叫罗焕清的同志身上了? 对,只要突破了罗焕清,就极有可能拿到一些领导干部腐败的关键证据,如果不能突破的话,可能也就查到这里了。 钟毅拿起了桌子上的日历,翻了翻,这一年也就剩下了两张。放下日历之后,钟毅心里暗道:留给地委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三两天内拿不到邹新民犯罪的证据,就必须启动动议程序,安排其担任县长了。 钟毅站起身,敲了敲桌子道:老高就真的不能说话了? 钟书记,地区医院的医生已经给老高做了全面的检查,他可以瞒过县里的医生,但地区的医生会诊之后认为,老高确实是植物人了。 钟毅已经对这个敢于跳楼的老高已经不敢相信了,这样吧,联系省里的医院,必须对老高的情况,做一个全面的诊断,朝政同志,你想一想,一个连自己生命都可以不要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周朝政刚刚应了,钟毅又道:地区公安处,派人参加对罗焕清的审讯,要力求还原事实真相。 邓牧为起身道:钟书记、朝政同志,这个罗焕清极为重要,我建议异地隔离审查。 钟毅想了想,心里清楚,如果邹新民真的有问题,问题爆发是早晚的事,无论何时爆发,自己都将得罪邹镜堂了,也将会让地委陷入巨大被动。现在看来,如果在其担任县长之前查明真相,影响最小。如果真的其担任了县长再查出问题来,被动的可不仅仅是地委和邹镜堂了。想通了这一点,钟毅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道:弄到地区公安处来,让他给我张口说实话。 周朝政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补充道,我联系地区武警支队吧,参与押解。 临平县公安局由何浩牵头,组织对经警大队的董先刃和大队长罗焕清进行了审讯,事已至此,董先刃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完完整整地将罗焕清交付枪支和指示打人砸车的事做了如实的供述。同时将在煤炭杀人案和行贿老高的更多细节也做了全面的交代,而对罗焕清的审查也是无比的顺利,对于安排砸车打人,购买枪支的事,也是全盘都认了。 我拿着两人的笔录材料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董先刃的事情基本已经掌握清楚,只是又交代了细节,而罗焕清的事,则是有些不解地道:何局啊,罗焕清没人指使?据我了解的情况,和罗焕清所交代的情况和事实出入不小啊,他就把所有的事都认下了? 何浩也是不解地道:是啊,这小子认得十分干脆,打人砸车的事是为了为临平煤炭公司的司机师傅出头,而枪支的事,则是为了维护矿区的治安形势。都是个人行为,临平县煤炭公司和矿区的领导都不知道。 我心里暗暗地道:按照钟潇虹之前提供的线索,罗焕清胆小怕事,砸车打人和买枪的事都认了,少说也是三年起步的牢狱之灾,难道他为了不得罪林华北,连坐牢都不怕了。 我将材料推过去道:何局,罗焕清没说实话 ,从逻辑上看,他虽然是经警大队的大队长,但毕竟是为煤炭和矿区工作,他犯得着自己去主动花钱买几把手枪嘛。第二点啊,他属于经警大队,管的是煤矿的秩序,这由谁拉碎石管他经警大队什么关系。所以,这个罗焕清,没有说实话。 何浩道:但是他现在主动认罪了,我们的同志就不好办了。 上手段没有? 何浩有些为难地道:县委政法委的同志在审讯之前,亲自到了县看守所,专门传达了华东书记的指示,对待罗焕清同志,一不准打骂,二不准虐待。您知道的,他是罗县长的侄子,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的爱人。负责审讯的同志,心里有负担啊。 刚刚想着这事,就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抬头望去,几个身着制服的同志就已经站在了门口。 带队的招呼道:李局长吧,我们是地区刑警支队和地区武警支队的。 何浩忙站了起来,搬了凳子,几人落座之后,就将来意表明了。 何浩不解地道:带两个人,你们出动了咱们武警的同志? 旁边一人没有直接回应,只是打开了皮包,从里面拿出了手续。 带队的同志笑了笑道:李局长,按照我们接到的通知,不仅我们要带走人,所有涉及的案卷材料、审讯材料,我们都要带走。 何浩道:这不,我们刚刚问的。 带队的同志看了没看,直接装进了包里道:这个我们就不看了,到了地区公安处,有专人来看。 办完了手续,地区公安处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武警也就将罗焕清和董先刃押着上了车。 董先刃看着全副武装的武警,一脸震惊的道:不再审审了吗?不是还要法院判吗? 看着一行两辆军车、两辆警车,何浩有些纳闷地道:这俩人这待遇,自己干了这么多年的公安,押解的犯人也不少了,能享受这个待遇的,着实不多,难道还怕有人劫了不成。 董先刃和罗焕清被带走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林华北和邹新民,俩人在煤炭宾馆里,一边抽烟一边商量着对策。 林华北道:问清楚了没有? 问清楚了,确实是带到地区公安处了。 邹新民喝了口茶道:我去地区找周海英,他要是不帮忙,咱们出了事,他碎石的事也别想说清楚…… 第500章 我们必须尊重书记意见 1990年是一个新的起点,89年的元旦,上级专门发文,要营造浓厚的氛围。 空气中都弥漫着迎接元旦的喜悦。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大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出喜庆的姿态。商店的橱窗贴上了精美的元旦贴纸,县委大院不少办公室里,都扯上了彩带,县委大院礼堂里,“地改市”庆祝大会暨临平县迎元旦文艺汇演正在紧张布置。 林华北专程来到了县委大院,看到到处张灯结彩,心里就更加惶恐不安,来到了邹新民的办公室,端着杯子喝了几口水,恶狠狠的道:老子在看守所里,绳子都给他找好了,这王八蛋,去地区了。去了地区再想搞死他,基本就不可能了。邹县,你想想,公安局副局长被杀,政委跳楼,如果看守所再出一个上了吊的重要嫌疑人,他李朝阳的局长还能当的下去?他岳父就是地区专员恐怕也不好使吧。 邹新民略感忧虑的道:你这是杀敌一千自损五百啊,在看守所里弄人,搞不好会出问题,不妥,我看还是不妥。我还担心老高那边,老高那边查清楚没有? 他的办公室,我骗我们家老五给砸了,砸的时候,我们的人没在里面找到什么东西。老高这个人我看你不需要担心,他都随时准备死了,不可能会再给大家留下小辫子,这家伙这几年空手套白狼,没少挣。 邹新民道:老高的那份,稳妥起见,先给着他儿子,等到咱们以后把煤矿搞到手,就放心大胆了。还有,罗焕清家的那个小娘们,最近可是和张庆合走的很近啊,张庆合可是把自己的私章,都给她在用,她那边? 放心,那个小娘们,她要是不听招呼,我就找人把她的照片贴到全县大街小巷的电线杆子上去。女人嘛,就活一张脸嘛。 这个他娘的老罗,这辈子,真是他妈值了,如花似玉的闺女,那个时候,嫩的能掐出水来,毁在他王八蛋手里了。 林华北不懈的道:晚上,找几个给你放松一下? 邹新民道:算了,我家老叔是个讲究人啊,已经给地委打了电话,关键时候,低调一点,晚上的时候,咱们去地区吧,去找周海英。 林华北一脸欣喜的道:邹县长,来,举起茶杯,提前祝贺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不敢提前庆祝,现在关键的是找到周海英帮忙带话。 林华北略感担心的道:那小子,能不能办事? 邹新民道:他要是不办事,我只有去找齐永林了,这个齐永林,刚刚去省城拜访了我叔。这次咱们不动手了,只带话进去,只要罗焕清和县里说的一致,咬死不往咱们身上撤,咱们俩就没问题。 县委大院里,钟毅也是接到了地委书记钟毅的电话,请其以组织的名义,与钟潇虹交心谈心,争取在钟潇虹这里,获得更多的线索。 张庆合心情不错,在地区各县强有力的支持下,临平70%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时间,就是向着80%的目标进行冲刺,只要完成了80%的目标,临平的干部群众也就在地区算是站了起来。 张庆合让李亚男将钟潇虹请到了办公室,钟潇虹刚刚落座,张庆合道:小李啊,泡杯茶,泡红茶,暖胃。 钟潇虹受宠若惊的道:张书记,谢谢谢谢。 哎,小钟主任啊,我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你的印象非常深刻啊。这次修路,完成了70%的阶段性目标,小钟主任功不可没啊,你所负责的包段质量最好,效率最高,在关键时候,能够支持县委的工作,县委是能够看的到的。 钟潇虹发自内心的道:张书记,您要是不来,我们是没有信心打通这条路的。 俩人说了些工作上的事情之后,张庆合道:小钟主任,罗焕清是你的爱人,他现在被抓,你有没有什么想对组织上交代的啊。不过你不要紧张,组织上对你们两个是区别看待的。 钟潇虹身为县政府办主任,察言观色的本事已是炉火纯青,自然是明白张庆合的意思。组织,这个词在自己刚刚中专毕业的时候,是多么的神圣。而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欺负、侮辱自己的哪一个不是组织的领导者。这挥之不去的阴影也就是组织里的同志所带来的。让其很难再愿意彻彻底底的相信任何一个人。当年的屈辱是在内心深处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而无处诉说,当看到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刚正不阿的朝阳身着公安制服彬彬有礼为自己挡酒的时候,只在那一刻,满足了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所有幻想,也就沦陷了。她既有发自内心的喜欢,也有想着对身边人的报复心理。就是如此,既不敢也不甘将内心深处最为屈辱的一段历史给朝阳诉说,面对张庆合的谈话,钟潇虹决定把除了关于那段屈辱历史之外的事,都向组织做个汇报。 钟潇虹轻甩了一下头,端坐起来,郑重的道:张书记,我和罗焕清的婚姻早就破裂了,我是知道一些事,但是知道的不多,多数都是听罗焕清说的,第一个,就是枪的事吧,那个是林华北买的,只是拿给经警大队的几个人壮胆的。第二个,关于砸车的事,也是罗焕清受林华北指示,当时他们打过电话,为了这事,罗焕清还担心董先刃会报复自己。 出于保护钟潇虹的考虑,张庆合并没有打算将钟潇虹推向台前,去作为证人指证这些事情。张庆合深深的清楚,这些事判不了死刑,如果钟潇虹公开站出来指证,必将会受到疯狂的打击和报复。 张庆合点了点头道:潇虹同志啊,组织上清楚了,看来问题的关键,是要罗焕清承认,如果他咬死不承认,还是不好对林华北动手啊。 钟潇虹点了点头,认可了张庆合的说法。 行吧,潇虹同志,把政府办那边的工作干好,组织上是看到的见的,等到县长到任之后,下一步有机会组织上会考虑你的工作调整问题。 钟潇虹鼓足勇气道:张书记,我知道这话不该问,是不是县长不从平安来了,由邹常务接任县长。 张庆合不想回应这个话题,但如果不说,反倒是会让钟潇虹觉得自己把她当做了外人。现在我也听到了这种说法,但到底是谁来接任县长,这个不到最后一刻宣布,还不好说。 钟潇虹自然明白,领导是不会把话说满的。只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心有不甘的补充道:张书记,上次我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地区建委的周海英书记,他们也谈起了碎石这事的时候,说的比较隐晦,但应该是回扣的事。 张庆合点了点头,示意钟潇虹继续把这个事情说下去…… 张庆合听完之后,也就想明白为什么龙腾公司的碎石,价格这么贵,还销路这么好了,不过现在来看,这个回扣,应该是没给成,毕竟自己直接砍了他们20%的价格下来。 华灯初上,时间来到了晚上,周海英白天接到了邹新民的电话之后,心情有些复杂。毕竟自己的碎石生意,被张庆合一搅和,没有赚到什么钱,如今答应邹新民的回扣,不好兑现了。但如今的邹新民已经不是昨日的邹新民了,自从邹镜堂到了省里之后,邹新民也就成了自己身边不时听到的名字,虽然政协的一把手比不上书记省长,但人家那咋说也是正部级的一把手,自己父亲周鸿基退休之后,也就是到政协当个副职而已,和人家相比,看起来差的是半级,但就这半级,用天壤之别来形容都不过分。 硬着头皮,来到了迎宾楼,三个人吃吃喝喝一阵之后,周海英端着杯子道:邹县啊,我可是听说了啊,临平县长可是被你拿下了。 邹新民笑了笑道:哎,苦差事啊,临平穷,比不上其他县啊。周书记,说句掏心窝的话,这个位置,让你来你肯定都不来。 周i海英骂道:真是得了便宜卖乖,在地区里,县委书记和县长那是一般的局委办一把手可比的,那是可以直接指挥公检法司的岗位。 周海英倒也不能说自己操作光明县长没有干成,只是十分羡慕的道:县长,我的新民同志,全国一共才三千多个县吧,要论局,算了,不论了,根本没法比。 三人说了一会之后,邹新民自然就提到了正题,周书记啊 这次来,我也是有事相求啊,临平的老领导罗正财有个侄儿,也是我们煤炭公司以前经警大队的大队长,现在运输科的科长啊,犯了点事,被地区抓了,您知道我们是县里的人,对地区不熟,您要帮忙啊。 周海英一听,不是要回扣,又来求自己帮忙,顿时底气也就硬了不少:说说,说说,咋回事。 林华北和罗正财三下五除二,也就将罗焕清被抓的事说了。 周海英听完之后,只是让带几句话,少受点罪,倒不是不能办到,但还是装作一脸为难的道:邹县,林总,这个事,不好办啊,听这意思,前段时间你们临平发生的事,都和这个罗焕清有关啊。我看这是地区政法委要收拾他啊。 邹新民忙看了林华北一眼,林华北自然是意会,忙从兜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推了过去。 周海英斜眼一看,不悦的道: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邹新民忙道:周书记,我们知道这事您不花一分钱也能把事办了,但是您讲义气,我们不能不懂规矩啊。现在商品经济了,只谈感情不谈钱那就是耍流氓吗,你给我们办事,也不能是空口白牙单凭一张嘴啊欠人情啊,我们心里过意不去啊。您如果不收,我们这事就不办了。 周海英慢慢的喝了口茶,十分平静的道:这个 哎呀,都说人走茶凉,正财都去平安当政协主席了,像你们这样还掏心掏肺的为他帮忙的,不多了。为了这份义气,为了这份恩情,这事我答应下来了。公安处也好,刑警支队也罢,咱都有熟人,这钱我给你们花到位,如果花不完,我给你们退回来! 邹新民道:大周哥,您要是真心帮忙,就给我们使劲砸钱,我们在乎的不是钱,是把事办成。 周海英笑着道,这些钱,一定办的成。 周海英没有食言,确实找人把话带给了罗焕清,并且还使了私人关系,专门关照。 一连审讯了两天,罗焕清始终坚持事都是自己办到,周朝证和钟毅拿着审讯材料,都是有些失望了。 周朝政道:书记啊,同志们确实是尽力了,在搞的话,恐怕就要出问题了,这个罗焕清,嘴是真硬啊,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事实啊。 钟毅摇了摇头,沉默良久道:我们要相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事情的突破,我看只是需要时间,只要时间到了,一定会有所突破的。只是可惜啊,现在我们时间不够了,只有先启动程序了,不然后天的庆典大会,大家不好见面啊! 说着,就让人通知了组织部长于伟正,交代了下去,马上启动对邹新民的资格审查,条件合适,就启动县长程序的动议。 于伟正马上安排人,将罗焕清的人事档案从临平县委调了过来。 干部动议之前,先核查档案,档案过了之后,五人小组会就会启动研究,一套程序走下来,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两个月。 赵东拿过来了罗焕清的人事档案之后,于伟正也就打开了,抽出了材料之后,于伟正愣住了,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大字,此人不能重用,李学武! 于伟正愣了两三分钟,才回过神来!拿着材料直接去了钟毅的办公室。 钟毅听闻之后,忙抽出材料,李学武写的字迹清晰可见,态度异常坚决。钟毅忙道:怎么?学武怎么能在上面签字?县处级的档案,不是在咱们地委吗? 于伟正道:啊,是这样,不是核查干部在特殊时期的表现嘛,县里要先查一遍,档案都是发下去,请各党组织组织自查,查完之后县委书记要签字。学武作为临平的书记,是有着在上面签字的权利的。 钟毅感叹道:学武这样写,是彻底否定了邹新民啊,这也是押上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啊。 于伟正道:书记,只要有这个意见,按照程序,可能我们组织部门的部务会上,这个档案邹新民同志他就过不了,我们必须尊重党组织书记的意见! 第501章 年来了 地委书记钟毅看着邹新民的档案,暗自对李学武佩服起来,从干部管理的角度来讲,本着对组织和对事业负责的态度,写下这句话,避免了邹新民以后成为主政一方的一把手的可能性,也就是宣告了邹新民政治前途的结束。 担任过县委书记、地委书记多年的钟毅,自然是明白这句话所包含的分量到底有多重。自己担任过县委书记、地委书记多年,一向也认为自己在干部管理方面是比较严格的,但是也很少对一个干部下过这样的定语。钟毅这个时候,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学武的父亲李老革命在地区深受尊重和拥护,连之前的秘书岳峰都已经是副省长了,而李学武则一直是在县处级的位置上徘徊,刚正不阿、大公无私的性格是太容易得罪人了。 钟毅道:推荐学武副厅级的事怎么样了? 于伟正道:现在在省委组织部了,估计会很快下来考察。 钟毅拿起人事档案材料道:看来,我们要跑一趟省委组织部啊,这份材料我们口头上,是解释不清楚的。 平安县正在和曹河召开白酒对接会,平安县委书记郑红旗和曹河县委书记李显平出席。因为白酒合作的事,钟毅批了三次条子,两县才被迫走在了一起。 之所以是被迫,在李显平看来,曹河酒厂家大业大,虽然没有之前生意好,但酒厂换了新的领导班子之后有所起色。就算是现在县里补贴酒厂,但还是能够维持运转,假以时日还是有重塑辉煌的可能性。而与一家乡镇搞合作,多少是有些掉价的,况且现在平安的高强红势头正盛,之前的对接,平安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 而对于平安县来讲,自然也不愿与曹河酒厂谈合作,一个是高粱红酒厂销量一年比一年好,不仅是打开了省内的市场,现在临近的几个省市也打开了销路。高粱红如今又建造了自己的新厂,新厂投入之后,产能得到了成倍的提升,但仍然满足不了市场需求。 一行人谈了一个上午,也不见有什么起色,围绕两厂合并,共同出资成立新酒厂和一方出技术一方出钱的三种合作方式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郑红旗心里暗道,都这个时候了,曹河还想着让高粱红整体并入曹河酒厂,如果再拖上一年,等到曹河酒厂彻底停产之后,曹河酒厂到时候就会成为曹河财政的负担。 只听到吴香梅道:叫什么?曹河二曲?笑了笑道:我看还不如平安红好听。 李显平一行已经是到了平安,算是放低了姿态,看到双方的几个副县长谈得面红耳赤很不和谐,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看双方说得有些激动,郑红旗拿起茶杯上的盖碗,轻轻地敲了几下,众人也就安静了下来。郑红旗道:显平书记啊,我看这样吧,具体的工作由同志们来谈,下午的时候,地区领导要来,我要失陪一下。我请同志们陪您到我们的工业园区指导工作。 李显平也是看了看腕表,笑了一下道:地区领导对平安有偏爱之心啊,我看这样,下午的时候,同志们继续谈,我去你们的工业园区学习考察。 郑红旗道:那请友福县长全程陪同。侧身又对旁边的孙友福道:友福啊,一定要请咱们的显平书记多做指示,多提宝贵意见啊。 李显平喝了口茶,放下了茶杯,看着说话有些咄咄逼人的吴香梅道:香梅同志啊,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曹河的媳妇吧。 吴香梅一听,知道对方要打感情牌了,忙笑着道:显平书记,我是平安的闺女,也是曹河的媳妇。 李显平打趣地道:红旗书记啊,人家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个香梅同志的胳膊肘子,这算是往哪里拐啊,这可不像是对待婆家人的态度啊。 郑红旗知道,这个问题回答闺女还是女儿都是陷阱,也就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笑着道:显平书记啊,您这个认识可就有局限性了,这个时候就不能说是闺女女儿了,这个时候,就是党和人民的干部。 谈判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毕竟双方主打的就是一个应付。中午的时候,在县委招待所里,平安县的党政班子设宴款待曹河的干部。谈判桌上有了些剑拔弩张的火药味,饭桌上则多了不少亲密无间的同志情。 吴香梅还是端着杯子,来到了曹河几位领导的跟前,端着杯子来到了李显平的跟前,略表歉意地喝了几杯。 郑红旗偶尔胃不好,已经连续多天没有喝酒,今天的谈判谈的是白酒,也是在李显平的劝说之下端了白酒杯,看曹河的干部一直在灌吴香梅的酒,就拍了拍旁边的挂职副县长,代管县委办工作的张云飞,一起去为吴香梅挡酒。 李显平看着郑红旗和吴香梅都在,就主动将两人叫到一边,悄声地道:香梅啊,我听说你要去临平工作? 吴香梅去临平的消息虽然出来不久,但是作为县委书记这个级别的干部,第一时间也就听说了。 吴香梅自然是不好回答的,郑红旗道:是啊,是有这个说法。 李显平道:常务副县长,那可是要协助县长抓全面工作的啊,红旗同志、香梅同志,我提个建议啊,只是个人的建议,很不成熟,你们两位领导考虑一下,那就是香梅到任之后啊,曹河、平安和临平,共同在临平搞一个新酒厂,平安出技术,曹河出熟练的工人,临平嘛煤老板,就出点钱嘛,这样的话,咱们既完成了上级的要求,也给香梅同志,送去一份厚重的嫁妆嘛。 吴香梅还没有去临平,自然是不好表态,只是恭维地笑着。 李显平的话打开了郑红旗的思路,如果临平愿意出钱建立酒厂,承担一部分高粱红的产能,到时候平安只管分钱,倒不失为一种好的方式。更为关键的是,酒厂成立之后,也算是县城企业合作的一个示范,在政治上也有积极的意义。 郑红旗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看着吴香梅道:临平的财政就是靠地底下的煤都可以吃五十年,香梅啊,我觉得,对于临平来讲,出点钱嘛,我们送他一个酒厂,大不了分钱的时候,临平占大头嘛,显平书记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路。 吴香梅只是初步谈了话,还没有启动程序,如果代表临平表态,则是太不成熟了。笑着道:红旗书记、显平书记,两位领导,这才喝了几杯酒,就说起了胡话,我只是平安县的一个副县长,可管不了临平的事啊。这事,你们两位领导,可要找张庆合书记谈。 郑红旗笑着道:哎,老张来就不谈了啊,他要是来了,我们高粱红酒厂都是临平的了。 吴香梅心里暗道:这个李显平,也是够滑头的,一分钱不出,还想着临平帮助他解决就业的压力,以后真的到了临平,就是办酒厂也不能带着他! 下午的时候,张云飞陪着郑红旗在县委大院里等待组织部副部长贾彬,俩人晒着太阳,有了十分难得的惬意。 作为县委书记,能够出干部,作为党的一把手,这也算得上是一种特殊的政绩,说明了上级对平安干部队伍的充分认可,也说明了自己作为县委书记,称得上一句,领导有方。 张云飞看郑红旗心情不错就道:书记啊,我看曹河的干部,还是思路不够开阔啊,这么大个酒厂,怎么能让产能闲置起来啊。 他们也是不想闲置啊,市场,是市场把他们给抛弃了啊? 张云飞道:我看完全可以生产饮料嘛,配方不复杂,技术要求也低,只要稍加改造,就可以成为饮料的生产线嘛,饮料嘛,单价是低,但是利润率可不低。 郑红旗郑重地打量了一下张云飞,笑着道:可以啊小子,今年财政比前几年好一些,这样,这样啊,给你小子个机会,算一算,投入大不大,机会多不多,条件如果允许,先在咱们县里办个饮料厂嘛。 曹河?我的意思是这个曹河? 曹河?要相信曹河人民有智慧,克服困难滴…… 正说着,汽车就驶入了县委大院,郑红旗主动迎了上去,为组织部副部长贾彬开了车门。 郑红旗笑着道:欢迎贾部长,这是1989年的最后一天,贾部长来考察干部,给了我们一个圆满的结尾啊。 钟毅约了组织部长曹立人之后,也是和分管组织的副书记邓牧为一起到了省委组织部。 省委组织部的大院是民国时期的老式建筑,历经岁月的洗礼,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宛如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默默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那斑驳的外墙,爬满了岁月的藤蔓,如今叶子已经凋落,藤枝仿佛是历史留下的细密纹路,每一道痕迹似乎都承载着曾经的风云变幻。青灰色的砖瓦,在阳光的映照下,透着一种古朴而沉静的气息,显得很是威严。 钟毅和邓牧为二人在部长对面的小接待室等了十多分钟,等部长开会回来,跟着秘书就进了办公室。 曹立人道:你们是来汇报明天的庆典大会准备情况的吧!议程我都看了,很好啊,钟毅同志,牧为同志,你们两个可是地区第一任市委书记和市委副书记,这个很有意义啊。 说了几句庆典大会的事情之后,钟毅就拿出了档案袋,起身双手奉上,曹立人接过来之后,看了看封皮。邹新民同志? 对,这个是邹新民同志! 曹立人略作了思考之后道:这个就是那个,那个什么,临平的那个干部是吧。 钟毅道:是啊,这个是临平的常务副县长。 曹立人眉头微皱:处级干部的档案嘛,我就不看了,你们地委或者说明天的市委,要落实好省委的决策。这次上级同意在咱们省选择两个城市作为沿海经济开放示范区,邹镜堂同志做了很多的工作,镜堂同志只对组织上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道方书记亲自让秘书打来电话,三个字,落实好。 邓牧为和钟毅相互对视了一眼,邓牧为道:部长啊,现在是有一个突发情况,就是组织部门啊,在审核档案的时候,就发现了时任县委书记,在干部审核表上有了批注,正是因为省领导关心,我们才专程来汇报。 曹立人听闻之后,一边解开档案袋上面的绳子。解开之后,慢慢地抽出了里面的档案,在干部履历表的上面,就看到“此人不能重用”六个大字,再看落款,则是李学武。 曹立人的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眉头紧锁、凝视良久才道:这个李学武是谁? 钟毅道:临平县委书记。 曹立人十分不悦地放下了档案材料,口吻严肃地道:钟毅同志、牧为同志,你们这是故意让省委难堪嘛!此人不堪重用的原因是什么?常务副县长是你们地区管理的干部,县委书记怎么能在常务副县长的人事档案上签批意见?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钟毅倒也不亢不卑,十分坦诚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组织部的立人部长做了汇报。钟毅道:部长啊,学武同志签批这个意见,完全是出于对组织和对事业负责的态度,是出于公心。 曹立人听完解释之后,面色舒缓了一些,毕竟牵扯到买卖枪支、纵容犯罪、倒卖矿产、贪腐腐败,确实如钟毅所讲,如果提拔之后查实了相关的问题,到时候被动的不仅仅是地区,自己作为组织部长,强力推荐这个干部也是脸上无光,更是对党和人民的不负责任。 曹立人道:钟毅同志,我们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啊。 钟毅郑重地道:我以党性担保。 我电话里就讲了,证据,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们拿不到证据,你们拿不到证据,我就不好和领导沟通汇报。还有,你们地区党政班子成员之间,意见分歧很大啊,再给你打电话之前,我还是找人了解了情况,钟毅、牧为,你们地区里其他领导,对邹新民同志是十分认可的,同一个同志,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这个问题,你们要反思和总结啊。 曹立人部长没有说问的是谁,钟毅和邓牧为自然是不会去问,但能让立人部长亲自打电话的,地区里也就这几个人。 我可以跟镜堂同志沟通,但是没有证据,你们地区,包括这个学武同志,就要做好承担压力的准备啊。 曹立人说话很慢,但很有分量,钟毅和邓牧为听得是清清楚楚,也就是说,得罪人了。 从曹立人部长的办公室出来,省城里元旦的氛围比地区还要浓烈一些,在返回地区的路上,天也渐渐黑了起来,远处不时有腾空的烟花,带来了冬日里最绚丽的花火。钟毅一脸轻松地看着窗外不时腾空而起的烟花,神情专注若有所思。 用手有节奏地拍着大腿道:庆合的县委书记、香梅的县长,庆典大会后,就发文件。 到了晚上九点,汽车才来到了地委大院,地委大院的大门上,贴着元旦快乐的红色灯笼随风摇曳。 下了车,钟毅和邓牧为看着漫天星辰、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却也吹不散两人凝望星辰时心中涌起的那片温热。繁星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坚定不移地运行着,就像人生路上那些怀揣着梦想并为之努力拼搏的人们,无论遇到多少艰难险阻,都始终沿着自己认定的方向前行。 夜色难免黑凉、前行必有曙光,在奋斗的岁月里,对得起每一份光阴。于高山之巅,方见大河奔涌于群峰之上,更觉长风浩荡——致敬所有奋斗者! 第502章 死罪他敢不敢顶 1990年的1月1日,阳光和煦,轻风微拂,中华大地迎来了新的纪元,开启了新的十年。 90年代的十年,是在我们改革开放历程中承上启下的关键十年,这个十年,是我们弯道超车奋起直追的十年,这个十年也是伟大的人民不甘落后迅猛发展的十年,这个十年也是文化、经济、思想最为活跃的十年。 地委大院办公楼的上方数面彩旗迎风招展,巨大的横幅上写着十六个大字,“紧抓机遇、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加快发展”,地委大院里主干道的两侧,写着东原地区发展历程的展览,罗列起了一幅幅的照片,记录了从东原地区成立至今的点点滴滴。 地委书记钟毅、专员齐永林和一众党政干部西装革履,早早地就来到了地区大院里迎接省里和其他兄弟地市的领导。 钟毅和齐永林不时地交谈着,气氛融洽,关系和谐,看得出,能够成为东原市第一任市委书记和市长,两人脸上都有喜悦之情。 齐永林则是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昨天临近休息,其接到了邹镜堂秘书的电话,专门了解了李学武的情况,听得出来,领导对李学武有所不满,而李学武的背后,则是钟毅和岳峰。 同样心怀忐忑的,还有地委书记钟毅,也是很晚的时间,接到了省委组织部立人部长的电话,李学武的副厅级要先放一放,给出的理由是很官方,等到从北京学习完之后,再做研究。 钟毅自是争取了几句,毕竟学武是以厅级干部考察人选的身份去的北京学习。现在能够确定的职务,仅仅是市政协秘书长,正处级的位置。按照钟毅的打算,等到学武解决了副厅级之后,多向省委汇报,争取担任市纪委书记或者市组织部部长。看来,自己还是误判了形势。 经过一年的交通工程建设,东原通往省城的时间,由六个小时,缩短为了三个小时。九点半的时候,两辆中巴客车在警车开道下,缓缓地开进了地委大院。 钟毅和齐永林两人并肩左右,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之后,省委何副书记、省政协邹镜堂书记、省委组织部的曹立人部长,省人大的方信副主任和周鸿基、岳峰两位副省长依次下车,众人笑呵呵地打着招呼握着我。 何副书记笑着道:镜堂同志、方信同志、加上鸿基和岳峰同志,今天啊,是到了你们的根据地啊。 几人都是从东原出去的干部,今天又以省领导的身份来到了地区,见证“地改市”的历史时刻,自然也是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邹镜堂颇为感慨地道:离开家乡三十年了,这期间回家的次数,特别是这几年,屈指可数,变化大啊。说着走上前,主动与钟毅握起了手,十分关怀地道:钟毅同志啊,这些年,辛苦啊。 钟毅本以为邹镜堂会是冷脸冷面,却是没想到这位正部级的干部笑容满面、平易近人,让人倍感亲切。 几人客套了几句之后,就是参观展览,钟毅和齐永林分立左右,陪着众位领导观看发展历程的摄影展览,从领导关怀、工农商贸五个方面,全面完整记录了四十年来地区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周鸿基和岳峰作为见证者和经历者,也是当起了解说的角色,和众人一起回忆峥嵘岁月。 十点钟,参观完了摄影展,一行领导就走进了大会议室。会议室里顿时是掌声雷动,主席台上“东原市成立庆典大会”的横幅悬挂于上方。 众人落座之后,钟毅打开了话筒道:同志们,我们现在开会了,出席今天会议的有省委副书记何思成同志,省政协党组书记邹镜堂同志,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曹立人同志,省人大常委会党组副书记、副主任方信同志和省政府党组成员、副省长周鸿基同志、岳峰同志,在一片掌声过后,钟毅道同志们,出席今天会议的还有省直有关部门、全省兄弟地市的领导同志,东原地区原任正厅级以上的老领导、老干部,地区四大班子负责同志和地区各县、各有关部门负责同志和群众代表…… 在雄壮的国歌声结束之后,曹立人宣读了省委、省政府关于撤销东原地区,成立地级东原市的文件和干部任免的有关批复文件。省委副书记何思成代表省委向市委书记钟毅授印、授牌,副省长周鸿基代表省政府向市长齐永林授印和授牌。授牌之后,省委副书记何思成和副省长周鸿基分别代表省委省政府作了讲话。 会议室里的时间并不长,不足一个小时,接着众人就到了大院门口,将披着红绸的牌子挂在了门口的两侧。 解开了红绸之后,也就标志着东原四大班子正式成立。 又是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众人来到了办公大楼的门口,摄影师早早地架好了照相机,留下了东原历史上难得的瞬间。 用过了午饭之后,众位领导一起散着步,来到了中巴车的位置,而李学武作为第一届市政协的秘书长,却也是跟在众位领导的身后,脸上刻意地保持着微笑。 周鸿基和岳峰,都是李老革命的老部下,在今天听到李学武的副厅级被暂缓之后,都是有些许的纳闷,毕竟俩人都是地区走出去的本土干部,对李老革命和李学武都是有感情的。 临近上车,岳峰主动问道:哎,怎么没看到学武同志啊。 正是这一句话,已经上了车的周鸿基听到后一愣,毫不犹豫地就又下了车。 钟毅忙扭头看了看,在人群的最后面,看到了李学武的身影,忙招了招手。笑着对岳峰道:学武只休息今天一天,我让他赶回来了。 李学武不紧不慢地从人群中走了过来,笑着与周鸿基和岳峰握了握手。 钟毅自然知道两人这是给李学武站台的意思,透过车窗,就看了一眼已经上了车的邹镜堂。只看邹镜堂目视前方,脸色平静。但钟毅笃定,邹镜堂绝对看到了这一幕。 此刻的钟毅,内心反倒多了一丝的担忧,省领导都开始站台,简单的问题现在变得更加复杂,已经超出了东原可以控制的范围。这一刻,身为市委书记的钟毅,对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紧接着,东原市光明区、东原市工业开发区宣布成立,接连两天,各县都有庆祝活动和文艺汇演。 临平的文艺汇演结束之后,趁着放假,张叔也是从临平县回到了平安县。 到了张叔的家门口,我又劝道:叔啊,今天平安县晚上的文艺汇演,你确定不去。 张叔夹着已经褪了色的皮包道: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啊爱看这些,我就不凑热闹了,晚上约了红旗和老李他们,你结束了就赶过来。 将张叔送回了家里,接着又赶到了平安县总工会的职工俱乐部,文艺汇演是在晚上,我之所以赶着来看,就是因为晓阳要登台演出。 到了县剧院的门口,剑锋已经在门口等着我,看着我进来就道:李局长啊,我从深圳都赶回来了,你从临平来都迟到了,你再不来,你媳妇都唱完了。 我看着剑锋一身的西装革履道:大冬天你穿这个,你不冷啊。 外面是冷,里面可暖和了。 职工俱乐部三四百人的场地,走廊里都站满了人,舞台上霓虹闪烁,不知道是谁正在舞台上唱着歌,慢慢地挤到了座位之上,文静笑着喊了一声的姐夫。 打量了周围一圈,多数都是陌生的面孔,文静略显激动地道:姐夫,晓阳,下一个,下一个。 在满怀期待之中,主持人出来报幕道:观众朋友们,我们平安的高粱红酒现在已经香飘千里,打开了临近多省的市场,每当我们举起酒杯,为友谊干杯,为幸福喝彩,为美好的未来祈福时,《祝酒歌》那欢快激昂的旋律似乎总能恰到好处地响起,它不仅仅是一首歌曲,更是我们平安干部群众幸福的心声。现在,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城关镇的邓晓阳同志为我们带来女声独唱《祝酒歌》。 掌声雷动之下,晓阳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了舞台中央,深鞠一躬之后,伴随着欢快的音乐,轻轻地舞动了起来。 那一刻,晓阳身姿轻盈,每一个动作都仿佛与那激昂的旋律完美契合,举手投足间洋溢着无尽的活力与热情。 只见晓阳随着节奏扭动着腰肢,裙摆如同绽放的花朵般飞扬起来,为整个舞台增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那灵动的眼神,顾盼生辉,晓阳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很有感染力,看了一眼,让我都久久不能释怀。好看,真的好看,比浓妆艳抹的明星好看多了。 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 愿洒热血和汗水 来来 征途上战鼓擂 条条战线捷报飞…… 好听,真的好听,以后没事就要让晓阳给我唱上几曲,花钱咱也愿意。我心里又是暗道,以前倒是不觉得,晓阳啥时候还有这样的本事。 再看李剑锋,瞪大了双眼,看得是目不转睛,若不是文静在,估计都要流口水。我心里暗道:流氓,这是我媳妇! 晓阳演唱完之后,又是掌声雷动,待晓阳谢幕之后。李剑锋道:走走走,红旗书记晚上还等我们吃饭。 我心有不甘地道:怎么,这就走了? 走了走了,你媳妇也看了,咋你还想看别人媳妇啊。 走出了俱乐部的大门,一行三个人就去后台找了晓阳,看着晓阳画了淡妆,眉目之间尽是灵动与温婉。 晓阳见到他我们过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亲切的笑容,眼中却透着平日里在工作中磨砺出的那份沉稳与睿智。她轻轻抬手将耳边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开口说道:“怎么样,我唱得还行吧。” 文静道:姐,你是没看,他俩刚才看你,眼睛都直了。说完,也就瞥了李剑锋一眼。 李剑锋道:哎哎,别乱说,我是在研究,晓阳后面的霓虹灯。 一行人到了驴肉馆子里,赶到的时候,几人已经喝了不少,看我们过来,李叔起身道:哎哎,社会主义接班人来了,加位置加位置。 郑红旗挥了挥手道:朝阳,剑锋,你俩总算来了啊,我这个半斤,可是交给接班人了。 张叔道:剑锋啊,我可听红旗书记说了,你手上几个项目都很有前景啊,现在张叔到了临平,缺的就是项目啊。 马军道:对对对,你抓紧给他介绍几个项目吧,你再不介绍,我看他就开始打咱们地毯厂和酒厂的主意了。 李剑锋道:这个项目确实有几个,现在正在和地区工业园区对接。但是,张叔啊,我觉得现在见效最快的,就是发展地毯,现在地毯的出口,需求很大啊。 郑红旗道:哎,正好香梅也在,香梅,老张,你这次过去,我送一个厂给你们啊,饮料加工厂。我这几天了解到,这个厂很有前景,你们出钱,我们平安来出技术。 看几人聊得热闹,李叔搬了马扎靠近我道:咋,听说你们临平公安遇到困难了?有个什么小王八蛋一直不说实话? 我自是将罗焕清的事给李叔说了。 李叔道:就一个这货地区公安处和你们县公安局就没辙了?什么水平啊! 是啊,没辙了!李叔,地区公安能上的手段都上了。 李叔抖了抖烟灰道:我还以为多复杂个事,弄到平安来,我三天给你弄得明明白白,他不就是想着顶包嘛,你说这样的人,他死罪敢不敢顶…… 第503章 思路是个很好的思路 听到李叔说死罪怕不怕?我倒是问道:李叔,他这个买卖枪支,打人砸车判不了死刑吧! 哎,是,这两个是判不了死刑,但是我问你,他能不能说清楚枪支在哪里买的,找谁买的,什么时候买的,他说得清楚吗?说不清楚那我是不是就可以怀疑这几支枪是他罗焕清自己制造的。哎,你回去看看刑法,上面可是写得清清楚楚,非法制造、买卖、运输、邮寄、储存枪支、弹药、爆炸物、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触犯这一罪行的将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死刑。小子,被人用他的枪杀死了一名县公安局的副局长,这算不算情节严重? 我听完之后,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自然,自然算是。 对嘛,就凭这一点,你说要判他个死刑,过不过分?替人顶罪的我也见过一些,但是可是没有看到过扛死罪的啊! 我忙端着杯子道:叔啊,这一点我确实没想到。 李叔一仰头,杯中酒也就下了肚,李叔红着脸,略有疑惑地道:按说你们临平公安考虑不到这一点,地区公安不太可能考虑不到这一点,你想啊,正常的逻辑,你买的,找谁买的,花了多少钱,你说不出来或者说的不符合逻辑,现在他们都叫市公安局了,连这点东西都问不出来,我不相信! 李叔?您的意思是地区公安再放水! 我感觉这里面有猫腻啊,朝阳,不要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啊,你想一想,你们公安局的那个老高,可是从地区公安处下去的干部,那底子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我点了点头道:那这样,明天我去找周书记,看能不能由平安公安参与办理! 李叔剥开了花生,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喝了口茶才道:地区公安处,不,现在市公安局都办不下来,如果我们平安县公安局越俎代庖,很快就把这事办了,恐怕领导的脸上要挂不住啊。这事思路已经有了,立功的机会拿给你小子了。 吴香梅已经通过了组织谈话,宣布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也算是给平安的干部做一个告别,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端着杯子喝了不少。 不多会,拉着张庆合起了身来到了郑红旗跟前道:书记,您说的那个饮料厂是咋回事啊,我这个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咋不知道? 郑红旗十分淡定地道:老张、香梅啊,云飞给我推荐了一份杂志,叫,叫《改革前沿》,里面有很多关于工业经济发展的思路,给了我很多启发。我已经喊县委办的同志,将好的思路和文章,摘抄下来,印发全县干部学习。 张庆合颇有感触地道:发展,还得是发展才行啊。红旗书记啊,到时候,临平可要来经常取经,临平可是需要安平的支持啊。 郑红旗笑着道:老张,这就跟我客气起来了?见外了,平安有的,临平都会有。平安对临平的支持,是不遗余力的。只是你老哥,不能忘了,之前咱们的约定! 吴香梅一脸疑惑地道:两位领导,这是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郑红旗道:既然是秘密,今天就不在公开场合谈了。饮料厂的事香梅,你当个正事,必要的时候,我请云飞过去,现场办公牵头落实。啊,同志们,都举起来杯子啊,饮料厂就是咱们平安送给老张、香梅和朝阳同志的嫁妆。 众人起身干杯之后,郑红旗道:我提两个到位啊,临平的资金到位,平安的技术一定到位。 张庆合拉着郑红旗的胳膊道:书记啊,只要能给临平带来好处,该花的钱,我们一分不少。香梅啊,你看,咱们初到临平,也找不到什么回馈红旗书记和咱们娘家人的。我知道啊,咱们平安县现在面临的最大困境,就是电力不足的问题。学武跑了一年跑下来了电厂,已经纳入省重点工程,香梅啊,我们要知恩图报嘛,电厂建成之后,我看可以优先给平安供电! 电力不足不仅是困扰平安的问题,整个省内四个地市晚上的时候都出现过限电,生活用电都十分紧张,更别说工业用电了。郑红旗略显激动,马上端着杯子道:庆合,你这不是喝多了,再给我画饼吧! 张庆合道:哎,红旗书记,饮料,饮料,饮料,饮料不醉人。只是不知道,咱们这饮料厂耗不耗电。啊,不过放心,饮料厂就是再耗电,我们也优先保障平安的供电。 李叔又从我手里抓了一把剥好的花生,悄声道:你看,老张和红旗,俩人在那里斗法那! 而在临平,煤炭宾馆里不少包间里氛围很是热烈。令狐、冯明旺、奇东强几人也是小聚,氛围不错,理由自然是为令狐上任光明区区长饯行。 而在不远的另一个包间里,常务副县长邹新民也组织了满满一桌,同样是酒,却是喝出了不同滋味,作为常务副县长,唾手可得的县长位置如今却又被平安的干部占了去,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每一口酒咽下,好似带着无数根刺,狠狠扎在邹新民的喉咙与心间。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手中的酒杯被他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出了白色。 旁边的林华中道:我就说嘛,最靠不住的就是组织了,我就不信了,他平安的干部个个都是干将,咱们临平的干部都是他妈笨蛋,难道临平的干部死绝了吗?从平安直接破格提拔一个副县长当县长?还不就是因为钟毅的关系嘛!我听说她公公就是曹河人大的一个副主任,他爱人是地区供销社的主任,谁不知道,钟毅就是从曹河起家的。 通海贸易公司的秦大海,以前在县财政局工作,现在成立了通海贸易公司,其大哥秦大江就是地区审计局的局长,和市长齐永林的关系不一般,听到林华中说起来新来的县长,故作深奥地说:华中局长,要提拔一个正县级,岂能家里只有处级干部?这样的破格提拔的背后,你不仅要看她家或者她婆家,要看家族。曹河的方家,也是很有势力的,钟毅从曹河县长到平安县委书记,这最为关键的一步,就是有方家人的支持。投桃报李吧! 林华中抽了口烟,又一脸不解地道:哎,你要说地委瞎指挥只看关系,咱们邹常务的关系那可是正部级。那个令狐,没什么关系吧,仅仅是一个县委常委、副县长,又去光明区当区长去了。这又怎么解释,怎么偏偏把咱们邹常务给隔过去了,难道现在提拔干部,顺序翻着来的。 林华中的话说完,桌子上的人脸色都显得尴尬,林华北忙用脚踢了一下林华中。邹新民为了这事菜都没吃几口,这个时候说这些事,那简直是卖盐的干起了土匪行当,一边捅刀子一边撒盐啊。 林华中忙解释道:邹常务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为您打抱不平。 邹新民倒是没有心情生和林华中置气,自己已经搞清楚,是李学武在自己的人事档案上,写下了此人不可重用的评价,而李学武为此也是付出了代价,随端起了杯子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同志们,我没当上县长没关系,我才多大年龄,刚满40,以后机会多的是嘛。但是李学武那个老小子也没当上副厅级的干部,他多大了,又还能干几年。从县委书记调任市政协担任秘书长,恐怕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损人不利己啊。 旁边的财政局局长曾亚联半弓着腰,十分恭敬地道:邹常务啊,别管谁来当县长,你看看在座的,都是以您马首是瞻啊,没有了大家的支持,他们就是换了县长又能如何?不还是和老罗在的时候一样,一切都听咱们邹常务的。 邹新民微微低头,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捏住眼镜的横梁,动作轻柔且缓慢,将眼镜往上推了推,眼神透过镜片,依旧透着那份沉稳与斯文,微笑着道:同志们,要记住,咱们一切工作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群众,有七十万临平群众做咱们的坚强后盾,是不能允许任何人乱来的! 几人又是一番酒下肚,等出了门,冷风吹来,邹新民不禁哆嗦了一下,忙裹了裹衣服,将林华北叫到跟前道:华北啊,我看,周书记那里,明天晚上我们还是要拜访一下啊,带着诚意去,现在最关键的,还是里面的那个家伙。 林华北道:已经花了两万了,在带多少合适? 邹新民抬着头,眉头皱了皱,只是无奈地说了句:周海英书记胃口大啊。 晚上回了家,晓阳一脚一个将脚上的鞋甩了出去,拍了拍我道:去,给姐捡回来。 咋,你就不能把鞋脱在这里? 哎哟,李局长,你这是在质疑我还是在嫌弃我吗? 啊,不是不是,我是怕您这么一甩,崴了脚。 等我捡回来鞋,但看晓阳已经脱了袜子,捏着用鼻子那么一闻,眨了眨眼,十分满意地道:就是不臭脚,你说气人不!要不你闻闻? 不用闻,我也知道不臭脚。我心里暗道:晓阳啊,还想着让我闻袜子?我可没有这个习惯! 从舞台上下来,难得有一展歌喉的机会,晓阳心情不错,不自觉地就唱了起来。 一到了冬天,晓阳的脚就仿佛格外怕冷。每次出门,哪怕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袜,也是抵挡不住的冷。烧了水之后,就给晓阳泡脚。 脚也是泡得差不多了,晓阳给我挥了挥手道:三傻子,来,坐过来。 我满以为晓阳是要小鸟依人的温存一下,刚刚坐过来,晓阳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道:三傻子,你好大的胆子啊,文静可是我的好姐妹,你今天看她,什么眼神? 哎哎哎,疼啊,疼啊,我没什么眼神啊。 没什么眼神?乱说。 不是,晓阳,这不今天李剑锋一直那样看你,我才看的文静嘛。 哦,他这么看你媳妇,你就这么看他媳妇啊,你这么解释,听起来是挺公平的嘛。 哎,是嘛! 你个小王八蛋,是不是觉得媳妇都是人家的好? 晓阳,你就别吓我了,咱们研究基本国策。 晓阳忙笑了一下,羞答答地道:看你说的,我都不好下手了,人家不是这个意思,你既然有这份心,我也不让你失望,来,洗脚,我去铺床,省得你总说我,不会做家务…… 有了李叔给出来的方向,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到了市委大院,向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周朝政汇报办案思路。 从地区改为市,同样对政府职能部门进行了相应的调整和优化。各部门的职责划分更加明确,地区公安处成为市公安局,在第一届市人大会议上,选举齐永林成为市长,又根据齐永林的提名,选举出了六名副市长,除了吕不伟是外地调入之外,政府班子里只有周朝政是新进的成员,在还是地区的时候,周朝政并未担任行署的副专员。 虽然早上的时候就和周书记的秘书已经预约,但到了之后,还是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到了周书记。 周朝政看我进来,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不慌不忙地从座位上起身,步伐轻盈地走了过来,脸上则带着温和的笑容道:就坐在这吧,小李啊,临平的事情配合得很好啊,省公安厅今天已经发了文件,我刚才已经签了,肯定了市里和县里两级公安机关,在短时间内,就侦破了12.25杀人案,烈士申报的事,市局已经报到了省厅,我估计年前能够批复下来,英雄的血,总算没有白流啊。 周书记,我们临平公安身上,有负担啊,虽然陈刚同志得以沉冤昭雪,杀害纪局的凶手也是顺利归案,但是现在事情的真相还没有完全查清楚,枪支到底怎么来的,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枪支,罗焕清的背后,还有没有人指示,这些都没有查清楚。 周朝政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钟书记昨天还在跟我讨论这个问题,也是非常关心这个事情的进度啊。专门提了要求,关于这个罗焕清的一切材料,都要向钟书记汇报。地委书记,关心一件具体的案子,以前啊,是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看条件成熟,我马上将李叔的办案思路向周书记做了汇报。周书记听得认真,不时还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下了几个关键词。 汇报完之后,周书记看着本子上的关键词,自言自语地道:将贩卖枪支说不清楚来源视为制造枪支?根据后果……,将这个事思考完了之后,周朝政若有所思地道:朝阳局长,按照这个思路办下去,是可以判死刑的啊。 周书记,有谁愿意为死罪的事情顶包啊。 周朝政道:朝阳局长,好啊,面对困难找方法,这个思路很好啊。这样吧,这件事牵扯甚大,我要请示钟书记,你回去等待消息吧! 离开了地委大院,周朝政书记就带着材料去找了市委书记钟毅,在向钟毅汇报完之后,钟毅手指轻轻搭在太阳穴上,有节奏地轻轻揉动着,良久之后才道:思路是个很好的思路,但是,我们现在不能这样干…… 第504章 要从政治上看待这个问题 听到钟毅说现在不能这样干,周朝政有些诧异了,十分不解的道:书记,这个案子您不是就想查明真相,严惩相关责任人,堵住上面某些人的嘴嘛。 作为地委书记,属地发生了公安局副局长被杀的大案,自然是想着查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但现在的形势,钟毅不得不想深一步,看远一层。钟毅看周朝政有些不解,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盒烟,抽出了一支之后,将盒子就扔给了周朝政。拿起了火柴,划了两根,动作略显生疏,双手夹着烟道:一到冬天,抽烟就开始咳嗽,医生劝我啊,烟要少抽。所以,我把它锁进了抽屉里,今天啊,破个例。 钟毅说话向来是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特点是到了地委之后担任了一把手之后,更加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老话常说,“贵人不出语,语出必显迟\",遇到事情不急于表达自己观点,听别人说完之后,经过自己深思熟虑,再来表达自己的观点,所说的话自然就是有分量有深度。 钟毅十分平静的道:朝政同志啊,看的出来啊,朝阳同志在这件事情上是认真思考了的,按照这个思路去问,我相信啊,会得到一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答案,有些人必将会被绳之以法。但是,这件事,我们要从政治上去看了。镜堂同志非常关心临平,在县长的选拔任用上,也提了一些建议,不过我们没有采纳。学武的一句“此人不可重用”,立人部长是向省委主要领导作了汇报,这已经让镜堂同志脸上非常的挂不住了,反过来,又给立人部长施压,所以啊,学武的副厅级也被暂缓了。 周朝政道:书记,不好意思,我插一句,这个镜堂书记难道不知道,我们这么办,邹新民可能存在问题? 钟毅深吸一口烟,烟头瞬间亮起通红的光,燃烧的烟草缓缓升腾而起烟雾,在他的面前缭绕、盘旋,像是一团捉摸不定的迷雾,渐渐模糊了他的面容。钟毅紧闭着嘴唇,任由那辛辣的烟雾在口腔内弥漫。有些话是可以和周朝政说的,而有些话,周朝政这里也没法说。特别是市长齐永林主动在与邹镜堂靠拢,会造成领导之间选边站队,作为市委书记,钟毅心里清楚,为了团结,这种话也是不能说的。 钟毅道:我们没查清,他就没有问题,我们查清了,他就有问题啊。 书记,那我们更应该马上查清楚,把材料报到省委去,给学武讨要一个说法。 钟毅笑了笑:我们没查清楚,大不了就是学武方式不恰当,下一步学武还有进步的可能。我们现在查清楚了,把该办的人办了,也就做实了镜堂同志任人唯亲,唯亲是用的事实。朝政同志,你想一想啊,学武只是写了一句话,就被暂缓考察,如果是我们真的把这份报告交上去,当众打了领导的脸,到时候立人部长想帮学武说话,也没有机会了。我年龄大了,但是东原还很年轻,他才一岁!为了这件事得罪了领导,严重的讲,会影响地区发展和同志进步的。 周朝政还是一脸的不解,书记,这个邹新民,在镜堂同志心里,有这么高的地位? 钟毅慢慢的挥了一下手,淡然一笑道:也就是家族子侄,我估计,也就是认识吧。 那,我们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朝政啊,领导既不会在乎邹新民,也不会在乎谁是临平县长,而是自己的面子和权威。一个正部级的干部,来到了省里,在重大政策上为省里跑上跑下,就给道方书记提了这么一个要求,还被我们否了。否了之后就算了,如果还拿着证据摆到领导面前,到时候道方书记,都是不会为我们说话的。从政治上考虑,这件事稀里糊涂的结果,目前是最好的。等到学武学习回来,到时候再去做做工作,领导心里明镜一样,这件事也就办了。 周朝政道:书记,我知道怎么办了,只是朝阳局长热情很高啊,临平公安是怀着满腔的热血,求一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啊。 钟毅点了点头道:现在来看,我们为临平选择了书记和县长,老张和香梅他们能够将临平抬到发展的轨道上来。朝政啊,作为市委书记,我不可能为了拿下几个腐败分子,拿咱们几名干部的前途和东原的未来在这个时候去换。有些人,错过机会,会是一辈子的遗憾,有些事,错过机会,会是一代人的遗憾。至于临平的事,套用一句老话吧,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必然会报!至于朝阳同志那里,他能理解的。 从钟毅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周朝政颇为感慨,心里暗道:钟毅考虑的确实全面,哪里有和上级打官司的,就拿学武来说,错过这次机会,一辈子也就是正处了。为啥人家是市委书记,考虑的全面啊。 周朝政走后,市委书记钟毅又将组织部长于伟正请了过来,听取了对令狐和吴香梅的考察报告。 钟毅戴上了眼镜,认真的看着初步的考察报告,从材料上看,吴香梅和令狐从群众基础、工作实绩上看表现都是可圈可点。 于伟正道:书记啊,89年的经济统计结果出炉了,仅仅从统计数据上来看,平安县去年已经超过了曹河,成为了仅次于光明区的第二名。学武在临平的工作也有很大起色,临平常年是处于第九位,倒数第二的位置,现在是上升了两位,到了第七位啊。 钟毅看着材料道:看来下午召开会议的条件是成熟的嘛。那这样,还是按时召开市委常委会,议题上加上人事安排的事。 下午的时候,市委召开了第二次常委会议,作为地改市之后的第二次常委会,又时逢岁末年初,相应的议题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在听取了全市交通建设整体推进情况汇报之后,钟毅兴致很高,主动说道:同志们啊,从统计结果来看,目前,全市十个参与考核的县区,全部完成了市委年初下定的目标任务,这就为我们90年持续开展交通建设会战奠定了条件和基础,也形成了一大批可总结推广的好经验。特别是在碎石的供应上,我们及时采取了分散采购,集中报账的方式,现在看来这一点是完成任务最为关键的决策。这要对市财政、交通、审计和建委的同志,提出表扬啊。好,我们进行下一议题,人事议题。 请列席会议的同志,退场! 市委常委会是由市委常委参加,特殊情况下也会请四大班子的相关领导列席,但人事议题原则上不允许列席,众位领导退场之后,钟组织部副部长贾彬就将相关的人事材料分发下来市长齐永林看着吴香梅的名字就暗暗的骂道,这个钟毅,为了不让邹新民上台,却也弄了一个方信家的亲戚来,这不是明摆着嘛,这个时候如果否定了这个吴香梅就是和方信做对,要是换作一般的干部,自己绝对是坚决反对的。 组织部长于伟正介绍完情况之后,众位常委都已经清楚,下面就是发言和举手的环节,这个时候也只是把手举起来就对了,毕竟能够拿到常委会上讨论的,都是五人小组已经定了的方案,到会上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钟毅道;同志们,那大家对张庆合任临平县委书记有无异议啊。 张庆合到了临平之后,虽然时间不长,却也是超额完成了70%的目标,成绩是显而易见的,众人自然没有反对。 钟毅看众人没有人反对,就道;对于吴香梅同志,出任临平县长提名人选,大家有无意见啊? 说完之后,钟毅环顾四周,也是无人表态,正打算说举手的时候,齐永林道:大家都不发言,我来说几句吧,钟毅同志,邹新民同志是临平的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按说应该是作为县长人选的,仅凭借学武同志一句“此人不能重要”是否太过武断了,原因是什么,理由是什么?为什么就不能重用! 钟毅知道,齐永林可能会在这个事情上发难,但没想到却问的如此直接。 钟毅道:永林同志啊,香梅同志在平安抓工业很有一套,平安县的统计数据已经位居全市第二,进步明显啊,临平现在主要依靠农业和煤炭,工业上欠账很多,将香梅同志安排到临平工作,主要是为了抓临平的工业。 钟书记,这个说法我不不能完全认同,临平的统计指标也在进步嘛,县长完全可以从本县产生。 钟毅不紧不慢的道:是啊,所以我们才将临平县的干部提拔重用,令狐同志这次到光明区工作,就是处于这个考虑啊。 齐永林道:那为什么不选择邹新民同志,他是常务副县长! 大家都知道啊,正财同志的工作刚刚变动,令狐同志到了光明区,副县长老高又意外受伤,如果新民同志也走了,我看就不合适了,班子里走了二分之一,不利于工作的延续性嘛!永林同志,你是不是要反对香梅同志出任临平县长啊! 齐永林也是没有想到,钟毅绕来绕去,直接将问题绕到了吴香梅的身上,换作一般人,自己也就反对了,但是吴香梅的背后,是方信。自己为了靠拢邹镜堂而去得罪方信,这样的买卖肯定不能做!毕竟人大在关键时刻,是要负责投票的。自己在会上能够为邹新民仗义执言已经够了,这已经是向邹镜堂表明了态度。 齐永林道:我支持吴香梅同志出任临平县长,但保留在邹新民同志任用上的意见。 于伟正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钟毅宁愿背负任人唯亲的骂名也要推荐吴香梅接任临平县长了,换作一般人,在五人小组会议上都过不了,根本没有资格和邹新民扳手腕。而在光明县选择令狐,看来周鸿基副省长没有为自己的儿子找钟毅打招呼。于伟正心里暗暗在想,如果周鸿基真的为周海英打了招呼,钟毅又会选择谁把周海英抵回去那? 钟毅看大家都举了手道:那这样,伟正同志,就按程序办吧。 县委已经接到了电话,地委书记钟毅会在临平县高标准公路宣布阶段性通车的时候,来出席县里的干部大会,张庆合带着冯明旺,到各个点位督导,看着天气晴好,张庆合道:明旺同志,现在这几天天气好,能多干一点就要多干一点。不是为了多少目标了,能多修一点咱们的群众日子也就好过一点。 冯明旺道:书记啊,这次咱们完成了任务,争了一口气,我们交通口子上,啊,当然也包括咱们各单位和乡镇的干部,踊跃出了不少的先进个人,我做为分管的副县长,还是要给同志们说句话,请组织上考虑他们的贡献。 张庆合一直在考虑组织部长的人选,只是这个时候条件还不够成熟,一直还处于考虑之中。就道:冯县长,你拟个名单吧,对于表现优秀的先予以表彰。特别优秀的,待组织部门考察之后,县委要予以重用,破格提拔! 到了办公室里,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抱着材料来找张庆合签字,张庆合俩人倒是已经有些默契了,厚厚的一叠材料,钟潇虹按照轻重缓急分门别类的放在了张庆合的办公桌上。 张书记,这些我觉得都比较重要,您要看一看! 张庆合拍了一下材料道:放这里,我空了看。 哦,这些是日常性的,需要您签字! 张庆合大致翻了翻文件的标题,确实都是日常性的工作,直接道:这样,你拿回去,盖章下发就是了。 钟潇虹抱起了文件,刚刚要出门,张庆合道:哎,小钟主任,明天钟书记来,不要安排煤炭宾馆了,直接安排到县委招待所! 临平县的县委招待所,条件一般,设施上也很简陋,和煤炭宾馆不在一个档次。钟潇虹略做担心的道:张书记,咱们县委招待所条件差了些,很少在那边安排接待! 条件差些没关系,干干净净就好了,我们以后要适应在县委招待所里搞接待,煤炭宾馆一年要花大几十万的接待费,必须把这笔经费控制下来,钟书记带头去招待所,很多工作就好办了。 钟潇虹应了一声,也就出了门,张庆合随即起了身,找出来钟潇虹的干部履历表…… 第505章 姐操的是你的心 县委副书记张庆合正在办公室看着人事档案,刚刚来到县里不久,重点也就抓了一件工作,就是修路。身为铁道兵转业出身的张庆合,深知交通在改革开放中是最重要的基础工程,只有路通了,一切才有希望。而事业的关键,自然在人。县里党政班子里位置还有几个,从来了这段时间来看,钟潇虹同志是适合委以重任的,至于哪个位置,则还需要再观察和考虑。 张庆合放下了钟潇虹的履历表,又拿出来一张,档案上的名字是很陌生的,张庆合想了想,也是没有将这个叫梁满仓的城关镇党委书记对上号。又看了看,四十岁在城关镇已经当了三年的书记,也算是干事创业的大好年龄了。但这个城关镇的书记却没有解决县政府党组成员或者县长助理,这耐人寻味。 张庆合翻开了笔记本,找到了当时李学武离开的时候,关于城关镇梁满仓的评价,找了找并没有找到! 张庆合放下了梁满仓的履历表,打算到城关镇和其他几个临近乡镇调研一番。既考察产业了解情况,也是考察干部为下一步打开局面创造条件。 张庆合说走就走,出门的时候,让李亚男发了通知,带着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奇东强和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一行几人轻车简从也就出门调研去了。 奇东强在车上汇报道:张书记,咱们临平工业园区规模很小,所以也就没有单独独立出来,现在是城关镇的班子一同代管县工业园区。城关镇的满仓同志,兼任工业园区的书记,镇长李霞兼任工业园区的主任。 到了城关镇,张庆合并没有按照计划到会议室听汇报,而是在院子里随处转了转之后,听了梁满仓和李霞的几句汇报,就要去工业园区看一看。 车上的时候,看着路边破旧的低矮的红砖瓦房和污水横流的街道环境,又看到不时有拉煤的货车呼啸而来,货车上不时散落了很多细小的煤渣,让县城看起来脏乱差十分严重。 张庆合眉头紧锁道:谁在联系城关镇? 齐东强揉了揉鼻子道:啊,是这个邹常务在具体联系城关镇。 张庆合道:临平县城的水平赶不上70年代的平安县,差距太大啊,要改善面貌啊。 梁满仓忙上前道:书记啊,这种情况不是我们不想管,而是没法管,您看这煤车一过,刚扫了的地,就等于白干了!扫地的人工作量实在是太大,再加上工资又低,所以,慢慢地大家也就不扫了。 镇长李霞道:是啊,张书记,我们镇大院紧挨着主干道,每天早上一摸桌面,手指头上就全是煤灰。也没有办法,毕竟县里的公路过县城,往南面走,县城是必经之路。 在镇上转了转,又去了工业园区,临平县工业园区的牌子耸立在公路旁,公路上偶有货车疾驰而过,偶尔的一两声车鸣,反倒更凸显出此处的寂静。牌子的做工显得十分粗糙,两年不到的时间被岁月侵蚀得有些斑驳,原本鲜亮的红色漆面已经龟裂,几处锈迹像是不合时宜的伤疤,爬满了它的边缘。 牌子不远处,有几处称不上规模的厂房,说是厂房,比民房大不了多少,脚下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丛荒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周围的几棵枯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丫。 张庆合道: 工业园区有没有成型的民营企业或者个体企业? 哦,有,有一家水泥板厂,一家砖窑厂,还有几家家具厂和煤球厂!县里的十几家县属国有企业在后面的那条街上,有食品厂、土产公司、农资公司和纺织厂、棉纺厂、肉联厂和皮革厂。张书记啊,临平交通闭塞,发展滞后,和平安县相比有差距,特别是咱们的工业企业板块,基本是农副产品的加工为主…… 来了只顾得上修路,如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超额完成了80%的目标,但是确实没想到,临平的民营经济还处于一穷二白的地步。 看完之后,张庆合心里有了数,当年晓阳担任城关镇的镇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也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城关镇的卫生就有了极大的转变。 张庆合对着看着众人道:下一步我们专门研究工业的问题,现在着手研究城关镇的卫生问题。潇虹同志,谁是县里的爱卫会主任? 钟潇虹道:张书记,是令狐常委。 张庆合思考了一下道:令狐同志现在去了光明区,潇虹同志,你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爱卫会的工作,就由你先抓起来。县里成立城关镇卫生攻坚一类的领导小组,具体的名字满仓你们研究,潇虹同志你代表县委县政府任组长,满仓书记、李霞乡长任副组长,建委、交通、公安、煤炭局和煤炭公司等有关各单位的分管领导任成员。潇虹同志、满仓同志啊,城关镇的面貌要改变,现在元旦,到过年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过年嘛,咱们群众也要扫扫院子擦擦屋子,咱们城关镇是临平的脸面,要拿出具体的措施来啊。你可以到平安县城关镇去交流一下,看一看他们是怎么干的,一个月的时间连地都扫不好,我是要处理人的。当然了这次卫生攻坚行动,县委是大家的坚强后盾,你们协调不下来的我协调,你们解决不了的,我解决。满仓同志,你是城关镇的党委书记,作为一把手,有没有困难啊? 众人看着张庆合说话语气并不严肃,但话却说得很硬,对于这个处理人,众人是相信的,毕竟当初的水寨乡的党委书记何厚土,在修路的时候,张庆合说免也就免了。 梁满仓忙道:有张书记的支持,没啥困难。 钟潇虹听说让自己当组长,城关镇的一把手梁满仓和李霞反倒是副组长,而分管城关镇的邹新民,却也是没有参与,就想着压力很大。别说自己一个县政府党组成员,正科级的干部,就是没有进常委班子的副县长奇东强,怕也是牵不下这个头的。刚刚想着要不要推辞下来,李亚男在旁边像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一般,给了自己一个赶快表态的眼神。 钟潇虹咽了咽口水,还是表态道:张书记,这件事有难度,但您放心,我和满仓书记、李霞镇长一起,落实好县委的指示。 其实对于打扫卫生来讲,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能说是琐事一件。张庆合布置这个任务,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着自己深远的考虑,一个是城关镇的环境卫生着实太差,到了必须进行彻底打扫的时候。二是打扫卫生是花钱最少,县城变化最快的方式。第三点则最为重要,考察干部的执行能力,给几人压压担子,如果打扫卫生这样的琐事都不愿干,干不好,那就更不提要提招商引资和工业园建设这样的硬骨头了,不过从现在看来,钟潇虹的态度还是端正的。 梁满仓和李霞看着张庆合一行人走了,俩人回看了一眼锈迹斑斑的牌子李霞道:梁书记啊,我看这个张庆合和李学武差不多,只管布置任务,不管底下的实际困难。城关镇的卫生这个事,是咱们城关镇能干得成的嘛?这么多机关大院,都不交卫生费,咱们拿啥钱干啊。 梁满仓比李霞年长两岁,自然也是稳重一些,抽了一口烟道:张庆合和李学武、罗正财都不一样,李学武是太方了得罪人,罗正财是太圆了不干事,这个张庆合外圆内方。 李霞道:不过还好,这次是让钟潇虹当组长,我倒还多同情她的,老罗县长走了,这扫地的脏活累活,都甩给她了。 梁满仓倒是意味深长地抽了口烟,心里暗暗地道:这哪是甩给她,这是要重用啊,明摆着,这个牵头的人,应该是县委常委。 常务副县长邹新民正打算给周海英打电话,约晚上见面的事,这边电话还没拿起来,电话也就响了。 邹新民拿起了电话,就听到对面十分高兴地道:新民县长啊,我是周海英啊! 呀,周书记,我这正好要给您打电话,向您汇报工作,您的电话,这个时候就来了。 周海英客气了几声道:新民啊,你说的那个事,当兄弟的给你办成了。地区公安处,啊,不是,是市公安局的朋友给捎话过来了,那个罗焕清的事啊,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已经签了结案报告了。 邹新民一听,忙有些激动得站了起来道:哎呀,书记,您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代表,我代表我的老领导,正财县长,向您致谢啊。 哎,咱们兄弟,客气了不是。 周书记,这样,晚上,晚上咱们在迎宾楼,我和华北老总,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哎呀,说句不见外的话,我这次是动用了我们家老爷子的关系,兄弟,人家说了,本来可以判这个罗焕清死刑的,现在,最多三年就可以出来。到时候如果需要减刑啊,保外啊,咱们都好商量。 俩人在电话里客气了一番之后,周海英道:兄弟,我可听你们建设局的商局长说了,你们县公安局要搞集资建房,我知道,临平没有大的建筑公司,我们地区建筑总公司,义不容辞啊! 邹新民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地骂了一句,这个周海英,胃口是真大,公安局的项目,秦大海已经打了几次招呼,这个时候周海英要插进来,就是不好办了。 邹新民笑呵呵的道:周书记啊,公安局局长是市委副书记邓牧为的女婿,那个人一根筋,很不好沟通啊。 哎,有什么不好沟通的,牧为书记,也是老领导老朋友了嘛。新民,盖房子离开了我们建委,他怎么能盖得成。有必要,我让手下的同志,和李局长见面嘛。这样,电话里不说这些,上次那个林华北是吧,不是想着进步嘛,我这次把组织部的赵科长请过来,赵科长就管县区的干部,在副县级干部的选拔上,很有发言权,今晚上,你让林华北好好表现嘛。 邹新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只是赵科长那边,私下里算是初次见面,您看我们怎么准备? 怎么准备,赵科长是比较清高自负的,但也是男人嘛,你们临平的那个办公室小钟主任,待人接物都很好嘛,女同志也要进步,我看,如果小钟主任方便,就可以把她带过来! 挂断了电话,邹新民都不由得笑了一下,说自己是高干子弟,那绝对是勉强了,但说起周海英,那是根红苗正的高干子弟。没想到啊,竟然如此的贪财好色,真是给周鸿基老书记丢人啊。但又是苦笑了一声,如今都90年代了,真正不贪的,又有几个?哼唱着小曲给钟潇虹打了电话。 拿起了电话,将情况说明之后,钟潇虹的内心里是一阵的厌恶,想起了邹新民和周海英,个个都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形象,实则都是色胆包天的衣冠禽兽。 钟潇虹道:邹常务,实在是不好意思,明天钟书记要来组织召开干部大会,晚上的时候,庆合书记要开会听准备工作的汇报。 汇报什么?怎么没人通知我开会? 哦。邹常务,是这样,庆合书记觉得晚上没必要惊动太多人,只是小范围了解一下筹备情况! 邹新民刚刚要搬出来罗正财,但转念又是一想,张庆合也是男人,是男人就喜欢女人,以后有机会像控制罗正财一样控制张庆合嘛,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道:小钟主任啊,明天的干部大会是大事,一定要认真检查各个环节,查漏补缺! 挂断了电话之后,钟潇虹松了一口气,但轻松过后,心里又在暗暗神伤,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如今的张叔,也住在了县武装部的小院里,晚上张叔有接待,在处理了手头上的事情之后,钟潇虹带着我和晓阳,就去了临平县不远的一家乡镇里去喝了当地比较正宗的羊肉汤。 如今的晓阳和钟潇虹两人都是单线联系,我倒像是一个外人一般,看着她俩亲密的好似姐妹。 俩人一会比一比手指头,一会也就聊起了织毛衣,说着说着也就说到了卫生费的事,只听见晓阳道:这事多简单的,那个单位不配合,你就不清理他们的垃圾嘛,三天五天的时候,嘴都很硬,十天半个月的时候,都要求着你们帮忙帮忙清运垃圾,你这个工作不就好干了嘛。 钟潇虹捂嘴一笑,呀,还能这样干工作啊…… 回到了家里,夜已经深了,打开了客厅的门,散落着不少的行李。 我看了看地上的大包小包,十分不解地道:咋回事,你让向波和老白,把咱家搬过来了啊。 不是,这不,香梅县长也要来了,她也住这个院里吧,临平不比平安,可以天天回市里。漫漫长夜的,我放心不下我那个好姐姐一个人。 我看着晓阳道:不是吧,你有啥放心不下她的呀! 晓阳一脸坏笑,把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三傻子,说你傻你还有点脑子,姐还不是操的你的心…… 第506章 处级以下不需要上报 “你操我的心,你操我的哪门子心。” 晓阳摸着我的下巴,一脸痴情地说道:“天天拿黄金草下饭的人,精力旺盛,自家的男人还是自家管好了,姐都跟你说了,姐懂女人,姐也懂男人,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所以,姐替你管好你的下半身。” 我看了看下面,说道:“晓阳,我还是想自己管。” 晓阳半带威胁地说道:“算了,三傻子,你公安局的工作也挺忙的,生活上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走,咱们去铺床……” 武装部大院里不像县医院家属院那么嘈杂。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如金丝般洒进屋内,如同一张金沙铺在了墙上。 晓阳睁开双眼,眼眸中还带着些许惺忪的睡意,看到我还没有醒,也是颇为得意地笑了笑,脸上瞬间盈满了温柔与爱意。 晓阳静静地凝视着我,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更靠近我一些,有几缕碎发调皮地搭在了我的脸颊上,我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也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唯有彼此眼中那炽热的爱意在肆意流淌。晓阳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慵懒而又迷人的微笑,爱无需多言…… 起了床之后,晓阳抓起衣服,一边照着镜子梳头,一边说道:“大嫂和建国,年底要结婚啦。” “啥时候的事?” “这不,元旦的时候,建国到了水洼王庄,王家大爷家里,正式提亲了,我给大嫂选了一个电视。” “这么快啊。” “啊,我前天去了李举人庄,王家大爷给咱爸也说好了。老两口也同意了,建国的意思是大办,大嫂的意思是不办了。” 想着大嫂真的要离开我们,心里还是有万分的不舍和失落,但是大嫂的一辈子还长,为了大嫂的幸福,这倒也是一个好事。 晓阳说道:“哎,也给你说一声啊,大嫂说了,以后砂石厂由爸来管钱,毕竟这是你们老李家的买卖。” “爸来管钱?没必要吧,就算和建国结了婚,咱们也没必要不相信大嫂吧。” 晓阳转过身,将发绳咬在嘴里,双手熟练地拢起那柔顺的长发。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发丝之间,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 “三傻子啊,本来以为今年砂石厂的生意要亏钱,没想到最后碎石子脱销了,这些钱啊不是小数目。虽然大嫂不是外人,但是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大嫂就比你聪明,人家有这份心。亲兄弟明算账,这样才能长久。好了,不要想姐,晚上姐还来。” 我摸了摸自己的腰,隐隐还是有些酸楚:“晓阳,这大冬天的黑得早,你也不用天天来!” “咋啦,不行啦,外强中干了!” “不是,不是。怕你天天折腾。” “我都不嫌累,你操的哪门子心啊。走了,今晚上,姐给你放假!” 钟毅亲自出席干部大会,这自然是要给张庆合和吴香梅站台。十点钟的时候,钟毅书记和组织部的于伟正部长就到了县委大院,和迎接的一众县委常委们握手之后,就来到了会议室。 看到市委书记钟毅进来,原本喧闹的会议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坐在旁边的钟潇虹看了看主席台,又扭头看着我,捂着嘴悄声笑道:“新县长长的这么漂亮啊,快赶上你们家晓阳了。” 我抬头看了看吴香梅,只见吴香梅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毛呢风衣,大衣的里面是一件白色毛衣,简约又不失优雅,端庄不失干练。 众人落座之后,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贾彬主持会议,干部大会的程序都是固定的,先是由组织部部长于伟正分别宣布免去李学武中共临平县委委员、常委、书记职务,任命张庆合为临平县委委员、常委、书记。任命吴香梅同志为临平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县政府党组书记,副县长,代理县长。 在一片掌声之中,吴香梅和张庆合都做了表态发言。在俩人表态之后,贾彬说道:“同志们,下面请市委书记钟毅同志做重要讲话。” 钟毅书记打开了前面的话筒,微微清了清嗓子,双手轻轻搭在会议桌上,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干部,那眼神中透着一种沉稳与威严和期许,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 “同志们啊,” 钟毅书记的声音沉稳有力,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清晰地回响着,“这是咱们东原地改市之后,我第一次出席县级班子的干部大会。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这个干部大会,意义重大。临平县是咱们市唯一的大型煤矿,临平的发展一直以来都备受关注,如今这一系列的人事任免,是市委经过深思熟虑、综合考量后做出的决定,目的就是为了能让临平县在新的领导班子带领下,更好地积极融入到地区发展大局之中。” 钟毅书记停顿了一下,目光往左右各看了一眼,落在了张庆合和吴香梅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许,“张庆合同志,吴香梅同志都是具有卓越能力、丰富经验、改革意识和大局观念的同志,在平安县的时候,就搭过班子,成绩斐然啊。他们将一家乡镇企业高粱红酒厂办成了享誉省内的知名酒厂,红盒包装的那款高粱红成为省政府接待用酒、平安县地毯总公司的地毯远销海外、韩羽公司是全市第一全省前列的外资背景的公司,创办了第六建筑公司…… 如今啊将他们调整到临平,就是希望在庆合同志、香梅同志的带领之下,推广咱们平安工农商贸发展经验……” 会议室里的干部们都在认真地听着,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重点内容。 讲完了鼓励的话之后,钟毅书记脸色有些严肃地说道:“同志们,临平虽然潜力大,干劲足,但仍然有一些问题和现象值得反省和警惕。 一些干部在重大工程上弄虚作假,欺上瞒下。个别同志在大是大非面前摇摆不定,搬弄是非。还有极为个别的同志,大搞山头主义、家族势力,目无法纪、胆大妄为…… 市委书记在干部大会上如此讲话,极为罕见,会议室里的同志个个都不禁神色一凛,原本或专注记录、或若有所思的神情瞬间变得更加凝重起来,气氛变得十分紧张,空气仿佛也在这一点上凝固了,只余下钟毅书记那严肃且掷地有声的话语在会议室里回荡。 大家都挺直了腰杆,目不转睛地盯着钟毅书记,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发出了一丝声响。 “这些不良现象和问题,严重影响了临平县的改革开放进程,破坏了干部队伍的风气,损害了人民群众的利益,更与我们推动地区改革开放的发展大局的目标背道而驰!” 钟毅书记的声音愈发严厉,目光如炬般扫过每一位干部的脸庞,停顿了几秒之后说道:“同志们,我提醒某些同志,悬崖勒马、迷途知返,服从市委大局,支持县委工作,如果还是一意孤行,肆意妄为,不知收敛,啊,同志们,我代表市委市政府表态,坚决予以打击,绝对不会手软,市委说到做到,请自觉对号入座。” “同志们,刚刚所讲的,只是极个别,一小撮的同志,临平干部队伍整体是好的,希望大家能真正把这些话记在心里,付诸行动。市委市政府会密切关注临平县的发展动态,期待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临平县,一个在改革开放道路上奋勇前行、干部队伍清正廉洁、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的临平县。” 不得不说,这是这些年来我参加过的气氛最为压抑的干部大会。钟毅书记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死寂,静得仿佛能听见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散会之后,按照会议安排,钟毅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参观了临平的高标准公路,慰问了参加公路修建的干部群众代表,之后就回到了县委招待所用午饭。 令狐走后,作为煤炭公司的党委副书记的林华北主持工作,而作为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的林华中也参加了干部大会。 两人作为正科级的干部,是没有资格参加通车视察的,也就一起在煤炭宾馆的小包间里一起吃午饭。 林华中道:没想到啊,市委书记在干部大会上讲这些话,四哥,你说他指的到底是谁? 没有在煤炭宾馆用餐,煤炭公司的林华北略感一份失落,毕竟自从煤炭宾馆坐成之后,上级来的重量级的领导,都是在煤炭宾馆接待。如今自己一直想晋升副处级,服务市委书记自然是难得机遇。 林华北夹了一筷子肉,又与老五碰了杯子道:反正说的不是咱们兄弟,小小的正科级干部,还上不了市委书记的台面。 邹新民,绝对是邹新民, 林华北自然知道钟毅说的就是邹新民x,但此刻并不想和林华中讨论这个问题,主动为林华中添了酒道:老五啊,你们集资房的事是不是你在牵头? 啊,对,李朝阳安排给了我,办公室在统筹。李朝阳打听了,说省公安厅有一个关爱基层公安的试点补贴,现在县局正在想办法争取。算下来,一个人平均拿不了多少钱,如果这个补贴拿下来,我看不仅年轻人支持,老干部也要支持了。 好啊,机会,这就是机会,老五,我给你说,昨天我去见了周海英了,你知道,咱们家除了煤炭口就是政法口,在组织部门上没人说的上硬话,这也就是,周海英想要参与集资房的建设,目的就是为了拓展地区建筑公司在区县一级的业务。这个活,谁干不是干,你拿给他干,到时候他少不了你的好处,关键的是这样咱们林家就和周家攀上了关系,现在的邹新民,还是不行啊,连自己的县长都解决不了,也别指望他能够为咱搞个副处级,论人脉,还得是人家周海英!到时候才能兼任煤炭公司的一把手啊。 林华中这才听明白了,林华北是要拿集资房的事做人情,这倒也不是坏事,确实是拿给谁干都是干,但还是略感为难的道:四哥啊,这事恐怕不好干! 咋,老五,和四哥还绕起来了? 啊,那倒不是,主要是因为李朝阳决定了,涉及到集资房的事,一律上班子会上研究,四哥,你知道,工程的事我是一窍不通。 老五啊,在我看来,在咱们这样的小县城,干这些工程,就是看关系和背景。没有关系背景,领导凭啥让你赚钱?研究就研究吧,你只要让地区建筑公司有入围资格,周海英会搞定李朝阳的,毕竟副省长的儿子怎么说也比副书记的女婿排面大。 林华中点了点头,那就试一试! 而在县委招待所里,简简单单的吃了午饭之后,钟毅临近上车之前,又单独将张庆合和吴香梅叫了出来,语重心长的嘱咐了几句之后,钟毅也就准备上车了。 张庆合见状道:书记,我再请示一个问题,罗焕清那个案子.,不办了? 钟毅又关上了车门,思索了会道:不是不办了,是现在看来,不办比办好,这个问题,等到下次有时间,我再给你交代吧。 张庆合道,书记,那既然这样,我们可不可以追究煤炭公司相关责任人的管理责任。 钟毅大手一挥道:处级以下的干部,不需要上报…… 第507章 提前祝贺你成为副县长 县委书记张庆合主动向钟毅提及此事,也是深感临平的局势在发展过程中存在诸多问题,而制约发展的根本因素在于干部队伍。今天开会,钟毅语气强硬,态度坚决,作为一场干部大会,这般情形倒是很少见。所以,张庆合也想着趁此机会,对煤炭公司的事情所涉及干部的领导责任展开追究。听到钟毅说到处级以下的不用上报,他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处级以下干部的处理权限,本身就是在县里,确实也不需要向上报告。张庆合不甘心地问道:“书记,如果涉及县里的处级干部呢?” 钟毅哼笑了一下,看着张庆合笑道:“怎么,老张,你还要给我挖坑啊。” 张庆合赶忙说道:“哎哎,书记,在您面前我肯定知道立正稍息呀。” 钟毅看着不远处的临平县党政领导班子的干部,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毛主席讲啊,斗争是团结的手段,团结是斗争的目的,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老张,涉及县里处级干部的问题要及时上报,市委必定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临平的发展绝不能被这些存在问题的干部所拖累。” 事实上,张庆合要的也是钟毅的态度,在张庆合的心里面,早就有了一盘大棋,张庆合微微点头笑道:“书记,有您这个指示,我心里就有底了。12?25 大案,已经充分暴露出我们部分领导干部的问题相当严重。朝阳局长已经给我汇报了几次,要彻底调查临平12.25的相关事宜,现在,市委考虑的全局问题,我还没有同他们交代啊。” 钟毅略作思考后说道:“朝阳局长年轻气盛,一身正气,站在公安局长的位置上考虑,是要将犯罪势力一网打尽,绳之以法的。但有的时候要讲究平衡,讲究策略,顾全大局,懂得以退为进。庆合啊,刚刚你讲得很对,发展,还是要发展,发展过程中的问题要在发展中去解决。不能遇到问题就停滞不前,而要一边发展,一边解决问题。那个事,我请牧为同他沟通吧。” 张庆合接着说道:“还有个事,以前公安局的老高,按程序已经免去了副县长职务,再加上令狐去了光明区,党政班子里出现了缺口,下一步,我打算对县里的干部进行调整。” 吴香梅刚刚到任,自然是还没有发言,三个人便一边在县委大院里散步,一边讨论着这些事宜。 钟毅又道:“这个我充分授权给你们县委,只要是你们认可的干部,拿过来,我签字就行。” 张庆合憨笑了一声说道:“副县长的位置,现在有空缺,我建议小李来任职副县长兼任县公安局局长,这样方便开展工作!” 钟毅十分坦诚地说道:“市委将小李调到临平来,确实是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是现在恐怕时机不太合适,县公安局刚刚牺牲了一位副局长,影响颇为恶劣。市委对临平政法干部队伍以及治安环境方面是存在不同看法的。庆合啊,我们选拔任用干部,一定要出于公心,从目前来看,提拔小李进副县级,条件还不够成熟,时机也不合适。啊,这也是牧为同志的意思。” 张庆合笑着道:书记,这不合适吧,毕竟现在是可以按着线索继续追查下去的,到时候案子一破,条件不是就成熟了。 钟毅十分平淡地道:这一点上,朝阳同志是受了些委屈,不过能为组织分忧的同志,组织上是不会亏待的。 三人又交谈了一会儿之后,便将市委书记钟毅送上了车。 钟毅书记走后,张庆合和吴香梅组织召开了党政班子见面会,与县党政班子的干部们相互认识了一下之后,俩人就一同回办公室,商量起工作来。 散会之后,钟潇虹抬头看了我一眼,打趣地说道:“李局长,你昨晚上没睡觉吗?你看你,憔悴得,都像是老了几岁一样!” “有吗?没有吧。” “没有吧?我给你拿镜子,你自己看看。” “哎,算了算了,不看了不看了,昨晚上确实有事,不过今晚上,确实没事了!” 同为县政府的党组成员,我和钟潇虹的办公室仅仅隔着一道墙,俩人便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临进办公室的时候,钟潇虹自言自语地说道:“时间不够,次数来凑,也是一种办法……” 我倒是有些不明白,说的啥呀这是。 县委书记张庆合和代县长吴香梅,俩人到办公室落座之后。张庆合说道:“现在临平的关键问题还是工业基础薄弱,民营企业更是尚未起步,现在要解决问题,关键就是要抓好三个方向,一个是煤炭公司那边的整顿与发展,第二个是调整优化现有的国有企业,第三个则是大力开展招商引资工作。香梅啊,春节之后县人大就要开会,你要理清思路,找准方向,迅速地把临平的工业发展抓起来。” 吴香梅在本子上认真地做着记录,不时地圈下几个关键词,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找不到具体的着手方向。她思索着说道:“书记,您给我指一个方向吧,咱们第一步,现在具体该干什么呢?” 张庆合搓着眼镜片子说道:“你看别的地方,人家有啥产业咱也可以借鉴借鉴呀,咱自家没有的可以从外面引进嘛。就像平安县,人家那儿是家家织地毯,户户收头发,你看临平,大街上才几辆摩托车,你再看看平安县,现在大街上的摩托车又有多少呀。事实已经证明,人发产业和织地毯产业,是能够为群众增加收入的。还有,平安县说的那个饮料厂项目,也可以先去对接一下。咱们的电厂要是建成之后,也不会亏待他们的……” 吴香梅笑了一下道:书记,在平安的我和,我和张云飞私交不错,他已经答应了,会协调省城的同志来给我们指导,听他的意思,饮料厂不复杂。找个星期天,我让他来临平看一下。 星期天?他不回省城? 他一个单身汉,回去也是单着,一个月才回去一次。 俩人聊了许久,从工作思路到干部队伍建设,从重点发展方向到具体落实措施,都逐一探讨。 说得差不多了,天也就黑了下来,张庆合将县政府办的钟主任叫了过来。 钟主任拿着笔记本,在两位领导面前,站得是十分规矩。 吴香梅上下打量了几眼,看着长得端庄大气,穿着干净利索,打扮淡雅肃静的钟潇虹,心里却也是暗道:罗正财选择的办公室主任,还是很有眼光的。 小钟主任啊,香梅县长的住宿什么的都安排好了吧! 书记,香梅县长安排在了县武装部五号小院,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很好啊,天也快黑了,那这样,香梅,就由钟主任带你去武装部那边熟悉情况,今天晚上的时候,你们嫂子在家里包了饺子,小钟也不要走,就在我家里吃饭。 到县委书记的家里吃饭,在吴香梅看来,并没有什么,但这对身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的钟潇虹来讲,却是有些意外了,顿时就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 俩人一起出了张庆合的办公室大门,迎面就遇上了县委办的两个女干部。几人打了招呼之后,待两人走远后,俩人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分了分之后,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哎,从没看到这样的人啊,爱人被抓了,人家没事人一样,你看穿的,跟个黄花闺女一样。 旁边的人吐了瓜子皮道:我可听说了,老罗走了,小罗被抓了,她可是寻思着要离婚啊。 最狠不过妇人心啊,没有人家小罗,老罗能这么赏识她? 就是,没有小罗,老罗能知道她钟潇虹是谁?你看,新书记才来,她就贴上了。怪不得能当官,也就是靠着自己长得漂亮罢了,要是二十年前,咱俩年轻的时候,哪里还有她的事。 哎,二十年前不行,二十年前咱俩都还没满十八,犯法! 说完两人也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到了武装部进了小院,待吴香梅收拾好一些随身物品后,两人便一同前往张庆合书记的家。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路灯昏黄的灯光洒在路面上,映照着两人略显匆忙的身影。 在家里等着晓阳,六点半的时候,晓阳才到了临平。进门之后,晓阳先是拿出了雪花膏,在自己的脸上又抹了抹,不时照着镜子,打扮得十分认真。 吃顿饺子而已,用得着这么打扮? 三傻子,你吃的是饺子,姐比的是面子。今天,我和你香梅县长一起陪你吃饺子,你什么感想? 什么感想?我除了吃饺子,什么也不敢想。 梳妆打扮了一会,也就到了张叔的家里,敲了敲门,不多会,就听到里面的动静,晓阳从我手里接过给张婶带的东西,面带微笑地等着开门。 这门一开,晓阳的婶还没喊出口,就看到了钟潇虹穿着一个围裙开了门。 妹妹,就等你了,还有李局长。 进了屋,饺子已经包了不少,晓阳打了招呼,张婶伸出手在围裙上抹了抹道:哎呀,晓阳,给你说多少次了,到家里来,不要带东西。 晓阳道:婶,这次不一样啊,乔迁之喜。 给我个围裙,我也来包。 张婶道:算了,你和香梅坐一会吧,不下手了,马上就好了。 吴香梅道:晓阳啊,下次,下次咱俩包,张婶可是说了,一会的晚饭由他包了。 看几个人说得热闹,张叔就从书房出来,招呼了我一声,我也就跟着进了书房。 落座之后,张叔闲聊了几句之后就道:朝阳,我今天听林华东汇报,老高被免去政委的事,市公安局的文件已经到了。现在公安局的政委,你有什么意见? 我自然想着江永成是合适的人选,马上就将江永成的事向张叔做了汇报。 张叔点了点头,可以,局政委是正科级的干部,你们县局党委向市局党委打报告吧,县委支持,如果需要沟通给我说,我给周书记汇报。还有这个事,给你通报一下,关于罗焕清……,朝阳,这里面事情复杂,到时候,你邓大爷还会给你细说。 张叔把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没沿着线索查下去,我自然是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是服从大局。 张叔看着我有些失望,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道:有些同志可以暂时不办,有些同志是坚决要办的,县煤炭公司的领导班子,是要依法承担责任的,林华北必须调离煤炭公司。 我略带失望地道:张叔,林华北调离煤炭公司?换个地方不还是一样。 张叔搓了搓眼镜片子道:小子,换个思路。柿子要拣软的捏,你要让柿子去找柿子。12.25不能查了,你就要找12.26,12.28嘛。邹新民市里是不能动的,但是林华北可以动。这么说吧,煤炭公司是他们的老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林华北和邹新民是一个窝里的,只要林华北出了问题,邹新民必定是要出问题的。他们自己出的问题,这个官司就是打到了省委,主动权也在市委。 听完张叔说的,我的思路又豁然开朗了起来…… 俩人说着话,张婶就喊了起来,吃饭了…… 和张叔一起到了客厅,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个炒菜,几盘饺子和一瓶酒。 看着晓阳、吴香梅和钟潇虹坐在一起,我的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心里是暗自感叹,这三个人,怎么就凑成了一桌。 落座之后,张叔笑着端起了小酒杯,笑着道:来吧,今天我们欢迎香梅同志,到临平工作。 一杯酒喝完,我看到晓阳、钟潇虹和吴香梅都是干了,想了一下,这三个人酒量确实都不算差,在酒桌上都是经常端杯子的。 六个人只喝了一瓶酒,多数还是我和张叔喝了,只看张婶被她们三个逗的是开怀大笑,这气氛还颇有些和谐。 晚上结束回家,已经是九点多,晓阳进门就道:不行了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姐要去洗个手? 张叔家有厕所,你至于憋成这样? 晓阳顾不上理我,两分钟后从厕所出来道:她俩都没上厕所,我肯定不能掉份啊。 不是吧晓阳,你连这个都要比? 晓阳一脸轻松地道:姐不是比,姐是怕姐一走,有人偷吃姐的饺子。 看你说的,饺子那么多,谁会偷吃啊。 晓阳摇了摇头道:现在,在临平,我们三个人里面,有饺子的不多了。说完之后,狠狠地瞥了我一眼。 我摸着自己的腰道:今晚上,要不咱早点睡吧,我其实也挺累的。 晓阳马上换了一副脸色,笑着道:领导不怕哈,咱不能辜负了张婶的韭菜饺子…… 而在煤炭宾馆里,邹新民乐呵呵的同林华北几个人一起喝着酒,端着杯子道:华北啊,祝贺了,明天一早,市委组织部就会给县里打电话,调走你的档案,我看这次,你的副县长,机会很大啊。 林华北举杯,俩人喝了一杯之后,林华北凑到邹新民的跟前道:邹常务啊,还是您的面子,没有您,周海英书记不会帮忙。 邹新民笑着道:拿了钱就办事,这才是好领导嘛。现在最怕的不是拿了钱不办事的,最怕的是不拿钱也不办事的。就比如李学武,一分钱不收,什么事不干。事业怎么发展,干部怎么进步。所以,还是周海英书记会当官啊。 邹新民也是端着杯子,走到了林华中的跟前:哎,华中啊,别只顾的吃,周书记愿意帮忙,前提可是你的集资房,可是由他来筹建。 林华中听闻之后,一脸吃惊地看了看邹新民道:啊,这事,这事我说了不算啊。 林华北道:哎,老五,你忘了,我咋跟你说的了…… 第508章 你任临平县委副书记 林华中面露难色,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四哥,这事儿可不好办呐!” “有啥不好办的?总不能让你们公安局的干部自己去修吧。不管怎么说,总归得有人来修呀。再说了,谁修不都是修嘛。地区建筑总公司和地区房产公司,那可都是咱们地区水平顶尖的建筑企业,之前地委大院的家属楼就是地区建筑总公司承建的。” 林华中见邹新民和自己的四哥林华北说得如此郑重其事,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毕竟这事儿关乎四哥的前途,家里人在县里一直盼着能出一个副县长呢。如今县里换了书记,就自己目前的情况来看,晋升难度着实不小,要是林华北能当上副县长,那可也是件大好事。 第二天清晨,城关镇便接到通知,县委书记张庆合与县长吴香梅将一同前往城关镇,出席 “县城卫生整治活动” 的启动仪式。 得知这一消息后,城关镇的党委书记梁满仓看着各局委办上报来的名单,不禁微微皱眉,面露忧愁地对李镇长说道:“李镇长啊,你瞧瞧,各个单位来的几乎都是办事员,就连副局长级别的都没几个呀。” 李霞回应道:“启动仪式这边来的最大领导,也就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政府办的钟主任了,各局委办来的也大多是办公室主任,这也是遵循对等原则嘛。” “这可不行啊,书记和县长一同出席活动,这规格可就不一样了。我觉得必须得再给各个单位通知一下,不然到时候领导们来了,一看各单位来的都是些普通工作人员,那得多尴尬呀,咱们城关镇作为承办单位,到时候可就费力不讨好咯。而且各局委办的领导要是知道我们没通知到位,也会怪罪咱们的,那可就里外不是人了。咱们就给他们各个办公室打电话,就说书记和县长十点半会在城关镇出席卫生整治启动仪式,至于他们安排谁来,那咱们可就管不了啦。” 自从钟潇虹担任城关镇卫生整治领导小组主任之后,就一直在和梁满仓对接相关事宜。两人确定先举办一个启动仪式,营造活动氛围,以此表明态度,其目的一方面是向县委表明积极参与整治活动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动员县直各单位共同参与、支持这次卫生整治行动。昨晚一起吃饭的时候,钟潇虹便主动邀请张庆合和吴香梅来为活动站台,毕竟有县委书记和县长到场,即便不发言,那也是一种有力的支持呀。 张庆合见钟潇虹办事利落,落实工作既迅速又果断,便欣然答应了下来。吴香梅初来乍到,见张庆合如此支持钟潇虹,且亲自出席仪式,也就答应一同前往。 县委书记和代理县长一同出席活动,这无疑充分彰显了县委县政府对此次活动的高度重视,所传递出的信号自然是非同一般。 张庆合正在办公室里审阅文件,这时,钟潇虹前来敲门并说道:“书记,时间差不多了。” 张庆合问道:“通知城关镇了没?” “哦,已经通知了,也是按照您的吩咐,没再另行通知各局委办。” 张庆合放下文件,轻轻应了一声。 钟潇虹接着说道:“书记,万一城关镇没通知到各局委办,等您和香梅县长都去了,那场面可就不太好看了吧。” 张庆合一脸自信地说道:“放心吧,梁满仓以前干过县委办的副主任,这点儿敏锐性他还是有的。” 临平县的县委副书记一职目前尚空缺,组织部长黄炎兵也已调至市委编办。张庆合有意将钟潇虹往组织部部长的岗位上去培养,于是便问道:“小钟主任,你给我讲讲,梁满仓同志怎么就没进县政府党组呢?” 钟潇虹担任政府办主任多年,对梁满仓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之前梁满仓担任县委办副主任时,深得县委书记老林的信任。老林退休之际,顶着各方压力让梁满仓出任城关镇的书记,这一举使他得罪了后来上任的县委书记郭世勇,郭世勇因此便一直打压梁满仓。等到郭世勇被免职后,李学武又接任了县委书记一职,可此时的组织部长黄炎兵对失了势的梁满仓依旧采取打压的态度。而梁满仓这人颇为正直,始终不肯向黄炎兵低头。由于缺乏县委领导的有力支持,梁满仓在城关镇一直未能打开工作局面,再加上城关镇的工作成效也不怎么显着,所以李学武也就没让梁满仓进入县政府党组班子。 钟潇虹如实汇报完毕后,张庆合微微点头,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他自己的猜测。 就在张庆合刚要起身之际,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拿起电话,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热情的声音: “张书记啊,我是市委组织部的小赵,赵东呀。” 电话里赵东的声音十分爽朗,钟潇虹一听是组织部的领导,忙打算退出去,打开了手包,取出了张庆合的私章,双手放在了桌上,也就准备退出去了。 听到是组织部干部二科的科长,张庆合赶忙客气地说道:“赵科长呀,您这电话一打过来,肯定是惦记着我们临平的干部呢。” 一边又挥了挥,示意钟潇虹坐下。 赵东笑着说道:“书记,实在不好意思啊,因为你们县的组织部长暂时空缺,所以我才给您打这个电话。贾部长刚刚交代下来,要对林华北同志的人事档案进行审核。” 张庆合一听要审核林华北的人事档案,心中不禁警觉起来,脸上却仍带着笑容说道:“赵科长,您可得给我透个底呀,审核林华北同志的档案,组织上这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赵东说道:“啊,是这样的,临平的党政班子里空缺了几个领导干部,组织上要统筹考虑提拔重用一些同志,林华北是老资格的正科级干部,先是在县煤炭局工作,后来到县煤炭公司担任党委副书记、总经理,所以领导有意重用。” 张庆合心里暗暗地想着,看来有人在给林华北活动县领导的位置了,给林华北的处分还没有下,也就是说林华北的档案从审核来看是没有问题的,如果将林华北的人事档案交上去之后,组织部确定林华北为副县级的考察人选,那么再下处分,就是和组织部唱对台戏了,所以,这个处分没有塞进去之前,是不能交的。 张庆合道:“赵科长啊,您也知道,12?25 枪杀案事发煤炭公司,现在公安机关刚刚调查结束,法院还没有宣判。现在不少干部群众对煤炭公司领导班子有看法。我们县委在等法院宣判完了之后,还要对是否追究煤炭公司领导班子的领导责任进行讨论,当然从保护干部的角度出发,我们可以少处理人或者不处理人,但是这个姿态还要表明啊。” 赵东早就听说了张庆合为人十分难缠,没想到市委组织部要档案竟敢推脱不给。就有些不悦地说道:“张书记,这个可是伟正部长亲自交办的,伟正部长在东原这么多年,从来没给任何人打过招呼,伟正部长马上就要去临市任市委副书记了,临走之前还挂念着这件事,临平县委都不支持部长的工作吗?” 张庆合听到了伟正部长要走了,自然是更不愿给档案了,倒不是说人走茶凉,而是从钟潇虹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来看,林华北在暗中是操纵了不少事的,这样的干部绝对不能重用。 张庆合十分轻松地说道:“赵科长啊,话说反了啊,正是支持部长的工作啊,我们才坚持要等到法院审判完之后再上报,赵科长,我们总不能报一个问题干部上去吧。” 赵东听完之后,心里十分不爽,毕竟于伟正在走之前,还是推了一轮,钟书记已经同意,解决自己的副县级。于部长交代的事自己却在张庆合这里吃了闭门羹,赵东十分不悦地说道:“张书记,我再强调一遍,这是部长的意思,我下午就去临平取档案。” 说罢就挂了电话。 张庆合看着电话,哼了一声道:“官不大,脾气不小。” 钟潇虹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也是知道林家的势力很大,听到张庆合拒绝赵东既多了一份敬佩,也有了一丝担忧。说道:“书记,您为了一个林华北,得罪的是市委组织部。” 张庆合笑了一下道:“账算错了,我是为了临平七十万父老得罪了一个不明真相的赵科长而已。” 张书记,您怎么敢得罪他们,您以后的进步,还全部要仰仗他们。 张庆合淡然一笑道:“哎,不是得罪,是挽救。放心吧,他还收拾不了老张。走吧,咱们去开会。” 书记,那下午市委组织部那里怎么交代? 张庆合十分霸气地说道:“就是再给赵东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到临平来取档案的。” 看着钟潇虹有些不解,张庆合也就有意再教一下钟潇虹。 出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道:“小钟啊,这件事如果真的是伟正部长打的招呼,赵科长肯定是要去汇报的,伟正部长为什么不亲自给我打电话,说明伟正部长不想抛头露面,想悄悄地把事办了就是了。但赵东可是直接把伟正部长搬了出来,伟正部长现在正在事业的上升期,怎么可能会落人口舌啊,肯定也就不办了。” 钟潇虹道:“您就不担心伟正部长记仇?” “阎王好办,小鬼难缠,马上市委副书记了,这样的领导,是有胸怀和格局的,怎么可能会和一个要退休的老头斤斤计较。” “哎,张书记,如果说赵科长背着伟正部长那?” “背着伟正部长,打着领导的旗号挂羊头卖狗肉?那他就更不敢来了!” 钟潇虹听到之后,马上停下了步,又看了看这个衣着陈旧,目光深邃,手里拿着一副老式眼镜的县委书记,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哪里是干部,这要是戴个墨镜,那就是半仙啊。 赵东在张庆合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自然是要找于伟正抱怨求援。于伟正马上就要去临市报到出任市委副书记,能够走到这一步,副省长周鸿基在省城一直为自己说好话,所以当周海英求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于伟正不好拒绝,也就想着出一次手,在走之前帮周海英一把。 赵东和周海英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私下里也和林华北见过一面,也是想着帮林华北促成此事,毕竟一个副县长,于伟正只要点了头,钟毅和邓牧为一般是不会反对的。 赵东到了于伟正的办公室,刚刚落座,就将张庆合在电话里说的添油加醋了几句,向于伟正汇报了,本以为于伟正会非常的震怒,却是看于伟正若无其事地说道:“小赵啊,淡定嘛。” “不是,部长,我都说了,是您要亲自审核材料,亲自关照林华北。” 听到赵东直接将自己搬了出来给张庆合施压,换作平时,自然是要使劲批评一顿赵东的,这种事情哪能提领导名字,况且张庆合的背后站着钟毅和邓牧为。所以于伟正就知道这事不能再办了。但是也是不想再去批评赵东了,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小赵啊,这件事不要提了。” 赵东愣了愣,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是说道:“部长,张庆合这个人,目无领导,狂妄自大,连您的面子都不给,我直接把电话给他挂了!” 于伟正长吁了一口气,右手的胳膊微微抬起,在空中停了几秒,又慢慢地放下来,有些无奈地说道:“小赵啊,原本不该现在给你说的,但是我看你得罪了张庆合,你抓紧给他道个歉吧。” 赵东有些不解地说道:“我给他道歉?部长,这个?” 赵东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道:“小赵啊,组织部的几个科长,跟了我这么多年,这次市委照顾,大家解决得都不错,但你是解决的最好的。现在,钟书记已经同意你的副处级了,并且是重用,直接到临平出任县委副书记。小赵啊,张庆合同志以后就是你的顶头上司。我走之后,邓书记在新任部长来之前,会兼任组织部长,邓书记和张庆合之间的关系,不用我多说了吧,你说你该不该道这个歉。” 赵东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既僵硬,又扭曲。颤颤巍巍地说道:“部长,部长啊,我这,我这不知道啊。我下午,我下午就去临平,登门道歉。” 于伟正又是有些嫌弃地说道:“哎,你现在还是市委组织部的干部,是我的兵,跑过去道歉什么样子?我的脸面往哪里放?打个电话说几句好话或者下次见面之后,客气几句就是了。放平心态、放低姿态、放宽胸怀、放大格局。” 张庆合到了城关镇,就看到大院里已经停了不少的摩托车和汽车,更多的还是自行车。而会议室的门口,各局委办的一把手基本到齐了。 在与众人握手之后,心里也就对梁满仓的工作态度和能力又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动员大会主要就是钟潇虹和梁满仓在布置任务,吴香梅强调了工作要求,张庆合提了三点希望之后,也就散会了。 众人出了会场,众人出了会场,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思,或若有所思,或行色匆匆。更多的都是在相互交流,打着招呼说着话。建设局局长商衡华和财政局局长曾亚联俩人并排走着,商衡华道:“这次活动规模可不小啊,老曾啊,这经费方面可得跟上呀,不然好多事儿都难以开展。” 财政局局长曾亚联双手夹着烟,点了点头回应道:“保障?保障不了哦,这么大的事都没和我们财政商量,县里没有这笔经费,城关镇自筹,梁满仓有办法,钟潇虹也有办法。” 商衡华也是笑着道:“幸亏咱们还没改建委,改了之后就要成立环卫所,就有我们建设局牵头了。哎,曾局啊,这次要交卫生费,你们财政局交不交?” “哎,商局长,开玩笑了,什么时候财政局往外交过钱。走吧走吧,别操心了,中午去整两碗羊肉汤。” 商衡华也是笑着道:“这钱我也不交,钟潇虹有本事自己去收钱去。” 第509章 换一个能干的人上来 同样的工作,有人能够被领导重视和赏识,这里面并不是什么玄学,而是在某一个瞬间和细节被领导所认可,引起了领导的注意,或者在不经意的考察之中,获得了领导的青睐。通常我们普通人总是归结于这人运气好,而事实上,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领导所重视的,除了结果之外还有做事的态度,短期看的是结果,长远看的是态度。所以,一件工作看起来困难重重,只要认真努力地去做,及时汇报工作进度,在一定程度上讲,比完成了它收获更大! 县委书记张庆合对钟潇虹和梁满仓大力推动城关镇卫生整治活动的态度十分欣赏,在散会之后又带着代县长吴香梅在几人陪同之下去了几条主干道检查进度,梁满仓也就有了单独向书记和县长汇报工作的机会。 从几条主干道转了一圈之后,张庆合道:“主干道的关键在于拉煤的货车主要从县城走,满仓同志,这个问题你们打算怎么解决啊?” 梁满仓没有犹豫地汇报道:“书记,给您汇报,我们商量了两条措施,短期来看就是让煤炭公司途经县城的货车盖篷布,虽然麻烦一点,但是这样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第二啊,长期来看,高标准公路通车之后,县城主干道和交通主干道共线,一个是人流,一个是车流,虽然是带动了不少的车辆过境县城,但也有弊端,县城岔路口太多,早上和下午的时候,竟然开始堵车,人不让车,车不让人,货车也跑不起来,昨天还撞了一个过马路的群众。书记,我们建议在城南新建一条高标准公路,将过境的货车引流到新线上,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张庆合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现在完成了 80% 的目标,明年开春将继续开展道路建设,高标准公路全线修通之后,临平县基本上算是正式并入了东原的高标准公路路网,不仅本县的货车要途经县城,下一步路网其他的过境货车也会通过主干道。 张庆合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不仅临平,省内不少的地方,在修路的时候,都将交通主干道修作为县城城市主干道来修,这样既有利也有弊,从实践来看,修到城郊是最好的。张庆合道:“满仓同志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明旺同志,你们在编制 90 年方案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这一点啊?” 冯明旺马上汇报道:“书记,新方案确实也是过境县城,在红星大道与中华大道的位置十字交叉,然后通过转盘来实现车辆道路转换。” 张庆合思考了一下道:“方案要调整,不能将交汇点放在县城,转盘到时候就是堵点。” 冯明旺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书记,不会吧,除了工人上下班的时候有些堵,平时根本没啥车,道路是十分通畅的。现在都还有不少干部群众说咱们路修得宽了,根本没啥车,如果调整到县城外面,调整方案,征收土地,关键是没车。” 在万元户都是新闻的时代,冯明旺考虑车的问题并不是没有道理,一辆汽车动辄一二十万,县城里私人有汽车的屈指可数,堵车也不是因为汽车而堵,而是上下班的自行车占据了主干道,把路堵了。 张庆合皱了皱眉,神色严肃地说道:“明旺同志,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啊,现在没车不代表以后没车。四个现代化的建设成果越来越明显,我们搞建设得有前瞻性。就像这城关镇的卫生整治,一开始谁能想到会出现拉煤货车扬尘这些问题?如果现在不把道路规划好,等以后堵起来再改,那成本可就高了,通知交通局,调方案。” 冯明旺道:“书记,这个方案去年就报到市交通局了,我问一问他们的态度?” 张庆合明白只要按程序请示,这件事也就干不成了,毕竟上级怕麻烦。张庆合十分果断地说道:“不要问,先调,调整好之后直接去交就是了。交通局那边谁不同意,你直接告诉我就是了。” 听到张庆合这么表了态,冯明旺心里就踏实了,毕竟大家不是怕干工作,而是怕只提要求,不帮助解决困难的领导。听到张庆合如此坦诚,冯明旺马上道:“书记,有您这句话,我们调个图还算个啥,干脆我们学平安,把环高路一起修了算了。” 张庆合笑了笑道:“我看现在最为紧要的不是环高路的问题,而是修一条煤矿专用道路……” 李亚男拿着笔记本,不时在旁边做着记录,作为县委办的秘书,李亚男刚毕业一年多,就服务了两任县委书记,记录着张庆合的讲话,李亚男就有了更深的体会,同样作为县委书记,李学武也是发现了这些问题,但是解决问题的思路却是不多的,而张庆合不一样,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提出的解决问题的思路,非常具有可操作性。 调研完之后,张庆合和吴香梅在城关镇的食堂里吃了午饭,到了县委大院之后,组织部就将林华北的人事档案拿了过来。看着林华北的档案,算了算年龄,已经四十七岁,参加工作就在煤矿,后来县里成立了煤矿局之后,就到煤矿局工作,80 年代初就担任了煤炭公司的总经理,煤矿的矿长,正科级的干部,这样的资历,确实是可以提拔了。 看了第一页之后,又翻看了后面那页的家庭关系表。兄弟三人,大哥林华南是地区冶金煤炭局的局长,二哥林华西是省煤炭地质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又想着林华东和林华中是其堂哥和堂弟,一家五个兄弟都是在关键岗位上的领导干部。张庆合暗自感叹,看来这个林家确实是临平很有分量的大家族了。东西南北中,这林家的老一辈还是很有凝聚力的。张庆合隐约觉得,这份履历表不完整,林华西能够成为厅级的干部,在林家的关系网中,一定有一个特殊的人物,而这个特殊人物很有可能和职务最高的是林华西有关,很有可能就在煤炭系统。张庆合心里暗道:看来林华北的事夜长梦多啊,如果再有其他领导打招呼过来,徒增压力啊。 放下了林华北的人事档案,就拿起了桌面上的文件,临平县委办的主任老吕年龄到点,在李学武离开之前,就已经去了县人大任副主任多日,现在批复也正式下来了。张庆合翻开了笔记本,写下了梁满仓三个字。就让李亚男把吴香梅叫了过来。 城关镇的梁满仓下午的时候,就带着镇长李霞去煤炭公司拜访林华北,自是知道林华北的架子比较大,但是俩人到了煤炭公司,还是在接待室里,足足等了一个小时。 李霞不满地看了看腕表,指了指道:“梁书记,看他架子大的,早就约好的时间,我们当时去找李学武书记汇报工作的时候,也没有等一个小时吧。” 梁满仓身在城关镇,在县里领导那里因为性格耿直不受待见,但私底下还是有些朋友。 今天开会间隙的时候,就听到财政局的老肖在讲,林华北很有可能要出任副县长。为此,吃了午饭,梁满仓还悄悄地找县政府办主任钟潇虹打听了,从钟潇虹的话里,隐隐约约就觉得,没戏。梁满仓已经看出来,钟潇虹如今是深得张庆合的信任,自然也就猜了出来,钟潇虹说得更为可信。而钟潇虹的意思,很有可能就是张庆合的意思。 梁满仓道:“煤炭公司,家大业大自然架子也大,一把手都是享受的副县级待遇,咱们等一等吧。” 李霞当年提拔到城关镇当镇长,倒不是家里关系硬,而是因为学历高,第一届高考就考取了本科,是县里第一批恢复高考后分配来的大学生。女干部加上高学历,回到县里第二年就是科委的副主任,第三年就是主任,如今三十出头就到了城关镇当镇长,说话从来不考虑那么多,很是不屑地说道:“他不还不是副处级嘛!” 看李霞并未理解自己的言外之意,梁满仓也没有解释,还好只是等了十五分钟,就有煤炭公司的干部来请两人上去。 林华北刚刚确实不是故意摆架子,而是刚刚从煤炭宾馆里赶回来,上午就有县委组织部的干部打来电话,说已经接到了县委办的通知,下午要将自己的档案拿给张庆合书记,中午的时候,林华北将组织部的几个同志就一起叫到了煤炭公司吃了顿午饭,吃完午饭之后,又在办公室睡了一会。起床之后还在想,看来周海英还是办事的,这个建委的周书记,虽然胃口大,但是人家办事啊。要办事就不能怕花钱,怕的是有钱花不出去,何况自己花的是煤炭公司的钱。 林华北睡觉,煤炭公司的干部是不敢打扰的,所以倒不是林华北故意冷落梁满仓,而是对待处级以下的干部,林华北是向来如此。 慢慢悠悠地起了床,办公室的同志才来汇报,城关镇的两位领导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林华北端起茶杯,漱了漱口,一口吐在脚底下的盆里,抹了一下嘴道:“让他们进来吧!” 看到梁满仓和李霞两人进来,林华北笑着起了身迎了上去道:“哎呀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梁书记、李镇长啊,刚才,刚才我会见了一个上边来的周书记,耽误了时间。” 梁满仓看着睡眼朦胧,一身酒气的林华北,心里暗暗地说道:“周公还成了周书记了。” 客套了几句之后,李霞道:“林总啊,今天上午开会,张书记说了,拉煤的货车,需要盖篷布,不然的话,咱们城关镇到处都飘煤灰。” 林华北点了点头道:“盖篷布?好,盖篷布,不过这个篷布是找县里那个部门来领,现在我就安排人去拿。” 李霞听完之后,看了看梁满仓。梁满仓并没有表态的意思。李霞尴尬地笑了笑道:“林总,县里没说要发篷布,一些篷布而已,不值几个钱,咱煤炭公司就解决了嘛,反正都是咱们自己车上用。” 事实上,煤炭公司的货车都是有篷布的,而林华北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着找城关镇再报销些篷布的费用。 林华北很是为难地说道:“李镇长啊,咱们这个煤炭公司啊,它是县属企业,也就是咱国家的企业。如果这个煤炭公司是我自己的,我二话不说都要花钱支持咱梁书记和李镇长的工作。但是这是国家的钱啊,每花一分钱,都要找到依据。为了搞环境卫生,让我们出钱,梁书记,这个理由不充分啊。” 说着就端起了自己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接着说道:“不过呢,既然张书记都发话了,那咱也不能不配合不是?这样吧,这篷布我们就先买了,马上就买,啊,现在就盖,但是费用啊,由城关镇出,我到时候让人拿着发票去报账。几百个篷布嘛,也不贵,我看也就几千块钱。 李霞心里暗骂道:这不无赖嘛。也就笑着看向了梁满仓。 梁满仓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微笑道:林总啊,不是我们城关镇不愿出这个钱啊,实在是城关镇财政没有这个钱啊。 林华北听后,倒是放下了茶杯,淡淡地道:梁书记啊,我看,那这样,啊,那这样,我们等一等,等我们新的一把手就位之后,啊,我向他汇报。毕竟计划外的费用,书记不在,我这个二把手说了不算啊。 李霞还要说些什么,梁满仓忙挥手阻止了,微笑着道:那这样,我们也不给林总添麻烦了。 林华北看梁满仓几句话就打发了,心里暗自感叹,没有关系,当什么领导。客气了几句之后,也就将两人送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到了车上,李霞道:梁书记啊,几千块钱咱们都是拿得出来,可是这个林华北太过分了吧。什么一把手不在,他不敢拍板,就是推脱之词。 梁满仓自然是明白,这是推脱之词,只是这个时候,梁满仓觉得,自己主动向县委靠拢的机会来了。毕竟上次交通攻坚工程,张庆合在动员大会上讲话,第二天查到了组织部长黄炎兵和水寨乡的党委书记何厚土脱岗去喝羊肉汤。黄炎兵,老资格的本土干部了,都被张庆合弄去市委编办凉快去了,何厚土和林家关系匪浅,当场下课。这个时候,林华北不是伸着脑袋要试张庆合的刀快不快嘛! 梁满仓道:李镇长啊,咱们两个只是副组长,这事,咱们汇报给组长钟主任,毕竟组长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县领导,她有办法。 俩人没敢耽误,直接到了县委大院,找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钟潇虹汇报了情况。 钟潇虹一听,也是感觉到了林华北在这个时候,怎么能找一把手不在的理由,吴香梅县长和张庆合书记都讲了,这是临平改变面貌提升形象振奋精神凝聚力量的大事,这不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担当嘛。 现在有了县长,钟潇虹自然是不好再去直接找县委书记汇报,而是道:梁书记,李镇长,要不然咱们一起找香梅县长汇报吧。 三个人到了吴香梅的办公室,吴香梅正在听王振关于电厂筹备情况的汇报,等了不久,三个人就一起到了吴香梅的办公室。 吴香梅听完之后,脸色有些难看,毕竟自己今天上午才落实的工作,就遇到下面推诿扯皮,听完汇报之后,吴香梅道:这个林华北是总经理? 钟潇虹道:对,是煤炭公司的党委副书记、总经理。 吴香梅皱了皱眉,神色略显严肃地说道:“上午的会是白开了,县委政府的话就是放屁?一把手不在,这林华北作为煤炭公司的负责人,在这种关乎全县环境整治的事情上,就如此推诿扯皮。” 梁满仓在一旁赶忙附和道:“县长,您说得对呀,我们也很为难,本来想着和林总好好沟通把这事儿解决了,可他却拿一把手不在当借口,这让我们工作很难开展下去呀。” 吴香梅十分干脆地道:一两千块钱的责任都扛不起来,怎么担当全县第一大企业的总经理,企业干部归县政府党组管,走程序,停职吧,我给庆合书记汇报,换一个能干的人上来”。 钟潇虹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吃惊,一脸的不信,压在临平和自己身上的大山,让自己时刻胆战心惊担惊受怕的人,说停就给停了,说免就给免了。咋,平安来的干部,杀气都这么重。再看了看旁边的梁满仓和李霞,那表情比自己还复杂! 第510章 对林华北还是要重用 梁满仓和李霞对视一眼,眼中都透着惊讶与一丝隐隐的欣喜。他们没想到刚来一天的吴香梅县长会如此果断,直接就要停掉林华北的职务。这在以往,面对林家这样有势力的家族背景,领导们多少会有所顾虑,甚至包括李学武。可吴香梅却全然不顾这些。 吴香梅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也是有着两个原因,临平的林家虽然是大家族,但曹河的方家也不是软柿子,自从道方省长升任书记之后,就将省人大的工作全权委托给了方信。虽然是党组副书记,副主任,但在赵道方还是省长的时候,相比于姜怀义书记来讲,方信同道方省长的关系更密切一些。所以,钟毅才有了让吴香梅来硬刚邹新民。第二也就是,庆合书记昨天和今天已经就煤炭公司的问题找自己谈了两次话,特别是今年煤炭需求这么大,但煤炭公司的业务报表却是亏损的状态。这个时候,林华北推诿扯皮不服管理,就是在挑战县委政府的权威,处理了林华北,业务上也就好开展工作了。 梁满仓赶忙说道:“香梅县长,您刚刚来,第一天工作就那什么,是不是有些严厉了。” 作为城关镇的书记,梁满仓只是想着把球踢出去,在张庆合和吴香梅的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而一旦事情闹大,林华北自然是知道自己和李霞来到了吴香梅这里告状,自己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发配到边远乡镇,但李霞和钟潇虹两个女同志遭到什么样的报复就不好说了。 吴香梅摆了摆手,神色依旧严肃:“在其位就得谋其政,既然承担不起这份责任,那就别占着这个位置。”在安平乡历练了这么久,自然也能站在乡镇干部的位置上考虑问题,知道梁满仓心有所忧,看着几人道:满仓书记是吧,放心,县委政府会稳妥处理这件事,你们大胆工作就是了。说罢,她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通了张庆合书记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吴香梅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张庆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香梅啊,你过来吧,办公室细说。” 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和县长的办公室并没有在一起,而是由县委大院里的主干道隔离开了。县委书记的办公室旁边的几间办公室,是县委办公室,而县长的办公室旁边,则是几位副县长。 到了张庆合的办公室之后,吴香梅没有客气,就将林华北在篷布费用这件事上的推诿的事做了汇报。 最后补充道:这是没把县委政府放在眼里,把县委政府的工作安排当成了耳旁风。 张庆合搓着眼镜片听着汇报,待吴香梅汇报完之后,张庆合却想得更深一层,更远一步,如果都免了,确实也就将地区煤炭局得罪了,从个人利益上来讲,张庆合倒是无所畏惧,但是从临平这个产煤大县来讲,得罪了行业主管部门,确实是影响煤炭产业的发展。张庆合想了想,十分平静地道:这么大的煤矿,竟然搞成了亏损,这里面问题严重啊。我看这个在重大部署面前没有担当,理由非常合适。但是总经理不当了,还是要予以重用,我看这样,县总工会的常务副主席退休了,县委常委,县总的主席侯小丽是位女同志,可以让林华北去当个正科级的常务副主席吧,帮小丽常委,抓一抓工会工作。” 吴香梅听完之后,笑了一下道:书记,这个县总工会常务副主席,不算重用吧。 张庆合放下了眼镜,一脸认真地道:香梅同志,这个我就要指出你认识上的错误了,县总工会可是常委部门,常务副主席是常委部门的二把手,管着全县工人阶级的福利待遇和基本权益,县煤炭公司一个挖煤的苦差事,换其他人吧。” 书记,您这边有没有人选,现在煤炭公司的业务,还很是繁重啊。 张庆合起了身,从柜子里翻了一会,掏出了几份材料,递给了吴香梅道:中央的文件,大力提倡“煤从空中走”,建立发电厂,县政协副主席王振,以前就是煤炭公司的党委书记,因为林华北在,只管了党务工作。现在牵头电站建设,进度不错。 吴香梅道:对,我刚听了他的汇报,思路清晰,专业对口。 煤电和煤炭本来就是一家,让王振继续负责煤炭公司和电厂筹备,这样很多工作不扯皮。 吴香梅听完之后,有些担忧地道:书记,我今天听王振同志汇报,他是因为临平打人砸车的事被追究了领导责任,才免的职,学武书记把他免了,咱们又予以重用,会不会有人议论到底是学武书记错了,还是咱们错了? 啊,香梅,考虑问题越来越全面了,但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打人砸车的事和王振关系不大,反倒是和林华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学武书记当时处于不掌握全面情况的背景之下,当机立断处理了王振,从当时看是完全正确的。通过公安机关的调查,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全面的情况,了解了事实的一些真相,证明王振在整个事件中,并不知情,所以啊,现在我们也没有错。总经理的人选嘛,你手底下有几份检讨,这个是水寨乡的党委书记何厚土当时因为修路,当时事情也不大,就是修路的时候,和组织部长一起去外面吃饭,当时这么多人在阵地上,不处理不行啊,当时也有一些阻力,被我给处理了。后来我看了他的档案才知道,这个同志曾经在煤炭工作过,而且和林家的几个人关系很好,。这些天他一天一封检讨,态度还算诚恳,我看可以以副经理主持煤炭企业的工作,戴罪立功嘛。 吴香梅刚来,对干部的情况并不了解,也知道张庆合在用人上,向来是十分大胆的,但还是略作担心地道:他跟林家关系好,咱们用他是不是不太好。 张庆合一脸轻松地道:正是因为他和林家关系好,咱们才要用他,这也就告诉了林家人,我们县委不是和什么家族过不去,而是和不合格的干部个人过不去。在县委眼里,大家都是党的干部,和什么出身,什么家族,没有关系。 市委组织部的赵东,正在办公室里,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作为从地委大院里长大的孩子,见惯了干部的升迁,小的时候家里来的就没有处级以下的干部,在赵东的印象里,县委书记也不过是是个小小的七品官而已,但长大工作之后,这个印象也就逐渐的有了变化,特别是自己的父亲退休之前,家里的几个哥哥姐姐也没出一个正处的干部,父亲退休之后,那就更别提了,还好是于伟正顾及旧情,念在父亲的面子上多次力荐自己,自己才到了临平这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县城当了一个副书记。所以,高兴的事自己终于成了县委副书记,失落的是这个副书记是在临平,而罗腾龙的姐夫常云超都已经是市政府秘书长了,李老革命的秘书,都是副省长了,同样是官二代,赵东心里有落差的。 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听到是周海英的声音,赵东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于伟正已经提醒了自己,关于临平的事,千万不要管了,不然于伟正走后,自己这个副书记不一定能顺利到任。 周海英客套了几句之后,就问道:赵科长啊,我这边不好给伟正叔直接打电话,你在管县里的干部,你给平安县委联系没有。 赵东咽了咽口水,瞟了一眼虚掩着的办公室门,悄声的道:电话打了,我亲自打的。 这么说张庆合那边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 周海英还记着张庆合让自己血本无归的事,小心点提醒道:对,就是要打给他本人,这老小子,流氓的很,不打给他,恐怕这个档案提不出来。 赵东犹豫了下,就暗示道:大周哥啊,我打电话没用,必须有咱伟正部长点头才行啊。 是啊,我知道了,部长那边我会表示,看他要不要吧,你的那份我安排人给你送家里去。 哎哎哎,不要不要,大周哥,事还没办成,我怎么能要您的东西,您就别难为我了,您送过来,我还要给你送回去。 周海英十分爽朗的笑了几声道:小东啊,你还跟我讲这些规矩啊,事成之后和事成之前,你都费了心。好,就这样。我还有会。 赵东看着已经挂了的电话,心里暗道:这个大周哥,怎么就听不懂暗示那? 钟潇虹、梁满仓和李霞三个人在钟潇虹的办公室坐着等吴香梅,三人都是面露愁容,生怕县委因这事免了林华北,毕竟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和没有思想包袱的外地干部不同。三个人等了一个多小时,就听到了连廊里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一步一步十分清脆。 钟潇虹侧耳听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吴县长。 正说着,门也就被推开了,吴香梅上下打量了一下钟潇虹的办公室,看到各处收拾的都是干干净净,文件盒放置的整整齐齐,也就知道了钟潇虹平时对细节还得很注意的。 吴香梅道:调整林华北的事是工作秘密,你们三个要做好保密工作,县委会统筹考虑干部安排。不过可以告诉你们,林华北不是免职,是要重用。 听到重用这个词语,钟潇虹一阵心跳加速,瞬时间有了万念俱灰的感觉,看来张庆合和吴香梅都是说的比唱的好,小道消息传的林华北要当副县长,看来是真的了。看来,临平终究是等不来青天啊。 张庆合看了看手头上的资料,就决定在下次常委会上,研究林华北的事。 接连两天全县干部职工和城关镇的群众一起,按照划定的责任区开展了卫生清理活动,冬天的寒意随着阵阵冷风侵袭着每一个人,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全县干部职工和城关镇群众的热情。快过年了,大家都希望能有一个整洁干净的环境。 公安局人数多,划定的责任区内,垃圾比想象中还要多。破旧的家具、堆积的杂物、散落的包装袋等,在各个角落里堆积如山。然而,大家拿着各种工具,积极投入到清理工作中。 煤炭公司也是大机关,林华北看着没有覆盖篷布的汽车飘着煤灰,心里暗暗的道:自己当了副县长之后,还是要好好收拾一下梁满仓。是,连个篷布的钱都不舍得出。还是伸手一拦,将货车拦停之后道:你他妈的开车慢点,你没看到,这块区域是公司的区域,你们撒的这些灰。 开车的师傅检讨了几句之后,就开车走了。 林华北堵着气,就是要让梁满仓出这个篷布钱。 而县里其他的干部看着拉煤的车经过之后,煤灰飞扬,有的时候刚刚清扫的大街上还会留下两道黑黑的煤炭印记。这笔账自然是算在了煤炭公司身上。批评林华北的声音,也就不绝于耳。 大家都在干着活,县委组织部的同志到了现场,找到了林华北要进行组织谈话。林华北还以为是副县长的任前考察,忙从兜里掏出了烟,一人发了一支,就和县委组织部的干部一起到了煤炭公司办公室,安排人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谈话倒也简单,聊了些工作经历之后,组织部的同志道:华北同志,对于下一步的安排,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林华北自信地笑了笑,弹了弹烟灰,说道:“我在煤炭公司这么久,对这里的业务再熟悉不过了。不过干部要为组织着想,党员嘛,服从组织的安排,县委让咱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组织部的干部看林华北十分轻松,一脸淡定,也是以为这次开会就是推荐林华北担任副县长,也是十分恭维的道:华北书记,肯定是要受重用,这次谈话是县委直接安排过来的”。 林华北笑了笑道:咱们干革命工作,一定要认识到这一点,职位无高低,分工有不同,无论是否重用,都要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实际工作中。 考察组的同志点了点头道:林总,这段说的太好了,我记下来,您签个字,这些可都是要拿到会上,向常委们看的! 待谈话结束,林华北嘴里叼着烟,十分潇洒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林华北…… 第511章 县委常委会上拍桌子撸袖子 省委已经开了会,市委组织部于伟正部长调任临市任市委副书记已经过了常委会,东原市新任组织部长组织还在考察斟酌。临走之前,在于伟正的推动之下,市委又解决了市直机关几个部门的优秀中层干部到区县任职。其中就有市委组织部干部二科的科长赵东到临平出任县委副书记。 公示的期限过了之后,组织部长于伟正在文件上签了字,看着组织部门两个干部科长和一个主任提拔成了副县级,于伟正心中颇多感慨,作为组织部长,在做好全市干部选拔任用的同时,在任期内能够将组织部的中层干部多数推举到县处级的位置上,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于伟正深知,组织部的这些中层干部们平日里兢兢业业,默默耕耘。特别是“地改市”这一年,干部频频调动调整,加班熬夜都已是常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干部最大的肯定和回馈,就是提拔重用。 于伟正将文件递给了贾彬,说道:钟书记和邓书记都在办公室,上午争取把字签完。下午如果文件能出来,明天,我送小赵他们几个去上任。 听到于伟正说要送赵东上任,这已是打破了常规。在东原,一般县委书记和重要市局一把手的任命,组织部长才会出席,像县长的任免一般是主持日常工作的副部长出席,县委副书记和一般县委常委的任免,就是去一个副部长。看来,这也是于伟正即将要离开东原,对这片奋斗过的地方和这些共事过的干部们最后的一份心意表达吧。也是为年轻的干部铺铺路,站站台,同时为自己在东原市的干部队伍建设画上一个较为圆满的句号。 贾彬接过文件,应了一声,便赶忙往钟书记和邓书记的办公室走去。 于伟正靠在椅子上,微微闭上双眼,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这几年在东原市委组织部工作的点点滴滴。组织部提拔的三个干部中,于伟正心里觉得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赵东,和另外两位组织部提拔的干部不同,赵东是没有基层挂职锻炼的经历的,人又年轻。思索良久之后,拿起了电话道:小赵,你过来一下。 赵东到了办公室,十分恭敬地喊了一声于书记。 于伟正嘴角上扬,微笑了一笑道:还没有宣布,于书记这个称呼就是拍马屁了。 虽然直接指出了赵东的小聪明,但是作为即将离任的干部,于伟正也是十分宽容地指了指办公室前面的座椅道:小赵,坐下说吧。 赵东虽然是组织部的科长,但很少坐部长办公桌前面的位置,平时汇报工作的时候,多数也是站着。毕竟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汇报工作的,至少也是副县级干部了。虽然于伟正为人并不刻板,但组织部的传统向来都是等级森严,注重细节。而科级干部在副厅级干部面前,自然是不好平起平坐的。 看于伟正说得真诚,赵东犹豫了下,还是坐了下来。 于伟正微笑着道:准备好去临平上任了吧。 赵东忙起身道:领导,没啥准备的,我是轻装上阵。 于伟正笑着道:坐下,坐下说。 于伟正一脸微笑,让赵东如沐春风,也是放松了下来,一时间还有了朋友间促膝长谈的感觉。 于伟正接着道:小赵,以后就是赵副书记了,县委副书记啊,就是站在市委组织部来看,也是潜力很大、大有作为的关键岗位,组织上将你放到这个位置上,没有准备,可不行啊。 赵东听了于伟正的话,脸上露出一丝赧然,赶忙说道:“于部长,我是把行李都准备好了,在临平啊打算大干一场,到时候以临平为家,一个月回来一次。” 于伟正看着赵东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关切与期许,说道:“小赵啊,你在组织部干部二科这些年,业务能力我是看在眼里的。对干部情况的了解、各项政策的把握,都有一定的功底。但到了县里,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喽。县委副书记这个岗位啊,既要协助县委书记抓好全盘工作,又要分管一些具体领域,比如党建、干部、政法或者农村等等,只做生活上的准备是远远不够的,关键是在思想上要做好准备啊。这些年,一直干组织工作,都是和人在打交道。我有一个感触啊,机关的干部,眼界很高,但抓落实的能力差一些,也是大家所说的眼高手低吧,反倒是我们从基层起来的干部,工作务实,能干会干。你像昌全同志、致清同志和平安县的县长友福同志比起来,同样是年轻干部,差距不小。所以,你去了之后,要紧跟组织,虚心学习,甚至要做好受委屈的准备啊…… 于伟正说得苦口婆心,情真意切。赵东听得也是心潮澎湃,深受触动,他脸上原本的轻松神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与认真。 俩人说了一两个小时,赵东确实是听到了心里,于伟正看了看表道:临平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钟书记果断将张庆合调任临平,这就充分说明了张庆合同志政治过硬,业务突出,能力出众。这样的干部既是好领导,也是好老师。跟着这样的干部干上几年,能够补齐你的短板,机会难得啊。 赵东十分诚恳地点了点头。 于伟正起了身,主动伸出手与赵东握了握手道:小赵啊,当领导不能只看到眼前的这一步,扶上马还要送一程,我把你们下一次进步的机会也给你准备好了,能不能把握机会,关键看你们个人了。 赵东听后,有些不解地看着于伟正。 于伟正十分平淡地道:我走之后,下一任部长再了解你,就很难了。我没算错的话,张庆合已经五十六了,离退休没几年啊。将你放到临平,我是有长远考虑的啊,张庆合退休之前,如果能向市委积极地推荐你,希望很大,这个老张在市委是有话语权的。所以,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机会给你了,下一步啊,你能否进步关键还是在张庆合同志。理解县委、服从县委、支持县委,就是你唯一的选择。 第二天上午,张庆合算着时间,就和县长吴香梅、常务副县长邹新民一起到了县界的位置等待组织部长于伟正。 邹新民得知是赵东来担任县委副书记,心里颇为高兴,县委副书记协助管理干部人事,如今的临平县委班子里,组织部长黄炎兵调任市委编办任党组成员之后,自己在人事上就没有了太多的发言权和知情权。赵东来了之后,县委副书记和常务副县长联合起来,再加上一众本地干部,是可以和张庆合、吴香梅掰掰手腕的。 张庆合算了算时间,主动朝着县政府党组成员,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走了过去,十分平和的道:午餐安排好了吧。 钟潇虹心里还想着林华北要重用这句话,内心对张庆合、吴香梅已经有了些许的失望,没有了往日对张庆合的热情,一副平淡地道:安排好了,在县委招待所。 张庆合点了点头道:散了会你提前过去盯一下,伟正部长是好领导,马上要走了,不要让领导觉得人走茶凉,看人下菜。 钟潇虹的异样表现,自然是逃不出张庆合的眼睛,这也是张庆合对钟潇虹、梁满仓和李霞的一次考察,就是嘴严不严。知道林华北职务调整的只有三人,虽然是强调了重用,但如果林华北知道了吴香梅刚开始要将自己免了的态度之后,必定会有所动作的。如果这期间有人走风漏气,自然也是钟潇虹、梁满仓和李霞三人中的一人。不过这几天观察,并没有人跟县委打听林华北在使用上的问题。 这次到临平,赵东和于伟正两人都坐在了汽车的后排,再以前,赵东陪于伟正出差,都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高标准公路除了部分路段没有打通之外,基本上算是实现了贯通,从市里到临平,原本接近两个半小时,现在一个半小时也就到了。 到了县界的位置,秘书汇报道:部长,前面临平县委的领导正在路边等着。 于伟正笑了一下,拍了拍大腿道:跟庆合同志说了,不要搞迎来送往这一套,还是接到了这里啊。 车辆刚刚停稳,吴香梅就主动上前两步,拉开了车门。 看于伟正下了车,张庆合也是主动上前了两步。 于伟正主动伸出了手,俩人握了握手,于伟正环顾了一圈,看了看四周都是冬小麦,微笑着道:庆合同志啊,你看,接到了哪里。 张庆合道:按说是该在县委大院,但今天不比往日啊,今天部长专程来给我们送来关心和支持,我们还在办公室里坐着,就不懂规矩来。 于伟正自然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计较,笑着与众人握手道:啊,都认识,香梅县长、新民县长、朝阳局长亲自来开道,隆重了哈,这位是? 张庆合忙道:县政府党组成员,政府办主任钟潇虹同志。 于伟正略作思考道:啊,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是你汇报的潇虹同志。很好,很好。 邹新民暗暗地看了一眼钟潇虹,心里暗道,张庆合向于伟正汇报钟潇虹,难道是有意提拔钟潇虹担任副县长?老高成了植物人,而令狐去了光明区,这么看下来,是缺两个位置。 赵东瞅准了时机,主动伸出了手,握着张庆合的手,悄声地道:庆合书记,前几天多有冒犯…… 张庆合马上拍了拍赵东的肩膀,十分爽朗地笑着道:赵东同志,你说的我可就听不懂了啊。 汽车开到了县城,于伟正平日里是不怎么往窗外看的,只是如今自己将要离开东原,也就看了看临平县城。看到道路上干净整洁,街道两旁的冬青也是修剪得整整齐齐。地面上不见一片纸屑杂物,就连街边上还多了一些用红砖新垒起来的垃圾池。 于伟正不禁微微点头,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心中暗想着这临平县城相较之前可是大变样了呀,这街道卫生搞得如此出色,看来县里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车辆缓缓驶入县委大院,众人依次下车。于伟正一边跟着张庆合往会议室走去,一边笑着说道:“庆合书记,这一路走来,我发现县城街道变化可真是大呀,干净卫生不说,还透着一股清爽有序的劲儿,看来你们是下了功夫的。” 张庆合指了指背后的钟潇虹道:部长啊,成绩可是小钟主任的,他在牵头县城卫生的整治。 于伟正已经要走了,自然是不好再表态什么,微笑着道:不能办大事就办小事,不能做小事就先做好事,很好啊。 一行人去了县委大院,在会议室里,简短地开了党政班子的见面会,张庆合对赵东的到来表示了欢迎,赵东作了表态,于伟正作了讲话。中午在县委招待所吃了午饭之后,于伟正又与县委党政班子的干部一一握手,算是作了一个告别。 送走了于伟正之后。到了县委大院,张庆合道:正好啊,赵东同志,下午两点要开常委会,你是县委副书记,我跟你通报一下情况,也听取一下你的意见。 赵东十分恭敬地道:书记,我刚来,对咱们临平的干部不熟悉,一切依您的意见为准。 张庆合递过去一张干部履历表道:这个同志你是很熟悉的。 赵东接过履历表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林华北。 张庆合道:县委这次调整的干部中,华北同志计划到县总工会出任常务副主席,理由嘛就是华北同志长期在煤炭系统,不利于干部的成长,也容易产生厌倦和疲惫的心态,这不这次县城搞卫生整治集中行动,煤炭公司一直在拖后腿。 赵东听到是县总工会的常务副主席,顿时就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履历表,又看了看张庆合坚定的眼神,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自己刚刚来,自然是不能和县委书记就唱反调。 张庆合十分平静地道:赵书记,这项任命你怎么看啊? 咽了咽口水,想着于伟正打了招呼的干部,张庆合竟然如此不给面子,怎么能有这种做法。就道:书记,我刚刚来,对咱临平的干部不熟悉,还是要多学习,我支持县委决定,这次开会我也是只有坐着看。 坐着看?张庆合听完之后,会心一笑,好吧,两点半了,开会。 到了会议室里,众位常委已经到了,邹新民和林华东两人正说着话,看张庆合进来,也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亚男快走两步,将张庆合的凳子往后面搬了搬,待张庆合站定之后又向前推了推,显得十分自然。 落座之后,张庆合笑呵呵地道:啊,同志们,现在开会啊,赵书记,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认识了,现在我们还是以热烈的掌声啊,对赵东同志表示欢迎啊。 众人鼓掌之后,第一个议题,是学习省委、省政府文件,总结“七五”工作,部署“八五”和今年的工作。 张庆合道:同志们啊,现阶段我们既要正视困难,更要坚定信心,要在困难中看到我们临平的有利条件和因素,外部的困难我看就这几个方面,一个是商品经济发展,市场竞争加大;二是群众收入普遍较低,工农商贸都存在短板;三是企业经营困难,效益下滑。但是同志们特别是县委领导要坚信,我们遇到的困难,是发展的问题,是改革期的矛盾,改革开放东南沿海的经验告诉我们,都是可以克服的嘛。县委围绕三个重大工程,科学决策,果断出手,我看效果正在显现…… 研究完日常工作之后,就到了人事议题,张庆合道:啊,同志们,根据县委安排和干部实际,县委决定,对煤炭公司的干部进行调整,县政协主席王振同志兼任煤炭公司党委书记,临平第一煤电厂建设领导小组组长,何厚土同志任党委副书记,提名总经理人选啊。何厚土同志被免去水寨乡书记之后,态度端正,认错良好,我们就是要容错纠错,对于改正了错误的同志要大胆使用。 众人听到这里,自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庆合,等待着张庆合说着林华北副县长提名人选的安排。 张庆合道:林华北同志担任煤炭公司总经理已经近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组织上打算予以重用,啊,按程序免去总经理职务,调任县总工会出任常务副总经理。 此话说完,邹新民喝着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猛地咳嗽了几声,眼睛里都呛出了泪花。 张庆合十分平淡地道:啊,同志们,对林华北的安排,有没有不同意见啊。 众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表态。 邹新民低头看了看旁边的林华东,眉头紧皱目光紧锁也不表态。看张庆合马上要宣布通过的时候,邹新民举了下手道:张书记,我看大家都不表态,我讲几句吧。 张庆合点了点头,示意邹新民讲话。 邹新民义愤填膺地道:张书记啊,您刚才也说了,林华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搞到总工会去当副主席了那?个人意愿,组织意图,我想问一问,这征求个人意见了吗? 张庆合挥了下手,李亚男马上起了身,将一份干部谈话记录表双手放到了邹新民的面前。 张庆合道:新民同志,该走的程序肯定是要走的,同志们,华北同志有觉悟啊,主动表态,自己是革命的一块砖,那里需要哪里搬,坚决服从县委的决策,不讲条件不提要求,这样的干部这样的觉悟,难道不应该重用。 邹新民看着林华北的签字,冷笑了一声道:这个,这个工会算重用?哎,赵书记,您是市委组织部下来的,你给大家普及一下,工会算是重用吗? 赵东本来不想发言的,但看邹新民让自己表态,也是只有清了清嗓子道:啊,同志们,按说我们组织的政策是职务无高低,岗位无贵贱,只是分工有不同。但是,从实际上看,总工会是常委部门,和煤炭公司一家企业比起来,确实分量更重一些。 邹新民看着赵东这样表态,也是不服气地道:算了吧,赵书记,你不了解基层的情况,工会?一群吃干饭的,算是什么重用。 赵东刚想要解释什么,旁边一人一拍桌子道:邹新民,你什么意思?常委会骂人?谁是吃干饭的? 张庆合忙戴上了眼镜,看了看发言的人,仔细瞄了一眼才看清,县委常委,总工会主席侯小丽正在撸袖子…… 第512章 绝对不能屈服 张庆合忙抬手示意侯小丽先冷静,严肃地说道:“侯常委,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咱们在常委会上,君子动口不动手嘛,要保持秩序。” 侯小丽气得胸脯起伏,但还是强压怒火,说道:“张书记,邹新民这话太过分了!工会怎么就成吃干饭的了?我们工会在维护职工权益、促进企业和谐发展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他这是对我们工作,对广大工人阶级,对工会的污蔑!” 县委常委候小丽坐到今天的位置,是因为其娘家和婆家在临平也是大家族,颇有势力的,家族中虽然和邹家林家比不了,但侯家在临平也是有影响力的。而侯小丽为人向来是低调的,在县里人缘不错,坚持为工人说话,为一线发声,很多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候大姐。 邹新民又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复杂表情。有些尴尬地说道:“侯常委,我不是针对工会,我只是觉得林华北同志在煤炭公司一直干得很好,这次调任到工会,从实际权力和对地方经济发展的影响来看,似乎不太合理,我用词不当,向你道歉。” 张庆合接着说道:“大家都先冷静一下,我们讨论干部任免,出发点都是为了临平的发展和干部的合理安排。对于林华北同志的调动,县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煤炭公司目前面临一些转型和管理上的问题,需要新的领导力量去推动改革。而林华北同志在那里已经任职多年,这次调到工会,也是给他一个新的发展机会,同时也能让更有活力和新思路的同志进入煤炭公司领导班子。” 邹新民稳定了心神,这才意识到,作为常务副县长,刚才太过失态了,就将目光看向了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 看着林华东倒是一副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样子。邹新民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啊,林常委啊,这个林华北同志是你的堂弟,亲堂弟,你总该为他说几句公道话吧。 林华东睁开了眼,用手有节奏的敲了敲桌子,十分坦诚地道:张书记啊,刚刚啊,新民常委说得对,我是林华北的堂哥,我事前不知道要研究关于华北同志的任免议题,按照党有关的原则,这个议题上我应该回避。现在啊,张书记,我申请回避! 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林常委,你的回避申请我批准了,你先暂时离开会议室吧。” 林华东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容而又淡定地走出了会议室。 邹新民看着林华北都走了,一圈常委里似乎也没有人在为自己说话,也就泄了气。 会议室里的气氛同样凝重而严肃,张庆合继续说道:“同志们,我们继续讨论。林华北同志到工会任职,并不是对他能力的否定,相反,从中央到省到市,一直重视工人工作,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的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商品经济的背景之下,做好工会工作有着重要意义。我们要从全县发展的大局来看待这次人事安排。工会在协调劳动关系、推动企业民主管理、开展劳动竞赛等方面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需要像林华北这样有工人管理经验的同志去加强领导。” 赵东第一次以领导身份参加县委常委会,心脏是扑通扑通地直跳,心里暗道:这是啥班子啊,上午见面还一片祥和,怎么开会的时候,分歧这么大。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老张无论是理论水平和会议现场的把控能力,确定都很有一套啊。 张庆合道:那这样,同志们举手表决吧。 邹新民知道,大势已去,毕竟林华北自己签了字,服从安排,人家的堂哥主动申请回避,自己就算是举手反对,反倒是显得太过另类。 张庆合看全部常委都举了手,十分满意地道:“这次常委会开得很成功,大家在人事工作上凝聚了共识,这对我们临平接下来的发展至关重要。希望同志们能够理解县委在干部任免上的安排,都是从全局出发,为咱们临平积极推动改革开放事业贡献力量。” 会后,张庆合回到了办公室,李亚男看没有人进来,略作担心地道:大爷,刚才我都替您捏了一把汗啊。 张庆合倒也是真诚地道:候常委一拍桌子,我还以为局势失控了。 李亚男颇为感慨地道:当初学武书记,有过几次想动林华北的想法,但是都没有下手,就是担心常委会上形成僵局。 张庆合并未有所骄傲,只是说道:正财同志、炎兵同志走了,香梅同志,赵东同志来了,一进一出,形势是发展变化的,工作也就好做了! 邹新民独自回到办公室,心里是五味杂陈,更多的则是一份忧虑,林华北走之后,车队的生意就会失去控制,除此之外,更让邹新民所担心的就是罗焕清如果知道了林华北去了工会,那么之前林华北的承诺就是空头支票,罗焕清会不会争取戴罪立功?说着,还是拿起了电话,约了林华北见面。 煤炭宾馆里,林华北正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放空,又带着些许的愤怒,心里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大的动静,自己怎么就没听到一点风声。 听到敲门声,起身开门,看到是邹新民,迫不及待地骂道:那个王八蛋周海英,拿了我三万块钱啊,这就是他说的重用?我在煤炭公司这么多年,打下的基础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邹新民没好气地道:周海英?华北啊,我就搞不明白了,林华北还是不是你家的大哥,常委会上,我让他表态,他起身溜走了。啊,只要他坚持为你说话,再加上我,我相信还是有机会的嘛! 林华北一脸苦笑,“新民,你太天真了。我那大哥是堂哥,亲兄弟都靠不住,还能靠堂哥?他什么时候真正为我考虑过?他心里只有他自己的政法委书记。这次他选择回避,怕是早就知道结果了,不想因为我而得罪张庆合。” 邹新民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现在怎么办?你就甘心去工会当个副主席?那罗焕清那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闹翻天。” 林华北坐回沙发,仰面看着房间里的灯,“张庆合,好手段,好手段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字我都签了,个人还能对抗组织不成。我就想不明白,张庆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在煤炭公司干得好好的,这些年为临平贡献也不小啊。” 邹新民眼神里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险:个人是不能对抗组织,但是集体是可以的。发动群众,依靠群众,华北啊,你不能离开煤炭公司,或者说不能这样灰头土脸地离开,这样走,要出问题,以前的事,包不住。我看第一,你去省城找你大哥,到市里找你二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让他们给临平施压,大不了就停产整顿嘛。第二,发动群众,你在煤炭公司这么多年,对于这个结果,群众不认可,倒逼县里表态让你担任总经理。 林华北暗暗揣摩着这两个办法,咬了咬牙道:倒是可行,人不狠,站不稳,给他们干。我先去省城找大哥,把这里的情况跟他说说,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邹新民点头,“对,你放心。我在这边也会找机会和煤炭公司那几个朋友透透风,让他们有个准备,必要的时候,把县委给围了。” 县政府党组成员钟潇虹并没有参加常委会的资格,而是带着县政府办的几个同志和城关镇的书记梁满仓一起去了几家单位征收卫生费,平日里大家见面都是十分客气,但真正说到钱的时候,就不亲热了。好说歹说,大家的理由都很一致,职工不愿意拿钱。 梁满仓看着才收上来五六家单位,略带调侃地道:钟主任,幸亏啊,公安局的李局长支持了咱们的工作,不然咱们一天就收了几百块钱,这和五万元的目标差距也太大了。总不能只收群众的钱,不收干部的钱吧。 钟潇虹对县委要重用林华北的事还是耿耿于怀,干工作也没有了早几日的激情,有气无力地道:衙门越大,这钱也难收啊,恐怕只有再去找吴县长和张书记去了。 称呼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从对领导的称呼之中,就能感悟到感情的变化,张书记和庆合书记是同一个人,但不同的称呼就有了不同的意味,称呼为 “张书记”,显得有些疏离和公事公办,而称呼为“庆合书记”多了份亲切和认同。 梁满仓道:钟主任啊,请示汇报是没有错,但是如果事事请示,处处汇报,领导就会有不同看法了。总不能让书记和县长两个人去要钱去吧。 事实上,晓阳已经给钟潇虹说了,应该如何整治不交钱的单位,那就是停止垃圾清运,离春节不远了,家家户户都在置办年货,产生的垃圾自然是比往常要多一些,所以,要不了几天家属院的垃圾就会堆成小山,总不能都扔到大街上去。但此刻的钟潇虹,心怀忐忑,觉得再怎么努力,仍然看不到光明和希望,也就懒得去得罪人了。 钟潇虹道:梁书记,那这样,我回去再给各个单位的一把手打个电话或者请政府办再出一个文件,有了文件,兴许各单位后勤上,会好办一些。 到了办公室,照了照镜子,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正拿起暖水壶准备往盆里倒热水,就有办公室的一个大姐来送文件。 钟潇虹放下了水壶,接过文件放到了桌子上,大姐道:听说没有,今天常委会,打起来了! 啊,打起来了?谁和谁? 我也是听说啊,说候大姐撸着袖子打了邹新民。 为啥啊?候大姐为人这么低调。 哎,邹新民在常委会上骂工会的人都是饭桶,说是组织上要重用林华北,结果是到工会当常务副主席。这不邹新民不服气,强行出头,被候大姐给收拾了,说脸都打红了。 钟潇虹一脸不解地道:怎么林华北不是副县长? 副县长,这次比副县长大。副主席,这称呼,都快赶上唱戏地说的东宫太子了,可惜了,工会的,和庙会上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钟潇虹才明白,张庆合所说的重用,原来是工会副主席,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大姐道:哎,别给别人说啊,县委办的李亚男专门招呼了大家,不准乱传。 钟潇虹待送文件的大姐走后,马上关上了门,不觉得在办公室里高兴的摇摆了起来。数着,拿起来电话打给了城关镇的梁满仓道:梁书记,我想了,他们谁不交钱,就把他们的垃圾清运停了。 梁满仓听完之后,有些为难地道:不好吧,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单位。 钟潇虹道:没事,他们不交钱,就是不给他们清。他们要闹,你让他们领导来找县政府办公室。 我正在县政府的办公室,听到钟潇虹办公室传出了歌声,看了看时间,也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就拿着自己的搪瓷缸,敲了敲门,看钟潇虹嘴角带笑,眼角有泪,就道:你这是咋啦? 钟潇虹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说道:“没什么,刚听到一个事,觉得好笑呢。你怎么来了?” 我晃了晃手里的搪瓷缸,“吃饭时间到了,对了,你刚说的趣事是什么呀?说来听听。” 钟潇虹将手背在后面,一边晃动着身体一边笑着道:林华北去工会,当副主席去了”。 我看了看左右的走廊,并没有什么人,马上提醒道:别乱说,不是副主席。 钟潇虹忙瞪大了眼道:你别吓我。 是常务副主席,二把手。 钟潇虹听完之后,一嘟嘴一挑眉,笑着道:这官是真大。 第513章 民意不可违 钟潇虹的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似乎从林华北的调任中找到了某种心理平衡,阴霾仿佛被这消息一扫而空。 “常务副主席,张书记真有意思,这就是张书记安排的重用。”钟潇虹嘴角带着一丝揶揄。 我看了看门口,生怕被人意外听到,一脸正经地说:“钟主任,县委的决策咱们可不能议论。” 身为办公室主任,钟潇虹自然明白隔墙有耳的道理,抿嘴一笑道:“谢谢啦,李局长,公安局是大头,卫生费交得也是最快最齐。” “卫生费可不好收,交的单位不多吧?” 钟潇虹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晓阳说了,不交钱的就不清运垃圾,我看这个思路挺好的。现在城关镇的群众卫生费不好收,大家都说各个单位的干部都不交,群众凭什么先交?卫生费收不上来,没有人持续打扫卫生,这样的话,县城卫生集中整治也成了一句空话,工作也就没法干了。” 县城里,各个单位的家属院和群众的自建房相互交错,大院里的家属和县城里的群众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亲戚,就是朋友。家属院里的卫生费收不起来,群众自然也是不愿交,卫生费征收的问题在这些区域里变得愈发复杂。众人都深知,费用征收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涉及到环境卫生的持续保持。 到了县委大院食堂,张庆合和吴香梅还有几位领导一起,在一张圆桌上边吃边聊。平时县里的党政领导出差、下乡和开会的时间都很多,而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间,聊得自然也是工作。 张庆合主动提道:“现在大家不能等春节,手头上的工作现在就要抓起来,特别是奇东强同志,要利用这段时间,梳理一下县城里在外发展较好的老乡,处级以上的干部,包括企业家或者在省城工作的同志,拉个名单出来,他们在外面有人脉有资源,要抓住他们春节返乡过年的机会,主动登门拜访,希望他们能够积极地投入到家乡建设中来。正好,宣传部的冉部长也在,要在咱们高标准公路进入县城的主干道和一些农村大集,悬挂横幅,欢迎在外地工作、经商的游子回家。招商工作,离不开老乡的支持。” 奇东强放下了筷子道:“书记啊,这是个好思路。不过要梳理出名单,还得和组织部、工商联的支持。组织部对干部信息掌握比较全面,工商联在企业家这块有不少资源。只是组织部门这边?” 张庆合自然明白奇东强的意思,如今组织部长暂缺,县委也没有明确组织部门的负责人,群龙无首之下,奇东强这个没有进常委班子的负责人,自然是无法让组织部门配合工作的。 张庆合道:“赵书记,组织部门这边你安排一下,明天吧,明天将资料拿给东强同志。” 赵东满口答应,但心里确实对这种“瞎猫去碰死耗子”的招商方式并不认同。“我这边可以牵头来做这个事,但是得需要各部门配合,保证信息准确和全面。” 张庆合点了点头,“这些在外的游子对家乡的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我们要让他们感受到家乡的热情,也让他们看到家乡发展的潜力和机遇。” 吴香梅道:“书记,下午的时候,平安的云飞副县长要过来谈饮料厂的合作,下午您抽时间是不是见一面?” 张庆合微微皱眉,饮料厂算是一个新兴的项目,也算是临平在传统国有企业之外做的探索,思考片刻后说道:“下午我要去地区找交通局的崔局长,已经约好了。既然云飞来了,晚上我把崔局长的饭推了,争取赶回来敬一杯酒。” 张云飞作为省城来的挂职科学技术干部,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省里的副处长,到了县城之后,只分管科委,工作任务并不繁重。后来红旗书记经过考察,看张云飞头脑灵活,眼界开阔,就让其代管了县委办的工作。其在省城不少同学和朋友,利用自己的人脉,一直在为平安招商方面发力。这个饮料厂也是率先向郑红旗书记提出来的。但红旗书记觉得饮料厂属于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也就有意做一个顺水人情,将饮料厂的项目作为煤炭供应和电力合作的条件,加深和临平的关系。 县委书记要参加晚餐接待张云飞,这明显是对张云飞的重视,吴香梅马上瞅了瞅,看了看不远处的县政府办主任钟潇虹,挥了挥手,钟潇虹放下筷子,小跑了几步,侧身弯腰听着吴香梅关于晚上晚餐的安排…… 众人吃过了饭,中午阳光不错,太阳晒在脸上,暖洋洋的。张庆合做了一个扩胸运动,这个时候,就看到被重新启用的水寨乡党委书记何厚土小跑着几步过来,来到了张庆合的身边之后,恭维地说:“书记,上午您一直在忙,我耽误您五分钟,来向您汇报思想。” 张庆合看了看天空蔚蓝,十分惬意地说:“院子里走走吧!” 将何厚土提拔重用,是张庆合有意为之,这也是在给广大干部传递一个信号,只要思想转变,态度积极,积极地向县委靠拢,县委是能够包容犯了错误的干部的。当然,张庆合用人,还有着更为深远的考虑。 何厚土跟在张庆合身后,微微弓着身子,清了清嗓子说道:“书记,我没想到,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张庆合背着手,很是悠闲地散着步,“何厚土?为什么名字叫厚土啊?” 何厚土道:“书记啊,向您汇报,建国初搞三大建设,我们那里就有小煤窑,家父就是煤矿的第一任矿长,我姐叫厚梅,我叫厚土。家父就是希望,咱临平的煤矿能够厚一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张庆合点了点头,“寓意很好啊。厚土同志,为什么林家反倒在煤炭领域开枝散叶啊?” 何厚土道:“当年家父是第一任煤矿负责人,后来就调到了煤炭局,家父走后就将煤矿交给了林华北的父亲,老林矿长。69年的时候,从北京下放了几个煤炭系统的干部来改造。老林矿长对他们很是照顾,处成了亲兄弟一般。72年的时候,这些北京来的干部,就回去了。不久之后,华南和华西就从矿上直接去了北京上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兄弟俩人一人分到了省上,一人分到了地区煤炭局。有着上面人的照顾,再加上个人的努力,现在都成了领导。” 张庆合感叹了句:“桑梓老少共一心,修路铺桥为子孙。没想到啊,林家的老辈还结了这样的善缘。这么看来,厚土你也是老资格的煤矿人啊。” 何厚土道:“这个不瞒书记,煤炭公司上至领导班子,下至挖煤的班组长,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张庆合是看了档案的,何厚土小学和初中念的都是煤炭中学,毕业之后也在煤炭干到中层干部才来的政府系统,这也是张庆合让何厚土到煤炭公司的原因。 张庆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何厚土,目光深邃:“厚土同志啊,机会我只给一次,既然你在煤炭系统有这么深厚的根基,这次把你重新启用,是希望你能带着煤炭公司走出困境。这么大的煤矿不见效益,这肯定不行,厚土同志,我给你一年的时间,91年,煤炭公司如果还是亏损,你自己写辞职报告。” 何厚土从小在煤炭系统,自然是知道煤炭公司亏损的主要原因在哪里。表了态之后,送张庆合到了汽车上,也就回去了。 看着张庆合的车离开县委大院,何厚土心里颇为感慨,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一把手,还没有陪县委书记在县委大院里散步,莫名而来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送别了张庆合之后,何厚土主动来到了林华东的办公室,因为煤炭的关系,何家算是有恩于林家,而林家在县里站稳脚跟之后,特别是林华东,非常关照何家的人,何厚土有着林家的关系,在县里也很吃香。在县城里,大家非常注重发展和巩固自己的人脉,除了姻亲之外,拜交干亲、战友、同学也是重要的纽带。 到了林华东的办公室,何厚土喊了一声:“大哥。” 林华东示意何厚土坐下说。 何厚土道:“大哥啊,这次没有你的指点和帮助,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林华东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厚土,你可别这么说。检讨书是你自己写的,那表明你有反思、有担当,县委张书记能重新启用你,是看中了你的能力和潜力。这次去煤炭公司,你可得好好干,别辜负了张书记的期望。” 何厚土难为情地说:“大哥啊,我是万万没有想到,让我去煤炭公司,顶了四哥的位置,今天中午吃饭,我去找四哥,他对我是爱搭不理的,还劝我不要接这个位置。” 林华东眉头微皱,对于这个堂弟,自然是了解的,轻轻叹了口气:“老四他就是那个脾气,散了会我去找他,也没见着人。厚土啊,你不要听他的。你也快四十岁了,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很难翻身,退一万步讲,并不是因为要重用你厚土而免了他华北,而是因为免了他华北才考虑重用你,就算你不干,抢着干的人多了去了,在咱们这个国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啊,千万不要以为,离开了自己单位就不能运转了,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煤炭公司。” 何厚土点头道:“大哥,我明白。我也不想因为这事和四哥闹不愉快,可他现在对我有误解。我本来想和他解释解释,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 “你这里我不担心啊,我现在担心的是老四和县委作对。这个张书记的手段啊,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比的,再加上新来的那个香梅县长和李局长,明摆着就是来收拾地头蛇的。” 何厚土一脸诧异道:“你的意思是,县委是要和四哥过不去?” 林华东略带忧虑地说:“及时收手迷途知返说不定能落一个全身而退,执迷不悟不知悔改,可能要拖累全家啊。” 何厚土忙道:“大哥,不至于,不至于吧。” 林华东眉头紧锁,倒是没有这么乐观,缓缓说道:“厚土,你还是太天真了。你想想,华北的调任看似平常,实则就是县委对我们林家的一种打压。李学武,那可是李老革命的儿子,都被本土干部搞得打不开局面,市委派平安这些个嫡系的干部过来,耐人寻味啊。临平最为关键的就是煤炭,咱们家在煤炭领域扎根多年,自然是首当其冲了。” 何厚土不解地说:“大哥,不对吧,你看华中,不是一样当了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 林华东很是不屑地笑了笑:“华中?常务副局长?哎,这么年轻已经不抓业务了,这也是人家的手段啊。华中以后最多也就是公安局的政委吧,而公安局,局长才是一把手。” 林华东说到这儿,何厚土才有些回过味来。 林华东上下打量了一下何厚土,“我最为佩服的,还是张庆合让你去煤炭公司。把外部矛盾转化为咱们林何两家的内部矛盾。这样看就有两种结果,一种你把华北的工作做通,平安无事。另一种咱们内斗,两败俱伤。” 何厚土道:“大哥,还有一种,我和华北一起和县委唱对台戏。” 林华东挥了挥手,“没有这种可能性,你已经知道了被冷落的滋味,领导干部被拿下来,比往心窝子里捅刀都难受啊,张庆合书记早就把我们这些人都算准了。从修路的时候,黄炎兵去市委编办坐冷板凳我就知道了,这个张庆合是个老仙儿。” 何厚土听完了林华东的话之后,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向稳重,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政法委书记林华东,竟然这样评价一个县委书记?这哪里是什么县委书记,这给个省委书记也不过分啊。 县委的文件很快就出来了,组织部长暂缺,煤炭公司又是县里的第一大企业,县委安排,由分管组织的副书记赵东去出席煤炭公司的干部大会。 第二天,天气很冷,赵东在镜子面前整理自己的西装,虽然穿这身冻得哆嗦,但是这是自己到了临平来之后,第一次出席公开活动,人靠衣服马靠鞍,自己从市委组织部下来,可不能失了体面。 办公室外面,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奇东强和组织部副部长王树豪已经在门口等待,看着赵东出来之后,俩人就迎了上去。 奇东强年龄也不到四十,但也裹上了厚厚的军大衣,看着赵东一身西装革履,十分羡慕地说:“呀,赵书记,果然不愧是市委下来的,这工作的热情,可以抵御零下七八度的严寒。” 赵东礼貌性地笑了一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回应。 而林华北一边看着稿子,一边和底下几个干部说着话:“哎哎,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让县委看到我们的决心就是了。” 底下几个人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林总,您就放心吧,到时候您一拍桌子,我们就开始摔桌子砸板凳拉横幅。” 林华北颇有感触地说:“患难见真情啊。” 旁边一人义愤填膺地说:“这是民意,民意不可违。” 第514章 市煤炭局的老大 汽车来到了煤炭公司,县委副书记赵东一身西装革履,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公司大楼门前。 他面色严肃,每一步都迈得沉稳有力,皮鞋与地面的撞击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这与众不同的气质着实引人注目。 待赵东进了大楼之后,门口的两个负责接待的女干部搓着手凑到了一起,小声地嘀咕道:哎,他不冷吗? 旁边一人道:能不冷嘛,走路使这么大的劲,不就是为了跺脚取暖。 赵东一边在,一边听着奇东强和王振的汇报。 煤炭公司的众人实在是看不懂了,王振被免了书记,如今又回来当书记,不仅当了书记,而且还是煤电工程领导小组的组长。这个林华北,在县里已经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林家在煤炭系统,可是说一不二的名门望族。 众人看着颇有威严,气势十足的县领导们,机关的中层干部纷纷侧目,眼神中夹杂着好奇、敬畏与不安。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赵东走进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原本嘈杂的讨论声瞬间安静下来。 赵东上下打量了几眼,环顾四周,看到会议室里的桌子,那是由一张张由整块实木精心打造而成的长条桌,桌面泛着柔和的光泽,显得十分厚重而结实。会议室里一般干部坐的板凳都是皮质的。再看主席台上,那老板椅比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的椅子还要大气。心里暗道,这个煤炭公司不愧是财大气粗,这个会议室可是比县委的会议室都要奢华气派。 作为市委组织部下来的干部,赵东在担任干部科科长的时候,跟随组织部和人事局的领导,以前参加过不少的干部大会,到各县区和市直各部门时常也是在主席台就座,平日里也会宣读一些任职文件。但今天的角色不同,而是作为现场的最高领导,代表县委讲话,这对赵东来说,既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考验。虽然讲话的稿子修改了三四遍,但内心之中还是多多少少有了些紧张,手心里不时地冒出细汗。 众人在主席台上落座之后,除了林华北脸色有些难堪之外,其他人都是面色平和。 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奇东强清了清嗓子道:啊,同志们,我们现在开会,今天啊,我们召开煤炭公司干部大会,宣布县委关于煤炭公司…… 赵东正襟危坐,不时地看着桌面上的稿子,王振重回煤炭公司,面带微笑。何厚土看着主席台下面的众人,多数都是熟面孔,不时用眼神与相熟的人打着招呼,点着头微微致意。 倒是林华北除了严肃之外,还有一脸的不屑,不时地拿着茶杯,喝着水,掩饰着自己略带紧张而又复杂的心情。 组织部副部长王树豪宣读完人事文件之后,副县长奇东强道:同志们啊,林华北同志出任煤炭公司总经理近十年,积累了丰富的管理经验,为全县的煤炭产业发展做出过积极贡献。这一点,县委是充分认可的,所以,县委综合考虑之后,将华北同志安置到更加重要的岗位上。下面啊,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华北同志作表态发言。 林华北瞥了一眼,哼笑了一声,打开了话筒道:同志们啊,我在煤炭公司十年,十年啊同志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但是现在呢?一纸文件林华北瞥了一眼,哼笑了一声,打开了话筒道:“同志们啊,我在煤炭公司十年,十年啊同志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但是现在呢?一纸文件,就把我从这里调走了,到什么工会去担任常务副主席。我理解县委有县委的考虑,可这对我公平吗?对一直跟着我干的兄弟们公平吗?” 他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台下,不少人都微微低下头,或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林华北继续说道:“我在这个位置上,殚精竭虑,一心想把煤炭公司发展好经营好。别人不知道,王振应该是知道的吧。这十年里,我们面对过无数困难,价格双规市场波动、技术的难题、安全的压力,哪一次不是我们一起扛过来的?现在说换就换,这让大家怎么想?” 说到这里,赵东越听觉得越不对劲,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水,压了压紧张的心情,心里暗道:啥呀这是,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科长,知道林华北有怨气,但也不能在干部大会上公开撒气,这不仅是不给县委面子,让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也下不来台,心里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林华北继续道:同志们,对于这个安排,对于县委的这个决定,同志们,你们怎么认为?说着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林华北一拍桌子,前面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就站了起来,试图推开眼前的长条桌,但上面不少人都在压着桌子记笔记,桌子又是十分的厚重,没有推动,也是拍了一下桌子。刚想要说什么,何厚土马上拍了一下桌子指着站起来的人怒斥道:赵亮,开会那,干什么你? 何厚土本来就是当了几年的乡党委书记,为人官模官样,认真起来显得极为严厉颇具气场。这一拍一吼,反倒是让赵亮有些懵了,看了看身边的人,反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赵亮有些尴尬地道:我,我,我要抗议,我不认可这个结果。 何厚土打开了话筒,倒是一脸轻松地笑了笑道:你不认可?哎,我倒是要听一听,你是对我不认可还是对华北同志的表态不认可。 不不不,对您我是认可的,您是老矿长的儿子,咋能不认可。我是对…… 没等赵亮说完,何厚土道:对我认可就是对县委认可,那你是对华北同志的表态不认可?同志们,华北同志在煤炭公司工作十年,对煤炭公司,对咱们广大的煤炭工人是有深厚感情的,华北同志临走之前发发牢骚怎么了?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横加指责。我告诉你,对华北同志不满就是对我不满。 赵亮被何厚土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看了看会场里的众人,都像看猴子一样地看着自己。 赵亮还想要说什么,何厚土伸出手对着赵亮轻轻地点了点,不容置疑地道:哗众取宠,落井下石,外面站着去。 林华北忙伸了手道:哎,你不能走,把话说完。 赵亮有些尴尬地道:我走还是不走。 何厚土忙道:不走,不走等着挨骂啊。说罢扭头劝慰道:华北,别和他一般见识,更别往心里去,等我散会之后,好好批评他。毕竟赵亮同志的个人想法代表不了咱们煤炭公司的广大工人。您,继续,继续。 林华北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给县委难堪的行动,随着赵亮的尴尬立场,被何厚土几句话就给轻松化解,貌似还整成了对自己的不满,哪里还有心情再讲下去。啪的一声关上了话筒,往后靠在椅背上,脸上依然是那副不屑又有些愤懑的神情。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和凝重。 副县长奇东强看了看面色略显紧张的赵东,请示道:赵书记,您看我们继续? 赵东清了清嗓子道:啊,继续。 奇东强道:同志们,下面请何厚土同志作表态发言。 何厚土打开了话筒,吹了吹。话筒里传来了十分清晰的 “呼呼” 声,像是一阵微风拂过,打破了会议室里略显沉闷的气氛。他微微一笑,眼神温和而坚定地扫视着台下众人,开始发言: “同志们,今天这次会议啊出现了插曲,但咱们先把情绪放一放,好好聊聊。说完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林华北身上,带着一丝敬意,又转头看向了底下煤炭公司的干部道:“大家对我啊并不陌生,底下在座的多数都是我的同学和朋友。能够到煤炭公司工作,我是十分高兴的。众所周知啊,因为修路的原因,我被免了职,但免职之后,县委仍然很关心我,积极引导我啊改正错误,并在一个月的时间啊重新安排工作,予以重用。在此啊,我要感谢县委和张书记对我的关心和包容…… 林华北听着何厚土的讲话,气得浑身哆嗦,前些天为了你邹常务差点和张庆合翻脸,如今张庆合不过是给了你一个小小的煤炭公司二把手的位置,就在大会上对张庆合感恩戴德,更为关键的是,这不是更显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无理取闹吗?林华北越想越气,脸色越发阴沉,眼中满是怒火。 何厚土继续说道:“县委的这次安排,是从大局出发。我深感责任重大,使命光荣,下一步打算从三个方面入手。第一是更好适应商品经济需求,实现煤炭公司扭亏为盈…… 何厚土的表态完之后,就是赵东讲话,赵东抚摸着自己的心窝,久久才恢复了平静。拿着稿子道:啊,同志们,刚刚宣读了县委的决定,王振同志、何厚土同志做了很好的表态发言,林华北同志做了很好的离别发言,他们的发言站位高,有深度,充分体现了我们煤炭公司干部的素养和担当。在此,我想再强调几点。……最后,我希望全体同志都能保持团结协作的精神,以四个现代化建设为目标,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共同为煤炭公司的发展营造一个良好的氛围。 赵东的讲话,充满了正能量,似乎林华北从来没有说过牢骚话一样。散了会,众位领导也就从会议室出来,就看到赵亮一人站在会议室的门口。 赵亮看到林华北从会议室出来,忙上前几步道:林总,林总,不怪我啊,那个长条桌太重了。 林华北看了看已经离开的众人,有气无力地道:不怪桌子太重啊,而是你脑子太笨啊。 赵亮看着已经离开的林华北十分的冷漠,十分委屈地道:这他妈啥事啊,我搞得里外不是人啊。看着刚才在林华北办公室一起商量事的几个人,赵亮十分哀怨地道:你们可是害苦我了。 旁边一人拍了拍赵亮的肩膀道:兄弟,你立功了,你看王书记看你,眼睛里都是欣赏。 旁边一人道:是啊,老王当时在的时候,可是被林书记压的喘不过气啊。 赵亮有些不解的道:哎,我现在搞不清楚了,咱们到底是哪边的啊。 赵东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县委大院,而同时副县长齐东强,也将今天会上的情况汇报给了张庆合。 张庆合听完了汇报之后,颇有感慨地道:“林华北在那儿工作了十年,有些牢骚也正常,只是这发泄的方式确实不妥当。不过何厚土那小子,倒还真是有几分本事,三言两语就把那场面给稳住了,也算是没让这会彻底乱了套。” 副县长齐东强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还是张书记知人善任啊,何厚土以前在乡里的时候就颇有手段,这次到了煤炭公司,估计也能发挥不少作用。就是这林华北,以后怕是不好安抚喽。 张庆合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林华北也是老党员了,对县委的决策部署不理解不支持,还需要组织的安抚?我看他需要的是好好的反思。 奇东强道:是啊,当了十多年的副书记,这点觉悟也没有…… 张庆合挥了挥手道:东强同志啊,林华北慢慢的自我反思吧,煤炭公司这边逐渐会理顺的,饮料厂的事,你要多费心,另外临平籍的老乡材料梳理出来没有? 梳理出来了,我们也找人了解啦,今年邹镜堂书记要回老家过年。 张庆合背着手,若有所思,铁路的事学武之前一直找的邹镜堂,看来临平真的要修铁路,必须要靠这个邹镜堂来协调了。 张庆合道,我和邹常务确定时间,到时候拜访一下这个邹书记。 赵东在办公室里喘了几口粗气,想着临平的政治生态,就是直摇头,不少地方都是一堂和气,这临平满是杀气啊。正在想着,办公室的电话也就响了。 赵东接过了电话,便听到了周海英的声音。 赵书记啊,今晚上几个朋友一起,给你庆祝哈,迎宾楼等你。 赵东知道,于伟正走之后,自己在地区要倚仗的就是从小玩到大的地委大院里的朋友了,特别是周海英,无论如何都要积极的靠拢。 赵东还是习惯问了一句,那些人? 啊,除了大院里的兄弟,还有临平的几个熟人,邹新民,林华北,还有一个林华北的哥,市煤炭局的老大…… 第515章 临平人是非常讲感情的 听到有市煤炭局的局长林华南,赵东还是有心结交一下的,但想到还有林华北,心里就一阵犯怵,心里暗道当初自己幸亏是纯粹的帮忙,没有收钱。 既想去又不想去,赵东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暗暗叫苦,今晚这聚会不去得罪人,去了也是得罪人。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说道:“大周哥,真是不巧,今天我穿得单薄了,现在感觉浑身发热,八成是感冒了。” 赵东说这个话,既是推辞,也是事实,从煤炭公司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停地流鼻涕打喷嚏,这个天穿个西服套个毛衣,身体是扛不住。 周海英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赵书记啊,我今天张罗了这一桌,可是专门给你准备的,今天来的都是临平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可以不给我面子,不给华南局长面子,但是你们班子里的邹新民,这个面子你可是要给啊。干工作离开了本地干部的支持,不好开展啊。” 赵东揉了揉太阳穴,对于这个说辞,自然是不信的,哪里有为别人庆祝当天下午才通知别人的,至于地区煤炭局的林华南,赵东一直在组织部工作,对于这个煤炭局,还是了解的。在商品经济放开之前,煤炭局确实是实权单位,如今商品经济的发展,煤矿的自主权不断加大,煤炭局这种行业管理部门的社会影响力也就小了不少。换句话说,煤炭局局长,自己在组织部当科长的时候,就看不上。倒是这个邹新民,和省政协党组书记是本家,又同在一个班子里,自己刚刚来,确实是不好驳了面子。一脸无奈地说:“大周哥,我真没忽悠你,这样,见了面,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周海英心里暗道:这个赵东,到了县里边还给我整这一套,不过就是一个县委副书记嘛。正思考着,办公室主任就来汇报道:书记,平安县建委的孙汉在办公室坐了一下午了,想和您见上一面。 听到孙汉的名字,周海英心里就是一阵厌恶,这人如今像是狗皮膏药一般缠着自己要解决待遇。自己在平安的业务,就是公安局的集资房,投入这么多,到现在还没收回来成本,为这事罗腾龙还折进去了。略作思考之后,还是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孙汉一进门,满脸堆笑,那笑容在周海英看来却有些谄媚得过分。“周书记,您可真是大忙人啊,我这等了一下午,就盼着能跟您说几句话。” 孙汉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海英的脸色。 周海英皱了皱眉,本想起身到沙发上去说,但屁股抬了一半,还是慢慢坐下了,如今的孙汉,实在是不值得自己去沙发上推心置腹了。还是笑着说道:“孙局长,我可要批评你啊,太见外了,咱俩什么关系,有什么事,您直接打个电话也就行了嘛。” 孙汉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周书记,您也知道,我这局长不是早就被拿下来了。我来也是这个事,您看,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 周海英面带微笑地道:“孙局长啊,当初职务调整的时候,太意气用事啦,乡镇的人大主席,也是正科级,先干着嘛,你一句话就给拒绝了。当初你就应该给我打个电话。现在再来找我,被动啦。 孙汉一听,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急忙解释道:“周书记,是是是,都是我的原因,当初也是给县委置气。我现在想,能不能到咱们市建委来工作?” 周海英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看着孙汉,一脸为难地道:“孙局长啊,不是当兄弟地往外推,你比我清楚,现在建设局改革建委之后,几个单位合并过来,局领导都安置不过来,你看现在,一个书记,一个副书记,一个主任,六个副主任,还有四个享受局领导待遇的干部。” 孙汉尴尬地笑了笑:周书记,我不是想着当局领导,我就是想着当个中层干部,中层干部不行,进下属单位的班子也行。 周海英面露难色,起了身,从书柜里翻找了一会档案,不久就从里面取出了一份资料,看了看之后,直接递给了孙汉道:孙局长啊,这是建委系统的花名册,内部资料,你看看,干部年轻化之后,二级班子和局机关的中层干部,就没有大于四十岁的。推行四化干部本身没错,但是在年龄这一块限制得太死了。就比如咱们机关法规科的张继德,改革之前啊才三十八岁,那时候还说他是中流砥柱,骨干力量,班子马上开会提拔重用。结果改革启动,两年时间人事冻结不准提拔干部。建设局改革成为建委,人就四十了,好嘛小张直接成了老张了,根本就没有了提拔的资格。你说,他找谁说理去。” 孙汉看完之后,确实是建委的二级班子和建设局的中层干部中,就没有四十岁以上的干部,无奈地说了句:组织这样干,大家心里有委屈啊。 所以啊,我说孙局长,我知道您心里委屈啊,我心里不委屈吗?“地改市”之前,领导都答应了我,让我到咱们光明区担任区长。现在,临平的令狐去主持工作了。不然的话,现在你就是光明区的建委主任了。不由得感慨道:寒窑赋说得好啊,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人啊,时也命也运也,咱们两个,啊,包括老张,都是被改革耽误的人。 孙汉双手在一起搓着,如今自己在县建委的地位十分尴尬,刚退下来的时候,局里面开会,还会有人来邀请自己,如今这个时候,别说开会,就是吃饭都没人喊自己一声了,这对当惯了领导的孙汉来讲,这样的落差实在是一种度日如年的煎熬。孙汉双手在裤子上搓了搓道:书记,您看,能不能这样,让我到咱们地区建委机关当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 周海英做出了一种十分意外的表情,略带生气地道:孙局长,你这是骂我那,以你的资历、能力和水平,我是有考虑让你当局领导或者下属单位一把手的,你到建委来当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人家怎么看我?就这么对待咱们的有功之臣?还会不会用人?还拿不拿革命战友当兄弟?这样,这样,孙局长,我再给你透个底,这次工人招工,平安组织得非常不错,昌全戴罪立功,马上就要官复原职了,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到时候,我一定给他说,先给你在县里解决一个正科级的实职,然后等到市建委有了位置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提拔为副处级干部了。 孙汉听了周海英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毕竟周海英说得十分在理,确实是因为改革,占满了所有的位置。而作为副省长的儿子,能在办公室里和自己聊上这么许久,非亲非故,已经是莫大的关怀。 周海英抬手看了看表,知道晚上还有麻烦事等着自己处理,喝了口茶就道:还有没有其他事啊。 孙汉马上明白,这是端茶送客。忙起了身道:周书记啊,您费心了。我家里祖传了一幅画,我是粗人一个,也不懂得欣赏,就给您带来了。您见多识广,空了给看看,这东西在艺术上有没有什么价值。周海英这才注意到,孙汉手里还拿着一个十分古朴的长筒纸盒。没等周海英说什么,这纸盒也就放在了桌子上,孙汉也就起身告退了。 看着已经关上了的门,周海英哼笑了一声,心里清楚这所谓的 “祖传名画” 肯定内有乾坤。他起身走到桌前,看着那个古朴的长筒纸盒,哼唱着小曲打开了盒子。 当周海英打开纸盒,里面露出的画卷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古色古香。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展开一部分,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上面赫然写着复堂两字,周海英揣摩良久,自诩也是个知识分子,但对复堂二字却是极为陌生。随哼唱着小曲,拿起了电话,打给了市里文化馆的馆长老陈。 客套了几句之后,周海英道:陈老啊,我这边有个朋友家里有副祖传的画,不知道真假,您给把把关,画的是些瓜果,这人是复堂,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没有,有没有艺术价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道:海英啊,你知道这个复堂是谁吗?我没记错的话他是清朝的李鱓[shàn],字宗扬,号复堂,别号懊道人、墨磨人,江苏扬州人。 周海英听了之后,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就笑了笑道: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电话那头一脸郑重地道,这么说吧,扬州八怪你知道吧?这人是扬州八怪之一。如果这个画是真迹,不仅仅有艺术价值,还有颇为丰厚的经济价值。 挂断了电话之后,周海英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之后,重新把画卷好放回纸盒,心里暗暗地的道:还是要找人暗中鉴定一下。颇为丰厚的经济价值,看来孙汉还是有心了,既然这兄弟这么有心,也不好冷落了别人。随即拿起了电话,打给了建委的纪委书记,十分严肃地道:城管处的那个副处长,必须拿下来,刚刚改革就敢收群众的钱,严重败坏了咱们建委的形象。不行,五十块钱也是群众半个月的收入了,必须拿下来。主任?主任的老部下更要带头遵守群众纪律,主任要问就说是我的意思。对待腐败分子,态度必须坚决。 晚上的晚餐在迎宾楼里,气氛异常热闹,能够进入这个圈子的,都是熟人,赵东倒是以感冒为托辞,没怎么喝酒。 周海英端着杯子道:啊,今天华南局长,百忙之中啊,抽出时间来为咱们的小赵书记表达感情,这不是为了个人,这是为了家乡父老。这是带着家乡父老的重托希望咱们小赵书记啊,大有作为,大展宏图。 赵东举起杯子,与几人碰了杯之后,轻轻地抿了一口。 邹新民对上次常委会上,赵东没有为自己说话耿耿于怀。举着杯子不依不饶道:赵书记啊,我看你就不该到咱们临平来,这次伟正部长去当市委副书记,你啊就应该抱紧大腿跟着走,几年之后,直接来当县委书记嘛!如果到了临平,可就要守咱临平的规矩,喝酒没有抿一口的啊。 能够进入这个圈子,知道于伟正要当市委副书记,赵东并不意外。只是如今自己感冒在身,实在是不宜过多的饮酒。又推辞道:邹常务啊,我今天确实是感冒了。 林华北也是知道了,赵东的靠山即将离开地区,林华北在角落里斜眼看着赵东,有自己的大哥林华南在,再加上常务副县长邹新民为自己站台,自然也是语气强硬了不少,带着酸味道:赵书记,感冒了今天开会你就不要去嘛,煤炭公司的水深啊,你不熟悉情况,我怕你深陷其中啊。 赵东看了一眼林华北,知道这人在政治上不够成熟,也就不愿在这个场合产生什么不愉快,像是没听到一样,直接把酒就给干了。 林华北看赵东喝了酒,也是端着杯子走了过来道:赵书记啊,你刚来,不了解情况,这个何厚土的父亲,是犯过错误的干部,当时如果不是我爹,啊,还有我们兄弟几个照应,他那能当上乡党委书记,如今这小子恩将仇报,鸠占鹊巢,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林华北刚刚说完,周海英道:哎,华北同志,有些问题,你不要只从政治上看,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看现在就是砸钱,不说别的,这个何厚土的同志肯定是砸了钱了嘛。张庆合手段高啊,要想富,动干部,先把你拿下来,想不想重新启用,好,拿钱来,这个手段,我太熟悉了。像张庆合这样的干部,已经丧失了一个领导干部最基本的原则。 邹新民道:老太太改嫁就是图吃,老太爷不在平安当他的组织部长,到咱们临平来,肯定另有所图的。 几人分析了一会之后,就一致认定张庆合是收了钱才办的事。 赵东看着几人说得热闹,倒是一直没有表态,而林华南主动端着酒杯走了过来道:赵书记啊,以前你在组织部,分管的是县区干部,我向您汇报的不多。现在您到我的家乡去了,我肯定是要加强汇报。临平人是非常重感情,讲团结的。这不,镜堂书记来了之后,非常关心我们家乡的干部。我们家老二,华西,省委组织部马上就要谈话,下一步就不在煤炭系统了,很有可能会到地区来任职。 赵东在组织部多年,听闻之后,十分敏锐的意识到,林华西是副厅级的省煤炭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如果到地区来,那就意味着即将出任副厅级的领导。现在地区的纪委书记和组织部长都已经空缺,怪不得大周哥对林家两兄弟高看一眼。 赵东马上端起了杯子道:林局长啊,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去了临平,就是咱临平人,以后我可能会经常给您添麻烦啊。 第516章 她是组织部长? 一行人吃了饭,还安排了按摩的项目,虽然是正规按摩,但赵东确实是感觉头痛欲裂,再三推辞之下,众人才同意让赵东先行回去。 临别之际,周海英让众人先走,又与赵东说了几句真心话,周海英很是感慨地道:赵东啊,按说以前,像林家这样的科级干部,我们看都不看一眼,但现在形势不同了啊。你的父亲退下来七八年了,你周叔叔虽然是副省长,但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要不了几年就要退下来,年龄不饶人嘛。从罗腾龙的身上,咱们就可以看到人情冷暖啊,落魄的凤凰就是不如鸡,邹镜堂利用在京的人脉,为省里解决了不少的实际问题,现在在道方书记那里,话语权很重啊。这不,林华西,很有可能会到地区来,到时候,你周叔叔一退,很多事就是此消彼长了。 赵东听了之后,追问了句道:怎么,那个什么林华西,真的要到咱们市里来? 周海英眉头微皱,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小道消息传出来,我看八九不离十了。现在东原这局势,就像一盘棋,每一步都有深意。下棋的人可能不知道,每动一步,除了棋子之外,还有着棋子背后家族的兴衰啊。副厅级这个坎,不好迈啊。” 赵东眉头紧锁,心中思绪万千:“自己实在是想不通,钟毅怎么就敢和邹镜堂这样的干部唱对台戏。” 周海英拍了拍赵东的肩膀,颇为关心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地委大院一起长大的干部,站在父辈的肩膀上,也就像是站在浪尖上,一浪是比一浪高,但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卷下去。毕竟没有只升不降的波浪。现在来看,永久保真的不是权,而是钱啊。 赵东听闻之后,心里对这个观点也是颇为认同的,现在不少地方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就比如平安的群众,去外面收剪头发,平均算下来,都有四五十元的收入,而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的工作,一个月也才二百多元,就拿一辆小型电动木兰摩托来讲,不吃不喝要两年才能买得下。 灯光之下,两人说话口中喷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氤氲散开。周海英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继续说道:“在县里一定要和邹新民搞好关系,张庆合也是兔子的尾巴,没几年了,到时候你俩一个书记一个县长,这才是把握机遇。” 赵东颇有感触地点了点头:“大周哥,我明白了。” 花园酒店里邹新民和林华北俩人在一起按摩,周海英、林华南和财政局局长罗明义一起一边按摩一边聊天,都是十分放松。 林华北道:你说我们家华西,明明都已经确定到市里来了,让他给张庆合打个电话,他就是不打,我怕是他来了之后,和我们家华东一样,只操正步。 邹新民看了看按摩的两个人,身为常务副县长,只要自己愿意,来贴自己的女人并不在少数,所以对于这种异性按摩,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挥了挥手道:我们要谈工作,不按了。 两个按摩的女同志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难为情地道:同志,我们这个只要来了,就不能退。 林华比道:哎,放心,不差钱,钱照付,你们,你们下班了。 看两人还是有些犹豫,邹新民起了身,就拿过自己的包要掏钱。 林华北一看,忙道:邹哥,这是干啥,跟我出来你出钱,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啊。说着,十分爽快得拿出了包,直接拿了钱包道:和隔壁屋一起,多少钱? 哦,五十。 林华北刚想说这么贵,但又觉得被人看不起当作挖煤的土包子,就十分痛快地给了钱道,按得不错啊,下次来还找你们。 待两人出了门之后,林华北道:还干个什么工会副主席啊,干脆跟着他们学习按摩算了,一天按三个,一个月小一千块,真黑。 邹新民忙使了一个眼神道:别乱说,隔壁财神爷的买卖。 林华北这才想起自己说错了话,小声骂道:哎,他,还收我们钱? 为啥是财神爷?会赚钱啊! 说正事华北,我给你说啊,到了我叔,到了华西那个位置上,做人是处处低调处处谨慎啊。你就比如我叔,按说只要打一个电话给钟毅,钟毅必然会满口答应的。但是到了他们那个级别,怎么可能会轻易开口求人呦。按说秘书都可以办了的事,人家就是不给面子,这里面,也是微妙啊。 林华北不屑地道:不给家里人办事,这官当得有啥意思。 不是不办,而是轻易不办,一办就必须办成。哎,不说这个了,多说无益,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调离的事如果罗焕清知道了,难免会出纰漏。明天晚上,周书记帮我们约市公安局的领导,这个罗焕清在里面,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咱们大好的前程,不能毁在他的手里啊。 林华北面露难色地道:现在有些棘手啊,在市里动手,风险太高,最好还是法院宣判之后,把他弄到第二监狱,到了咱们临平,就好办了。 邹新民点了点头,恩,还有,钟潇虹那个小娘们也要提醒一下,别让她乱说。 她,她只要是不听话,我就让她身败名裂。 邹新民倒是摆了摆手道:你让她身败名裂,她也会让你身败名裂,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下策啊。这小娘们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处,你看,现在搞环卫搞得多带劲。 早上时候,送走了晓阳之后,我就到了张叔家吃早饭,进门就遇到了代县长吴香梅。 看到我也走了过来,香梅县长道:哎,朝阳啊,春节要到了,我要代表县政府到公安局慰问,顺便调研一下,你们有没有需要县政府马上解决的问题啊。 看着吴香梅一脸的正式,我也不敢开玩笑,思索了下就道:如果说最急切需要解决的,就是集资房的问题。现在在跑手续,但是咱们临平没有自己的建筑公司,我总不能请六建司来吧。 吴香梅挥了挥手道:不妥,咱们三个都是安平出来的干部,如果六建司承建你们的项目,会被人说闲话的,这样,一会吃饭的时候你把话题抛出来,我向书记建议,成立临平第一建筑公司。这么大个县,没有正规的建筑公司不行。 好,一会我直接提出来。 刚要进门,香梅县长又停下来脚步道:对了,你二哥还回不回乡里,现在安平乡空出一个副乡长的位置,你二哥是本科毕业,回来之后,按政策是可以解决科技副乡长的。 谢谢梅姐,这个我回去问问我二哥,看他个人是什么想法。 吴香梅捋了捋头发,笑着道:咋,和我还客气上了? 到了张叔家里,看着张叔正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看我和香梅县长进门之后, 陪着县委书记张庆合和代县长吴香梅一起吃早饭,早饭很是简单陪着县委书记张庆合和代县长吴香梅一起吃早饭,早饭很是简单,两碟小咸菜,馒头和稀饭。张庆合放下报纸,笑着招呼道:“来啦,坐,咱们边吃边聊。” 入座后,我看时机合适,就道:“张叔、梅姐,有个事儿想和你们汇报。”说了县公安局集资房建设的事之后。 张庆合皱了皱眉,拿着筷子在空中指了指道:“香梅,你的意见?” 吴香梅一边吃一边十分随意地道:书记,我打算这两天去建设局调研。目前市里建设系统的改革,只有两三个县没有完成,我提议这次建设局改革建委,一并成立临平第一建筑公司。以后县城再搞建设,像光明县一样,临近大街的肯定是奔着楼房走,咱们总不能依靠外面的建筑公司,不仅费用高,质量把控也不好弄。” 张叔饭量不大,不多会就吃完了,放下了筷子,拿出了手帕擦了擦嘴:我看了去年地区的综合通报,临平,各项数据里面除了计划生育工作,其余基本排在倒数,这样不行啊。香梅啊,你去把建设局改革滞后的原因摸清楚,限定时间,如果还不能拿出改革方案,就要调整班子。 俩人说了会之后,也就基本同意了成立县建筑公司,纳入这次的建委改革。上班的路上,张庆合看到已经有环卫工人开始打扫卫生,县城卫生整体保持得不错,基本实现了大变样,就对钟潇虹和梁满仓的工作多了一份肯定,也庆幸自己及时向市委推荐了两个干部。 而在建设局家属院里,一早要去上班的建设局局长商衡华堵在了家属院的门口。 商衡华看堵路的群众不少还是以前的老干部,虽然是不情愿,但还是下了车。笑着道:老领导,老领导,有话好好说。 这带头的大妈道:好好说,小商局长啊,你看你这局长当得好啊,咱们县里的大街,扫的都比咱们家属院干净,你看整个县城里,还有没有比咱们家属院还脏的。 旁边一人道:就是,你看那垃圾池子,这幸亏是冬天,这要是夏天,垃圾池子比厕所还要臭了。 商衡华堆笑道:我已经安排局办公室,去城关镇的人抓紧把垃圾清走,但是咱们建设局一直没交卫生费,所以清扫垃圾的就不给我们拉啊。大家不交钱,我也没办法不是。 交钱,交钱,天天就知道交钱,我们一个月才几个钢镚,亚运会今年办,我们自愿交了,修路垫资,我们也交了,怎么清理个垃圾还要收我们钱,以前人家老马当局长的时候,城关镇啥时候敢跟我们提钱。你要是这点工作也搞不定,就不要再当这个局长了。 商衡华知道,这些个老干部是无所畏惧,别看自己在县里也算是一号人物,换作是谁,在老干部面前要是装神弄鬼的,必定会自取其辱。 虽然被批老干部围着批了一顿,但也只有好言劝慰,但内心里却是对城关镇的梁满仓和县政府办的钟潇虹十分不满。 上了车之后,商衡华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道:去城关镇! 市委组织部于伟正部长已经去临市报到,省委组织部一位副部长亲自将于伟正送了过去。组织部长暂缺的情况之下,就由分管组织的副书记邓牧为代为签字。贾彬拿着临平县委关于推荐县委常委班子的报告,来到了邓牧为的办公室,邓牧为看了看之后,梁满仓拟任县委办主任,钟潇虹拟任组织部部长。道:直接签给钟书记是吧? 贾彬忙道:对,签给钟书记,钟书记签字之后就可以启动程序。 邓牧为签字之后,贾彬又递过来一份道:这是曹河的。 邓牧为翻了翻,也签上了字。 接着贾彬又递过来一份道:这是平安的。 邓牧为看了一眼,也很是痛快的签了字,在动议之前,郑红旗、张庆合和李显平都已经来汇报过,钟书记都已经原则同意了各县调整人事的方案。 签完了几个县的字,邓牧为道:贾部长啊,钟书记签字之后,争取马上启动,看年前啊能不能把事情办了,尽量不要拖,过年一放假,至少又要等半个月啊。 贾彬应了之后,就直接小跑去了钟毅的办公室。 商衡华到了城关镇,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商衡华和建委的书记周海英有些联系,也就有了些底气,直接找到了城关镇的党委书记梁满仓,没等客气,直接落了座道:满仓同志,什么意思?硬是不给商某人面子? 梁满仓看商衡华火气很大,就主动拿起了暖水壶,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道:衡华局长,大早上跑到我们城关镇大院里撒气,咋啦这是? 咋啦,梁满仓,不就是没交卫生费吗?才几个钱你就看在了眼里,我们建设局家属院的垃圾,为什么停止清运了? 梁满仓早就知道,这商衡华为何而来,毕竟建设局是大单位,下属单位多,家属院里人就多,产生的垃圾自然就多,垃圾没人清理,这自然是要暴露出问题的。 梁满仓道:商局长,息息火,你说的这个垃圾的事,多简单,你交钱,我就安排人清嘛。您也知道,钱确实也不多,但钱收不上来,城关镇没办法给工人发工资啊。县城这么大,这么多人,我们也没办法。 商衡华道:满仓,这点面子你都不给我是吧?以后我们建设局可怎么支持你们城关镇的工作? 梁满仓并不想和商衡华闹翻,只是淡淡的一笑道:商局长,其实城关镇是在为你打工啊。你看,你看哈,现在只要改革了建委的,在建委下面都成立了环卫所,下一步临平也要成立建委,我现在把钱给你收了,你以后工作就好做了。 商衡华道:那我们更不可能自己收自己的钱了! 看说不通商衡华,梁满仓道:那这样吧,这个规矩是钟潇虹主任定的,您别让我为难,只要钟主任点头,我带头去把你们家属院的垃圾清了。 商衡华一拍桌子道:我上午有会,下午就去找钟潇虹,我看她敢不答应。 商衡华没有食言,下午一上班,商衡华就去找了钟潇虹,但好巧不巧,与钟潇虹打了照面之后,钟潇虹就被组织部副部长王树豪招呼过去。 钟潇虹道:商局长,急不急,不急在隔壁办公室等我几分钟! 商衡华面带不悦的道:钟主任有事,我自然只有等。 到了隔壁办公室,刚刚落座,旁边一个大姐就递过来一把花生,笑着道:商局长,这么多局长里,属你消息最快。 商衡华道:什么意思? 旁边的大姐吐了花生壳道:商局长,别装了,老罗走了之后,这些天就没有几个局长来照找钟主任汇报工作。人家谈完话马上组织部部长了,你闻着味就来了。 县政府办的几个大姐,说话向来直来直去酸味十足。商衡华一脸震惊的道:组织部长? 组织部长,考察人选!这不我们刚刚谈了话。 商衡华十分吃惊道:钟主任?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怎么没有一点消息? 几人说了十多分钟,钟潇虹就拿着笔记本来到了门口,敲了敲门道:商局长,可以了。 商衡华忙放下一粒没吃的花生米,步履匆匆的来到了钟潇虹的办公室。 钟潇虹礼貌的微笑道:商局长,啥事啊? 商衡华暗自庆幸,幸亏自己不是上午来的,不然彻底把人得罪了。马上笑着道:哦,钟主任,我是专程来汇报,我们建设局推进环境卫生整治一些好的做法…… 第517章 这是砸县委的招牌 听到商衡华来汇报卫生整治工作,钟潇虹主动说道:商局长啊,可不敢用汇报这个词,如果您这边有好的经验,可以分享一下。 商衡华揉了揉鼻子,心里暗暗地道,这个钟潇虹,不显山不露水,竟然成了组织部长的考察人选,自己也是实在想不通了,县长罗正财都靠边站了,这个钟潇虹如今反倒是被重用了。 听钟潇虹说话,商衡华道:啊,钟主任啊,是这样,我们建设局啊,是认真贯彻落实咱们县委政府的工作部署,扎扎实实地推动卫生整治工作。第一嘛,是成立了卫生整治领导小组,我任组长,班子成员为副组长,领导带头抓,工作有人干;第二啊,是全力抓好攻坚整治,按照县里的安排,领导包片,把责任区进行了细化,我和几个副局长,一人抓一段,每个职工自扫门前雪,成效不错。第三啊,就是家属院的问题… 前两点都是县里的工作部署,对于家属院的问题,是各个单位面临的老大难问题,听到商衡华在家属院方面也有不错的做法,钟潇虹忙打开了笔记本,拿出了钢笔,准备做记录。 商衡华道:啊,家属院是我们工作的重点,我们还是采取领导干部带头交,在职职工必须交,退休职工鼓励交的方式… 钟潇虹听到之后,眉头略皱,思索了下笑着道:商局长啊,领导带头交,我能理解,但是这个职工必须交和退休职工鼓励交,这个能不能详细地谈一谈? 商衡华抖了抖衣服,思考之后说道:在职的嘛,不交的办法有很多,从工资里直接扣,啊,不交的评优评先的时候不考虑。 钟潇虹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退休职工鼓励交?如果退休职工鼓励了也不交咋办? 对于这项工作,商衡华本身只是在局长办公会上将工作安排了下去,建设局办公室也只是做到了会议纪要里面,实际上并未开展。但商衡华是当个乡镇长和乡党委书记,在汇报工作方面很有一套自己的心得,知道工作本事就是五分在干五分在吹。 稍做犹豫就道:钟主任啊,老干部和退休职工工作是老大难啊,但是我们局党委为了认真落实县委政府的部署,那也是下了大功夫的。对于退休职工,我们先让局办公室和局爱卫会的同志上门宣传,把卫生整治的意义、对大家生活环境改善的好处讲清楚。充分动员,并且在家属院的宣传栏上张贴荣誉榜,谁交了之后我们就在荣誉榜写上谁的名字,老干部嘛,都爱面子。 钟潇虹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在:如果还是不交怎么办? 如果鼓励之后还是不交,我们就联系他们的子女,让子女帮忙劝说。毕竟这是为了整个家属院的环境,大家都受益嘛。而且我们也准备了一些锅碗瓢盆和扫把啊,拖把啊,对于积极响应的退休职工进行奖励,树立正面典型,带动其他人。 钟潇虹一边记录一边道:“商局长,这方法听起来不错,不过联系子女这一块,会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矛盾?会不会得罪人?有些退休职工可能不太愿意子女参与到这些事当中。” 商衡华笑了笑:“钟主任,干工作嘛,特别是咱们当领导干部的,怎么能怕得罪人啊。如果我们都当甩手掌柜,当老好人,那工作还怎么开展,县委政府的大政方针,不就成了一句空话?钟主任放心,就算是要得罪人,我们局党委也坚决带头支持钟主任的工作。 钟潇虹笑了笑再次点头:“嗯,商局长啊,要是咱们县直单位的局长都像您一样,讲大局,有办法,支持工作,很多问题也就好办了。我看这样,刚才香梅县长还在讲,要组织召开工作推进会,我看商局长可以代表县直单位做典型经验的交流。 商衡华笑了笑道:哎呀,钟主任,我们这些都是老实人,只知道埋头拉车 不会抬头看路,我看这个典型经验交流,就让财政局啊,公安局啊这些单位来。 钟潇虹道:商局长,您工作干得这么好,就别客气了,现场会是先去现场考察,再到县委大院里做经验交流,具体的您可以和梁书记做具体沟通。 商衡华知道,吴香梅刚来,能够在这个时候做先进经验的发言交流,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在领导脑海里先入为主,是难得的良机,推辞了几句之后就道,那行,我现在就去找老梁,都是老朋友了,我和他好好商量商量。 钟潇虹看了一下表道:这可能不行,市委组织部正在城关镇谈话,明天吧,明天您去找他。 商衡华愣了下道:市委组织部?城关镇谈话?是,什么事儿? 钟潇虹犹豫了一下,知道这事说了确实有些不妥,毕竟张庆合再同自己谈话的时候,一再强调在发文之前,坚决不能跑风漏气,钟潇虹道:商局,组织部的事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他们要开会。 又客套了几句之后,商衡华就告退了,匆匆到了办公室之后,商衡华就将电话打给了组织部的朋友,对方遮遮掩掩之后,还是说道:商局啊,保守秘密,梁满仓是县委办主任的考察人选,钟潇虹是组织部长考察人选。 挂断了电话之后,商衡华暗暗地骂了一句,妈的,在临平这么多年,好事咋就砸到了他俩头上。这他妈的老梁,真不地道,明明升了官,还瞒着 生完了闷气,商衡华忙将局班子的同志叫了过来,没有好气地道:谁要是完不成任务,就主动给我写辞职报告。 旁边的副局长揉了揉鼻子,轻咳了一声道:商局长啊,这个,就算她是组织部长,但你是正科级的干部,进步也是市委说了算,她钟潇虹也帮不上什么忙嘛! 商局长感慨了一句道:人心叵测啊,有的人成你的事可能不行,坏你的事可是他行啊。 另一位副局长道:在职的问题不大,但是这老干部一直不交可咋整啊。总不能断水断电吧? 断水断电?不行不行,惹了老干部就是捅马蜂窝啊,商衡华思索了片刻道:童局长,你抓业务,过年了,县里这些卖建材的,找他们赞助一下嘛。 童局长略感为难地道:这个,不好吧? 商衡华在乡镇干过一把手,养成了强势的性格,在建设局是有些飞扬跋扈的,直接道:找老干部最好,你能把钱要回来?过年了,别给大家添堵了,等到过了年,这钱慢慢再要。 赵东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是组织部出来的干部,看着组织部考察组的干部,都是老熟人,七八个人里面,四五个比自己的年龄还要大一些,甚至注定了这辈子就是组织部里的老板凳,而自己年纪轻轻已经成为县委副书记,也是组织部里普通干部的奋斗目标和羡慕对象,下一步就是县长的有力竞争人选,内心的优越感是油然而生。 来考察的都是市委组织部的干部,带队的干部二科的副科长任炳辉,年龄比赵东还年长几岁,但却是赵东的老部下。 赵东陪着考察组出来,已经是接近五点半,再加上阴天,就显得天都有些黑了,这个时候街上已经亮起了路灯,昏黄的灯光在寒风中有些摇曳。赵东感冒未好,裹了裹军大衣,看着天色已晚,也就有着尽地主之谊的想法。 赵东笑着对考察组的同志们说道:“我是咱组织部培养的干部,大家今天来到临平考察干部,也算是对我的关心和支持,啊,这样,今晚上住在临平的煤炭宾馆,咱们吃煤炭宾馆的特色,羊肉火锅。 组织部的干部,到各地考察干部,吃吃喝喝已是常态,今天又是在“老领导”赵东做东,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见几人答应了下来,赵东忙吩咐了组织部副部长王树豪给钟潇虹和城关镇的书记梁满仓打了电话。到了煤炭宾馆之后,就又主动给常务副县长邹新民打了电话。毕竟常务副县长能够邹新民也有结交组织部领导的意愿,而常务副县长能够出来喝杯酒,也算是给组织部干部面子。 邹新民在办公室里,也是苦笑一声,暗骂了一声道:钟潇虹还真是成了精了,狐狸精,看来张庆合也是男人啊,男人就是爱女人啊! 坐在对面的林华北冷笑了一声道:没天理,没天理啊,妈的,钟潇虹,一个婊子,梁满仓,一条桑脊梁之犬都她妈成了县委常委了!老子整个副县长,都被他们搞黄了! 邹新民坏笑了一下,华北啊,你的副县长,我的县长,不都是毁在组织部这帮孙子手上? 林华北坏笑一声,晚上给他们安排特色,到时候一个电话把他们举报了,我就看县公安局和纪委管不管。 邹新民静静地思索思索了一下想法,冷笑了两声道:华北啊,省委刚刚发了“扫黄打非”的文件,李朝阳现在都在抓典型啊。新提拔的副书记、来县里考察干部的领导,这要是闹大了,华北啊,你这一石头下去,要把临平县委的牌子砸烂啊。 林华北一拍大腿,恶狠狠地道:不是我们对不住组织,是组织对不住我们啊,你,我,无处申冤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邹县长啊,你想想王振和何厚土,刚刚到了煤炭公司,如果煤炭公司查出这种事情来,到底是县委决策失误还是两个人领导无方?咱老林干了这么多年的总经理,咋就风平浪静。怎么他们一接手就出现卖婬嫖娼? 众人到了煤炭宾馆,赵东十分豪爽,除了要了羊肉火锅之外,还安排了不少煤炭宾馆的特色菜。钟潇虹和梁满仓自然是忙前忙后。 还未落座,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就带着林华北一位,走了进来。 邹新民一进门,双手抱拳道:各位领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来迟了来迟了。 赵东忙起了身道:邹常务,我来介绍啊,组织部干部二科的科长任炳辉。 邹新民忙主动伸出手,笑着迎上去道:任领导啊,我们可是有机会向咱组织部的领导汇报思想了。 赵东刚刚已经悄声向任炳辉说了邹新民的背景,能将本土老资格的干部叫出来,赵东自然也是觉得脸上有光。 钟潇虹看到林华北也在,心里就是一阵膈应,林华北倒是一脸的真诚,主动上前道:钟主任啊,祝贺啊,以后对小林可要多照顾啊。 钟潇虹听完之后,知道林华北说的是反话,也只是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并未回应。 众人落座之后,林华北很是热情地招呼人拿了一箱五粮液来,吩咐开酒之后,邹新民道:赵书记啊,今天都是你的老朋友,本来该你主持大局,但是你来的时间不长,咱们临平的规矩,我要给你汇报清楚啊, 赵东忙道:哎,邹县长啊,你要说汇报,这酒我就不敢喝了啊。 俩人推辞了一番之后,邹新民道:大家落实任务,明确责任啊,面前的酒一人一斤,五粮液啊,临平的规矩,五杯干完。 赵东忙道:今天我本来感冒,但是啊,娘家来人,舍命陪君子,就按照临平的规矩,五杯干完。 梁满仓在县委办和城关镇的书记位置上多年,钟潇虹也一直是县政府办的主任,也都是知道,所谓的规矩,都是领导的规矩,只是俩人都觉得,俩人对林华北的为人,却也都是清楚的,如今只是动议考察,正是应该低调谨慎的时候,离真正的县委常委,还有不少程序,这么多人喝酒如同庆祝一般,实属有些不妥。虽然是有所担心,但现在的这个场合,躲确实又躲不掉,这就是人生的无奈吧。 组织部干部二科的科长任炳辉,虽然只是一个科级干部,但是其所代表的是市委组织部。位置不高,权力也不大,但性质却很特殊,这个位置上在推举干部的时候可能说不上话,但是在否决一个干部的时候,却是有一定的话语权。所以,任科长也就成了酒桌上众人恭维的对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五粮液和东原的低度白酒并不一样,一人一斤下了肚之后,任炳辉已有了些许的醉意。虽然任炳辉的酒量不错,但双拳难抵四手,又在众人的劝说之下,就有些胡言乱语了。 赵东一看,酒是喝得到了位,并不是想看着有什么人出丑,也是半醒半醉地道:啊,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我们送任大科长,回去休息。 众人将任炳辉送回房间之后,众人也就围拢着赵东,看着邹新民、梁满仓、钟潇虹众人围绕着自己,如众星捧月一般,这个时候的赵东,也就有了当领导的感觉。 赵东挥着手道:同志们啊,酒风看作风,酒品看人品,啊,今天我们临平的干部,提升了凝聚力、展现了战斗力,也扩大了影响力,我代表县委,啊,对大家的表现表示充分认可。 邹新民看着赵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嘴上却还是说着一些场面话。林华北则在一旁抽着烟,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在众人搀扶着,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之后,赵东被众人搀扶着上了车回家。 过了不久,就有几位妙龄女子下了车,进了煤炭宾馆走来。她们穿着时尚,妆容精致,在这寒冷的夜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四五个人直接到了五楼,分头找了房间,四处张望了一下,就开始敲门。 而有一间,并未上锁,轻轻一推,门,也就开了。 不多会,城关镇派出所就接到了电话,在煤炭宾馆,有人嫖娼。 第518章 先抓了再说 省委刚刚发了文件,在全省深入开展扫黄活动,省公安厅、市公安局都层层落实了工作任务,临平作为经济欠发达的县,全县的娱乐场所并不繁荣,多是规模较小的台球厅、录像厅和旅馆,县城几家较大的宾馆都是政府部门所经营,涉及卖淫嫖娼的线索排查了几次,都没有什么收获。 县公安局城关镇派出所值班的副所长接到了电话,说是在煤炭宾馆有人卖淫嫖娼。 副所长听到是煤炭宾馆,顿时感觉有些棘手,马上到了公安局家属院,找了所长张耀光。 张耀光自然知道,县煤炭宾馆不仅仅是县煤炭公司的产业,在一定意义上来讲,煤炭宾馆承担了县委招待所的大部分的职能,并不是城关镇派出所说查就查的。 张耀光披着军大衣,眉头紧皱,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一边是可能存在的违法违纪行为,一边是煤炭宾馆特殊的背景和复杂的关系。 张耀光道:今天局里面带班领导是谁? 是江政委。 张耀光点了点头,裹紧了棉大衣,就带着副所长一起,叩响了副政委江永成家的大门。自从高政委跳楼,被免去了政委之后,县公安局党委已经上报县委,推荐江永成为政委人选。 江永成拿着手电,沉思了下道:先抓,抓了之后看情况吧。 要不要请示李局长? 江永成背着手,思索了下之后道:算了,不要把一把手推到最前面,搞出了事情来之后,连个善后的人都没有。 邹新民和林华北,俩人坐在汽车里,在马路的对面,等着看热闹。 邹新民道:华北,有没有把握啊。 林华北将窗户留了一条缝,将烟灰抖落,又抽了两口道: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任炳辉的房门我没有锁,肯定是进去了。至于其他几个人,喝得不多,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诱惑。 邹新民略有一丝担心地道:那个女的,被抓之后,靠得住吧。 放心,都是城关镇老朴的人,说好了,一定把时间拖到公安局的人来,他们这些女的都无所谓,抓了关几天,罚点钱也就放了。事成之后必定重谢。公安局不用抓别的,就抓男女共处一室,女的到时候说被强奸了,我看也就够县里喝一壶了。 城关镇的老朴,邹新民是有所耳闻的,靠着自己家里兄弟多,这些年,早些年靠着一双拳头,在城关镇打出了声望,如今商品经济的发展,给了老朴这类敢打敢干的人机会,如今据说是在县城里开了几家台球厅和录像厅,去年还当选了县政协委员。 邹新民冷笑了一声道:什么世道,连老朴这种人,也能他妈发财! 林华北道:这个老朴不简单啊,啥都敢干,邹县长啊,我看我们就是啊,被这个身份所限制了,如果咱们不是国家干部,靠着咱们的关系,这买卖早就干大了,还有秦大海和老朴他们什么事儿。 邹新民一脸无可奈何地道:可惜,可惜啊,煤炭公司,这么好的资源,是国家的啊。还有什么比从地里挖出来的煤疙瘩,更赚钱的买卖那。 林华北道:有,咋没有,卖官啊。你看周海英,那小子收了我们三万块钱,说给我解决副县级,这不连个屁也没解决。 对于这件事,邹新民是清楚的,拍着大腿,感慨了一句道:周海英要退钱,被我拒绝了,这钱一退啊,咱们就算彻底得罪了周家啊。这根线不能断,三万块钱交个朋友,这钱花得值啊。 林华北道:所以啊,我说卖官最挣钱嘛,钟潇虹那个小娘们当了组织部长,那和咱们当了组织部长有啥区别,等我到了工会之后,好好研究研究,副科级卖五千,正科级卖一万。 邹新民作为常务副县长,还是保持了领导干部最为基本的修养,提醒道:哎,少打这个主意,卖官这事,有风险,有一个人被查了,就会查出来一串人啊。 正说着,只看到两辆汽车闪着警灯停在了煤炭宾馆的门口,林华北拍了拍邹新民,用手指了指道:来了,带队的,公安局的老江。 邹新民用手搓着下巴,冷冰冰地道:怎么请来了这个滑头。 江永成拿着手电对着煤炭宾馆五楼的窗户照来照去。用疑惑的口气道:耀先,你看看我照的是不是五楼啊。 张耀先道:江政委,是五楼。 烛黄色的灯柱在煤炭宾馆五楼几扇窗户不停晃动。 江永成淡定地道:嗯,看清楚了,确实是五楼。 邹新民和林华北在车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嘴角挂着一丝得意又紧张的笑,仿佛在等待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上演。 林华北道:这个老江,还不直接冲上去。 大厅里的服务员看来了公安局的同志,笑着道:几位领导是住宿还是吃饭? 江永成看了看腕表,已经接近了十一点,这个点都还能吃饭? 服务员用标志性的礼貌笑道:咱们煤炭宾馆的晚餐供应到十二点。 江永成背着手,给了城关镇派出所所长张耀先一个眼神。 张耀先道:你们五楼住的是什么客人。 服务员看了看登记的资料,汇报道:是县委组织部办公室订了七间房间。具体住的哪个单位的客人,我们就不知道了。 张耀先看着江永成,又道:有没有其他客人啊? 哦,五楼都是豪华单间,没有县里的通知,是不针对散客开放的。 张耀先和江永成自然都是明白,五楼住的应该就是市委组织部的领导,张耀先和江永成都听说了,市委组织部的领导是上午来县里考察干部。 江永成背着手,走到了大厅的一边,朝着张耀先打了一个手势。 江永成忙小跑了几步走了过来。 江永成果断地道:给县总值班室打电话,让值班县领导马上过来。 张耀先道:值班县领导?不如直接打给政法委的林书记。 江永成道:不行,你现在打给谁,就是给别人添麻烦,打给值班领导,谁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值班领导来了之后,马上给李局长打电话。 张耀先犹豫了一下道:这个电话怎么说啊? 简单嘛,你就给值班室说,接到了群众举报,我们拿不准主意,怕影响了市委领导休息,请领导现场来定夺。 这不把时间都耽误了? 江永成瞥了一眼张耀先,悄声地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电话直接打给了值班室,值班室一听,没有犹豫,就将电话打给了值班的县长吴香梅。 吴香梅一听,没敢犹豫,就直接将消息汇报给了县委书记张庆合。 张庆合马上意识到,这事要是出了,县委将彻底把市委组织部得罪了。吩咐道:这样,香梅啊,你通知朝阳,我们一起去现场看一看。 江永成在大厅里慢慢踱步,静静地等待,底下七八位同志,也是十分随意地在大厅里抽着烟,不时用眼瞄一瞄煤炭宾馆的后门。 县委书记张庆合和县长吴香梅两人一脸严肃,路上的时候,吴香梅道:小谢啊,天黑,安全第一。 谢白山自然是领会了意思,车速慢慢地也就降了下来。 张叔道:不是都说了,市里领导来,不明确提出要住这边的,一律安排在招待所,怎么市委组织部的同志会安排在煤炭宾馆? 吴香梅并没有抓组织工作,对于这样的安排,自己并不知道,犹豫了下道:书记,到了现场咱们就知道情况了。 谢白山稳稳地将车停在了煤炭宾馆的门口,警灯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十分刺眼,张叔眯着眼问道:带队的是谁? 我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迎接的江政委,忙道:是我们公安局的江副政委。 张叔点了点头道:有经验。 坐在车里的林华北忙道:哎哎,估计是抓住了,你看,张庆合和吴香梅都来了,还有,李朝阳。 邹新民看了看表道:一个多小时,估计他妈事都办完了,抓了他们,也不算冤枉。 进门之后,张叔与众人握了握手,江永成和张耀先马上将接到举报有人在五楼卖淫嫖娼的事做了详细的汇报。 张庆合看了看表道:什么时候的事? 哦,十点半左右。 十点半?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永成同志,处事不够果断啊,这个时候,还管什么市委组织部还是省委组织部,先把人抓了再说。 江永成得到了指令,大手一挥道:上去,抓人。 公安局的七八个小伙子听到县委书记都做了指示,马上一路小跑就朝着五楼的方向跑了上去。 跑到了四楼位置,张耀先看张庆合几人还没有跟上来,就道:江政委,你看,我刚才就建议咱们先把人抓了,这不,挨了县委书记批评了吧。 江永成倒是会心一笑,拍了拍张耀先的肩膀道:张书记在电话里都可以下指示,非得等到了现场才说啊。市委组织部的干部,县委怎么管?除了管饭,其他什么都管不了。如果管了,临平的干部,再无出头之日了。 到了五楼之后,服务员一一敲门。吴香梅和张庆合也跟着慢慢地上来了。 一间一间的门打开之后,组织部的领导个个是一脸的不耐烦,但看到是县委书记张庆合之后,还是勉强挤出了微笑。张庆合则只有自称代表县委政府感谢组织部的领导,看住得暖不暖,睡得好不好,到各个房间转了转之后,并未有什么异样。 市委组织部的众人是一脸的茫然,一时也是搞不清楚县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勉强应付着。 关上门之后,却也是暗暗地骂道:临平县疯了吧,先是让风尘女子来敲门,这县委书记十二点还来敲门。 江永成道:书记,七间查了六间,什么也没有,剩下的这间,是豪华大床,应该是住的领导。我们已经断定,这是诬告,是不是没有必要再查下去了? 张庆合犹豫了下道:不查?不查怎么证明任科长是清白的?敲门! 张耀先轻轻咳嗽了一声,敲了敲门,还没张口,门也就开了,扑面而来就是一股酸臭的味道和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张耀先张嘴刚想喊了一个领,这导还没喊出来,就看到了一个妙龄女子。 看到有个打扮妖娆的女同志,张庆合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这房间内的女同志看门口围满了人,声势浩大,自觉地就躲在了一边。 众人进了门之后,只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和床上吐得都是污秽之物,身上的衣服上也满是脏东西,吴香梅依赖你厌恶地捂着鼻子道:这是白天那个任科长? 张庆合也捂着鼻子,戴上了眼镜,眯着眼凑近看了看,看清楚之后,一脸嫌弃地点了点头,小声地道:就是他,朝阳,你把他弄醒。 我捂着嘴,走上了前,还没等我动手,张耀先就走上前,用力地推了推,没反应。使劲晃了晃,还是没反应。 张叔道:去去,弄点水来。 不多会,江永成拿了一个水杯,看了看张庆合和吴香梅,得到了许可之后,小半杯水,直接就泼到了脸上。 任炳辉猛地一睁眼,用手一抹道:哎呀,都喝脸上了。 坐起来之后,看到一屋子的公安,猛地一个哆嗦道:干啥啊你们。 张叔忙笑着道:任科长啊,听说您喝多了,这不,我们代表县委来关心一下。 任炳辉这才看清楚,来人是张庆合和吴香梅,这酒一下也就醒了,忙不好意思地道:张书记,吴县长,丢人了,丢人了。 张庆合马上道:快,给任科长换一间房。 看着连大衣都没有脱的任科长,江永成自是知道,嫖娼是不可能了,就看着躲在角落里的年轻女子道:你是谁? 张叔拿起了桌子上已经被打开了的皮包,翻看了一下,里面都是文件和考察资料,。 年轻女子支支吾吾,犹犹豫豫地道:我是,我是…… 我看了一眼翻看资料的张叔,马上道:入室盗窃,先抓起来…… 第519章 她交代了 这女同志一听是入室盗窃,忙辩称道:“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偷。” 张耀先这个时候就有了城关镇派出所所长的底气,大声怒斥道:“什么也没有偷?你怎么在领导的房间里。” 任炳辉一听,忙问了几句,知道这个女的一直在自己房间里以后,顿时是一个激灵,也顾不得自己一身吐的污秽之物,忙起身去查看随身携带的人事档案和谈话资料。 吴香梅看着这副情形,顿时自己的胃里也是一阵的翻江倒海,干呕了两下,捂着嘴也就出去了。 任炳辉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看了看,里面的文件档案倒是都在,翻开了之后,用手拍了拍,打了一个酒饱嗝,憨笑着道:“省委人事干部选拔任用指导意见,秘密件,这要是丢了可是不得了。” 听到是秘密件,在拿出来的时候,众人虽然好奇,但都是侧过了身,不敢看。 张叔忙道:“任科长,东西收好!” 旁边的女同志忙道:“你们看吧,都是纸,什么东西都没丢。” 张耀先道:“老实点,说,你咋在这个房间。” 这女同志倒是一脸的淡定,无所谓地说道:“大晚上的看不清,走错了房间,反正我没偷东西。正好你们都在,我要报案,这个床上的人,刚刚还要非礼我。” 张耀先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放屁,大衣裤子都没脱,睡得跟个死猪一样还他妈非礼你。拿什么非礼你?小偷就是小偷,再敢胡说撕烂你的嘴。” 这女同志没想到,张耀先甩手就是一巴掌,顿时被打得有些懵了。 江永成道:“同志,当叔的不是吓唬你,这个房间里有国家机密,盗窃国家机密是重罪,你还是好好配合工作,你到这个房间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张叔一时也是有些拿不准,这个女同志出现在任科长的房间里,到底是意欲何为。也是估计一时半会问不出来结果,就吩咐道:“先带走吧,大晚上在这里,影响不好。” 几人刚刚出门,就看到赵东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跟前,一边喘气一边道:“书记,我接到电话,到底出啥事了。” 事情复杂,张庆合并不想着当众说些什么,只是冷冰冰地说道:“去会议室开会。” 煤炭宾馆,暖气烧得很足,进了会议室之后,张叔脱掉了身上的军大衣,听着公安局张耀先和江永成的工作汇报。 听完之后,张叔眉头紧皱,神色愈发凝重,背着手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思索着这一系列事件背后可能隐藏的阴谋。 张叔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了我,说道:“朝阳局长,你的意见?” 我想了想道:“这个女的身份必须尽快查清楚,她出现在任科长房间绝对不是偶然。再加上那个举报电话,我怀疑,是专门有人要栽赃陷害,制造绯闻。” 吴香梅点了点头道:“用心恶毒啊,任科长这是喝醉了啊,假如,我说是假如,任科长被派出所的同志当场抓了,市委、县委的脸面往哪里放?” 赵东听完之后,酒也早就醒了,也是一阵后怕,低着头不敢与张庆合、吴香梅对视。心里却是暗道,这是谁干的? 张庆合抽了一把凳子,坐在了赵东的对面,目光如炬地盯着赵东,叹气两声之后,语气还算平和地说道:“赵书记,啊,说说,晚上都是和谁一起吃的饭?” 赵东揉了揉头,回想了一下,将晚上一起吃的人,不敢隐瞒,全部向张庆合和吴香梅说了一个清楚。 张庆合听到有梁满仓、钟潇虹,又有邹新民和林华北,心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脸上还略带着一丝的失望,摘下了眼镜之后,哈了哈气,用衣角擦起了眼镜。擦着擦着,脸色变得越发凝重,不由地反思了起来,邹新民、林华北和钟潇虹、梁满仓难道搅和在了一起?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就是看走了眼,还是把眼镜擦干净些。 吴香梅自是看的一清二楚,朝着江永成和张耀先道:“你们现在加个班,务必要查明真相,这个女的,到底在任科长的房间,到底想干什么?明天早上向书记和我汇报。” 张叔伸出手,在半空中指了指道:“这个,窃取秘密文件的事,只能说,不要写。明白吗?” 张耀先有些一知半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俩人出了门道:“江叔,江政委,我们搞懂啊,为什么只能说,不能写?” 江永成背着手,看了一眼张耀先,感叹了一句道:“庆合书记考虑周到啊,如果咱们把这事写到卷宗里,这个任炳辉,他就是失职啊,携带秘密公文,不能妥善保管,这个领导也就是当到头了啊。这下,不还是把市委组织部的人给得罪了。” 待众人走了之后,吴香梅盯着赵东,一边敲着桌子一边道:“赵东,幸亏你还是组织部出来的干部,被考察对象怎么能和考察组的同志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喝酒?这要是被人举报了,还能提拔?如果今天不是公安局的同志处置得当,你考虑过后果没有?你的县委副书记被拿掉不说,连带着有多少干部要受影响被处分?赵东,你差点坏了县委的大事。” 按说县长一般不会批评县委副书记的,张庆合作为一把手,赵东刚来县里不久,不好直接批评。但此刻的吴香梅深深知道,赵东这次请客吃饭明显是被人算计了。她既是从县长的角度,也是从一个大姐的角度,去批评赵东,让赵东知道,人心叵测,事事险恶。 赵东此刻自知有愧,心乱如麻,心里也是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任炳辉的房间怎么会多出来一个女的。对于吴香梅的批评,他倒也是坦诚地接受。 赵东满脸羞愧地说:“书记、县长,我真的是疏忽了,我没想到啊,一个县里,这里面有这么多门道。我以为就是普通的朋友聚会,没往这方面想。” 张庆合眉头已经舒展了不少,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赵东同志,你在组织部待过,应该知道,干部考察和组织工作,最为注重的就是公正廉洁和程序规范。这次的事是个教训,你要清楚,在咱们这个位置上,一举一动都可能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咱们要对组织负责,对全县的干部群众负责。” 这个时候,煤炭宾馆的经理进来汇报,任科长洗漱完,已经重新睡下了。 张庆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表,已经凌晨一点,说道:“赵书记啊,你去给任科长重新准备一套衣服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邹新民和林华北两人,早已是睡眼朦胧,对于自己自导自演的这出大戏,俩人也是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没有结束。 邹新民略为担心地说道:“华北,你说如果顺着查下去,不会查到你的头上吧?” “放心吧邹县,那个小姐,她就不敢乱说,她要是说了,老朴这个人能让她生不如死。退一万步讲,就是把老朴这个人供述出来,他也不敢把我供出来,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他要是乱咬,知道后果的。哎,邹县长,改天我做东,你们认识一下?” 邹新民还是有领导干部的架子在,知道和这样的人接触多了,没有好处。或者在一个常务副县长的眼里,根本就瞧不上这样的混混。挥了一下手道:“算了,还是不认识的好。” 不多会,就看到煤炭宾馆里公安局和县里领导都出来坐车走了。 林华北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看着几个公安干警押着一个妙龄女子匆匆上了警车,又看到张庆合几人也上了车,大手一拍道:“成了,这次成了。” 待众人走远之后,林华北匆匆下了车,邹新民则跟在后面,俩人一前一后地就进了煤炭宾馆。 林华北常年出入煤炭宾馆,几个值班的服务员都非常熟识,虽然知道林华北已经离开了煤炭公司,但是内心里还是颇为忌惮他。 林华北十分豪横地点了一支烟,不客气地问道:“公安局刚刚抓走的是什么人啊?” 服务员不敢隐瞒,直接道:“林总,听说是一个小偷。” 林华北十分诧异道:“小偷?偷什么的啊?” “不知道,公安局刚刚把五楼的楼道口给封了,没让我们上去。” 邹新民看林华北带着些许的疑惑,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偷人也算偷嘛。” 林华北听到之后,笑了一下道:“安排两间房,挂到总工会账上。” 服务员一听是总工会,就有些犹豫了,说道:“林总,刚刚县委的张书记和吴县长把我们经理批了一顿,说是县里政府各个部门的领导,都不能在煤炭宾馆挂账了,要住宿就自己结账,不然的话,就去住县委招待所。” 林华北一听,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怎么,我才走几天,这茶就凉了,在这里住宿,还能要我的钱不成?” 服务员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这是经理刚刚才提的要求,就难为情地说道:“林总,您别为难我,您不出钱,这钱就要我自己出了。” 邹新民倒是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和服务员发生不愉快,有损自己常务副县长的身份,说道:“算了,华北,就挂县政府账上吧。” 服务员还是一脸的难为情道:“刚刚那个女县长说了,没有政府办的通知或者条子,谁也不行。” 林华北自然就不高兴了,大声说道:“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临平常务副县长邹县长,去去去,把你们值班经理叫过来。” 邹新民听到自己这个常务副县长也没面子,顿时脸色一沉,心中恼怒不已。他心想,自己在这县里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服务员为难,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这个吴香梅,也不和自己商量,也太不把自己这个分管常务的副县长当回事了。 不多时,值班经理匆匆赶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无奈:“邹县长、林总,真是对不住啊,底下的人不懂事。不过啊,实在是县委刚下的死命令,这不我刚才才挨了骂。这房间我走特需,快,去给两位领导开房。” 一个煤炭宾馆的值班经理,邹新民还不想搭理,毕竟身份差距太大,就背着手绷着脸到了一边,倒是林华北,不依不饶地骂了经理足足有五分钟。 待安顿好俩人的住宿,经理走到下面,对着两个值班的服务员又是一阵骂:“没长眼啊,这些领导住你家呢,只要是政府机关的,谁愿意住谁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回到了城关镇派出所,江永成和张耀先亲自对煤炭宾馆被抓的女嫌疑人进行了讯问,毕竟县长一早就要听取汇报,问得出来就是大功一件,问不出来可不好交差。 张耀先坐在审讯桌前,目光如炬地盯着女嫌疑人,严肃地说道:“你最好老实交代,看你是个女同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在任科长房间里到底是要干什么?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女嫌疑人此时头发有些凌乱,眼神中透露出惊恐和犹豫,嘴唇微微颤抖着。 “我…… 我真的只是走错了房间,我没干什么坏事。” 女嫌疑人试图再次狡辩。 张耀先猛地一拍桌子:“哼!走错房间?你办理住宿了吗?你觉得我们会相信这种鬼话吗?你在那房间里的行为和说辞漏洞百出。现在坦白,我们还能考虑从轻处理,要是你继续执迷不悟,后果你应该清楚。” 旁边的江永成也在一旁附和道:“姑娘,我跟你说,听老叔的,叔不会坑你,你在的那个房间里有国家机密,不然咱们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也不可能大晚上的到现场。你要知道,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现在已经涉嫌严重犯罪了,别为了其他人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 这女同志虽然见过一些世面,但这样的情况和她要干的事完全不一样,心里也就有些慌了。 在经过了一番深入的交流之后,这女同志的心理防线被突破了。 她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沉默了片刻后,将晚上发生的事娓娓道来:“我是通过敲门的方式,引诱客人发生关系,到了之后,房间没锁,我就直接进去了,可是发现床上的任炳辉烂醉如泥,浑身上下都是呕吐物,这事就没办成。” 江永成道:“不对吧,姑娘,这个时候,你还不走,就在里面一直待着?” “我看他吐得厉害,怕我一走,这人死在里面了。” 张耀先听了之后,觉得从逻辑上是能说得通的,就悄声对江永成说:“江政委,我觉得这样也许能应付交差了。” 江永成倒是面色平静,表情冷淡,看着外面天空已经泛起了白色,慢慢起身,走到窗户边上,推开窗户,一股冷风灌了进来,让这姑娘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江永成道:“姑娘,你还是不说实话啊,怕他死了?怕他死了你不跑还在里面等着?等着他死了抓你吗?兜兜转转糊弄了三四个小时了,人都是有耐心的,你不要以为我好说话,等我对你翻脸的时候,你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这女同志顿时沉默了。 江永成给了张耀先一个眼神,又指了指手中的表,说了句:“我出去抽根烟。” 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烟还没抽完,张耀先就小跑了出来,一边搓着手一边略带激动地说道:“叔,问出来了,是城关镇一个叫老朴的人指示的,这女的不走,就是要色诱任科长,可是任科长喝醉了,没办成事,老朴指示她等着公安局的人来抓现行。” 江永成马上扔掉抽了一半的烟,十分豪爽地说道:“现在,马上安排人抓老朴。” 第520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听到要抓老朴,城关镇派出所所长张耀先脸上露出来一丝为难的表情,悄声地说道:“江政委啊,这个老朴我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江永成道:“哪个老朴啊?” “就是西关菜市场门口,以前城关镇管菜市场的,经常和人打架那个。” 江永成在家里从不买菜,之前又是分管常务的领导,对于什么菜市场的老朴,并不熟识。 江永成看张耀先犹犹豫豫的样子,就说道:“有话就直说。” 张耀先看江永成确实不知道这个老朴的底细,就说道:“这个老朴,前些年管菜市场的时候,没少和人打架,也没少和我们城关镇派出所惹事,底下的同志对他都熟悉。现在呢,改革开放商品经济全面发展之后,这人就比较灵活了,搞起了台球厅和录像厅,听说和煤炭公司的人也混上了,还搞起了运输,现在也是县政协委员了!” 江永成看着张耀先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就道:“讲重点!” “哦,这人和周成副局长比较熟!” 江永成又慢慢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自顾自地抽了起来,心里暗暗揣测,能在县里开录像厅和台球厅的,自然和公安局有些关系。周成副局长兼任治安科科长、治安大队的大队长,认识这人,自己并不意外。 张耀先看江永成陷入沉思,知道身为一个班子里的同志,江永成必定要顾及周成副局长,毕竟在一个班子里,相互之间偶尔有打招呼的情况,实属正常。 江永成抽了几口烟,看着天也慢慢亮了起来,缓缓开口道:“耀先啊,县长和书记同时关注一件案子,这对咱们公安系统来讲这样的机会不多。纪局牺牲之后啊,朝阳局长一直在关注年轻干部,这件事办好了,对你的成长有好处。” 张耀先和江永成是老交情了,在公安局家属院,两家就是邻居,张耀先的父亲以前是公安局的老科长,张耀先就是顶了父亲的班进入县公安局的,说江永成看着张耀先长大的都不过分。 作为副政委,自从老高跳楼之后,江永成履行的就是政委的职责,分管全局的人事工作,所以这句话说出来是有分量的。张耀先连忙点头,静静地听江永成做指示。 “一边是县长和书记,一边是那个谁,这笔账,不难算吧!” 张耀先烟头一丢,明白了,“我把那小子现在就拎过来。” 虽然参与行动的人不多,但第二天还没上班,钟潇虹就接到了城关镇书记梁满仓的电话。 梁满仓语气低沉地说道:“钟主任,听说了吧!” “天没亮就听说了!幸亏没查出来问题。” 俩人在县城多年,彼此都知道对方在县城里都是有些人脉的,知道昨天公安局在煤炭宾馆扫黄的事,算不上意外。 梁满仓道:“钟主任,没查出来问题,并不代表没问题。张书记才来不久,就推荐咱们两个出任县委常委,这是莫大的关怀,按说咱们两个,应该是向县委靠拢的,昨天的事,起码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钟潇虹也是聪明人,自己昨天本不想去,但是新来的县委副书记专程通知让自己参加,不去,也是得罪人,本以为只有组织部的领导,却没想到有林华北和邹新民。 钟潇虹道:“您的意思,咱们一起去张书记那里作检讨?” “检讨是必须要做的,但是不能一起去,一起去就显得咱俩是商量过的,张书记的习惯咱们都摸不清楚,有的领导忌讳这个啊。” 钟潇虹这些天和梁满仓在一起负责卫生攻坚行动,对梁满仓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知道梁满仓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这样的担心不无道理。 钟潇虹问道:“那我们分开去?你先还是我先?” 梁满仓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去吧,你是女同志,说话比较委婉,先去探探书记的口风。我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去。” 钟潇虹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后,心里有些忐忑。虽然目前看起来没有直接牵扯到自己,但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自己很可能就会陷入麻烦。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稳重又得体,然后朝着县委书记张庆合的办公室走去。 县委书记张庆合正和吴香梅商量工作,张庆合手里拿着材料,摘下眼镜道:“这个方案我同意,临平籍副厅级以上的干部,咱们两个一同去,代表县委政府表示尊敬嘛。至于这个邹镜堂,四大班子一起去吧。” 吴香梅点了点头道:“没问题,毕竟是正部级干部,就怕领导到时候没时间接见我们。” 张庆合自然也有这个担忧,毕竟因为邹新民的事,邹镜堂对地区是有些意见的。正因为如此,李学武的副厅级,说停也就停了。李学武可不是一般的处级干部,父亲是地区的老专员李老革命,李老革命的秘书岳峰如今则是副省长兼任省农业厅的厅长,这也让大家意识到了正部级干部的实力。 张庆合道:“无论领导见与不见,我们的态度,必须要端正。还有,民营企业家的名单,还要尽快梳理出来,如果年前走访来不及,我看可以开一个座谈会嘛。” 说完春节拜访的工作,吴香梅道:“书记,财政局长肖亚联说,春节给困难群众的慰问,可能兑现不了,财政局的钱,有些紧张了。” 张庆合将手里的眼镜放到一边,眉头皱得更紧了,“财政紧张?香梅啊,县级财政基本都是吃饭财政,就没有不紧张的时候。春节给困难群众的慰问关乎民生,必须要保证落实。让肖亚联仔细核算一下,看看哪些开支可以调整,优先保障慰问资金。” 吴香梅点点头,“书记,我已经和他说了,他正在核算,不过情况可能不太乐观。今年很多项目的支出都超了预期,加上一些企业的税收也没有及时到位。” 张庆合只是笑了一下道:“香梅啊,政府一切活动,其实归根结底到最后,都是财务活动。没有钱,政府还怎么运转啊?所以,选一个会用钱的财政局长尤为重要。” 吴香梅马上就明白了,肖亚联不能落实书记和县长的意图,自然是要换的。马上回应道:“我再给他讲一讲,不行三月份人代会的时候,就换个人上来。哦,对了,书记,早上朝阳来汇报,昨天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是一个城关镇的小混混指示人干的。城关镇派出所和县刑警大队已经开始抓人了。” 老朴,在城关镇群众的眼里,是惹不起的人物,在林华北的眼里,也算是黑白通吃的民营企业家,四十多岁的人,但在邹新民和吴香梅的眼里,勉强也就算是一个小混混。 张庆合听到之后道:“公安局这次表现不错,特别是这个江永成同志,处置得十分有技巧。” 吴香梅马上道:“书记,这次慰问公安干警,我提议,由您亲自挂帅带队,给大家加油鼓劲。” 张庆合笑了笑,“嗯,那就给朝阳那小子去站站台。” 钟潇虹在李亚男的办公室等了许久,杯子里的绿茶都已经冲泡得没有了味道,看着李亚男不时地接电话、送签文件,忙得不亦乐乎。 对于李亚男,昨天饭桌子上才听赵东说,李亚男的对象,竟然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向建民。钟潇虹打量着这个小姑娘,心里暗道,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和市委书记的秘书有这般的姻缘,怪不得能担任县委书记的秘书,就算是李学武走了之后换了张书记,人家一样是县委书记的秘书,看来没有向建民,是万万不可能实现的。 刚刚放下茶杯,县长吴香梅就走了出来,扭头看到钟潇虹也在李亚男的办公室,就迈着大步走了过来,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微笑,略带严肃地说道:“钟主任,你早上说的那个现场会交流发言的几个单位,你都去现场检查过没有?” 钟潇虹不敢隐瞒,坦诚地说道:“吴县,有的去了,有的没去。” 吴香梅道:“这样吧,下午的时候,找个时间,不打招呼,我们去现场转一转,拉出来的典型,要有代表性,不然到时候现场去了,乱七八糟、垃圾遍地,是要被笑话的。” 钟潇虹道:“行,吴县,下午的时候,我看您时间。” 吴香梅这才想起来,这是李亚男的办公室,就问道:“你在这儿等张书记呢?” 钟潇虹连忙笑着回应:“吴县长,对,我来向书记汇报点工作。” 吴香梅微微点头:“嗯,你有心了。张书记现在应该有空了,你可以进去了。” 钟潇虹道谢后,深吸一口气,朝着张庆合的办公室走去。她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 “请进” 的声音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张庆合抬起头,看到是钟潇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钟主任啊,坐吧。” 钟潇虹落座之后,小声地说道:“书记,我来检讨。” 张庆合埋头批着文件,并没有看钟潇虹,只是说道:“检讨什么啊?” 钟潇虹道:“书记,昨天我和满仓书记一起,和邹县长一起吃饭喝酒。” 张庆合仍在低头写着材料,一两分钟后才道:“你是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和分管常务工作的邹县长一起吃饭,检讨什么啊?” 这个话题,钟潇虹就不好往下回答了,毕竟猜测张庆合和邹新民关系不好,只是猜测,张庆合从未流露出对邹新民的不满,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但如果放到了桌面上,就显得幼稚了。 钟潇虹道:“书记,我错了!” 张庆合这才签了文件,将钢笔慢慢插进笔帽里,抬起头看着钟潇虹,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小钟主任,你说你错了,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得心里清楚。这次的事情看似简单,实则复杂,你作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应该有更高的政治敏感度。” 钟潇虹微微低下头,思索片刻后说道:“书记,这次聚餐我没有考虑到干部考察期间的纪律问题,而且在聚餐过程中,我没有察觉到潜在的风险,事后才发现可能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影响组织工作的公正性。” 张庆合听完之后,觉得钟潇虹的回答是真诚的,难能可贵的是,钟潇虹并没有说是赵东打电话让自己来的,对钟潇虹的态度,还是比较欣赏的。 张庆合微微点头:“你怎么不说是赵东打电话让你来的啊?” 钟潇虹没有犹豫地说道:“赵书记,我看也是出于好心,想着让考察组加深对我们的好印象。不过,我知道,这些都是锦上添花,张书记已经把工作,替我们做到了前面。” 张庆合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说道:“你能有这样的认识,说明是认真思考的,能到县委常委这一步,不容易。赵书记是刚来县里不久,有些情况他还不太了解,这次的事对他也是个教训。但你不同,你在县里工作多年,应该明白在这种特殊时期,任何行动都可能被赋予别样的解读,任何一次的粗心大意,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钟潇虹点头称是,张庆合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是谁让你来的呀?” 钟潇虹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张庆合会问得如此直接,不过她想过,在张书记面前,一定要说实话,信任是脆弱的,领导掌握的信息最为全面,在领导面前说谎,都是自欺欺人。钟潇虹没有犹豫,依旧坦诚地回答道:“书记,是城关镇的赵书记让我来的,怕您有误会。” 张庆合看着钟潇虹,眼神中多了一丝满意,“嗯,很好,你们的意图,我清楚了。不过,你们把领导的想法想窄了。你告诉满仓,他就不用来了,好好干工作,不要把心思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而县公安局和城关镇派出所,已经派出了多组人开始抓捕老朴,比老朴还着急的,则是林华北。 一大早,林华北就打听到安排的妙龄女子以盗窃国家机密文件的罪名被关进了城关镇派出所,已经查出来幕后黑手是城关镇的老朴,刑警队已经开始抓人。气得林华北把家里的锅碗瓢盆砸了一个遍,倒不是因为这个姑娘将老朴供述了出来,而是公安局的人竟然将大字都认不全的小姐搞成了盗窃国家机密文件的犯罪嫌疑人,他觉得公安局简直是比流氓还流氓。 林华北饭都没吃,就找了自己的大堂哥,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说明来意之后,林华北道:“大哥,这个老朴,是我最好的朋友了,还是县政协委员,县里的明星企业家啊,您必须给县公安局打个招呼。” 林华东掰了一半馒头,递给了林华北道:“别急,我给你慢慢说。” 林华北看着馒头,无奈也就接了下来。 林华东一边吃一边道:“华北啊,我这个政法委书记,看着比李朝阳官大。但是,李朝阳是谁?市委副书记的女婿,省公安厅邓处长的亲妹夫,县委书记的徒弟,县长的老搭档,你觉得我这个政法委书记,在他面前,又有多大的面子?” 林华北道:“大哥,你可是县委常委,您发句话,县委书记都要给面子的。” 林华东不紧不慢地苦笑了一声道:“算了吧华北,张书记要是真的给我面子,你调动的事,就应该事先给我打个招呼。华北,算了,这个时候不是郭书记、罗县长的那个时候了,咱们都是靠边站了,也正常嘛,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看咱们,别掺和人家的事了……” 第521章 老朴来自首了 林华北一听林华东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但他还是不甘心,把馒头往桌上一放,急切地说:“大哥,我也不瞒你,老朴不是我一般的朋友,这个忙,也算是当兄弟的求你了。” 林华东又递过去一双筷子:“把稀饭吃了”。 说罢自己又拿起了馒头,一边吃一边道:老四啊,我听你刚才说的意思,这个老朴干的事,我算是听明白了,制造嫖娼的既定事实,然后敲诈嘛!老四,你要搞清楚,他敲诈的是市委组织部的领导。公安局他们肯定是有了十足的证据才动手的,这事我们根本插不上手。” 林华北皱着眉头:大哥,你也知道,之前修路的时候,打人砸车的事,也是我找人干的,你打了招呼之后,罗焕清没受罪,不一样给摆平了。大哥,您是政法委书记,事在人为啊,县官不如现管,我就不相信公安局长不卖政法委书记的面子。 林华东盯着林华北,目光犀利,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老四啊,你和老五都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俩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什么老朴,一个街头上的混混,兜里有了几个钢镚,就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煤炭宾馆敲诈市上的领导?老四,我问问你,他是老老实实做生意赚的钱吗? 林华北看着固执大的林华东,拿起了馒头,啃了一口,又放下来道:大哥,时代不同了,老实人,是赚不到钱的。能赚钱的,你们都不让干,不是个个生下来,都能像咱们家这么好的机遇,都能当上领导干部。 林华东叹了口气道:老四,你给我说实话,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参与了? 林华北一听,愣了愣,眼神有些闪躲,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大哥,呵呵、您怎么把我往那边想?” 林华东吃完了馒头,拍了拍手,只是说道:老四啊,这个时候,你还不跟我说实话? 林华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避开林华东的眼神,强装镇定地说:大哥,既然这样,您别生气。县委和组织部那群人,副县长不给我也就算了,这不是我的煤炭公司的那个,同样被他们拿下来了,咄咄逼人,不留活路啊。所以,我才找了老朴…… 林华东听闻之后,气得把筷子一拍,略感心痛地道:“你糊涂啊!这种事你也敢干?这种事情一旦爆出来,你是要丢饭碗的。 林华北道:丢饭碗?不至于吧。咱们家华西,过了年就要到市里担任纪委书记了。市里有华西,县里有你,我就不信一个市委常委加上一个县委常委,他张庆合敢拿我动手?大哥,您别激动,我的意思就是啊,老朴是我的朋友,他就是被抓了,也不会把我供出来。只是他老朴是我的好朋友,人家家里人求到了我的这里,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大哥,人抓不到就算了,人抓到了,和罗焕清一样,不要动私刑就对了。 林华东的嘴唇微微颤抖,沉默了一会儿道:老四啊,你咋就不明白,在咱们这个体制内,书记才是一把手,一把手之外的二把手三把手那还能算是领导吗?钟毅上任之后,收拾的县委书记还少吗?曹河的书记,那是钟毅的老搭档,临平的,正财就不说了,县委书记郭世勇,那底子厚着那,说免不也就免了。纪委书记、组织部长、政法委书记,这些都是要看市委书记脸色的。老三就是回来当纪委书记,没有市委书记点头,他说了还是不算。 林华北点了点头,看林华东仍然固执,知道是不可能帮忙了,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怨恨。他站起身来,语气有些生硬地说:“大哥,既然这样,我也不给您添麻烦了。说完,他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林华东看着他的背影,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林华东的爱人就从里屋走了出来,看着已经消失在门口的林华北,说道:这个老四,不知好歹,咱们不要管他,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林华东慢慢地从兜里抽了一支烟,点燃之后,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眉头紧皱地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自家的兄弟啊,我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吗?” 林华东爱人走过来,一边收拾碗一边道,“你啊,把你们的家族看得太重了,现在不比前些年吃大锅饭的时候,亲兄弟都要分管,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这次的事不是小事,你要是插手,搞不好连你自己都得搭进去。” 林华东沉默片刻,略感无奈地道,“咋说还是血浓于水啊。”说完之后起了身,拿起了电话,思索再三之后,就将电话打给了县公安局管治安的副局长周成。 在县城里,遇到事情找关系,是不成文的“规则”,领导如此,普通的群众也是如此。 老朴这些年和城关镇派出所,治安大队上上下下交情匪浅,所以在公安局刚采取措施,自己和林华北是差不多同时知道了消息。俩人是兵分两路,林华北找林华东,而老朴则去找了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周成。 在县城里开了录像厅和台球厅,抓治安的周成对老朴是多有照顾,林华北、周成和老朴私下里也成了要好的朋友。 周成副局长看到老朴慌里慌张的,马上就打电话问清楚了情况,听到是按盗窃国家机密文件扣的人,也是吓了一跳,忙让老朴找个地方先避避风头。 周成一听是政法委书记林华东,马上微笑着客套了几句。 林华东道:周局长,你在抓治安,昨天煤炭公司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成十分恭敬地道:林书记,昨天我不带班,但是作为分管领导,我还是把情况了解清楚了。 在通报了情况之后,林华东沉默了良久后道:不明身份的女同志出现在市委组织部科长的房间里,这件事影响很恶劣,你作为分管治安的副局长,要把事情尽快调查情况。 周成汇报道:林书记啊,这件事已经定性为刑事案件,江永成政委直接指定刑警大队接管,如果有需要治安大队一定全力以赴。 听到是刑警大队在管,林华东的心情就略显沉重起来,自从何浩担任副局长,刑警大队长之后,还从来没有向自己汇报过工作,自己贸然给这个何浩打电话,没有私交的情况之下,这人不一定会卖自己的面子。林华东一边拿着电话,一边暗暗思考,吐了几口烟之后,就问道:刑事案件?盗窃国家机密? 是啊,现在是这样定的调子。 林华东毕竟身为县委常委,在政治敏锐性上比周成和林华北是要深刻一些的,听到是盗窃国家机密,林华东暗暗思考了一会之后说道,周成同志啊,定性为刑事案件不妥啊。 不妥? 林华东慢条斯理地道:是啊,盗窃国家机密文件这个罪名根本不会成立,你想想啊,文件首先没有偷走,就算文件包里是文件被偷走了,咱们县公安局敢这样办吗? 周成有些不解地道:林书记,请您明示? 林华东道:周成同志啊,如果按照盗窃国家机密文件来办,随身携带机密文件饮酒就是违纪,保管机密文件的同志就有失职的责任,这不是顺带着还要追究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的责任?张书记是组织部部长出身,他知道得罪组织部的后果,这件事,我看你们公安局办不下来。 有了林华东这个判断,管理治安的周成松了一口气,笑着道:书记啊 看来,李局长心里想着办大案,但考虑问题还是不够全面,这么大的事,公安局就应该先报告政法委,由政法委把脉定向之后再作安排嘛。盗窃国家机密文件,听着这个帽子吓人,但您这么一分析,我觉得还不如按组织卖淫来抓那,现在上级扫黄的文件是一天接着一个啊,组织卖淫,少说五年。 林华东道:组织卖淫?办是可以这样办,但说出去不好听啊,那个姑娘倒是无所谓,但是你想想,干部科即将正的科长,房间里多出一个小姐来,这事好办不好说啊。现在看起来,就算把人抓了,到时候,你们县公安局也是骑虎难下,到时候,还是要我们政法委,来给你们擦屁股啊,所以,盗窃国家机密文件这个罪名,政法委就是顶着压力也是不会批的。 身为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心里清楚,管治安的周成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必定是和这个什么老朴联系颇多,不然的话,没有治安大队的关照,录像厅和台球厅,那个什么老朴就开不起来。 挂断了电话之后,林华东的爱人在旁埋怨道:都给你说了,华北的事少管,你还在这里多嘴。 林华东皱了皱眉头,看着爱人说道:“我不帮忙,出了事整个家族都得受影响。再者说,我一个政法委书记,和分管治安的副局长探讨案情,也是合法合规嘛。” 我看你做好人都不会做,这个电话要打也要当着华北的面打嘛! 哎呀,你懂什么啊,我如果当着老四的面打电话,他就觉得有人帮他善后,以后办事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而周成的嘴角则是露出了一丝微笑,摇着头道笑道:这个林华东,有意思,有意思。抓到了老朴反倒是让公安局下不来台了,只要敢办老朴,必然是得罪市委组织部。那何必让老朴躲躲藏藏嘛,干脆让他去公安机关自首。说着就翻起了报纸,等到了十二点就起了身,换了便服,拿起了衣架上的军大衣,去了老朴在城关镇习惯的台球厅里。 台球厅里的老板娘,是老朴小了不少的媳妇,见是周成来了,忙迎了过去,还没等周成开口,就哭丧着脸道:周局长,一上午,公安局的人来了三趟了,我们家老朴确实是没在家啊! 周成道:没有外人,在这里,就不要给我演了,这个点公安局的都在吃饭。 老朴的爱人马上换了一副脸道:周局长,真是被你们的人搞怕了。 周成慢条斯理的摸出了一盒烟,抽出了一支,这边正在兜里找火柴,老朴的媳妇很快就掏出了打火机。 周成愣了愣,看着老朴新换不久的老婆,比老朴少说也要小了十岁,三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是明眸皓齿、面若桃花。和多数妇女冻得双腮泛红不同,这媳妇那皮肤白皙细腻,仿佛能掐出水来,一头乌发盘在脑后,更衬得脖颈修长。 周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暗暗地骂道:老朴要是进去了,这小嫂子倒是可惜了。 老朴的媳妇轻轻咳嗽了一声,把打火机点燃了。 周成凑过去点着烟,吸了一口,缓缓说道:“小嫂子,老朴的事我费了不少周折,也想了不少办法,现在有个法子能让他少受点罪,不过得让他去自首或者说是去公安局说明情况。” 老朴媳妇一听,面露犹豫之色:“周局长,这自首能行吗?万一进去就出不来了可咋办?” 周成弹了弹烟灰,“小嫂子啊,你信我,为了这事,我忙活了一个上午,政法委、法院还有我们公安局,我都打了招呼,盗窃国家机密文件这罪名绝对安不上,啊,最多也就是罚款,大不了再关上几天嘛,老朴都是常客了,让老朴去城关镇派出所吧。” 老朴的媳妇忙道:周局,那您看咋感谢您? 哎呀,为朋友花些钱我还能管老朴去要,咱们不说这些,等你们当家的回来,到时候一起吃顿饭就是了。 我上午跟着香梅县长督导卫生攻坚整治,交警大队现场开展了检查,从检查情况看,煤炭公司的货车全部都装上了篷布,煤灰扬撒的情况得到了根本性的好转。吃过了午饭,就回到了公安局了解进度,刚刚落座,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林华中手里抓着一个小手包慢慢悠悠地进来了 。 林华中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走到跟前,笑着道:李局长,汇报个工作。 我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道:林局,客气了。 林华中道:李局长啊,咱们集资房的事啊,现在还比较顺利啊,我和粟主任研究了,准备请市建筑公司来承建。啊,也和他们进行了对接,市建委的周书记,很关心咱们临平公安啊,说是要亲自来拜访您。 哪个周书记啊? 哦,就是市建委的党委书记,周海英书记,咱们周鸿基省长的儿子! 周省长的儿子,市建委的书记,为了几栋楼,要来见我?林局,这个,是不是太隆重了些?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门道啊? 林华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凑近说道:“李局长,您看,您看,直爽人,直爽人。这门道嘛,自然是有的。您想啊,咱们县第一个集资房项目,市建筑公司承建就是拓展县级市场嘛,他们市建筑公司承建,那质量肯定有保障,而且有周海英书记这层关系在,后续不管是手续还是用地、供电,都能一路绿灯啊。这对咱们公安局来说,可是个难得的好事。” 县里要成立建筑公司,还只是一个设想,能否成立,还需要时间,倒是和地区建筑公司接触一下,也算是有个对比和参照。 我笑了笑道:林局啊,周书记是正县级干部,咱俩都是科级,怎么能让周书记登门,这样,找个时间,我们给香梅县长汇报,香梅县长同意之后,我们一起去市里登门拜访。 话还没说完,电话也就响了起来,拿起了电话之后,城关镇派出所的张耀先就将老朴来自首的消息做了汇报。 张耀先道:李局啊,现在有个问题啊,咱们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审这个案子啊! 事实有利讲事实,规则有利讲规则嘛,县委政府要的是真相。 张耀先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道:明白了。 城关镇的审讯室里,张耀先一进去,老朴就一脸无辜地道:张所啊,我们真没有偷什么机密文件啊,我们搞买卖的,要那玩意干啥? 张耀先抽了口烟道:老朴,我问你了吗?我说你偷什么文件了吗?那个女的说,是你指示她去煤炭宾馆的房间里,然后报警敲诈领导干部的是吧? 第522章 把打局长的人先铐起来 老朴一听,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大冬天的额头上就有了些许的汗珠,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张所,都是老熟人了,不是,不应该问这个吧。您不是应该问机密文件的事? 张耀先心里清楚,机密文件只是为了照顾市委组织部领导颜面的一个噱头,只能说一说,不能落在卷宗上。冷笑了一声道:老朴啊,别扯没用的了,问什么答什么吧,你我都清楚,这女地上去之后,有人报警,这个目的是不单纯的。 您可别听那女的瞎说啊!我老朴是那种人吗?我在这县城里混了这么多年,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违法犯罪的事儿我可从来不干啊!” 张耀先冷笑一声:“老朴,你别在这儿跟我装糊涂。你在县城里开录像厅和台球厅,平日里我们城关镇派出所对你的支持也不少。这次的事儿领导很重视,只要你要是现在说实话,还能争取个从轻处理。” 老朴眼神闪烁,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权衡利弊,然后说道:“张所,我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个女的我根本就不熟,我怎么可能指使她去干那种事儿呢?肯定是有人想陷害我啊!” 张耀先笑了笑道:老朴啊,看起来你是不打算配合我的工作啊。 老朴也是苦笑一声道:张所,这样,你们要是有证据是我干的,你们就把证据拿出来。丢了机密文件,我该枪毙枪毙,你们抓住了嫖娼,我该承认承认。 张耀先一听,就知道是背后有人支招,对于这样的老油条,不把证据摆在他的面前,他是不会说出幕后黑手的。 张耀先道:老朴啊,看来以后你的台球厅和录像厅,是不需要我们城关镇派出所地支持了。 老朴一听,顿时慌了神,但想了想,张耀先确实是一直不好对付,但自己和周成,和林华北、林华中关系都不错,只要把上面的关系维系着,城关镇派出所也是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但还是忙笑着道张耀先,“张所,张所,您别啊!我们哪能离开您的支持,咱有话好商量。” 张耀先敲了敲桌子,看着老朴,“怎么?现在愿意说了?” 哎,不是,张所,我一直愿意说,你要问我机密文件的事啊,哎,机密文件的事,别走啊。 县公安局里,林华中与我谈了一个多小时后,才离开了办公室。 林华中走后不久,县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张耀先就来到了县公安局,专程来汇报审讯进度。 在做了简要的介绍之后,张耀先道:李局,目前来看,走机密文件和卖淫嫖娼两条路都有困难,毕竟文件没有被偷,嫖娼也没有被住现行。这个老朴也是我们公安局的常客了,嘴贫人硬,他知道,只要扛过去,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就得放人。大不了,咱们关到过年嘛,这种人,他就无所谓。 嗯,这种人很常见嘛,不见棺材不落泪,来,说一说,你的思路。 李局,这个老朴在东关和北关有两家录像厅,其中北关的录像厅,是县城里规模最大的,您知道,这些录像厅,晚上的时候,都会放一些黄色录像。现在要从这个录像厅入手,坐实他聚众播放黄色录像的事实,现在扫黄期间,只要坐实了这一条,就可以判他实刑。 我忙挥了挥手道:哎,张所啊,思路很好,但这个播放黄色录像的事,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平时没管吗? 张耀先道:李局长啊,不是没管,不是没管啊,是比较特殊,县局之前给所里打了招呼,特殊行业的检查,必须报县治安大队同意之后,才能开展检查。我们之前和治安大队搞过几次检查,都很正规。 听闻此言,我马上就意识到,言外之意,治安大队是有人跑风漏气的,提前给录像厅打了招呼。 我平静地道:什么时候的规定? 哦,是高局长在的时候,就有这个规定。 我摆了摆手道:李局长没这个规定,城关镇派出所开展检查,不需要向县局汇报。这样吧,晚上,我亲自带队,从,你选几个可靠的同志,晚上一起,去扫黄。 张耀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毕竟扫黄这件事,看起来简单,操作起来,是有难度的,难的就是涉黄的背后,都有领导的层层关系。张耀先能够主动提出扫黄,这就说明,他和这个老朴,是没有什么利益纠葛的。 待张耀先走后,我就给晓阳打了电话,毕竟晚上有任务,也是不知道忙到几点。 晓阳一脸不悦地道:有任务,扫黄。 扫黄,扫什么黄,卖淫嫖娼啊。 不是,录像厅。 晓阳听完之后,一阵坏笑道:哎,三傻子,剑锋前些天回来,从深圳带回来一个录像机,都是些武打片,看着不热闹,你能不能搞一盘录像带回来。 啊,没问题,明天我就去买几盘。 晓阳犹犹豫豫,有些羞涩地道:哎呀,是不好买的那种。 不好买的是哪种? 笨蛋就是你晚上去扫的这种,文静家里有,但我也不好管她借。 不行不行,这玩意犯法。 笨蛋,亏你还是局长,在自己家里,两口子在被窝里看,不犯法。晚上,县里要请民营企业家吃饭,我要过去,等我结束之后,就往临平去。 这么晚了,真的来呀? 这次,姐不是为了你来的。 临近春节,县城里已经有了些许的氛围,街头巷尾的店铺开始挂起红灯笼,卖春联、福字、鞭炮和新衣服的小摊越摆越多,新通车的高标准公路,成为最好的露天市场。幸亏是四条车道,中间的两条道路勉强可以过人过车,人们在忙碌中带着对新年的期待,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下午四五点钟,人气才逐渐消退,太阳渐渐西沉,余晖给县城蒙上了一层暖黄色的纱。 我站在公安局的门口,一边抽着烟,一边望着外面热闹又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放在前些年,过年的时候,多数人都还买不起新衣服,大街上也没有卖衣服的摊贩,像有纲叔家里这样条件宽裕的家庭,也不过是裁上些新鲜的布料,自己回家去做衣服,是改革开放,让大家的腰包,慢慢地鼓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县里也有接待活动,时间到了之后,谢白山开出了面包车,也就朝着县委招待所驶去。 到了地方,县委招待所里十分热闹,临近过年,张叔和吴香梅算是最忙的人,两个人一天的行程都是满满当当,今天是四大班子的团拜会,来的都是县里离退休的副县级以上的老干部。 新春团拜会改在了县委招待所,县委招待所的条件赶不上煤炭宾馆,但老干部们反倒是多了几分情感上的认同,毕竟是从艰苦岁月里走过来的,勤俭持家、艰苦朴素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习惯。 新春团拜会香梅县长主持,庆合书记讲话,完成了高标准公路,获批了发电厂,所以张叔的报告还是多次被掌声打断,张叔讲完后,满场都是欢声笑语,张叔和吴香梅俩人举着酒杯,挨桌敬酒。 在书记和县长敬酒之后,大家也就频频走动了起来,找相熟的人敬酒聊天,好不热闹。 钟潇虹成为县委常委,组织部长的事已经不再是秘密,也是频频举杯喝酒,不多会,脸上就多了些绯红。 钟潇虹拿着酒杯,悄悄来到了我的跟前道:李局长,来,喝一杯。 碰杯之后,钟潇虹示意了下大厅里的角落道:走,我给你说几句话。 我跟着钟潇虹来到大厅角落,这里相对安静些。钟潇虹抿了一口酒,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李局长,煤炭宾馆的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你知道吗?” 知道,公安局正在调查,已经抓了关键的嫌疑人。 钟潇虹沉默了一会,嘟了一下嘴挑了挑眉,有些无奈地道:我如果说让你不要查了,你会不会听? 不查了?钟主任?那你要有充足的理由说服我,我才好去说服书记和县长。 钟潇虹慢慢地倒了酒,直到酒杯里的酒溢了出来,高粱红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举起了酒杯道:把这杯酒喝了,我就跟你说。 我拿着自己的酒杯,悄声地道:钟主任,我不瞒你,晚上我有事,我喝的是水。 钟潇虹还是碰了一下道:我懂你,晓阳晚上要来。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说着,一口气就把酒干了。 喝了之后,钟潇虹的眼神又多了一份迷离和无奈,长叹了一口气道:有人要挟我,只要你继续查下去,就举报我和梁书记,说我们和市委考察组的干部喝酒。我是无所谓的,只是会辜负了张书记,影响了梁满仓。 听完之后,我笑了笑道:多大个事啊,你搞得神神秘秘的,这事你去找晓阳,晓阳就给你办了。 为啥? 哎,你忘了,现在是市委的邓书记在代管组织部。 钟潇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慢慢地倒了一杯酒,微笑了下道:渥洼龙种雪霜同,毛骨天生胆气雄。金埒乍调光照地,玉关初别远嘶风。李局长,马年就要到了,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俩人碰了一杯之后,我马上道:是谁在威胁你?林华北? 钟潇虹捋了捋头发,看了看正在喝酒的邹新民,笑着道:看到没有,那个喝酒的才是衣冠禽兽、猪狗不如。 团拜会结束,我和谢白山俩人没有开车,直接走路到了东关银河录像厅。 录像厅的门口,有一个喇叭,传来了刺耳的武打片的声音。我看了看表,已近九点半。 门口有两个人穿着军大衣,一边抽烟一边聊天,谢白山走上前去道:看电影多少钱? 这人瞥了一眼道:五毛一个人。 我本想掏钱,谢白山快我一步,直接掏了钱,也没有票,直接把门打开,也就进去了。 录像厅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夹杂着各种气味。 屏幕上播放的武打片画面闪烁,声音嘈杂,观众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影片上,并没有人留意到我们进来。 我和谢白山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睛开始适应这里的环境。座位有些破旧,地面也黏糊糊的,看得出这里的卫生状况很差。 我观察着周围的人,有小伙子,也有一些中年男人,他们沉浸在影片中,时不时发出喝彩声或者骂声。 没过多久,我的眼睛适应了昏暗,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录像厅的布局。除了前面的大屏幕和一排排座位,旁边有一个小房间,门半掩着,里面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仔仔细细看着台下的观众,竟然有不少,还是年轻的姑娘。 看了有半个小时,桌子上的座钟敲了一下,我看了看表,已经十点。 这座座钟仿佛是一个信号,响了之后,底下的观众也就躁动了起来,老板,换片,换片的声音不绝于耳。谢白山看了我一眼,意思是好戏就要开始了。 确如猜测的一样,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摇摇摆摆地从里屋走了出来,不多会就换好了磁带,随着影片的播放,原本躁动的人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放着放着,画面也就暧昧了起来。 谢白山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不时地咽了咽口水。此时,录像厅里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那些原本沉浸在影片中的观众,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兴奋,而那些年轻的姑娘们有的害羞地低下头,有的则满脸通红地看向别处。 证据已经摆在眼前了,这个录像厅公然播放这种淫秽内容,只等着城关镇派出所来抓人就是了。 画面渐入佳境,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撞开了,门口的人大喊一声,快跑啊,公安局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我心里暗道:妈的,又跑风漏气。直接喊了一声,谁也不许动,公安局的。 谢白山马上大步来到门口,直接堵住了门道:都别动啊,公安局的啊。 谢白山人高马大,声音浑厚,一嗓子也就吓住了众人。 这个时候,从里屋又走出来一个男子,拿着棍子,就朝我冲了出来,里面的女子,就去关机器去了。 人走到跟前,顺势一棍也就砸了下来,我见状往旁边一闪,轻松躲过这一棍,顺势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男子吃痛,手中的棍子 “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我用力一推,将他绊倒在地,然后迅速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让他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这女子已经拔下了电,也不知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抄起地上的一个板凳,就朝着我的头上砸了下来。 顿时感觉头是一阵眩晕。 谢白山看我被打,也顾不得守门,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飞起一脚将那拿着板凳的人踹倒在地,板凳也随之飞了出去,“哐当” 一声砸在旁边的墙上。 门口失守,这围观的观众就一哄而散夺门而出,谢白山看我并无大碍,又跑到了门口,用力将门关了起来。 我看形势紧张,马上捡起地上的板凳准备应对,这个时候,刺耳的警笛声已经传来。两辆面包车上,冲下来七八个公安干警,顺势就进来控制了局面。抱头,全部抱头。 张耀先一手拿着手枪,一手拿着手电,照了照之后,看众人都已是蹲在了地上,就将手电落在了我的脸上,大呼一声道:呀,李局,血。 我摸了一把脸上,顿感黏糊糊的,马上道:别喊别喊,太丢人了。 谢白山快步走了过来,用手一指道:张所,是这个家伙拿板凳砸的。 张耀先拿着手电照了照,哎,先把这个打局长的人铐上,给我弄出去…… 第523章 是林华北干的 听到张耀先说局长被打了,城关镇派出所的几位同志很快就围拢了过来,录像厅的灯也不知道被谁打开了。 张耀先拿着手电在我头上照了照,用手在我头上摸了摸看了看道:李局长,问题不大,有一道小口子,我先送您去医院。 我摸了摸头上,没有新鲜的血在流下了来,这个时候确实也有阵阵隐痛,就道:先固定证据,证据固定之后,我再去医院看看。 派出所的两个同志,很快也就将打人的带了出去,录像厅里滞留下来的一二十人,都抬着头看着我,一脸的好奇。 张耀先拿着手电一扫,大声呵斥道:看什么看,全部抱头,一会挨个出去登记,全部通知家属到城关镇派出所领人。 我指了指录像机道:黄带在里面,取出来带回局里面去。 刚刚说完,谢白山从里屋抱出来了一个箱子。李局,张所,里面这些录像带,不少都是带了颜色的。 张耀先拿着手电照了照,慢慢地一纸箱,看起名字来,不少都十分的艳俗,什么秃鹰档案,细说金瓶梅,赌王争霸,我随手拿了一盘,仔细一看,警察情缘。 张耀先拿着手电照向了蹲在地上的一个人,你是老板? 啊,不是不是,我不是老板。 谁是老板? 这地上蹲着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张耀先,指了指旁边的女人。 张耀先拿着手电往女人脸上照了照,你是老板? 这女子三十四五岁,看着张耀先,挤出了笑脸道:张所,你忘了,我是老朴的媳妇,我们一起见过面,还一起吃过饭。治安大队的周哥,你应该有印象。 张耀先听完之后,有些尴尬,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这事和与谁一起吃过饭,没关系,你得好好交代。这录像厅藏污纳垢,聚众播放黄色录像带,不说清楚,你脱不了干系。” 那女子似乎还想辩解,嘴唇微微颤抖,“张所,我……我真不知道这些,都是我家那口子弄的,我就是来帮忙看个场子。” 有了这女子的这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捂着头道:你也知道,放这些是违法犯罪,大过年的,公安局也不想让你在里面过年。回到派出所之后,配合工作。 张耀先马上一挥手道:把这个也带到所里面去。 说完,谢白山就将我叫到了里屋,指了指床下面。 就看床下的地面上,露出了大衣的一角,看来是属野鸡的,顾头不顾腚,想藏但大衣没藏好。 这个时候,就听到了门口汽车的刹车声音,紧接着,就是有人在大声喝斥,你们那个单位的,谁允许你们来这里检查的,没有周局长的允许,谁也不能检查,啊,把人全部放了。张耀先,你们城关镇派出所怎么回事,眼里还有没有县局,还有没有治安大队,怎么手都伸到我们治安大队的盘子里了,过年没钱,你张口说话嘛,怎么动我们朴哥的场子? 听到这里,我心里有些诧异,这是谁如此狂妄。我马上走了出去,看到说话的是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施志刚。 施志刚一身酒气,穿着警服,身后还跟着刚才看门的人。录像厅的灯虽然开了,但不拿手电照,倒也看不清人脸。 施志刚看着张耀先不为所动,就道:张所长,怎么,拿我的话放屁?觉得我一个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说话不好使?说罢手往门口一指道:周局长,周局长喝完最后一圈,马上过来。 张耀先有些尴尬地道:不是,施大队,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喝多了,抓紧时间,回家睡觉去吧。 施志刚打了一个饱嗝道:啊,耀先,该回去的是你啊,现在这里被我们治安大队接管了。说着就朝我走了过来。 哎,人家都蹲着,你在这里站着,你的头大——啊——李——局——好! 我看着一身酒气的施志刚,知道此人有不小的问题,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在这县城里也算是有几分 “权势” 的人物。 我强忍着头上伤口的疼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说道:“施大队,你这喝得醉醺醺地跑来发号施令。这录像厅公然播放黄色录像带,证据确凿,你说为什么把人放了啊?” 施志刚看到是我,酒早也就醒了大半,犹犹豫豫地道:李局长,我是,这个…… 一边站着去,明天再找你算账。 看到门口刚才两个看门卖票的人,我给张耀先一指道:这个刚才卖票的,到治安大队去搬救兵去了,一起把他铐上。 施志刚忙道:李局,不是,我不是他的救兵,我是看咱们张所长,人手够不够。 这样,来都来了,你去把里屋床底下的几个,给我弄出来。 张耀先没等施志刚反应,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手枪就走进了旁边的里屋,站在门口道:出来,不出来开枪了,听到没有。 我站在门口一看,床底下的大衣反倒是缩了回去。 张耀先道:看到你了,还藏? 谢白山人高马大,直接走了过去,一把也就把床给掀了。只看床底下的几个人,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数了数,一共五个人。 施志刚自言自语地道:你们几个,真是他妈人才,都往床底下挤,床上躺两个嘛,我们还能翻被窝不成啊。 五个人中,有四个人站了起来,一个人蹲在地上,吓地喘着粗气,手电打在了脸上,看起来年龄不小。待其他四人都被带了出去之后,只看这人才慢慢起了身,中山装的外面套着军大衣,看年龄,至少六十多了。 老人平复了心情,有些尴尬地道:您是新来的李局长吧?刚刚,我们见过! 我们见过? 啊,李局长,刚才我们才喝了酒。 我一听,马上就明白了心里暗道:刚刚县里组织新春团拜会,邀请的都是享受副县级以上的老干部。晚上喝酒的时候,老干部确实有些多,我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但毋庸置疑,肯定是一位老干部。实在没有想到,年龄这么大的老干部,也会出现在这里。 我犹豫了下,这样的老干部,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即将过年,如果说一个副县级的老干部在录像厅里看黄色录像被公安局给抓了,别的不说,万一这老干部大过年的想不开,出现了什么三长两短,就不好交代了。忙道:白山,老同志心脏不好,估计刚刚看武打电影,受了刺激,这样吧,你先开车,把老人送回去。 施志刚自有戴罪立功的想法,忙道:李局,这老头,绝对是来看黄色录像带的,对付这种老流氓,我有办法,你把人交给我,明天早上我就能罚他三千块钱不说,还一定能让他一辈子不敢再涉足这种场所。 张耀先将施志刚拉到了一边,说道,施大队,少说两句吧你。 老人走到了门口,还是停了下,主动伸出手道:李局长,辛苦了,不用车送了,家住得不远,我走回去。啊,张所长,啊,施大队,辛苦,辛苦。留步留步。啊,李局长,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待老人出门走远,施志刚道:哎,这老头,气势正足,跟个县长一样。 倒是张耀先搓着下巴道:这人有些眼熟,八成以前是个领导。 而在门口,刚刚要进门的周成,问了问门口派出所的同志,听说局长在里面,二话没说,上了车扭头也就走了。 将所有人都带回去之后,谢白山就送我去了医院。 值班的医生倒也爽快,检查之后道:快过年了,这打架的太多了,小伙子,像你这个,喊对方赔个两三百,问题不大啊。你是想好的快点,还是想好的慢点。 没等我说话,谢白山道:那肯定是好得快点。 好得快点,剃头包扎,但是我不会剃。明天剃了头之后,再来包扎。 我马上道:大过年的,还要走亲戚,剃了头,太不像话,另外一种那? 我给你弄点药,你每天在伤口上涂药。不过啊,你要是能扛,涂药也行。 涂药涂药,我选涂药。 哎,小伙子,忍住啊,我给你清洗一下伤口。说着,找了一个铝制饭盒,倒了酒精进去,用了些医用棉,拿起了镊子,夹着医用棉在我的伤口处轻轻擦拭起来。酒精一接触伤口,就像无数根针猛地扎了进来,我忍不住 “嘶” 了一声。 谢白山忍不住地赞叹道:哎,不愧是,不会是咱们前线下来的,这都能忍得住? 处理完伤口,拿了药,我们走出医院。此时夜色更深了,街上偶尔有几个行人匆匆走过,远处的鞭炮声时不时传来,夜空中偶有烟花划破长空,伴随着嘶鸣,提醒着新年的临近。 我问谢白山道:给大家都打了招呼吧,不能说! 哎哎,招呼了招呼了。 到了家里,开了门之后,晓阳就穿上了拖鞋迎了出来,看着晓阳满怀期待的眼神,我马上将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晓阳看了一眼道:流氓,起码那个袋装一下嘛,你看这,多露啊。 两人温存了一会,这才给晓阳说起来头上有伤,晓阳看了之后,一脸心痛地道:哪有你这样扫黄的,知道的你是局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偷师学艺被打了那。 哎,你不清楚情况,张所长说了,县城就这么大,城关镇派出所的人,和几家录像厅的人,都熟,包括县公安局在内,张耀先硬是派不出一个人去当卧底,就是这样,还存在跑风漏气的行为。啊,这个打不白挨,今天晚上至少可以把跑风漏气的,充当保护伞的,还有最关键的那个老朴,全部坐实了。 晓阳一脸心疼,烫了一条毛巾,一边给我擦脸一边道:怎么这个老朴这么硬吗,硬是能扛得住你们的审讯? 这个,怎么说那,要是动了正格上了手段,两百瓦的灯泡一开,唐僧来了,都得在这里还俗。但是都是人民群众的内部矛盾,上面已经严令,不能用这些东西,想想也对,严刑拷打之下,必有冤屈啊。所以,我第一天给大家开会,就学了这个文件。 晓阳给我擦了脸之后道:幸亏打的是头,要是打在了脸上,姐都要找他算账了。 不是吧,晓阳 ,头可比脸重要,脑袋打坏了,不得了。 晓阳倒是笑了笑道:三傻子,姐图的是你长得模样好看,不是图你傻。明天回家,咱们一起研究一下,西方文化的糟粕,哎,我丑话说在前面啊,是带着批判性的眼光来看,你可别把姐这个人想歪了。 没等到第二天,深知夜长梦多的张耀先回到了城关镇派出所之后,就开始了对相关人员的审讯,案情并不复杂,个体户的营业执照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负责人就是老朴。 问完了老朴的媳妇,张耀先回到了办公室,打了几个哈欠,一边看材料一边打算审问马上审问老朴。 这个时候,办案的同志就来请示道:张所,这个看黄电影的人,每个人罚款多少合适? 张耀先想了想道:这样吧,一人五十块钱,交了罚款的,人就可以领走。 张所,里面有几个是县里乡镇企业局的,他们单位聚餐,聚了餐之后,就来看录像了。他们的意思是,能不能不通知单位和家人。 不行,必须全部通知。 这人犹豫了下道:张所,他们有一个是我的朋友,他们愿意出钱,出多少钱都行,还有几天就过年了,通报单位之后,人,前途也就没了。 说完忙抽出了一支烟,又给张耀先点了火。 张耀先眉头一皱,抽了两口,语气缓和了些道:“这不是钱的问题,李局长挨个地数了人,二十一个,到时候不按程序办,李局长问过来,不好交代。” 那位办案的同志面露难色,仍不甘心地说道:“张所,您也知道,这县城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次要是把他们单位和家人都通知了,大家不好见面。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咱们内部消化一下?” 张耀先在城关所当所长,对于上下的关系维系,也很有自己的心得,轻轻敲了敲桌子,略感为难地道:乡镇企业局,我们一辈子,也求不到他们的门上。不过,既然是你的朋友。这样吧,局长那边的压力,我去顶。你把这边处理好,罚款也不加倍了,但,下不为例。 这人谢了几声之后,张耀先拿着审讯材料,抓起了桌子上的电棍,也就让人将老朴带了过来。 老朴一脸无奈的进来之后,看着张耀先十分的严肃,赔笑着道:张所长啊,这天还没亮,就开始审问,你们到底丢了啥机密文件。 张耀先哼笑了几句道:老朴啊老朴。你说你,当个正经的买卖人多好,非得干违法乱纪的事。 张所啊,我真的没干违法乱纪的事,这样,这样,张所,我还是那句话,有证据,少了那份文件,或者说煤炭宾馆的那两个人被你们捉奸在床,您把证据拿出来,枪毙我都认。 张耀先点了点头道:厉害,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个谁,把查出来的东西,给他看一看。 说着,就有人抱着一箱子录像带走了过来。 张耀先道:老朴啊,这些东西不陌生吧,晚上十点钟,东关和北关两个录像厅,同时播放黄色录像带。啊,这个是省上扫黄打非的文件,你认字,我就不给你念了。老朴。就这一条,你知道你要坐多久嘛! 老朴听后,一脸愤怒地道:张所啊,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啊,我都在里面关着呢?他不是我干的。 张耀先一拍桌子道:那你说北关的是你哥,东关的是你媳妇干的?他们的口供,你要不要看啊?证据就摆在你面前了。 老朴一听,顿时就慌了,忙道:张所,你咋不按套路出牌啊,不是都说好了嘛,文件,文件。咱可不能搞满门抄斩那一套啊。 张耀先道:老朴,你们看场子的,把我们李局长的脑袋都砸了,暴力抗法,这个性质也很严重,那,这份材料是你家兄弟的吧。 一名同志将材料拿了过去。老朴看了之后,顿时脸色煞白。周成不过是一名副局长,如今却是打了局长,周成肯定是无能为力了。 老朴没有了嚣张气焰道:张所,你这个不是假的吧。 老朴,想什么呢?我拿我们局长名誉跟你开玩笑?你那手底下的几个兄弟,都在隔壁蹲着那。 哎,手下的兄弟不懂事,咱李局长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啊。 那就看你愿不愿意积极主动地配合工作了,只要你配合,李局长的工作,我去做。 老朴叹了口气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就是想知道,那个女的在煤炭宾馆到底咋回事嘛! 张耀先笑了笑道:老朴,聪明人。 老朴又是叹了口气,张所,说话算话啊,这个录像带的事,我都认,和我家人没有关系。 张耀先点了点头,示意老朴继续。 老朴仰着头又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大腿,是林华北,是林华北找我安排人这么干的! 第524章 你给领导备了一份大礼 听到老朴说是林华北,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张耀先有了些震惊,震惊的倒不是说林华北是幕后主使,而是因为老朴如此痛快地说出了林华北,张耀先本以为,能在过年前取得进展,就是重大突破,而没想到,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的老朴就把林华北交代了。 张耀先哼笑了一声道:哎,老朴,都是老朋友了,你不会在这里耍我吧。这么就交代了? 老朴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张所,家人是我的底线,我小儿子,才五岁,你要是抓了我媳妇,我儿子就是孤儿了。我进去可以,我媳妇不行,张所,你别嫌我说话难听,我配合你们工作,你马上放了我媳妇,不然的话,等我那天放出来,我可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干公安的,面对的威胁不少,有些威胁是说的气话,而有的威胁,那真的是威胁,张耀先在老朴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气。 张耀先咽了一下口水道:老朴,你在威胁我? 张所,都是人生父母养的,生我的和我生的,这是我这辈子的底线。 张耀先道:都是爷们,一口唾沫一个钉,我答应你的事,我能办到。 老朴神情放松了下来道:给我弄支烟。 旁边一人猛拍了桌子道:老朴,注意你的态度,别给脸不要脸。 张耀先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不要冲动,然后亲自起了身,点了一支烟,直接递给了老朴。 老朴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仿佛在整理思绪。 “老朴,但你得把林华北的事详细说说。你只说出这个名字可不行,得有具体的情况。” 张耀先盯着老朴的眼睛说道。 老朴弹了弹烟灰,缓缓开口道:兄弟,我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咋说那?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这人不要钱。你也别嫌我说话直,不是你不想要,是你不敢要,因为你没有关系,没有背景,你要了这个钱,出了问题,没人罩你。 张耀先被这么说,自然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正想发火,老朴道:别生气张所,你听我说完。林华北是谁?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林家里五个人,他大堂哥是政法委书记,他最小的堂弟是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张所,你年纪不大,未来的路还很长,我说了很简单,你听了也无所谓,但是到时候也和他们一样,白纸黑字这么一签,我怕给你惹下麻烦,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个案子,县公安局敢办吗?能办吗?到时候你要得罪林家,兄弟,你做好准备了吗。 自从江政委同自己谈了话之后,县长和书记同时注重的案子,对自己来讲确实是极为难得的机遇,自己无时无刻不想查出幕后的凶手,只要这个案子破了,自己必定为引起县委的重视,到时候升任副局长是有机会的。但反过来一想,老朴说的也确实有理,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从一条线索到一桩案子,中间有太多环节,在县城里,像林华北这样的背景,每一个环节都是复杂的较量。如果办而不成,处而不罚,煮成了夹生饭,到时候李朝阳能不能为自己说话。 张耀先微笑了一下,指了指墙上的四个大字道:老朴,看清楚了,上面写的,人民公安! 老朴看着墙上的字,冷笑一声:“人民公安?张所,你年轻,也别太天真了。在这个县城里,有些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林华北的事,可不是你能轻易撼动的。” 张耀先眉头紧皱,眼神却也是多了些柔情:“老朴啊,有心了。你只管说,能不能办,办到哪一步,您就不费心了。” 老朴深吸一口烟,将烟头一口吐了,缓缓说道:“开始吧“ 旁边一人道:姓名? 朴永成。 年龄…… 过了腊月二十,家家户户就已经开始忙活过年了,打扫房屋,洗洗晒晒,再过两天,就要蒸制过年时候的各种面食。 县委书记张庆合前天就接到了市委和市政府的电话,省煤炭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林华西要到东原市督导煤炭安全生产和春节期间的煤炭供应工作,慰问煤炭工人,要求县里按照正厅级的标准进行接待。 张庆合看着接待方案道:香梅啊,确定了,晚上不用县里陪? 嗯,我亲自和省煤炭局的办公室主任进行了对接,上午先去煤矿检查,中午在煤矿用餐,下午的时候在煤炭公司听取汇报,交换检查意见,开完会大概四点,煤炭局的领导说写,晚上的时候,华西局长要和家里人一起提前吃团圆饭,过年的时候,华西局长就不回来了。 张庆合看着陪同的名单道:家宴我们确实不便打扰,向香梅,我们人不能去,但心意不能少了,你让钟潇虹和卢卫东联系一下,送些老坛的高粱酒来。至于陪同人员,既然是晚上要办家宴,上午就把林华北也加上吧,他是工会的常务副主席,慰问煤炭工人,他也可以代表工会参加嘛。 吴香梅在方案上又写了一个林华北的名字。补充道:市里很重视这次检查,煤炭局在临市直接关了两个煤矿,就是因为安全上有隐患。 嗯,请煤炭公司再提前开展一遍自查。 说完了工作之后,吴香梅道:书记,我听说林华西年后可能要来市里担任纪委书记? 张庆合已经从市委领导那里得到了消息,微微皱眉,目光从接待方案上移开,看向吴香梅道:不是可能,就是如此,估计年后就要来了吧。 吴香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听说林华西主持了一年多煤炭局的工作,都没有转正,正是因为邹镜堂来了之后,才有机会到东原来。有些事啊,真的是领导一句话,想让你来就说你熟悉本地情况,方便开展工作,不想让你来,就说你是本地人,要回避。 张庆合对林家的背景是下了功夫的,吴香梅所说确实属实,特别是北京之前一直照应林家的某位领导退下来之后,林家在现在这些岗位上一直没有大的突破,也就是邹镜堂来了之后,林华西才有机会到地方任职手握实权的纪委书记。但有些话心里知道确是不能说,不然养成了随口抱怨的习惯,难成大事。看作为县长的吴香梅发起了牢骚,就有意提醒道:“香梅啊,这些话咱们私下说说就好。这次接待林华西,不管背后有什么情况,我们都得把表面功夫做足”。 吴香梅轻哼一声:“明白了,书记。” 上午到了公安局,正和副政委江永成谈话,讲完了昨天在录像厅的遭遇之后,江永成道:李局长,您的意思是调整周成的分工? 县城的治安管成了这个样子,我看,不停他的职,都已经算是对他的照顾了,周成不适合在负责治安大队的工作了,副大队长施志刚,必须免职处理。 江永成略感为难的道:书记,马上过年了,您看,实在不行,能不能维持到年后,年前调整,显得太没有人情味了。 这个问题,晓阳昨天也是说了,公安局和基层的派出所里的同志,多数都是好的,但是也有一小部分,偏离了初心,忘记了使命。如果放任不管,维护秩序的人,最后反倒是成了破坏秩序的人。 我敲了敲桌子道:江政委,这里面可能不仅仅是违反公安纪律的问题了,我怀疑很有可能涉及到违法,这样的人还怎么在位置上干,拿下来吧。 俩人谈了一个多小时,也就打算在新春开班的时候,搞一个纪律作风大整顿,彻底扭转胡乱作为的不良风气。 江永成刚刚准备离开,城关镇的派出所所长张耀先就步履匆匆到底下了车,拿着笔录材料来到了门口,敲了敲门道:李局,正好政委也在,我有情况汇报!说着双手就把审讯出的笔录材料拿了出来! 我看了看,上面详细的记录了林华北交代老朴实施色诱方案的全部过程。看完之后,我将材料递给了江政委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幕后黑手,终于是要把这个家伙挖出来了。 江永成眉头紧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材料道:李局啊,这个林华北,他图个啥啊!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江政委,林华北一直想着当副县长,副县长没当成,又去了工会,我看,林华北是有报复县委的想法。 江永成道:林华北是正科级的干部,抓捕正科级的干部,必须要县委书记批准之后才行啊。特别是林华北的身份啊,又十分的特殊,咱们要不要给政法委的华东书记汇报? 我想了想道:县委肯定是要汇报的,至于下一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我们听从县委政府的安排。华东书记那里按说是要汇报的,但这个时候,我看还是不汇报的好,两个考虑,第一个嘛华东书记要避嫌,第二个,要做好保密工作。 江永成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同。常年在公安系统,江永成对公安局和政法委的关系,有一套自己的体会,按说不少地方都是政法委书记兼任公安局长,但临平比较特殊,从周鸿基开始书记开始,就有副县长兼任。政法委书看似是公安局的领导,但公安局长又是副县长,两者都是副县级的干部,都有直接向县委书记汇报工作的权力,所以公安局长和政法委书记的关系,就微妙起来。遇上强势的局长,对政法委书记,多是面子上的尊重。 如今的李局长来了之后,虽然只是正科级,但很多工作,已经绕开了政法委,直接都是向县长和书记汇报。 江永成点了点之后道:李局长啊,不过,耀先同志这次表现很好,我没想到,才两天时间,城关镇派出所就能把这个事情调查清楚啊。 在这一点上,我也是非常认可的,直接道:成绩值得肯定,但是问题也不容忽视啊,张所长,这次行动,在你们到达前的五分钟,就有人通风报信了,所以才会在里面出现骚动,这次行动,有功的要表彰,有问题的要处理,你必须把跑风漏气的人给我找出来。 张耀先有些难为情的道,李局长,这个恐怕不好查啊,搞的复杂了,容易让同志们寒心! 张所,我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的人,必须要查,而且没那么复杂,门口看门的被抓的那个胖子,他报的信,问问他,就知道了。 张耀先并不愿对自己所里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动手,但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我看着两人道:张所,整理一份简要的工作报告,中午的时候,我去县委,找张书记当面汇报。 江政委和张所长俩人都起了身,各自准备,江永成道:哦,对了李局,谢白山同志的事香梅县长已经签了字,县人事局已经批了已经批了,工勤编制,下一步表现好,有考试的机会话可以转为正式的公安。 张耀先道:哎,还别说,这个谢白山,适合干我们这一行。 俩人走后,我就将电话打给了县委办公室,知道了张叔下午才回县委开会,从回来到开会正好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中午吃了饭,张耀先就将还带着幽油墨味道的材料送了过来,我看了看,内容简明扼要,直奔主题,就带着张耀先一起去见张叔。 张耀先略带激动的道:李局,我也去,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案子是你破的,总要让张书记知道你是谁吧。 张耀先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道:那我中午回家换身衣服! 嗯,中午一点半,我们一起过去。 到了县委大院,没等多久,张叔就来到了县委大院,看我在外等着。张叔道:有事? 啊,张书记,有工作要汇报!哦,这位城关镇派出所的张耀先所长。 张叔本一只脚迈进了办公室,又退回来,主动与张耀先握了握手道:嗯哇,小伙子不错,很精神。 到了办公室,张叔道:十分钟时间,不给你们泡水了,下午我还有事! 张耀先略显拘束的站起来道:书记客气了、客气了,我们不渴! 张叔挥了挥手道:啊,坐下坐下!说吧,什么事! 我忙将手上的材料递了过去,张叔接过之后,我一边汇报张叔一边看,三分钟,也就将材料看完了! 听完了汇报,看完了材料,张叔慢慢的摘下了眼镜,一边搓一边道:朝阳啊,你这是给咱领导备了份大礼啊! 第525章 亲兄弟都出卖 县委书记张庆合看完了材料,听完了汇报,一边搓着眼镜一边道:朝阳局长,你这是跟咱领导备了一份大礼啊。 我看了看张叔,有些不明所以地道:张书记,这个大礼,怎么讲? 哦,是这样啊,省煤炭局主持工作的华西局长啊,正在县里检查指导工作,中午我们刚刚一起吃了午饭,氛围还很不错,按照行程安排啊,下午还要开会。说罢指了指手上的表道: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听到这里,张耀先不自觉地收了收脚,倒是有些局促不安了,毕竟这个林华西可是林华北的亲哥,也是林家人里面官最大的一个。 啊,正好你俩,一个主管领导,一个经办所长都在,你们说说,这件事怎么办才好呢?小张同志是吧,很好,你是朝阳同志往我办公室带的第一个基层的同志,来吧,你先说说。 张耀先还是第一次进县委书记的办公室汇报工作,听到县委书记发问,看向了我,又看了看张书记道:书记,从基层所长来讲,我听县委和县局党委的,争取把这件案子办成铁案。 这个回答,不会得分,倒也不会失分,毕竟林华北的事情,已经不能单纯地从违法犯罪的角度去考虑。 我看着张叔道:书记,这个林华北,故意教唆他人实施色诱,意图很明显啊,就是为了敲诈领导干部以泄私愤。其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党纪国法和社会公德,性质极其恶劣。不管他背后有什么样的家族背景,我们都不能对这种行为姑息迁就。 张叔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如果因为他是林家的人就对这件事轻拿轻放,那我们如何向民众交代?如何维护法律的尊严和公正?现在,我们一直强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能让这种特权思想破坏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法治环境。 张叔颇为赞许地道:党纪国法、社会公德,说得很好,很有道理啊,但两位都是公安局的,我想问一问,把林华北抓了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倒是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抓了之后怎么办?毕竟煤炭宾馆的这件事,林华北只是有安排人色诱领导的动机,但这个色诱并没有成功,如果仅仅从这个事情上来讲,并不好去处理林华北。而林华北又有着特殊的背景,没有其他的证据,也不会交代什么。 我和张耀先相视一眼,张耀先道:书记,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可以关上几天。 张叔点了点头,显然这个关上几天并不是张叔想要的结果。 我沉思片刻后说道:“书记,虽然目前色诱未遂,但我们不能只盯着这一个孤立的行为。我们可以从他过往的行径入手,包括煤炭公司的事,展开深入调查。我不信他只在这一件事上有违法违纪的动作,顺藤摸瓜或许能找到更多犯罪事实。” 张叔抬起了手,伸出了一根手指,在空中点了点,说道:“朝阳啊,你这个思路是对的。换作其他人,这样查没问题,但林华北不行啊。你记下来,包括这个小张同志,我们处理事情的时候,一定不要盯着问题,而是要盯着目标,你做这件事情之前,一定要清晰地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看,关上几天放人不是你们的目的吧。当然,也不是县委的目的。朝阳说得很好,党纪国法、社会公德,但是现在来看,党纪国法的处罚,并不是最好的结局嘛,那还有什么?就是社会公德。” 社会公德?我听完之后忍不住反问道:书记,您的意思是社会公德?社会公德怎么会约束了这种人? 张叔并不着急,从抽屉里慢慢地摸出了一支烟,张耀先见状,从兜里忙掏出了自己的烟和火,毕竟这个时候,哪有让县委书记发烟的道理,张耀先急忙上前给张叔递了一支烟,划着了火柴,点了烟,张庆合微微点头,吸了一口烟后,缓缓吐出烟雾,说道:“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还没有用上打火机啊。 张耀先摸了摸头,憨笑了一下,也就坐了下来。 张叔继续道:讲个题外话吧,之前我在乡镇的时候啊,有一个刚参加工作的男同志,干部子弟,有天喝多了,爬窗户看女同志洗澡被抓了。几个女同志不依不饶,事情越闹越大,这男同志的父亲听说之后,直接上吊自杀,一家人一辈子到现在都抬不起头。林华北这个事,性质也很恶劣啊,林家这么多领导干部,是要脸面的,色诱领导干部,和组织作对,这件事传出去,林家这一代人,也别想抬起头啊。但是,小伙子,你们考虑过后果没有,到时候,你,还有你,就和林家几代人成了世仇。当然,我知道不该和你们说这个,但这是现实的问题啊,我要为你们的以后着想啊。 我看了看张叔道:书记,您的意思是就为了他们林家几个人的面子,咱先不管了? 张叔抖了抖烟灰道:勇于斗争还要善于斗争,斗争也是为了团结嘛。这件事这样办,你把这个材料,直接拿给林华东同志,谁家的孩子谁抱走,话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了吧。 说完之后,张叔看了看表道:好吧,就这样,这个小张,和你一块去。 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李亚男拿着张叔的包已经等在了外面,看我出来,亚男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李局。又对着张耀先十分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走了几步,张耀先扭了扭头看了看,长舒了几口气道:李局,咱张书记,没啥架子嘛,之前李书记来我们所里慰问,可是比张书记严肃多了。对了,那个是书记的秘书吧,听说是市委书记秘书的女朋友。不是跟着您,人家咋会对我笑一笑。 哎,耀先啊,少说几句,县委大院。一会到了书记的办公室,没问到你,你就别说话,这次事情搞完,林书记会记住你的。 说到了这里,张耀先有些不明所以地道:李局,咱们把材料拿给华东书记,这个,这个不妥吧。 我拍了拍张耀先的肩膀道:张书记,看得透啊,走吧。 到了林华东的办公室里,看我和张耀先进来,林华东忙起了身,笑呵呵地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李局长,张所长,两位都是稀客啊。来,坐在沙发上。 我笑着道:书记啊,您这是在批评我工作汇报的少啊。 哎,哪里哪里,你们抓具体业务的,就是要务实一些嘛。说着就从后面的柜子里,取出了两个杯子。哎,红茶还是花茶?绿茶也有。 书记,我这人不挑,您有啥我喝啥。 啊,小张同志那? 张耀先忙走过去道:书记,我来倒。 林华东倒也没有客气,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道:这是有事啊? 哗啦啦地倒水声从背后传来,不多会一股茶香就飘了过来。 张耀先端过了茶放下之后,我给张耀先递了一个颜色,张耀先就走过去,将门也就关上了。 我看着林华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从包里拿出那份材料,递了过去,说道:“林书记,确实有事,您看看这个。” 林华东接过材料过后道:这个是什么? 是关于煤炭宾馆的初步调查报告。 林华东眯了眯眼,一边起身去桌子上摸了眼镜一边微笑道:哦,你说的是组织部的那个任科长和那个姑娘的事吧,这个事我了解,我还专门给分管治安的小周局长打了电话,涉及领导干部,特别是组织部的领导干部,一定要谨慎,慎重。 说完之后,林华东也就戴上了眼镜,坐在了沙发上,慢慢地看了起来。这越看,脸色也越发的凝重。 我一边看着林华东一边汇报道:书记啊,这个叫老朴的,自然是有戴罪立功的想法,耀先所长在了解了这个情况之后,马上向我做了汇报,我们深感情况复杂,就来向您汇报。” 林华东一边点头一边看,材料并不长,但林华东足足看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林华东放下了材料,摘下了眼镜道:李局长,张所长啊,你们公安局是什么态度啊? 我马上汇报道:书记,从掌握的情况看,从公安的角度出发,如果属实,华北同志啊可能是要关上几天的。但林华北同志,是正科级的领导干部,按照程序,我们也应该向上级机关报告,听取上级机关的意见。所以,考虑到影响,我就带着耀先同志,来听取您的指示。 林华东端起了茶杯,喝了两口茶之后道:朝阳同志、耀先同志,有心了啊!按说啊,这件事情,我该回避的,大家都清楚嘛,华北同志是我的堂弟。但是你们既然汇报了过来,我也不能踢皮球不是。这样吧,涉及正科级的干部,你们容我考虑一下,明天我们再交换意见吧。 我和张耀先刚起了身,林华东笑着道:耀先同志,我没记错的话,你所长都当了七八年了吧。 张耀先忙道:书记,您连这个都记得?现在是七年了,过了春节,正好八年。 嗯,很不错啊,年轻的老所长了。 腊月二十八,大嫂和建国结婚,从临平回到了平安,晓阳专门邀请了李叔坐镇,一起在县城吃了饭。 吃了饭之后,晓阳颇为感慨地道:老三啊,今天,我陪大嫂一起,带着岂同,去了大哥那里。大嫂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你明天请个假,从王庄陪我一起送大嫂吧。 我也是满腹惆怅,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你说大嫂要嫁给建国啊,我这心里,咋一直慌里慌张的。 晓阳道:哎,别说你了,我不一直也是。 算了算了,我不去了,明天还有工作,等到年后,我再请他们吃饭吧。 到了县医院的家属院,晓阳拉着我就回了家里,到家之后,晓阳一脸激动地道: 文静和剑锋,两人专门来了家里安录像机,今天你可把窗户都关好,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啊。说完就一脸绯红地打开了机器和电视,俩人关了灯,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就钻到了我的怀里,抬头看了我一眼道:批判,主要是批判。 正说着电视里就播出了画面,隔着毛衣,就能够感觉得到晓阳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俩人正看得认真,电视上就出来了三个字,少林寺。 晓阳一脸不解地抬头看向了我道:这个,也有?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有可能是伪装吧,斗争的艺术,避免被公安机关打击。 直到牧羊曲的歌声响起,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山间小溪水长长,清清河边草唐王李世民登基,我正看得津津有味,晓阳一个耳光打了过来,登基了,都没脱衣裳。你,明天,现在,现在就去出家! 啊,这不挺好的。 晓阳道:我窗户都关了,床都铺了,警察情缘,警察情缘,我要看的是警察情缘,你给我看少林寺?你给我看少林寺啊…… 我忙起了身开了灯,仔细看了看道:哎,盒子是对的呀,兴许是,装错录像带了,明天。不,现在,我就去找剑锋去借! 晓阳看了看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李局长还是有求知欲的,现在,十点,十点也不算太晚啊,你早去早回,别让人家担心。 哎哎! 而在临平,林家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林华东年龄最大,自然是坐在主位,林华西要来市里出任市委常委、纪委书记,虽然没有跻身正厅级,但也算是进了市委班子,说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一家人吃吃喝喝,氛围不错。 酒喝了一半,林华西端着杯子与林华东单独喝了一杯道:大哥,看起来,有心事? 林华东道:老三啊,没啥,你到地区任职,当哥的高兴。 林华中道:就是,我看以后临平的临,可以直接改成姓林的林了。 林华北道:哎,老五啊,你要当了局长,我看,咱们就让他改姓。 林华东咳嗽了一声,敲了敲桌子道:哎,你俩,酒喝多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林华东让女眷和小孩也就各自先回家去了,看关上了门,这才将今天公安局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林华北一听,忙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哥,这是公安局李朝阳的套路,他们就是要整我。 林华南和林华西都抽着烟,林华中则是瞪着眼,一脸的不相信,说道:大哥,你不是搞错了吧,四哥咋可能会办这事!肯定是李朝阳和张耀先搞的鬼。 林华东毕竟不是亲大哥,也不是官最大的,将情况说完,已经是尽了本分。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们本可以不用给我汇报,直接将老四带过去问话的,人家,还是照顾了咱们的脸面。 林华西斜着眼看了一眼林华北,十分平静地道:华北,你别的也不用多说,有没有冤枉你,冤枉了你,邓书记的女婿我也不依他,没有冤枉你,那就是大哥说的,人家在顾及咱家的脸面,咱欠了一个大人情。 林华北愣了愣,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林华南看着,急在了心里,一拍桌子道:说话! 林华北抖了一下,低着头道:算是吧! 几人一听,顿时都泄了气。 林华北道:哎,我有苦衷,我是有原…… 话还没有说完,林华西的一杯茶水就泼在了林华北的脸上,有些严肃地道:还在狡辩! 林华东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冷静,叹了口气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在座的都是一家人,怎么善后? 林华南道:老三,你去找张庆合说一下,我看他今天够意思,这安平的老酒,买不到。 林华西摇了摇头道:这事,没法张口啊。 林华中道:三哥,你去找邹镜堂! 没等林华西开口,林华南就道:这事,就只能姓林的办,镜堂书记,他不姓林,他要是知道了,适得其反! 林华西点了点头道:二哥说得对,这事只能姓林的办,大哥,我和华南,一直没在县里,现在的县领导,我们没有私交,没法张口。这事还得你拿个主意。 林华东叹了口气,沉默良久之后道:本来想着请你回来,给华北站台。春节的时候拜访一下镜堂,好去地区发展。现在看来,华北,在临平待不下去了。 林华北道:对,临平待不下去,我去地区。 林华东摇了摇头道:不好办了,有人举报了你,那边得罪的是市委组织部和市人事局的领导,你的调动,县委就没人敢给你签字。华南,华西,我提个建议,让华北辞职,做生意去吧。这样,以退为进,我这边明天去找张庆合,争取一个不予追究,将来举报的人放出来,这事也能交代过去。毕竟,传出去,在座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林华北不甘地道:大哥,这只是退,哪有进啊。 林华南道:傻啊你,这事爆出来,老三还有脸回市里吗? 林华东并没有看林华北,而是一直注意着林华西。 林华西沉默了良久之后,十分平静地道:就这么办吧,拜托大哥了。 林华北一听,一副生无可恋地坐在了位置上,骂了一句,老朴,你他妈连我都卖,我拿你可是当亲兄弟…… 第526章 斗争中一门艺术 林华西看了一眼林华北,觉得林华北是利欲熏心、不知好歹,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自己听了都有些不齿。就算自己要来出任市纪委书记,从公平公正的角度来讲,也不会放过自己的这个兄弟。 林华西苦口婆心地道:“老四,你怎么说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干部,怎么就能干出这样的糊涂事?这幸亏是县里的同志有些敏锐性,不然的话把你弄到公安局,然后交到纪委去,我们几个,我看都得直接辞职。” 林华北不甘心地道:“你不了解县里的情况,老朴那个人,我清楚,他绝对不会出卖我的,肯定是公安局刑讯逼供,不然他不可能出卖我。” 林华西听了之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市煤炭局的局长林华南道:“老四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人家为啥举报你,为啥不举报华中?我看,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认识不到自身存在的问题。” 林华中听完之后,掐灭了烟头道:“四哥,说实话,李朝阳和张耀先,他俩审案子根本不行,讲什么依法办案。换做是我以前管刑事的时候,两个耳光打上去,大部分人就交代了,不交代再两个耳光,只要我愿意,我让他说啥他就说啥,那个老朴,不过就是一个朴志高罢了。哎,你们别说,反倒是有些女的,硬,我看那些大义凛然的爷们,进去了,一个比一个怂,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林华东心里知道,华中说的都是实话,现在这个局面,已经是最好的局面,如果真的把华北弄进去,说不定以前打人砸车的事都得翻出来,到时候更不好收场,官场,并不是适合所有人,它有自己的潜规则,你破坏了这样的潜规则,就是得罪了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 林华东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华北啊,我看那个工会的常务副主席,也没什么事干,大家也都在这儿,你学学别人,做些正当的生意,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以后发展的结局,我看只会比现在好。” 林华南点了点头道:“大哥说得在理,条条大道通罗马嘛,省里也有不少这样的家庭,适合从政咱们就从政,适合经商咱们就经商,现在民营企业家的地位,可比以前高多了。从进入腊月二十开始,市委领导、市政府的领导每天晚上都在接待从外地返乡过年的企业家。” 林华西慢慢折起几张纸巾,递给林华北道:“擦一擦。” 又安排道:“华南,辞职报告你来执笔,大哥,本来说好了,明天早上庆合书记要来陪我吃早餐,我看这早饭也没脸一起吃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回省城,该过年了,有些领导,我还是要拜访一下。你代表我,感谢一下县委政府的同志热情款待。” 林华东点了点头,表示应下。 林华北一副领会到精髓要义的样子道:“是周成,一定是周成干的,是周成让老朴自首的。” 林华南道:“老四,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问题出在自身。” 第二天一早,林华东就让办公室主任通知县政府办主任钟潇虹,因为临时有安排,所以不用张书记来煤炭宾馆陪吃早餐。 汽车上了临高路,办公室主任汇报道:“林局长,昨天县里的同志在后备箱里放了些平安县的高粱红酒和临平的香油。” 作为煤炭局局长,到各地检查,有土特产是正常,没有土特产反倒是不正常,作为一个副厅级的干部,林华西倒也不在乎这三瓜俩枣的土特产,点了点头道:“算了,这些东西你和周师傅分了,快过年了,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开车的师傅没说话,办公室主任则道:“林局长啊,能跟着您出来学习,是我和老周最大的福分了。到了家属院,我跟您搬到楼上去。” 林华西心里烦躁,实在不想在这个上面浪费精力,没搭话,闭眼养神。 林华北一早就去找了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听到后,不禁一惊,略带不解地道:“哎,华北啊,我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老朴。你当初不是给我打了包票,说那个女的不敢说老朴,就算老朴被抓了,也不可能把你交代了,怎么,才几天时间,就查到你头上了。” 林华北一脸懊恼,在邹新民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说道:“邹县长,我真没想到啊,老朴那小子居然反水了。我之前那么信任他,他却把我给卖了。” 听到林华北被卖了,邹新民心里一阵发堵,毕竟整个事情自己也全程参与,既然老朴能卖林华北,林华北是不是也会卖了自己。忙给林华北倒了杯水,道:“兄弟,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华北道:“现在家里人商量,让我辞职,让我做生意,邹县长,您是知道的,我这人平日里朋友多,挣钱也多,花钱也多,根本没攒下钱啊。” 邹新民心里暗忖,这个林华北一大早跑到自己这儿哭穷,莫不是想要挟自己拿钱? 邹新民轻咳一声道:“华北啊,按说你手头紧张,我应该支持你,但是现在,我手头也不宽裕。这样,等过了年,我找几个朋友,给你凑凑,做个什么生意,问题不大。” 林华北忙道:“邹县,邹县,我就是再缺钱,也不可能借您的钱。是这样,做人嘛,要有骨气,既然是咱干的,咱认栽。但是,您知道,我之前虽然是煤炭公司一把手,但在国企,那根本不叫做生意,哪有做生意不论输赢的?那就是拿着国家的钱,赚了赔了谁心疼啊。我是说,听说现在有个政策,停薪留职,保留编制,我希望能在工会把编制留下来,您分管人事局,所以我一早就来找您了。” 听到这儿,邹新民算是明白林华北的意思了,笑了笑道:“保留编制啊,问题不大,这个有政策,主动申请下海经商的,可以保留编制五年,五年之内不发工资,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五年内不回来,解除关系。” 林华北听了,松了一口气,道:“那我心里就踏实了,邹县长,五年之后,您肯定就是书记了。” 邹新民听完,笑了笑道:“我要是当了书记,你肯定就是县长。”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林华北道:“现在,上级鼓励个人办煤矿,我这人和煤打了一辈子交道,我看咱们干脆干票大的,把煤矿也改革了,搞成个人承包。” 这件事,俩人说了不止一次,但邹新民明白,在现行条件下,还不成熟,毕竟自己不是一把手,说了不算。 扯了几句后,邹新民道:“华北啊,你说那个罗焕清,如果知道局势发生了变化,会不会?” 林华北抽了口烟道:“我现在谁他妈的都不信了,亲兄弟都不行啊,何况这些人。” 说着用烟指了指邹新民,笑着道:“邹县,你除外,你除外。罗焕清那个家伙,必须想办法把他弄到二监狱来,监狱里面不要命的人多了,只要把钱使到位,各种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还有,钟潇虹那个小婊子,不听招呼了,觉得自己马上当县委常委,是个领导了,我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从邹新民这里得到了肯定的承诺之后,林华北趁着上班就到了林华东的家里,提出了自己停薪留职的折中方案。 林华东听了之后,拿着林华南送来的辞职报告道:华南啊,我看这个停薪留职的思路可行,如果张书记不同意,咱们再说辞职的事。说着起起身来到了书房拿了些信笺道,重新写一份吧,注意措辞。 林华南看了看信笺上的抬头,中共临平县委政法委员会,问道:大哥,这是政法委的信笺,拿起来用好不好? 林华东道:没事,就用这个,张书记是聪明人,他懂我的意思。 林华南作为市煤炭局的局长,写个简单的材料,并不复杂,十几分钟就写好了,林华东拿着材料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很快到了县委书记张庆合的办公室。 张庆合看来的是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很是热情的道:老林啊,先坐,桌子上有烟,喝茶自己倒。 林华东知道,张庆合所言,并不是给自己客气,拿起了桌子上的烟,就抽了起来。 三五分钟后,张庆合才摘下了眼镜,放在了桌子上道:我一直觉得,咱们管的还是太多了,这两个文件,一个教企业家办企业,一个教农民种地,这不纯粹多余。 俩人说了几句闲话之后,林华东就将城关镇派出所的情况说明递给了张庆合。 张庆合拿起之后,看了看,正是自己昨天午饭之后看的材料。但却是不动声色的又看了一遍,看完之后,眉头一皱道:老林,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林华北同志,是你的堂弟吧。 林华东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正是啊,这个华北,他小的时候啊,我们家里条件要好一些了,所以,养成了一些不良习气。好在啊,没有酿成实质性的后果。 张庆合用手敲了敲材料道:老林,性质恶劣啊,后果不堪设想,你想想,如果这事被搞成了,市委、县委颜面何在?赵东同志组织的这场饭局,又如何收的了场?估计最后有一大批干部受处分。 林华东道:是啊,当天您亲临现场进行处置,公安局的同志措施得力才没有酿成大祸,结果总还算可控。我知道这个事之后啊,也和华西也通了气,他本打算和今天和您一起吃早饭的,但觉得这事出了,他这个当哥哥的脸上无光,给家乡摸了黑,给张书记添了乱,所以就委托我啊向书记请罪,我们家里人一致决定,全力支持县委工作,绝不袒护林华北。昨天晚上家庭会议,就已经狠狠批评了林华北。他也认识到了错误,只是没脸来见您,写了一封报告给县委。 说完之后,林华东从包里取出了材料,双手递给了张庆合。 张庆合看完之后道:停薪留职? 是啊,书记,华北也觉得有负组织栽培,辜负了县委信任,所以,华北也是响应号召,打算下海经商。 张庆合略感为难的道:老林啊,这个如果调查下去,我看华北同志也在县城待不住了。 林华东道:书记,我在县里工作这么多年,一直是支持县委工作的,也从来没有给县委提过要求,您看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华北停薪留职,不再做深入调查了。 张庆合没有马上表态,而是拿起了桌面上的材料,看着上面政法委信笺上的红色抬头,思索了一会后就道:老林,这事按说是不行的,我来县里这些天,你是一直支持县委工作的,那这样吧,我破例违反一次原则,不再调查了。你通知李局长吧,我来给他做工作。 林华东心里松了一口气道:书记,大恩不言谢,我代表我们林家,谢谢您的照顾。哦,书记啊,还有个工作汇报,纪宏伟同志牺牲之后啊,县公安局还缺少一个副局长,我看城关镇的张耀先同志在最近的工作中啊,表现不错,可以考虑进一步使用。 张庆合假意思索,拿起桌面上的笔在空中点了点道:老林,你说的这个张所长,是查办煤炭宾馆的这个小张所长吧? 对,就是他。 张书记思考了后道:按说,应该是他把华北查了出来,老林有胸怀啊,很好啊,这样啊,副科级的干部,你和朝阳局长商量,你们同意我没有意见。 林华东提出的几项工作都得到了县委书记的支持,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刚一起身,张庆合道:老林啊,先别走,我在这个请示上批几个字,你让人拿给新民同志和赵东同志去办吧! 说着,就在林华北的停职留薪申请上签了同意,请赵东副书记,邹新民副县长按分工办理。 不多会,我就接到了电话,到了张叔的办公室之后,张叔就将情况给我说了。 我听完之后道:这个林华北不干了? 嗯,是啊,主动申请停薪留职,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一点。 我有些不解的道:张叔,他不干了,咱就真不追究他了? 张叔笑了笑道:你小子不要急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想要化冰,也不是一朝一夕,堡垒是从内部开始攻破的,只要林华北离开了单位,没有了平台,很多工作就好办了。 只是停薪留职,太便宜他了吧。 张叔搓了搓眼镜道:斗争是一门艺术啊,勇于斗争,善于斗争,在斗争中求合作,在斗争中要谋共赢,停薪留职,这个字,就看赵东签不签…… 第527章 你现在离婚不合适 看着县委书记张庆合说县委副书记赵东签不签字,我有些不解地道:张叔,这您都签了同意了,赵副书记自然是要签字的。 张叔倒是一脸的淡定地挥了挥手道:为什么说林华北这事办的龌龊不堪,上不得台面,关键点就在赵东同志这里啊。这事出了之后啊,赵东主动来找我汇报,说了这次出面请吃饭,主动邀请了林华北,就是因为林华北想当副县长,县委不同意,林华北啊,就有意到地区去。县里干部的调动,干部二科很关键啊,而赵东就是想着趁这次机会,让林华北和二科的同志混个脸熟嘛。但这个林华北,为了报复县委,制造麻烦,竟然连赵东一并算计,这样的人,赵东同志要是知道了,心里至少还是不爽吧。 张叔,这个赵书记他应该不知道内情吧! 张叔微微一笑道:正科级的干部,家里有这么好的资源,辞职下海?这很不符合常理嘛!赵东同志,是从市委组织部下来的干部,市委组织部三个科长里,只有他是县委副书记,我相信肯定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如果连这个敏锐性和警惕性都没有,那就说明他这个县委副书记就不合格。 我笑了笑道:张叔,不会,这件事知道的不多,也就我们城关镇派出所的经办同志,啊,林家的几个人,再就是老朴,在里面关着那! 张叔微微一笑,朝阳啊,你自己数一数这事知道的是不是都要超过十个人了?我这句话你记住啊,什么是秘密?没有发生的是秘密,已经发生的是事实,世界上最难的事,我看莫过于保守秘密。你李叔,他喝多了,有些话不问就要说,为这事我批评过他,是不是。再回想一下,经办的同志有没有家人?被抓的女的有没有朋友,家人也有朋友,朋友也有家人,所以啊,这件事,这个林华北早晚会沦为笑柄的,我啊,现在还真有些担心啊,这个林华北辞职了反而不好办了。 张叔,这又是为啥? 简单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嘛,有个单位,他还是会有所顾忌的,没有了单位,他会肆无忌惮地,这种人,是破坏咱们临平安定团结大好局面的不稳定因素。 话音说完,就听到了敲门声,张叔喊了声进来。 只见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拿着材料探头,看到我在,马上就要退出去。 张叔招了招手道:小钟主任,进来吧! 看钟潇虹进来,我自然是准备起身要走,张叔伸了手道:正好你也在,也有你的任务,坐下来听一听。 钟潇虹坐下之后,拿出了两份材料,一份给了张书记,一份给了我。 钟潇虹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看了几眼就汇报道:书记,我汇报下,这是镜堂书记的行程安排,上午十点钟到临平,然后去一中的老校区参观。上午十一点在县委招待所与临平四大班子一把手和已经退下来的部分老领导见面,名单镜堂书记还没定。中午的时候,市政协主席会赶到县委招待所陪餐,县委四大班子一把手参加,午餐由邹常务负责。下午一点半午休,时间是半个小时。两点钟的时候,镜堂书记回邹家老宅和祠堂,陪同的人员是市政协孟主席和四大班子一把手,晚上的时候不住咱们临平,由市政协的孟绍平主席陪同回市里,钟书记齐市长亲自接待,晚上住在市委招待所。 张叔翻看了两遍方案之后问道:嗯,这次接待非常重要啊,钟书记临时有安排,不然都要亲自来的,出不得差错啊。市政协孟主席的陪同人员落实没有,如果是有政协副主席来的话,肯定是要坐主桌的,挤不挤啊。 哦,书记,我问了,市政协的领导说了,学武书记放假了,学武书记当过临平的县委书记,又是政协秘书长,由学武书记陪同孟主席来。 听到李学武要来,张庆合眉头一皱,心里多了一丝的隐忧。李学武在邹新民的人事档案上写了“此人不能重用”的评价,为了这事,学武的副厅级都被按了下来,虽然没有人说这和邹家有什么联系,但这里面的关系,复杂而又微妙。 张叔道:这样,学武是市政协的秘书长,代表的也是市政协,安排主桌。 钟潇虹在笔记本上记下之后,张庆合道:朝阳,安保的工作,一定要抓好落实,具体的点位和人员,你和钟主任对接,大过年的,不要搞得沸沸扬扬,外松内紧,明白没有。 出了门,回了办公室,太阳透过窗户晒了进来,办公室里没有火炉,倒也是暖洋洋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 钟潇虹将本子往桌子上一放就道:李局长,看你困的,昨晚上破案去了啊! 啊,昨晚上啊,昨晚上没有,昨晚上学习了,睡得有些晚。 学习使人进步,好同志,好同志。说着就坐到了沙发上,看着太阳晒着钟潇虹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发梢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有几缕发丝调皮地垂落在脸颊边,更添几分慵懒与妩媚。让人忍不住偷偷地看上一眼。 哈欠是可以传染的,钟潇虹打了一个哈欠,忙捂着嘴道:看我干什么,看方案啊? 哎哎,看方案,看方案。你说啊,政协的领导,咱们县政协倒是潇洒,一不做方案,二不用负责接待,责任全部压在了我们政府办,我手底下的几个人,昨天加班加到了十一点。 钟主任,这就说明你能力强责任大,带出来的队伍能啃硬骨头嘛。 钟潇虹十分含蓄地笑了一下道:我这个人就没怎么啃过硬骨头。 研究完了点位过后,政法委的林华东书记就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轻轻敲了门道:不打扰吧。 看到是林华东,我忙起了身道:书记,我们刚刚商量好,正打算向您汇报明天安保的事。 林华东笑呵呵地道:朝阳局长和小钟主任办事我是放心的,具体的方案我就不发表意见了,只提一条,按照庆合书记的指示和精神,抓好落实。 钟潇虹站起身道:书记啊,您还是要有具体的指示,接待这个级别的领导,我们没经验。 哎,朝阳局长有经验嘛,我印象中前两年,怀义书记、道方书记都曾经去了平安县,安保的事,朝阳局长来办啊,你们多交流,衔接好。 说完了之后,林华东道:朝阳局长,那这样,一会你忙完之后啊,到我办公室来上一趟。 钟潇虹听后,马上起了身道:林书记,我们正好说完了,香梅县长调研饮料厂的事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就先告退了。 钟潇虹出门之后,林华东道:朝阳局长啊,你们县局关于作风教育整顿的方案啊,我看了,我原则同意,有一点啊,就是启动的时间上,我提个建议,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等大家安安稳稳地过了年,结合春节后的收心会,在全县政法系统一并,开展纪律作风教育整顿。 政法委书记这样说了,按说我自然是没有再坚持的道理,但是这几天还没到春节,就有几个所长以过年的名义,要给孩子压岁钱,打开看了看,都已经到了三位数,这些钱自然不是大家的工资收入。 我忙笑着道:书记啊,都知道,过年大家都有送礼的习惯,搞些土特产嘛,我觉得同事之间,有来有往,倒也算不得什么,但现在过年送钱这个风气,必须刹住,大家都是靠工资养家的人,把这个工资送了,不是逼着同志们去找其他的钱来犯错误嘛! 林华东听了之后,眉头紧皱,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停下说道:“朝阳局长啊,你说的这个现象,并不是今天才有,这看似是一些小打小闹的人情往来,但发展下去就会成为严重的作风问题,甚至可能是腐败问题。那这样,你们的方案我今天就批转。县委政法委必须无条件地支持公安局的工作,作风整顿的大会,我要出席讲话。” 说完了工作之后,林华东道:朝阳局长啊,你来了这么久,县公安局的风气和社会治安的总体形势,在逐步好转,成绩来之不易啊。这样啊,快过年了,我这个当大哥的略备薄酒,今天中午啊,咱们两个,到城关镇小张所长的地盘上,一起吃顿便饭,唠唠家常,咱们把那小子也叫上,也算是走基层了。 为了让临平的工业企业大变样,临平抓着平安的科技副县长张云飞一直不放,临近过年,还邀请了张云飞来一起研究饮料厂的事。 看完了场地之后,正好到了午饭的时间,在县委招待所里,吴香梅陪着张云飞和分管工业的副县长齐东强、政协副主席王振、财政局、乡镇企业局、计委、煤炭公司的几个领导一起刚刚落座,钟潇虹主任就进来了。 吴香梅招呼钟潇虹坐下之后,笑着道:哎,云飞啊,干脆,我给市委报告,你就调到我们临平来挂职算了。 张云飞笑着道:香梅县长,找市委可是不行啊,这次挂职是省委组织部定的,必须找省委组织部的领导。 吴香梅一拍桌子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下午就给领导打电话啊,给你调整到我们临平来。我们临平,太需要你这种既有资源又有技术的人才了。 张云飞笑着道:哎,香梅县长,算了算了,您有啥需要我随叫随到,红旗书记那边,对我不薄啊,我总不能辜负了红旗书记、友福县长。 吴香梅道:这个认识就狭隘了啊,人才嘛,要到最需要的地方去,现在平安的发展已经步入了正轨,我们临平虽然条件不好,但平安给的,我们临平都给,平安不给的,我们临平也给。说完之后笑着道:云飞,要不这样,当姐的给你介绍个媳妇,两年之后,让你抱着孩子回省城,就这么定了啊,过年之后,我就去找领导汇报,红旗和友福哪里,我去做工作。 这个时候,菜也是上齐了,吴香梅端着酒杯道:啊,大家端杯子啊,感谢云飞同志,几十里舟车劳顿,到临平指导我们搞饮料厂和煤电厂。哎,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潇虹主任,这杯要端酒杯。 中午时分,酒喝得并不多,送走了张云飞之后,吴香梅站在县委招待所的大院里,又与众人交办了几句道:虽然是马上过年放假,但发展不会因为过年放假,临平已经等不起了,今天上午说定的几件事,大家必须加班加点地完成,肖局长,特别是你那里,该到位的资金,必须到位。 肖亚联面露难色地道:香梅县长啊,财政的压力很大啊,咱们现在资金的方案还没过人大会,这个饮料厂的建设费用,我不敢批啊。 吴香梅听闻之后,脸色微微一沉,她看着肖亚联,眼神中透着坚定:“肖局长,我们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饮料厂和煤电厂的建设对临平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我们总是被这些程序束缚,只会走正步,那还要领导干部干什么。今天我不想把话说重了,春节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这项工作,觉得压力大扛不住,就换一个能扛地上来。” 说完之后,扭头就朝着汽车走去,钟潇虹忙快走几步,赶在了吴香梅的前面,打开了车门,用手一挡,在吴香梅上车之后,也坐到了后排。 待汽车从招待所大门拐弯,肖亚联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痰,恶狠狠地道:平安的干部都是能力出众,临平的干部都是一群饭桶,神气什么呀,东强县长、王振主席,这才是代理县长,这以后要是转了正,咱们临平的干部,还有活路吗?这样的干部,人代会上,咱们必须把他投下来。李学武书记这么霸道,对我老肖,也是客客气气的嘛,要用钱的时候,也是按程序来嘛,这个吴香梅,大不了,就把我换了嘛! 副县长齐东强分管工业,刚刚吴香梅表扬张云飞的时候,自己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自己在抓工业,而临平的工业却是被说得一无是处,从这点上来讲,张云飞被抬举的越高,则是显得自己越没有本事。 齐东强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财政局局长肖亚联,倒也是解气,毕竟这个肖亚联是紧贴罗正财、邹新民的,平日里对自己这种非常委班子的副县长是爱搭不理的,自己没少受他的窝囊气。抬手抚了抚眼镜,看了肖亚联一眼,也就走了。 到了县委大院,钟潇虹跟着吴香梅进了办公室,为吴香梅添了水之后,钟潇虹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材料,双手递给了吴香梅。 吴香梅接过一看,上面写着离婚申请书。 吴香梅抬头看了一眼钟潇虹,又低头看着材料道:小钟主任,感情破裂了。 钟潇虹脸红得发烫,捋了捋头发道:吴县长,我们感情不和,结婚后,也过得不幸福。 吴香梅对钟潇虹的情况是知道的,在来临平后不久,张庆合书记就将临平的情况向吴香梅交代了。 吴香梅看完之后,点了点头,略带关怀地道:潇虹啊,我比你大几岁,当姐姐的劝你,你这个时候提出离婚,恐怕不太合适…… 第528章 公安机关集结完毕请指示 钟潇虹听吴香梅说不太合适,就有些为难地道:吴县长,其实是早就想着离了,只是当时情况特殊。 吴香梅毕竟是年长几岁,示意钟潇虹坐下之后道:潇虹啊,你家里的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但你这个时候正在考察期间,如果离婚,影响不好。 钟潇虹点了点头道:县长,这个我知道,但是我觉得我等不了啦,我现在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吴香梅打量了一下钟潇虹,确实是有些掩盖不住的憔悴。同为女人,吴香梅自然比男人更懂女人的心思,没有了爱的婚姻,没有了爱的婚姻,就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每一刻都是煎熬。吴香梅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钟潇虹的手。 “潇虹,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但你现在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组织上对你的考察也是对你能力的认可。这个时候离婚的消息传出去,难免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你的仕途。你要慎重啊。” 吴香梅语重心长地说道。 看着钟潇虹不说话,吴香梅心里也是又多了一份同情,但转念一想,提了组织部长后再提离婚,倒又有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恶名,在职的组织部长离婚,影响更为广泛,关乎名誉的事,看起来已经无法两全。 吴香梅道:现在看起来,在动议之前离婚是最好的,但这世界上就没有卖后悔药的。这样吧,我把字给你签了,就不落日期了,等到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自己把日期填上,到时候再去领介绍信办手续去吧。说着,拿起了笔,就写下了情况属实,同意。 钟潇虹已经不想与罗焕清的婚姻再多一天,无论是事实上还是法律上,拿到了签字之后,就去了不远的机要办公室,给负责经办的海凤大姐虚晃了一眼离婚申请书,说道:凤姐,我要个介绍信。 海凤正在嗑着瓜子,听说钟潇虹要介绍信,也是没有细看信笺上得到内容,就取了介绍信薄,递给了钟潇虹,笑着道:钟主任,要去办事啊。 钟潇虹抬头微笑了下,就在介绍信上了起来,看着要办的事由,看了看海凤和对面刚刚还在织毛衣的大姐,知道离婚这事根本瞒不住,钟潇虹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落下了离婚二字。 介绍信一式两栏,钟潇虹扯下了一拦,留下了存根,将介绍信薄盖上之后,微笑了一下,也就走了。 在钟潇虹走后,办公室的一位女同志吐了瓜子皮道:这钟主任在县里,还用得着开什么介绍信。 对面正在织毛衣的大姐道:什么主任,县委组织部的部长。 吃瓜子的大姐一脸不屑地道:不知道又走了谁的门路。 哎,别乱说了,以前的时候,得罪也就得罪了,这以后可不敢得罪了,小钟这么年轻,以后说不定当大官啊,等到咱们退休的时候,孩子正好接班,到时候还指着钟潇虹,能给咱们的孩子,说上几句好话, 嗑瓜子的大姐又是一脸不屑地道:你考虑的可是真远。 海凤啊,你是无所谓,你爱人财政局局长,到时候也是县领导了,安排个孩子的工作,不也是水到渠成。 哎哎,别说了,敢情你爱人不是正科级干部一样。说完之后,放下来手里的瓜子道:我倒要看看,钟潇虹开介绍信要干啥。 说着,拿起了门口空桌上的介绍信存根簿,翻开了最新的一页,看到了钟潇虹的名字。兹有我单位钟潇虹同志,到你处办理离婚事宜,请予以接洽为盼。临平县人民政府办公室。 这叫海凤的大姐,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瞪大了眼睛,提高了声音道:“哟呵,还真让咱们给猜着了,钟潇虹这是要离婚啊! 织毛衣的大姐听到之后,忙将手中的活计放了下来,快走两步走到了桌子跟前,看了看介绍信,也是无比惊讶地道:这个老罗走了,小罗在监狱里,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锤啊,钟潇虹,竟然敢和罗焕清离婚。 海风无比感慨地说了一句,真是陈世美啊,这官还没当,就要换老公了。这怎么得了,这样的人当了组织部长怎么得了。 而县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的饭局,倒是持续到了下午的三点,林华东喝酒属于细水长流,越喝越慢。 林华东拿起了酒瓶,对着窗户看了看,微微一笑,就将最后几滴酒倒给了张耀先。笑着道:小张所长啊,这最后的福根,留给你,你和朝阳局长一样啊,都是福将。 张耀先忙站了起来,扶着酒杯,林华东笑着道:哎,坐下,坐下。 张耀先也没有了之前的拘束质感,林华北面带微笑道:朝阳局长,耀先所长,今天我高兴啊,喝得不少,就多几句嘴。明天啊镜堂书记来,按说今天晚上,咱们政法机关就应该行动起来嘛,快过年了,各种乱象啊也有所抬头,什么喝酒打架的,斗殴的,甚至卖淫的,嫖娼的。政法队伍,公安机关,我看晚上的时候,就可以搞一次突击行动。一个是为镜堂书记的来营造一个好的环境;第二嘛则是让耀先这样的同志多出成绩;第三嘛,过年了,我们还是要为大家过一个安定祥和的春节创造条件嘛,这也是历年来的惯例。 林华东所说,确有道理,像邹镜堂这样级别的干部,一年也来不了一次,要是领导在的时候出了什么安全上的纰漏,公安局难辞其咎。 我马上道:林书记,这次来,安全保卫的牵头人可是您啊,公安机关一定坚决贯彻落实好您的指示。 林华东看了看地上的六个酒瓶,眯着眼笑了笑道:咱们三个,喝了六瓶啊?嗯,今天高兴,朝阳局长,你不要介意啊,我今天那就再多一句嘴,由县委政法委牵头,晚上,对全县的住宿场所、娱乐场所、餐饮场所,开展一次突击行动,为全县人民群众平安过节,为镜堂同志的到来,创造良好氛围。 说罢起了身,主动走过来,与我握了手道:朝阳局长,耀先的事,你们县局党委,春节过后,就打报告。 我应了下来之后,张耀先道:华东书记,今晚上的行动,咱们定在几点? 林华东喝得醉醺醺,舌头都有些打了卷,还是撸开了袖子看了看表道:晚上十点,啊,十点,我给庆合也汇报一声,万一扫了那个不长眼的领导,别说咱们政法队伍没给县委打招呼。 我忙扶着林华东道:书记放心,全县公安机关,晚上九点半集合,等您来训话。 林华东将我的手放了下来,先不训话,我,先去个厕所。 我忙道:耀先,快,扶着咱领导去厕所。 林华东走路的步态都有些不稳了,笑着道:哎,当了政法委书记,也要亲自上厕所。 邹镜堂要来县里,作为邹家在县里的在职领导,邹新民既要对接邹家的老人,还要协调县里的领导,这倒也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特别是和县里的老领导会面这事,邹新民就觉得有些棘手,毕竟之前退下来的老领导,以前的时候,几乎每年都要去北京看望拜会邹镜堂,如今安排谁 不安排谁,尺寸都不好拿捏。想了想,干脆将老干部的事推给邹镜堂的大哥邹镜池,这位县里的老科委主任,县人大的老主任。 打定了主意之后,就让秘书将名单送到邹镜池的家里,请老主任亲自划定人选。刚松下了一口气之后,县委招待所的马经理就进来汇报道:邹常务啊,明天主桌上的人员名单,您过目。 邹新民接过来名单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市政协秘书长李学武的名字,就略带不悦的道:李学武是谁安排的? 哦,是张书记安排的。 邹新民道:他现在已经不是县委书记了,怎么能安排坐主桌啊? 马经理摸了摸头,尴尬一笑道:这不,他还是正县级的干部! 正县级都坐主桌吗?罗正财是不是正县级?郭世勇以前也是县委书记,是不是也要坐主桌?这个时候不能讲级别了,要讲代表性,我是代表家里人,四大班子的一把手代表的是四大班子,市政协的孟主席已经是代表市政协了,李学武代表什么?把李学武拿下来,把赵东换上去,这是代表县里的年轻干部嘛! 马经理知道李学武和邹新民之间的事,如今李学武走了,马经理自然是要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笑着道:邹常务,那您签个字,确定了之后我们就按照这个做方案。 邹新民对李学武心中有气,也是想借此机会给李学武难堪,拿过来单子之后,刚想签字,又将单子推了回去。严肃的道:老马,怎么回事?你们县委招待所的生意一直不上不下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就是你这种签字来签字去的行为让领导觉得不舒服。你看煤炭宾馆,什么时候找领导签过字。改革开放,你这当领导的,要敢于打破思想上的枷锁,把这些没用的繁文缛节,全部改掉。 马经理只是按程序办事,毕竟级别这么高的接待,必然是要领导确定之后才敢准备食材安排位置,但邹新民不签字,这个当下属的也不好说什么,拿着材料,也就直接走了。 马经理走了,邹新民暗骂了一句,李学武,你胆子是真大,还敢跑到临平自取其辱,真不拿我们姓邹的当回事啊。 刚刚放下茶杯,曾亚联的爱人海凤就送来了文件,邹新民道:凤嫂子啊,这都过年了,不回家蒸馒头啊! 海凤道:邹县长,您当领导的都还在带头干革命工作,我们肯定要跟上领导的步伐。邹新民听完,微微一笑:哦,凤嫂子啊,你后面有箱苹果,正宗的富士,专门给你准备的,你带回去拿给孩子,也算我给你们拜年了! 海凤往门后看了看,确实是有一些包装盒装的苹果,忙受宠若惊的道:邹县长,咋好让您破费,我们该给您拜年才是。 邹新民道:哎,嫂子啊,亚联局长一直很支持我的工作,我给孩子准备箱苹果,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别客气了,快拿着。 海凤自然知道,这苹果是人送的,因为送苹果的人昨天也给曾亚联送家里了一箱,客气了几句之后,就道:邹县长啊,给您说个稀罕事啊! 邹新民一听,放下了笔抬起了头,笑着道:说说看,什么稀罕事! 钟潇虹—主任要离婚了,中午的时候,开了介绍信。 邹新民一听,就有些震惊,心里顿时是一阵慌乱,毕竟如今的形势,不比往日,林华北不再煤炭公司担任职务,之前所做的承诺傻子都明白无法兑现了,而一旦钟潇虹离了婚,罗焕清在里面生无可恋,必定会有报复的想法。只要一举报,林华北必定罪责难逃,林华北进去了,自己必定会被出卖。 邹新民强装镇定道:现在提倡婚姻自由嘛,离了也就离了嘛。不过凤嫂子啊,这话可不敢乱传,万一人家没离,总归,不太好嘛! 海凤一听,倒是有些尴尬了,没想到这个邹新民对这样的事不感兴趣了,真是想不通了。 海凤走后,邹新民忙起身将门反锁了,拿起了电话,就打给了林华北。 林华北听到要离婚的消息 直接骂道,钟潇虹要是敢离婚,我就敢找人把她弄了,埋到煤里,制造个车祸,都能办到,真是太过分了,觉得罗家没用了,就一脚把罗家的人踹了? 听到了罗家,邹新民心里有了主意,不要着急,晚上罗正财要来,明天我叔也要和他见面,晚上一起在煤炭宾馆吃饭吧,到时候请老罗出面做做工作,等法院判了之后再说。 邹镜堂这次来,主动提出要见历任班子的领导,一个是感谢大家为家乡发展做出的贡献。第二则是慰问一下大家,前县委书记老郭,前县长罗正财都在邀请之列。 晚上的时候,邹新民、林华北、曾亚联几人早早的就在煤炭宾馆的大厅里等着着罗正财。 林华北抽着烟,有些不屑的道:估计也就咱们给老罗这个待遇了。 六点钟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稳稳停在了煤炭宾馆的门口,车门打开,罗正财笑着走了下来,看到邹新民等人正在等着自己,罗正财的内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笑着与众人握了手道:让大家久等了啊。 进了大厅,就看到林华西为煤炭宾馆的题字,用手指了指念道:宾至如归,这个感觉啊,太好了。在平安,我永远找不到啊这种感觉。 一行人簇拥之下,来到了包间,宾主落座之后,就按照临平的规矩喝了起来。 酒至半场,罗正财醉醺醺的,脸色通红,笑着道:啊,同志们啊,感谢今天前来捧场,我虽然去了平安,但我老罗在地区还是有人脉的,你们看,跟着我的钟潇虹主任,直接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来吧,这杯酒,我们敬地区领导,啊,不对,市领导,啊,市领导。 放下杯子过后,林华北端着杯子来到了罗正财旁边,客套了几句之后,林华北道:罗县长啊,你去了平安之后,难得回来一次啊,晚上,我给你安排,放松一下。 罗正财一直有特殊爱好,到了平安之后,人生地不熟,自然也就收敛了,平日回到家里,都是对着老婆,所以,回到了煤炭宾馆过后,心里也就痒痒的。除此之外,倒也觉得煤炭宾馆较为安全,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罗正财端着杯子,与林华北碰了一杯酒后,劳逸结合,张弛有度,休息一下也是为了明天更好的工作嘛。 俩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相视一笑。 九点半的时间说到就到,县公安局大院里,全县公安机关公安干警已经列队完毕,我和江政委陪着县政法委书记来到了队伍的前面。 何浩副局长从队列中跑步过来,敬礼之后道:林书记,李局长,公安机关集结完毕,请您指示! 第529章 别开枪不值当的 林华东向前走了两步,微微抬起手,回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声音带着一丝醉意却依旧威严:“同志们,马上就要春节了,今晚的行动由我们县委政法委亲自牵头,新春佳节应该有一个祥和的氛围,安定的局面,所以啊,咱们这次活动意义非常重大!我们要站在为全县人民群众安稳过节保驾护航的高度上推动工作。同志们必须认真对待、严格执法,不放过任何一个违法乱纪的行为!啊,我就讲这些,下面请朝阳局长做具体的部署!” 我马上上前了两步,敬了一个军礼道:“同志们,根据林书记的指示,今晚行动分为三个主要方向。治安大队负责对全县的娱乐场所、住宿场所进行清查,重点检查是否存在涉黄、涉赌、涉毒等违法犯罪行为,由周局长牵头;刑侦大队联合城关镇派出所对未到案的各类犯罪分子进行追逃,留意在逃人员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违法活动迹象,由何局长牵头;交警大队则在主要交通干道设卡检查,防止有不法分子利用交通工具进行违法犯罪活动或携带枪支、刀具,由江政委牵头。同志们,今天的突击行动,是林书记亲自部署,亲自指挥,亲自督导的重大活动,大家务必按照之前的分组,服从分管领导的安排,对违法犯罪行为从严从重进行严厉打击,绝不手软。出发!” 随着我一声令下,各大队迅速行动起来,一辆一辆的警车和摩托车开出了县公安局大院。 县公安局副局长,治安大队的大队长周成小跑过来,和林华东热情地打了一个招呼。又请示道:林书记,李局,这次行动有些突然,刚刚几个中队长把握不准,咱们这次是务虚还是务实? 因为录像厅的事,周成已经被我狠狠地批了一顿,县治安大队还要在明天的教育整顿大会上作检讨,副大队长施志刚被免职,周成自然比其他人是要谨慎的。 而务虚还是务实,是行动的指引问题,务虚的事公安局也干过不少,就是将大家拉出去,开着警灯警报,在县城的几条主干道上转几圈,起到震慑的作用,但实际上并不深入细致地开展检查。而务实则是要实实在在地深入每个角落,动真碰硬,彻查各类违法乱纪行为。 林华东皱了皱眉头,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周成啊,你刚才是没听我讲话嘛!要让全县老百姓能安心过年,决不能搞形式主义那一套!” 周成忙点了点头道:林书记、李局,明白了。 我看着周成,语气严肃地说道:“周局,这次行动绝不容许有丝毫懈怠和敷衍。录像厅的事情才刚过去,治安大队必须用实际行动来挽回形象,明天开教育整顿大会,如果今晚成效显着,治安大队可以不用上台做检讨”。 周成挺直了腰杆,大声回应道:“李局,您放心,我们治安大队不是吃干饭的。 林华中看着大家都已经朝着各自的目标出发,看了看表,表情也就焦急起来,晚上的时候,四哥约了邹新民和曾亚联一起喝酒打牌,再不去,时间自然是有些来不及了,心里顿时有些痒痒的,在我和林书记的周围,不时踱步,准备找准时机,抓紧赴约。 林华中主动走上前道:李局长,你看还有没有我们办公室和后勤需要做的。 我看了看表道:晚上把大家的加班餐安排好。 林华中道:李局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四个菜一个汤,随时回来随时有啊。 林华东看着众人都已经出发,心里顿时是踏实了不少,安排这次活动,并不是一时兴起,也是有着多方面的考虑。第一自然是工作上的需要,毕竟多年来都有这个惯例;第二,如今自家的兄弟林华西倚仗邹镜堂即将来市里任职,明天邹镜堂来,如果出个什么纰漏,自己这个管政法的脸上无光,没有给邹镜堂站台。第三则是,林家在临平是大家族,林华北先是去了工会,又停薪留职,明眼人都会认为林家在县里不受待见。自己这个政法委书记,是要牵头一次集中整治行动来为林家站台,让县城里的老少爷们都看一看,林家还是有地位的。罗正财在平安任政协主席,看起来也是风光无限的正县级干部,但由于在平安并无什么根基,再加上郑红旗对自己也是不冷不热,让自己牵头什么五强县里面的教育工作,看起来手中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力。平日里罗正财的主要工作就是一张报、一杯茶,看似十分惬意,实际上日子过得如同嚼蜡,索然无味。无时无刻不怀念自己担任县长时候的日子,而来到了煤炭宾馆,看着氛围颇为热闹,众人对自己一口一个县长,让罗正财又有了一种久违的成就感,不由得暗自感叹,还是临平好啊。 看着众人频频举杯敬酒,罗正财的脸上笑的十分灿烂,喝酒也是来者不拒。在有了五六分醉意之后,邹新民主动将罗正财请到了一边,自然是将钟潇虹打算和罗焕清离婚的消息说了。 罗正财听到之后,酒精的刺激之下,又找到了当县长的感觉,倒是觉得不算个什么大事,笑着道:新民啊,我去了平安之后啊,很多人都生分了,但是对小钟嘛,我还是有把握的,她能够成为县委常委,不还是市委念在我的面子上?放心,小钟的工作,我明天去做。 有了罗正财这句话,邹新民还是踏实了不少,钟潇虹的县委常委的位置,来得确实奇怪,就连赵东都认为,市委提拔钟潇虹,其目的还是为了照顾罗正财的情绪,按照一般的做法,县委书记刚来不久,正常来说不会提拔前任县长的办公室主任担任县委常委、组织部长的要职,唯一科学的解释就是罗正财在为钟潇虹说话。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县长,没有僧面,还是有佛面的。 邹新民笑着道:罗县啊,这次我家老辈子来,等我找到机会,一定会替你说几句公道话。实在不行,我还是那句话,您到省城,到省政协担任专委会的副主任,也是副厅级嘛。 罗正财担任县长几年,几次都见识到了邹镜堂这位高级干部的实力,当年钟毅要调整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是走了邹镜堂的路子,一个电话打到省委组织部,自己也就又干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这次打算到市政协去,邹镜堂也是直接找到了省委组织部的立人部长,只是后来的时候,时运不济,但这也怨不得别人。 罗正财端着酒杯,在邹新民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着道:那就有劳了,兄弟! 林华北虽然一直在桌上喝酒,但时刻注意着邹新民和罗正财,看俩人喝了酒,林华北忙端着杯子起了身,走过去道:我给两位领导,倒酒!这酒可是我泡了十几样老药的酒,喝了之后,浑身发热啊。 刚刚说了话:林华中就敲门而入,看到大家氛围热烈,将手包夹在了腋窝下面,双手一抱拳道:罗县长、各位领导,来迟了,来迟了。 邹新民道:哎,华中啊,你这是当了常务副局长,把咱罗县长都不放眼里了啊,你看,我们都喝散场酒了。 林华中主动走到罗正财的跟前,敬了一个十分浮夸的军礼道:报告县长啊,公安局今天搞突击检查,我这不是有意为之啊。 邹新民道:大过年的,搞什么突击检查。 哎,新民县长啊,还不是因为你家的长辈要来,我哥放心不下,所以才让搞了一个突击行动。 邹新民听完之后,端着杯子道:华东书记,有心了有心了。来,咱们一起喝一杯、喝一杯。 听到搞突击检查,罗正财心里倒是有了几分的不甘心,毕竟好不容易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要放松一下,结果公安局搞什么突击行动。 罗正财略带遗憾地道:哎呀,新民啊,看来,我今天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邹新民自然是意会,笑着道:罗县长啊,今天晚上您忙您的,知道您老人家回来了,李朝阳就应该主动到门口给您站岗。 林华中看了一眼邹新民,自然也是意会了,毕竟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罗正财有放松的嗜好。 林华中道:哎呀,罗县,煤炭宾馆可是刚换了牌子,我办的,市公安局重点保护单位。再者说啊,有我在,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嘛。 罗正财听闻之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当着之前下属的面,讨论这个问题,显得自己有些龌龊了。忙伸出了一根手指道:同志们都在啊,咱们都是领导干部,正规的,必须是正规的啊。 吃了饭之后,将罗正财送入了房间,邹新民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说道:本来打算结束得早,就搓上两把的,现在看时间啊,来不及了,你们好好玩几把。 罗正财到了房间里,刚刚洗漱完,就听到了敲门声,忙抖了抖衣服,照了照镜子,对自己的形象还是颇为满意。打开了房门之后,就看到两位妙龄女子,站在了门口。 罗正财看到两位妙龄女子站在门口,微微一怔,随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又有些期待的神情。心里清楚这就是邹新民他们特意安排的 “节目”。 罗正财抚了抚眼镜道:你进来吧!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老板,我们两个都是来为您服务的。 罗正财一听三个人一起,自然是没有体验过这样的项目,嘴角露出了一丝邪魅的微笑,但脸上还保持着平静,那就都进来吧! 两位女子走进房间后,开始故作羞涩地在罗正财身边周旋,言语间尽是些暧昧的暗示。罗正财坐在床边,表面上还维持着镇定,内心却早已波澜起伏。 躺在了床上之后,俩人就开始了按摩,虽然手法上很不专业,但罗正财的表情却满是享受。 罗正财上下其手,严肃而又关切地道:哪里人啊,怎么干起了这个啊,聊了一会之后,罗正财带着领导和长辈的关怀道:家里条件艰苦,也不是从事这个行业的理由嘛,女同志嘛,还是要找个正当的买卖,学裁缝、卖衣服、再不济织地毯嘛…… 俩人倒是一边服务一边点头称是,对于这样的话,俩姑娘早就见怪不怪了,男人嘛两大爱好,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周成带着治安大队的人,一家一家地检查,查了十多家旅馆、宾馆、录像厅和新开的迪斯科舞厅,几个中队长一碰头,都没有什么太大收获,毕竟老朴这样的老资历都被抓进去关门整顿了,其他人都正规了许多。 一个年轻的同志一边冻得哆嗦一边道:周局,这么冷的天,咱们兄弟搞了两个小时,如果空着手回去,又要被其他两个队的人看笑话了。 是啊,还不如不出来那。 一个中队长也是冻得搓了搓耳朵,说道:兄弟们都尽力了,确实没有什么收获,检讨就检讨嘛! 周成脸色严肃,说道:检讨就检讨?你上去丢人算了,还有哪里没有查? 哦,只剩下县委招待所和煤炭宾馆了,两家,咱们都惹不起。 周成道:放屁,县委招待所惹不起,煤炭宾馆惹不起?通知大家,去煤炭宾馆进行检查。 旁边一个中队长道:煤炭宾馆?周局,这个不好吧,煤炭宾馆住的可都是体面人。 体面人?犯了法就不大体面了吧。去,去查。 换作之前,周成也是不敢查煤炭宾馆的,但是张庆合书记已经将重要接待全部安排在了县委招待所,林华北也从煤炭公司调到了县总工会,城关镇的派出所都能在煤炭宾馆里扫黄,县治安大队又有何不敢。 说着治安大队的一二十人就浩浩荡荡地朝着煤炭宾馆走去。 到了煤炭宾馆,没有和经理过多的客气,周成一脸的严肃,大手一挥一行人就朝着各个楼层走去。 不多会,就有人趴在楼梯上喊道:周局,有个房间,一直不开门。 周成听了之后,就指了指经理道:拿着钥匙,跟我上来。 煤炭宾馆的值班经理看这阵仗,也是不敢多说话,自然是乖乖地取了钥匙,跟着一行人来到了五楼。 周成敲了敲门,里面没人答应,服务员用钥匙去开,说了句:领导,打不开。 周成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经理看了一下住宿登记表,说道:上面是县工会定的一间房,房间应该是反锁了。 听到是工会,周成心里踏实多了,旁边一人道:周局,里面确实有人,我们刚才检查的时候,听到了里面有那种声音。 周成自然明白,所谓的那种声音是什么意思。 周成清了清嗓子,走过去敲了敲门,直接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不开门,我们就破门了。 这个时候,有人跑上来说:周局,林书记和李局长到了,正在大厅。 周成忙一边走一边道:给他三分钟,三分钟的时间,不开门,马上破门。 说着就匆匆下了楼。 两三个刚从所里抽上来的小伙子脱掉了军大衣,正打算踹门,只听见里面门也就传出来了开门声。稍顷片刻,这门也就开了。 罗正财黑着脸,一脸严肃地道:大晚上的,敲什么敲。 几个年轻的同志一看,此人是派头十足,一脸官相,隐约间也觉得有些面熟,马上变得客气了起来。 啊,我们正常检查,耽误您几分钟,请出示您的证件。 罗正财兴致正浓,被打搅之后一脸的怒气,说道:查我的证件?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在临平就没人敢查我的证件,我是县长。你们公安局局长李朝阳,连副县长都不是,你们还敢查我。 旁边一个年轻同志悄声地道:咱们县长不是女的吗? 说到了这里,几人也就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道:您是哪里的县长? 罗正财看几人不依不饶,竟然问起了自己是哪里的县长,本来想说临平,但又觉得不妥,就咳嗽了一声道:我是平安县的。 话音刚落,几个年轻人心里就踏实了,平安县县长关临平公安什么事,就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出示证件。 罗正财道:没带! 没带?我看你是没有吧,走,进屋看看。 罗正财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忙用手拦着门道:我可认识你们局长啊。 小伙子道:我们也认识,顺势就把罗正财推开,进了门之后,就看到凌乱的房间里散落着不少女式的衣服,这个时候,门后的窗帘也就动了一下。几个小伙子眼神交流了一下,其中一人一个箭步就走了上去,掀开了窗帘一看,一个姑娘只穿着内衣,瑟瑟发抖。这年轻同志大声呵斥道:藏得挺好啊,出来!不出来开枪了。 这个时候,就听到床下面有了动静,喊了一声,别开枪不值当得。众人吃了一惊,只看一个妙龄女子,慢慢地从床下爬了出来。 罗正财忙走上前,一脸紧张道:回去,没让你出来。 几个年轻的同志一看,手中的电棍也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第530章 这事只有邹镜池可以办 罗正财气冲冲地回到了房间里,对着床底下爬出来的女子一顿训斥,几位年轻的同志顿时打开了电棍,一下就将罗正财放倒了。 罗正财表情十分痛苦,恶狠狠地骂了句,小兔崽子,老子你们都敢…… 话没说完,电棍又伸了过去。 一个年轻的同志道:服不服,我就问你服不服。 门口还站着几个年龄稍大的同志,这门刚刚打开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县长罗正财,本想招呼年轻人撤退的,但罗正财咄咄逼人,几人自然也就懒得管了,反正你平安县的政协主席,现在又能拿我们如何?干脆也都看起了热闹。 几人在门口本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但看几个小伙子动起了家伙,就走了进去。几个老同志,自然不好说这个临平的老县长。只是道:啊,这个不要动家伙了,看这人年龄也不小了,别搞出事情来。 其中一人看着摊在地上的罗正财,上去又是一脚:骂呀,你怎么不骂了,你这老家伙,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还整两个,也不怕他妈死在肚皮上。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同志看到了地上的一个气球,直接捡了起来道:妈的,这就是证据。 旁边一个老同志道:哎,脏。 这年轻人才反应过来,一脸嫌弃地扔在了地上道:讲不讲卫生啊,这有垃圾桶,说完就去卫生间洗手去了。 但看罗正财,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躺在地上,眼神空洞,脸上既有惊恐,也有绝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放纵竟会落得如此下场。曾经身为县长,在平安县也曾风光无限,如今却在这煤炭宾馆里被当众羞辱,罗正财深知这件事一旦传开,自己的仕途将彻底终结,多年来积攒的名声与威望都将化为泡影。 我陪着县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正在各个点位上督导,虽然是喊的要务实,其实从现实的操作上来讲,务虚的内容上也不少,毕竟大过年的,搞得鸡飞狗跳的,也不是什么值得鼓励的事,更多的也有震慑的意味所在。 听县公安局副局长,治安大队大队长周成汇报道:林书记、李局长,刚才兄弟们把能查的全部查了一遍,就是县城里的几家澡堂子,我们都进去看了,确确实实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 林华东听完之后,并没有生气,反倒是乐呵呵地道:好嘛,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咱们公安机关特别是朝阳局长来临平之后,临平的治安形势发生了根本性好转嘛。朝阳局长啊,我看这个本身也是一种成绩嘛。 又闲扯了几句之后,治安大队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就快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到了我和林华东,忙汇报道:林书记、李局、周局,上面抓了个嫖娼的,一个男的,两个女的。 林华东听完了之后,黑着脸道:伤风败俗,纯粹的流氓。 林书记,这个人他自称是平安县的县长。 听到了平安县县长,我顿时警觉了起来,多大岁数,什么名字? 哦,看起来五十多岁,现在问他什么都不说话了。 我听了之后,心里就想着平安的县长孙友福自然是不可能的,其他几位副县长,更是不可能来临平不通知我,而张云飞才刚刚三十出头,更不可能。 林华东道:上去看看。 我想了想之后道:林书记,算了,不去看了,无论是县长还是普通群众,这样的事发生了,都必须处理。 林华东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毕竟这个时候上去,如果真的是什么领导干部,当着这么多人,是放还是不放。 林华东揉了揉鼻子道:我们开展突击行动,打击的是违法犯罪分子,只要是违法犯罪,和他是领导或者群众没有关系,大家记住这个原则。 话音说完,就看到一行人架着一个男子走了出来,林华东眯着眼往上面楼梯一瞅,酒立马就醒了,忙转向了头道:啊,这个李局长啊,我喝多了,我去上个厕所。 我也顺势瞄了一眼,从楼梯上被架着下来的,正是林平前县委副书记、县长罗正财。 我心里自然清楚,这要是见了面,老领导就尴尬了,也忙道:周局,走,咱们陪书记去尿一个! 周成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上面的人,在看我和林华东,两个人已经到了煤炭宾馆的大门外面,周成马上就懂了,三个人找了一个墙根,站成了一排,直到侧目看到警车开走,才松了一口气。 周成看了看我俩,裤子都没有脱。 周成自然是看清了被架走的人是临平前县长罗正财,就带着几分疑惑问道:林书记,李局,刚才那个人有些面熟啊。 林华东长舒了一口气道:啊,是吗?没看清,没看清,哎呀,这马上过年,酒局太多了,中午喝了晚上也喝,年龄大了,眼神就不好使。 周成马上看向了我,我马上道:是啊,今天,我是中午陪了咱林书记,晚上又陪了咱林书记,年轻人,也不能酗酒啊。 说着几个人就又回到了大厅,这个时候,就听到了楼梯上传来了众人急促的脚步声,就看到了林华中、林华北、曾亚联和建委的商局长几人小跑了下来。 几人下来之后,就看到了林华东。 林华北道:哎,大哥,你们的人,把…… 林华东自然明白林华北的意思,自己这几个兄弟和罗正财本就是关系匪浅,但这个时候,也只有和罗正财撇清关系了。没等林华北把话说完,林华东忙制止道:你们几个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干什么,还有你华中,不是让你在公安局准备工勤工作。 几人看林华东语气严厉,兄弟之间自然是也有默契,也是不敢再说什么。书记, 批评完几人之后,林华东没给几人说话的机会,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直接出了门。林华东用手抹了一把脸道:哎,你说说,咱们这小网,怎么捞了这么一条大鱼? 我也挠了挠头道:书记,您是政法委书记,您说这该咋办? 林华东搓了搓手道:这样吧,这样吧,晚上咱们都先想一想,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说着,回到了煤炭宾馆的大厅,将林华两个兄弟,全部叫了出来,一起回了家。 周成看林书记的汽车发动,就来到了我旁边,不好意的道:李局,我们这个算不算战果,明天的会上,还要不要做检讨? 周局长啊,这样吧,明天安保工作任务繁重,暂时取消开会。 到了家里,晓阳已经睡了,但想着罗正财的事,还是将晓阳叫醒了。 哎,别睡了,给你说,晚上我们扫黄的事,有个稀罕事,不知道咋办了! 晓阳睁开了眼,一脸好奇的道:三傻子啊,你要是说这我就不困了。 晓阳听到我们县公安局扫黄抓了罗正财,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是他?他都快60岁了吧,还找两个? 哎哎哎,重点不是这个,这和他多大年龄没关系,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抓了临平的前县长,我们怎么处理? 晓阳坐起来之后,往身上拉了拉被子,思索了一会笑道:三傻子啊,你看你这局长当的,咋能啥事都能遇到,姐问问你,这事你打算咋办? 不好办,不好办,瞒不住的,毕竟抓到了人之后,你总要问姓名和身份吧。问清楚了之后,就麻烦了,我们也没想到,会抓到罗正财啊。在职的正县级干部,如果上报之后,肯定是按流氓罪抓人的。 晓阳倒是一脸轻松的道:哎,你紧张个啥,这事和你一点关系没有,和张叔也没什么关系,罗正财是市委管理的干部,和临平县委没关系,你正常上报就行了。现在紧张的是林华东 政法委牵头抓到的,他这次想躲都躲不掉。 晓阳说完之后,一脸坏笑的道:这老罗,有一套有一套。哎,三傻子,快上床,姐,给你讲个故事。 林华东带着林华北和林华中一起回了家,林华北知道是政法委牵头搞的突击行动,想骂人都不知道该骂谁。还是略带不甘的道:大哥啊,你说,你们怎么能把罗正财抓了啊。 林华东抽了口烟,十分落寞的道:老五,怎么回事,公安局的人按说应该有人认识罗正财! 林华中道:不一定,这两年分来的中专生不少,再加上从所里抽上来的年轻人,又有几个见过县长。 林华北道:说咋办,大哥,人是你抓的,姑娘是我安排的,你抓了罗正财,只要一审,我肯定要被牵扯进去,你说咋办? 林华东无奈的看了一眼林华北,从几人慌慌张张的下楼开始,林华东就顿感不妙,如果单纯的查出罗正财的问题,林华东倒无所谓,但这次牵扯到了自己家里人,林华东就有了不同的想法。暗自感叹了一句,实在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次竟然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个时候,再去责备林华北和林华中,也已是没有了意义,如今也只有站在家族的利益上来考虑问题了。 林华东摇了摇头,如果多抓几对也行,但他一个人和两个姑娘在一起,又只抓了这么三个人,又有这么多人看见,打个招呼把人放了,万一有个愣头青举报了,谁放的吃不了兜着走啊。 林华北道:大哥,真的就没有办法了?我看周成干的,喊周成把这件事压下去。 林华东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从下面就解决不了啦,违规操作必定是会留下把柄的,无论是谁,一辈子都被人捏在了手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上面往下解决,只要上面打个招呼,我们再去办,就不会有什么风险,就看邹镜堂愿不愿意帮忙了,只要他愿意张口,我看市委还是有可能高抬贵手的。 林华北道:那我去找邹新民。 林华中摆了摆手道;这个事,邹新民干不成,他的资历太浅,也不是邹家的直系亲属,这件事情太丢人,邹镜堂在这件事情上,不会卖给邹新民面子的。我看也只有镜池有这个资历来张这个口。 林华北道:邹镜池?多少年都不问事了.,他能愿意帮这个忙。 林华东思索再三,看着墙上的表指到了凌晨两点,就道:我和镜池,还是有些私交的。这样吧,现在我就去找邹镜池。 第531章 追,现在还来得及 县科委的家属院,建于50年代,如今已经三十多年的光景,实属有些破败了,但县里知道邹镜堂在省里任职之后,顾及邹镜堂的面子,也考虑到邹镜堂有可能会在大哥邹镜池家里住上一晚,所以接连几天,都出动了人员对家属院的外墙进行粉刷,看起来就像是换了一副崭新的模样。 斑驳的墙壁被洁白的涂料所覆盖,原本因岁月侵蚀而显得灰暗的墙面,此刻在汽车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亮眼的光泽。那些曾经开裂、剥落的地方,也都被巧妙地修补平整,仿佛往昔的破败从未存在过。院子里的小径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落叶与杂物不见踪迹,两侧的杂草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矮矮地伏在地面。 林华东心事重重下了车,自己清楚邹镜堂这个级别的干部,非亲非故的拉下脸来为罗正财张这个口并不容易,之所以来找邹镜池,还是因为参与吃饭的有邹新民,邹镜池生活在县里,对邹新民的感情是要深一些的。而邹镜池如果出面 事情就有转机,因为邹镜池的背后站着邹镜堂,用邹镜堂的影响力,把事办了,最为稳妥。就算最后出了事,邹镜池一个退休的老头,谁也拿他没办法,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门敲了好一会,就看里面开了灯,随后就听到了几声咳嗽的声音,邹镜池的老伴去世得早,如今是一个人住在科委的家属院里, 随着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渐近,门缓缓打开,邹镜池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件有些旧的中山装,披着蓝色的棉大衣,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带着岁月与独居生活刻下的痕迹。看到是林华东,邹镜池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老领导,这么晚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林华东满脸堆笑,语气中却难掩焦急。 邹镜池笑了招呼了一声,侧身让林华东进了屋。室内陈设简单朴素,桌子上的电视机盖着一条方巾,房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邹镜池径直走向那张有些年头的木沙发坐下,示意林华东也坐。 林华东环顾了一周,自将来意说了个清楚,邹镜池的人生经历,颇为丰富,但听到这事,脸还是抽了一下。 邹镜池掏出了一支烟,扔给了林华东,林华东主动起身为邹镜池点了火,邹镜池深吸一口烟,心里暗道,抓了也就抓了,这老小子也为临平没办什么实事,自己早就不问事了,何必去操这个心。缓缓吐出几个烟圈,烟雾在屋内缭绕,眼神在朦胧中显得有些深邃。“华东啊,正财这件事,你直接给公安局打个招呼,李朝阳局长我见过,那小子,讲原则也不失灵活的嘛。”邹镜池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岁月磨砺后的沉稳。 听到邹镜池不接招,林华东并不意外,只是往邹镜池身边坐了坐,意味深长地道:按说这次正财是自作自受,但是我听说,这两个姑娘,是新民亲自为正财选的。 听到邹新民为罗正财选姑娘,邹镜池的脸色微微一变,原本松弛的神情瞬间紧绷起来。他夹着烟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烟灰簌簌地掉落下来。 林华东看到邹镜池的表情,自然明白这事说到了邹新民的心坎里,又补充道:老领导啊,按说这个点不该来给您添乱的,但是啊知道您关心晚辈,我的年龄也不小了,也不该操心这些事,但是如果咱们不介入,那下一辈的前途,受影响啊! 这些道理自然不用多说,为了邹新民当上县长,自己没少给邹镜堂做工作,如今这个时候,如果不为邹新民出头,邹家在临平老家,自然是威望扫地。对一个老人来讲,还有什么比后继无人更让人倍感凄凉。虽然是恨铁不成钢,但如今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考虑善后的问题。 邹镜池眉头紧皱,无奈地说了句道:这事咋给镜堂说,丢人啊。这样吧,明天一早,我们去找张庆合吧,看张庆合给不给面子吧! 而天一亮,在张叔家里去吃早饭,将昨天的情况,向张叔和香梅县长都做了汇报。 两人听了之后,都是一脸的震惊,良久之后吴香梅道:他都快六十了吧,还找两个? 我一听,怎么感觉这话如此的熟悉,忙看向了吴香梅。 吴香梅脸色一红,忙解释道:找一个也不行,我的意思是,他,为老不尊、道德败坏、思想肮脏、行为可耻、侮辱妇女。 张叔听了之后,叹了口气道:欲望是人性,但克制却是修养啊!香梅,你说这事怎么办? 吴香梅看了眼张庆合道:书记,幸亏不是临平的政协主席,太丢人了。 张庆合道:临平的也好,安平的也罢,败坏的都是党和政府的形象,朝阳,你刚才说的是林华北、林华中和曾亚联几个人一起从楼上跑了下来? 吴香梅捋了捋头发道:书记,您的意思是他们也有所参与?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朝阳,你在现场,你的判断是什么? 我回忆了一下昨天的场景,基本上能够判断几人应该是在一起吃饭喝酒。 张庆合点了点头道:朝阳,你觉得怎么办? 张叔,依我看,罗正财现在离开了临平,包括昨天林华东看到了是罗正财,也是躲都躲不过,墙倒众人推嘛,我看我们就按照正常的程序审理。 张叔一边慢慢地吃着馒头,又夹了些咸菜,思索再三,就得出了一个基本的判断:林华东要躲,依我看是并不知道他那两个兄弟和罗正财在一起。这件事并不偶然,也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通过这件事,很有可能扭转临平的一些歪风邪气。这个案子,也不难办,方法跟着方针来嘛,最大的方针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在临平公安不好审,会有阻力。他既然自称是平安县县长,好办嘛,给你李叔打个电话,告诉他,有人冒充平安县县长,请他们来核实嘛,只要有了第三方的力量介入,这件事就不是咱们临平一家说了算嘛,事情的主动权就牢牢地把握在了你小子手里,明白没有。 吃过了饭,放下了筷子,我就赶到了县公安局,还没落座,就将周成叫了过来。 周成进门之后,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十分自然地直接坐下,而是站在了办公桌前,毕竟录像厅的事和治安大队有着不少的关系,按照张叔的思路,先敲打,看思想上是否有转变,如果能够及时悔改,还是可以给一次机会的。 我放下了茶杯,周成主动道:李局,昨天晚上,我们立功心切了。一下把领导给抓了。 哦,周局长啊,你说的是那个平安的,那个什么假县长吧。 周成尴尬地笑了一下道:李局,主要是当时我不在,没控制局面,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周局,你不会以为那个假县长和我有关系吧,我告诉你周局长,别说那个人和我没有关系,就是有关系,这么多人看见,你敢放吗?你要是放了,手底下的人各个可以拿捏你。在扫黄期间顶风作案,也必须依法严惩嘛,这事你们开始审问没有啊? 哦,李局,没有,兄弟们正在等局党委的指示。 我慢慢起了身,拿起了暖水壶,从柜子里拿出了茶杯,放了茶叶,周成忙快走几步,接过水壶倒了水,水蒸气腾空而起,让周成的眼镜之上,泛起了一层水雾。我拿起了水杯,递给了周成,周成双手捧着水杯,显得十分恭敬。 我笑了笑道:烫不烫? 哎,李局,有些烫。 周局啊,烫就放下嘛。昨天,我陪林书记啊,喝了两场,到现在头都痛,昨天那个假县长带出来的时候,我去上厕所了,没看清那人是谁,但是平安县县长是小伙子,这个人你看清没有啊? 周成稍有犹豫,忙道:我好像也没有看清。 那这样,啊,这样,你去让人联系平安县公安局,就说咱们抓了一个在平安嫖娼的县长,请他们现场核实,实在不行,咱们把人移交给他们,毕竟败坏的是平安县党委政府的形象。周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周成放下了茶杯,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抓人已经是把人得罪了,如果放了也有风险,处理下必定得罪不少临平的本土干部,这个时候将里面的那个“假县长”丢出去,对自己和治安大队来讲,是最好的局面。周成会心一笑,又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说道:“李局,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我坐在办公桌后,揉了揉太阳穴,又累又困,还是拿起了电话,打给了李叔…… 因为邹镜堂要来,县委书记张庆合吃了饭就到了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邹镜池和林华东两个人就来到了办公室。 看到了邹镜池,张庆合并不意外,毕竟今天要迎接邹镜堂,主动笑着道:邹老,您不用这么早过来,邹书记要十点才到。 张庆合起了身走到了沙发旁,让林华东和邹镜池坐到了沙发上,三人客套了几句之后,邹镜池道:书记啊,我给你说句题外话。说着也就将罗正财为临平经济社会发展做出的贡献讲了一遍,动情之处,吐沫星子都飞了出来。 张庆合心里暗道:乏善可陈啊,也是难为这老领导了。 张庆合并不着急,听邹镜池讲的热烈,也就走到了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号码道:邹县长啊,邹老前辈啊在我这里,你这样,今天中午的午餐,把正财同志安排到主桌去。 说罢挂断了电话,笑着对林华东和邹镜池道:我啊来临平的时间短,对咱们的干部啊,了解得不够深入全面,听了邹老的话之后啊,我很受触动。这样啊,今天的午餐,必须将咱们的正财县长安排在主桌一同陪咱们镜堂书记吃午饭。 林华东和邹镜池相互看了一眼,林华东搓了搓手,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张书记啊,这样啊,我打断一下啊。昨天,准确地说是昨天晚上,咱们县公安局搞突击行动的时候,抓了一个人,事后,我了解了一下,这人是咱们正财同志。 张庆合一听,脸就拉了下来,一脸不悦地拍着沙发扶手道:华东同志,什么情况?昨天晚上抓了正财同志,为什么抓?你难道不知道正财同志是县委邀请来的客人? 林华东被批评了,心里倒是有些敞亮了,看张庆合的态度,似乎对罗正财十分的包容。 林华东自是将罗正财的事一五一十向张庆合作了汇报,又道:书记啊,是公安局的几个年轻小伙子没有什么经验,也没有认出来咱罗县长,这才闹出了误会。 张庆合仍然是满脸的不高兴,摘下了眼镜道:华东同志,为什么现在才报告?公安局里人多眼杂,这么多人都看着正财同志被抓了,你作为政法委书记,你说怎么办? 林华东自然是一肚子的话说不出口,从政法委书记的身份来讲,自然是不便讲放人,毕竟这个性质太过恶劣,就将目光看向了邹镜池。邹镜池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书记啊,我来说几句吧,正财同志啊,从本质上来讲,也是犯了男同志都容易犯的错误,考虑到其对临平发展的历史贡献上,我冒昧提议,请咱们县公安局网开一面,后续的事情咱们再从长计议。毕竟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对咱们临平的形象也有影响,而且正财同志在本地也有些威望,这样贸然处置,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波动。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稳定压倒一切嘛。”张庆合重新戴上眼镜,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说道:“邹老啊,华东同志也在,按说这样做,风险不是一般的高,到时候放了人,一旦被举报了,我这个县委书记,也是包庇纵容犯罪了。老林,你是政法委书记,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比我清楚。换作一般人,我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但既然邹老张了口,华东啊,我看你们政法委,要尽快地把情况摸清楚,有没有可操作的空间,只要你老林觉得没问题,我看我们县委,可以酌情考虑,按照邹老的意见办。 林华东道:书记啊,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您和邹老的意见,抓落实。 张庆合面带不悦地道:老林啊,你也是老同志了,请示和汇报是最基本的制度,一定要执行到位。你看,都九点五十了,走吧,一起去迎接镜堂书记,公安局的李局长也在,到时候,你们拿出具体的稳妥意见来,抓要合法合规,放也要手续正当,不能授人以柄啊。 邹镜池实在是没想到,张庆合可以给自己这么大的面子,也就和张庆合有说有笑地出了门。出门之后,正好就碰到了邹新民。 邹新民已经知道了消息,早上的时候接到了张庆合的电话,还十分的诧异,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向来不问世事的邹镜池竟然亲自出马了,自己也就踏实了不少。 邹新民道:书记,我正好算着时间快到了,专程来请您。 邹镜池道:新民啊,庆合书记是一位很有原则性很强,包容性也很强的领导,你以后必须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全心全意地支持庆合书记的工作。 邹新民笑着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跟着张书记,学习了很多。 张庆合笑着道:革命同志嘛,相互学习。 邹新民忙道:书记,我再请示一下,午餐的时候,正财同志坐主桌。 此话说完,所有人都明白邹新民的意思,那就是中午之前,能不能将罗正财放出来。 张庆合看了看表,十分果断地道:华东啊,人是你抓的,事是你办的,今天中午能不能吃一个团圆饭,关键在你这边的手续啊。 林华东道:书记,等一会我见了朝阳局长,我们两个一起抽时间,专程回去办这个事。 邹镜堂到县里来,打完了李叔的电话,我就带着两辆警车到了县郊,等待邹镜堂。按说县四大班子都应该到县郊来迎接,但邹镜堂专门让秘书打了电话,不搞迎来送往。 车队驶入县委大院,就看到了张叔和香梅县长等一众领导,车辆刚刚停稳,就看到邹新民快步上前为邹镜堂打开车门,恭敬地说道:“叔叔,欢迎您回家。” 邹镜堂下车后,与众人一一寒暄,说着客套话,我看着时间,县委大院只有十分钟,就要赶往县一中。邹镜堂读书的时候,还是当时的国中,算起来,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历史了。 正观察着众人,张叔和香梅县长面带微笑地向邹镜堂做着汇报。这个时候,林华东和邹镜池、邹新民三人就走了过来。 介绍完了之后,我仔细看了看邹镜池,依稀觉得这人很是面熟。 哎, 邹老,我看你好像很面熟啊。 邹镜池道:小伙子,你忘了啊,咱们见过面,在县委招待所,一起喝过酒。 邹镜池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银河录像厅的老头。哎,你是那个,那个。 邹镜池忙伸出手道:老邹,老邹。 邹新民道:李局长,昨天都是误会啊,麻烦您把罗正财放了吧。 罗正财? 林华东见状忙道:新民啊,昨天,是周成在负责,李局长估计不清楚情况。我看了周局长也在,把他一起喊过来吧。 说着就招呼周成过来。 周成过来之后,林华东自是把昨天的情况说了情况。 周成一脸不解地道:林书记,我没看到抓的有正财主席啊。 林华东拍了拍头道:对了,你们两个都陪我上厕所去了。就是你说的那个,那个领导啊。 周成一脸吃惊地道:林书记,您怎么不早说,那个家伙,兄弟们以为是平安来的骗子,把人移交给平安县公安局了。 邹新民脸色骤变,急切地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周成道:手底下的人在办,我估计有二十分钟了。 邹新民面露惊惶之色,大声道:追,快追呀,现在还来得及! 第532章 老同志倒下了 邹镜堂正面带微笑地听着县委和政府总体的工作汇报,邹新民一吼,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就这一个眼神,让邹新民吓得一个哆嗦,忙变了一张笑脸道:李局长,周局长,我的意思是庆合书记都发话了,咱们还是要把人带回来不是? 现在出发去追,还是来得及的。 我马上看向了林华东,悄声地道:林书记,这咋不早给我们说一声啊,你看这事闹得,现在太被动了,我马上让周局长,带人去追。 周成马上道:李局,他们不给,我能不能开枪。 我心里暗道,这个周成,真是会演,马上道:就是追到平安县公安局,也要把人给我带回来,咱们必须无条件执行县委的命令。 邹镜池也是叹了口气道:说晚了,确实说晚了。 邹新民也看了看林华北,在其耳边悄声的道:林书记,您这是要大义灭亲啊。 林华东此刻脸上既有无奈也有尴尬,本想在年前树立一下自己的权威,竟然彻底演砸了,现在看来自己里外不是人了。除了林华北受影响之外,自己的亲兄弟林华中,作为公安局副局长,在突击行动期间也是难辞其咎。 林华东虽然是心中苦闷,但毕竟是家族的老大哥,深知这个时候必须维护家族的利益,不能让局面彻底失控。他强打起精神,对邹新民说道:“新民,你先别慌,公安局的同志这不是去了嘛”。 说罢将邹镜池请到了一边道:老领导啊,这事要做两手准备了。” 话音未落,张庆合凑着吴香梅正在汇报,就走了过来,一脸严肃的小声说道:怎么回事,当着领导,吵什么吵? 林华东自是将情况向张庆合做了一个通报。张庆合回头看了一眼邹镜堂,并没有注意这边,就略带责备地道:老林,我还是说的那句话,要及时汇报啊,下次,有这种情况,一定要及时和县委沟通。 林华东苦笑了一声,暗道:以后那个王八蛋还管这些事,都活该被抓。 邹镜池道:庆合,您看我一会儿,要不要同镜堂说一说这个情况? 张庆合道:华东,你的意见? 林华东颇感无奈地道:咋说啊,丢人啊。 邹镜池道: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丢人不丢人?就是丢人,也比丢进去好吧。说完就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邹新民。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众人一行就到了县一中,邹镜堂看到了自己的老师和同学,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暂时将刚刚的纷扰抛在了脑后,与他们热情地寒暄起来。而林华东、邹新民等人却依旧心事重重,在一旁强颜欢笑地陪着。 转了校园、看了老师,听了听学校的汇报之后,一辆黑色轿车就开进了县一中。 汽车停稳,市政协党组书记、主席孟庆滨、市政协的秘书长李学武一起下了车,走了过来。 张庆合忙道:邹书记啊,市政协的庆滨主席,市政协的秘书长,李学武。 邹镜堂作为正部级干部,还是表现出极高的涵养,微笑着伸出了手,与孟庆滨握了握手。寒暄道:庆滨同志啊,多有打扰啊,您亲自跑一趟,我心里过意不去。 孟庆滨道:邹书记回乡,全市父老乡亲比过年了还要感到高兴啊,本来钟书记和齐市长啊,上午都要一起来的,但今天一天的会,也就只有晚上向书记汇报工作了。 作为省政协的党组书记,在年后省里召开两会之后,就会成为省政协主席,常年在官场之上,自然明白什么话是场面话,什么话是客套话,什么话又是大实话, 邹镜堂与孟庆滨客套了几句之后,众人就一边走,一边随意的交流着。 而副局长周成,带着两个治安大队的同志,开着局面面的阿罗244越野警车,沿着临平通往平安的公路,一路飞驰。 周成点了烟,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刺耳的风噪声灌进车内呼呼作响,本来抖出去的烟灰又被吹回了车内,周成拍了拍身上的烟灰,双手夹着烟一指道:慢点开慢点开。” 身旁的队员侧身说道:“周局,李局长不是表态说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上头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人带回来”。 周成倒是一脸不屑的道:抓,怎么抓,你没看人家平安来了三辆警车,个个都带了家伙。 后面的队员则道:周局,咱李局不是和他们关系都特别好嘛,直接打个电话让他们把人送回来不就完了嘛! 周成冷哼一声:“你以为这事儿有那么简单?罗正财,可是正县级的干部,这里面是既有人想保他,又有人想弄他,牵扯的利益关系复杂着呢。咱们这些干活的,领导咋说咱就咋办,这样不会错。 开车的队员又侧过身道:周局啊,我就想不通了,你说罗正财,当过县长的人,怎么能干出来这种事?再者说了,他这个级别,只要想要,那不得一大群女干部往上贴啊,何必去找这些红尘女子啊。 周成倒是笑了笑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男人嘛,都喜欢找点新鲜感嘛!你俩老实说,看到漂亮姑娘,就没有想法? 两人听了周成的话,都默默点头,车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警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在持续。周成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不由的暗自感叹,公安局自从换了局长,怎么感觉县里的领导都开始倒霉了那! 汽车到了平安县城,临近过年,不少群众都到了县城购置年货,大街上停了不少的摩托车和自行车,让道路变得有些拥挤了起来。 周成看了看手表,不急不慢的道:昨天是谁用电棍打的老罗—县长啊! 哎,周局,放心啊.,打人的几个都不敢来,不然一会见了面多尴尬! 后面的道:哎,你还别说,当个县长都就是不一样,他们说,在里面发现了三个用过的气球。 周成敲了敲驾驶台道:哎哎哎,注意点注意点,这些不能讨论。 三个人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开,等着到了平安县公安局,已经快十一点半,到了公安局之后,周成找到了副局长王守谦,因为平安县公安局出动的是刑警,以涉嫌诈骗的名义将罗正财带了回来。 三个人在王守谦的办公室刚刚坐下,李尚武就走了过来,王守谦忙介绍道:这是我们县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 周成三人忙起了身,相互敬礼之后,李尚武道:我听说你们要将人带回去? 周成道:是啊,我们县委政法委的林书记安排我们去带人回去。 李尚武倒是直接,人你们带不回去了,根本就不在我们县公安局。 不在县公安局? 李尚武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人是什么人? 周成尴尬的笑了笑道:之前不知道,后来知道了,是平安县的政协主席。 李尚武掏出了烟,一人发了一支道:公安都是一家人,你们也是内部同志,我也不瞒你们,县政协主席嫖娼,咱们县公安局哪里管的了,把人带回来之后,我们县委已经向市里汇报了,现在人给弄到市公安局去了。 周成听闻此言,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忖这事情愈发复杂棘手了。他接过烟,却并未点燃,只是在手中来回摩挲着,思索片刻后说道:“李局长,这事儿可让我们有些为难了。我们领导下了死命令,务必把人带回去,现在您说人在市公安局,这,我们怎么交差啊?” 李尚武笑了笑道:周局长啊,交个什么差啊,一会你回局里打个电话,就说强行要人,你们三个被我们给扣了就行了。回去之后,老林就不会找你们麻烦了。他要是问你,你回去告诉你们老林,就说人是被我们县纪委监督之下带走送市公安局了,和咱们县公安局没有关系,喊他少操闲心就是了。啊,这样,守谦啊,这些都是朝阳的同志,那也就是咱们的兄弟,周局啊,中午我还有事,就失陪了,守谦啊,招待好。 王守谦道:放心吧李局,都安排好了。 周成听了李尚武的话音之后,倒是多了一份淡定,回去的越早,越是不好交代,吃了饭回去,反倒显得自己是做了工作的,也就决定,把饭吃了再走。 而在临平县委招待所,县政府办的主任钟潇虹提前来查看场地,看着主桌上的名单,不觉得一愣,就问道:怎么把罗正财的名字,放到了主桌,把学武书记反倒是放到了副桌了。 经理忙道:钟主任啊,这个是没办法啊,邹常务打来的电话,说是张书记的意思。 听到是邹新民打来的电话,钟潇虹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刚刚将包间看了两遍,县委大院里就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两个女服务员忙而有序的分立在包间的门口,打开了包间的门。几分钟后,走廊里就传出来脚步声和谈笑声。 邹镜堂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了包间桌每个人的位置前面,都有一张红色的纸,上面用毛笔写了每个人的名字,这也是免得众人在因为位置的事情让来让去。 李学武笑呵呵的来到了主桌旁,环视了一圈之后,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脸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又看了一眼之后,反倒是看到了老搭档罗正财,就有些尴尬了。 吴香梅看李学武尚未落座,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忙走到赵东旁边,在赵东耳根起耳语了几句,赵东听后,忙走到自己的座位前面,将自己的名贴悄悄撕了下来,吴香梅忙道:学武秘书长,您的位置在这。 李学武看了一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孟庆滨自也是看出了端倪,忙道:学武同志快坐啊。说着又向邹镜堂汇报道:邹书记啊,学武同志之前就是临平县县委书记,也是为临平的改革开放事业做出了贡献的同志。 张庆合看了一眼座位,心里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多了赵东的位置,少了李学武的位置,不用说,有人又在耍小把戏,好在吴香梅反应比较机敏。 听到李学武就是临平县委书记,邹镜堂好像想到了什么,但还是面↑带着微笑道:是去北京学习的那个政协秘书长吧?我有印象,当初组织部的立人部长,在会上通报情况,全省政协系统,去了九个人学习,只有东原的去的是处级干部嘛,学武同志啊,要好好学习,珍惜机会,从党校回来之后,进半级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听到邹镜堂这么说,知道内情的张庆合、吴香梅相视一眼,毕竟学武的副厅级被暂停考察,大家心里都是清楚,根节在那里,不然的话,李学武的副厅级已经解决了。钟毅原本计划让李学武抓纪检工作,也被林华西捷足先登了。 虽然心里清楚,但桌子上的人依然都是一脸的淡定,吃了午饭之后,邹镜堂要午休二十分钟。安顿了邹镜堂之后,孟庆彬也就回房间眯上一会。 邹新民看了看表道:还没来,华东书记,您觉得平安县公安局,会不会把人放回来? 林华东道:.难说,不好说。 邹镜池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眉头紧锁的抽着烟,不时望向了招待所的大门,等了七八分钟,就看到警车开了进来。 几人忙围了过去,只见周成一边喘着气一边道:各位领导,我汇报一下,罗正财,是市管干部,现在被送到市公安局去了。 邹镜池听完之后,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第533章 你离婚我绝对不同意 邹镜池摔倒在地,众人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了,忙将邹镜池搀扶了起来,检查之后,好在并无大碍。 将邹镜池搀扶起来之后,邹镜池挥了挥手道:早上啊,起得早,没有吃药,这不刚才血压有点高,没站稳。人啊,不能不服老。来,周局长是吧,说说,说说,平安县公安局怎么能把人交到市公安局啊。 周成也是一脸的愤怒,说起话来也是愤愤不平,老领导啊,平安公安实在太过分了,我们去了之后,就像审犯人一样向我们问话,到了最后才说人送到市局去了…… 旁边两名队员,看着周成说得声情并茂,还是不由得抬起了胳膊,闻了闻,衣服上还弥漫着羊汤的味道。 林华东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周局长,辛苦了。老领导啊,你是不知道啊,平安县公安局,向来是不讲规矩,肆意妄为啊。 周成身为管治安的副局长,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个时候已经明白,无论之前和林华东的关系多好,这个时候必须一条道走到黑,那就是抓的人不知道是临平的前县长罗正财,不知者无罪嘛,如果自己稍有含糊,这个烫手的山芋就落到了自己的手上,但这件事治安大队和县公安局内部,早就传开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地。县委领导一句话是把罗正财放了,但万一那天东窗事发,县委领导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了,说自己不清楚,到最后还是这个副局长来承担责任,所以,把罗正财弄到平安去,枪毙也好,判刑也罢,终究是追究不到自己的头上。 邹镜池听完之后,感叹了一句,自己刚才怎么没摔死啊,摔死还体面一些,罗正财被弄到市局去了,只要稍微上点手段,小姐哪里来的,邹新民必定是被抓。邹新民这个小王八蛋,真是把自己害惨了,毕竟这小子,也找人服侍过自己,一旦进去把自己给卖了,这邹家的脸面,算是丢尽了。不然的话,那个王八蛋,这么上心给他善后。怨谁,都怨自己老伴走得早啊。这个时候,自己算是理解,县公安局的那个老高,为什么宁愿去死,也不愿去接受审判和调查了。 邹镜池十分无奈地拍了拍大腿,看着众人道:哎,庆合那?庆合书记那? 林华东道:庆合书记午休去了。 邹镜池拉开了袖子,看了看手表,看着林华东道:喊醒?他是平安过来的,兴许他出面,还有机会。 林华东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试试?” 说罢,便匆匆转身朝招待所领导休息的房间走去。 邹镜池则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不多会,林华东就快步走了过来道:邹老,张书记请我们过去。 到了张庆合休息的房间,张庆合手指伸在了办公桌后,点了两下道:去把邹常务也叫过来。 不多会,邹镜池、林华东、我和邹新民四个人就胡乱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张庆合戴上了眼镜道:我刚刚给平安县的县委书记郑红旗挂断电话,邹老也听到了,红旗书记也是很无奈啊,毕竟正财是市管干部,平安县公安局不好调查。这事他已经直接汇报给了朝政书记,朝政书记亲自安排人将罗正财弄到了市公安局。华北、朝阳,你俩都在,我看临平也要做好被市公安局调查的准备,毕竟咱们这里是事发之地。 张庆合环顾一周,又道:说句不该说的啊,咱们一屋子的人,为罗正财把心都操碎了,但是罗正财作为平安县的政协主席,党的领导干部,竟然在全省扫黄打非期间,以平安县县长的名义招摇撞骗,从事嫖娼活动,太不争气,做得太过了。林华东颇感无奈地搓了搓脸道:书记,您给拿个主意啊,毕竟,罗正财同志当过这么多年的县长,是咱们临平脸面啊。 几人越着急,越是印证了张庆合的判断,不过一切都在张庆合的掌握之中。之所以由临平移交给平安,是因为罗正财被抓的时候,自称是平安县县长,顺理成章。二是移交平安,再由平安移交给市公安局,一切都符合程序。假如直接从临平直接移交给市公安局,这就不免让本地干部觉得县委是有意为之,难免将矛盾吸引到县委上来。正是应了那句话,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张庆合感叹了一句道:邹老啊,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要直接说啊,包括华东,今天早上,你们九点到了我的办公室,铺垫了半个小时才说罗正财被抓了,那个时候,人移交手续都办完了。邹镜池满脸羞愧,赶忙说道:“庆合书记,是我们考虑不周,当时也是慌了神,也是没想到,咱们县委这么通情达理啊”。张庆合抬手扶了扶眼镜,眼神中透着凝重与威严,说道:华东啊,这件事已经突破了县委可以掌控的局面,你那边可不可以走一走朝政书记的路子啊”。 林华东想起前段时间抓捕董先刃,周朝政大手一挥,两台东方红的推土机后面,跟着手拿突击步枪的武警,看半辈子的战争都没有那个画面深刻。 邹镜池一脸期许地道:华东,不行就试试吧。 林华东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后说道:“书记,邹老,不是我不想去尝试,只是这事儿牵扯到正县级干部,我一个副县级在周书记面前没那么大的面子,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去找朝政书记疏通关系,恐怕不妥,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要级别高的领导才行啊。” 张庆合微微点头,神色凝重:“你说得也有道理,正在扫黄打非,如今的形势确实敏感,我们确实不好张口。” 说完之后,就看向了邹镜池。 邹镜池思索再三后道:不能看到同志犯了错误就一棍子打死嘛,不能因为小小的生活作风问题毁掉一个为事业为临平奉献了大半辈子的干部,这样吧,我去找镜堂,请他出面,给市委打个招呼。 几人看邹镜池愿意这样做,自然是不好拦着,但张庆合有些尴尬地道:这个,这个我们就不好进去了,毕竟我们在,领导不好表态。 邹镜池出门之后,张庆合感慨道:咱们老领导,有情有义啊。 林华东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道:书记啊,我估计,可能一会要改行程,说不定,咱们领导要直接去地区。 众人来到了招待所的院子里,看了看表,邹镜池和邹镜堂两人已经说了有十分钟,时间越久,张庆合心里就越没底,罗正财和邹家非亲非故的,这个时候,怎么会为罗正财说话那,毕竟这事太丢人了。 市政协主席孟庆彬伸了伸懒腰,说道:几点了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四五个人都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争相汇报道:两点十分了,过了十分钟了。 又过了三分钟,邹镜堂休息的房间门终于开了,孟庆彬马上笑着迎了上去,但看邹镜堂依然是面带微笑、和蔼可亲,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一般,看这个状态,邹镜堂似乎并没有卖邹镜池的面子。 邹镜池、张庆合一左一右地陪着邹镜堂上车,林华东忙凑近邹镜池,还没有开口,邹镜池就笑了笑道:镜堂说了,晚上的时候,他会亲自找钟毅书记沟通这个事。 哎,邹老啊,你有没有向领导汇报,新民? 啊,汇报了,本来镜堂不同意管这个事的,还是为了晚辈,打算拉下脸来,给钟毅说几句软话。说罢凑近了林华东,十分小声地道:你知道的,因为县长的事,镜堂和钟毅之间,有些微妙。 那,那咱领导还不快去? 邹镜池叹了口气道:镜堂说了,急行无好步,缓走当歇气。钟毅愿意帮忙早晚都要帮,钟毅不愿意帮忙,现在赶过去,反倒无益。 林华东听了,两只手搓在了一起,暗道:这个级别的领导,真是看的都是本质啊。 一行人到了邹家祠堂,村里人山人海,邹镜堂一边挥手一边笑呵呵的与人打着招呼。这个时候都是乡里乡亲的,不需要防止什么突发事件,我们穿制服的,只能是跟在后面细细观察。 待领导与众人寒暄完过后,一行人就来到了老宅,群众也就散了,邹家几个兄弟,早已是离开了老家,在临平的只有年龄稍大的邹镜池了,所以,几间土屋虽然是被打整过,但也是略显陈旧。 待众人进了老宅之后,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潇虹拿着手包,穿着一件厚实的黑色外套,脖子上围着一条深灰色的羊毛围巾,脚蹬一双棕色的翻毛皮鞋,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我的跟前,回头往院子里望了一眼,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寒风将头发吹得有些凌乱,钟潇虹捋了捋头发,却依然不失干练与优雅。轻轻跺了跺靴子上的积雪,伸出双手,哈出一口白气,笑着道:好冷啊,你看我冻得,手都没有知觉了。 我看了看太阳道:还好吧,今天还有太阳。 钟潇虹道:我和晓阳一样,一到冬天,脚就冷。 闲聊了几句之后,钟潇虹道:李局长,是不是罗正财出什么事了,刚才我听他们都在说罗正财。 我知道,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不少人都已经在私底下讨论,嫖娼被抓的人,就是罗正财。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钟潇虹说:“是罗正财出了事,昨天打非期间,他以平安县县长的名义招摇撞骗,从事嫖娼活动,被咱们治安大队抓了个现行。现在平安县公安局已将他移交给市公安局,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临平这边也很头疼。” 钟潇虹听后,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愣了许久才道:嫖娼? 对,而且一次找了两个。 钟潇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一次找了两个?”钟潇虹一时之间竟然红了眼圈,表情里既有委屈,也有解脱,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不解地道:钟主任,您这是? 钟潇虹忙用袖子擦了擦眼,发自内心一笑道:没事,没事。李局长,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局长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里暗道,有这么好? 这个时候,就听到老宅里传出了脚步声,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移步祠堂,到了祠堂里,邹镜堂点了香,市政协主席孟庆彬也要了香,十分虔诚地点了几枝。将香插入香炉之中,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上香过后,孟主席微笑着道:邹家啊,祖上有德,养育出了镜堂书记这样不忘家乡根、回报桑梓情的好干部啊。这是咱们邹家之德、临平之福、东原之幸啊…… 钟潇虹站在院子里,往里面瞅了几眼,来到了我的身边,悄声笑着打趣道:哎,李局长,把你的枪给我,你也快去烧上几支,说不定,春节过后,就副县长了。 哎哎,这个可不能乱给,我们有纪律。下午四点钟,所有的活动,都已经结束,按照安排,就要去地区,和市里的领导一起吃晚饭。邹镜堂笑着与大家一一握手,领导的手握起来厚实又温暖,到我的时候,邹镜池主动道:这个是公安局局长,小伙子很不错啊。 邹镜堂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年少有为啊,很好,很好。 临近上车的时候,邹镜堂朝着李学武招了招手,笑着道:我在北京的时候,就听说你一直在抓铁路,做了大量的工作啊。 李学武道:邹书记啊,临平的情况您最清楚,咱们有煤,只要打通了铁路线,就可以充分挖掘煤炭的潜力啊。 邹镜堂道:恩,这样吧,你上我的车,聊一聊你的想法。 李学武看了一眼孟庆彬,孟庆彬忙道:学武啊,把握机会,向领导把想法和思路,汇报清楚。 众人上车之后,我们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将邹书记送到了县界,市公安局的车无缝衔接,直接将邹镜堂带到了地区。 邹新民心里暗道:不能按下葫芦起来瓢,钟潇虹离婚的事,还是没有办,如果不把招呼打到,钟潇虹万一离婚,岂不是前功尽弃。这个时候,倒也顾不上身份了,直接拿起电话,将钟潇虹叫到了办公室。 邹新民客套了几句之后,笑着道:钟主任啊,听说你要办理离婚手续?钟潇虹微微一怔,随即神色平静地说道:“邹常务,是有这回事儿。” 邹新民轻轻叹了口气,看似关心地说:“钟主任,你在这临平官场打拼多年,一直表现出色,现在正是提拔的关键时期,如今这时候要是离婚,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议论,对你的仕途多少会有影响啊。你看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钟潇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坚定:“邹常务,我很感激您的关心,已经在准备办手续了。” 邹新民皱了皱眉头,脸色就阴沉了起来,继续劝道: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邹常务,这个,我确实已经开好了介绍信。 邹新民略带严厉地道:钟主任,那就明说吧,作为分管领导,离婚这事,我不同意! 第534章 我们低估了领导 身为常务副县长的邹新民深谙官场之道,只要是正部级的邹镜堂出面,那么钟毅必定是要给几分薄面的,毕竟正部级这个级别的分量,市里的干部,谁也不好当众驳了面子。 说起来,邹新民和邹镜堂、邹镜池,勉强算是五服之内的本家,但邹新民为人机敏,善于钻营,在邹镜池还是县科委主任的时候,就不断地献殷勤,逢年过节就往邹家跑,大事小情都想在了邹家的前面。再加上邹镜池的爱人去世早,留下的孩子都被邹镜堂接到了工作地生活,所以,邹镜池在邹新民的身上有了对子女和家人一般的感情寄托。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两个人也是一起喝喝小酒,所以邹镜堂成为司长、副部长之后,邹镜池在县里的话语权也是越来越大,临近退休的时候,靠着邹镜池的关系,邹新民已经成为副县长。而为了彻底和邹镜池绑定,这个邹新民,趁着邹镜池喝醉的时候,为其安排了一名小姐提供了特殊的服务。本就寂寞孤独的邹镜池,在酒精的刺激之下,也就在堕落的深渊里,越滑越远。 邹新民敲了敲桌子道:小钟主任啊,婚姻是自由的,但党的干部是有纪律的,你现在正在考察期间,你要是离了婚,这个影响太恶劣了,连自己的家庭都管理不好,怎么管理全县的干部那? 钟潇虹只是听着,并未表态。邹新民倒是看穿了钟潇虹的心思一般,只是哼笑了一下,拿着茶杯的杯盖在杯沿上轻轻摩挲着,继续说道:“钟主任,你可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对你的政治前途那可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机会往上走,可别因小失大啊。” 钟潇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定:“邹县长,我理解您的意思,但我的婚姻状况属于个人私事,我自会妥善处理,不会影响到工作。” 邹新民放下茶杯,身体前倾,脸色看起来十分的阴沉,不觉得又冷笑了起来:“小钟主任,你不会以为正财县长要垮台了吧。这样,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生活作风问题,算不上什么天大的事,罗正财不会垮,最多就是不再担任领导干部罢了。你以为我镜堂叔这位正部级的干部,没有能力力挽狂澜?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钟潇虹,又道:小钟主任啊,我是为你好。 钟潇虹只是静静地看着邹新民,并没有着急表态。 邹新民看钟潇虹一直不表态,自然是知道没有说到钟潇虹的心理,就慢慢地站了起来道:小钟主任啊,你不信?不信你可以去问一问庆合书记,看是不是镜堂书记要去找钟书记讲这个事。 钟潇虹从邹新民的办公室出来之后,看着天空是阴云密布、北风呼啸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自己的心情确实比这天气还要沉重。 回到办公室后,钟潇虹坐在办公桌前,久久不能平静,思索再三之后,还是敲了县委书记张庆合的办公室。 看到是钟潇虹来,张庆合忙放下了笔道:钟主任啊,快坐。 钟潇虹径直地来到了张庆合的办公桌前,鼓足了勇气,还是问道:书记,我听说,邹镜堂要为罗正财说情? 张庆合听到钟潇虹问的如此直接,就不免诧异,一时也搞不清楚,钟潇虹此举何意,作为一个领导干部,这样同上级说话,显得政治上太不成熟。 张庆合道:小钟主任啊,你的这个问题啊,有些复杂,已经超出了我可以回答的范畴。 钟潇虹道:被公安机关抓到嫖娼都不处理,咱们还是不是正规的组织?还是官大就可以压倒一切。 张庆合看钟潇虹有些激动,自己内心多少也是有些无奈的,自己千算万算,算到了各种情况,但是怎么也没有算到,邹镜堂竟然真的会为了罗正财同钟书记讲话。如果仅仅看面子,钟书记不一定会看,但邹镜堂上车的时候,主动邀请学武上车,就已经很说明情况,难道邹镜堂要拿学武的副厅级,来作为罗正财求情的筹码? 张庆合心里暗道,看来这个钟潇虹如此冲动,心里定有委屈。 张庆合主动为钟潇虹添了杯水道:小钟主任,不要激动嘛,我们要相信市委、相信钟书记能够妥善处理此事。 张书记,您说的妥善处理,是不是公平处理? 张庆合深知,市委会为了大局,为了全局,有的时候为了平衡,会做出一些妥协和让步。感叹了一句道:潇虹啊,公平与正义,是我们奋斗的目标,但在现实的官场生态和复杂局势下,有时实现起来会面临诸多挑战。这是事实,也是现实。但我们要始终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钟潇虹点了点头,是我想得太过理想化了。 回到了办公室之后,钟潇虹拿出了信笺,思绪良久,拔开了钢笔,重重地写下了举报信三个字,写写停停、写写停停,委屈的泪水打湿了信笺,字迹也变得有些模糊。钟潇虹深知这封信一旦公开,自己和罗正财、林华北必定是同归于尽,但压在身上的大山,也将彻底搬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是死,也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邹镜堂一路上都在听李学武关于临平的发展思路,眼看马上就要到了市委大院。汇报完之后,李学武尴尬地一笑道:邹书记啊,我已经不是县委书记了,如今啊只是一个服务性的角色,虽然不能主导临平的发展,但在市政协的位置上,我还会继续支持临平工作的。还好啊,还好张庆合同志,继续抓三大工程建设。邹书记,我今天话说点多了,您多批评啊。 邹镜堂是第一次系统性地听一位县委书记的汇报,听完之后,对李学武的工作思路和取得的成绩是极为认可的。 邹镜堂颇为感慨地道:学武同志啊,你的思路很清晰,方向很明确,一年多的时间公路、电厂和铁路这三大工程,完成一个、立项一个、规划一个,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作为一个在外地的临平人,深深等到知道,很不容易啊。虽然岗位有所变动,但依然能心系临平发展,难能可贵。在政协秘书长的岗位上,你也能从不同视角为地方发展出谋划策、贡献力量,这说明你在中央党校的学习,有收获!咱们的很多干部,缺的就是你这份精神。你不是临平人,能有这样的觉悟和认识,我很欣赏。 汽车驶入了市委大院,李学武看了一眼道:邹书记啊,钟毅书记和永林市长都在等您。 邹镜堂点了点头,看着李学武道:学武同志啊,我刚才说的啊,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作为一个临平人,给你说一句,辛苦了。 说完之后,轻轻地拍了拍李学武的肩膀。这个时候,工作人员打开了车门,钟毅和齐永林笑着迎了上来。 邹镜堂主动伸出手,笑着道:钟毅同志、永林同志啊,让两位主官久等了啊。 几人握手之后,看到李学武也从车上下来,钟毅和齐永林两人都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倒是邹镜堂笑呵呵地道:学武同志啊,今天来的路上,给我上了一堂十分生动的基层治理课程啊。 天空已经飘起了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很快就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洁白的银装。邹镜堂看着市委大院里的雪景,不由得吟诗道: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同志们,瑞雪兆丰年啊。 齐永林道:密飘粉署光同冷,静压青松势欲斜。岂但小臣添兴咏,狂歌醉舞一家家。是邹书记来了,给我们带来了这一场瑞雪。 钟毅刚刚为罗正财的事拍了桌子,要求要彻查严办,人也正在气头上,实在是没有闲情逸致附庸风雅。 邹镜堂道:按照省委的要求啊,要开展新春走基层的活动,大过年地到东原来,我看多少反倒是给同志们添了麻烦啊。 众人客套了一会之后,就到小会议室,落座之后,邹镜堂笑呵呵地道:同志们啊,按照规定啊,是要听取市委、市政府关于岁末年初群众过节的工作汇报,我看这样吧,你们都准备了材料,就不要做口头发言了,材料都拿过来,明天回去的路上我慢慢看。你们大概说一下,今年过年啊,有多少群众生活还比较困难,为群众为基层的困难做了哪些实实在在的工作?只讲具体的措施,就不要穿衣戴帽了。 钟毅看向了齐永林道:永林同志,那我代表市委先做简要汇报,不足之处,你来补充。 齐永林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点了点头。 钟毅道:邹书记啊,从掌握的情况看,对比去年,群众的收入普遍上了台阶,但底子薄、基础差、贫困基数大是客观事实,全市10%的群众生活的还比较艰难,或者说生活在温饱线之下,啊,这是真实数据。这点上,我们承认啊,拖了全省的后腿,这些群众主要集中在滩区和盐碱区,土地少…… 邹镜堂打开了笔记本,认认真真地做着记录…… 时间过了半个小时,钟毅和齐永林两人都做了汇报。 邹镜堂理了一下思路道:同志们,由于之前一直在机关工作,我对基层的情况了解得不够全面,经历了一天的调研,又听取了汇报之后啊,我的心情十分的沉重。当然,大家采取的措施都很好啊,送棉被、送面粉、送食用油。但是我刚才听钟毅同志讲,有的乡镇领导,竟然敢截留、私分、变卖救灾物资和慰问物资,而且不止一个乡镇,问题严重啊同志们,党委政府的关怀成了自留地,成了任人宰割的肥肉?问题出在哪里?我们走到今天,是我们群众的问题吗?我看不是,我经常出国交流,全世界哪里还有我们中国人勤劳、朴实、善良的群众?找不到啊同志们,我们队伍中一少部分的领导干部忘记了我们党艰苦朴素的作风,脱离了我们的人民群众,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啊同志们。说着环顾了四周,敲着桌子道:临平县县委原副书记、县长罗正财,在宾馆里嫖娼,与两名女子厮混,被公安机关当众查获,听到之后我万分震惊,这样的人还是我们的干部吗?还是我们的同志吗?还是一个人吗?全国各地都在争相搞改革开放,我们的个别干部在搞什么?中饱私囊、贪图享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严重破坏了地方改革发展的进程,这样的人,还要拖到明年再处理吗?东原市委、市政府必须拿出鲜明态度,依法重处这样的干部。同时,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歪风邪气,是该管一管了。我先表个态啊,我是临平人,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事打招呼的,也决不允许任何人打着我的旗号干扰东原市委、政府的正常工作,同志们,我讲清楚没有? 钟毅听到邹镜堂这番话,微微一愣,没想到邹镜堂会如此旗帜鲜明地表明态度,与之前所预想的邹镜堂可能会为罗正财说情的情况大相径庭。 钟毅表态道:邹书记啊,我先检讨,作为市委书记,是第一责任人,我没有把队伍带好…… 华灯初上,路灯照耀之下,雪花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整个城市被雪装点得如梦如幻,却又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钟潇虹临时的用车,没有带进入市委的通行证,被拦在了市委的门口。 钟潇虹万分地焦急道:同志,我真的是临平县政府的办公室主任,您就让我进去吧。 邹镜堂要来,市委大院加强了保卫工作,钟潇虹在门岗上和几个相熟的干部打了几个电话,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也是没人接听。守卫人员道:除非里面有人来接你,要么你有通行证,不然今天不会让你进去的。 正说着,灯光照耀之下,就瞅到了市委大楼里,七八个干部簇拥着邹镜堂出了办公大楼,打算去市委招待所吃饭。 众位领导上车之后,一辆警车带头,车队缓缓地开了出来。 钟潇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市委大院的门缓缓打开,钟潇虹看着带队的车闪烁着警灯驶出了市委大院。 钟潇虹忙从包里取出了材料,双手拿着材料举过头顶,就这么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门口忙冲出来两个保卫人员,将钟潇虹拖到了一边,钟潇虹挣扎着喊道:“钟书记,我有重要情况反映,请您给我一点时间!” 然而,车队并未停下,在夜色与白雪的交织中渐行渐远,只留下钟潇虹跪在原地,眼泪一颗颗地从脸上滑落,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皑皑白雪中,瞬间在雪地上化开了雪洞,千疮百孔不可形容。 这个时候,从市委大院里又缓缓地开出了一辆车,刚出大门,车就停了下来。邓牧为和程国涛忙开门走了下来,看着白雪中跪在地上的钟潇虹。邓牧为一把拿过了信,吩咐道:快,扶到车上。 上车之后,邓牧为看了看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的钟潇虹,相互交谈了几句之后,就打开了信,凑着窗外的路灯,看着上面所说的内容,一边看手也就颤抖了起来,看完之后,邓牧为的眼圈也就红了起来。 汽车来到了市委招待所,邓牧为将信折叠了起来,收进了自己的衣兜里。说道:小程,你们两个负责把钟潇虹同志送到临平县委,把人一定交给张庆合。我的笔记本有今天开会的内容,到了地方之后,你拿给张庆合同志,翻到今天的内容,让钟潇虹同志一起看。 又看着钟潇虹道:小钟同志啊,你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要,但反映问题要注意方法,注意保护自己…… 第535章 领导的话有深意 腊月二十九,张庆合接到了市委副书记邓牧为从市委招待所打来的电话,极为震惊,实在是没想到钟潇虹性格如此的直爽刚烈,但用下跪的方式拦截领导的车队并不明智,幸亏是保卫人员及时将钟潇虹搀开了,领导没有察觉。 张庆合和爱人一起,算着时间,拿着雨伞在大雪下等着市委的同志将钟潇虹送回来。 钟潇虹坐在汽车上,暗自流泪,回想起当年受辱的一刻犹如钻心一样疼痛,自己忍辱负重多年,原本想着等待罗正财退休之后,将自己收集的证据一并交到纪委,但谁也没想到,这个机会提前了,但燃起的希望又被邹镜堂彻底浇灭,钟潇虹才忍无可忍,走投无路之下,才到了市委拦车。 下着大雪,汽车开得很慢,张庆合两口子拿着伞,在纷飞的大雪中伫立许久,身影逐渐被白雪覆盖。之所以选择在门口去等,张庆合知道,钟潇虹心里有着天大的委屈,这一刻需要的是组织、是家人的关怀。 时针指到了十点,远处缓缓驶来的汽车映入眼帘。汽车缓缓停下,张婶赶忙上前打开车门,看到满脸泪痕的钟潇虹,张叔心中也是一阵酸楚。身上若无奇冤,谁愿拿命赌天。张婶轻轻地道:妮儿、咱到家了,下车吧。 这一声妮儿钟潇虹冰冷的心顿时也就暖了,瞪着一双大眼愣了起来,自从父母离开之后,自己是有多久,都没有听到那一声妮儿。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屈辱、不甘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 钟潇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哽咽声所打断。 张婶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像安抚受伤的孩子一般,用手轻轻拍着钟潇虹的后背。钟潇虹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雪夜中回荡,似是要将这些年所积攒的痛苦一并宣泄。 张叔暗自感叹了一声,抽着烟,待钟潇虹平复了情绪之后,慢慢地道:回家说吧! 钟潇虹下了车,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张叔不解地道:怎么,国涛,动手打人了。 程国涛忙道:没有没有,可能冻着了吧,邓书记当场就狠批了保卫处长。 张婶慢慢地将钟潇虹扶到沙发上,张叔找了一条厚厚的毛毯,张婶为钟潇虹盖上之后,又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钟潇虹双手捧着杯子,感受着那丝丝暖意从掌心传遍全身,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张庆合道:国涛啊,牧为要接待,电话里匆忙说了几句,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国涛就将钟潇虹拦车告状的事给张庆合如实全面地做了汇报。 张庆合心里暗道:幸亏天黑,警卫人员又把钟潇虹拉开了,有些事,必须慢慢来,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程国涛道:张书记啊,这是咱邓书记的笔记本,这是今天开会的内容,邓书记指示,由您带着潇虹同志,一起学习。 张庆合从口袋里摸出了眼镜,认真地看了起来,足足看了两遍之后,才将笔记本递给了钟潇虹。 钟潇虹看完之后,愣了愣,实在是没有想到,邹镜堂有如此的格局和认识,不愧是高级领导干部,对比下来,反倒是自己有些狭隘和莽撞了。 送走了程国涛之后,钟潇虹看着张庆合,犹豫了下道:张书记,我给组织添了乱,给县委抹了黑,我明天就写辞职报告。 张庆合慢慢地坐在了沙发上,摆了摆手道:牧为书记讲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不良影响,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今年春节我值班,我和你张婶都在临平过年,孩子们今年都不回来,你就陪我们老两口过年。 张庆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邓牧为看到了举报信之后,牵扯的人都是临平本土很有势力的干部,最为担心的还是钟潇虹的安全问题,在电话里就提了要求,务必保证钟潇虹的安全。 如今的钟潇虹,确实是无处可去,娘家的几个哥哥都在煤炭公司,一直是想着从自己的身上捞些好处,自己和他们是闹了不少的矛盾,而自己的家里,冷冰冰的,早已是没有了家的感觉。但在县委书记家里过年,自然也是有些不妥,必定会落下一个巴结领导的名声。 客套了几句之后,钟潇虹道:张书记,依您看,这次会不会处理罗正财? 张庆合道:罗正财这次,必定会被处理,搞不好就是牢狱之灾。但具体怎么处理,还要看领导之间怎么考虑吧。 张庆合抽着烟,思绪良久之后才道:小钟啊,你能不能给我们老两口说说,你到底是遇到了啥事了。 钟潇虹看了看张庆合,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张书记,这一切都要从多年前说起。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到了县煤炭公司办公室…… 市委招待所里,饭桌上的氛围并不热烈,欢迎的宴会如同汇报会一般的氛围,邹镜堂面前的二钱小杯除了刚开始干了三杯之后,之后又敬了在座的每人一个满杯,接下来再喝,也就是抿上一口,意思一下。更多的是借着这个机会,听取钟毅和齐永林的汇报。 时间来到了十一点,平常的时候,邹镜堂这个时候,已经是休息了,但今天来到东原,恰逢过年,邹镜堂也是颇有兴致。看时间差不多了,邹镜堂端着杯子道:同志们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啊,今天来到了咱们东原,感受到了大家的热情,也了解到不少真实的情况。新的一年啊,马上就要来了,希望咱们东原,能够找准在全省经济发展中的定位,该以什么样的方向为突破口?在咱们省委的领导下,团结拼搏、苦干实干,把东原改革发展的伟大事业,做大做强。省政协啊,一定全力支持东原的发展。 酒局结束之后,钟毅和齐永林两人将邹镜堂送进了市委招待所专门招待领导的小院,偶尔从远处传来鞭炮的声音,过年的氛围愈发浓烈起来。 邹镜堂道:都进来坐坐吧。 市委招待所的小院装修十分别致,是专门迎接上级领导而精心打造的。古色古香的回廊蜿蜒曲折,连接着一座座独立的厢房,院子中间的假山上点缀着几株苍松翠柏,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清幽。 钟毅和齐永林走进屋内,屋内暖气充足,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邹镜堂坐在沙发上,示意两人也坐下。 邹镜堂道:正好你俩都在,关于学武同志,今天我和他聊了许久,之前对学武啊,我了解得不够全面,但这次和学武深入交流之后,我认为学武同志善于谋划工作,你们可以考虑啊,给他安排一些务实一些的工作。说了些李学武的事情之后,邹镜堂缓缓开口道:“钟毅同志、永林同志啊,关起门来,说一说罗正财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永林同志,违法乱纪,肯定是先处理违法,再处理乱纪,你先说吧。” 齐永林作为市长,平日里说话是十分直接和霸气的,但在邹镜堂面前,说话还是谨慎了许多,罗正财和自己并无什么私交,在市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依仗的就是临平老乡邹镜堂,而今天邹镜堂的表态,实际上就已经表明了邹家已经抛弃了罗正财。齐永林看了看钟毅,才看着邹镜堂道:邹书记啊,市政府马上按照您的指示,对罗正财嫖娼进行立案调查,对相关违法行为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邹镜堂听来齐永林的表态,略微点头,又看向了钟毅道:钟毅同志,你抓全面,你的意思呢? 钟毅轻咳了一声道:书记啊,东原安定团结的局面啊来之不易,对于这种害群之马,我们市委和市政府的态度是鲜明的,对于罗正财这样的干部,必须予以严惩。还要以此为契机,在全市范围内开展干部作风整顿活动,让所有干部都能从中吸取教训,彻底扭转歪风邪气。 邹镜堂坐在宽大的沙发上,表情严肃,微微点头,略作思考道:二位主官的认识上,很好啊,钟毅同志所讲的一点,我很认同,那就是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来之不易,在这件事上,作为省政协的党组书记,按说不该指手画脚的,但既然被我遇上了,作为一个老同志,我还是提出自己的几点建议吧,请二位酌情参考。第一,对于当事人罗正财要严肃处理,达到惩戒的目的;第二,对于其他的同志要加强教育,起到警示的作用。第三嘛,就是处理的范围不宜扩大,维护安定的局面。 作为市委书记和市长,两人在官场多年,从三点指示中,就已经明白了重处罗正财,对于其他有可能的涉案人员,就不宜再作追究。 钟毅看了看齐永林,齐永林并没有要表态的意思,作为市委书记,钟毅心里是清楚的,任何违法违纪案件的查处,涉及领导干部的时候,都会极为慎重,如果按照线索查下去,会动摇基层治理的根基。邹镜堂这样说,也是符合基层治理的客观实际。 钟毅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点了点头道:邹书记的三点指示,我们抓好落实。 邹镜堂道:钟毅同志、永林同志,以上只是建议,算不上指示,处理罗正财的目的,就是为了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环境和安定和谐的社会局面,明天就是春节,不能为了处理而处理,搞得鸡犬不宁、乌烟瘴气,这就和咱们的工作目标相违背了。 而临平县委家属院里,钟潇虹将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向张庆合两口子吐露之后,情绪已然崩溃,张婶在一旁不住地安慰着她,递上纸巾让她擦拭泪水。张庆合则面色凝重,听完钟潇虹的讲述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小钟啊,你这些年确实不容易,遭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和不公。你放心,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组织一定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 张婶极为不满地道:老张啊,你们这还是咱以前的队伍啊,这是啥啊这,就是土匪流氓也干不出来这些事吧。明天,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千刀万剐都不解气。妮儿,别哭了,明天喊你张叔,给你报仇。 张庆合感叹之余,也是深感震惊,待钟潇虹情绪再次稳定之后,才慢慢地道:怪不得牧为在看完你的举报材料后,对你拦路告状的事说了句情有可原啊,你能撑到现在,很不容易啊。只是生活啊,不是武侠小说,善恶有报的酣畅淋漓不多,颠倒黑白的冤假错案不少,小钟啊,斗争也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是一个持续拉锯的过程,你一次性举报了周海英、罗正财、邹新民和林华北,这封举报信一旦公布于众,这样的压力别说压到你的身上,就是市委、市政府都扛不住。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联合起来反咬你一口,只要拿不到证据,你会反受其害。 张婶道:证据?怎么会没有证据?不是说有照片嘛? 张叔搓了搓眼镜道:照片?照片在哪里?周海英向邹新民因为碎石的事行贿,行贿的证据又怎么去找,现在罗焕清一口咬定枪是自己买的,林华北也不承认的话,就很难办。 张婶听完之后道:怪了,公安机关就找不到证据,朝阳就不能办了他们? 想简单了,这里面只要罗正财全部都否认,很多事情就查不下去。这就说到了斗争的方法,要想办法让他们自己去咬自己,这么多年的事,公安机关拿着,我估计也头大。小钟啊,你这次幸亏遇到的是临时有事的邓书记,不然的话,我估计,你不一定能顺利再回来。这事,和谁都不要说了,相信钟书记、相信邓书记吧。 钟潇虹听完点了点头道:张书记,从邹书记的讲话来看,他也是个好人。 张庆合摸起了桌子上的烟,又点燃了一根火柴,深深吸了一口烟后缓缓说道:“潇虹啊,有时候,你不能只相信台面话,也不能不相信台面话啊。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开始张贴春联,从腊月二十五开始,各单位上班的就不再那么准时,到了今天,从上至下,各个办公室除了留有人值班之外,大多数人都已经放假了。 邓牧为来到了钟毅的办公室,将钟潇虹的举报材料亲自呈给了钟毅,钟毅接过材料之后,脊背直冒冷汗。 看完之后,钟毅慢慢地放下了材料,将眼镜摘下之后道:这个罗正财,原本我只以为他不担当不作为,看走眼了啊,这是在胡作非为啊,还有这个林华北、邹新民包括周海英,我没想到他们问题这么严重啊。 邓牧为道:是啊,从现在来看,只要罗正财如实地交代问题,会有不少干部要落马啊。 钟毅想了想之后,叹了口气道,镜堂书记,昨天晚上做的指示,看来是有深意啊…… 第536章 县委办打电话说这事要办 说到了邹镜堂,钟毅自然是想起了因为个别乡镇干部截留、私分、变卖救灾物资和慰问物资的事,想着邹镜堂昨天在市委小会议室的讲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但联想起了钟潇虹的举报信,就觉得并不寻常了。 牧为啊,镜堂同志昨天的讲话,我看还是略有私心,镜堂书记的讲话既有维护安定团结局面的需要,也有维护家族子弟的考虑。现在看来,罗正财和邹新民之间,一定是有见不得光的事,只是我们不清楚这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利益往来。邹书记算是定了调,只处理罗正财,对于其他的同志,不再深究了。给的条件,我看是解决学武的副厅级,推动东原火车站的建设和一些政策支持。 邓牧为抽着烟,点了点头,邹新民和镜堂同志之间,并不是至亲的关系啊,之前因为县长的事,学武受了影响,如今在罗正财的处理上,又定了不扩大的原则,我看,仅仅是为了家族后辈上,似乎是有些牵强的,也许,这其中有我们不掌握的情况。 钟毅看着钟潇虹写的举报材料,眉头紧锁,又陷入了沉思。同时举报了周海英和邹新民两位副省级干部的子弟,此事一旦全面爆发,东原市的官场必将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这不仅关乎众多干部的命运,更会对整个东原市的稳定与发展产生深远影响。特别是周鸿基,抛开私人感情对自己有恩不说,到了省城之后,鸿基副省长时时刻刻在关心东原的发展,在政策上和项目上对东原支持很大,如果动了周海英,周鸿基就是心在大,也难免与东原产生隔阂。而事实上,相较于正部级的邹镜堂,钟毅更为在乎的是从东原走出去的副省长周鸿基。 钟毅放下了材料,看着邓牧为道:牧为啊,我看这份材料的可信度是非常高的。邹新民的事放下不讲,我们说说这个海英。你说我们才处理了陈解放,判了这么多年,还没收了违法所得,周海英怎么敢这么干?他就不担心党纪国法?不顾及鸿基省长的颜面? 邓牧为昨天晚上已经将这份材料来来回回地看了七八遍,里面所言必然是句句属实。邓牧为颇为感慨地道:钟书记啊,不是马克思这么说过嘛,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碎石的事情,盯着的人多,也实属正常啊。 钟毅往办公椅子上一靠,两只手胡乱地拍打着扶手,作为市委书记,按说应该对罗正财、周海英都进行彻查,将所有参与卖淫嫖娼、行贿受贿的干部全部一查到底。但理想和现实之间还有差距,就算是市委书记,要动两个副省级干部的子弟,仅仅凭借一封举报信是远远不够的,如果没有铁的证据,就算知道是事实,也不可能拿下这些人的。到最后的局面可能会无法收场。 钟毅叹了口气道:钟潇虹同志,给我们、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啊,牵扯到两位副省级干部的子弟,但现在是缺少证据,搞不好,会把她自己先搭进去。不过,从目前来看,还是在逐步地破局,临平整体的形势,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是啊,证据是关键,空口无凭,只要罗正财死不承认,就很不好办,至于周海英和邹新民之间的事,从材料上看,潇虹同志只是参加了他们的饭局,听到了他们有这个意思。但我早上找庆合了解情况,庆合到了临平之后,调整了碎石的价格,他们之间的交易,很有可能没有完成。 钟毅苦笑了一声道:还好,昨天你晚走了几分钟,不然的话,今天的局面已经失控了。 邓牧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钟书记,风云变幻,很多时候并非我们所能完全掌控。钟潇虹此举,虽说是将自己置于了风口浪尖,但也确实揭开了东原官场的一些沉疴弊病,让我们掌握了一些更加真实的情况。邹镜堂书记的意思,稳定大局自是首要,保护家族子弟也是事实。眼下,我看罗正财必须依法严惩,至于其他涉案人员,这次是否深究,还得从长计议。” 钟毅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是啊,如今这局面,就像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可能由主动陷入全面的被动。到时候耽误的是临平乃至整个东原的发展。老张给我打了电话,汇报了“用柿子找柿子”的思路,我觉得很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吧。那学武同志的事情,邹镜堂既然已经有了暗示,我们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牧为,我看现在这样,分三步走吧。第一,请庆合同志务必做好潇虹同志的思想工作,请她相信组织、相信市委,给市委时间;第二,张庆合必须保证钟潇虹同志的个人安全,这个同志,承担了太多的委屈和屈辱,绝对不能再受到伤害,有必要的话,可以到市委来工作。第三,请临平公安机关加强对相关人员违法犯罪线索的收集,现在是法治社会了,一切都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到最后也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啊。第四,由公安机关先行对罗正财进行调查,查我看还是严查,只有查清楚了,才能掌握主动,到时候看情况再说怎么处理吧。 邓牧为很快将钟毅的四点指示又给张庆合打了电话,张庆合听到了指示,就已经印证了邹镜堂是有保护邹新民的想法。挂断了电话之后,张庆合不动声色地将钟潇虹叫到了办公室,聊了几句之后,张庆合道:小钟主任啊,你昨天反映的情况,钟书记和邓书记都是非常重视,现在已经做了不少相应的安排,但你应该清楚,很多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解决是需要时间的。 钟潇虹点了点头道:张书记,我明白,我都等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我能等。 恩,很好,钟书记和邓书记都说了,如果你愿意,可以把你调到市里去,市委、市政府,市直单位或者轻松一些的市委党校、市委宣传部都可以考虑,级别就按照副处级。 换作之前,钟潇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市里,逃离这个环境,但如今,自己确实不想走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遇到了张庆合这样的好领导,遇到了拿自己当作家人一样的领导。 钟潇虹道:书记,我还能不能留下? 张庆合笑着道:那是自然。 钟潇虹道:书记,我选择留下,选择留在临平,我如果去了地区,到哪里去找您这样的领导。 张庆合尴尬一笑,倒有了些不好意思,还是劝慰道:小钟啊,这次机会挺难得的,去了市里面,平台更高,发展的潜力更大,市里的领导嘛,眼界也更加的开阔,相应的,胸怀也更加宽广嘛。 钟潇虹微微摇头,眼神坚定:“张书记,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您和婶子,给了我温暖,我现在孑然一人,领导、级别,都无所谓,我只想着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然后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张庆合看着钟潇虹,心中满是赞许与感慨:“小钟啊,你这份心境难能可贵。既然你决定留下,那县委肯定是支持你的。以后,没有人的时候,不要喊书记了,你觉得喊老张别扭,就喊张叔。” 钟潇虹倒是笑了,喊了一声谢谢张叔。 张庆合已经知道,钟潇虹和罗焕清的婚姻是出于当时的无奈,今天过年,也就是一个人,就道:今天过年,没事你也早点休息,你张婶在家里包饺子,你快去帮忙,晓阳下午的时候也要来陪朝阳那小子值班,今晚上,咱们就都在家里包饺子。 钟潇虹听着张庆合如此的随和,没拿自己当外人,心里满是感动。又道:书记,其实,我昨天之所以去市委告状,是有原因的。 张庆合听到这里,就来了兴趣,示意钟潇虹继续说下去。 钟潇虹自将昨天想去离婚,反倒是被邹新民阻拦的事向张庆合做了汇报,张庆合听完之后颇为不解的道:这个邹新民,为什么阻止你离婚那? 钟潇虹思考了之后,也是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知道。 张庆合知道,钟潇虹和罗焕清俩人的婚姻实在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就看了看表道:我看今天民政局应该还有值班的同志嘛,应该还可以办业务,你要是考虑清楚了,今天我看也可以去办理离婚嘛。只是不知道啊,罗焕清在押期间,还没有宣判,手续上有没有影响? 钟潇虹道:在罗焕清被抓之前,我们就已经签了协议。只是当时没办手续。 张庆合道:那既然这样,你就去问一下民政局,需要我出面,你就给我打电话。 钟潇虹得到了县委书记的支持,要离婚的想法就更加坚定了,自己实在是不想将这份屈辱带到马年,谢了张庆合之后,就朝着民政局去了。 常务副县长邹新民,正在家里不时的与前来拜年的客人寒暄,虽然没有当上县长,但邹镜堂的到来,让县里的干部们笃信,邹新民成为县领导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张庆合必定年龄大了,下一步临平政坛上潜力最大的,还是邹新民。第二则是,邹新民分管财务,县财政局长曾亚联对邹新民马首是瞻,罗正财的时候,没有邹新民点头,罗正财签了字财政局都可以不拨款,所以,就算是正常的工作开展,离开了财政局的支持,也是寸步难行。 邹新民的家门口,不时有车走走停停,门口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来的人里面,除了局委办的一把手之外,也有乡镇的书记和镇长,个别班子里的副职,为了谋求进步,拉近关系,也会凑着这个机会,到邹新民的家里走动走动。 大家都以拜年的名义,在邹新民的家里面坐上三五分钟,茶几上的茶杯摆了十多个,奉上拜年的红包,客套几句就出来,好给下一位留够时间。 有了邹镜堂打招呼,这反倒让邹新民有恃无恐了起来,心里想着,只要邹镜池还活着,邹镜堂就必须给自己善后,不然的话,为老不尊这个帽子,邹镜池和邹镜堂这样的体面人,都不敢接。而邹镜堂当面发话,钟毅和齐永林心里不乐意,嘴上也必须答应,毕竟邹镜堂的实力在这里,别说市委,现在的省委也要给三分薄面。 建设局的商局长刚刚出门,邹新民看民政局长胡江涛就走了进来,邹新民拿着烟,十分谦和的迎了上去,发了一支烟笑呵呵的道:胡局长,去年民政工作干的不错,县委和县政府对你个人的成绩非常认可。民政工作不同其他工作,都是和基层群众打交道,这个工作不好干。啊,越是不好干的苦差事,越是体现出咱们胡局长的能力啊! 胡江涛苦笑一声道:领导啊,您要是这么说,我是很受感动啊,你说这都放假了,还有人要办离婚手续,这不值班人员专门找到了我,让我回去签字。 哎,大过年的,离什么婚嘛,喊她们回去好好过日子。再者说,就算离婚,也不用你这个一把手回去签字吧! 邹县长啊,情况特殊,刚才是县委办直接打来电话,说加个班把这事办了,然后那男方又不在,这种特殊情况,需要我出面签字的。 邹新民道:县委办打的电话,谁是,谁要离婚? 胡江涛看了看门口,并没有什么人,朝着邹新民走了几步,一脸神秘的道:邹常务,这个不能给别人说,值班人员说要离婚的是县政府办公室的钟潇虹主任! 第537章 马年我们来了 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听到县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钟潇虹要离婚,顿感事情不妙,毕竟罗焕清这个时候还没有宣判,虽然周海英出面之后,法院会对罗焕清进行照顾,但现在的局面已经发生了变化,罗正财被抓、林华北调离了煤炭公司,如果这个时候钟潇虹提出了离婚,那么,这对罗焕清而言,所有的精神寄托反倒都成了沉重的包袱。而罗焕清所掌握的,则是林华北所有违法犯罪的事实和证据,林华北如果倒台之后,自己必定会受到影响。 邹新民看着民政局局长胡江涛,想着只要支走了胡江涛,胡江涛不回去签字,这个离婚手续就办不下来,待到时候再和钟潇虹做做工作,一切也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邹新民看了看表道:胡局长啊,大过年的办什么离婚,晦气嘛,我看这样,你老家不是水寨的嘛,今年过年不回乡下去了啊? 胡江涛确实是要回乡下老家陪父母过年的,就感慨道:原本计划啊,给您拜了年就要回去了,中午的时候,还要和本家的几个兄弟吃饭,这不要赶着回局里面去办手续嘛。 邹新民笑呵呵地道:啊,这样,你就回你的老家,就不要去签字了。 胡江涛略有一丝担心地道:邹常务啊,这个不好吧,毕竟县委办公室直接将电话打到了我们值班室,我不去怕领导不高兴。 哎,你看,贴上春联就是年儿,咱们老家的规矩,贴上春联之后啊,要账的都不能上门,何况是办理离婚的?年轻人都冲动,说不定过了年之后,两口子一钻被窝,这婚就不离了。听我的,回老家过年,钟潇虹要是找你,我来批评她。我是她的分管领导,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犯错误不是,大家都知道,现在市委组织部正在对她进行考察,这个时候离婚,不明智啊。 胡江涛听邹新民说了之后,觉得也是在理,别说正在考察期离婚的女干部,就是平常的女干部离婚,也是新闻一件。就恭维道:还是咱们邹县长能够为干部着想啊,谁不希望跟着关心下属的领导干工作嘛。那行,我听您的,先回老家过年,这事儿就先放一放。 邹新民见胡江涛被自己说动,心中稍安,又接待了几拨客人之后,就去找了林华北。 此时的林华北,心思早就没在工作上,而是和通海贸易公司的秦大海,在家里聊起了生意上的事。 看到邹新民主动来了家里,林华北就双手抱拳道:哎呀,邹大县长,该我给您去拜年的,您怎么到我的家里来了。正好啊,大海也在这里,中午家里炖了羊肉,今天中午都在我家里吃饭,咱们好好过个年。 邹新民和秦大海关系不错,特别是秦大海的哥哥秦大江是市审计局的局长,和市长齐永林的关系不错,平日里县里大大小小的工程,邹新民没少为秦大海帮忙,几人本就是圈子里的核心人物。这秦大海前两天就到了邹新民家里,把该给的感谢费都给了邹新民。 落座之后,林华北道:“当官没有做生意好,如今改革开放,挣钱的机会太多了。你看我在这煤炭公司里,虽说有点权力,可也是担惊受怕,哪像大海兄弟,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财源广进。” 秦大海哈哈一笑:“华北说笑了,我这生意也是全靠新民县长和林总照顾啊,没有两位在县里的支持,我哪能有今天的局面。” 邹新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心里想着钟潇虹的事,就随便应付了几句。 在县城的生态之中,家族与家族间的强强联合,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下一步林华西到市里出任纪委书记,林家在县里的话语权,自然也是重了一些。只要林华西到任之后,罗正财的事,就有了更多的回旋余地,再加上邹镜堂的面子,邹新民反倒是不担心罗正财了,而是对钟潇虹离婚的事颇为烦恼。 秦大江看到邹新民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事,一拍大腿道:邹常务啊,正好您来了,我有个事要给您汇报一下,媳妇家里有个孩子,一直在派出所干,这不是说县里交通局稽征队待遇不错,就想去稽征所,您要支持一下,该花的钱咱花到位。 邹新民听完之后,眉头略皱,交通稽征大队负责收养路费,属于衙门小但权力大的油水部门,虽然没有分管他们,但自己在管财政,每年他们的罚没收入都有接近五十万,这五十万的罚没收入有一多半又返还给了稽征所,所以,稽征所的普通职工,比一般单位的干部收入还要高。 邹新民思索片刻后说道:“大江啊,你可真是会挑啊,明年开春之后,高标准公路全线贯通,到时候,咱们的高标准路就算正式接入了市里的路网,车会越来越多。交通局的稽征所,这事儿确实不好办,换作别人,我也就推了。不过既然是你家的孩子,那也就是我的孩子,找了我你谁也不用问了。我看这样办,我先跟交通局那边通通气,看看他们的意思,如果能行,春节后就去上班。” 秦大海为了这事,找了交通局长和人事局局长,包括组织部的副部长,都没人敢答应能办下来,听到邹新民接招心里踏实了不少,就恭维道:“邹常务啊,这事我也是只找了您,知道找别人也是浪费感情,也只有咱邹县长在县里的威望和人脉,才能办成这事儿。邹县放心,那孩子家里知道现在办事都有行情,该预备的都预备了。” 邹新民道:大海啊,你给我说这些,就是没把我当自己人。 大年三十,秦大海来找林华北,是为了送钱,这个日子自然不会留下来吃饭,客套了几句之后,秦大海也就告辞了。 秦大海走了之后,邹新民才说了此行的目的,听到钟潇虹坚持要去离婚,林华北抽了烟道:妈的,这个婊子,真是活腻了,罗焕清可是差不多啥都知道,他要是反水,我这好日子还没开始,不就全完了。 邹新民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说:“她现在是铁了心要离,我刚把民政局局长胡江涛给支走了,让他先回老家过年,暂时拖住离婚手续的办理。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得想个更稳妥的办法。” 林华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凶狠:“不能让她得逞。她要是离了婚,罗焕清在里面肯定会胡思乱想,万一他把我们的事情抖出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邹新民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也在担心这个。目前罗正财被抓,局势已经对我们很不利了。要是钟潇虹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我们之前的布局都可能化为泡影。” 林华北停下脚步,看着邹新民:“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拦着她离婚吧?” 邹新民坐直身子,眼神坚定:“我现在担心啊,这个钟潇虹知道的太多了,她现在和张庆合走得很近,如果她真的当了组织部长,恐怕更不会听招呼了。我看啊眼下先稳住她。我再找机会和她谈谈,看看能不能让她几个哥哥给她做做工作,让她放弃离婚的念头。实在不行,就只能……” 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林华北已经明白了邹新民的意思。 林华北道:以前老五管刑警的时候,这事还可以干,现在何浩那个老小子,喂不熟啊。 邹新民抖了抖烟灰,忽然想到了昨天才报上来的,土产公司家属院一家三口晚上点炉子,结果一氧化碳中毒全部没救过来的事。跷起了二郎腿道:实在不行,就一氧化碳中毒嘛,她现在一个人住,应该好办吧。 林华北和钟潇虹,同住在一个家属院里,两家离得不远,家家户户倒是都有做饭的煤炭炉子。林华北笑了笑道:邹常务,我们家属院,它有供暖,晚上她就不点煤。车祸,我看车祸比较靠谱,在煤炭公司,找个家里困难的司机,多花点钱,也就把事办了。纪宏伟走了之后,现在我们家老五在代管交警队,事就好办多了嘛。 邹新民一手托着脸一手夹着烟,一时也是下不了决心,毕竟自己是只想着当官和挣钱,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就算这驾驶员制造个事故把钟潇虹撞了,但是这个驾驶员不又成了掌握自己把柄的人?想到这里,邹新民就觉得有些心累了。 邹新民抖了抖烟灰道:这个钟潇虹娘家人都是你安排的,这样吧,走一走她娘家的门路,不行的话,就把她娘家几个人全部辞退了。 林华北道:这个没问题,煤炭公司,我说话还是有些作用的,随便找点理由开除几个工人,算不上什么大事。如果不行,我就找人,准备做了她。 县民政局的办公室里,张庆合专门让李亚男给民政局的值班室打了电话,又让李亚男陪着钟潇虹来办理离婚手续。 民政局已经放了假,大厅里虽然都关着窗户,但是呼啸的北风还是透过缝隙钻了进来,让人不禁打个寒战。钟潇虹和李亚男谢绝了值班人员的好意,就坐在了大厅里等着办手续,这左等右等,也不见民政局的胡局长来。 大厅里面显得格外冷清,只有两人坐在那里说着话。虽然要离婚了,但钟潇虹的脸上并无哀怨之色,反倒是一身的轻松。 钟潇虹道:亚男啊,我真羡慕你,你对象是钟书记的秘书,你又是县委书记的秘书,在对的年纪遇到了对的人,让人羡慕啊。不像姐,婚姻一塌糊涂,不过还好,终于要解放了。 李亚男刚毕业不久,还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之中,虽然是给两任县委书记当秘书,但在感情经历上,还是十分单纯的,就有些不解地道:姐啊,你当初结婚的时候,喜欢这个罗焕清吗? 说到了这里,就说到了钟潇虹的伤心之处,当年结婚,钟潇虹是宁死不嫁的,但是媒人直接找到了自己的几个哥哥,只要自己愿意嫁,几个哥哥都可以到煤矿去当工人,几个哥哥嫂子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直接跪在自己面前要嫁给罗焕清。而自己当年受辱,也是给父母讲了,但父母两人除了抹眼泪,也是无可奈何。 钟潇虹感慨了一句道:妹妹,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按自己的心意去生活,你和晓阳一样,都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人,体会不到穷人家的身不由己。我觉得穷人家的孩子,长得漂亮了,不是什么好事。 李亚男直接道:姐,那你就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钟潇虹抚了抚头发,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曾经刚分配工作的时候有过,可最后才发现,他为了当官,娶了领导家的闺女,现在煤炭公司里,办公室主任了吧。妹妹啊,可能对大多数人来讲,婚姻都有遗憾吧。” 俩人一边聊一边看着表,时间已经快到了十二点,这个时候,值班的同志就小跑来到了大厅里,一脸歉意地道:钟主任啊,我们胡局长没有在家,我们的同志骑摩托车,围着县城找了几圈,也没找到人。拿不到钥匙牵不到字,这个,这个我们确实办不了。 钟潇虹知道,今天来办离婚证,实属有些唐突的,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道:那我,等你们节后上班再来吧。 下午的时候,按照老家的习俗,回李举人庄上了坟,就赶回了临平值班。按照张叔的安排,全县各有关单位的一把手,要值前三天。身在临平的干部,可以不用到单位,但是像我和吴香梅、张叔这样的外县干部,只有回临平值班,一旦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也能及时赶回来。 我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晓阳道:你就该去市里陪孩子嘛。 晓阳挥了挥手道:算了,孩子我能放心地下,对你,姐不放心啊。万一你晚上饺子吃多了,咋整。 在张叔家里,你还不放心啊。 晓阳一边哼唱着干杯吧朋友一边道:我对张叔肯定是放心的。 下雪路滑,到了张叔的家里,天已经黑了,晓阳提着糕点,我提着酒,就走进了张叔在县武装部的小院。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热热闹闹的声音。 打开门进去,就看到张婶、吴香梅和钟潇虹三人分工合作包着饺子、香梅县长的爱人方建勇和张叔一边抽烟一边聊天。 打了招呼过后,晓阳也就包起了饺子。一屋子人在一起氛围一屋子人在一起氛围其乐融融,仿佛外界的那些纷争都暂时被隔绝在了这个小院之外。 钟潇虹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这样别样的团聚显得格外珍贵。 张婶笑着对大家说:“今天啊,你们都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没有县长,也没有书记,我这老婆子,拿你们都当孩子。” 晓阳时不时地插科打诨,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吴香梅则温柔地看着大家,偶尔也会分享一些自己工作中的趣事。 饺子包好后,热气腾腾地端上了桌。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饺子,喝着酒,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看着春节联欢晚会,暂时忘却了诸多烦恼。 张叔举起酒杯,笑着说道:“来,再过几个小时啊,就是马年了,祝咱们所有人,祝咱们临平的父老乡亲,一马当先、快马加鞭,马到功成啊。一起干一杯,新的一年都顺顺利利的。” 众人纷纷响应,酒杯碰撞间,满是对未来的期许和新春的期待。 电视上,一个叫赵本山的东北演员和黄丽娟一起演了小品相亲,吴香梅道:哎,书记啊,前些天收到了文件了,县里都要办电视台,我看就像小品里说的,咱们县电视台办了之后,也可以搞个相亲节目嘛。 钟潇虹听完之后,暗暗地低下了头,晓阳忙岔开话题道:还是办歌唱大赛吧,你看,这个唱的《小背篓》多好听,你们办了唱歌的电视节目,我一定报名来唱。 时间来到了十一点,张叔和张婶来到了卧室,要给众人准备压岁钱。 张叔道:一人二十?太少了太少了,一人一百。 张婶白了一眼道:一人一百?张庆合啊,你还换不换眼镜啦?你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我看就二十,再多了,咱真没有。 张叔笑呵呵地道:哎呀,一年就过一次年,你看你,抠抠搜搜的。 时间来到了十二点,张叔已经准备了鞭炮,众人一同来到院子里。我将鞭炮在地上小心地铺展开来,方建勇用打火机点燃了引线。刹那间,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响,火光闪烁,照亮了整个小院。硝烟弥漫中,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新年的喜悦与憧憬。 张婶笑呵呵地道:来来来,你们张叔啊,给你们都准备了压岁钱,多少是个心意,都拿着。 几人纷纷接过压岁钱,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心里满是欢喜。钟潇虹看着张婶拿着红纸包的红包,眼眶微微湿润,忙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笑了笑。 晓阳马上走过去,拉着钟潇虹的手,往上面一挥,大声喊道:马年,我们来了…… 第538章 你们被人算计了 1990年的春节,因为前两天下了雪的原因,地面是有些湿滑的,走亲访友的人都喝了不少的酒,泥泞的小路上多是推着自行车的人,偶尔也能看到喝多了之后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醉汉。值班三天过后,也和晓阳开始走亲访友,过上了中午喝酒晚上醒酒的生活。 自从罗焕清被抓之后,老家的几个哥哥也是到家里来探望了几次,安慰了几句,但看钟潇虹并没有什么影响,家里人也就放心了下来。 而身为前任县长的罗正财被抓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钟潇虹的三个哥哥又揪心起来,毕竟几人常年在煤矿工作,对体制内的事情来是比以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知道妹妹钟潇虹能够成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主要依靠的还是县长罗正财。 如今罗焕清被抓,罗正财也被抓,几个哥哥思前想后,即担心自己的妹子,也担心自己的工作,个个都是夜不能寐,平日里在村里也各都是风光人物,真的自己的妹妹遇上事了,也是爱莫能助。而大年初一,矿上的领导就来到了家里,话说得很是直接,如果钟潇虹和罗焕清离婚,那么他们钟家几个兄妹必定是卷铺盖走人。 正月初二,按照老家的习俗,是出嫁了的闺女回门的日子,钟潇虹虽然在张庆合家里感受到了温暖,但要说回娘家却是不愿意回去。 在农村的世俗观念里,大家对美国总统是谁并不感兴趣,但是对于谁离了婚,却也是可以说上三年的。之前罗焕清在的时候,两个人虽然没有感情,但却也是过年的时候,可以充充门面。如今要独自回去,面对的将是邻里异样的眼光和家人无奈的叹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从农村走出来的钟潇虹明白,这就像一把把无形的刀,会再次刺痛自己的心。她害怕面对哥哥们那忧愁的面容,害怕听到嫂嫂们的抱怨,更害怕成为村里人口中的谈资与笑柄。 初二没有回去,初三一大早,钟潇虹就听到了敲门声,开门之后,正是自己的三个哥哥。 钟潇虹看到只有哥哥们来,没看到几个嫂子,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忙让哥哥们进来说话。 几个哥哥都没有空手,拿了些自家蒸好的馒头和包子,带了些炸好的肉丸子,就进了屋。 天气冷,三个哥哥骑了两辆摩托,虽然戴着帽子,捂着围巾,但还是冻得脸上通红一片。 钟潇虹忙招呼哥哥们坐下,又赶紧去厨房给他们倒了红糖水,想让他们暖和暖和。 客套了几句之后,大哥搓了搓手,看着钟潇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妹子,这个罗焕清,真的要被判刑?” 钟潇虹不想和几个哥哥讨论罗焕清的问题,只是捋了捋头发,十分平静地道:大哥,大过年的,咱们不说他了。 二哥喝了口热水,放下杯子道:咋能不说他那?咋说他也是我们的妹夫不是?小虹啊,我们可都是你的亲哥,有啥事你可不能瞒我们啊。 钟潇虹知道,三个哥哥都是为了这事而来,躲是躲不过去了,就道:这次罗焕清会被判刑,现在还在走程序,到底是怎么个结果,我还不知道。” 老三抽着烟,面色难看,抖了抖烟灰道:妹子,你是不是要和罗焕清离婚? 钟潇虹看向了三哥,不解地道:三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哥抽了一口烟,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大哥。 大哥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啊,是这样啊妹子,昨天,大年初一,矿上的周副矿长啊,到了咱们家,给我们说了这事。 钟潇虹仍然是一脸的诧异:我要离婚,老周怎么知道啊? 大哥说道:妹子啊,人家必定是领导嘛,当领导的,消息灵通,也很正常嘛。 钟潇虹有些不悦地道:他老周还说啥了? 这大哥倒一时也不说话了,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老二道:老二,你说吧。 钟潇虹的二哥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小虹啊,周副矿长说,你要是离了婚,我们几个在矿上的工作就保不住了。他说这是上面的意思,让我们劝劝你,先别离婚?” 钟潇虹听着哥哥们的话,心中一阵苦涩,她看着哥哥们被冻得通红的脸和那满是沧桑的眼神,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钟潇虹缓缓说道:“哥,我知道你们的担心,可我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离婚也是按照程序报告了县委书记和县长的,两位领导都很支持我离婚。你们也都知道我当初是为啥嫁给他的。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想为自己活一次,你们就不能支持我吗?” 大哥忙挺起了腰,眼神里带了一份关心道:妹子,你误会你二哥的意思了,咱爹娘走了之后,天底下最亲的就是咱们兄妹四个了,妹子啊,你不是没有家的人,我们的家就是你的家。当哥哥的哪里有不心疼自己亲妹妹的,以前的时候,我们年轻,不懂事,看事看不透,昨天就和你二哥、三哥说好了,工作啊,我们都不干了,本来就是农民,大不了就继续回家种地嘛,你这官也别当了,咱穷人家的孩子当不了这官。但是咱穷不是没长骨头,别人瞧不起咱,咱自己要瞧得起自己。不想过了,咱和他离,知道他们有钱有势,但是他们要是敢欺负你,我当大哥的第一个把命豁出去,我没了还有你二哥,你二哥没了还有你三哥,我们都没了你还有四个侄子。 听到这里,钟潇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看似只在意工作和家庭生计的哥哥们,在这关键时刻竟能如此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 钟潇虹激动地走上前,蹲在地上,紧紧地握住了大哥的手,泪如泉涌不能自已,声音有些颤抖,想说什么,却也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大哥慢慢地将钟潇虹扶了起来,就和小时候一样,钟潇虹泪眼蒙眬地看着大哥,大哥轻轻为她擦去眼泪,说道:“妹子,别怕,有哥在呢。以前咱们家穷,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们不能拿自己的亲妹子做这种交易。” 二哥也走上前,拍了拍钟潇虹的肩膀:“小虹啊,大哥说了之后,就回家磨了刀。我们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欺负。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钟潇虹哭着哭着,也就笑了,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让她在这寒冷的困境中,不再孤单无助。钟潇虹擦了擦眼泪道:二哥,看你们说的,哪里是要动刀动枪那一步嘛,咱们就是办正常的手续,在罗焕清被抓之前,我们就已经写好了协议,我也不知道,我离婚和周副矿长有啥关系。你们就放宽心,该工作就工作,姓周的开除不了你们,也给你们穿不了小鞋。 大哥仍是一脸担心地道:妹子啊,他们说你得罪了上边的人,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再掺和官场的事了。 钟潇虹抹了抹眼泪道:大哥,新来的县委书记和县长人都很不错,我和他们关系都很好。钟潇虹本来打算说自己下一步要担任组织部长的事,但又考虑到还没有发文件,就是尚无定论,也就将话咽了回去。 大哥看钟潇虹喜笑颜开,也就放心了下来,忙打开了带的包袱道:这是你几个嫂子,过年蒸的馒头、包子、炸的丸子,本来打算昨天让你带回来的,你没回家,我们就给你带回来了。 钟潇虹笑着直接拿了一个包子,啃了起来。 大哥忙担心地道:哎呀,还和小时候一样,猴急,这还没有热,咋吃。老三,快去烧水,正好我们三个也没吃饭,就热几个包子。 市委大院里,自从到了地区来了之后,逢年过节,钟毅是从来都没有休息过。 看着政法委书记周朝政走进了办公室,就放下了手中的各地报上来的值班报告,钟毅站起身用双手叉腰活动了几下,微微点头示意周朝政坐下。 周朝政将手中的材料放在了桌子上,坐了一上午,我站着汇报吧,钟书记啊,这个罗正财,自从被带到市公安局之后啊,是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吐,现在连饭都不吃,水也不喝。 钟毅听完之后,紧绷着脸,点了点头之后道:他这是不服气啊,觉得我们市委、市政府小题大作了?一个人民政府的卸任县长,一个县人民政协的主席,做出来如此龌龊之事,面对组织的调查,他还闭口不言,消极对抗? 周朝政道:我看也有无颜面对组织的想法吧,毕竟这事从49年之后,在咱们东原,他这个级别的干部,就没人干过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这么大年龄的人了,我看也是羞愧难当、不好张口吧。 钟毅道:那两个女的突破没有? 哦,两个女的一看啊,都比较油,我们了解了,他们被光明区公安分局、临平县公安局,都抓到过,其中有一个23岁,就已经劳教过一次了,斗争的经验,比较丰富啊,按照她们的说法,并没有人指示她们,而是她们到了煤炭宾馆之后,采取逐一敲门的方式,进入了罗正财的房间,与罗正财发生了关系。 听到两个女子主动去敲门,钟毅并不完全相信,张庆合春节来汇报工作的时候,也说起了一件案子,那就是临平本地的一些干部,为了让市委、县委难堪,竟然让一些风尘女子去敲市委考察组的门,然后报警抓人。 钟毅自是将市委考察组去临平考察干部,与这次罗正财的事件放在一起进行了考虑。将自己的想法与周朝政交底之后,钟毅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又道:“朝政同志,其中定有蹊跷。那两个女子的说法太过牵强,怎会如此巧合地主动去敲锣正财的门?公安机关为什么就把罗正财给抓了?我怀疑啊有人的目的不单纯。 钟书记,您的意思是罗正财的事也有人做局?如果是这样,很有可能是同一批人在背后搞事啊。我让负责审讯的同志加大力度,既然罗正财不开口,就从那两个女人身上入手,一定要找出幕后主使。” 钟毅一时也拿不准其中是否存在联系,只是点了点头道:试试看吧,不过要注意控制影响,临平的事为了稳定,一定要谨慎处理。 周朝政回到了市公安局,自然是将临平的事亲自交办给了负责牵头办理此案的副局长,副局长又传达给了治安支队长,一步步传递下去,去临平考察干部,考察组被人构陷的事在小范围之内,也就传播了起来。 正月初四的晚上,赵东接到了周海英的电话,要一起吃饭,认识几个新朋友。每年过年前后,周海英都会组织以前大院里的子弟进行聚餐。赵东成为副书记之后,也有意加深与大院子弟的关系,所以接到了电话之后,也就按时赴了约。 到了地方之后,多数人都已经是到了,赵东与众人握手寒暄,级别最高的除了市建委党委书记周海英之外、市政府秘书长常云超这次也参加了,常云超虽然不是大院子弟,但常云超是标准的大院女婿。赵东本以为自己这个副处级算是个人物,却是没想到,今天的饭局里,大家都是处级。 周海英拍了拍赵东道:哎,赵书记啊,这个你可能不熟,之前一直在县城工作,现在是市委、市政府驻深圳办事处的副主任,李剑锋。他的爷爷,可是地区的老专员李老革命。 这个名字赵东很是熟悉,毕竟之前在干部二科担任科长的时候,所有县里的干部提拔,都有自己先审核资料。 赵东与李剑锋握手之后,猛然才想起,这个李剑锋,应该是在平安县成长起来的干部,之前在平安担任过外经委的主任。 赵东上下打量了下李剑锋,笑着道:剑锋主任和庆合书记、香梅县长都很熟悉吧。 李剑锋倒也没有客气,笑着道:老领导,都是我的老领导。 我们临平的公安局李局长? 李剑锋笑着道:哎,好哥们,无话不说的好哥们。 众人按照规矩喝了酒之后,彼此也就更深了印象。周海英喝的到位之后,将赵东叫到旁边,悄声道:前些天市委组织部二科去临平考察干部你知道吧? 知道啊,任炳辉嘛,我还给他办了招待。 周海英打了一个饱嗝道:我听说,你们被人算计了? 第539章 钟潇虹你给我等着 自从担任了县委副书记之后,平日里不爱结交朋友的赵东,也有意去参加一些聚会,对比市里各个单位来讲,县委副书记虽然发展的潜力大,但人在县里,需要市里各个部门支持的地方,也就多一些。需要支持,仅凭借工作关系是远远不够的,没有私人感情,就是公事公办,而很多事情,公事公办四个字,就办不下来。 在东原有这样一个普遍认识,企业的干部当得再大,也不算正儿八经的干部,只有在政府系统内当领导,才被称为官。所以,趁着这次建设局改革建委,周海英放弃了市建筑总公司党委书记高工资的位置,来到了市建委出任党委书记。周海英在担任地区建筑总公司党委书记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不少,如今又担任市建委的党委书记,朋友圈子就更有分量了一些。 周海英之所以组这个局 ,是听说外贸的生意利润很高,自己就通过在平安工作的昌全拉来了市政府驻深圳办事处的副主任李剑锋,而深圳办事处的日常工作都是秘书长常云超在负责,所以,周海英又将市政府秘书长常云超请了出来。 周海英将赵东拉到了一边之后,说起了前段时间市委组织部干部二科到临平考察干部,被公安局的扫黄的事。听到周海英说被人算计了,赵东是一脸的诧异,忙问道:大周哥,这个,消息来源可靠吗?我刚起临平不久,心里觉得纳闷,但一直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周海英故作高深,酒杯捏在手里 轻轻地转了几圈才道:市公安局的朋友,昨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聊到了这个事。 赵东思前想后道:我也没得罪谁啊? 事实上,周海英听到市委组织部二科的人说了这事之后,想着赵东在临平组织的饭局,就多了几句嘴,想着打听打听。周海英如今的朋友圈子,遍布东原政商两界黑白两道,市公安局的朋友,找临平公安局的人打听,很快就回了话。 老朴的事,在临平公安局内部已经算不上秘密,所以很快朋友就回了消息,这事就是林华北所为。 周海英知道是林华北干的这事之后,顿生寒气,也就猜测了出来,林华北此举,就是为了报复市委组织部和县委在自己副县长这件事情上不给自己站台,不仅没有提拔成副县长不说,还去了什么工会担任副主席。 周海英暗自觉得,临平的水,实在是太深了,邹家、林家都不是一般的地头蛇,林家的家族势力,自己这个副省长的儿子都有所耳闻,和他们打交道,必须多长个心眼。但更让周海英所担心的,就是林华北给自己的三万块钱,如今也是成了烫手的山芋,特别是想到林家的人要出任市纪委书记之后,晚上睡觉都做了几次噩梦。毕竟自己只想着当官挣钱,可是不想着惹上这些麻烦。 周海英道:我的赵书记啊,不一定是你得罪了别人才会收拾你嘛,有的时候啊,你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你说,你市委组织部的科长,直接去了临平担任县委副书记,你看昌全,现在才是县委常委、农委主任。这不得让一些人眼红啊。 赵东自己喝了口酒,小声地骂道:我知道是谁干的之后,非得好好的出口恶气。 周海英走了几步,拿起了桌子上酒瓶,为赵东填了杯酒道:赵大书记,你想想啊,你们临平,把市委和县委都不放在眼里的还能有谁? 赵东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道:“大周哥,你的意思是邹家?他们在临平根基深厚,势力庞大,确实有这个能力和胆量?” 周海英微微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邹新民都已经常务副县长了,就是下一步县长有了空缺,人家老资历也排在你的前面。” 赵东又想了想,一脸意外地道:大周哥,你的意思是,林? 周海英面带微笑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小心点林华北这个人,阴险啊。 赵东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换作一般的干部和家庭,赵东还是有信心整顿一下的,但是换到林华北,赵东就多了一份无奈,当天自己去煤炭公司出席干部大会,林华北拍桌子砸板凳,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在林家人的眼里,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算不上什么大官。或者别说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就是县委书记要动本地的大家族,也要深思熟虑、权衡再三。毕竟林家在临平的势力盘根错节,家族成员在各个关键岗位都有布局,牵一发而动全身。 周海英之所以和赵东说这些,自有两个考虑,第一则是赵东确实是和自己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俩人还是有感情。第二则是赵东年纪轻轻很有前途,这个时候给赵东提个醒,也是和赵东交了心。 周海英道:现在看来,林华北这个人太过阴险,他不是一直想着上位副县长,这事啊,没办成,他的心里有些怨气。赵书记啊,你在县里工作,县里的人,不是都像咱们大院里的子弟,这么绅士地。 说完了之后,俩人碰了一杯酒,各自也就干了。 周海英主动走到了常云超的旁边,十分豪爽地道:啊,同志们啊,我冒昧的插一句啊,今天秘书长啊是推了两场饭局到了这里啊与咱们见面,大家啊端起酒杯向秘书长表示一下感谢。常秘书长在市政府那可是中流砥柱,除了把市政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咱们远在深圳的办事处的诸多事务在常秘书长的操持下井然有序,这对咱们东原的对外交流与招商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什么是本事,这就是本事啊。来,大家一起敬常秘书长一杯。 众人纷纷响应,举起酒杯向常云超敬酒。常云超面带微笑,谦逊地回应着,言语间尽显官场的圆滑与练达。 喝了酒之后,常云超笑着道:同志们啊,应该多和剑锋同志喝杯酒啊,上级刚刚发了两个文件,《关于批转〈长江、珠江三角洲和闽南厦漳泉三角地区座谈会纪要〉的通知》和《国务院关于沿海地区发展外向型经济的若干补充规定》,以我多年对经济和政策的研究来看,下一步,外贸将是改革发展的重中之重,而咱们深圳办事处啊,就是咱们东原市对外开放的桥梁和纽带,咱们剑锋同志,是为咱们东原改革开放肩负有特殊使命的,就像咱们钟书记对办事处的工作批示的那样,不能搞成旅游接待站和吃喝的招待所,要搞成对外开放和招商引资的名片。 众人又和剑锋喝了一杯酒之后,周海英笑着道:秘书长啊,我们建委已经定了啊,上班第一天,就请剑锋主任给我们讲形势与政策课,我明天就发通知,这个会,开到县一级建委班子。 常云超能够成为市政府的秘书长,更多的来讲是市委与市政府相互妥协的一种结果。齐永林本来想让王瑞凤担任秘书长,拉近与王瑞凤在省城的关系,钟毅本打算安排一名年轻的干部在这个岗位上历练,双方为此还闹了些不愉快,僵持之下,有着罗老爷子支持的常云超成了最好的人选。 干部的选拔之中,每一次任命的背后,都有微妙的博弈,总结起来一句话就是,少有无缘无故的爱。 酒至半场,常云超看了看手表,主动举起酒杯笑道:啊,同志们啊,这个齐市长啊,晚上还要在花园酒店招待省城来的朋友,海英书记代表我啊,同大家多喝几杯,我就失陪,啊失陪。 众人看常云超起了身,忙也跟着起身干了一个满杯。李剑锋忙道:我送送领导。 待剑锋回来之后,周海英提了杯子道:啊,领导走了,咱们年轻人加深一个。 魏昌全在节前,专程去了省城拜访周鸿基,还在鸿基副省长的家里吃了晚饭,能够在领导家里吃饭,这个地位是比在高档酒店里还要让人感到荣耀和暖心。周鸿基一家,确实是没拿自己当外人,虽然知道周海英有些不好的习惯,还是选择了包容。 周海英低头一看,魏昌全所穿的皮鞋,上面的褶皱用厚厚的鞋油都没有掩盖住,虽然看起来是黑色,但没有光泽。周海英曾经安排魏昌全的爱人在建筑公司上班,两口子除了养小的之外,还有老人要养,昌全帮了自己的不少忙,但却从来是不收钱的。所以趁着过年,喝了酒之后,周海英的包里满是信封,足足有二三十个,周海英数了数拿出了三个。笑着道:都不许拒绝啊,这红包不是给你们的,是给孩子的压岁钱。 俩人自然没有推脱,散了场之后,几人又去了财政宾馆接受了一次正规的按摩。 周海英道:剑锋主任啊,大过年的,为了接待你,咱们市人民医院的护士同志,专程来加班啊。 一行人折腾到了半夜才回家,李剑锋回到了县城之后,已是两点。 各自回家的时候,周海英握住李剑锋的手道:剑锋主任啊,今天和你聊天,开了眼界了,说好了,上班之后第一天,到我们建委来讲课。 剑锋自是推托了两句,周海英又道:剑锋主任啊,我听说弟妹是在平安县工业园工作? 是啊,在工业园。 周海英道:我有几个朋友,正好有投资的意向,回去您带个话,就说建委的小周啊,去登门拜访。 李剑锋忙道:周书记,您要是这么说,这话我可不敢带,您是去指导工作。 俩人就谁先走的事情上相互推了三五分钟,还是李剑锋主动为周海英拉开了车门,看着汽车消失在夜空之中,李剑锋找了墙根,放了水之后,也就慢慢回了平安。 进门之后,文静抱着孩子还在客厅里等着剑锋。 剑锋略感诧异地道:咋还不睡? 文静很是不满地道:我还以为你回深圳啦? 剑锋接过了孩子,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道:哎呀,这不是,今天周海英书记,约了秘书长,你知道的,我们驻深办归秘书长管,我这不去不好啊。说着就递给了文静一个红包,说道:来,周书记给的。 文静打开一看,拿出来数了数,信封里足足有一千元。 文静拿着钱道:剑锋,一千块钱,这是啥钱? 剑锋抱着孩子,惊讶地道:这个周海英,出手也太大方了吧。给孩子的压岁钱,十块钱都是大钱,这人给一千? 文静忙将钱收起来道:无功不受禄啊,这钱咱不要,明天你还回去。 剑锋道:哎呀,算了吧算了吧,想还也还不回去,他家孩子在省城,对咱们来讲,也算不上大钱,对人家海英书记来讲,就更算不上大钱了。啊,海英书记说了,春节后要到你们工业园区支持你的工作。 文静将红包丢在一边道:那这钱,就更不能要了,说着就凑近了剑锋,闻了闻道:你身上什么味?香水?雪花膏? 剑锋举起袖子闻了闻道:不是吧,哦,今天他们有人带了媳妇来,我们挨着坐的,你还不相信我,坐怀不乱。 文静拍了拍孩子,瞥了一眼剑锋;我倒是想让你乱。 假期总是在无声无息中流逝,短暂而又快乐,上班的时间说到也就到了,县委、县政府上班第一天就开了收心会。县委常委在主席台上依次而坐,县委副书记赵东主持会议。 在开了场之后,赵东道:同志们啊,在正式开会之前,根据会议安排,我先宣读两份任职文件,市委决定,钟潇虹同志任中共临平县委委员、常委、组织部长,梁满仓同志任中共临平县委委员、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 对于这个任命,会场内在座的人并无惊讶之色,在过年前,就已经开始走了程序,在座的都是县里正科级的各单位一把手,如果不知道这个小道消息的,在这个会场里坐着,就显得有些另类了。 在一片掌声过后,赵东清了清嗓子道:同志们啊,下面请香梅县长传达学习省委五届三次全体(扩大)会议精神。 吴香梅不紧不慢地按开了话筒,清了清嗓子道:同志们……,啊,我们要准确全面认识,省委确定的坚持治理整顿为中心,紧紧把握压缩需求、调整结构、整顿秩序、提高效益四个重要环节,继续深化改革,扩大对外开放,巩固和发展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 在既定的程序走完之后,张叔放下了材料,看着众人道:啊,同志们,今天我们开一个收心会啊,很有必要。刚刚几位同志都作了很好的发言,对新的一年的工作进行了部署,都很好啊,我都赞同。刚刚香梅县长也讲了,县委、县政府不提新的口号,不搞新的活动,就按照省委的部署,扎实推进“三大工程”建设。我再强调三点吧:第一,准确把握形势,围绕“三大工程”,把发展搞起来。同志们,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临平县委、县政府的中心工作就是围绕“三大工程”大抓发展…… 会议的时间很长,但大家却听得认真,这是张叔和香梅县长来到临平之后,第一次系统性地给大家讲下一步的工作思路,直到中午的十二点半,才散了会。 邹新民到了办公室之后,林华北就进了门,作为工会的常务副主席,虽然已经提交了申请“停薪留职”的报告,但在没有批之前,还是可以参加县里的大会。 邹新民主动递了一支烟道:怎么样啊,她的几个哥哥,有没有去做工作? 林华北道:别提了,煤矿的老周,大年初一就去找了她的几个哥哥,但是她几个哥哥,一个比一个硬,根本不在乎被开除。 邹新民咧嘴一笑,敲着桌子道:怎么,现在庄稼汉都这么有骨气了吗?到底是老周不行,还是你老林不行?觉得有组织部长撑腰了?不拿你老林当回事了?那就把他们开了嘛。 林华北摇了摇头道:哎,这个老周啊,我在的时候,像条狗一样跟在我的后面,现在,我走了,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马上就要接班当矿长了。我看钟潇虹担任组织部长之后,这家伙肯定会见风使舵的,哪还敢再提开除的事。 邹新民冷笑了一声道:他老周想什么呢?企业干部,劳动人事局是第一关,我分管劳动人事局,你去给他说,办不了这事,他一辈子当副矿长。 林华北道:那行,我去说说。您最好啊,再劝劝钟潇虹,拿照片的事,再和她谈谈嘛,总比再背一条人命好嘛! 吃了午饭过后,邹新民又让秘书请钟潇虹来了办公室。 钟潇虹本不想去,但也是知道,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 到了邹新民的办公室之后,邹新民笑呵呵地让钟潇虹落了座。客套了几句之后,邹新民道:我分管县政府办公室,你能进步啊,也是办公室的集体荣誉,作为分管领导,我觉得脸上有光。 钟潇虹恭维了几句,俩人聊着聊着,邹新民道:潇虹啊,啊,应该叫潇虹部长了,晚上啊,我安排一下,就咱们办公室的同志,聚个餐,还是给你庆祝一下。 钟潇虹道:邹县长啊,心意我领了,晚上我要回趟老家,处理一下家里的事。 邹新民点了点头道:对,说得很对,人嘛,官再大,也是要回归家庭嘛。我比年年长几岁,你就当我是哥吧,我说你和罗焕清的事,要慎重,不要走到离婚这一步。 钟潇虹道:邹常务,这个真的没得商量,我的报告都打了,香梅县长都已经签字了。 邹新民面带不悦地道:潇虹啊,这么大的事,分管领导你都不请示不汇报?你真的不拿我当回事?明说了吧,这事我不同意。 钟潇虹已经不愿再委曲求全,轻轻抚了抚头发道:邹县长,您不同意就算了,离婚协议也不需要您签字。 邹新民一拍桌子道:钟潇虹,你可以不怕我,你就不怕你和老罗的事被组织知道了?你的前程,可就完了。 钟潇虹慢慢起了身,冷冰冰地道:你以为组织不知道?管好你自己吧! 邹新民浑身哆嗦,慢慢的抬起了手,指着钟潇虹道:好好好,咱们走着瞧! 第540章 叔随时可以把他们送进去 看着拂袖而去的钟潇虹,邹新民气得直接哆嗦了起来,拿着桌子上的水杯,一把也就给扔了老远,茶水四溅,几片茶叶孤独而又坚强地留在了墙上。 邹新民心里暗道:这个婊子,真是无法无天了,当初真是瞎了眼,同意她当办公室主任。 长吁了一口气之后,又是暗暗骂道:当了组织部长,翅膀也就硬了?钟潇虹啊钟潇虹,和我姓邹的斗,你还没有资格。 暗骂了一会之后,邹新民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回忆起钟潇虹刚刚说的话,有一句好似没对,邹新民反复琢磨着钟潇虹那句 “你以为组织不知道?”,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难道组织上知道了?不能吧,老罗为了自己的颜面,肯定是不会说的啊?这么多年前的事,他说了除了加重处理之外,换不来什么好处。罗正财不可能,难道是钟潇虹自己说的?钟潇虹也是不能啊?毕竟这事牵扯到她自己的名誉,这种事情抖搂出来,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啊。虚张声势,虚张声势! 邹新民慢慢地掏出了烟,火柴划了三根,才将烟点燃。抽了几口之后,仍是放心不下,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是罗正财那里出了问题。觉得还是有必要,来打探一下罗正财的事。也就拿起了电话,打给了周海英。 周海英正在听取即将担任市城管处副处长的孙汉的工作汇报,听到电话打来,随手也就将电话接了。 孙汉从平安县建设局局长的位置下来之后,本想着周海英能给自己解决到市城管处,但左等右等不见动静。狠下心来,花了七八千买了一幅画,说是家传的送给了周海英,周海英才同意孙汉到了新成立的城管处担任副处长。 城管处是建委的二级机构,处长是副处级,副处长也是正科级,但此时的孙汉,本以为从平安县的尴尬境地中走了出来,也是觉得这个钱,花得很值。但打听了之后才发现,城管处每天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加上编制和人员都不足,也没有个制服,天天戴个红袖标到处挨骂,实属是苦差事。 但送画的事,孙汉是把周海英看透了,你送他七八千块钱,周海英都懒得看上一眼,送他个古董,才是花了小钱办了大事。也就想着趁着人事局的文件还没下,就又买了件古玩,送给了周海英,目的则是到建委的建筑质量监督站当站长。 周海英听到邹新民说起了敏感的话题,就捂着话筒道:孙大处长啊,我接个电话,这个玩意啊,你先拿回去,等你下次来有机会,我们再一起研究。 孙汉一听喊了自己大处长,就知道了孙海英有话要说,而自己把该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了,趁着这个机会,也就正好溜了。忙笑着小声道:这个玩意啊,我也不懂,宝剑就应该送英雄,周书记,送您了,送您了。 周海英招手示意拿走,孙汉早已是出了门。周海英将这小小的佛像拿在手里,一边细细端详,一边在电话里道:啊,邹县长啊,刚才啊,有个朋友,您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邹新民自将想打听罗正材在市公安局受审的事说了出来,周海英听到这事,对自己来讲,了解起来倒也是没有什么难度,还是一副为难地道:邹县长啊,这件事现在有难度,朝政书记在亲自抓这个案子,现在兄弟们的口,都很紧啊。 邹新民道:正是因为大家的口都很紧,所以,我才想到了您啊,这个忙,您不帮,就没人能帮了。 周海英正好想着要向林华北退钱的事,就道:新民县长啊,都说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啊,罗正财进去了,我看多数人都在看笑话,像你这种还挂念着领导的人,不多了。这样吧,我找几个朋友问一问,这事那电话里不好说。晚上咱们迎宾楼见吧。 放下了电话之后,周海英又仔仔细细把玩着这尊佛像,只见佛像是一尊精致的白玉佛像,玉质温润细腻,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佛像的面容慈祥宁静,双眼微闭,其衣袂线条流畅自然,仿佛随风飘动,给人一种超凡脱俗之感。 周海英心中暗自道;这个孙汉,祖上至少也是省部级啊,不像自己祖上,八代贫农啊。质监站的站长,倒是会挑,说罢将佛像慢慢放了下来,双手合十,十分恭敬地拜了拜,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我也是看在他们家供奉了您几代人的份上,做这个调整。 拜完了佛像之后,周海英就拿着笔记本,走到了旁边不远的主任办公室。敲了敲门,也就直接进去了。 建委的夏南平主任是个专业技术干部,这南平二字还颇有来历。夏南平的父亲曾经是老支前,推着独轮车跟着部队一直打到了海南岛,等到回来之后安排了工作,也就给孩子都改了名,老大夏南定,老二夏南平、老三是个闺女叫夏南红,老四则叫夏南洋。而夏老爷子离休的时候,享受的是副厅级的待遇。 周海英还在建设局下属的建筑总公司担任书记的时候,夏南平就是建设局的书记兼任局长。在建设局改革建委之后,俩人就是一个主任,一个书记。但建委实行的是党委领导下的行政负责制,所以,真正的一把手实际上是夏南平。 周海英客套了几句之后,说道:夏主任啊,我看成立之后,工作上一直不温不火的,这样不行啊,质监站的班子,必须加强。 夏南平慢慢地放下了茶杯道:加强班子建设是好事,可是啊,质监站刚新建不久,班子是齐的,怎么个加强啊。 周海英道:一切问题的根源,都要找一把手的问题,现在质监站的一把手,抓业务可以,但带队伍不行,上午我去几个下属单位检查上班情况,就质监站迟到、旷工的人最多。所以,我提议质监站的一把手到机关来挂个主任助理,协助您安安心心抓业务,找一个有管理经验的同志带队伍。 夏南平面露难色地道:主任助理?海英啊,咱们建委机关这次改革,都已经超编了,主任助理已经有两个了,再加上四个副主任,再加上书记、纪委书记和总工程师,这不太合适。 周海英自然知道这是不合适的,但一件事情,领导支持就是赞成的理由,领导不支持就可以成为反对的借口。一把手最大的本事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看在玉佛的面子上,周海英自然是要为孙汉争取利益的。 周海英笑了笑,轻声说道:“夏主任,超编责任不在我们,这是历史改革进程中的遗留问题。作为单位的主任和书记,我们自然要考虑队伍建设和长远发展的问题。质监站的问题如果不解决,长此以往,影响的是建委的整体形象和工作效率,危害的是东原建筑质量市场的秩序。 夏南平思索再三,还是摇了摇头道:“才成立半年的新单位,各方面的工作都要理顺嘛,才半年就换一把手,这样不行,这样的调整太过儿戏,会让同志们寒心的。我看这样吧,书记和站长分设,选一个政治素养高、管理经验丰富的同志去担任书记,协助站长抓好队伍建设,这样既不影响质监站现有的业务开展,也能逐步解决队伍管理的问题。” 周海英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因为自己是主任,也是不会答应这样的建议的,但自己将价码要高一点,这样夏南平还价之后,自己才好就坡下驴。 周海英道:夏主任,您这个建议啊,我虽然有不同的意见,但是您的指示,我还是要落实的。那我就安排人事处的同志,选一个政治可靠、德才兼备、素质过硬的同志来任书记。 邹新民平复了心许久,能和周海英搭上线,自己的心里踏实了不少,毕竟猜测下来,钟潇虹虚张声势的概率最大。 正在这个时候,县长吴香梅拿着文件就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杯子就道:哎,邹县长,杯子怎么在地上? 邹新民伸头看了看杯子就道:啊,水烫,刚才没端住。 吴香梅道:我还以为你上班第一天在这敬天地那。啊刚才给你打电话没打通,这份文件,市政府刚刚发下来的,通报了去年全市财政工作考评情况,临平是倒数第三,你分管财务,同财政局局长曾亚联好好谈次话,让他把心思用在业务上,如果持续得不到改观,县委县政府就要对他采取组织措施了。 说完之后,吴香梅没有给邹新民解释的时间,直接也就走了。 邹新民暗自骂道:代理副县长而已,架子就这么大?也不帮老子把杯子捡起来。 说着就捡起来杯子,拿起了电话,直接将电话打给了财政局局长曾亚联,直接道:老曾啊,你是怎么把咱们美女县长惹到了,这就马上要对你采取组织措施了,我可是给你说了不少好话啊。 邹县长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那个小娘们了,处处针对我,今天上午散了会,同志们对县委、对县政府非常失望,我们这些任劳任怨的,得不到提拔重用,溜须拍马和长得好看的,反倒是升了官,我们临平的干部不是个个都是孬种,这次县人代会,我们就是要正确行使自己的权力,我们为什么不能选举您担任县长? 曾亚联的一句话,反倒是点醒了自己,是啊,为什么不能选举自己担任县长?如果自己在人代会上,得票数超过了吴香梅,这不就是民意嘛,这也就能侧面证明,李学武对自己的评价,是非常片面的。如果自己真的票数高,这也能说明县委驾驭全局的能力不足,对选举失败,负有责任嘛,张庆合到时候,也是难辞其咎。 邹新民道:哎,亚联啊,你也是领导干部嘛,要讲政治、讲大局、讲团结嘛。 曾亚联颇为激动地道:邹县长,我们是要代表人民正确行使权力,什么是正确行使权力,就是我们想选谁就选谁,我们私底下已经说了很多次,只有你了解临平,只有你对临平有感情,只有你当了县长,咱们临平的干部和群众才有出路。 邹新民听完之后,心里是颇为受用,但要成此事必定是要从长计议的。就笑着道:亚联同志啊,我发现你现在思想上波动很大啊,这样吧,明天晚上,明天晚上的时候,你叫上几个朋友,一起给你做做思想工作。 放下了电话,邹新民又想了想这事的可能性,思索良久之后,嘴角微微一笑,民意不可违啊。 和邹新民吵了一架之后,钟潇虹在办公室里暗暗流泪,既有委屈不甘,也有冲动之后的后悔。 张庆合听李亚男说钟潇虹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之后,就多了一份忧心,就主动带着李亚南,敲开了钟潇虹的门。 进门之后,张庆合看着钟潇虹进门之后,张庆合看着钟潇虹红肿的双眼,轻声说道:“潇虹同志,都组织部长了,还关起门来哭啊?” 钟潇虹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张书记,没什么大事,我能处理好的。” 李亚男为张庆合搬了凳子,也就坐在了沙发的一边,随手拿了份报纸,就看了起来。 张庆合坐在钟潇虹的对面,缓缓说道:“潇虹同志啊,你这还是对组织,对我不够信任?” 钟潇虹擦了擦眼,看了看在角落里看书的李亚男,张叔自然是明白了,钟潇虹心有顾忌。 张叔从兜里摸出了一支烟,点燃了抽了一口道:潇虹啊,我把你俩都当亲闺女,有事你信我,在咱们临平,说句吹牛的大话吧,在咱们东原,还没有你张叔办不成的事。 钟潇虹揉了揉眼睛,擦了擦泪,自是将邹新民阻止自己离婚的事,包括煤矿的老周给自己的几个兄弟带话的事,都如实向张叔说了。 李亚男全程没有抬头,也没有翻看报纸,就像没有在办公室一样,安安静静。 张叔心里暗道:钟潇虹这件事处理得太过急切,没有沉住气,就如牧为所言,如此沉重的负担和压力之下,情有可原,不过还好,也不是多大个事。 张庆合搓了搓眼镜,笑了笑道: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妮啊,这件事好办嘛。 钟潇虹有些不解地道:张叔,恐怕不好办吧,毕竟照片的事,不能说。 张庆合将手中的眼镜往桌子上一放,淡淡地道:妮啊,叔给你说,暗牌有暗牌的打法,明牌有明牌的打法,叔一直担心你过不去心里这道坎,现在你把牌打成了明牌,这以后事也就好办了。 钟潇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不解地摇了摇头。 张庆合道:这么说吧,只要你不高兴,叔随时可以把他们都送进去。 第541章 我的脑子有点乱 以下是修改后的内容: 听到县委书记张庆合说可以直接将坏人送进去,钟潇虹就又有些不解了,就道:“书记,我的举报信都交了,也没看到市委有什么动静。” 张庆合道:“事实上,市委在接到了你的举报信之后啊,没有大张旗鼓地采取措施,并不是没有采取措施,而是有以下几点考虑。第一个,就是证据的问题,担心没有证据,最后事情无法做实。不过那,这个也不是主要原因,毕竟市委掌握了这个线索,老罗开口是时间问题。钟书记和邓书记,也考虑你的感受和处境,做了低调处理,这也是第二点的考虑。第三嘛,则是市委在从大局上考虑这些事情所造成的影响和可能带来的后果。当然嘛,既有稳定临平队伍上的考虑,也有顾及领导颜面的一些担忧。但是现在啊,他们拿这个事威胁你,我就有了向市委汇报动人的充分理由,市委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件事的处置方式,本来市委还想着为了大局嘛,遮遮掩掩地把事办了,但是他们都掀了桌子,市委也不用担心顾忌谁的情面了!总之一句话,市委按照党纪国法办就是了。不用等所谓的照片出来,公安机关就可以抓人。” “张叔,他们要是不承认是他们拍的咋整,再说,还有上面的领导。” 张庆合倒是一脸的淡定,“他们不承认还有罗正财嘛。” 钟潇虹道:“叔,我担心罗正财也不承认,我怕他什么也不说。” 张庆合宽慰道:“人呀,只要进去了,说什么和怎么说已经由不得他了,关键啊是在问的人想不想让他说,想让他说什么。镜堂书记的指示,你也看了,现在这个时候,他的面子,市委是不得不考虑的因素。我看啊,现在市公安局的同志采取的措施,就是一层一层地揭开真相,那些该问,问到那个程度,都是有技巧的,你不要着急,现在看来,让柿子去找柿子,是对市委、对临平,对你最为有利的。至于你说的邹家和林家他们的领导的问题,我前两天以为啊是只有林华北参与了,现在看来,邹新民也有涉及。不过,这个你不担心,咱都开始打明牌了,邹镜堂也好,林华西也罢,咱打明牌,叔不会给他们上桌机会的。” 张叔慢慢抽出了烟,也没有点火,缓缓地说道:“所以,潇虹啊,叔听你说了以前的事之后,没有跟他们翻脸,主要是考虑你的名誉,毕竟你选择了留在临平,叔要为你的以后考虑。你才三十出头,下半辈子还长,但是叔也说了,只要你不高兴了,做好了准备,叔是随时可以和他们翻脸的。” 钟潇虹揉了揉眼睛,脸色好看了一些,但是想着罗正财进去了,林华北已经是去了工会,自己离婚之后,也想重新开始过平平稳稳的日子,也就说道:“张叔,我今天也有些冲动了,这些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照您说的,咱们慢慢来,让柿子去找柿子。” 新春伊始,在平安的县城里,又流传起了孙汉的故事,就是过年的时候,在平安县县城的饭桌上,孙汉的名字也被频频提起。 大家本都以为孙汉从此沦落也就成为了二线干部,却是没成想,孙汉已经即将去市城管处报到,相熟的人都已经开始喊孙汉为孙处长了。 驴肉馆子里,县史志办主任田嘉明终于组成了一个饭局,在年前的几天,自己约了孙汉几次,都没有排上号,到了年后,总算是和孙汉见了面。在东原,年前多是朋友的聚餐,年后则是亲戚间的聚餐。 几个朋友落座之后,田嘉明恭维地笑道:“孙处长啊,您总算是赏脸,接见了一下我们几个兄弟啊。” 从建设局局长的位置上到成为只享受正科级待遇的普通干部,如今又即将到市里工作,对普通人来讲,都是在科级干部的行当内徘徊,觉得似乎差别不大。但对孙汉个人来讲,这半年却也是人生的大起大落,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又到如今宾客盈门,孙汉是看尽了人间冷暖。市建委的二级单位虽然算不上什么重要岗位,但如此这般的梅开二度,也让孙汉在县城里扬眉吐气。 孙汉落座之后道:“嘉明主任啊,您下一步可是要兼任县党史办的主任滴,正儿八经的县直属单位一把手,可不像我们啊,建委的二级班子还是副职,说出去,都觉得丢人啊。” 虽然孙汉在桌子上这般自谦,但众人都能听出他言语间难掩的意气风发。田嘉明赶忙摆摆手,笑着说:“孙处长,您这可就折煞我了。您这是去市里大展宏图,未来的路宽着呢,哪像我们几个,一辈子也就只能在这小县城里打转咯。” 众人喝了几杯之后,孙汉感慨道:“人啊,多数都是目光短浅,看人下菜啊。我去市建委,那是和周书记早就说好了的,之前我没去,是位置不合适嘛,什么园林所的所长,环卫所的所长,种花的扫地的,这我能去吗?” 田嘉明恭维道:“周海英书记对咱们孙局长,真是厚爱啊,你们可能不知道啊,我是打听了的,市城管处是副处级单位,县建设局,才是正科嘛,现在的处长,听说年纪不小了,下一步退休,咱们孙处长直接解决副处级。” 孙汉一脸得意地笑了笑道:“嘉明主任啊,一个说对了,一个则是说错了。海英书记厚爱是真,城管处就是老黄历了,下周,市人事局发调令,我是市建筑质量监督站,当书记。” 众人一听,皆露出惊叹之色。这市建筑质量监督站可是正儿八经的实权单位,比城管处和群众打交道好了太多,书记一职更是责任重大且地位颇高。田嘉明忍不住说道:“孙处长、不对,孙书记,应该怎么说,实至名归,一步登天呐!” 孙汉微微仰头,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几分,众人又是一番轮番的进攻之下,孙汉一手端着杯子说道:“这一路走来,虽说历经波折,但我始终坚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啊,我说的是真金子。商品经济时代,你不使钱就想当官,这不是不懂行情吗?但我的初心啊,不是为了当官,我还是想着为人民群众做点事情。啊,都知道啊,我在建设局时,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市城管处,倒是轻松的好单位,但我这一身的本事,不能荒废了,如今到了这建筑质量监督站,正好把我这些年好的经验做法啊,带到全市建筑行业管理上来。” 杯盘狼藉之后,也就结束了,田嘉明就将孙汉请到了一个僻静角落,俩人酒量都不错,再加上冷风一吹,也就清醒了起来。 田嘉明恭维了几句孙汉之后,就说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田嘉明道:“汉哥啊,你知道我啊,一直在政法口工作,这史志办也好,党史办也罢,不适合咱们这些粗人。” 孙汉打了一个饱嗝道:“你说的咱们都是粗人这个说法,我是认同的。” 田嘉明又道:“所以,您可得帮帮我,金子我都准备了。我也想为咱政法事业,发光发热。” 孙汉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老田啊,都是老朋友了,咱俩也都没外人,实话实说啊,咱这个年龄在县里,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只有去市里发展,但不花钱,谁给咱办事啊?周海英书记,是咱们的好同志,拿了钱,人家办事。” 田嘉明道:“不是不想花钱,是真的花不出去钱啊,现在能把钱花出去,才是本事,孙哥,您务必要引荐一下。” 孙汉比周海英年长了近十岁,这才是摸清了周海英的爱好,所以颇为自信地说道:“这样啊,这样,你的家里,有没有什么老玩意,你比如古画、古玩,这些老玩意,领导啊,喜欢这些。” 田嘉明以前担任县政法委副书记的时候,是积累了一些,但想了想,多是民国的寻常玩意,市面上并不罕见。就尴尬一笑道:“汉哥,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从清朝开始,就是贫协主席了,你有门路,就不要再拿我当外人。” 孙汉思索前后,将烟头扔在了地上道:“明天,明天到西关,我带你认识一个专门在农村收这个的行家。” 俩人一边走一边说,都是对周海英交口称赞。 迎宾楼的门口,邹新民和林华北俩人等了周海英好一会,直到快十点的时候,周海英才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出了迎宾楼的大门。 看周海英和众人挥别之后,邹新民和林华北两人也就迎了上去。客套了几句之后,周海英道:“确实不好意思,本来说今晚上一起吃饭的,但是啊,我搞忘了,今晚上已经和东洪的泰峰书记约好了。失礼,失礼啊。” 邹新民刚才就已经认了出来,和周海英一起走出来的,是东洪县的县委书记李泰峰。对此,邹新民也是并没有觉得意外,毕竟像周海英这样的关系和人脉,和县委书记这个级别的干部吃饭,算不上什么大事。 周海英道:“啊,这个,你们吃没有,没吃我陪你们再去吃点。” 邹新民忙道:“周书记啊,都已经安排好了,花园酒店,咱们一边放松,我们一边听您作指示。” 到了花园酒店之后,趁着服务人员还没上来,邹新民就道:“书记啊,本来我还约了赵东书记的,赵书记说,晚上他有安排,所以就我和华北啊,陪您。” 林华北道:“我明天,还要专门去找赵书记,汇报思想啊。” 周海英自然知道,赵东那里,是对林华北有了隔阂,自然是不愿再同林华北深交,说了几句客套话,也就应付了几句。 邹新民看氛围差不多了,就道:“周书记啊,只是不知道,我们的老领导,正财县长那里,是个什么进度?” 周海英确实找公安局的朋友打听了,地区公安处改革为市公安局之后,周海英的一位私交不错的朋友,成了管业务的副局长,所以,打听消息,并不是多复杂的事。 周海英感慨了一句道:“打听清楚了,你们不知道啊,朝政书记啊,非常关注这个事,专门抽了四个人,成立了专案组。嘴都是很严啊,我本来都想着放弃了,毕竟打听这个事,看起来不大,但一旦出了事,要连累朋友的嘛。我还是考虑啊,新民,咱们是兄弟,你交代的事,我就是欠了再大的人情,也得办啊。” 周海英的话说完,邹新民的表情,像是欠了周海英钱一样,只是陪着笑,说了些感激的话。 周海英躺在床上,抖了抖烟灰,感慨了句道:“哎,我是挺佩服你们临平那个老罗的,这么多天,公安机关只问出了一个姓名和性别,其他人家老罗,啥也不说,不愧是老革命啊,有种。” 林华北听完之后,倒是对罗正财多了几份敬意,但是这邹新民,心里却有了疙瘩,难不成,钟潇虹真的给组织上说了什么?看她脱口而出,倒又不像是虚张声势。心里带着这个疙瘩,邹新民按摩起来,都觉得没有了意思。 待两人送了周海英下楼。周海英如恍然间想到了什么事情之后,打开了包,掏出了一个档案袋,笑着道:“啊,这个华北上次的事啊,伟正部长因为要去隔壁当副书记,就没有来得及操办,这些钱人家自然也没有要,我把钱退给你。” 林华北道:“哎呀,周书记,这钱我们怎么能往回拿。” 邹新民忙道:“书记,您说的什么钱,什么事啊,我不记得了。您喝多了,快走吧。” 说着,就快走两步,把车门拉开,将周海英扶了进去。 汽车缓缓驶离,拐弯就上了主干道,一阵发动机的轰鸣之后,邹新民心事重重地看着汽车消失在夜空之中。 林华北道:“邹县,不至于,三万块钱,我就当喂狗了。” 邹新民道:“哎,钱的事都是小事啊。我是担心罗正财和钟潇虹的事。如果他们的事包不住,你恐怕不好办啊。” 林华北道:“罗正财那老家伙都在里面扛住了,咱不用怕,镜堂书记不是也说了嘛,不扩大调查。” 邹新民道:“钟毅不是软柿子,不会那么听话的,你听周海英说,抽了四个人成立了专案组。我现在啊,是担心公安局调查的不是嫖娼的事,而是钟潇虹已经给张庆合说了,现在调查的是你当时给钟潇虹下药,罗正财强奸的事。” 林华北一脸不屑地说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咋查?那小婊子,敢说这个?老子非得找人做了她。” 邹新民摆了摆手道:“如果她真的说了,你还不好轻举妄动。” “为啥?” 邹新民皱着眉头说道:“如果她真的说了,现在张庆合肯定会有所防范才对。贸然行动,只要她出了事,不用说,肯定就是找到你的头上。罗焕清和罗正财他们两个的事,已经闹得人头都大了,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不敢再引火烧身。” 邹新民长叹一口气又道:“复杂,复杂了,我的脑子有点乱,这样吧,明天我去找张庆合,探一探他的口风。” 林华北听了,虽然心中仍有怒火,但也不得不承认邹新民说得有道理,只得咬咬牙道:“等到华西上任之后,我看他们还狂不狂。” 第二天,林华北拿着停薪留职的材料,就来到了县委副书记赵东的办公室。 赵东看到是林华北,心里虽然极为厌恶,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毕竟林华西要来市里任职。在客套了几句之后,林华北就将停薪留职的报告递了过去。 赵东接过材料之后,看了一眼道:“庆合书记、新民县长都签了字啊?” “是啊,两位领导都签了。” 赵东不急不慢,一边翻看着材料一边道:“这个,华北同志啊,为什么要下海啊?” 林华北笑着道:“这不是,想着响应号召嘛!” 赵东笑了笑道:“这个庆合书记、新民县长,怎么只管签字不管政策啊,县里有规定,在一个单位工作干满五年,可以申请停薪留职,你这个到了工会,才五天嘛,这个字,我不能签!” 第542章 你没有选择 听到分管组织的县委副书记赵东说自己不能签字,林华北的脸都有些扭曲了,在临平这么多年,还没有什么人,敢当面拒绝自己的签字。 林华北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说道:“赵书记,我这停薪留职,不再领国家财政一分钱,这对县里也是好事了,我也是考虑到多方面因素才做此决定,而且庆合书记和新民县长都已经同意了,您这样直接拒绝,我这面子上可是有些挂不住,咱们可都是朋友啊。” 赵东抬眼直视着林华北,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正是因为咱们都是朋友,才不能坑朋友嘛。我怕到时候给你签了,常委会上也通不过。华北同志啊,我是市委组织部下来的,停薪留职这事,我比谁都清楚政策,你如果不相信,可以翻市里的文件,我没记错的话,你去找去年组织部发的183号文。 林华北倒是哼笑了一声道:赵书记啊,我都申请停薪留职了,我还看个什么文件。您要是不签,我可是只有找庆合书记去了,这上面可是有他的签字。 赵东笑着道:你就是找了钟毅书记,我也不能突破政策。 林华北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被拒绝的如此干脆,点了点头,拿起了文件道:赵书记,您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赵东心里暗道:面子?华北同志,你找人要收拾任炳辉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面子。 林华北本想着去找张庆合,但老远看到门口挂的县委书记的牌子,就有些胆怯了,毕竟自己找人要栽赃陷害市委组织部的事,张庆合是知道内情的,转头也就去了邹新民的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里,看门虚掩着,也就推门进去了,看办公室里没人,关上门之后,就到了自己的大哥,林华东的办公室。 自从上次开展突击行动,抓到了前任县长罗正财之后,林华东郁闷了好久,整个年过得都有一种负罪感。而早上赵东又直接找了自己,顿有了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 林华北进门之后,没有什么客气,直接一把将停薪留职的申请放到了林华东的桌子上,一脸不满地道:这个赵东,竟然不签字。 顺手也就在林华东的桌子上看了又看,随手拿了份文件看了起来。 林华东坐在椅子上,也不起身,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文件放下,那个是涉密文件,县团级以上,才能看。 林华北一脸不屑的扔下了文件道:又要搞严打春季行动,我看政法机关,就是改革开放的最大障碍,之前煤炭宾馆,春节的时候,那房间要提前预订,今年空了三分之一。大哥,你说这和治安大队去煤炭公司扫黄,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说完之后又拿起了一份文件道:这份不涉密,临平县公安局单位关于张耀先同志考察情况的报告。哎,大哥,这个张耀先要升官?你可不能批啊,我走到这一步,都是他害的。 林华东面露不悦地道:放下,这些文件,都不能外传。再者说了,临平县政法系统干部选拔任用,什么时候由你说三道四了。 林华北知道,自己这个堂哥,只要是公共场合,办公场所,脑子是一根筋,讲原则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好好好,放下放下,哎,大哥,你说这个赵东,不给我签字,是什么原因? 林华东半闭着眼,也不看林华北,只是问了一句:“理由是什么?” 林华北撇了撇嘴,极为不满地说道:“他说我在工会才待了五天,不符合市里规定地在一个单位工作干满五年才能申请停薪留职的政策,还说就算庆合书记和新民县长签了字也没用,不能突破政策,让我去看去年组织部发的 183 号文。大哥,你说这不是故意刁难我吗?” 林华东微微睁开眼睛,缓缓说道:“组织部出来的干部,向来是比较严谨按规矩办事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依据肯定是十分充分的。” 算了大哥,我也在系统内干了这么多年,所谓的政策,都是为领导所用,都是领导拒绝人的挡箭牌罢了,这事,他就是不想给办。 林华东淡淡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两个原因吧,第一,不想承担责任,第二,他记了你的愁。 林华北道:我和他,能有什么仇?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上次市委组织部干部二科来,要是你干成了那桩事,他这个组织请客的县委副书记,还干得成吗? 林华北尴尬地笑了笑道:大哥,不能吧,他一个外地人,这种机密的事,他应该想不到我的身上。 林华东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深意,说道:“华北,人最大的愚蠢,就是把别人都想得愚蠢,而自作聪明。你可真是小瞧了这些从市委组织部下来的人。他们是专门琢磨人的,在官场中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对各种人事关系和潜在利益的洞察力远超你的想象。你以为你之前的那些小动作能瞒天过海?县委大院里坐着的这些人,可惜啊,没有傻子。” 林华北皱了皱眉头,心中虽仍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肆意反驳,只是低声嘟囔道:“就算他有察觉,我又不想着进步了,他又能奈我何。” 林华东长叹了一口气道:你找人构陷组织部的事,赵东已经知道了,不仅他知道了,市委组织部的任科长也知道了,一早就把电话打给了张书记。你说,你这马上都要被开除的人了,他还能给你签字吗? 林华北听完之后,顿时是目瞪口呆,诧异的道:大哥,你是真沉的住气,这事,你咋不早说。 林华东并没有回应林华北,只是落寞的道:赵东早上就来找了我,自求多福吧。 林华北一脸震惊的道:大哥,不是吧,他赵东,不过是市委组织部的一个科长,他能这么狂妄,连我们林家都不放在眼里? 林华东长叹了一声道:没想到啊,华西来到东原上任,第一个要办的,是自家兄弟。 林华北有些慌乱的道:大哥,咱们马上去找华西去吧!华西马上上任,他一定有办法。 林华东道:不必了,我已经给华西打了电话,华西的态度很明确,让你去自首。 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在县委书记张庆合的办公室里,在汇报了开年之后的一些工作之后,就道:书记啊,潇虹同志出任县委组织部部长,也算是我们县政府办公室走出去的干部,作为常务的副县长,分管办公室,我感到高兴,所以,晚上我打算啊,请您,香梅县长,潇虹部长啊一起吃口饭。 张庆合静静地听着,待邹新民说完之后,张庆合道:你以前是潇虹同志的分管领导,对潇虹同志关心啊,是应该的。只是我想问一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潇虹同志的婚姻生活呢? 邹新民实在是没想到,张庆合会问这样的问题,而且是问得如此直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强作镇定地回答道:“书记,当时主要是考虑到钟潇虹同志表现不错,又在干部的考察期,如果在这个时候离了婚,那不是影响她进步吗?哎,庆合书记啊,我完全是出于对潇虹同志的关心啊,我是没想到啊,本是出于好心的啊,咱们潇虹同志,还跑到您的面前,告我一状。好人难当,好人难当。” 张庆合听了之后,摆弄着手中的眼镜,眯了眼,看了一眼邹新民,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新民同志啊,我听说你和华北同志关系不错,如果他出了事,会不会影响你啊? 这句话,反倒让邹新民乱了阵脚,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邹新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书记,您这话从何说起那,他能出什么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庆合自是将赵东到自己办公室里要求彻查严办和市委组织的任炳辉打来了电话的事向邹新民如实说了。 邹新民听到之后,顿时有些惊慌失措,千防万防罗正财和罗焕清,也提防着钟潇虹,实在是没想到会在赵东这里出现纰漏,就道:书记,这个林华北不是都打算停薪留职了吗?这事不是圆过去了嘛! 张庆合道:事与愿违啊,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了,现在市委组织部的态度十分强硬,咱们不拿出态度来,他们就以正式文件,上报市委。新民啊,镜堂书记非常器重你,在这些事情上,你不要让镜堂书记为难,让市委和县委失望。我老张啊,年龄不小了,你才是临平未来事业的接班人。 从张庆合道办公室出来之后,邹新民马上去了赵东的办公室,对于邹新民的来,赵东并不意外,邹新民为林华北说了些好话之后,赵东反问道:邹县长啊,我那天办招待是私人出的钱,将您和华北请过来,是为了让华北和组织部的同志加深印象,结果,林华北却算计我。这事出了,我也不愿意看到,我只是给任科长说了,人家不干,必须要县里给个说法。事到如今,不该给个说法吗? 邹新民自知事情的关键在市委组织部,但自己和这个任科长并不熟悉,就忙将电话打给了周海英。 周海英并不在办公室里,而是带着家里的古董字画,专门让市文管局的朋友请了省文管局的两位专家,一起到了迎宾楼赏宝。 周海英带的东西不少,文玩字画,古董玉石足足有二三十样,看了几幅画之后,两位专家是看的很有兴致,其中一位拿着放大镜端详了许久。 周海英西装革履,面带微笑听着两位专家的介绍,颇为得意自己这些年来积攒的老物件。 这专家放下了放大镜道:字画都很不错,特别是这幅,很有收藏价值。 周海英看了看,正是孙汉送来的扬州八怪里自己不知道名字的某位画家所赠送的那幅画。 周海英递上烟,两位专家都挥了挥手,示意这个时候不敢有明火靠近,万一是失了手,后果就不堪设想。 周海英忙将烟收了起来,笑着道,不愧是省城来的啊,让我们这些乡下人,见了世面。 这年龄稍大的专家道:这些字画收集起来不易啊,周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 周海英夹着一支没有点火的烟,十分霸气的道:这个迎宾楼,算是我家的吧。 两位专家也是恭维了几句,就开始看起了古董。其中一人拿着几个瓶瓶罐罐看了看,既无惊讶之色,也无失落之意,算是中规中矩的东西。 看着角落里的玉佛,俩人都没什么兴趣一般,周海英兴致颇高的道:哎,这个佛像,我问了,这叫净面玉佛,两位专家给掌掌眼。 两人其中一人道:周老板啊,净面玉佛啊是否有价值主要看玉石的种类和时间,从玉石的种类看,有翡翠净面玉佛,这种玉佛色泽温润、质地细腻,其中玻璃种和冰种翡翠雕刻成的净面玉佛更是通透亮丽,价值很高;然后就是和田玉净面玉佛,和田玉质地温润浑厚,油脂性好,用其雕刻的玉佛有着古朴典雅的美感;还有一种就是岫玉净面玉佛,岫玉颜色丰富、价格也不高,所雕玉佛造型多样;最后不常见的就是独山玉净面玉佛,独山玉色彩斑斓,净面玉佛会因颜色的巧妙运用而独具特色,价值不菲。 周海英听完之后,似懂非懂的道:那我这个属于什么? 你这个啊,你这个属于上好的汉白玉抛光之后做的。 周海英满怀期待的道:收藏价值如何? 这专家道:收藏价值的话?我看还不如我们来的这趟车票有价值! 哎,不是啊,我听说汉白玉挺值钱的啊。 这专家道:周老板啊,这些东西,除了看材质之外,还要看年代,你这个,我看属于八十年代的作品。确实不值钱。 周海英一听,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心里顿时骂道:妈的,这个孙汉,用个破石头,换老子一个质监站书记,说着就要拿起来扔了。 这专家道:哎,周老板,佛像您不喜欢,也不能这样处理,这里面讲究很多,处理不好啊,是要反噬的。 听到反噬二字,周海英不觉得犹豫了,忙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拜了拜道:罪过罪过啊,我也是无心之言。 这专家道:既然你不愿意要,我们带回去,给你供奉到省城的寺庙里,也算是善事一件,好事一桩。 周海英道也没有太过失落,毕竟这些东西里,多数都是珍品。 林华北看邹新民找不到周海英,这个时候,林华东道:听华西的吧,先进去配合调查,等到华西上任之后,再慢慢想办法,不要让整个林家都被动。 林华北道:大哥,我要是不去自首那? 林华东听了之后,拉开了抽屉,取出来一把手铐就道:华北,现在咱们没得选择,你不去,就只有把我拷起来… 第543章 高手过招不见招 听到林华东劝自己去自首,还拍出了一副手铐,林华北顿时觉得这个堂哥有些小题大做了,就拿起了手铐,在手上把玩了一下,笑了笑道:大哥啊,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给您老人家上手铐,您也不可能给我上手铐不是。这事,他不是没有嫖娼吗? 林华东道:华北啊,如果哪天任炳辉真的没有喝多,就不是咱们两个在这里讨论问题了。张庆合也不可能答应我们,让你停薪留职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林华北绞尽脑汁,日防夜防,防着钟潇虹,防着罗焕清、防着罗正财,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一眼县委副书记赵东和什么市委组织部的科长任炳辉,也没有想到,会栽在他们的手里。仍是一脸不屑地道:大哥,任炳辉是市委组织部的科长,赵东是刚来的外地干部,俗话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看还是县委要有人给我过不去吧。 林华东有些不悦地道:县委要和你过不去,庆合书记,当初为啥要低调处理?直接让公安机关把你办了不就是了。刚才赵东找了我,我就去找了庆合书记,直到现在,庆合书记都在为你说话。为了这事,说不定县委都要承担责任。 林华北道:就凭市委组织部的一个科长的一句话,我就栽了? 林华东敲了敲桌子道:你不要拿上面的科长不当干部,他们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单位,你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家族。现在最愚蠢的就是得罪上面,他们抓住不放倒逼县委表态,县委拿着也是无奈。闹大了,丢人的是整个林家。 林华北不甘心地道:我给华西打个电话。 作为堂哥,林华东有些话自是不好说得太过直白,只是翻开了笔记本,找到了林华西的办公室电话,推了过去,敲了敲桌子道:号码。 林华北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电话,电话接通之后,传来了林华西低沉而淳厚的声音:“喂,哪位?” 林华北忙说道:“哥啊,是我,华北。” 林华西语气平淡:“嗯?” 林华北看了一眼林华东,客气了几句之后就道:“之前那档子事,现在市委组织部的科长任炳辉在追究,还有那个新来的县委副书记赵东也在其中掺和,我觉得这可能是有人故意在背后使绊子,哥,你伸个手,给组织部的任炳辉打个招呼,不就完了嘛。”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就传来了林华西的声音:华北啊,在我到临平之前,出现这事,你觉得单纯吗?电话我也不是没打,朋友已经反馈了,市委组织部啊态度很强硬,目前来看,你先到公安机关说明情况,还给对方一个台阶下,等我到了东原之后,再做考虑。 挂断了电话之后,林华北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华西会是这样的态度。原本以为凭借家族的影响力,华西出面总能轻松化解此事,可如今…… 林华东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华北,你也别太泄气,咱们现在也是以退为进,城关镇派出所张耀先的材料,就在我的桌子上,这个材料我还没有签字,他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办的。 这个时候,邹新民焦头烂额地来到了林华东的办公室要商量对策,却是听到了林华北要去派出所说明情况,顿时是心急如焚,忙阻止道:等我去趟市里,啊,等我找找关系。 林华东无奈地道:华南、华西已经通过朋友找了组织部,现在说贾部长的态度,很坚决啊。 邹新民焦急地道:哎呀,华西毕竟还没来上任的嘛,很多人不了解他,自然是不愿帮忙的。等我去市里活动活动,咱们不能自己吓自己,不能自投罗网嘛。 邹新民说干就干,没有找到周海英,就通过秦大海联系了在市审计局当局长的秦大江,看能不能给组织部的领导说句话,但秦大江一听这事办得太过龌龊,又牵扯到了组织部,顿时不敢接招,十分委婉地道:组织部本就是管帽子的强势部门,这个林华北连组织部都敢栽赃,实在是不好打这个招呼,也就给推了。 作为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对市里的有头有脸的几个干部,也是了解的。市里面除了周海英胆子大之外,市财政局局长罗明义比较讲义气,爱交朋友,收钱也办事,口碑不错。和秦大江一样,也是深得市长齐永林的信任。罗明义这人胆子大,但邹新民和罗明义之间,私交并不多。也就叫来了县财政局局长曾亚联,一起去市里当面汇报。 如今的曾亚联,倒不如往日风光了,罗正财当县长的时候,自己在县里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而吴香梅来了之后,就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 到了车上之后,曾亚联满脸微笑地汇报道:邹县长啊,税务、商业、建设、计委都说好了,晚上的时候,咱们一起吃饭,吴香梅不要以为,咱们临平的爷们,都是孬种。 邹新民道:哎,曾局长啊,虽然香梅同志工作的方式太过极端,但是那作为一个班子里的同志,我仍然要维护这位代县长的权威嘛。所以,我请大家吃饭,这次搭台唱戏,是要给香梅县长唱赞歌唱高调的,是要大家提高觉悟、谋求团结的嘛,只有团结才有战斗力,香梅同志啊,虽然对你个人有些偏见,但是这都是她不够熟悉和了解咱们临平的情况嘛,等到她当了县长,熟悉了工作,很多情况说不定就会扭转了,所以啊,你要像支持我一样啊,支持咱们县委庆合书记的工作。 曾亚联心里暗道,为啥自己当不上副县长,这些领导,唱起高调来,估计自己都他妈信了,吴香梅当了县长,最酸的还不是你。 曾亚联道:我的邹大县长,同志们选择你支持你,那也是为了临平的父老乡亲,只有咱们临平人,才对咱们临平有感情嘛。 快到财政宾馆的时候,邹新民道:都安排好了吧。 曾亚联道:听说您要来,罗局推了两个安排,专门抽出时间和您见面啊。 曾亚联所说,此言不虚。罗明义身为市财政局局长,平日里请吃饭的人实在太多了,像一般的常务副县长,不约个三四次,罗明义是不会安排吃饭的。但罗明义跟随着齐永林拜访过省政协的党组书记邹镜堂,如今的邹新民不仅代表自己,更有领导在后面站台。罗明义深知,要想从正处级上位副厅,仅仅和齐永林关系好是不够的,省城必须有人给自己说话。所以听说邹新民要来,罗明义没有犹豫,也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邹新民和曾亚联两人客套了一路,就到了财政宾馆。财政宾馆是财政局的下属单位,由于背靠财政局,财政宾馆比一般的招待所好得多,一楼和二楼都是餐饮,三楼以上的则都是住宿。里面的装修,虽算不上奢华至极,但也颇为精致典雅。大厅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映照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泛出微微的光晕。 到了财政宾馆,自有人上来接待,报上了名号之后,接待的人忙换了一副笑脸道:局办已经打来了电话,都安排好了,您跟我们来。 到了十二点,财政局局长罗明义带着办公室主任就走了进来,进门之后就笑着主动伸出了手,寒暄之后也就落了座。 几人客套一番,就是小酌起来。曾亚联抱怨道:罗局长啊,下一步,我们临平换了县长,我看我这财政局局长,也要挪窝了。我们新来的香梅县长,可是不好说话啊。 曾亚联已经在财政局干了两届,加起来已近十年,算是所有县区里面,老资历的财政局局长了。所以,罗明义和曾亚联两人是十分熟悉,平日里见面多了,说话也就随意。 罗明义道:老曾啊,听这个话,你和香梅同志,不太对付啊。 不是不太对付,是针尖对麦芒,这个香梅同志啊,难伺候。大不了,我就不伺候了。 罗明义也是老财政了,对财政局局长是很有心得的,笑着道:在我眼里,就没有难伺候的领导,老曾啊,咱们财政局啊,不同于一般的局,他们都是为人民服务,但咱们啊就是为领导服务。你见过哪个老百姓和咱们财政局打交道?吴香梅对你这样,很简单嘛,你要么是站错队了,要么是还没有站队。 曾亚联不服气地道:我这个人,就想着为群众办点实事嘛,不搞人身依附那一套,咱就不站队。 罗明义听完之后,一副轻蔑地笑了笑:老曾啊,不站队,你怎么到这个位置上的啊?是群众让你当的局长啊?你要真想硬起来,你业务好也行啊,不是我批评你啊,临平财政在这次考核中,排名靠后啊。正好咱邹县也在,听兄弟的一句劝,把业务搞上去,只要你业务能力过硬,不管谁当县长,都不会轻易动你。你要是业务不行,一笔烂账糊涂账,还不站队,那你这位置可就悬了。” 邹新民接过话道:罗局长说得有道理啊,自身的业务是立根之本嘛。几人又吹了一番之后,自然就说到了林华北的事情之上。 罗明义常年在市里面,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冷笑一声道:“既然都已经在你们县里处理好了,怎么现在在市里又爆出来?这件事怕是有人推波助澜吧!” 邹新民凑在罗明义的跟前,小声地道:我们啊都觉得奇怪,这事按说是压下来了,县委书记都做了工作,怎么又从市里面冒出来了? 罗明义抽了口烟,故作高深地道:新民啊,这事啊不能站在你们临平看了。我就问你林华北坐不坐牢和任炳辉有个屁的关系,他一个组织部的科长,去惹市纪委书记的亲兄弟?组织部的人,对这些人事关系比我们敏感多了。人家交的是投名状,要搞的也不是林华北。 曾亚联道:怎么,不是林华北?那是谁? 邹新民道:你看我干什么,肯定也不是我。 罗明义道:林华西这个纪委书记,还没有来就已经颜面扫地了。在市委常委班子里面,再也说不起硬话了。 罗明义哼笑了句又补充道:他们那个级别的领导啊,最为在乎的就是自己的羽翼,活的就是一个面子,无论这件事怎么处理,只要爆出来,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林家在东原,颜面扫地啊!” 听到这里,邹新民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道:您的意思是,这事是市委领导间的……? 邹新民没有讲话说明,但罗明义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罗明义抖了抖烟灰,意味深长地看了邹新民一眼,冷笑了句道:新民啊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要明说嘛。市纪委书记,本来应该不姓林吧?新民啊,我看这个话题啊,咱们就此打住吧,高手过招不见招,快刀杀人不沾血,上面的事复杂啊。我劝你,这事别掺和了,不然啊,当了陪葬都不知道谁下的手。 邹新民内心里早就不想管了,但林华北翻了船,自己也就成了秋后的蚂蚱,是不得不管。 邹新民道:罗局,我的罗局啊,我们在县里,视野不够宽广,思路啊也不够开阔,想到的办法也不够多。您给说说,您就给咱指条明路,这事咱们该咋办?要不要再去找组织部的任科长,再打个招呼? 罗明义掐灭了烟头,长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还以为这事是临平层面的事啊,组织部的人已经没必要找了,这事肯定是汇报给了领导。组织部啊把这事爆出来,林家就已经完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东原的大街小巷。 邹新民自然知道,贾彬副部长已经知道了这事,就道:大街小巷?不会这么快吧? 新民啊,你也是聪明人,聪明人不应该再问这么幼稚的问题,现在,仗已经打完了,是收尸的阶段了,你只有多准备些纸巾给林华北擦眼泪吧。至于林华西,来了之后,就是只有捅林华北两刀的份。 听罗明义说林华西要捅刀林华北,邹新民就有些不解了,尴尬一笑道:犯不上吧罗局长,他们可是亲兄弟啊。 罗明义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颗花生米, 将花生米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边嚼边说:假如你是临平的县委书记,林华西来了之后,你会咋办? 邹新民又给罗明义添了杯酒,认认真真思考之后道:我肯定会请示林书记,他的意见,毕竟这也是一种尊重,一种和领导拉近关系的方式嘛。 罗明义笑了笑道:说对了,是个会做人的县委书记,都会这么做。这是什么,这就是把刀递过去,问林华西,林书记,您看咱对林华北,是千刀还是万剐?林华西没有第三条路可选,他要是不痛下杀手大义灭亲,放了林华北,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在东原的这个纪委书记,还能干下去吗?兄弟相残,杀人还要诛心,关键还他妈无解,好手段啊,好手段啊! 曾亚联听完之后,地上的花生米,都已经掉了十多颗,哆哆嗦嗦地放下了筷子,说道:都他妈的大结局了,我还以为才刚开始。 罗明义笑着道:新民啊,这个林华北也肯定是缺德的事办多了,不然的话,人家也没有机会,做这么大一个局。年前的事,年后就是这个局面,组织里面有高人啊。 散场之后,邹新民半天没有缓过劲来,却也是暗道:幸亏来找的是罗明义,如果找了周海英,还想着花钱办事那。 回到了临平之后,林华北满怀期待地看着邹新民。 邹新民看着林华北,十分不解地道:哎,你说,你在临平,到底是得罪谁了? 林华北不屑地道:我得罪的人多了,说吧,是不是没有结果。 邹新民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只有等华西来了之后,再作处理。 林华北将烟头丢了,跺了跺脚,将烟头踩灭了,十分不屑地道:对嘛,我就不相信,亲兄弟还能对我下手?新民,你放心,我这个人,最讲义气,就是进去,我一个把事全部扛了…… 第544章 你没拿我当自己人 对于市财政局长罗明义的话,邹新民既有相信,也有怀疑,认为一切的背后机缘巧合的成分颇大,林华西来了之后,作为纪委书记,话语权还是有的,直接给钟毅书记张口,同是一个班子里的同志,又刚刚来,钟毅书记一句话,这林华北也就放了嘛。 邹新民拍了拍林华北的肩膀道:“华北啊,其实,你进去待几天,罗焕清那边的事,我也就好办了。” 林华北忙道:“他那里咋就好办了?” “哎呀,我就让人带话进去,就说你也进去了,你说,他还有没有必要再去举报嘛,何必冒着风险再去得罪你,毕竟出来之后,大家还是要见面的嘛。” 林华北听完之后,脸上抽搐了下,道:“民哥,这就说你的办法啊。” 邹新民道:“这不是办法,这是事实嘛,他觉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是你也把鞋脱了,再加上华东还是政法委书记,我也在位置上,你说,他还敢提反水的事嘛。” 林华北长叹了一口气道:“明天我就去城关镇派出所,这样,晚上咱们找个正规的场所,放松放松,这几天太累了。” 邹新民也是觉得,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也想着看一看,林华北进去之后,形势的发展是不是就如罗明义所说。就道:“晚上,亚联联系了几个老朋友,晚上一起吃饭,吃了饭之后,大家一起去放松一下。” 林华北走了之后,邹新民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对林华北不放心,还是什么原因,倒是说不上来的感觉。想着想着,就是一阵后怕,难道这局是赵东做的?看来这个赵东,真是把他看简单了。现在这个时候,真的要夹起尾巴做人啊。林华北、罗正财、罗焕清,可是都有自己的把柄所在。 说起了罗焕清,就想起了钟潇虹,邹新民心里暗道,这个时候,是没有必要再去得罪钟潇虹了,罗焕清反水的概率应该不大,而罗正财强奸的事,也是林华北和罗正财一起干的,自己只是知情,没有参与,何必再去树敌,就想着和钟潇虹缓和关系。 拿起电话之后,直接打给了钟潇虹,接通之后,笑着道:“小钟主任,啊,你看,叫顺口了,应该叫钟部长了,现在手头上有没有工作,您方不方便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啊。” 现如今,钟潇虹还在兼任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再加上自己刚刚担任常委,邹新民还是算的上是自己的老领导。虽然心里对邹新民极为厌恶,但毕竟现在大家是一个班子里的同志,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邹新民看电话里没有反应,就道:“那这样,这样啊,我马上去您的办公室。” 听到 “您” 这个字,钟潇虹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总觉得是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马上道:“邹常务,您是领导,我去您的办公室汇报。” 挂断了电话,钟潇虹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凌乱而又憔悴。 邹新民看到钟潇虹来到了办公室里,用手抚了抚眼镜,颇为关心的道:“潇虹同志,这是没休息好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钟潇虹不以为然,对于这个摸过自己屁股的领导,钟潇虹太过熟悉,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邹新民站起身,笑眯眯的指了指窗户下面的沙发道:“别坐椅子了,天凉,也啊显的生分,沙发上坐。” 两人落座之后,邹新民说了几句祝贺钟潇虹担任了县委组织部部长的客套话之后就解释道:“潇虹同志啊,咱们之间啊,应该是有误会滴。之前你离婚的事,我是发自肺腑的担心啊,就怕对你的提拔任用有影响。这不,你的任命也下来了,现在啊,我作为你的,不能说是领导了,应该说是曾经的老领导,我支持你离婚,啊,该离就离。” 听到邹新民这样说,钟潇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但这么多年打交道下来,钟潇虹深知,无论邹新民做什么,这人绝对没打什么好主意。 钟潇虹只是十分礼貌性的笑了笑。 邹新民忙道:“这样啊,这样,我给民政局的老胡打个电话,请他安排人,到县委大院里,来给你办离婚证。” 钟潇虹忙道:“不用不用,邹常务,等明天有时间了,我去现场去办。” 邹新民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钟潇虹也就从邹新民的办公室出来了,太阳晒在脸上,暖暖的,钟潇虹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心里暗道:这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回到了办公室之后,钟潇虹自是悄悄的把这消息分享给了晓阳,晓阳听了之后,心里除了真诚的祝福之外,还多了一份莫名的担忧,拿起电话,也就打给了我。 晓阳道:“哎,三傻子啊,晚上我要安排,今天就不去临平了。” “什么安排,咋就不来了那?” “啊,这样啊,东洪县的泰峰书记带队到平安来,红旗书记要我参加,晚上可能有接待。” 放下了电话之后,晓阳就安排了向波,晚上十点,到县医院家属院来。 钟潇虹挂断了电话,也是打算给县委书记张庆合汇报一声,时至如今,张庆合虽然到临平的时间不长,但钟潇虹对张庆合是完全的信任,已经将张庆合当成了亲人和长辈。 看着代县长吴香梅和县政协副主席王振在办公室里讨论着电厂的工作,钟潇虹就到了李亚男的办公室。 李亚男看钟潇虹进来,忙起了身,喊了一声:“部长。” 钟潇虹笑着道:“亚男,你要是这么喊姐可就觉得生份了。没人的时候,就喊姐。” 李亚男笑着道:“知道了姐,我给你泡茶。” 钟潇虹笑着道:“肚子这几天不舒服,有没有红糖?我喝红糖水。” 钟潇虹这么说,李亚男并没有觉得钟潇虹摆部长的架子,反倒是觉得钟部长为人真诚,同为女生,也就知道这几天是钟潇虹的特殊时期。 李亚男赶忙起身去寻找红糖,一边找一边说道:“姐,您先坐会儿,我记得这儿应该有红糖的。” 不一会儿,李亚男就从柜子里找出了红糖,给钟潇虹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 钟潇虹接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感受着那股暖意流入心,不知不觉又打量了起来这个长得清秀的李亚男。面容白皙,眉眼弯弯,透着一股灵动劲儿,做事也十分麻利周到,自己都觉得喜欢。 钟潇虹当了组织部长,为了熟悉干部情况,这几天一直也在翻看干部的人事档案,也是特意的看了亚男的资料。看完之后才知道,李亚男的父亲就是平安县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而这个李尚武竟然也是平安县安平乡出来的,也就是说李尚武、张庆合、李朝阳、吴香梅之前都是安平的乡镇干部。这也就解释了,张庆合到了临平,县委办主任都动了就是不动秘书。但县委大院里,竟然少有人知道李亚男和张书记的这层关系,可见这个女同志确实是守口如瓶,非常适合干秘书工作。 等了十多分钟,只听到隔壁的办公室里爽朗的笑声之后,就听到了脚步声。吴香梅和王振也就一起走了出来。 钟潇虹双手捂着茶杯,看两位领导出来,就马上放下了茶杯,毕竟和张叔关系再亲近,抱着杯子进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就显得不太严肃了,越是亲近的人,在面子上越要遵守规矩。 到了办公室之后,钟潇虹说了些人事上的安排之后,就将邹新民支持自己离婚的消息向张庆合做了汇报。 张庆合听完之后,一脸的淡定:“很好啊,新民同志也有了思想上的认识嘛,这样你心里也不用有包袱了。” 钟潇虹笑着道:“张叔,你说这个邹新民,咋就支持我了呢?” 张庆合点了点头道:“林华北明天就要去派出所自首了,邹新民应该感觉到了有压力。” 钟潇虹听到林华北要去自首,一脸的震惊:“张叔,林华北怎么突然要去自首了?我这,我这没说不高兴,您就把他送进去了?” 张庆合心里自然清楚林华北不得不去主动接受调查的原因,这个时候,县委已经撇开了关系,也给林家留足了面子。而林华西也没有正式的到任,按照组织程序来说,在没有宣布之前,谁也不能知道林华西要来东原出任市纪委书记。这个时候爆发出来,时间是刚刚好,如果林华西正式到任,任炳辉那里就不好发作了。而更为隐晦的原因,则是市委在统筹考虑了。 张庆合淡定地说:“妮儿啊,这句话叔经常在背诵和领悟,主席教导我们,不要被敌人的气势汹汹所吓倒,不要被尚能忍耐的困难所沮丧,不要被一时的挫折所灰心,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眼前,有利的条件和主动的恢复,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遇到困难了,多背一背嘛。危机和困难都不可怕,最好的机会都是在危机中产生的,最好的防守啊就是进攻,老实人只有挨打的份,只有你出手了,才不会被别人一直追着打。” 没出正月,就算过年,临平的大街小巷的门楹上,还都张贴着鲜红的对联。在煤炭宾馆里,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坐在了主位。 众人落座之后,曾亚联甚是兴奋,站了起来与众人倒了酒,一边道一边道:今天啊咱们新民县长啊,是马年第一次组织咱们活动,大家都要拿出态度,积极表现,支持咱们新民县长的工作,我们财政局才好在马年支持大家的工作。 在座的都是老熟人,也都是在临平官场上流水的干部,只是这个流水不是活水,而是每年县里调整干部,都是这些人在各个局委办转来转去,不出意外的话,在座的都可以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干到退休。 邹新民早已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感觉,邹新民频频举杯,轻抿美酒,品味着酒精滑过喉咙的畅快,脸上虽带着谦逊的微笑,心中却满是被拥戴的愉悦与自得。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邹新民幻想着,自己如果成为了一把手的县委书记,又是何等的风光。 曾亚联红着脸,端着酒杯道:啊,同志们,同志们,我讲几句啊,咱们临平是临平人的临平,县委书记是平安人也就罢了,但县长也是平安人,这就说不过去了,咱们临平七十万人,难得就非得让一个外县人来领导? 民政局的胡江涛道:还是个外县的娘们.!众人顿时是哄堂大笑。 曾亚联道:同志们啊,之前也有不少的人在给我说,为啥咱们不按自己的想法选择县长?在座的都是临平县人大代表,我看咱们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这是选举法赋予我们的权力嘛。 众人都纷纷附和,倒是邹新民看了一眼旁低头不语的林华北,心里顿时就有了些担忧。自己去当县长,林华北去派出所自首,这人的心理万一不平衡不就搞砸了嘛。 张庆合今天可是与自己直接摊牌,直言自己和林华北关系如何?看来也是有所察觉了。假如真的违背了组织意图,选了自己担任县长,让市委和县委下不来台,恐怕这事就搞复杂了。这个时候,稳定压倒一切,还是把尾巴夹起来吧。 邹新民忙道:哎,曾局长啊,你说多了啊,大家都是有思想有觉悟,讲政治讲党性的干部,你要是这样说,这酒可是没法喝了。我丑话说前头啊同志们,选举是权利,但选出组织满意,群众认可的县长是义务。我倒不是怕自己选不上,毕竟我的群众基础在这,但是你们把我选上去了,不是让市委,县委难堪吗,我和香梅同志啊,关系那么好,又将置我、置香梅县长于何地? 曾亚联还想说什么,又被邹新民打断了,邹新民又道:啊,今天啊,把大家请过来,主要就是感谢大家对我邹某人道支持,希望马年啊,咱们在县委政府的领导下,团结协作,同舟共济干好工作,服从大局啊,来,干杯干杯。 众人听邹新民这么一说,并没有觉得邹新民的形象高大起来,反倒是觉得,邹新民这事是不好意思,故作高态。 众人喝酒之后,又去打了麻将,直到凌晨才结束了活动。 第二天一早,林华北到了城关镇派出所交代问题,而邹新民到了办公室,还是有些头疼欲裂,这些天连续喝酒,身体有些扛不住了。 刚刚落座不久,县委书记的秘书李亚男就请邹新民到了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里。交代了些要紧的工作之后,张庆合十分轻松的看着邹新民,看邹新民一脸疲倦,双眼通红,自是猜测应该是和林华北一起商量大事,要么就是安慰林华北。张庆合颇为关心的道:昨晚上喝的不少吧。 邹新民顿时心就慌了,毕竟也有做贼心虚的心理影响,忙道:哎,喝了些喝了些。 张庆合知道,这个时候还不是动邹新民的时候,一时不想给市委太大压力,就道:过年嘛,喝酒可以,但要注意身份,特别是在干部中要注意影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心中有数啊,避免激化矛盾,引火烧身啊。 邹新民心里暗道:妈的,有奸细。看来有人早就把昨天的事透露给张庆合了。 邹新民道:书记啊,昨天的事,我已经表了态,绝对要支持县委的公工作,不能在人代会上搞不讲原则的串联。 听到邹新民如此说,张庆合当过组织部长,自然就猜到了说的应该是县长选举的事,这几天自己也听到了,偶有反映,说香梅性格太过直接,批评了几个干部。张庆合轻笑一声道:看来啊,有人带头嘛,我想听听是谁带头要和县委唱反调? 邹新民道:我已经把他们都想法消灭在蒙萌芽状态,书记,都摆平了。 张庆合不紧不慢的道:我问的带头的是谁?林华北? 啊,不是不是,书记,没有人带头,大家吹牛,吹牛。 张庆合拿起了眼镜,搓了起来,看着邹新民道,新民啊,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啦?都到现在了,你这还是没拿我当自己人啊,…… 第545章 肯定是林华北告的密 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看着张庆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觉得心跳加速,心里万千滋味涌上心头,昨天曾亚联叫来的朋友,都是县里各个关键大局的一把手,平日里确实都是和自己都在称兄道弟,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谁把昨天聚餐的事给张庆合作了汇报。自己说与不说,张庆合都已经心中有数,但自己不说则是对组织不忠诚不老实,不拿县委书记当自己人啊。如果说了,这,这倒是显得有些不地道了,人不狠站不稳啊。邹新民内心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邹新民想通了之后,道:书记,书记,我肯定拿您当自己人,昨天啊,是县财政局局长曾亚联同志组的局,我当场就批评了他,遵守选举纪律,维护团结局面,只能选择香梅同志为县长。 张庆合听完之后,心里也是暗道,只顾得抓县级班子了,看来二级班子里也是暗流涌动。是时候,敲打一下有些同志了。 张庆合笑了笑道:新民同志啊,作为常务副县长啊,你能有这个认识,我很高兴,说明你在政治上是成熟的,是清醒的,是讲大局讲团结的。选择香梅同志为县长,是市委结合临平的实际,统筹研究之后,慎重作出的决定。实现上级的组织意图是县委责无旁贷的任务嘛。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都多大了,还能干几年?在现在的退休制度之下,大家都是清楚的,所以我的任务是什么,不就是为组织为事业推荐一些年轻干部嘛!新民同志啊,说句掏心窝的话,作为镜堂同志的近亲,朝中有人,背靠大树,市委钟毅书记都是非常关心你的。 邹新民听完之后,心里还有了一丝的感动,只是无奈地说了一句,书记啊,听您说话,我都觉得自己的工作啊愧对了市委,愧对了组织,您也知道,学武书记在我的人事档案上…… 话还没说完,张庆合摆了摆手,打断了邹新民道:新民同志啊,我来到临平之后,就已经在大会上表了态,新官可以不理旧账,关键看现在的表现嘛,学武书记可以给你在你的人事档案上签署意见,难道我就不能了吗?只要你一心为了咱临平的群众,踏踏实实地干好自己的工作,我也可以到组织部给你写上一份嘛。 张庆合说这个话,确实是肺腑之言,作为县委书记来讲,总体还是要维护班子的团结与安定,抛去邹镜堂的影响不说,一个班子里,如果常务副县长被查了,县委书记脸上也是无光的。如果邹新民能够就此打住,像当初吴香梅一般认识到自己的短板和不足,将心思放到发展上来,像这样有着特殊资源的干部,对临平的发展还是有益的。 但此时的张庆合,对邹新民的所作所为,还并不是完全掌握。 邹新民听到张庆合愿意去组织部门为自己说话,心里又有了一丝的感动,之前的李学武任职县委书记的时候,显得颇为清高,虽然不贪不占,不卡不要,安排的工作也是为了临平,但李学武和临平的干部队伍之间在感情上的距离,似乎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一般。 作为邹新民来讲,自从公安局的高政委跳楼之后,自己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自从进入县委大院里以来,之前都是自己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别说县委书记还从未感觉到有如此的压力,按说钱也挣了不少了,是时候逐渐与林华北之流切割了,在县城里安安稳稳地搞些风险小的项目,岂不更好?不由得又是一阵感慨,如今不比往日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要是能马上把林华北枪毙了,自己就是个好人了。 邹新民向张庆合也就发自内心地表起了态度来。 一觉醒来,看着旁边还在酣睡的晓阳,看时间已经到了上班的时候,也就将晓阳叫醒了。 晓阳睁开了眼,又揉了揉眼睛道:你去上你的班,我今天上午请假了。 哎,晓阳啊,你都说了昨天不来了,你看,搞完接待来到这都快十二点了。 晓阳一脸坏笑地道:三傻子啊,知足吧你,大冷天的,姐从平安来到了临平来给你送温暖,你还在这不知足? 就你还给我送温暖,你那脚冷的,跟个冰块一样。 晓阳道:哎,现在暖了,不信你上来摸一摸。 我瞥了一眼晓阳道:算了吧,我上午有事。 晓阳起了床,伸了一个懒腰,用手扎着自己的马尾。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她纤细的手指间穿梭,随意却又不失灵动,几缕发丝调皮地散落在她白皙的脖颈间,更添几分慵懒与妩媚。晓阳微微眯着眼,似乎还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带着一丝娇羞。宽松的丝质睡衣穿得十分随意,领口微微敞开。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晓阳瞥了我一眼,说道:看你这个流氓的样子,姐很喜欢。晚上,晚上姐再给你送温暖。 到了县公安局,周成就主动来汇报了林华北在城关镇自首的事。 我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周局,你是抓治安的老同志了,这样的事,一般是怎么处理啊。 周成拿着炭火的钳子,不时地在炭炉旁边夹着煤块,煤火在炉子里噼里啪啦地响着,映照着的脸通红一片。 周成沉思了片刻,缓缓地说:“李局啊,林华北这种情况比较复杂。他来自首,我们肯定是要按照程序来办的。城关镇派出所已经初步做了记录,从案情上判断,再结合老朴的交代,这件事可轻可重,可大可小。 我点了点头,示意周成继续往下说。 周成放下了炭火钳子,伸出了双手,一边烤火一边道:往大了说,他教唆妇女从事卖淫活动,并意图敲诈领导干部,搞到法院去,可能要判个五年八年的。往小了说的话,就好办了,意图为他人购买嫖娼服务未遂,最多也就是劳教嘛。所以,李局,您看咱们往哪个方向走。 权力的魅力就是在这里,作为权力机关,有很高的自主性,无论如何定性,都有充足而又正当的理由,这些理由的背后都有法律来作为支撑。 我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坐在了沙发上,也伸出了手烤着火道:周局,你说该咋办? 周成搓了搓手,这事不好办了,市政法委的的领导都在过问了,相当于之前的老朴举报了林华北,但是碍于政法委林书记的面子,咱们没采取措施,现在如果还放任不管的话,政法委可不仅仅是让咱们写情况说明这么简单了。 炉火烤在手上,不时的都要搓一搓,看周成不时的换着手,我看着周成,说了句:现在知道烫手了吧! 周成尴尬的笑了笑,李局,您说咋办? 这件事,不是一般的卖婬嫖娼,林华北又是党员领导干部,当初为了咱们临平的颜面,也考虑到林书记的面子,你看现在咱们县公安局也很被动,但毕竟林书记是政法委书记,这件事既然市政法委在过问,咱们还是继续请示林书记嘛。 周成缓缓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那咱们现在去请示林书记,请他定个方向? 我抽出了烟 递给了周成道:不要激动,慢慢来,把城关派出所的耀先所长,也通知了,市政法委那边,林书记会为咱们临平公安说话的。 从县公安局到县委政法委,不过十多分钟,到了林书记的办公室,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张耀先已经在林书记的办公室里汇报了起来。看我和周成来了,林华东和张耀先两人都起了身。 林华东笑着道:李局长,周局长,耀先说你们也要过来,茶都泡好了。 几人落座之后,客套了几句,周成自将林华北的情况做了汇报。 林华东脸色平静,一边听一边点着头,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心里却是暗道:自己这个堂哥已经的是仁至义尽了,今天一早朝政书记就打来了电话,言辞之间很是不悦,直言自己为了袒护林华北,成为了没有原则的干部。 林华东听完情况汇报后,一脸淡定的道:这事啊,我先检讨,在之前的处理上啊,我有私心。总想着对家族影响不好啊,所以就违背了些原则,也给咱们李局长和县公安局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这个我去找朝政书记,解释清楚,啊,给同志们说声抱歉,抱歉,我这个当大哥的按说不应该在为华北说话的。但是血浓于水啊,不为华北说句话,我这个大哥不合格。为华北再说话,就是违反原则,所以,我感到很是为难啊。真实想法,真实想法。 我们几人自然都是点了点头,对林华东这种处境也是理解的。 林华东放下了茶杯,又慢慢的盖上了杯盖,又是一脸为难的道:李局长,老周,小张,你们能为了华北的事,顶着压力再次到我的办公室,我老林啊很是感动啊。有句话怎么说来者,患难见真情。对,就是患难见真情啊。你们也知道,我这个大哥啊,是堂哥,不是亲大哥,有很多话啊,是不好表态的。是这样,我看这样,华北的亲哥哥,华西,大家也都知道,马上到市里来工作,看在林华北自首的份上,我也不说从轻处理,就先关上几天,等着华西来了之后,我和他再商量,你们看行不行? 周成是副局长,在我的面前,自然是不好表态,也就看向了我。 我马上道:书记,您说的太客气了,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好,我们听您指示。 林华东站起身来,拿起了铁皮暖水壶,拔掉了塞子,张耀先忙起身去接。林华东手轻轻一推道:小张啊,本来该给大家倒酒的,就让我给大家添杯热茶,这个时候,像你们几个,有情有义的同志不多了!啊,肺腑之言! 林华北自首的消息,如同立了春的天气一般,让人琢磨不透,越是捉摸不透,大家也就越有了兴趣,煤矿的副矿长老周,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四份辞职报告暗自发呆,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只是去钟家传了几句话,钟家的几个兄弟为了自己的妹妹,都主动写了辞职报告,更让周副矿长没想到的是,钟潇虹成了组织部长,而林华北确是到公安局自首去了。不知不觉的已经扇了自己七八个大嘴巴子,心里是暗暗悔恨,咋就不信小道消息说的钟潇虹要担任组织部长那! 煤矿作为煤炭公司的生产单位,周副矿长仅仅是正股级的干部,按说是不归组织部管的,正是因为这样,周副矿长内心之中才有了更大的恐惧,也就是说,自己根本入不了组织部长的眼,不用钟潇虹动手,组织部一个科长,就把自己办了。 周副矿长叫来了办公室的谷主任,客套了几句之后道:谷主任,你和钟潇虹同志是一起分来煤矿的吧。 谷永水摸了摸头道:我们以前一个办公室。 周副矿长往凳子上一靠,手轻轻的敲了敲桌面,说道:你俩都是咱煤矿的优秀年轻干部啊。 谷主任尴尬一笑道:领导,别说了,人家现在组织部长,副县级,我现在正股级。 周副矿长微微一笑道:级别是差了不少,但是工资差不多嘛。我听说,听说啊,你们之前有过一段? 谷主任自是将两人的过往说了,周副矿长听后颇为感慨的道:这么说是她去了县政府办你们才断了联系嘛。这个你也不错嘛,成了矿上老书记的乘龙快婿。如今钟潇虹成了组织部长,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嘛, 谷主任的婚姻并不幸福,只是碍于情面,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周矿长,这事,八竿子打不着。 周副矿长道:这样,我打算去和钟部长啊,汇报一下工作,你去联络一下。 谷主任一脸为难的道:周矿长啊,我怎么好联系,这个级别差别太大嘛。 没事,我来联系,现在,你陪我啊,一起去就对了。 俩人说走就走,到了县委大院里,组织部长的办公室门是关着的。 对于县委大院,周副矿长和谷主任两人都很熟悉,也是经常来开会的地方,但是却也难得到县委常委所在的后排来转一转。 谷主任道:周矿长,要不咱们就先回去。 周副矿长道:算了,来都来了,要有耐心嘛。 而旁边不远的县委书记办公室里,正在和财政局长曾亚联谈话。知道曾亚联在搞串联之后,张庆合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县长的选举,虽然是县人大在负责,自己也没有兼任人大的主任,但实际上市委到最后只认县委,出了差错,县委书记肯定是第一责任人。 李亚男泡了茶,退出去之后,张庆合俩人在聊了些工作之后,就淡淡的道:亚联同志,听说你最近有些活跃啊? 曾亚联不明其意,就笑着道:报告书记,现在是经常和几个朋友一起打乒乓球,今年是亚运会嘛。 张庆合道:亚联啊,你说的是身体上的活动,我说的是思想上的活跃。 书记,我都是老同志了,思想上不活跃了。 张庆合笑着道:年龄不大嘛,昨天喝酒数你最活跃吗! 曾亚联听到这里,自然是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为邹新民摇旗呐喊的事,脸就扭曲了。有些尴尬的道:书记,我这个人,一喝酒,就没有把门的,说了什么,转身就忘了,您可要多担待啊。 张庆合面带微笑的道:人家新民都亲口说了,自己没那个意思,你说把他架到火上烤,有没有意思啊! 听到这里,曾亚联顿时就有些哆嗦了,张庆合看在眼里,还是宽慰道:亚联同志,你也是老同志了,不是我批评你,饭桌子上,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心里难道没谱?隔墙都有耳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 曾亚联稳住了情绪,心里暗骂道:那个王八蛋,当了叛徒? 张庆合看曾亚联很是不自然,自是知道,提醒已经到位,再说也就多余,逼急了反倒是让其破罐子破摔,铁了心的搞串联。张庆合主动起身发了支烟道:亚联同志,好好干工作,县委对你还是信任的。 曾亚联红着脸耷拉着头,去找了邹新民,两人将话说开,也就分析起了到底是谁在告密。 分析来分析去,曾亚联道:肯定是他妈林华北心态失衡,昨天就他没表态! 第546章 假的比真的还真 邹新民听到了曾亚联说是林华北告的密,顿时是心都凉了半截,考虑过是民政局局长胡江涛,也考虑过交通局长刘志强,甚至都想到了是想着下一步担任建委主任的商衡华,就是没敢想象是林华北,但邹新民想着昨天在包间里,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林华北,邹新民也是觉得有些道理。 邹新民道:老曾啊,不会吧,你咋能说是林华北那?我拿他可是当亲兄弟啊。 曾亚联道:我的邹县啊,大家一张桌子上吃饭,这一桌子今天还都是领导干部,第二天,就他林华北去公安局坐大牢,换作是你,你心里乐意吗? 邹新民将曾亚联指着自己的手推开,老曾,别指着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坐大牢。 曾亚联忙尴尬一笑道:我是举例,举例而已。邹新民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林华北的模样。想着自己在林华北手里的问题多了,别的不说,就是这煤炭运输的事向张庆合说了,张庆合也会直接把自己关进去,林华北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些事情上吹毛求疵去找张庆合举报。 邹新民摆了摆手道:华北这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不可能是他,老曾啊,以后你搞这些事情,还是要注意啊,要分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曾亚联顿时有些懵了,就道:邹县长啊,我可是听张书记说,你是没有当县长的想法的啊! 林华北听了之后,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哎,老曾,你这是什么话?县长谁不愿意当?我总不能给张书记说,我愿意当县长吧!你这当财政局局长的,肯定要听出弦外之音嘛。” 曾亚联看着邹新民如此,心里暗暗地道,就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嘛。 曾亚联道:邹县,明白,袁世凯当皇上的时候,不还是先推了三次嘛,道理我明白,我明白。发自肺腑的啊,我是想靠着自己在临平的这张老脸,把您推到县长的位置上去。但现在看来,人家县委,早就洞察一切了。我倒不是怕啊,我是担心您邹县长的前程,因为这事给耽误了,毕竟,您说不是林华北,咱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告的密啊。 邹新民感慨了句道:算了,老曾,心意领了,现在这个局面之下,先求稳定,再谋发展。对了,这次,县政府主任的位置下一步就空出来了,你们家海凤有没有想法啊? 曾亚联听了之后,暗自感到高兴,假如自己那口子在县政府办公室能当主任,那也算是祖坟冒了青烟了。自是接话道:邹县,就像是您说的,谁不想当县长,我们家海凤自然是想着当主任嘛。只是,海凤啊比较实在,当主任难度不小。 邹新民自是知道,这个海凤,平日里道:哎,不是难度不小,是比我当县长难度都大,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肯定是县长说了才算嘛,吴香梅不点头,这个我做不了主,我的意思是副主任,副主任我还是有话语权的嘛。 能成为县政府办的副主任,曾亚联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拍了拍胸脯说,邹县啊,只要您乐意,我马上去找几个靠得住的兄弟,咱们把吴香梅给举报了。 举报?举报吴香梅什么啊? 举报她,举报她工作不接地气,对同志们没有感情,举报她办饮料厂不贴合实际。 邹新民整过不少人,对整人的事,有自己的一套心得体会,知道这些子虚乌有、捕风捉影的事纪委查都不会查,就笑着道:“老曾啊,你可别瞎折腾。这种没凭没据的举报,不仅不会有效果,还可能会惹来一身麻烦。吴香梅和钟毅有关系,在东原也是根基深厚,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撼动的。咱们做事得讲究策略,不能盲目冲动。” 曾亚联有些着急地说:“邹县,那您说怎么办? 邹新民道:这样吧,不要等到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空缺的时候,那样目的太明显,现在你去给吴香梅送点国外的手表啊、包啊、项链啊,为你们海风争取一下主任嘛。我可听说,外国牌子价值不菲,你整一套送给她,只要她敢收,海凤就是主任。等到吴香梅过几年要离开临平的时候,你一举报,这东西又返还给你,用你们经济学的规律来讲,它还升值了那!怎么样,这个买卖稳赚不赔吧。 曾亚联听了邹新民的话,心中暗暗盘算起来,虽然觉得这种手段有些冒险,假如海凤能当上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或者副主任,那带来的好处和影响力可不容小觑。送礼的事自己倒也没少干,但是送了礼再举报这样的缺德事,曾亚联没有干过。 “邹县,我看吴香梅这人,家里也不是差钱的主,就怕她不收啊。” 邹新民微微摇头,胸有成竹地说:“老曾啊,你在官场也混了这么多年了,这点眼力劲还是要有的。吴香梅是什么人,她在这个位置上待久了,有些心思我还是能揣摩到的。先送红薯棒子面嘛敲门试一试嘛,拉近距离后再说外国牌子的事。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干部,就没有发现拿不下的干部,他先是个人才是个领导嘛。是人都有爱好,一次不行两次嘛。她只要收了东西,就算她暂时不表态,你后面攀上了关系,她心里会有数的。实事求是的讲,两三年之内,吴香梅在临平,也算是个人物,现在花点钱,不亏。” 曾亚联还是有些犹豫:“邹县,要回来这有风险,有很大风险,我把吴香梅告了,我不也是行贿嘛。” 邹新民道:我当这么多年的领导,最大的体会就是富贵险中求,不表示不进贡只知道干活的老实人等着提拔,那真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那都是商品经济之前的老黄历了。再说行贿?哪里有行贿,明明就是她想提拔海凤再向你们家索贿嘛。啊,不过啊,亚联啊,我只是做个提醒,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别当真啊。 周副矿长和谷永水主任在门口等了钟潇虹许久,直到快中午的时候,俩人才看到了钟潇虹挎着小包从县委大院的大门口,骑着一辆弯梁自行车,进了大院。 周副矿长拍了拍谷永水,俩人忙起了身,谷永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让自己显得更加精神了起来。 钟潇虹将车停在了自行车车棚里,夹着一个小包和档案袋,朝着办公室走了过来,离得老远,就看到了两个人站在门口,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副矿长老周和矿区办公室主任谷永水,看到这个追求自己追求的死去活来的男人,钟潇虹还是忍不住打量了一眼。 谷永水三十刚刚出头,两鬓已有白发,由于长期在煤炭矿区工作吧,谷永水的脸上带着一丝沧桑,显得有些疲惫。尽管如此,在看到钟潇虹的瞬间,谷永水的眼神中还是闪过一丝光亮,努力挺直了腰杆,想要在心仪的女子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周副矿长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作为过来人,他深知谷永水对钟潇虹的感情,也希望今天钟潇虹能看在谷永水的面子上,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钟潇虹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对两人的到来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了些许,带着一丝戒备与好奇朝着他们走去。 周副矿长笑呵呵的恭敬道:钟部长,方不方便,我和谷主任耽误您五分钟。 钟潇虹笑眯眯的道:看你说的周矿长,您是老领导了,还和我这么客气,这不,也到了午饭的点了,我请你们吃饭,咱们就到对面的县委招待所。 周副矿长看钟潇虹并没有几个哥哥要辞职的事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心里就踏实了起来,忙道:对对对,咱们坐下,慢慢说,慢慢说。 县委大院离县委招待所不远,三人走在路上,钟潇虹和周副矿长说着话,谷永水自是跟在后面,看着钟潇虹的背影,黑色的风衣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那微微后挺的姿态,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坚毅。衣摆下,修长笔直的双腿裹在深色的西裤中,步伐稳健且节奏分明,黑色的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谷永水看着看着,倒是陷入了无限的感慨,当年如果不是钟潇虹离开矿区,说不定真的就是就是自己媳妇了。后来自己娶了矿上书记的闺女,当上了矿区的办公室副主任,主任,待老书记退休之后,也就止步正股级了,虽然也算矿区的一号人物,但和如今的钟潇虹比起来,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如今两人再见,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到了县委招待所,钟潇虹还兼任着政府办主任,算是招待所的直接领导,三人落座之后,招待所的经理小跑着来到了饭桌前。几人坐着,这经理就深深地弯着腰,一脸堆笑的道:领导,咋不提前打个电话,我直接安排好,省的您等! 钟潇虹一边客气着,一边点着菜,谷永水看了看这经理,也是认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正科级的干部,在钟潇虹的面前倒也是低三下四。 点了几个菜之后,钟潇虹道,三个人四个菜应该是够了,不行我们再加! 经理笑着道:领导啊,咱们厨师过年刚学了两个菜,我给您上了,您看下菜品如何,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下次招待的时候就可以上了。 钟潇虹道:那这样,你把这两个去了,说完,直接就叉了两道菜。 周副矿长和钟潇虹客气了几句之后就道:钟主任啊,我这次来,主要是来给您汇报,您三个哥哥辞职信的事,这个辞职信啊,我没有批,推给他们,他们也不收,您知道的,我和您之间,是吧,有些事有一些特殊原因… 钟潇虹上午正式办了离婚手续,心情不错。钟潇虹放下了茶杯,茶杯的杯沿上留下了淡红色的唇印,周副矿长一开口,也就知道了周矿长今天是来赔礼道歉的。如今林华北已经是日暮西山,自己也就出了一口恶气,实在是没有必要在和周副矿长计较。就笑着道:周矿长啊,这事啊,您别往心里去,是我几个哥,做事冲动,以后还希望您多包涵。 周副矿长看钟潇虹如此大度,忙举了茶杯道:哎呀呀,女中豪杰,宽宏大量啊,当初你去县政府办的时候,我就看好你,来的时候,我还和谷主任讲啊,当年在那批分开的中专生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 钟潇虹自然知道,周副矿长说的是客套话,两人还是很自然的碰了一杯。 钟潇虹刻意不去看谷永水,但越是刻意,也就越不自然,谷永水拿起茶壶倒水的时候,钟潇虹正好也想着为周副矿长添杯水,毕竟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领导,而拿水壶的时候,就摸到了谷永水的手。两只手,时隔近十年,又碰在了一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两人的手触碰的瞬间,仿佛时间都为之凝固了片刻。 钟潇虹的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迅速地撤回了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谷永水则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身体微微一僵,手中的茶壶也差点滑落。他的心跳陡然加快,那早已尘封在心底深处的情感,像是被这轻轻的一触所唤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周副矿长自然是看在了眼里,颇为得意自己叫上了谷永水打上了感情牌。 虽然一再嘱咐上四个菜,但经理还是自作主张的上了六个菜。老周和钟潇虹边吃边聊,谷永水偶尔也会插上句话,老周想着这单不能签在政府办,就借口上洗手间,提前签单去了。 老周一走,也就剩了钟潇虹和谷永水两人,两人沉寂了一会之后,还是钟潇虹打破了沉默,问道:听说,听说你有两孩子? 谷永水不敢直视钟潇虹,也是知道钟潇虹的哥哥和爱人都在矿区,平日里也都很熟悉,知道自己两个孩子倒也不意外。点了点头道:一个儿子。 钟潇虹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的羡慕,说了句:真好。 谷永水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没有老周的踪迹,就鼓足勇气道:焕清,什么时候出来? 钟潇虹倒也坦然,笑了笑,从档案袋里拿出了离婚的材料道:离婚了,以后我和他没有关系。 谷永水听到离婚二字,很是诧异的道:离了? 离了。 谷永水忙点了点头道;离了好,离了好,这个罗焕清在煤矿,有两个… 话说到嘴边,谷永水就咽了回去,毕竟罗焕清与钟潇虹已经没有了关系,自己和钟潇虹也没有关系,何必去说罗焕清的事。 钟潇虹看着谷永水:心里却也是暗道,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如果当年自己留在煤矿,也不可能和谷永水产生交际了,想着想着,也就对林华北和罗正财又多了一份恨意。 良久之后,周副矿长才回来,笑呵呵的道:哎呀,年龄大了,多吃一点,肠胃就不舒服。 吃过了饭之后,钟潇虹看着剩了大半的菜肴,无奈的笑了笑道:你们别笑话我,我要打包带走,太浪费了。 说着就让服务员找了几个袋子,将菜倒在了一个青瓷小盆里装了起来,想要去结账,听到老周已经结了,倒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分别的时候,钟潇虹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而这一眼,正好又与谷永水的目光交汇。谷永水的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有眷恋、有遗憾,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期待。钟潇虹的心微微一动,随即又别过头去,加快了脚步离去。 周副矿长坐在车上,拍了拍谷永水道:永水同志,这个罗焕清坐了大牢,县委组织部的部长的爱人,咋可能是个罪犯那,我估计,她俩要离婚,你啊,还有机会。 谷永水道:领导,您可别说了,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周副矿长开玩笑道: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嘛,我看你俩,说不准真的有戏。 而感觉自己有戏的还有孙汉,市人事局的调令已经收到了两天,孙汉去了建委人事科报到之后,一直等着周海英开干部大会,宣布自己的书记任命,可等了两天不见动静,也就主动带着田嘉明去找周海英。也是想着借花献佛,让周海英看在自己积极联系“业务”的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事。 为了见周海英一面,田嘉明花了大价钱,直接买了两个金元宝,当做见面礼。 周海英本想再晾孙汉一段时间,但听到又有了好玩意,也就安排了时间,到了办公室里,相互熟悉了之后,田嘉明就拿出了金元宝。 周海英对金子还是有研究的,一眼就看出了,这两锭金元宝都是真物件,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这手感让人甚是喜欢。就笑着道,你这是真物件吧! 田嘉明马上意会,笑着道::这明朝的物件哪有真物件,就是两个玩具,送给周书记当摆件。 周海英会意一笑,就道:老孙是,这两个假物件,可是比你们家祖传那净面玉佛真多了。 孙汉一听,这假的比真的还真,自然是反话,说是这玉佛有问题,就尴尬的道,书记,我们家那玉佛,您不喜欢? 周海英感慨了句道:孙汉啊,对佛祖,咱们要发自内心的尊敬,您家那祖传的汉白玉佛像,我送给省城的寺庙,让他们吃斋念佛去了。 孙汉听到汉白玉几个字,脸都扭曲了,笑了笑道:书记,您这是开玩笑了,我在建设局搞业务的,没少和石石头打交道,汉白玉就是白色大理石嘛,我找那佛像可是正宗的寿山田黄石,按重量算不比黄金便宜啊,再者说了,汉白玉是白色,咱那佛像是黄色的呀! 第547章 这份名单不合适 市建委的书记周海英听到孙汉普及了知识之后,这两个大拇指在两根拇指之上搓来搓去,暗暗想着之前孙汉送的净面玉佛,确实是通体透亮,略带黄色,难不成自己被他娘的专家给坑了?应该是了,毕竟当时自己把心思都放在了字画上面。但身为市建委的书记,副省长的儿子,自然也不好说自己找人鉴宝的时候被人坑了,毕竟是市文管局的朋友介绍的专家,还是能找到人,再要回来就是了。 周海英双手放下了两个不大的金元宝,笑着道:孙汉同志,你看,我一说你就露馅了,我就知道,东西不是你家传的,是不是在外面花了大价钱买的啊。我这个人,是有洁癖的,就是从来不贪不占。 孙汉忙领会了意思,笑着道:哎呀,书记,你看我这记性,这玩意就是汉白玉的,不值钱。 周海英主动让两人坐在了沙发上,这才想起来让人泡茶,办公室的服务人员退出去之后,周海英跷着二郎腿,面带微笑地关心道:嘉明同志是吧,我之前听孙汉同志讲啊,你是政法委的常务副书记,怎么到了史志办这种清水衙门了啊。 田嘉明当过政法委的副书记,在平安的时候,就是经常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也是知道,在周海英这样的领导面前,说假话是幼稚的,只是如实的将自己为了帮助家人被排挤的事做了汇报。 周海英听完之后,并无不悦,反倒是颇为欣赏地道:当官,连对自己家里人都没有感情的人,你还指望他对人民群众有感情?那样的干部,是只知道当官,不会关心百姓疾苦的。嘉明同志,有情有义嘛,像嘉明同志这样的人才是我辈楷模嘛。 听完周海英的评价,田嘉明心里是暗自的欣喜,能当敲门砖的除了知识之外,还有金钱。 田嘉明忙谦逊地回应道:“书记过奖了,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周海英微笑着道:嘉明同志是个耿直的人,我这个人啊,就喜欢和你们这种耿直的人打交道,说吧,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田嘉明实在是没想到周海英如此的直爽,按照自己的想法,这次能和周海英见个面,加深一下印象,就很不错了,毕竟这两个鹌鹑蛋大小的小金元宝,价值有限。也急忙看向了孙汉,孙汉不经意地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这个时候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把握机会。 田嘉明轻咳了一声道:书记啊,是这样啊,我这人啊,在政法系统待惯了,很多事啊,到了史志办,轻松确实轻松了,但我才四十五岁,还是想着,为党和人民做点工作。 周海英听了,不经意的一笑道:打住啊,打住,嘉明同志啊,我这是建委,不是组织部,你要是想为党和人民做点工作,应该去找你们县委政府,啊,走错衙门了。 田嘉明忙道:啊,书记,我汇报得不够细致,肯定还是想着为自己,啊为自己找一个比较务实的工作。 周海英笑着道:这就对了嘛,我又不是组织部长,也不是你们文史系统的书记,所以,你打官腔,我这办不了。你要是为自己,咱们是朋友,我可以帮忙。直说吧,想去市里还是县里。县里的话,要再等一等,我爸的秘书,昌全常委那边还不是组织部长。你们的红旗书记,和我不是一条线,我打招呼没用。你要是来市里,我爸的老部下,伟正部长,现在去临市担任市委副书记了,很多岗位是去不了的。 田嘉明屁股往前挪了挪,笑着道:周书记,我想去市公安局,在二级班子当个领导,我以前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又担任了政法委的副书记,常务副书记,资历还是有的。 周海英听完之后,十分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沙发扶手。然后缓缓开口道:“以前公安处的时候,公安的待遇是不行。现在啊市公安局啊,牌子硬了,待遇也好了。现在刚刚改革,二级班子和下属单位新成立了不少,你像刑警支队、治安支队、交警支队啊,啊包括一些监所,这几个二级班子啊,都是高配的副县级单位,一把手竞争也很激烈,市里面没有常委给你说硬话,靠我的话,你从史志办的位置上过去,直说吧,你这两个小元宝是办不到的。但是副职那,你像刑警、治安、交警或者内保,这些副支队长,靠着我爸在东原的余温,我出面运作一下是有可能滴。 田嘉明道:是是是,咱周省长是让咱东原群众吃饱了饭,是在咱东原有极大威望的。 周海英倒是会意一笑,点了点头道:是啊,是让全东原的群众吃饱了饭,但是退休之后,不还是老头一个?你们看看市委家属院的那些老人,哪一个在东原不是跺跺脚就能抖三抖的人?如今又如何,真正能够让后人感恩戴德,是留下这小元宝的人。 孙汉和田嘉明知道,这是话糙理不糙, 两人都是从大权在握的领导位置上到了边缘岗位,享受过权力带来的快感,也感受过失去权力带来的煎熬。 周海英掂量了下手中的小元宝,笑着道:嘉明同志啊,这样吧,回去等消息,我联系一下,如果合适,我会通知你。 孙汉和田嘉明两个人都起了身,孙汉满脸堆笑地道:书记啊,您看我这也到了咱们建委报到了,你看咱们呢什么时候,去质监站开会? 周海英道:恩,这样,我和南平局长商量一下,争取啊,党政一把手,都出席建筑质量监督站的干部大会,这样呢,你的工作啊,也就好开展一些。 两个人走后,周海英两只手,拿着两块黄金小元宝用力地碰了碰,传出了清脆而又沉闷的声响。 周海英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将门直接反锁,将一个小元宝放在了嘴边,用力地咬了咬,看到了有些痕迹,确认是真金无疑后,周海英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心里确实暗骂道:现在这个世道,骗子多啊。除了气功大师,这文物大师,也他妈有了骗子。 周海英踱步回到办公桌前,哼唱着小曲,将两块金元宝十分随意地丢进了抽屉深处,听到黄金小元宝啪啪啦啦滚落的声音之后,也就满意地关上了抽屉。 市委大院里,市委书记钟毅和市委副书记、市长齐永林等市领导组织召开全市各区县重点经济建设项目工作汇报。 椭圆形的长条会议桌,一面坐着市委和市政府的有关领导,一面则坐着各县区的书记,市委、市政府领导的面前,都放着一堆材料。 市委书记钟毅听了几句定丰县县委书记马清文的汇报,直接打断道:啊,清文同志,同志们,我打断一下,大家在汇报的时候,就不要看着稿子照本宣科了,直接说三个方面的内容,一个是要干什么,第二个啊是怎么干,第三个谈需要市委和市政府需要解决的问题。啊,永林,我看这样,可以提高效率。 齐永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钟毅戴着眼镜,一边写写记记,一边做一些指导性的指示,偶尔也会环顾会场,牢牢把握着会场的节奏。 齐永林听着钟毅对各县的点评,表面平静,但内心却不屑地道:改革之前,这些都是地委的事,改革之后,还是市委的事。自己这个市长,憋屈啊。又看了看椭圆形的会议桌,心里又是暗笑道:重点工程建设大会,汇报的都是各县区的书记,而各县区的县长和主任,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钟毅对全市各区县在经济建设上的整体工作思路基本也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就又打开了话筒道:同志们,今天啊是地改市之后啊,市委、市政府第一次听取各县在工业经济方面重点工程建设上的汇报,在进入90年代,各地都在大抓改革开放的关键时期,这次会议非常重要。刚刚听取了大家的汇报啊,既有值得肯定的思路,也有一些应当批评的认识。下面我从市委角度先讲三点意见吧,请同志们做好记录,抓好落实。第一啊,要先干起来,什么是摸着石头过河?就是明知道有困难要干。想全是问题,干全是办法…… 在讲完了三点意见后,钟毅道:刚刚市委啊,已经从思想上给大家做了部署,但关键啊,还是抓落实。下面请永林同志代表市政府,重点回答、解决同志们提出的问题。 齐永林心里又是一阵讥讽,这个钟毅,太会做表面文章了,说的都是务虚的废话,真正的问题和困难,全部抛给了市政府,有了成绩是市委领导有方,动员到位,年底算账出了问题是政府落实不力,能力不足。虽然心有不甘,但齐永林表情还是一脸平静。打开了话筒道:那我一个一个说吧,第一个临平县吧。市政府同意成立临平第一煤电公司,请临平县尽快报送方案,人事劳动局、企业局和计委按程序予以支持。第二个事,临平县的铁路干线规划项目,我看就不要搞了,毕竟啊,铁路方面的初步建设方案,是走的平安县。第三个,高标准公路的事,这个是全市各县都有这方面的问题,这个我到最后啊,统一来讲。 平安县委书记郑红旗和张庆合紧紧地挨着,听到张庆合汇报三大工程的时候,郑红旗的脸色有些不悦了。毕竟自己当初在庆合刚去临平的时候,是动员全县的力量,支持了临平的建设,而事到如今,临平县在没有和自己通气的情况之下,又搞三大工程, 这老张在这一点上,可是不地道了。 散会之后,刘乾坤、廖自文并肩而出,后面则是吴香梅和孙友福两人交流着,良久之后,张庆合和郑红旗两个人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郑红旗道:老张啊,你要知道啊,我不是平安人,你可是平安培养出去的干部。修铁路的事,你老张办得可不地道。 对于郑红旗,张庆合是心怀感激的,毕竟在自己去了临平最为困难的时候,郑红旗是无条件支持了张庆合。 张庆合手里握着眼镜,陪笑着道:红旗书记啊,临平县这个事啊,实属有特殊的历史背景,这次邹镜堂书记去了临平调研,是非常认可学武的三大工程,其中一点就是修铁路,你说我地皮都没踩熟,不可能就和邹镜堂书记唱反调吧。 郑红旗笑了笑,打量了一下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老张。叹了口气,拍了拍张庆合肩膀,平静地道:老张啊,你可是该洗头了啊。 听到该洗头了,张庆合停下了脚步,摸了摸自己的头,又看了看手,看着郑红旗道:红旗,你这是批评我,聪明过头? 郑红旗笑了笑道:老张啊,临平和平安的条件,就已经决定了,铁路只能走一边,铁路方面的规划和永林市长的指示,就已经是最终拍板了,如果临平还是要继续争取铁路,会伤了兄弟县之间的感情的。我看这样,你们啊,放弃铁路建设,平安和曹河搞酒厂,拉着临平一起搞。 张庆合听完之后,也变得认真了起来,犹豫了下之后道:这样吧,我们县委班子开会,再研究一下。 光明区区委书记刘乾坤做东,在光明区委招待所里,请众人吃了饭,吴香梅和张庆合也就同车返回临平。 大地已经开始回暖,嫩绿的麦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草原一般泛起层层涟漪。张庆合坐在车上和吴香梅交流着工作,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临平县委大院。 下车之后,李亚男很快地下车为张庆合打开车门。张庆合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肩膀上,根本没有头皮屑。这个红旗,说咱老张滑头。 张庆合走了几步,就停下了道:香梅啊,煤电公司是三大工程的重中之重,请王振、潇虹马上研究煤电厂班子。 县委书记的话,在县委大院里,是有着绝对的权威的,钟潇虹主动拿着干部名册,到了县政协副主席,煤炭公司党委书记兼煤电公司筹备组组长王振的办公室。 王振看到钟潇虹进了办公室,忙起身道:哎,钟部长,钟部长啊,怎么能让您到我的办公室来,应该是我到您的办公室汇报工作才对嘛。 钟潇虹将文件抱在胸前,笑着道:王主席啊,您是我的老领导,又是长辈,我到您的办公室来是应该的嘛。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之后,王振忙将手头刚点燃不久的烟灭了,笑着道:吸烟有害健康,但是啊几十年的老烟枪了,潇虹来了,不能烟熏火燎的。 钟潇虹道:王主席,不影响的,您抽您的。 王振道:哎,为了咱们潇虹同志的健康,这点困难,我还克服不了?两人也就说起了工作。 王振道:搞煤电厂,技术上有设计院把关,咱们重点还是要找有企业管理经验的,咱们煤矿啊,生产、经营、运输、安全管理有几个同志,水平不低,经验也很丰富,我看都可以考虑。像煤炭公司的总工左朝晖,也可以趁此机会到副厂长的位置上,锻炼锻炼嘛。 王振在企业里多年,而且早就有了意向性的人选,推荐的这几个人,都是曾经林华北打压过的干部,也就是在煤炭公司支持自己的干部。所以,自己重回煤炭公司,自有拉一把的意思。所以,两人谈了不多会,就初步拟定了业务方面三位副厂长的人员名单。 钟潇虹道:王主席,几个业务上的领导,基本上确定了,抓综合业务的领导,您看谁合适? 王振想了想,综合工作多是后勤服务和办公室工作,倒是觉得县政协给自己服务的小朱还是不错的,但几个业务口子上的领导都是自己推荐的,这些人早就和自己表示过要到煤电厂来工作的想法。这么多领导干部,也不好是自己一个人全部定了,就笑着道:钟部长啊,我推荐的几个业务上的同志,都是具备专业知识和管理经验的,建议县委全部予以考虑。至于抓综合保障的副厂长,我没记错的话,你在煤矿的时候就是做的办公室工作,又在县政府办干了这么多年,抓综合业务的副厂长,你来定吧。 钟潇虹思来想去,不由得用嘴咬了一下笔帽,合适的人选倒是不少,但这个时候,就想起了才遇到的谷永水,干了多年的办公室主任,经验还是有的,也有了拉一把的心思。问道:煤炭公司下面的煤矿办公室主任,谷永水同志,您觉得怎么样? 王振对下属煤矿的办公室主任谷永水,知道名字但并不熟悉,但一正四副的领导班子里,钟潇虹就提出来这一个人,自然是不好驳了钟潇虹的面子,也就答应了下来。 县委书记张庆合看着名单,倒是来了兴趣,笑着问道:潇虹同志啊,这四个副厂长,可都是煤炭公司的,王振推荐了几个啊? 钟潇虹道:王主席推荐了三个,我推荐了一个。 张庆合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份名单是不合适的,倒也没有怪罪谁的意思。反倒是十分欣慰钟潇虹没有隐瞒自己,也就有意慢慢教钟潇虹。 张庆合笑了笑,将名单放在了桌子上,摘下了眼镜道:潇虹同志啊,所有工作的成败啊,关键在用人,政治的本质就是人事。所以,组织部门的工作是事业成功的关键。选人用人嘛,一定要出于公心,我们党用人的原则就是五湖四海,以德为先嘛,记住这个原则选干部就好办了。你作为组织部长,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王振同志在煤炭公司多年,对煤炭系统的干部,自然有照顾的想法,这,也能正常。但煤电厂不是煤炭公司的二级单位,它的全称是林平县煤电厂,还要加挂东原第二煤电厂的牌子,级别不比煤炭公司低,所以,四个副厂长里全部是煤炭公司的干部,这个名单不合适,拿回去,你和王振同志慎重考虑,重新上报! 第548章 李朝阳比泥鳅还滑头 从张庆合的办公室里出来之后,钟潇虹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明明是组织部长,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四个副厂长全部都是煤炭公司的人那。看了看时间,也快下班了,晚上约了晓阳一起吃饭,也就只有明天再和王振商量了。 斗争总是充满了变数,以前王振虽然是县政协副主席,煤炭公司的党委书记,副处级的干部,但在整个煤炭公司基本上说不上话。虽然是党管干部,但自己在用人上,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而谁也没想到,如今的林华北,被调离了煤炭公司不说,工会的副主席还没有上任,就被城关镇派出所关了起来。而之前追随林华北的人,顿时也就失了势,而在煤炭公司被林华北打压的干部,也就扬眉吐气了。 煤炭宾馆里,王振、左朝晖和几个煤炭公司的中层干部正在喝酒,也就少不了对王振的恭维之词。这种被众人恭维的感觉,就如同久旱逢甘霖这般美妙。 左朝晖端着杯子道:王主席啊,我们几个之前啊,是大会挨批,小会挨骂,连他妈家属院的小孩,都不和我们家的孩子玩啊。这倒好,林华北刚进去,咱们煤炭子弟校,他们的班主任就来家访,说新学期打算要给我儿子压担子,让他当班长。 旁边的生产部副部长解亚弘道:算了吧左总工,咱们煤矿上的几只野狗,以前看到我都懒得咬我,现在好了,见我多远都叫几声,打个招呼。 王振笑着道:大家之前啊,都在林华北的淫威之下,夹起尾巴做人。如今我到任之后啊,是要大刀阔斧整治这种歪风邪气。但是啊,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到了位置上之后,千万不能搞打击报复那一套。冤冤相报何时了?都是自己的同志,都是革命兄弟,都是受环境所迫,这一点啊,大家要认识清醒,不然庆合书记重新让我负责煤炭公司,那就是看错了人,这也是我给兄弟们提的唯一要求,绝对不能搞打击报复。 王振所说,倒是事实,如今其已经过了五十岁,俗话都说五十知天命,到了这个年龄,经历得多了,很多事不仅看得开,而且看得淡,自己到了这个位置上,是只想着多做好事,不想再得罪人了。所谓做好事,就是多提拔一些自己熟悉、认可的人,而不想得罪人,也就是不再打压排挤以前对自己不恭不敬的人了。 如今晓阳和钟潇虹两个人约饭,都已是不再通过我,到了一家小馆子里,钟潇虹和晓阳两个人,胳膊挽着胳膊,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晓阳不时还会瞥着看我一眼。倒是钟潇虹看我的眼神里,平和了不少。 三个人,倒也没有什么外人,钟潇虹自是将今天选煤电厂干部的事向晓阳和盘托出。 晓阳一听,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妥,说道:姐,你这样,可是犯了两个错误啊。 钟潇虹只是知道了不应该全部是煤炭公司的干部,却也是不知道第二个错犯在了哪里,就问道:两个错? 是啊,赵东是管组织的副书记,虽然是庆合书记交代的,但你选定了名单去汇报的时候,应该是给分管副书记先看一下。 钟潇虹这才意识到,忽略了县委副书记赵东。也就问道:这该咋办? 晓阳道:领导选干部,重在一个平衡,如果都是煤炭公司的干部,自然其他同志会有意见的。我倒是想问一问,你为什么会推荐这个叫谷什么的干部啊? 钟潇虹脸色一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晓阳,犹豫了下道:这个谷永水,以前的时候,我们一起分到了煤炭公司的二级单位煤矿上,我对他比较了解,也确实是个人才。说完之后,又凑在晓阳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看俩人说得是那么投入,我在一旁也不好打扰,只能默默吃着。过了一会儿,晓阳微微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拍了一下钟潇虹道:姐啊,原来如此啊。 钟潇虹红着脸道:晓阳啊,我给你说,我推荐他,没有私心,确实是出于公心,我和谷永水相处过不短的时间,他在煤矿办公室干的很好,我就住在煤矿家属院,也是有口皆碑的,之前因为我的事,他也是得罪了林华北,这些年一直被压着。只是现在看来,他是没有这次机会了。 晓阳道:哎,姐,你要是真想让他上来还不简单? 不简单吧,我看这个样子,整个煤炭公司,最多留两个人,其他干部,都要在全县符合条件的人选了。我总不能把他留下吧。 晓阳道:你是不好把他留下,但是王振可以把他留下嘛。 王振?王主席?不可能不可能,王主席今天推荐的人我都看了,和他关系都很好。 晓阳笑了笑道:哎,姐,你现在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王振他是老干部,自然懂得规矩,你只要把名单给他,让他删两个人,他还能删了你推荐的人?到最后,还不是所有人都是他推荐的?你只管负责考察就对了。 钟潇虹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晓阳道:组织部长,还能这么当? 晓阳道:学问大了,你就跟着咱张叔,慢慢学吧! 我看着两人说得津津有味,就笑着插嘴道:你们说啥呢,我也想学。 两人都斜眼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都是一样的含义:滚一边去,不带你玩。 两人又说了一会,钟潇虹就道:哎,李局长,那林华北都自首了,你们打算咋处理? 我咳嗽了一声道:有指示,守株待兔就好了。 时值元宵节,外面不时有烟花腾空而起,晓阳和潇虹两人挽着胳膊,走在街头,看着绚丽多彩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人群熙熙攘攘,孩子们在人群中嬉笑奔跑。晓阳和钟潇虹看着天空,一个目光深邃,一个面带微笑。 直到十点钟,烟花落幕,空气中已经弥漫了烟花爆燃之后硝烟的味道。一起回了武装部的住宿区。 钟潇虹离婚之后,在煤炭公司的家属院就是属于罗焕清的个人财产了,如今的钟潇虹在县城里反倒是没有居所了。而组织部长是副县级干部,在没有分房之前,是可以住在武装部为县领导准备的住宿区的。高政委跳楼之后,一家人也就从县城搬回了市公安局的家属院,所以之前对面高政委的房子,在简单修整之后,就成了钟潇虹的临时宿舍。以前我俩是县委大院的办公室一墙之隔,而如今则是成了对门的邻居。 晓阳进了屋之后,敲了敲墙,就道:哎,你说这个墙到底隔音还是不隔音? 我用手砸了砸道:应该隔音吧,之前老高两口子在的时候,我是啥也没听到过。 晓阳一脸坏笑地道:算了算了,老高那一身力气,可惜了乒乓球了。哎,三傻子啊,你说,就你们这门对门住着,姐的日子啥时候熬出头啊? 哎,人家钟部长,以后又不是不结婚。 这倒也是,你知道吧,今天钟部长可说了,谷什么来着,算是她的初恋,她也是有意拉上一把。 我听完之后,一脸的震惊,罗焕清不是初恋啊? 罗焕清?还初恋?三傻子啊,哪还能恋的起来?什么是恋,见色起意才是恋,日久生情才是爱,就罗焕清那样的,就西游记里孙悟空的猴子猴孙比他都不差,他那个长相,母猴看到了对他都没有想法,你还想着恋。话说回来,潇虹这一辈子,太难了,能拖到现在才离婚,也是难为她了。 是啊,挺可怜的,家庭不幸,婚姻不幸。 晓阳听完之后,直接就要伸手,咋想,心疼了? 我忙道:别动手别动手,我懂规矩,咱研究,早上我就把床铺好了。 晓阳坏笑着道:你看你,我都不好意思了,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三傻子,铺床的事,怎么能让你来…… 第二天,就是正月十六,是传统的各家商铺开业的日子,开业就会放鞭炮,再加上昨晚上放烟火,积累了不少的纸屑,各地城关镇要搞卫生大扫除,晓阳一早也就走了。 钟潇虹到了办公室,想着组织部长在人事上要掌握主动,但煤炭公司是临平的第一大企业,王振又是老资历的副县级干部,还是主动去了王振的办公室,说了县委书记张庆合道指示,必须要从外单位考虑两个人,所以王振必须看下来两个干部。 钟潇虹传达完了指示,也就让王振慢慢考虑,王振拿着名单,一时也就犯了难,四个人砍下来两个,除了谷永水,剩下的三个,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不是给自己出难题嘛。 王振拿着笔,直接在谷永水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叉,看着剩下的三个人,犹犹豫豫的怎么也下不了笔。 王振抽出了一支烟,慢慢点上,心里也是暗道,钟潇虹是组织部长,倒也不会无缘无故推荐谷永水吧,如果为了两个下属得罪了组织部长,倒也不是一个圆满的结果。 说罢,就拿起了电话,打给了煤矿的副矿长老周,听到王振打探谷永水的消息,老周并不意外,只是恭维道:领导,您是不是要重用小谷主任啊? 王振自是不好明说,毕竟还在考察的阶段,就道:这个小谷,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电话那头道:王主席啊,小谷以前和钟主任,是有过那么一段的。 听到了这里,王振自然什么都明白了,放下了电话,也就将名单团成了团,扔到了垃圾桶里。重新拿出了一张纸后,将纸铺的平平整整,郑重的写下了谷永水、左朝晖。放下了钢笔,在纸上吹了吹,就到了钟潇虹的办公室。 钟潇虹看着名单,心里却是对晓阳又佩服了一分。 王振笑呵呵的道:下一步,我出任厂长之后,永水同志基层的经验很丰富,有他担任分管综合党群工作的副厂长,左总工抓业务,再从乡镇也好,县直机关也罢考虑两名同志过来,这样一正四副的领导班子,也就成型了。 钟潇虹不动声色的道:王主席,这个名单分不分先后? 王振十分自然的道:分,怎么不分,如果选一个,就选永水同志,钟部长推荐的干部,我有信心。 钟潇虹放下了名单道:王主席,都是煤炭公司的人,名单也是您亲自写的,人家肯定不能把这份关爱记在我的账上,都是您推荐的干部。 王振客气的笑了几声,心里暗道: 这个钟潇虹,进入角色是真快。 市委大院里,召开了全市纪检系统干部大会,省纪委管组织的副书记和省委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莅临东原,宣布了省委关于林华西同志任职东原市市委委员、常委,东原市纪委书记的决定。 散会之后,市委班子的领导就陪同省里的领导吃了午饭,再送走了省委组织部和省纪委的领导之后,林华西跟着钟毅来到了办公室。 两人落座之后,钟毅面带微笑的道:华西同志,你今天的表态很好,希望啊你到了东原之后放手工作,大胆工作,市委全力支持你的同志。 林华西道:能够到家乡来工作,是组织的关心和照顾却,我一定牢记省委重托,不负东原群众的厚爱。 晚上的时候,林华东带着林华中,就来到了市里,在林华西的一再要求之下,晚饭也就安排在了林华南的家里。 晚饭很是丰盛,有烧鸡,肘子和黄河大鲤鱼,就算是结婚的喜宴上,这样的菜肴都很撑场面,时至今日,也不过时。 林华北还在临平城关镇派出所里关着,按说林华东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将林华北先放出来,但是自从自己突击行动抓了罗正财,又多次给林华北善后,看了林华北所作所为之后,知道这个林华北已经无药可救,也就有了些心灰意冷。作为堂哥,之前也是仁至义尽,现在也就顺手将林华北交给他自己的的亲哥了。 几人一边吃一边也就聊,林华西听完了各方面信息之后,也就有了基本的判断,放下了筷子道:华北糊涂,从纪委的角度讲,肯定是要开除的,这个没得商量。第二个,从公安的角度讲,大哥,华中,你们想想办法,给他留条活路。 林华东抽着烟,满脸的都在苦苦冥想,没有说话,林华中看大哥不知道不表态,就道:公安局也不是没办法,只要局长点个头,顶住压力,这事拖住不办,时间长了,也就算了。 林华西道:大哥,局长是谁,好不好去打个招呼,从轻处理? 林华南道:大哥出面,公安局长肯定还得要听招呼。 林华东刚想说话,林华中就先说话了,算了吧:李朝阳,那家伙比泥鳅还滑头!他连副省长周鸿基的亲儿子,当猴一样耍… 第549章 办不成我就办你 林华西倒是一脸的淡定,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省煤炭局副局长,省城的干部子弟也是见过不少,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子弟,其父辈早就退休或者离世了。人只要离开了位置,也就算是有些余温罢了。所以,并不是省部级的孩子都是省部级,也并不是每一个领导的儿子都是领导,也有不少平凡岗位的普通人。对于一个副省长的儿子,林华西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到了副省长这个级别,能走的上坡的路已经不多了。 林华西十分平淡地道:你说的是鸿基副省长的儿子吧。 林华中身在县长,副省长的儿子对于一个县城的科级干部来讲,是平日里不可触摸的天花板。不是要修集资房,自己也不可能有结识周海英的机会。 林华中道:对,鸿基省长的儿子,周海英,市建委的书记。也在临平玩不转,我们要修集资房,现在开始跑手续了,咱们临平没有建筑公司,之前煤炭公司的大楼,不都是他们地区建筑总公司建设的嘛。所以,这个周海英,就打算找李朝阳,好联络感情嘛。来了两次,被李朝阳灌醉了两次,到现在,别说盖房子,连块板砖的事都没接洽上。 林华东道:这个朝阳局长和周海英不是一路人,老五,我劝你,不要掺和他们的事。 林华西听了之后,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身在省城多年,见惯了大起大落,就感叹道:华中啊,这些干部子弟啊,以后还是少来往。他们胆子大,根子也深,出了事情上面的人也不一定关照的了,像以前农业厅的邹厅长,省委都已经向中央推荐为副省级了,关键时候,还不是被拿下来送进去了。咱们家,在县城嘛,有些特殊,但放在东原市和省里面,就是普通家庭,走到现在这一步不容易啊,何必去和他们搅和,你看现在的华北,悔不当初啊。 林华东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感慨说道:华西啊,咱们家现在就属你位高权重,你能有这个认识,我看咱们家还能往上再进一步啊。 林华西微微摇头,苦笑了一声道:“大哥,你可别这么说。你也是老同志了,这官场之路,风云变幻啊,再往上走到正厅,这个是要书记点头的。现在,我不过是在这纪委书记的位置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罢了。你看,现在华北的事,这是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 林华东抽着烟,并未接话,从政法委书记的身份上来讲,其不应该为林华北开脱,作为堂哥,按说是该说上几句话的,但自己操心了一辈子,到头来,反倒是落了林华北媳妇的不少的埋怨,而这边工作上舍进去人情不说,还让市委政法委书记批了一顿,连带着临平县公安局也落人口实。现如今,也只有林华西主动开口,自己才会帮忙了。 林华西思前想后,自己虽然是临平人,但之前在东原认识的领导,能说上话的,如今都到了二线,还是只有倚仗自己的大哥林华东帮忙。也就说道:大哥啊,我刚回来,对东原和临平的干部,很不熟悉,现在的身份,直接开口求人,并不方便。我看这样,还是大哥出面,和公安局的同志打个招呼,他们那边就酌情,我们纪委这条线从严从重。 林华中道:哎,西哥,没那么麻烦,我把李朝阳约出来,您出个面大家一起吃顿饭,人不就出来了。 林华南道:老五啊,不妥,李朝阳不过是正科级干部,连副处级都没上,华西怎么能和他一张桌子上吃饭张口求情?要是这样,市委常委,纪委书记的面子往哪里放?大哥出面最为稳妥。 看华南和华西都张了口,林华东自然就不好在端着架子了,略略皱眉则道:问题的关键,不在临平公安局,相反啊,这次临平公安局为了华北的事,还承担了不小的责任,李朝阳还被政法委朝政书记批评了,现在问题的关键啊,是市委组织部,只有他们呢不再追究,没有了原告,事情就好办了。 林华西深以为然,缓缓地点了头道:大哥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只要市委组织部的同志不再施压,很多事情就好办了。这样吧,我尽快去找钟书记,我刚来东原,第一次开口,想必钟书记也不好驳我的面子,只是以后,我这个市纪委书记在市委书记面前,只能是夹起尾巴做人了。 林华中道:西哥,你打算怎么处理老三? 林华西静静思考之后,缓缓地开口道:只有开除!原本啊我以为华北写个辞职报告就可以了,现在看来,这事没法体面地收场了。只有我主动提出开除,才可免牢狱之灾! 林华中听闻之后,立马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开除?恐怕49年到现在,临平纪委就没有开除过几个干部。 林华东仰头看了一眼林华中,不容置疑地道:坐下,别管什么事,先坐好了再说。 林华中听到林华东发了话,看了看屁股下面的凳子,慢慢也就坐下了。 林华东继续道:其实,法院如果坚持判,纪委还是要开除的,想留个身份,不可能了。现在华西主动提出来开除,也算是化被动为主动嘛。现在这事闹得尽人皆知,已经不管体面不体面了,只要不判实刑,就算是得了实惠。 回到了市委大院分配的宿舍,林华西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手里夹着的烟,半截都是灰烬了也浑然不觉。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出林华北的事情,心中满是无奈与苦涩。 林华西深知,林家在上面没有常委说话,自己当煤炭局的副局长,前任局长退休之后,自己主持煤炭局工作一年都未能转正,最后提拔了省煤炭公司的总经理来当局长。 若不是邹镜堂看在老乡的份上为自己说话,自己现在在省煤炭局的身份很是尴尬。干部只有流动才有机会成长,能到东原出任市纪委书记,已经算是祖上有德,而如今,做出开除自己亲弟弟的决定,实属无奈,必须在原则与亲情之间做出艰难的抉择。 临平县人代会召开在即,虽然这次吴香梅转正的工作,是县人大在负责,但是具体经办的还是县委组织部在牵头,钟潇虹和县委办主任梁满仓一起主动到了县委书记张庆合的办公室里,一个汇报会议的筹备情况,一个则是汇报准备情况。 张庆合既参加过多次县市的人代会,也在平安组织过人代会,对会议的流程、各项细节都相当熟悉。他坐在办公桌后,认真地听着两人的汇报,时不时提些问题修改意见。 两人汇报完了之后,张庆合道:修改好之后,请香梅县长,人大的魏万峰主任一起再碰一下。 梁满仓看了看钟潇虹,又将目光落在张庆和身上,又汇报道:书记啊,有些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张庆合微微抬了抬眼,平静地说道:“和人代会有关是吧,但说无妨。” 梁满仓道:书记,我听城关镇的个别干部讲,一些,啊,应该是极个别的同志,私底下在活动,打算在这次人代会上,选举其他同志担任县长,未经证实,书记。” 钟潇虹听完之后,一脸吃惊地看着梁满仓,又将目光落在了张庆合身上。 张庆合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表情却是十分的平静,看梁满仓说的含蓄,但自己却是心里有数,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满仓同志,你有这个意识很好啊,这件事情啊确实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不过那,问题不大了,县委已经让大家统一了思想,凝聚了共识。” 梁满仓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书记。我就怕这事儿在人代会期间闹出什么乱子来,不能顺利实现组织意图。” 在选举的这件事上,如果不能顺利选举吴香梅担任县长,所带来的后果,并不只是承担责任四个字这么简单。但张庆合基本已经笃定,串联拉票的事是不可能干成的,小团伙已经陷入了相互猜忌之中。 又说了会工作之后,张庆合就道:这样吧,满仓,安排一下,明天去市交通局,先把市里主管单位的工作做通,通知香梅县长,新民副县长一块去。 吴香梅正和平安县挂职的科技副县长带着工业局、商业局和城关镇的镇长李霞一起确定饮料厂的点位和具体的建设事宜,说完了工作之后,张云飞就要着急回平安开会。 吴香梅笑着道:哎,云飞啊,这次我们临平要和平安争夺铁路,咱平安县委领导没生气吧。 说到了这里,张云飞看着后面陪着的临平的几位干部,将本已打开的车门,又关上了,给了吴香梅一个眼神。 俩人就十分随意地走到了车的后面,张云飞道:梅姐,实话实说,干部群众对庆合书记,啊,包括对您,意见非常大。毕竟这事是铁路方面、省里、市里都已经定了的事,县里还成立了铁路工程协调办,红旗书记、友福县长任组长。 吴香梅打断道:停、停、停,这个意见非常大,是有多大? 张云飞悄声道:那,是你要问的啊,不少干部说你和庆合,端着平安的碗,要砸平安的锅。如果铁路改了线,以后不让你们回平安了。梅姐,你回不回不重要,你不是平安人,咱张书记的儿子,去年毕业可也是分到了咱县交通局。他总不可能不要祖坟,不要儿子吧。 吴香梅道:唉唉唉,这就过分了啊,管张书记的儿子和祖坟什么事?我就不信红旗、友福,还有老马他们,能和庆合过不去? 张云飞苦笑了一声道:本来这次他们都不让我来的,就是红旗书记一锤定音,说桥归桥、路归路,不能因为竞争就不合作了,不能因为铁路的事,就忘了张书记对平安两高路做出的贡献,要继续支持临平搞建设。 吴香梅听完之后,莫名有了一阵心酸之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老张。 吴香梅到了临平之后也是深知,临平的煤产量不小,也属于煤化程度较高的上乘的无烟煤,不仅可以用来取暖,还是难得的动力煤,而因为公路运输的原因,成本优势反而不大。也就是说,没有给临平的群众带来税收。如果以后通了铁路,降低了运价,只要提高煤炭产量,就可以极大缓解临平财政的压力。 吴香梅轻轻叹了口气,对张云飞说道:“云飞啊,你回去跟大家好好解释解释,这铁路的事虽然铁路方面和市里已经有了规划,但是临平的老领导镜堂书记,非常关心铁路建设,您知道的,镜堂书记的分量是不是?张书记和我,还不是只有照章办事,落实指示。” 张云飞点了点头:“梅姐,我明白,我会把话带到的。” 张云飞走了之后,吴香梅心里也是久久不能释怀,也就让人通知煤炭公司的主持工作的副总经理何厚土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吴香梅话很直接:何经理,你去了煤炭公司也有段时间了,去年的煤炭公司,竟然亏了3万,我就搞不明白了,从地里挖出来的东西,卖出去就是钱,到最后咱们县财政竟然还倒贴3万,那我干脆不挖了多好。 何厚土刚到煤炭公司的时候,是壮志雄心,毕竟自己从小是煤炭公司长大的,煤炭公司上到经营班子,下到二级班子的负责同志,何厚土都是熟悉的,但了解了情况之后才发现,煤炭公司包袱太重,要实现盈利困难重重。除了人员成本之外,就是煤炭公司运输科那上百台的货车。 这上百台货车其中有七十多台虽然名义上是煤炭公司的,但实际上都是个人挂在煤炭公司。何厚土本来想清理掉甩掉包袱。但刚有这个想法,就有人提醒自己,这些车都是当时县委政府鼓励大家买的。 何厚土找了档案一看,更是冷汗直流,这些个人出资买车的钱大头都是从煤炭公司财务科借的。相当于煤炭公司自己出资买车送给个人,煤炭公司再花钱把车租回来,还要承担司机的工资和每趟的运费,而这些货车返程的时候,还要接私活,幸亏是地里的煤没有什么成本,换作是一般的企业,一年也就垮了。 而这些货车背后的主人,全部都是临平副县级以上的老干部,现在多数都在政协、人大或者退休,这些人看起来没有了实际权力,但他们加起来之后的能量,足可以抗衡县委。何厚土看完档案之后,挂靠的个人信息里,姓万的、姓罗的、姓林的也有姓邹的,不一而论,虽然没有直接写老干部的名字,但通过这些姓氏,何厚土也就联想起了,这些人的背后都是临平的“铁帽子王”。 何厚土看完了档案,整个人都已是麻木了,别说自己动不了这些老干部,就是县委书记张庆合看了,也是不敢碰这些人的利益。看来煤炭公司,只能是坐吃山空了。 何厚土打开了笔记本,看了一眼之后就道:香梅县长啊,向您汇报啊,我是今年年初接手的煤炭公司。 吴香梅直接用笔敲了敲桌子道:不要想着和前任划清界限,既然你是一把手,以前的事你也要认。 何厚土听完心里一愣,不自觉的手抖了抖,暗道:这女县长比罗正财难缠多了。忙道:是是,既然我现在是一把手,我肯定对历史负责,对现在负责,更要对未来负责。香梅县长啊,我分析之后认为,煤炭公司亏损主要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国家实行价格管控,压缩了煤炭的盈利空间。第二是煤炭公司退休员工占比高,养老支出负担过重。 吴香梅听了之后,冷笑了一声道:国家调控、养老负担?何厚土同志,按你这么说,煤炭公司的问题,根本就解决不了嘛。 何厚土尴尬一笑道:目前来看说确实很难办。 吴香梅笑了笑道:不好办?厚土同志,我只有办你了! 第550章 晓阳副县长很优秀 何厚土没有想到,县长吴香梅看起来人长得好看,但说起话来确实如此直接,让人顿感下不来台。 吴香梅继续道:“厚土同志,你现在是主持工作的副总,县里原本想着让煤炭公司来为县里贡献利税,现在好了,你们轰轰烈烈地干了一年,财政还倒欠你们三万。” 何厚土道:“香梅县长,这三万我们没找县里要,煤炭公司还解决了上千人的就业问题。” 吴香梅道:“照你这么说,县里还应该给你评个劳动模范?” “不敢不敢。” 吴香梅敲了敲桌子道:“厚土同志,这么说吧,煤炭公司如果不搞改革,县里财政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根本养不起任何一家亏损的国有企业,只有自负盈亏,到时候县里只有甩包袱,你们自生自灭。不拿出实实在在的措施,县里肯定是要换人的,这个我不是危言耸听。” 办公室里的暖气很足,何厚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这之前,自己也曾试图寻找解决煤炭公司困境的办法,但每一次想干些什么,都有复杂的利益关系掣肘。林华北的势力和王振的老部下现在内斗得很厉害,你支持的我就反对,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消耗了太多的精力。 何厚土实在是没有想到,如今的煤炭公司团团伙伙、山头林立,和以前自己生活的煤炭公司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环境,自己不管干部,想用的人用不成,想干的工作干不了,而有些话汇报的时机并不成熟,一旦将盖子揭开,自己就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县长的态度如此坚决,这对一个主持工作的副总经理来说,确实为难。但事到如今,也只有循序渐进地进行汇报,看一看领导在关键的时刻能否为自己站台。 何厚土道:“香梅县长,煤炭公司的问题,既有宏观政策的原因,也有经营管理上的原因,我们就说这偷煤的事,从生产部门到运输部门相互勾结,直接将挖出来的煤私分贱卖,我来了之后,管了管,好一些,但我一个经理,不能 24 小时守在矿井口子吧。” 何厚土暂时还不想去揭运输煤炭的盖子,因为这牵扯到了县里上层的利益,而偷煤的则是煤炭公司内部的人干的,这种行为只要查实,既能杀一儆百,也能避免引火烧身,毕竟查偷盗行为,是公安局和煤炭派出所的事。 吴香梅诧异道:“我听过棉纺厂偷布的,也听过肉联厂偷猪肉的,这煤炭公司还有偷煤的?这一个人让他偷他能偷多少煤?还能把煤炭公司偷亏损了?” 何厚土道:“啊,是这样啊,香梅县长,是汽车,是汽车在偷,用卡车偷,我抓住了两个,本来计划开除的,但厂长办公会上没通过,说是要给一次改正的机会,不能砸了人家的饭碗。” 何厚土说得隐晦,意思是班子里面有人撑腰。 吴香梅自然明白,恩威并施,充分授权才能管好像煤炭公司这样的大厂。也自是听出了话外之音,就直接道:“厚土同志,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班子里面有些人是违法乱纪的后台嘛。但包容这样的行为和包容偷盗行为有什么区别?庆合书记选择你去煤炭公司,这说明组织上对你是绝对信任的,企业班子就归县政府管,你认为谁不配合你的工作,给我说,必要的时候,政府会考虑调整煤炭公司的经营班子。现在的困难不就是有人偷煤嘛,如果这点都管不住,我看咱俩都写辞职报告算了,我马上会通知县公安局,配合你把偷煤的事情先管住,涉及违反你们纪律的,厂里要严肃处理,涉及违法犯罪的,县公安局依法严惩,歪风邪气管不住,企业怎么能办得好。你不好办的,政府来办,县里对你是全力支持的,目的只有一点,明年把煤炭公司的效益必须搞上去。” 何厚土这才明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敲打一下自己,又给自己站台,倒也是个有套路的领导。又补充道:“香梅县长啊,这个煤炭宾馆是煤炭公司的第三产业,但是各部门的领导啊,都来签单,年底要账很多赖着不给。您知道的,我们煤炭公司不敢得罪县里的头头脑脑,这笔钱要是给我们结了,我们就盈利三十多万。” 吴香梅听完之后,就想到了当初红旗书记在平安县大力整治吃喝的情形,只是如今自己是没有转正的代理县长,想着后天要开人代会,这个得罪人的事还不好现在办,就道:“这样吧,你把名单提供过来,我同庆合书记研究一下。” 因为要开县人代会,县公安局持续两天又开展了持续性的行动,严厉打击各类违法犯罪行动,下午的时候,又专门召开了治安防范的专题会。 周成作为分管治安的副局长,汇报道:“明天,各乡镇偏远一些的代表将会陆续来报到,我们治安大队已经对各住宿场所进行了检查,对周边环境进行了治理,形势是得到了根本性的好转……” 会还没有开完,办公室的粟主任就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李局,政府办打电话,让您马上到香梅县长的办公室开会。” 我点了点头,还是等周成将话讲完,就道:“啊,同志们,这样,县里有个会,需要我马上过去,周局长,治安方面我提醒一句,绝对不能像上次一样,色情服务敲门诈骗。下面的会啊,由江政委继续主持。” 出门之后,谢白山已经发动了汽车,县政府离县公安局不远,谢白山一边开车,一边道:“李局长,我给你汇报个事。” “怎么回事,给我说事还整得这么正式?” 谢白山表情严肃道:“我给你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哎,婆婆妈妈的,说。” 谢白山道:“公安局里有人整你冤枉啊。” 我听了之后,有些不解道:“你是听到什么了?” “啊,是这样,新发的棉大衣你穿了没有?” “哦,棉大衣啊,机关没有发,这次经费不够,先保障基层的嘛,棉大衣怎么了?” “啊,是这样啊,小车班的人嘛,经常往所里跑,所里的同志反映啊,公安局发的棉大衣,棉花不对,里面的棉花有问题。刚开始我还不信,这不是刚给我发了一件,我回到宿舍,拿着剪刀,顺着线头,就剪了。里面的棉花,不像是新棉花。” “不像是新棉花?不像是新棉花是什么意思?” “啊,是这样啊,你别生气,里面的棉花有他妈像血一样的东西。我怀疑啊,这棉花啊是以前的旧棉花。” 我皱了皱眉头,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这怎么可能?采购棉大衣是有严格流程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谢白山无奈地摇了摇头:“李局,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我还没敢声张,先跟您汇报一声。” 我沉思片刻,采购的事都是粟主任在经办,县棉纺厂具体在办,看来是存在利益交易的。我想了想说道:“马上人代会了,先不要声张,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如果真的是有人在棉大衣采购上做手脚,那绝不能姑息。” 谢白山接着道:“哎,就是,他们都说是你在里面吃了黑钱,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你这真是裁缝做新衣,替别人空欢喜了”。 到了香梅县长的办公室,客套了几句之后,就说起了偷煤的事,吴香梅道:朝阳啊,煤炭公司的重要性我就不说了,偷煤倒煤的事也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里面牵扯的利益不小,我的意思是不要就事论事,而是通过这件事,狠狠打击违法犯罪行为的嚣张气焰,彻底扭转煤炭公司的不良风气。 刚刚布置完任务过后,钟潇虹就来敲门,十分恭敬的道:香梅县长,现在可以出发了。 吴香梅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又看着我道:这件事,要快,人代会之后就要开始行动,煤炭公司的事等不了。 时间来到了晚上,临近人代会,除了一些选举县长之外,还有一些二级班子的局长要做微调,邹新民作为常务副县长,分管人事局,在一些干部任免上,是有话语权的,再加上组织部长是女同志,县委书记和县长是外地干部,邹新民成为了县委班子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邹新民举着酒杯,笑呵呵的道:放心,啊,放心,这次我已经在常委会上明确表态,只调整两个要退休的干部,其他的一律不作调整。啊,大家知道,我在县委常委会上,一向是以敢说着称。张庆合书记这么能说,都被我怼过几次嘛!利益是争取来的。 建设局的商局长道:邹县啊,这两天我可听不少人说了啊,都要在人代会上投你你票,这可是民心所向啊。这杯酒,我敬邹县长,来,亚联局长必须买个马,这个主意可是你提出来的。 曾亚联忙挥手道:别别别,商局长啊,我这人脑子笨,虽然我认可你的提议,但这拥立之功啊,我印象中是华北同志率先提出来的。可惜了,华北,现在在城关镇派出所受冻挨饿的,想起来,我这心里啊,就难受。 商局长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那天林华北是没有说话的,不过这并不重要,笑着道:不要担心嘛,等咱邹县当了县长之后,一定会“大赦天下”,给咱华北拜王封侯。 几人平日里是经常在一起打麻将喝酒的,所以说起话来都十分的随意,开玩笑也是常有的事。邹新民听到了林华北的名字,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厌恶,或者更多的是一种担心,担心林华北在派出所里,把自己也交代了,大好前程必定是毁于一旦。 邹新民与两人碰了一杯,笑呵呵的道:哎,你们两个怎么把封建迷信那一套也搞出来了?再者说了,华北的亲哥已经是纪委书记了,出来也就是这几天的吧。 曾亚联想起了市财政局长罗明义说的话,林华西还没有来,就已经被人给算计了,来了之后,恐怕日子也不好过。曾亚联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说句关起门来的话,华北给市委组织部下套这事,太龌龊了,我要是林华西,就当没这个兄弟了,他可以贪,也可以自己去嫖嘛,但华北现在这些行为,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嘛,你说是不是邹县。 邹新民的脸抽搐了一下,抬起了手,缓缓的把曾亚联的手慢慢推开了,说道:老曾呀,你不要拿手指我。 接连两天晚上,邹新民都是喝的醉醺醺的,庆合书记则带着香梅,到了各个乡镇的代表驻地慰问,所谓的慰问,更多的则是一种暗示的意味。这也是一种通常的做法。 又过了一天,一大早组织部的贾彬副部长就带着人大和组织部的任炳辉来到了临平,张庆合,吴香梅、赵东和钟潇虹及县人大主任老万算着时间早早的等在了大院里。 不到八点钟,汽车就进了县委大院,吴香梅快走几步,打开了驾驶员后面的车门,贾彬一袭风衣的下了车。 张庆合主动迎上去,握着手道:贾部长,昨天给您说了几次,您非得今天一大早来。 自从上次林华北的事情之后,组织部对临平多少就有了些阴影,担心来临平再出事,但指导各地的选举工作是职责所系,而吴香梅又有特殊的背景,再加上临平政治生态较其他几个县复杂一些,所以贾彬就亲自带队坐镇人代会,确保实现组织意图。 俩人客气了几句之后,贾彬道:庆合同志,市委高度关注这次选举啊,准备工作进行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动啊。 张庆合汇报道:县委贯彻意见坚决,同志们领会精神清晰,干部群众和代表们思想统一。 贾彬微笑道:那这样,按时开会,我们几个都还没吃早饭,去吃个早饭。 张庆合已经吃过了早饭,还是笑着道:知道各位领导关心我们的工作,起的早来的早,同志们都等着一起陪贾部长吃早饭。 贾彬倒也没有客气,毕竟到各县出差,无论是早饭晚饭还是午饭,都是县委政府至少一位领导陪餐,最差也是县里的副书记,如果只要一位组织部长,那就是对自己不够重视了。 众人吃了早饭,在休息室坐了一会之后,算着时间就到了县委大院礼堂,张庆合陪着贾彬,俩人一边走一边聊。 贾彬缓缓抬起了手道:哎,这个平安县的晓阳同志,也在你手底下工作过吧! 张庆合道:晓阳同志出类拔萃,工作成绩突出啊。 贾彬微笑了道:明天平安开会,晓阳以后就是副县长了,有学历的年轻的女干部,现在太缺了。明文已经规定,必须配一个。 张庆合道:呀,我咋没听说这个事? 贾彬看了左右,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就道:邓书记的作风你还不知道?昨天下午才上的常委会。 张庆合本想说不上常委会我也应该知道,又觉得不妥。 贾彬看了看表,已经九点二十五,忙道:你们进去开会,我们晒晒太阳,投了票之后,再来叫我。 人代会都是固定的流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按程序香梅代县长念了报告之后,就是投票的环节。内容只有两栏,一栏是吴香梅,一栏则是其他人选。 邹新民接过了选票,心里是默默祈祷,投自己的票数不要太多,万一真的超越了吴香梅,那就把自己架到了火上烤了。拿起了笔,本想在吴香梅上面打勾,但又有了一丝的担心,如果票数太少,岂不是脸上无光,估计再多,也不会多过三分之一,自己肯定当不了县长,既然当不了县长就不会酿成选举事故,又何必为他人做嫁衣。 稍一犹豫,就故意歪歪扭扭写下了邹新民三个字, 计票的环节是中场休息的时候,邹新民极为忐忑的与人打着招呼,商局长看到了邹新民,邀功一样小声的道:邹县,民心所向,我可是投了您。 邹新民故作生气的道:不讲政治,不是说了不能投我。 贾彬在张庆合的陪同之下,来到了计票室,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都极为统一,吴香梅,吴香梅,吴香梅… 贾彬听着计票的声音,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十多分钟后,钟潇虹拿着结果汇报道:贾部长,时书记,结果出来了,除了邹新民同志一票之外,剩下的都是香梅同志。 贾彬拿着计票结果,颇为满意的道:很好啊,这是一场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只是不知道,谁和新民过不去,这不是让人当众出丑嘛! 曾亚联只是陪着笑,自从被张庆合敲打之后,反倒是不敢再提为邹新民投票的事,倒是旁边的几人,一再表态,在会上一定要为邹新民投票,这是民心所向。 第551章 重新提审罗焕清 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贾彬看到选举结果,说了句这是让邹新民难堪嘛。 县委书记张庆合就接过了统计表,看了看选举结果,一本正经地道:还是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嘛,只是这个基础啊,不太广泛。 贾彬道:不太广泛用词不准,是太不广泛不过这样也好,每位代表都有正确行使自己主张的权力嘛,这次选举结果很好啊,充分体现了咱们临平县委具有驾驭全局的能力,也充分体现了咱们香梅同志深得临平群众的认可。 贾彬转头就看向了身后的任炳辉,说道:任科长啊,这样先给市委办地向科长打个电话吧,临平县委顺利实现了组织意图。 县委组织部已经准备好了发言报告,只需在上面填上数字,工作人员又核对了一遍填好的报告,双手递给了钟潇虹。钟潇虹一手拿着报告一手拿着选举结果仔仔细细核对了一遍,没有问题之后,就在总监票人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双手将报告递给了县人大主任老万。 老万的学历不高,是煤炭工人出身,曾经也是煤炭公司的一把手,后来担任副县长分管煤炭,靠着当时政策好,煤炭价格高,为县里财政做了很大的贡献,在邹镜池卸任之后,老万就当选了县人大书记,李学武走了之后,就任了主任。 老万有个习惯,所有的发言材料在会前必须先读一遍,怕的是有错别字或者自己不认识的字,免得主席台上当众出丑。 老万从兜里慢慢摸出了眼镜,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有两个字确实不认识,看了看没见自己的秘书。但当着年轻人的面也拉不下脸来去问,但老万并不慌张,而是一脸淡定地指着一个工作人员道:来来来,小同志,你是县委办的,你看你这个稿子啊,打字机打的字太小了,我看不清楚,你看看这几个字,你给我读一遍。 老万虽然学历不高,气定神闲地听了一遍稿子,也就记住了这两个,背着手一脸淡定地道:庆合同志,那咱们开会! 会议休息了半个小时,邹新民的身边围了不少的干部,有趁着机会汇报工作的,也有联络感情的,但邹新民看谁的眼神都觉得这人是在给自己献殷勤,眼神之中都是暗示,我给你投了票。 平日里在这种场合,邹新民总要积极参与话题讨论的,但今天这个时候显得十分的矜持,时时刻刻想着投票的结果,心中不由得多了几份忐忑,还是在默默地祈祷,票数千万不要超过了吴香梅,不然的话,犯忌讳。 邹新民不时地看着腕表,总感觉这半个小时变得漫长无比,又对即将召开的会议充满了期待。 工作人员喊了一声之后,众位代表有说有笑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县委大礼堂和平安县工人俱乐部的风格类似,都是标准的苏式建筑,天花板高,空间也很大,墙体厚实而稳重,米黄色的墙面在岁月的洗礼下微微泛着斑驳,而今天即将见证临平迎来第一位女性县长。 音乐声缓缓落下,会场的氛围逐渐变得庄重肃穆。众位领导走上了主席台落座之后,老万看了看县委书记张庆合,张庆合点了点头,示意开始。 老万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代表,现在开始开会,临平县人大十二届一次会议,应出席代表206人,实际出席代表199人,符合法定人数,此次会议发出选票199张,收回选票199张,经计票人和监票人按程序统计,吴香梅同志获得选票198张,邹新民同志啊,邹新民同志获得选票1张,按照有关法律法规规定,此次选举有效。吴香梅同志为临平县人民政府县长。同志们,此次大会,是全县…… 听到了吴香梅 198 票,自己 1 票的结果之后,邹新民顿时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了几下,那仅有的1张选票仿佛是对会场上所有人对自己一种莫大的嘲讽。再看主席台下面,似乎每个人对自己都是嘲讽,邹新民却又只能强装镇定,嘴角努力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与失落。而脸上却是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这一刻,邹新民深刻感悟到了中国成语的伟大,如坐针毡、哗众取宠、跳梁小丑、阳奉阴违、死不足惜。 不得好死不是说自己,而是说那些拍胸脯胸毛都拍掉了给自己保证要投自己一票的干部。 想到这里,邹新民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五味杂陈。 散会之后,邹新民刚想起身离开会场,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邹新民抬头看到是张庆合正夹着材料看着自己,邹新民顿时一个哆嗦,心虚地道:书记,那一票我不知道咋回事! 张庆合道:哎,新民同志,任何代表都有选择的权利嘛,你不要决定有什么,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嘛。我找你是这个意思,中午的招待会,你去请镜池主任一同参加。 话音刚落,李亚男就快步走上来,将张庆合手中的材料和水杯接了过去。邹新民看着俩人走了,暗自平复了一下心情,暗道:长着大就没怕过谁,咋看到张庆合就想哆嗦。 会议闭幕之后,正好是午餐时间,按照惯例,要以四大班子的名义邀请各位代表集中午餐。邹镜池作为老人大主任,本就列席了会议,张庆合嘱咐了一句,是怕老干部开了会之后,邹镜池就直接走了。 县委招待所里,氛围热烈,代表们纷纷入座,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餐桌上摆满了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然而,邹新民却如芒在背,全然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一切。 县党政班子里,每位领导陪一桌,而市委组织部这桌,则是由张庆合、吴香梅、县人大主任老万和老主任邹镜池及人大和组织部长钟潇虹陪同。 如今的邹镜池,退休过后本就成了一个闲散老头,但自己的亲弟弟邹镜堂到任省里之后,邹镜池的政治待遇也是水涨船高。落座的时候,在众人的一再谦让下,邹镜池被“按”在了贾彬左手旁边的位置。 邹镜池一脸为难地笑道:哎,我怎么能坐这个位置啊,这位置应该是香梅县长或者老万来坐嘛。市委组织部部长贾彬顺势抓住了邹镜池的手道:“老领导啊,您可别这么说。您可是德高望重,坐在这里也是众望所归啊,今天我们几个来不虚此行啊,正好可以聆听您的指示。” 邹镜池过年前后,接待过太多来家里的领导了,除了县里的之外,市里的副厅级的领导也来了几位,所以,对于组织部的副部长如此恭维,邹镜池也就没有过多的谦让,也就坐了下来。 在张庆合代表县委讲了几句感谢和鼓励的话之后,也就开了席,临平没有自己的白酒,这就喝的是平安高粱红。 由于是中午,节奏也就快了一些,不多会,县委书记张庆合、县人大常委会主任老万就带着吴香梅逐桌敬酒,待领导们敬完酒之后,代表们之间也就走动了起来,邹新民心情不佳,也就稳在了桌子上,倒是不时有人来向邹新民敬酒,大家对于投票的人,也就闭口不谈,毕竟邹新民仅仅只有一票,只要提起这事,就是往邹新民的伤口上撒盐。 邹新民刚刚放下酒杯,只见建设局的商局长端着杯子走了过来,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酒瓶,倒在了邹新民的小酒杯里。笑呵呵地道:邹县长啊,我敬您一杯。 邹新民看到商衡华,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王八蛋,要是真的投上自己一票,自己也是两票了。 喝了酒之后,商衡华一脸无奈地小声说道:邹县啊,有些人,嘴上说得好听,但是靠不住啊,关键时候,只有我为您投了一票。 邹新民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商衡华,仔仔细细打量了这个正在为自己惋惜的建设局局长,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想着刚才自己脑海里的成语,暗暗地道:真是死不足惜啊! 邹新民长叹了一口气道:商局长啊,你觉得计票能不能作假? 商衡华打了一个饱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市委组织部、县委组织部、县纪委、县人大还有老干部代表现场监督,造假比串联的事还严重。 邹新民点了点头。商衡华又道:邹县啊,该说不说啊,您这次咋也该自己投自己一票。 邹新民又仔细审视了一眼商衡华,心里暗道:这孙子,应该他妈凌迟处死。 待午餐结束,送走了贾彬部长一行之后,张庆合又与邹镜池握了握手,老万上前两步道:张书记啊,我送老领导回家。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县人大主任老王上前一步,主动为邹镜池打开了车门。在与众人挥别之后,老万在车上汇报道:老领导,今天煤炭公司运输科的打来电话,过年放假,这个月的租金要下周才能到账。 邹镜池只是微微点头,拍了拍大腿道:晚几天到好啊,晚几天到好,去年煤炭公司亏损了,咱们还像以前那样,要出问题的。 老万倒是不屑地道:这个不怕,毕竟咱们是按照之前的文件和政策在办事嘛。 邹镜池倒是有些担心地道:林华北不在了,有些事要小心一些的好,毕竟传出去,影响不好。 老领导啊,说到华北,正好啊,这个正财现在进去了,大家对他那一份怎么处理有些分歧,您要发句话,给大家拿个主意。 邹镜池中午吃得不少,又喝了一肚子的酒,将两只手掌搓热了之后,慢慢地放在肚子上,又轻轻地揉着肚子道:这个政策就是在正财的支持下制定的,不能因为他进去了,这钱咱们就不认了。我看这样,正财的钱咱们给他拿着,等他出来之后啊,一并就还给他。就是靠着这几辆车,正财的下辈子,也衣食无忧嘛! 县人代会顺利闭幕,县委大院里春光和煦,北风转了南风,嫩绿的新芽在枝头悄悄冒尖,正在诉说着新生与希望。送走了领导和代表们之后,张叔和吴香梅将我叫到了跟前,张叔心情不错,直接将我叫到了跟前。 吴香梅嘱咐道:煤炭公司偷煤的事,可以干了,县委、县政府要求就不再赘述了,只有一个要求,煤炭是公家的,钱不能进了私人的腰包。 说了几句工作之后,张叔道:晓阳都升副县长了,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啊? 我看着张叔笑道:啥时候的事? 吴香梅瞥了我一眼道:张书记,这孩子不实在啊,在组织面前不忠诚不老实! 我忙道:确实不知道啊,晓阳给我有约定,说只谈生活不谈工作啊,年后我还没有回过平安。 张叔背着手,一边走一边道:别怪他了,这孩子心眼实在。 吴香梅道:应该是白鸽刚被调去宣传部当副部长,去筹备市电视台和各县电视台去了。班子里没有女同志,这次省上有文件,进班子,必须中专以上学历,整个平安符合条件的女干部,就没几个。 张叔道:朝阳啊,临平公安工作还要上台阶,你们的每日警情我都在看,偷鸡摸狗的事时有发生,这样不行啊。 我点了点头道:两位领导放心,公安局已经开了廉洁警示教育大会,班子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正在体现。 张叔背着手点了点头道:你们那个江永成同志任政委的事我已经批了,市公安局的文件要尽快,都下来之后,这几天就可以让小钟部长去宣读文件。 张叔,我再请示一下,张耀先任副局长的文件,您? 张叔停下了脚步,思索片刻后道:文件没看到,应该再走流程,你和政法委、组织部确认一下。 晚上的时候,晓阳如约来到了临平,吴香梅担任县长,张叔专门交代,晚上要吃忆苦思甜饭,所以晓阳下了班也就到了。 在院子里接了晓阳过后,接过了晓阳带的几套地毯织的大大的福字,我接过之后道:晓阳听说平安缺一位副县长? 晓阳看着我,一脸坏笑的,道:怎么,你不想干副县长? 晓阳啊,都结婚这么久了,你不能拿我当外人啊,连张叔都知道了你是副县长了,咋我还不知道。 晓阳看四下无人,轻轻地抚了抚我的脸,笑了笑道:三傻子,晚上你就知道谁是副县长了。 忆苦思甜的饭非常简单,只有几样粗粮和素菜,摆在那张老旧的木桌上,却也散发着质朴的气息。白炽灯的灯光洒在屋内,映照着几人的身影。 要说苦都是经历过苦日子的,但最苦的还是张叔,喝了几杯酒,张叔感慨地道:当年啊,修成昆铁路的时候啊,最难的就是打隧道,那个时候啊,咱们技术不成熟,爆破的时候,经常出事故。当时,我就带着突击队,就是负责点炮。都知道突击队啊危险大,但同志们是争先恐后地向团党委交请战书。当时我们团长就发话了,没结婚的一律不上,总要给大家留个后吧。战士哪有结婚的,也就是干突击队的只有干部。我们营修了五年,排以上干部,牺牲了6个,残废的就更多了。就是这样,我们的干部都不让我们的兵上去。为啥啊,一句话,我们团长说的,我记一辈子,干部要冲在前面,就是死也是死在第一梯队,这样的组织才有战斗力嘛。 所以啊,香梅,包括晓阳、潇虹、满仓和朝阳你们几个年轻人,组织上选我们当干部,是让我们带头干革命的,是要带头解决困难的,是要主动担当有所作为的,而不是选了我们当了一个什么官儿,工作可以慢慢学,但初心必须开始就不能忘。为人民服务不是一句口号,这一点,咱们都要有这个清醒的认识…… 第二天,我就带着何浩和张耀先主动去了煤炭公司。 何厚土看我们主动上门,在介绍了基本情况后。何浩就道:何总啊,您的意思是他们拿着假的生产调度单就直接出门? 何厚土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张生产调度运输单道:这张就是假的。你们说可笑不可笑,上面竟然还有前任经警大队长罗焕清盖了印章的出门条。 何浩道:这人不是马上就要判了吗? 何厚土道:是啊,最关键的是,这印章是真的,而且啊,现在管大门的经警大队竟然还认他的印章。 张耀先道:看来是经警大队监守自盗嘛。 我思考了下道:重新提审罗焕清! 第552章 罗焕清要见您 市纪委书记林华西自从到任之后,就先后到了曹河、平安调研,又去了市交通局和市监察局听了工作会后,才到了钟毅书记的办公室。 市委书记的办公室门口和对面的小接待室里,永远是有人在排队等待汇报,大家在接待室里抽烟喝茶闲聊,等待短则三五分钟,长则就不好说了。 林华西来到了接待室,看里面有两个人正在聊天,十分礼貌的与两人点了点头。市农业局局长史国宇和滨城县委书记赵福海两个人看来的是林华西,就忙站起身来。 林华西对东原的干部并不熟悉,两人忙做了自我介绍。林华西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十分客气的主动伸出手与两人握了手。 林华西落座之后,看两人还是站着,就招了招手,笑着道:坐下说,坐下说。 新来的市纪委书记,两人都不熟悉,所以也就有些拘谨了起来,林华西看两人闭口不言,坐得也端正,也不点明,毕竟在省煤炭局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早已习惯了手下人的这种态度。他轻轻清了清嗓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直到对面的办公室里开了门。 林华西笑着道:你们该谁了。 两人都站起来道:书记,您先,您先。 林华西这个时候明白,没有和两人谦让的必要,就笑着道:以后有机会,咱们再交流。 林华西走了之后,赵福海凑近了史局长道:组织部干部二科的那个事,是不是就是他的兄弟干的? 史国宇侧面看了看门口,点了点头,悄声地道:现在整个东原,都知道了。 林华西到了钟毅的办公室,钟毅十分客气地点了点头道:华西同志来了啊,坐。说罢,就放下了笔。 林华西笑着道:书记啊,耽误您几分钟,汇报一下工作。 钟毅主动摸出了烟,问道:抽不抽烟啊? 林华西忙掏出了打火机,为钟毅先点上了一支。两人抽了几口烟,闲聊了几句之后,林华西道:书记啊,没有调研就没有发言权,虽然东原是我的家乡,但我离开家乡啊已经二十多年,对很多情况啊并不了解。这几天我分别去了曹河县、平安县、市交通局和市监察局调研,也听了纪委机关的工作汇报,总体来看啊,咱们东原政治生态是风清气正的…… 钟毅听着林华西的汇报,只去了两个县,就是曹河县和平安县,都是自己曾经工作过多年的地方,这就是林华西在亮明态度,市纪委是追随市委的脚步的。而去了市交通局,也是下了功课,自己在年前的讲话里,提到了交通引领,看来林华西是个成熟的有心人。 在听完了汇报之后,钟毅点了点头,颇为认可地道:华西同志啊,你这次去调研,是用了心的。但纪委书记,不能只看到成绩,更多的是要看到问题啊。实事求是地讲,商品经济之后啊,生产力得到了发展,但干部的思想波动很大,违法乱纪时有发生,屡禁不止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如果不狠狠地刹住这股歪风邪气,长此以往下去,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会对党和人民的事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啊,我对市纪委只提一个要求,那就是大抓反腐。在东原,包括我在内,只要违法乱纪,市纪委必须敢于亮剑, 林华西神情严肃地看着钟毅,坚定地说道:“书记,您放心。市纪委一定啊,认真落实咱们市委的指示,以实际行动彰显纪委的决心与担当,坚决维护东原的政治生态清明,为商品经济的建设保驾护航。” 钟毅点了点头道:关键看行动。 林华西道:书记啊,这次我去平安县,平安县委常委,农委主任魏昌全同志,已经过了处分期,通过同县委主要同志谈话,昌全同志在农委主任的位置上还是十分积极的,县委常委一般还是需要具体的工作,而不是像农委主任,这样协调性的角色,所以,我从纪委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角度出发,建议市委重新考虑魏昌全同志的工作。 听到这里,钟毅就觉得林华西这个人不简单或者是太过聪明,为了向市委表态,主动提出了要重新给昌全安排工作。昌全的身份极为敏感,既是周鸿基的秘书,也曾经给自己服务过一段时间,看来林华西如此着急地表态,其目的就是为了向市委靠拢,然后,希望市委在林华北的事情上包容一些。 钟毅点了点头道:昌全同志之前啊,确实是犯过一些错误,经过组织的教育之后啊,进步很大,这是好事,既然纪委书记主动提了出来,我原则同意给昌全同志重新安排工作。这个下来之后,我请组织部门再研究。还有什么事。 林华西这次来,就是想着表明态度吗,并没有打算这次就主动提出来林华北的事,说道:书记,就这些事。 钟毅道:那我再提出一件事吧,林华北是你的弟弟是吧? 听到钟毅主动提出了林华北,林华西就有些惊愕,不知钟毅是什么态度,但还是略带愧疚地点了点头。 钟毅道:背着包袱是跑不远的,林华北的事啊,市委政法委的同志已经向我做了汇报,幸亏是组织部的同志喝醉了,不然的话,造成的恶劣影响,是难以消除的。 林华西此刻只有点头称是。 钟毅道:你作为纪委书记,这件事你认为该怎么处理啊。 林华西心想,既然钟毅主动提及了此事,也就没有再回避的必要,就主动道:书记,林华北是我的亲兄弟,作为纪委书记,我深感愧疚,正如书记所说,确实是没有产生实质性的危害。但是为了正风肃纪,我提议,将林华西予以开除处理。 林华西一边汇报,一边观察着钟毅的表情,看钟毅一直在点头,林华西心里就踏实了,鼓足了勇气道:钟书记啊,林华北虽然犯了错,但却是我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当哥哥的不为弟弟说几句话,那就太过薄情寡义,所以我想冒昧地提个要求。 钟毅十分平静地道:说说看! 书记,在纪律上,我们予以严处,公安方面,我们能不能再给一次机会。 钟毅听了之后,沉思片刻道:既要考虑动机,也要考虑结果。政法委的同志啊,也给我汇报了。从严可以判刑,从轻嘛,就是行政拘留。华西同志,你是纪委书记,我就把人交给你,严加管教,绝对不能再以身试法,不然的话,绝对予以从重处理。 林华西主动起身,恭敬地向钟毅鞠了一躬,说道:“书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了。我会对华北严加管教,让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过自新,如有再犯,绝不姑息。 县委大院里,县委书记张庆合将县长吴香梅、县委副书记赵东、组织部长钟潇虹和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叫到了办公室里。直言不讳的道:新民县长,你最熟悉情况,临平县建设局改革为建委,为什么无法推动,作为分管领导,把情况给大家通报一下。 邹新民作为常务副县长,又是分管领导,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因。建设局改革为建委,按照市里的方案,要新成立环卫所、园林所、城关所、建筑质量监督所和人防办七八家新单位,权力很大。 时任县委书记李学武觉得新建委成立之后,摊子太大,必须由一位副县长暂时兼任建委的主任,这自然是被现任建设局局长商衡华抵制。 而有副县长兼任建委主任,自然是以后什么事直接向县长汇报,邹新民自己这个分管领导在建设系统也就没有了话语权,所以,也就纵容建设局的职工和一些老干部去市委大院门口拉横幅,让县里十分被动。 所以在全市其他县建设局都顺利改革建委之后,只有临平县还是建设局。如今市建委发文件,都是各区县建委,临平县建设局。这让临平在全市建设大会上受到了严厉批评,所以,县委书记张庆合才打算对建设局动手。 邹新民道:是这样啊,当初一些建设局的老同志,觉得改革为建委之后,他们就成了没人管的闲散人员了,再加上改革之后啊,机关人员有些会分流到二级事业单位里,所以大家的抵触情绪比较大。 张庆合道:就这两个原因? 邹新民道:啊,当时去市委大院拉横幅的人就提出来了这两个诉求。 吴香梅道:他们建设局班子没有宣讲政策吗?我在平安的时候,没有抓建委这块的工作,但是我们县委政府组织了几次政策宣讲,人员分流身份不变的嘛,至于老同志,就更不用说了。组织上不会让大家受委屈的,所有的人员都是无缝衔接。我看是建设局班子不作为,新民同志,商局长能力如何?能否继续承担起改革的重任? 邹新民因为选举的事,觉得商衡华拿自己当猴子一样,对商衡华也是耿耿于怀。 邹新民抖了抖烟灰,思索片刻后道:这个商衡华同志是,在建设领域工作多年,经验还是有的,但在改革上有求稳的心态,是一个比较保守的干部。 赵东搭话道:改革要的是魄力,有求稳的心态和保守思想怎么抓改革? 吴香梅看向了张庆合:建议换人!平安县之前一直改不下去,换了田苗上去,不也是说改就改了嘛! 张庆合看着邹新民道:新民同志,你的意见? 上次的选举事件,对邹新民的触动很大,一时之间也有了想做个好人的想法,毕竟折腾了这么久,短期内在临平上正处级已经是无望了,现在被林华北、罗正财、罗焕清搞的担惊受怕的,不如支持张庆合,然后争取到市里去,毕竟市里正处级的岗位多。 邹新民看了看众人,就道:我和大家的意见啊,一致,建议将商衡华调离建设局,并且鉴于商衡华同志耽误了改革大计,让请庆合书记、香梅县长被齐市长挨批丢脸,我建议干脆让商衡华去煤矿当个班组长,去挖煤去算了,毕竟,劳动最光荣,工人最伟大,工人阶级也是领导阶级。 吴香梅当了县长之后,一直强调不换思想就换人,不少干部私底下也喊吴香梅为“换人县长”。连吴香梅都没想到,邹新民让商衡华换到煤矿上挖煤去。就笑着道:商衡华同志,毕竟是正科级的实职干部,挖煤确实过分了,他不是求稳嘛,干脆去档案局当局长,无论以后怎么改,档案局都比较稳定。 钟潇虹一时都有些看不懂了,这个时候,怎么邹新民不为商衡华说话,反倒是吴香梅还为商衡华讲了几句公道话。 张庆合道:那这样吧,调整商衡华的职务,新民同志你是分管领导,去做商衡华的工作,并征求一下他个人意见.,到时候个人意愿与组织意图结合,潇虹同志,你去把干部档案履历表拿过来。 商衡华正在看市建委的文件,看到平安县的前建设局长到了市建委建筑质量监督站担任书记,商衡华倒有了几分羡慕,毕竟市里的建筑质量监督站可是实权在握的单位。正想打电话向孙汉表示一下祝贺,就接到了邹新民的电话。通知其马上赶到办公室。 商衡华不敢耽误,很快就到了邹新民的办公室里。 邹新民面带微笑,笑着为商衡华泡了一杯茶道:商局长,最近忙啥那? 商衡华道:这不是县公安局的集资房要改方案,我一直在忙他们这个事。 邹新民道:这事啊,你可以放放了,由下一位领导来负责。 下一位领导?邹县,您这是什么意思? 啊,衡华同志,是这样,组织上,也就是县委认为啊,你不适合担任副建设局的局长,这不是让我给你谈话嘛,征求一下您的个人意见,下一步,想去哪里工作? 商衡华听完之后,一脸的震惊,良久之后才道:新民县长,你可要为我说几句公道话啊,不能因为我投了您一票,他们就对我打击报复吧! 邹新民的脸又抽动了一下,如同被刀捅了心窝一般,自己又不好去说,那张票是自己投的。尴尬一笑就道:衡华同志,我觉得有个地方很适合你,县剧院,你干脆去县剧院工作。 商衡华尴尬一笑,我又不会说书唱戏,县剧院我就不去了,这样,这样,组织的决定我肯定服从,新民县长,现在是,梁满仓当了城关镇书记,钟潇虹当了组织部长。这城关镇的党委书记和县政府办主任,我都可以考虑。 邹新民听了之后,哼笑了两声,目不转睛的看着商衡华道:不错,确实不错,这样吧,我跟张书记商量一下吧,你回去等通知! 县公安局里,我看着谢白山拆开的大衣,确实不是新鲜棉花,正在想从哪里入手,张耀先汇报道:李局,罗焕清一直喊着要见您,说有重要情况汇报…… 第553章 罗明义真是神了 县公安局得知了偷煤倒煤的事情之后,就到了县煤炭公司,查证了县煤炭公司的煤炭出门条存在问题。个别人员利用伪造的出门条将计划外生产的煤矿拉出去贱卖,顺着线索也就查了下去。为了减少干扰,公安局副局长何浩就指定了远离煤矿区的城关镇派出所办理此案。 县城关镇派出所所长张耀先进来汇报道:“李局长,我们这两天一直在审问罗焕清,现在罗焕清提出要见您,要汇报重要情况。” “要汇报重要情况?” “对,罗焕清说了,他只信任您,希望和您面对面地交流。” 我将手中的棉大衣放到了一边,不解地问道:“这张出门条他怎么说的?” “哦,他说只和您当面说。” “意思是这两天你们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张耀先道:“罗焕清现在的情绪,比较低落,据看守所的同志反馈,这几天他一直比较沉闷,我们和他聊了之后,他一直在关心罗正财被抓的事。” “罗正财被抓的事他怎么知道?” “哦,李局长,看守所人员流动大,你想嘛,一个县的前任县长嫖娼被抓,这在东原历史上,应该算是第一次吧。” 算了算时间,我就道:“走,去市里,和罗焕清聊一聊。” 在看守所提审,程序复杂,不过都是内部的同志,只是需要时间稍作等待。差不多半个小时,罗焕清就被两名同志带了出来。 我看着罗焕清,心里却也是一阵唏嘘,罗焕清之前虽然长得不高,看起来略显猥琐,但起码在煤炭公司的经警大队里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人也是白白的,胖胖的,但此刻的罗焕清目光呆滞,脸色发黄,十分的清瘦,看起来就是营养不良的模样。 罗焕清看到是我,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丝惊喜之色,很是激动地说道:“朝阳局长啊,您可来了,兄弟我做梦都在想你,你能不能给法院打个招呼,尽快地把我给判了?这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啊,晚上冻得睡不着,那个大通铺上的被子,比叫花子的还要烂……” 张耀先拍了拍桌子道:“罗焕清,昨天来的时候你要死不活的,咋今天看到李局长来了活蹦乱跳的。让你来是接受劳动改造的,不是让你享清福的,李局长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是听你要汇报重大线索的。” 罗焕清忙一脸恭敬地点了点头,笑着道:“是,是,是,政府,我的错我的错。” 我看着罗焕清道:“焕清啊,也是老朋友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哦,李局长,我给你汇报啊,你们拿的那个出门条啊,它不是假的,它是煤炭公司的真出门条。” 张耀先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了罗焕清,用笔敲了敲桌面,诧异道:“真出门条?” 罗焕清道:“是这样啊,李局长啊,按照煤炭公司的规定啊,咱们这车要出门,必须看到生产调度单和运单。运单上面就是运输科长签字,带班的生产主任和我都要在上面盖章,但是大家为了方便啊,一次性就会盖一个月的空白章,到时候啊,再直接填上日期就对了。所以,有我的印章,并不能代表,这个运单就是假的,你只能说是内部管理存在漏洞。估计是咱新领导刚来,不知道原因,以为我都关进来了,就不会有我盖的章。” 张耀先听完了之后,一脸不满地说道:“罗焕清,你是故意的是吧,昨天,就在昨天,我提审你的时候,你怎么不交待,既然是真的还要拖到李局长来?” 罗焕清看了一眼张耀先,笑着道:“张所长啊,你也就是看我叔倒台了,按说以前,你可不是这么给我说话的。” 听到罗焕清说得如此直接,张耀先的脸上挂不住了,脸涨得通红,大声呵斥道:“罗焕清,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现在是在办案,一切都要讲证据和事实,你不要妄图用以前的事来混淆视听,制造矛盾。” 我抬手示意张耀先先冷静,然后对罗焕清说道:“焕清啊,不管以前是什么情况,你要正确地面对你现在的处境。现在只有积极配合工作,才能争取立功。现在你在这个处境下,就应该如实把所有情况都说清楚。我再问你,你说这出门条是真的,那关于这些煤炭被拉出去贱卖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还有没有其他隐情?” 罗焕清收起了笑容,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缓缓说道:“李局长,我如果对你们的案子做了贡献,是不是算立功?” 我淡淡地说道:“如果能够破案,取得战果,说不定是可以的。” 罗焕清长舒了一口气道:“李局长啊,你要干副县长,必须有成绩,我明说了吧,我就是要把立功受奖的机会给你。等兄弟出去以后,你有机会,一定要拉兄弟一把。” 张耀先瞥了一眼罗焕清,十分不屑地说道:“看你这些花花肠子,你到底有没有什么线索?” 罗焕清道:“有,当然有。啊,虽然盖空白章的事是真的,但这张运单,确是假的。因为这张票上面的日期,它是 90 年 2 月份的。90 年的 2 月份,我就已经被带到看守所来了。也就是说啊,2 月份根本不是我盖的章,我的章在 2 月份也就作废了。我敢断定,这个盖上去的印章是别人拿了我的章偷偷盖的,经警大队的兄弟看只要是有印章,就以为是以前的正规运单,也就没管嘛。” 张耀先思索了下道:“你的印章在什么地方?” “我的印章在煤矿经警大队的大队长办公室里,只是不知道,现在新的大队长,把我的印章,丢到哪里去了。” 理清了办案思路之后,又闲说了几句,就打算走,罗焕清忙道:“李局长,我多句嘴,钟潇虹人真的不错,只是命不好,遇到我这种人了。虽然我们离了婚,但感情还是有的。李局长,我看得出来,钟潇虹是对你有意思,你以后要多照顾她。” 张耀先听了之后,装作没听到一样,低着头收拾桌面上的材料来了。 我苦笑了一声道:“罗焕清,管好你自己吧。” 罗焕清看我们要走,眼神之后流露出了一丝的落寞,就道:“李局长,罗正财真的被抓了啊。” 我郑重其事地看着罗焕清道:“焕清啊,被抓的不只有罗正财,你的老上司,林华北也被抓了。到时候,宣判完了之后,说不定到了监狱里,你进去得早,说不定能成为他的上级。” 遭受晴天霹雳,整个人瞬间愣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李局长,这…… 这怎么可能?林华北他…… 他怎么也会被抓?他家里,他哥可是政法委书记,他亲哥可是在省煤炭局当一把手。” 张耀先提着手提包道:“省煤炭局的一把手咋啦?王子犯法还和庶民同罪那!他不过就是个挖煤的嘛,而且现在他也不挖煤了嘛,早就写了辞职申请,你出去之后,和他平级。” 罗焕清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自知这个时候没有骗他的必要。这几分钟也是罗焕清最煎熬也最关键的时刻。他清楚,自己本就是替林华北顶罪的,林华北都进去了,之前的承诺自然成了空头支票,自己再来顶罪已经失去了意义。于是,罗焕清咬了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李局长,张所长,我还有个重要情况要汇报。之前我不敢说,是因为害怕遭到报复,但现在我明白了,只有配合你们,我才有出路。我要坦白,我要举报林华北!” 张耀先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包,说道:“举报林华北?” “对,举报林华北。” 罗焕清调整了思路,也就将林华北买卖枪支,给钟潇虹下药,让自己顶罪的事一一说了。直到快下班的时候,罗焕清才将自己的情况全部说完。 罗焕清道:“李局长啊,我是迫于林华北的势力才顶的罪,是为了想着出去之后,干那个运输科长才撒的谎。李局长,张所长,你们可得替我们这些老实人,伸张正义啊。” 罗焕清交代了问题,就被带了回去。张耀先看着桌面上厚厚的材料,又看向了我道:“李局长啊,我来的时候,才按照政法委的要求,把林华北给放了?这下咱怎么办?” 罗焕清交代的内容实属太过复杂,按照这个线索办下去,无论是谁打招呼,林华北都免不了牢狱之灾。 我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暗道:这难道就是张叔说的守株待兔,先捏一个软柿子,让柿子去找柿子? 我慢慢起了身,收拾了材料道:“耀先啊,该怎么办,不用我教你了吧。” “哎哎,明白,明白,咱们去找林华东,林华东去找林华西。” 我颇为满意地看了看张耀先,俩人急急忙忙就赶回了临平县城。也就直接去县委大院找了林华东。 林华东看我俩进来,笑呵呵地放下笔,摘下了眼镜,微笑着道:“朝阳和耀先来了啊,正好,我有事找你们,先坐一下,我签个字。” 说罢就在张耀先的报告上政法委意见一栏上签署了自己的意见:“同意,报县委审批,林华东。” 林华东道:“华西的事啊,你们两位都费心了,我代表华西书记,代表林家,对你们表示感谢啊。” 说完之后递过来材料道:“李局长啊,这几天一直在忙,耽误了些时间,这份材料刚刚看完,可以拿给组织部了。” 我接过一看,就是推荐张耀先的材料,就顺手接了过来。有些尴尬地说道:“林书记啊,是这样,啊,是这样。就是煤炭公司的那个偷煤的事。” 林华东道:“啊,这个我知道,上午遇到了香梅县长,盗窃国有资产,这件事性质恶劣。何厚土今天来县委,也给我通了气,不是牵扯到了那个罗焕清了嘛,咱们政法机关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必须头脑清醒,态度坚决,确保煤炭公司有一个良好的经营环境。” 我点了点头道:“书记啊,是这样,罗焕清已经交代了,并且提供了其他一些重要线索,我们还是听您的指示。” 张耀先打开了手包,拿出了罗焕清的供述材料,站起身,双手递给了林华东。 林华东看着材料,一手在桌子上摸到眼镜,慢慢地戴上之后,认真的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沉重,越看眉头越皱越紧。看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华东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愤怒,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天作孽,犹可违。华北这是在给林家抹黑,给整个临平县抹黑!” 我轻声说道:“书记,这也只是罗焕清的一面之词,很多线索没有经过核实,您看咱们?” 林华东摆了摆手,语气坚定地说道:“朝阳同志、耀先同志,不管是不是一面之词,既然有这样的举报线索出现,我们就必须严肃对待嘛。但是,你们也知道,法不容情,但法不外乎人情。我这个当堂哥的,难啊。这样,这样,你们容我打个电话行不行?” 我马上拍了一下张耀先道:“正好,我们出去抽根烟。” 两个人一根烟抽完,接着又是一根,天色已经渐晚,月亮悄悄爬上了枝头。 许久之后,林华东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林华东面色略带凝重地走了出来,看了看天空的残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华西刚刚通过电话了,华北这样啊,他很痛心,给大家添了麻烦,对同志们表示了感谢,这是第一层意思。华西说不能因为亲情而罔顾法律,要求公安机关必须按照正规的司法程序,对林华北的事情进行深入调查,如果证据确凿,绝不姑息。这是第二层意思。市纪委将亲自指导县委,履行对林华西的党纪处分,简单讲就是开除职务,这是第三层的意思。” 我和张耀先相视看了一眼,我问道:林书记,您的意思是我们抓人? 林华东背着手无奈地道:不抓不行啊,里面那个会翻天的,这是实话。 煤炭宾馆里,常务副县长邹新民为林华北办了压惊宴,十多个人坐满了一张大圆桌。这种大圆桌在临平甚至东原都极为少见,看起来显得极为奢华。 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和地方名吃,饮料和酒水只能在桌面上的犄角旮旯里挤一个安身之地。邹新民、林华北频频举杯,氛围颇为热烈。 邹新民满脸堆笑,举杯说道:“林总啊,这次的事情虚惊一场,我就说嘛,在咱们临平,谁还能抓市纪委书记的弟弟,啊,华北,我先敬您一杯。” 林华北在里面关了几天,虽然没有受什么罪,但内心却是忐忑不安,向往自由。如今出来之后,笑着道:邹县长啊,我给你说,咱看起来都是好汉,但是真的关进去之后啊,那滋味,并不好受。我都想了,我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我还不一定扛的住,幸亏咱行得端走得正,再加上背后有个好哥哥。公安局,我以后一辈子,也不想去了。”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看似热闹非凡,正喝着酒,县公安局何浩副局长带着刑警大队和城关镇派出所二十多个人就冲了进来,何浩大声喊道:都别动啊,都别动,临平县公安局的。 邹新民十分不满地站了起来,看着何浩道:何局长,你干什么,今天是我在这里办酒。 何浩看着邹新民,并无太多的敬重之意,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道:邹县长,我们来抓林华北。 林华北听闻之后,一拍桌子道:何浩,你他妈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你们这么抓我,就太过分了,你们不给我面子,难道我哥的面子也不给? 后面不知道是谁,上去就打了一个耳光道:吃的大粪啊嘴这么臭。 这一下,林华北就愣在了原地,实在是没有想到,有人敢当场打自己耳光。 何浩忙道:哎,不准打人。 说完看着吃饭的众人笑道:刚招的年轻人,还没学纪律,回去啊批评他。啊,你们继续吃,继续吃。 林华中道:哎,何浩,你们太过分了,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我大哥。 何浩看林华中也在,并不觉得奇怪,只是一脸为难的道:林局啊,抓捕的命令是林华西书记和林华东书记点了头的,有事咱们回局里面说。 顺势给了几个人一个眼神,马上就准备了手铐,把林华北铐上直接拉走了。 桌子上的众人低着头,是看也不敢看。 众人走了之后,邹新民才小声地说道:这个财政局的罗明义,真是他妈神了…… 第554章 检举可以减刑 邹新民看着林华北这次是被架着走的,又听到了何浩说是林华西点了头的,不觉得对市财政局局长罗明义暗暗多了份敬佩之情,年前的时候,罗明义就已经断定了林华北只是上层斗争的一枚棋子而已。放下了筷子之后,邹新民又想到了自己,暗暗地道了一句:妈的,下一个不就是自己了?忙看向了旁边的财政局局长曾亚联。 只见曾亚联是脸色发青双手微微发抖,邹新民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大家的神情,看起来都极为的不自然。 邹新民心里五味杂陈,脸上也很是尴尬,本来为林华北压惊,没想到,竟然没压住,又送进去了。但为了避免尴尬,邹新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看了众人,就宽慰道:啊,大家不要紧张嘛,华北的事并不复杂,应该就是啊组织部的人啊,咬住不放嘛。有咱们华西书记在,问题不大。大家也不要忘了嘛,我后面,还有镜堂书记嘛。 听到了邹镜堂的名字,大家不觉得松了口气,在座的人,并不是都和林华北有利益上的往来,有些人深感震惊,是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过公安机关直接在饭桌子上就把人抓走了。而林华西到了东原担任市纪委书记,林华北在临平的影响力,在临平又有几人可以比肩,何况是自己这种奋斗了一二十年,才成为科级干部的普通人家。更让众人想不通的是,这个林华西,难道真的是铁面无私要抓自己的亲兄弟。 林华北被抓了,众人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喝酒的道理,草草结束之后,林华中就急急忙忙地去找了林华东。 冷风一吹,邹新民感觉到有些心慌,本以启动了汽车,邹新民喊停之后,摇下车窗,将曾亚联喊到跟前道:亚联啊,明天一早,你给财政局的明义局长约一下,争取约个午饭,午饭约不成就晚饭,最迟明天晚上,我要见到明义局长。 曾亚联的酒也早就醒了,能陪着分管副县长去见市财政局局长,多在领导面前露脸,这本身就是一件往脸上贴金的好事,曾亚联道:邹常务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给市局的办公室主任打电话确定时间。 以往的时候,曾亚联喝了酒就要睡了,但今天这个时候,却是满满的好奇心作祟,很是想了解林华北到底为什么又被公安局逮进去了。思来想去,就给建设局的局长老商打了电话。 俩人都是老资历的正科级局长,建设局和财政局一样,又都是手握实权,所以说起话来都是比较的随意。 曾亚联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道:老商啊,你们建设局要改建委,你老小子是不是要任职副县长了,副县长兼任建委主任,东洪县和曹河,可都是高配了啊。 商衡华苦笑了一声道:我之前给县委李书记汇报了几次,他要是按照我的方案来,临平怎么会成为唯一没有改革成建委的县嘛。不过嘛,你老哥也是知道的,咱们老哥几个,都是知根知底嘛,上面没人,最多也就是正科了,这辈子想上处级,除非就是年龄大了退下来的时候,到政协和人大去。现在,组织上啊,打算给我调整岗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嘛。老曾,你老小子也要注意了,下一个说不定要动的就是你了。 曾亚联之前倒也有这个担忧,但现在自己是转变了思路,不仅要向邹新民汇报工作,也时常向县委书记张庆合汇报思想,主打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曾亚联道:哎,财政局局长嘛,我也当了五年了,换个位置倒也正常,你老小子要去哪里? 商横华略显激动地道:我现在已经给组织明确提了,县政府办主任或者是城关镇的书记,不过,这两个位置都不可能,我把价码要高一点,到时候看县委如何还价嘛。 曾亚联笑着骂道:你这老家伙,被单面子围桌子——作为很大嘛。怪不得今天新民县长都说,数你老小子最聪明。 商衡华道:咋,今天你和新民一起吃饭了? 曾亚联自将晚上的时候,邹新民设宴为林华北压惊,然后公安局直接在饭桌上将林华北带走的事说了。曾亚联笑呵呵地道:老商,你门道多,知不知道华北这老小子为啥又被弄进去? 商衡华听到这么多人聚餐,邹新民都没有叫自己吃饭顿感不妙,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以前的时候,自己可是和曾亚联一样,颇得邹新民信任。如今居然自己不知道消息。商衡华草草应付了几句,挂断了电话之后,就开始暗自揣测到底是哪里和邹新民有了分歧。忽然想到邹新民让自己去县剧院的事,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得猛地拍了一下,道了一声:妈的,在阴沟里翻船了。 商衡华的老婆见状,将手中织毛衣的针线放在了腿上,看着商衡华道:咋啦一惊一乍的。 商衡华自将投票的事,一五一十地同爱人讲了。最后说了句道:看来,那一票是邹新民投给自己的啊。 商衡华的老婆顿时也是觉得一阵头大,直接将毛衣往沙发上一扔:我就说嘛,今天在院子里碰到邹新民,和他说话,爱搭不理的,以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不是我说你的,你没投他你去邀什么功啊。 商衡华道:哎呀,你不知道现场的情况,县委礼堂这么大,以前都是隔一个人坐一个人,这次是人挨着人坐,我左边就是城关镇的李霞,右边就是公安局的江永成,你说人家都打个对号就完了,我在那里又写又画的,这不是告诉别人我是重新选的其他人和县委作对嘛。 商衡华的爱人就在县委大院上班,忙回忆了布置会场的情形,无奈地说了句道:布置会场的时候,我也去了,钟主任说的是里面没有火炉子,怕大家冷。看来都是套路啊。说完之后一拍大腿道:你得罪了邹新民,这以后可咋办啊。 商衡华慢慢地从桌子上拿起了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丝丝烟雾,眼神中透露出莫名的忧虑,说道:“先看看情况吧,这只是我的猜测,兴许是新民县长知道我最近忙。” 商衡华的爱人担忧地说道:“你可别太天真了,邹新民这人我天天接触,他这人一辈子就琢磨人了,那一肚子坏水,比黄河水都深。” 商衡华两根手指夹着烟,良久之后才道:大不了,老子去县剧团当团长。去残联当主席罢了! 你一不会唱戏,二不是残疾人,这俩单位你能去? 哎呀,亏你还在政府办织了那么多年毛衣,畜牧局难道还要找个牲口当局长啊! 商衡华的爱人长叹了一句道:以后就天天被海凤那娘们笑话吧,这日子可咋过啊! 晚上的时候,难得张叔没有接待,吃饭的时候,听到林华北再次被抓之后,张叔意味深长的道:这个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吴香梅举着杯子道:以茶代酒啊,大家还是举杯,感谢朝阳局长铲除一大祸害。 放下了茶杯,钟潇虹道:张书记,这样的话罗焕清是不是有立功表现? 张叔道:朝阳,你的专业,你来回答。 我顺势拿起了水壶,一边给大家掺水一边道:应该算是有重大立功表现,如果法院能够采信罗焕清是被胁迫做的伪证,罗焕清很有可能被无罪释放。如果法院不这么认定,罗焕清很有可能以从犯的名义受审。这样的话,也有可能判处实刑。不过,肯定时间不会特别长,我估计最多一至两年。 钟潇虹听了后问道:林华北那? 我思考了后道:林华北还不好说,就看有些事能不能顺利取证,如果全部坐实的话,最高可以判处死刑。包括罗正财,没有个五年八年的也出不来。 钟潇虹听了之后,慢慢的陷入了沉思,这一刻大仇得报,虽然曲折,但终究是善恶有报,而钟潇虹的心里却没有预期的畅快。她望着桌子上的茶杯,暗暗发神,思绪飘回到那些被阴霾笼罩的日子。曾经,她满心期待着正义能迅速降临,可现实的复杂远超想象。林华北的落网固然大快人心,可这过程中的种种曲折与博弈,让她深刻体会到了正义之路的艰辛。斗争到了现在,自己却也是一无所有,一个女人实在是太难了。 吃过了饭晓阳挽着钟潇虹的胳膊就朝着住宿楼走了,俩人一会窃窃私语,一会相视而笑,好似是有着说不完的悄悄话。 楼道里很黑,钟潇虹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来铁皮手电,烛黄色的灯柱在昏暗的楼道里划出一道明亮的光。 晓阳接过手电道:潇虹,你怎么整天背个手电,多沉啊。 钟潇虹一边走一边笑道:晚上就我一个人,没个手电不踏实,不像你,身边随时跟着一个保镖。 晓阳道:抓紧找一个,你如果觉得临平没有合适的,我在平安给你找一个。 说着说着,也就到了楼上,钟潇虹打开了房门,晓阳很是好奇的道:姐,我去你家里参观一下。 钟潇虹笑着道:欢迎晓阳县长来视察工作。 我刚要进门,晓阳扭过脸,给了我一个滚一边去的眼神,我也就掏出了钥匙,默默的回了家。 接近了十一点,晓阳才回了家,进门就一脸期待的道:三傻子,我在那边说话,声音不小,你能听见吗? 确 我摇了摇头道:听不到啊! 晓阳一脸坏笑的道:听不到,听不到那咱把边剑锋的录像机拿来,你空了再去几个录像厅,扫黄大会的工作,它就不能停。说着哼唱着“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没有理由 没有原因,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良久之后,晓阳脸色绯红的道:三傻子,你这县长不白当吧! 县政府常务副县长忧心忡忡,早上的时候,就找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打听到了林华北被抓的原因, 林华东很是无奈的道:新民县长啊,华北这事确确实实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或者说从我们家人的能力上来讲,没法办了。毕竟罗焕清翻了供,人家一直咬着不放。这样的事,根本就不可能扭转局面,全身而退了。 邹新民听完之后,脊背一阵发凉,忙问道:有没有可能减轻处理? 林华东抽了口烟道:有倒是有,那就是像罗焕清一样,举报检举他人,提供线索,只要公安机关查实,就可以从轻处理,至于您说的和法院打招呼轻判的事,那都是后话了,但我感觉意义不大。 听到可以检举他人,邹新民顿时心又凉了半截,客套了几句之后,就回了办公室给曾亚联打了电话。 曾亚联道:事办成了,晚上的时候,罗局长挤时间会面。 而挤了时间的不止有罗明义,市建委的书记周海英到了平安考察工业园区建设之后,匆匆回到了市里,林华北被抓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影响力,但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弟弟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这就是爆炸性的新闻了,在哪个通讯极不发达的年代,在第二天一早,就成了东原市领导干部的谈资。 回到了办公室之后,周海英直接打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三万块钱,数了一遍之后,就将电话主动打给了邹新民。客套了几句之后,周海英就道:邹县长啊,这样,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上次华北同志那个费用,我要退给你,你妥善处理。 邹新民这才想起了,当初林华北为了当副县长,是拿给了周海英三万块钱。心里是一阵窃喜,周海英不打电话,自己还不知道同一个船上,还有一位如此体面的蚂蚱! 第555章 张庆合是个高人 邹新民听到是建委的党委书记周海英要约见面退钱,邹新民心里就盘算着,林华北养尊处优惯了,在里面八成是要交代了,如果林华北乱咬,牵扯到了自己,市委说不定真的要动真格,不说牢狱之灾,自己的前途命运可就悬了。 但是要动周海英,顾及到周鸿基的面子,周鸿基加上邹镜堂两个人的分量,市委和县委必定会考虑到事态影响而低调处理,背靠大树好乘凉,上了大船不怕浪。邹新民也就咬定了,必须将周海英绑在自己的船上。 稍作思考,邹新民便说道:周书记啊,按说您召唤我应该是随叫随到的,但是啊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几天县里搞年度责任目标落实,我实在是走不开。不过您放心,这不是我们建设局马上要改革为建委了嘛,过两天我当面向您汇报工作,我们临平建设局的事,少不了您的支持啊。 周海英道:哎,新民同志,干革命工作,最为重要的不是夜以继日,而是劳逸结合嘛,晚上,晚上的时候你到迎宾楼来。咱们把华北的事情说清楚嘛。 邹新民乐呵呵地道:周书记啊,华北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我不知道您对他了解多少啊。我给您汇报啊,他是市纪委书记的亲兄弟,他的堂哥又是临平政法委书记,他的堂弟是临平县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党纪国法都是自家的兄弟,他有什么事不好沟通嘛,他到了临平公安局,就和回自己的家没什么区别。 周海英见邹新民不愿见面,又为林华北说起了好话,呵呵应付了几句之后,也就挂断了电话。 周海英在办公室慢慢踱步,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有所不妥,虽然自己的根子和资历都在这里,三万块钱临平县委也不能怎么样。但这事万一传开之后,闹得尽人皆知,会形成无形的压力,一旦传到父亲周鸿基的耳朵里,周家的颜面可就不好看了。想着想着,也就有了一个主意,你邹新民不收,自然是有人要收。 说完之后,就拿起了电话,打给了市煤炭局的局长林华南。 林华南和周海英两人,平日里接触并不多,换作以前的时候,地区煤炭局权力很大,生产调度市煤炭局一句话,一个煤炭能不能实现营收,全部仰仗于煤炭局多批生产指标。那个时候的林华南,在地区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而如今不同了,各个煤矿只要完成了生产指标之后,还可以生产计划外的煤炭。而计划外的煤炭,生产出来之后,卖出去就是煤炭公司自己的钱。也就是这样,煤矿的自主权大大增加,在产煤不多的地市,煤炭局的地位也就下降了不少。 林华南听到了是市建委的书记要与自己见面,不自觉地拿着电话也就站了起来,笑着道:书记啊,您在哪里,我亲自去找您。 周海英两人虽然平级,林华西也是市纪委的书记,但在周海英看来,林家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自己去了煤炭局,那就是降低身份。周海英就坐在宽大的办公椅子上,双手夹着烟,笑呵呵地道:林局长啊,那晚上的时候,我等你吃饭,迎宾楼。 能和周海英一起吃饭,这让林华南脸上觉得有光,毕竟自从之前来煤矿插队的几个老前辈退下来之后,林家和上层的关系也就断了。 放下了电话之后,林华南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暂时放下了林华北,则是涌起一丝期待。他深知周家在东原官场中的地位与影响力,远非华西一个市纪委书记可比,能有这样一个与对方拉近关系的机会,对林家而言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尽管如今煤炭局的权势已大不如前,但官场人脉的拓展永远都有着不可忽视的潜在价值。说不定自己也可以到县里面,当个书记。 时间如流水,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三点,邹新民和县财政局局长曾亚联在市财政局的接待室里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曾亚联对罗明义十分熟悉,一副神秘的表情介绍道:邹县长啊,这个罗局长能在市财政局局长的位置上这么多年,不是浪得虚名的,现在市委和市政府两边对他都很倚重。 邹新民身为常务副县长,对党政一把手之间的微妙关系,有着太多的体会。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看起来是亲密无间的同志,实际上是相互掣肘的对手。大到人事安排,小到吃喝拉撒,在诸多重大决策与资源分配上,不少班子的党政一把手,都在暗暗较着劲,而财政局作为关键的资源调配部门。而不同于一般的局长,罗明义这个财政局局长的角色就显得尤为微妙。他既要平衡市委与市政府的不同诉求,又要在各种势力的拉扯中确保自身的地位稳固,其中的分寸把握与周旋技巧,绝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俩人说了几分钟,接待室的门打开了,邹新民曾亚联两人没想到,罗明义会来到小接待室。急忙主动站起身来。 罗明义笑着主动伸出手道:“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丁刚带着财务和装备的同志啊,拿着齐市长批的条子来找我要钱,被我轰回去了。今年咱们地改市嘛,之前的预算不具备参考意义,市人大啊又是今年刚成立,这个预算到底怎么算,把人大的那帮老爷们,整不会了,现在还在和齐市长啊一起拨算盘。所以啊,这就说,专业的事必须专业的人来干吗,不然耽误工作啊。” 按说,作为市财政局局长,并没有必要将会见了谁,聊了什么同邹新民讲的,但罗明义故意讲给邹新民听,也是在故意给邹新民听,周朝政的政法机关又如何,齐市长的条子又如何,还不是被自己推了出去。 邹新民赶忙回应:“学习了,啊,学习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罗局长啊,我们临平县这次来,也是实在遇到难处了,这不是计划生育我们县得了全市第三名,市里的计划生育奖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位?我们县里啊,等着这笔钱,给乡里发钱呐! 省市确实都有文件,对计划生育先进县实行奖补政策,但奖多少,怎么奖都有各地自行实施的政策。 春节前,市里召开计划生育工作大会,齐市长亲自为前三名的先进县发了牌子。代县长吴香梅亲自上台领了牌子,上面赫然写着奖励现金二十万。但也只是仅仅有一块牌子,现金说是会后再发,结果迟迟不见动静。连吴香梅都说,市里面确实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二十万的牌子一发,就没有下文了。 罗明义听到邹新民是要要钱的,就端着杯子,想着怎么回应,这个时候,一位中年男子就敲门走了进来道:局长,市教育局申请的取暖补贴,唐副市长已经签了字,教育局的副局长在办公室里磨了两个小时了。说再拿不到钱,一中和二中的老师,就要到市政府门口拉横幅了。 罗明义一脸不悦地拿过单子,看了一眼道:扯淡,一个人才百十块钱就能拉横幅?我都说了,人大没有通过之前,有钱也不能发。你这个当副局长的,不要什么人什么票的都往我这里拿,都想着当好人就让我当恶人啊。那我要你这个副局长,还有什么用。 这胖男子一脸尴尬,又上前两步,在罗明义的耳边悄声地道:罗局啊,教育局的马局长说了,二中的副校长,雷姐,把他们局长的水杯都摔了,再不拨钱,他们就让雷姐来找你了。 提起雷姐,齐永林市长的爱人,现在在市二中分管后勤,姓如其人,做事风风火火,骂人不堪入耳,最爱干的事就是为二中打抱不平。据说是深得市二中师生的爱戴。 罗明义瞅了副局长一眼,耷拉着脸,接过副局长手中的钢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几笔。将单子和笔扔回给中年男子,恶狠狠地道:下不为例。 邹新民和曾亚联两人相视一眼,眼神之中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雷姐到底是谁,怎么比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正处级的干部面子都大。 大胖子出门之后,罗明义笑呵呵地转头对着邹新民和曾亚联说道:“你们看看,这都什么事儿。这钱还没个准数呢,各方就都来伸手了。我现在想得最多的,就是抓紧时间退休。邹县长啊,你作为分管副县长,要理解亚联我们这些财政干部啊,说起来好听是财神爷,但这钱都是公家的,我们不过是给国家守着钱袋子。钱不到位人家背后骂,钱到位了人家觉得这是符合政策应该得的。按照政策该发的钱多了去了,咱这不是僧多粥少,财政紧张嘛。现在各级财政都是分灶吃饭,市里面那,不仅要管市里面这一摊子,领导大笔一挥,就是搞各种奖励,从来不考虑钱从哪里来。你们说的这个计划生育的补贴的事,市委和市政府之间分歧很大,现在没有钱,发不出去。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是不是要奖励先进乡? 邹新民和曾亚联两人忙点了点头。 罗明义道:那简单嘛,你们就找几张纸板,糊上红纸,找个毛笔字写得好的,就把奖补资金写上去。等到市里的钱给了县里,县里再给乡里嘛,谁要是着急要钱,就让他来找我,这个恶人我来当。这样算下来,纸板、红纸、毛笔再加上墨水,不超过2块钱,这二十万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嘛。这样啊,这2块钱咱不给县里财政添麻烦,我一会,私人出2块钱给你,你把这事办了。等到市里统一了意见,我马上给你们兑现这20万的现金奖励。 邹新民听完之后,脸上抽动了一下,实在是没有想到,财政局局长罗明义的思路能够这么开阔。虽然这个主意非常的损,不过他好歹也是个主意。 邹新民本也不是说工作的事,就拍了拍自己的兜,说道:亚联啊,我的烟在下面,你去帮我取上来。 曾亚联自然意会,这是领导要说私密的事了,忙借口去取烟出了门。 看关上了门之后,邹新民自将罗焕清、罗正财和林华北的事和盘托出。 罗明义抽着烟,静静地听着邹新民的讲述,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只是在听到关键之处,眼神会微微闪烁一下抽上两口烟。等邹新民说完后,罗明义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新民啊,非亲非故的,你都找了我两次了,看来你牵扯不小吧。 邹新民十分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大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有些事啊,实在是没法细说。我只能说是…… 罗明义笑了笑摆了摆手,插嘴说道:“出淤泥而不染,自古啊就说莲花啊品格高贵,但你想过没有,莲花的根可是深深地扎进了淤泥里啊。所以啊,就和这莲花一样,官场的泥沼里,只要你去深挖,我看保证,都是一身的淤泥,能够全身而退的,他就不适合官场。这林华北的事儿,说起来挺可笑的,但凡这事不闹这么大,以市纪委书记的能量,意思一下也就放出来了。 罗明义抖了抖烟灰,笑着道:现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件事的背后,有推手,这个推手是高手啊,早就算准了这一切,我没猜错的话,就是平安那帮人干的。 看邹新民一脸的不解,罗明义继续笑了笑道:很简单嘛,就是你们临平换了平安的领导过后,才发生的这些事啊,你难道都能用巧合来解释?这不是小说,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 邹新民诧异地道:不是吧,你的意思是我们张庆合书记?不会不会,张书记一直在为我们说话,不然这事早就爆开了。 罗明义抖了抖烟灰,哼笑了句道:钟毅把李学武调了,派一个要退休的老头去你们临平,不是老谋深算的人,钟毅把他弄过去养老?看来市里都在配合他演戏,这个人不得了,直到现在,你们都还在说他的好话。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高人啊! 邹新民回想起种种过往,实在是想不出在林华北的这件事上,张庆合是有何叵测之心,毕竟罗明义也不是算命的先生,也只是一种推测。就将思绪回到了现实之中,尴尬一笑道:罗局,您看,您看我这边该咋办? 罗明义看了看邹新民,一边掐灭烟头一边道:你的事啊比林华北要简单,毕竟林华北是市里的干部,你的关系在省城,只要省城的你们邹老爷子为你说话,除了杀人放火的事,没人敢动你的,除非他也不想干了。 听到了这里,邹新民的心里就踏实了不少,邹新民知道,让邹镜堂为自己说话并不现实,但是只要邹镜池在,这个邹镜堂就必须为自己说话。 两人说得差不多了,罗明义看了看手表道:晚上不能走啊,咱们一起吃饭,市公安局的丁局长,就是个狗皮膏药,我正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丁局长以前是地区检察院的副检察长,也是曾经地委大院里长大的干部,这次地改市之后,二级班子调整的时候,就到了市公安局担任副局长分管常务工作。邹新民早就有意想结交公检法方面的朋友,自然是笑着答应了。 罗明义就道:那这样,你们到财政宾馆去先住下,晚上的时候,咱们去迎宾楼。 迎宾楼?不在财政宾馆? 罗明义道:哦,是这样,丁局长就住在市委家属院,他也是大院里长大的干部,我不说你也知道,迎宾楼就是干部子弟的食堂嘛,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就喜欢迎宾楼。 罗明义到了办公室,拿起了电话道:丁局啊,哈哈哈,那里那里,我算时间你也就是差不多到了办公室,这样嘛,晚上我带两个朋友。 电话那头道:局长,我正要给你汇报啊,晚上,我也带两个朋友过去。 罗明义笑了笑道:哎,你带谁我也给你挤不出钱来。 丁原在电话那头道:哎呀,罗局长,谈生活的时候,咱们不说工作…… 第556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市建委的党委书记周海英,正和市煤炭局的局长林华南,一起说着林华北,这个时候电话就打了进来。周海英挥了挥手,示意林华南自己去接个电话,林华南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报纸,慢慢的看了起来 。 周海英拿起了电话,听到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丁刚,就躺在了沙发上,笑着道: 我的丁大局长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丁刚和周海英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发小, 两人的关系向来不错,当年罗腾龙出事的时候, 丁刚没少帮忙。 只是丁刚当时只是副检察长,有些话说了不起作用,如今的丁刚是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话语权自然就不一样了。 丁刚笑着说道:大周哥,你和市财政局的局长罗明义关系怎么样? 周海英笑着回应道: 罗局长嘛,也是老朋友了,怎么?你找他有事啊? 嗯,这不是公安局有一批装备等着要买,就求到了咱罗局长,咱罗局长啊,现在和我公事公办,这不就想起了你大周哥,晚上的时候请你出个面,给我站个台,我刚到公安局不久,如果这点事都办不下来,面子上挂不住啊。 周海英听了之后: 我还以为多大个事,晚上在哪里? 迎宾楼! 需不需要我给咱罗局长打个电话呀? 啊,这个倒不用,吃饭的事儿已经说好了,您能亲自出面,这事我就有把握, 周海英看着正在看报纸的林华南,笑呵呵的道,丁局长,我晚上要带一个朋友,咱市煤炭局的局长林华南。 电话那头道: 谁,哪个局的局长? 周海英道: 是煤炭局的局长,林华南林局长,也就是咱市纪委的书记的亲弟弟。现在林局长就在我的办公室呢! 周海英之所以补充这一句,就是怕丁刚不知道,说错了话。 丁刚赶忙说道,哦,是煤炭局的林局长啊!好的好的,多一个朋友热闹, 在东原市的饭局里,相互带朋友并不是一件稀罕的事,都在这个位置上,谁都想着借助饭局结交新的人脉,众人也都清楚,局长的朋友也是局长,人脉就是靠着饭局,牌局越交越广! 挂断个电话之后,周海英笑呵呵的道:好听啊,实在抱歉,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替你做主了,丁哥,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现在是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咱们刚才说的华北的事,说不定他从公安口子上也可以帮忙。 周海英没有征求林华南的意见,就自作主张,带丁华南参加饭局,林华南非但没有觉得不妥啊,反倒觉得周海英没把自己当外人,像公安局的一个副局长,换作平时,并不是自己一个清水衙门的局长,想见就能见的,而如今,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最为关键的,还是自己的兄弟,出任了市纪委书记,说的直白一些,别人还是看在自己兄弟的面子上,给了自己一个面子。 周海英主动为林华南添个水,笑呵呵的说道:林局长,我们继续吧,华北这个事啊,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向市政法委的书记,市公安局的局长周朝政,打个招呼的。 林华南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周海英把自己叫过来,主动提及华北的事又是帮忙,又是关心的,可能不仅仅是因为,令华西担任了市纪委书记这么简单吧。 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之后,周海英走到了办公桌的后面,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有折回到沙发这里,将信封放在了沙发的扶手上,轻轻的拍了拍信封,十分平和的道,林局长啊,这里面是三万块钱,当初华北想进步,我本来是打通了关键环节的,但后来因为于伟正部长,调任隔壁的市担任市委副书记,此事就没办成,这个钱华北啊一直不收,但现在我不能不给了,现在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华南,你把这个钱收着,我也算是完璧归赵,不过你放心,华北的事,晚上的时候,我一定好好和咱们丁刚副局长,好好聊一聊,请他给临平县公安局,多打几个招呼,务必要把华北照顾好! 林华南看着沙发扶手上厚厚一个档案袋,沉默良久之后才说到,海英书记,这个钱我不能拿,虽然事情没有办成,但是您操了心,费了神,欠下个人情,不能因为事情办不成,就让您一片好心没有回报。我们林家,经济上虽然不宽裕,但是在华北这个事情上,请您放心,钱的事情上我们能应对。 周海英既然已经把丁华南叫了过来,这钱自然是要给出去,就笑着道,林局长啊,您在东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东原官场上的规矩您比我清楚事情办成了,再谈钱,您是不知道,我和华北之间的感情与你和华北之间的感情啊,是一样的都是亲兄弟,我为自己的兄弟办事,事都没办成,哪里还有收钱的道理?为华北办事,确实是欠了人情,但这个人情我欠的高兴,因为我认华北这个兄弟。 林华南还要推辞不收,周海英道:林局长啊,现在形势复杂,咱们华西同志,又是市纪委书记,这事儿万一被人抖了出去,这不是让咱们华西书记为难吗? 说完之后,又用手轻轻敲了敲档案袋,笑呵呵的道,林局长,你就听我的吧,咱们不能坏了规矩,也不能让兄弟为难,等到有机会,我个人需要用钱的时候,我一定不跟您客气。说着就把装钱的档案袋推了过去。 林华南见状,推来推去确实没有意思,也已经明白,周海英有退钱避嫌的想法,就看着周海英说道:海英书记啊您放心,您对华北的关心,我一定及时带到。 周海英看林华南收下了钱心里就踏实了不少,自然也明白,林华南所说的把话带到不是戏言,必定要将自己已经退了钱的事传递给林华北,虽然林华北在里面关着。但周海英相信,凭借林家在临平的关系和人脉,往里面带句话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林华北在里面胡说八道,将自己牵扯了进去,那整个林家就是和周家作对,就算是林华北反水,自己只要退了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多也就是被市委书记钟毅骂几句罢了! 周海英的级别,在东原只能算是一个二级班子的一把手,但在东原的这片土地上,周海英出现的地方,除了市委书记和市长之外,周海英就是焦点。图为压轴式的人物,周海英已经习惯了最后出场。 林华南和周海英在办公室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林华南不时地看着手表,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但周海英仍然没有要出发的意思,林华南忍不住提醒道:海英书记,我记得您刚才说的吃饭的点儿是六点啊! 周海英看了看墙上的表,分针已经只到了五,就笑着说道这个点儿我看过去正合适嘛迎宾楼和市委大院紧紧的挨着,建设迎宾楼所用的土地,就是属于以前的地委大院第二住宿区的门面房,是周海英在担任地区建筑公司党委书记的时候,联合十几个大院的子弟,将之前的老面房拆了,借用地区建筑总公司的外壳,建了一排十分气派的三层小洋楼。其中,靠近市委大院位置最繁华的一栋楼改造成了颇具规模的迎宾楼。 因为这些干部子弟人脉广泛且相互关联,迎宾楼自开业以来就成为了东原市官场社交的重要场所之一。在东原官场有个说法,如果一个人白天在市委开会,晚上在迎宾楼吃饭,最后在花园酒店住宿,那么这个人在东源就混的不差。迎宾楼里面每一个包间,每天都在上演着官场的故事,在这里,许多重要的事务在杯盏交错间被提及、商讨甚至敲定。 在包间里,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带着办公室主任和装备处处长正陪着财政局局长罗明义聊着天,罗明义看着房间里的一箱五粮液,倒也是是习以为常。 市公安局的局长,是由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周朝政兼任,按说公安局的经费,应该能得到充分的保障,但市财政局的局长罗明义虽然不是副厅级,但他和市长齐永林关系匪浅。市委书记钟毅对罗明义的工作能力也颇为认可。有着两个一把手的支持周朝政也不好拿副市长的架子,所以这个场合之下,周朝政来了有些掉价掉价也不便出席。 丁刚一直在政法系统,对临平的常务副县长邹新民,认识但不熟悉,看在罗明义的面子上对邹新民和曾亚联还是保持了热情,建委大院离迎宾楼不远,只有十分钟的距离,6点15分,建委的书记周海英带着,湄潭局的局长林华南来到了迎宾楼的门口。早有市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在下面等待。看到了周海英之后,忙迎了过来。 周海英笑呵呵的,打个招呼就问道,人到齐没有啊? 周书记都到齐了,现在就等您来开席。 周海英颇为满意,面带微笑的上了楼。包间门打开,周海英习惯性的笑着双手抱拳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迟到了,迟到了,一会我自罚一杯! 罗明义猛地拍了一下丁刚笑着道,可以啊,丁局长,你把咱海英书记都请来了。 邹新民万万没想到,刚刚公安局的丁刚副局长,说的有个自己的小老弟儿,竟然是周海英,顿时自己的脸,就红了起来,毕竟自己为了见罗明义,是推了周海英约的饭局,确实没想到,在这个包间里,又能遇到周海英。笑着笑着,又看到了林华南,这脸也就僵硬了起来!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表情! 周海英环顾一周,也是看到了邹新民,微微一愣,马上走到了门口抬头看了看,一脸的诧异又走了回来,心里大概就有了谱,这个邹新民,嘴里是没有一句实话呀!还是笑着就伸出了手说道,邹县长啊,我还以为我来到了临平。 邹新明尴尬的笑了笑道:海英书记,我这个我这个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事实上,几个领导之间都是老熟人,大家客套几句之后,就开始相互谦让起来谁来做主座! 众人自然都想让周海英坐主座,但周海英自然明白,今天自己只是来陪客的,那有自己做主座的道理。 一番谦让之火,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丁刚就坐下来。推杯换盏之间,氛围也就热闹起来! 丁刚看氛围差不多了,就主动提酒说道:罗局长啊按说这个时候不该说工作,但是朝政书记给我提个要求,必须要在月底前把装备采购了,罗局长啊,钱不多,只有50万,对您来讲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我们来讲,那可是事关全市公安机关基层工作的大事。请您看在周书记的面子上把我们这个问题先解决了。 罗明义笑着道:丁局长啊,咱们都说好了,生活的时候不谈工作,您这可是不讲原则呀! 周海英看在眼里知道这个时候是该自己出面了,就笑得道:罗局长啊,按说,这件事我不该插手,但是,丁局长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的事我不能不管,我提个建议,二两的杯子,喝一杯十万,一斤酒50万,罗局长您觉得怎么样? 罗明义笑呵呵的看着丁刚,淡淡的说道,海英书记啊,我们财政局,可从来没有这个规矩,但是竟然做了指示,我们就没有不听的道理就是不知道,丁局长,有没有这个魄力?有没有落实海运书记指示的勇气! 丁刚一听面露难色,但想着自己从检察院来到公安局,如果连这个事情协调不下来,那么自己这个常务副局长,在公安局也就说不起硬话,心一横便大声说道:倒酒! 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酒杯,丁刚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先向罗明义敬了一杯,说道:“罗局长,这一杯我先敬您,感谢您对公安工作的支持。”言罢,仰脖一饮而尽。 接着,他又连续喝了三杯,每一杯下肚,丁刚脸上的神色都越发凝重,但眼神却透着视死如归一般的坚定。周围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周海英也在一旁笑着点头,说道:“丁局长果然是条汉子。” 正在这个时候,丁刚顿感胸腹之中一股力量正在往上面顶,心里感叹道,大事不妙忙夺门而出,刚走出门口,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包间内的热闹氛围瞬间凝固,众人面面相觑,忙起身围了过去,一股子酸臭扑面而来。 好在门口的服务员经验丰富,早已见惯了这种情形,几个人分工协作,很快就将门口的污秽之物清理干净。 丁刚回到位置上,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忙端了一杯水来丁刚漱了漱口,挥了挥手道见笑,让各位见笑。 罗明义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松了松自己的真皮皮带,笑呵呵的道,丁局长啊,剩下的那杯我看啊,就不喝了!40万也不少啊! 丁刚一听只有40万,扶着自己的肚子也站了起来,十分豪横的道,罗局长,今天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把我们临平县公安局的李朝阳局长给带过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我喝五杯就是喝五杯。说罢,就走过去端起了杯子。 周海英忙上前一步道,丁哥差不多了,差不多了,你就是不喝这杯酒,咱罗局长也不少你那十万块钱!说罢就给罗明义挤了挤眼睛。 罗局长也知道,事情没有必要做绝,点到为止就是最好的状态,也赶忙说道,丁局长,丁局长。酒不喝了,明天安排财务,到财政局办手续。 丁刚吐了酒之后,胃里感觉舒服多了,就说道:罗局长啊张公安局可没有孬种这最后一杯酒我干了,说着就一仰头把酒喝了。 散场之后,丁刚已经不省人事,被架了出去。周海英与众人一一握手就上车走了。 众人都走了之后,邹新民就看着林华南说道,林局啊您平常和,周海英书记接触不多,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林华南知道,林华北和邹新民关系匪浅,也就没有隐瞒,将周海英退钱的事,如实的和邹新民说了,邹新民听完之后,嘴上说了一句,周海英书记雪中送炭啊!心里却暗暗的骂道:这个蚂蚱跑起来,可是不大体面呀 第557章 大家在认识上不要有偏差 林华南听到邹新民对周海英的评价默默地点了点头,担任过多年的处级干部,林华南心里很清楚这个所谓的 “雪中送炭” 用煤矿上面的专业术语来讲叫作紧急避险。 林华南背着手说道:“新民县长啊,事情不像你我看起来的这么简单,问题的关键还是华北下一步该怎么办?” 说到了这里,邹新民脑海里并没有林华北的画面,反倒是担忧起来自己该如何让邹敬堂出面?看来只有去找邹镜池出面为自己说话。 两人到了车上,邹新民有些不解地问道:“华南局长啊,我感觉罗局长这个人很会做人,为什么今天他对丁刚有些苛刻?” 林华南感叹了一句道:“公安局虽然是个强势部门,但是啊,今天公安局局长周朝政没有出面。丁刚副局长毕竟只是一个二把手嘛。罗明义这个人最爱的就是面子,周朝政不来罗明义自然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公安局重视嘛。我看今天假如不是周海英出来站台,恐怕公安局连这 50 万经费也拿不走。常务副局长在罗明义看来和普通副局长没有什么区别。市财政局的罗明义那是市委委员、财政局局长嘛!” 邹新民双手抱在胸前说道:“这个罗明义就不怕得罪人?” “哎,罗明义局长啊是齐永林市长的红人,平日里像我们煤炭局这样的小局啊,很难有机会和罗局长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邹新民也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没有邹镜堂罗明义怎么可能会带自己参加这样的饭局? 汽车行驶在东方红大街,改革开放这些年,东原市的变化不小,街道两旁新建了不少的楼房,各种商铺招牌琳琅满目。在霓虹的照耀下格外亮眼。东原看起来已经有了城市的模样! 而在临平,县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的家里,市纪委书记林华西愁容满面。为了避嫌林华西故意选择了晚上的时间来到了林华东的家里。桌子上的茶水已经没有了热气,烟灰缸里散落了七七八八的烟头。林华西刚到东原出任市纪委书记,舍下脸求人已经是犯了大忌,没承想林华北的事情再次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看林华西沉默不语,林华东轻轻咳嗽了一声委婉地说道:“华西啊,这件事再难办咱们也得办,总不能看着华北去蹲大狱吧!” 林家大嫂也帮腔说道:“是啊,华西,现在别管华北是什么罪,你和老大都要出面,不然的话人家怎么说你们几兄弟?” 林华西低着头搓着手,颇感无奈地说道:“大嫂,不是我和大哥不想为老四说话,而是现在这件事闹得尽人皆知,现在不为老四说话,都已经有不少流言蜚语了,现在我们为老四说话也起不到作用,反倒会把大哥也影响了。” 林华东轻轻地抖了抖烟灰,又往外坐了坐,扭了扭身子才说道:“那就这样办吧,我明天找人带话进去,让华北只承认自己的问题,不要再牵连其他人。” 林华西道:“特别是邹新民和周海英啊,我之前是不知道,华北和他们之间牵扯这么深,但是这次他如果把两个人交代了,恐怕这辈子他也出不来了!” 林华东道:“只有守口如瓶啊,公安局那边我会打招呼的,只要能撑过去,等到几年出来之后,身边也能有一群朋友,不至于落得一个孤苦伶仃、孤立无援的下场,到时候就算是做生意也能有人帮衬。” 林华西点了点头:“大哥,让你和大嫂费心了,那就这样,时间不早了,我要赶回市里,明天一早还要陪钟书记调研。” 林家大嫂忙道:“都这个点了走什么走?听大嫂的就在家里住下,明天一早再走也不迟。” 林华东摆了摆手,示意爱人不要再说了,林华东心里清楚,如果有人看到了林华西来到了自己家里,无端又会生出是非。 看着汽车消失在夜空之中,林家大嫂一边关门一边道:“我说林华东啊,今天听了你们说的华北,那玩意儿管他干啥?活该他枪毙!买卖枪支,强奸妇女,给人家女干部的酒里下药,这他妈还是人吗?我跟你说林华东,你再说什么家族什么兄弟?再管他们家的事儿,我可跟你没完!” 林华东道:“哎呀,你个老婆子,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华北不是外人,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儿还是我们兄弟之间最亲近,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林家大嫂往林华东的后背上猛拍了一下道:“你自己都说了亲兄弟,你们这是亲兄弟吗?他拿你当亲哥了吗?他出事之后他媳妇咋说的?说你扫黄扫到了罗正财,罗焕清气不过才报复林华北的!” 林华东有些不耐烦地道:“妇人之见,上次治安大队抓了老朴,人家就已经举报了华北,如果不是我从中斡旋,华北说不定早就判了。” 林家大嫂说道:“所以我才说你这个老头子,整天就是瞎操心,我怕你最后,两边都落不到好。”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林华东骑着自己的破旧自行车在公安局家属院里串了个门,然后才慢慢悠悠地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到了县委大院政法委书记的办公室,看了看表,不过八点。 到了县委大院办公室,刚刚落座不久,政法委办公室主任就送来了一叠材料。林华东早已习惯每天早上来了之后批阅文件。 林华东有早起的习惯,政法委办公室主任郭平已经年近四十,也就只有比林华东起得还早。政法委人不多,政法委的办公室里就三个人,除了办公室主任郭平之外,剩下的两个都是老同志,每天早上早起端茶倒水、擦桌子拖地的活也就是政法委办公室主任郭平来干。 林华东看着桌面上的材料,慢慢打开了皮包,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之后掏出了一个很显陈旧的眼镜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折叠的老花眼镜。 林华东戴上眼镜,拿了几份材料之后办公室主任就汇报道:“林书记,公安局考虑罗焕清有重大立功表现,鉴于其是因为客观原因为人顶罪,所以建议免予追究刑事责任改为治安拘留后予以放人,您拿的就是报告。” 林华东面色平静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三五分钟后也就看完了,将材料放在了桌子上,双手在材料上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思索片刻之后道:“小郭啊,我看仅仅说是受人胁迫做的伪证是不客观的嘛!从林华北的交代来看,根本就没有胁迫,双方只是一种利益的交换,是罗焕清为了每个月的高额回报,才同意做的伪证!这是基本事实嘛,所以从性质上来讲他是主观的、主动的,而且他的伪证严重干扰了公安机关的办案方向,差点酿成大错,办成了冤假错案,我看这份文件我就不签了吧,免得打击了公安机关的积极性,你把文件退回公安局,请他们将案子移交法院依法审理。” 林华东说完之后,也就没有再看办公室主任,而是拿起了另外一份文件认真地看了起来。 办公室主任看到烧水壶冒着腾腾热气,便走过去为林华东添了些热水,然后轻声说道:“林书记,那我这就去把文件退还给公安局。” 林华东微微点头,继续拿着笔在文件上画了一道标准的横线。 签完了文件喝了口热茶,才到了九点。此时的县委大院,逐渐热闹起来,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各自忙碌着手头的事务,“早上好” 的声音不断从办公室外面传来。林华东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用力甩着手捶了捶自己的后背,感觉舒服了不少。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邹新民还是十分客气地敲了敲门,然后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说道:“林书记,方不方便?我有点事情想跟您汇报一下。” 林华东微微皱了下眉,放下了手中刚刚端起的茶杯,笑着说道:“新民县长啊,门没有关您还这么客气,红茶,绿茶还是花茶?” 邹县长忙道:“办公室里刚刚泡好的茶不浪费了。” 邹新民走进办公室,轻轻关上了门,走到林华东的办公桌前,客客气气地笑着道:“书记,华北的事怎么看起来您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解决不了问题啊,” 说着就抽出了烟给新民县长发了一支,两人抽了几口,邹新民就道:“不知道咱们华北在里面受不受苦啊!” 林华东自然明白,邹新民这样说就是怕林华北在里面扛不住把自己牵连进去。 林华东双手叉着腰,轻轻扭动着,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新民县长啊,公安局那边我都打好了招呼,一大早已经给华北带了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定要心里清楚,特别是牵扯到领导干部的事,一句也不能提。” 邹新民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都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话糙理不糙啊。都是内部的同志,没有必要搞成阶级矛盾嘛,我到时候也会请市公安局的丁刚副局长给临平县公安局的同志打招呼,咱们双管齐下,到时候我再给华北找个律师,啊,这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林华东继续双手叉腰,慢慢停下了扭动的腰,慢慢思考了后说道:邹县长考虑的是齐全的,这个我来办吧!我让县法院的院长推荐两个律师。 俩人又说了几句华北的事情之后,邹新民看了看窗户,倒是没什么经过,十分神秘地说道:华东书记,我听说今天公安局的干部大会您不参加?我提个建议,您还是要去啊,您是政法委书记不出席公安局的干部大会,同志们会有想法啊。 林华东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心里暗道:华北的事出了之后,不少人对自己这个政法委书记颇有微辞,自己实在是没有脸面坐在主席台上,毕竟自己也是公安局出来的,下面有自己不少的熟人。 但邹新民所说的也有道理,往常的干部大会自己都会出席,如果自己不出面,难免有人会联想到华北的事牵连自己,那么自己早上做的工作也就白费了。 县公安局要召开干部大会,县委副书记赵东,组织部长钟潇虹都要出席,我一早就到了县委大院里办公室里早早等候,刚刚打开了窗户透气,钟潇虹就疾步走了过来,说道:快,主席台上增加位置,华东书记也要参加干部大会。 华东书记也要参加?哎,我昨天问了他,他说不参加的嘛。 哎呀,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估计上午的安排有变吧,你抓紧时间通知家里的人,加桌牌,调整位置。 行程有变,是不是办公室的报纸看完了。 钟潇虹瞥了我一眼道:说不定是杂志没了。 等到了九点半,就和钟部长一起到了赵东的办公室门口,赵东看到我和钟潇虹就伸出手看看自己的腕表,用手指了指道:“两位领导都很准时啊,一分不差,走,出发!” 钟潇虹道:哦,赵书记,给您汇报一下,刚刚政法委的办公室郭主任说,政法委的林书记临时决定要出席今天的干部大会。 赵东有些诧异地道:哎,李局长,不是请示过了嘛,说林书记不参加? 钟潇虹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了赵东说道:赵书记啊,李局长不知道,是林书记让政法委的郭主任,一早通知的我。 赵东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自从知道被林华北算计之后,赵东对林华东也是没有了好感。并没有回应林华东开会的事,而是将一份文件递给了钟潇虹才道:林书记参加的话,议程要不要调整啊? 钟潇虹紧紧地跟着赵东的脚步道:哦,变化不大,政法委郭主任说林书记只从政法的角度上讲几句。 宣布县公安局政委任命并不像宣布公安局局长那样正式严肃,县长和书记不会出席,通常只是在公安局中层的干部大会上进行传达。 我陪着县委副书记赵东,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和组织部长钟潇虹一并来到了会议室,刚刚进门就有人喊了一声 “起立”,公安局的中层干部们全部起立之后开始鼓掌。 赵东已经比刚来的时候成熟了不少,看众人都在鼓掌,也带头拍了两下巴掌,走到了主席台站定之后就笑着挥手,示意同志们坐下。 我看了一眼众位领导都已落座,就小声请示道:“赵书记,林书记,那我们开始?” 两人都点了点头! 林华东打开话筒,电流的声音在会议室里短暂地 “滋滋” 响起。“同志们,我们现在开会,出席今天会议的有县委副书记赵东同志,大家掌声欢迎,县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同志,大家欢迎,县委组织部钟潇虹同志大家欢迎。参加今天会议的还有离退休的县公安局老领导,县公安局机关全体干部,县公安局中层副职以上领导同志,基层民警代表。下面进行会议第一项由县委组织部部长钟潇虹同志宣读有关文件。” 钟潇虹打开了话筒,宣读了县委关于江永成任职为县公安局政委的决定。在一阵掌声过后,江永成做了表态发言。我又继续道:下面请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同志讲话。 林华东面带微笑,打开了话筒,吹了吹之后,沉稳地说道:“同志们,今天我们齐聚于此,共同见证江永成同志担任县公安局政委。公安局作为维护社会稳定、保障人民安全的关键力量,取得了不少沉甸甸的成绩。县委政法委作为全县执法队伍的领导机关,我作为政法委书记,对在座的人啊,相对于咱们赵书记、李局长啊,我更熟悉一些。大家都知道啊,县委政法委啊主抓全县的政法工作,再对政法干部的使用上啊,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所以,在这次永成同志的使用上,我一再向县委提出建议。也不瞒大家说,下一步,还会从咱们公安局内部产生一位公安局的领导同志……听到林华东的讲话,我却感觉到了有些不妥,毕竟县委管理干部有着严格的组织程序和规范,这样在公开场合看似轻描淡写地提及干部任用的话语权以及后续的人事安排,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误解和猜测。再看钟潇虹和赵东,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林华东从公安机关为什么要干,干什么和怎么干足足讲了二十分钟。林华东讲完之后,就是最后一项议程,县委副书记赵东讲话。只见赵东喝了口茶,慢慢地放下茶杯,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与威严,他缓缓开口说道:“同志们,我之前啊,一直在组织部门工作多年,党管干部啊是我们的基本原则。干部的任用与选拔,都是在县委的统筹规划与严谨程序下进行的,大家在认识上啊不要有偏差…… 第558章 您愿不愿意顶罪 听了赵东的开场白,我顿时觉得两人之间的讲话火药味儿十足,林华东的脸上则露出了一丝的尴尬。 林华东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本想在这个场合彰显政法委的地位与作用,显示出自己的影响力,却未曾料到会引发赵东如此强烈的反应,这远远超乎了林华东的预料。不觉得拿起了笔在桌子上有节奏的轻轻地敲着,一时也有些下不来台。 赵东像看不到林华东一样,继续说道:啊,同志们,刚才潇虹部长宣读了县委的文件,华东书记啊对公安机关下一步的工作,也提出了很好的要求,讲得还是很好的,我基本赞同。下面我再强调三点意见…… 散会之后,看着赵东像是没事人一样,笑着走向了江永成道:江政委啊,以后和朝阳局长搭班子,重点啊要抓好思想政治建设工作,让同志们清醒地认识到,权力啊是来自人民,执法为了人民。 我心里自然是明白,赵东此话还是再说林华东,只是没有想到,林华西都已经是市纪委书记了,为何赵东说话如此不讲情面。再看林华东,夹着皮包已经出了会议室大门。 我忙拍了一下江永成说道。江政委啊,你照顾好咱赵书记和钟部长,到我的办公室先坐一会。我去陪下林书记。说着就快步朝着会议室外面走去。 林华东毕竟是县委政法委书记,无论刚才的讲话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既是公安局的领导,也是公安局的客人,如果让林书记就这样走了,倒是显得县公安局没有把工作处理好。 林华中在后面夹着包,也是一脸怒气地跟着,两人快步追上了林书记,我马上道:书记中午就在食堂吃饭,我们安排了午餐。 林华东看我和林华中两人都出来了,就道:朝阳局长啊,今天这个午餐我就不参加了吧啊,免得给咱赵书记添堵。 林书记,您别介意,赵书记是从市委组织部出来的干部。您知道的,组工干部嘛,都比较较真,比较注重理论上的东西。中午的时候我代表县公安局,代表我们江政委向两位领导报告工作,到时候,碰个杯子,就消除误会了。 林华东听了之后,十分平静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啊。朝阳局长,本来这次开会啊,我不打算来的,把抛头露面的机会让给年轻人嘛。但是永成同志啊,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们曾经啊在一个派出所共过事,所以我才临时决定出席今天的干部大会。我这个人学历不高,水平有限,今天的发言啊确实没发挥好。但无论怎么说,也比赵书记虚长几岁吧。我这辈子从来不整人不害人,也没有当众让人下不来台。 朝阳局长啊,今天中午啊,我确实是有安排啊,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等到有机会我做东,咱们一起给永成祝贺祝贺。啊,朝阳局长,不送不送。 林华中和政法委的办公室主任郭平坐上了汽车,一声鸣笛之后,汽车也就稳稳地驶离了县公安局大院。 到了办公室里,就看着钟潇虹在我的办公室门口晒着太阳,我忙走过去道:赵书记那? 钟潇虹朝着厕所的方向点了点头,上厕所去了。 我忙低声问道:咋回事啊,感觉赵书记的火气有点大啊? 太阳晒在脸上,钟潇虹背着手,几缕发丝被微风轻轻拂起,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棕色光泽。春风拂过发丝飘动,钟潇虹伸出手轻轻地将发丝捋到耳后,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说道:不知道,估计组织部待久了,最在乎的就是这些细节吧。说完之后,又凑近了我悄声地说道:反正是挺解气的! 哎,咋能这样说,华东书记这个人看起来也很不错,对公安局的工作,还是很支持的。 正说着,江永成政委就陪着赵东副书记走了过来。赵东是第一次来县公安局,江永成带着领导去上厕所,虽然看起来有所不妥但在日常之中倒也不罕见。 赵东笑着说道:钟部长啊,你现在抓这个环境卫生综合整治,很有成效啊。县公安局的厕所卫生,非常干净。我听永成政委汇报啊,县公安局内部有十多条考核标准,你现在还在牵头县爱卫会的工作,我建议啊全县各级单位,到公安局参观学习卫生整治工作。 钟潇虹应了之后,赵东看着我说道,怎么? 林书记走了? 我点了点头道:哦,赵书记啊,林书记让我给您汇报,中午的时候啊,林书记有个安排,就不在我们公安局吃午饭了。 赵东环顾一周,打量着公安局大院,墙面的涂料在岁月的侵蚀下略显斑驳,却依旧承载着庄重与威严。楼前的庭院中,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刚刚吐出嫩绿的新芽,赵东指了指前面的梧桐树道:这个院子也是老院子了,你看这上面的梧桐树啊,又正又直,比市委大院里的都还要粗一些。 众人顺着赵东手指的方向,也就看了过去。确实是看到梧桐树那粗壮的树干,笔直地挺立着。 赵东背起了手,继续说道:我今天啊,当众让华东同志下不来台,就是故意为之。为什么那?那就是华东同志在讲话中,公然违背党管干部的基本原则,我是抓组织的副书记,在这一点上,必须旗帜鲜明地予以纠正,不能有丝毫的偏差。就和这院子里的梧桐树一样,根基要正,方向要明。干部任用的原则是组织工作的根基,绝不容许有任何动摇或模糊。林华东的言行有僭越之嫌,不讲原则,不守规矩,若不及时纠正,可能会在干部队伍中引发错误的导向,使大家对组织程序产生误解与轻视。 听了赵东的话之后,我也是有了不同的认识,本以为赵东是为了泄愤,但其所站的高度,比我想象的还要高,站在这个角度上来看,赵东倒是一个原则性极强的人。 吃了饭之后,送走了赵东和钟潇虹。下午的时候,城关镇派出所的张耀先就来到了办公室里,将一摞材料双手递了过来,说道:李局,林华北全部都交代了。买枪的事,给人下药的事还有指使打砸平安运送碎石的汽车,都承认了。 我接过了笔录细细看了两遍,我接过了笔录细细看了两遍,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林华北所犯下的罪行实在是触目惊心,这些行为无论任何一件拿出来之后都可以判处实刑。从笔录中可以看出,他的犯罪行径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且手段恶劣。 我皱着眉头对张耀先说道:“这些情况马上进一步核实!” 张耀先道:李局长啊,这个有些事咱们还不好核实,你比如说,是吧! 什么是吧? 哎,就是这个钟潇虹,她现在是组织部部长,这个咱们难道真的要找她做笔录?还有,罗正财是咱们以前的县长,这个咱们也不好去提审啊。 我将笔录材料放在了桌子上,心里慢慢地想着,这件事必定关乎钟潇虹同志的名誉,再加上又是在职的干部,如果由本地公安进行审问,时间长了之后,难免会走漏风声,就说道:“这样吧,既然都是处级以上的干部,咱们就请示市公安局,由市公安局对林华北下药的事进行调查。钟潇虹这边我提前沟通,但是耀先啊,这件事情上钟部长是受害者,又是在职的领导,一定要请参与办案的同志,严格保守工作秘密。” 在向江永成交代了核查县公安局购置的冬装之后,我就去了市公安局,向周朝政书记汇报工作争取支持,而邹新明和林华东,两人坐在了一起,默默的抽着烟。 邹新民道,这个赵东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是于伟正的一个小跟班而已,于伟正都去过外地,赵东竟然敢在大会上让您下不了台!找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林华东说道:算了新民县长,现在不是说赵东的时候,张耀先已经来给我汇报啦,华北啊,华北就是按照华西的意思陈述的口供,公安机关已经掌握证据的全部承认,公安机关没有掌握的线索一律不说。 邹新民听完之后,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心里暗道:吉人自有天相,看来这一关又过了啊! 邹新民又说道:那个,那个罗焕清怎么处理? 林华东掐灭了烟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林家如今在临平丢尽了脸,这个罗焕清啊算是罪魁祸首,当然嘛,主要的原因还是在华北,但向罗焕清之流也应当重处。我到时候给法院打个招呼,给他按照从犯论处。 邹新民说道:反正现在罗正财还在里面扛着呢,自古都不暇了,还何况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子,这小子可以了,白享了几年清福,过了当领导的瘾,还白睡了这么多年的漂亮媳妇。只是可惜啊,没有孩子,不然这小子才是他妈人生赢家。 林华东并不想和邹新民牵扯太深,只是顾及到家族里面的林华西,如今需要仰仗邹镜堂的关照,和邹新民客套的应付几句之后,就拿了份文件说道:新民县长啊,你可以放心了,华北这边的事就算是结束了。 市公安局里,在提前和周书记约好时间之后,就提前到了公安局等待,算着时间到了办公室之后,敲了敲门也就进去了。 周朝政朝着我挥了挥手道,嗯,朝阳来了,快坐! 两人客套了几句,我便从档案袋里取出了文件,双手呈给了朝政书记。 周朝政大致的翻了翻,并没有细看,十分平静的道,朝阳同志啊,这个罗正财啊自从被带回来之后,情绪十分低落,无论我们为什么呀?都是闭口不谈,现在我们都已经打算,把人交到纪委,先把他给开除了,然后再慢慢的审!你们临平公安局提供的这个线索非常重要,你考虑的很全面,钟潇虹同志是在职的领导干部,又是一位女同志,保护隐私很有必要。这样我把这个线索马上安排下去。我看这样,为了统筹案件办理,把握好节奏,朝阳同志啊,对罗正财的审问,你也参加。 罗正财在看守所里,目光空洞表情呆滞,坐在看守所房间里大通铺的角落里暗自发呆。如果不是看得紧,都有了要结束自己生命的想法,恐怕49年之后,整个东原市还没有哪个县长,哪个县级的干部是因为嫖娼被抓了的。而同监室的人,知道罗正财是临平的前任县长,因为涉嫌嫖娼被抓之后,更是百般的凌辱。 为了提审罗正财,朝政书记亲自安排了刑警支队的同志陪同,出了办公室的门,我倒是一脸震惊,没想到确是遇到了老熟人,平安县的史志办主任田嘉明:哎,嘉明主任,您怎么也穿上了警服。 田嘉明看到我也是一脸震惊,马上恢复了镇静,看了看局长办公室的门,随后把我拉到了走廊的尽头,笑着说道,李局长,我现在调到了市公安局,以后咱们算是同事啦! 市公安局哪个部门? 这不是新成立了督察支队,我在督察支队担任副支队长,还是正科级!前天才来报到。你也知道我以前就在政法系统,到了市公安局,也算是专业对口。 又聊了几句之后,田嘉明说道:朝阳朝阳,我现在要陪丁局长去一趟光明分局,等到有时间我把尚武叫出来咱们几兄弟好好喝一杯。说罢,就拍了拍我的胳膊,三步并作两步,朝着丁副局长的办公室走去。 提审罗正财很是顺利,在审讯室里刚刚坐好,就有人带着罗正财进了屋,罗正财看到我之后,又是明显的一愣,不自觉的就低下了头。 我轻声喊了一句:罗县长,实在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罗正财缓缓的抬起了头,看着我道:朝阳带烟没有? 我摸了摸裤兜,确实没有带烟,旁边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同志,很快掏出了烟用火点燃抽了两口,才走过去将烟拿给了罗正才。 罗正财抽了两口烟之后,缓缓的说道:朝阳,你去给朝政书记说一声,所有的罪我都认,抓紧时间把我判了,这看守所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宁愿去监狱参加劳动。 听到我正在说所有的罪都认我心里就踏实了不少。罗县长啊,咱们看守所的条件是差了一些,我下来给朝政书记汇报,看能不能给你安排到一个人少的房间。但是现在有一些新的情况,需要您支持。 罗正财抽了几口烟之后,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不少,长吁一口气说道,朝阳啊,咋说以前我也是个领导干部,勉强算是你的领导吧。总不能被你们审来审去的,我说过嘛!我可以站错队,但不能没有立场,你们想怎么判就怎么判,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罗正财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对抗到底,毕竟之前这些人都有约定,无论是谁出了什么事,坚决不能说出煤炭公司运输科的事,只要保住了这门生意,老婆孩子一辈子生活无忧。 看罗正才不愿配合,他又是县级干部,自然是不会上手段。我就开门见山,直接说道,罗县长啊,实不相瞒,现在是您的侄子罗焕清和您的老部下林华北都在举报您,涉嫌在酒中下药强奸女干部。 说完之后我就静静的看着罗正才的反应,只见罗正财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罗正财深知,这种烂在肚子里的事情,如果不是两人承认,我是不可能知道事实的真相的。想通了这一点,罗正财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但他仍强装镇定,深吸了一口烟,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他们这是污蔑,纯粹是为了自保而乱咬一气。他们这是犯罪! 我看着罗正财道:老领导,不要激动嘛,如果您不愿意配合,我们就只能认为您默认了,换句话说,林华北和罗焕清都举报您,您要觉得关系好,这一切您也就全部扛下来就是了,这个最多也就是无期徒刑!老领导,您愿不愿意干替他们把这个罪顶了,您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去协调抓紧给您判了…… 第559章 动他需要市委点头 人最怕的不是身处困境,而是身处困境之中却看不到希望。无期徒刑相比于死刑来讲,倒也不是让一个人立刻坠入绝望的深渊,而是在漫长岁月里,用无尽的禁锢消磨掉所有对未来的憧憬,这才是无期徒刑的可怕之处。 从受人尊敬的县级干部,到毫无尊严的犯罪分子,罗正财感悟到了什么是人生无常,什么是大起大落,个人的心态也从恐惧逐步想通了后果,毕竟自己只是嫖娼,开除和拘留是必不可少的,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收入,以后换个地方,也能过上了不错的生活。 而听到将钟潇虹下药迷奸的事情被检举之后,会被判处无期徒刑的说法,罗正财的思想上有了些紧张之色,一边抽着烟,一边抖着腿,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但毕竟是当过县长的干部,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而且还有着一定的法律素养。罗正财心里暗暗揣测,这件事过去了那么久,就算是真正到了法院最后看的还是证据。再说钟潇虹跟了自己那么多年,根本不会相信钟潇虹会出卖自己。只要钟潇虹不说,林华北和罗焕清所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词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罗正才双手夹着烟,十分平静地道,朝阳局长,您说的我听不懂,如果你有证据,也不需要问我。 该枪毙枪毙,该无期就无期嘛!无期,大不了我在里面待一辈子。 罗县长啊,您是老领导,又当过县长,我不是为了吓你,这个无期徒刑并不是让人一直在监狱里老死,劳动改造的过程之中啊,如果表现优秀,也是可以获得减刑的机会,包括到了一定的年限之后,也可以假释嘛,但最少也要坐了十几年。到时候您出来我看也就是七十岁。 罗正财听了自己要在里面关到70岁之后,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反驳,却又一时语塞。沉默了许久,他才带着一丝不甘与恼怒低声说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朝阳啊,仅仅就是嫖娼,你们就是要往死里弄我啊。 罗县长,您说错了,没有人要弄谁,现在的问题也不仅仅是嫖娼这么简单,而是您涉嫌强奸啊!据林华北交待,您可是不止一次! 我翻看了笔录之后说道:罗县长啊,按照现在调查的结果,您至少强奸过三名女性!我说的无期徒刑,只是保守的说法,如果您不配合调查,不排除到最后会判处死刑啊! 罗正财听闻 “死刑” 二字,身体又是微微一震,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但看起来仍然镇定,冷笑了一声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啊!这就是颠倒黑白,捏造事实。朝阳啊,你当局长的时候,我待你不薄吧,怎么今天还算计到我的头上呀!你、应该说你们不要以为我这个县长是软柿子的,省上的领导,还是认识几个的。等到我出去之后,要去省委击鼓鸣冤。 正财县长啊,你对我有误会啊,按照纪律,刚才这些我都不能跟你说。我是考虑到您是老领导,才向您透露了一些不该透露的信息。您说得捏造事实,颠倒黑白,无从说起嘛! 罗正财紧锁眉头,眼神中满是不屑,毕竟自己这辈子也就在钟潇虹那里搞过一次强奸的事,其他的时候,都是那些女人往自己身上贴。听到了这里,罗正财也就断定里面有炸,心里反倒是放松了起来。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烟雾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罗正财抖了抖烟灰,很是不屑地道:朝阳啊,你们把我看成什么了,没有原则的老嫖客?我要告诉你,我曾经也是一县之长、领导干部,我也为临平县的发展殚精竭虑,鞠躬尽瘁,煤矿是在我的手上做大做强吧,单单凭借这一点,你们这些个后生,就没有资格和我说话。你们如今仅凭一些所谓的口供就要将我钉在耻辱柱上,这是对我,对临平改革开放工作的全盘否定。我不就是上次酒后乱性,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嘛,说我强奸了三个人?纯粹是胡说八道! 我看罗正财有些激动,忙宽慰道:罗县长是这样,上次在煤炭宾馆,另外两名女子也是一直在否认自己卖淫,她们说只是给你提供按摩,然后您以领导的身份,强迫他们发生的关系。 罗正财听完之后,嘴里的烟都在发抖,猛一口,吐个烟头说道明明就是嫖娼怎么能算强奸呢? 你问那两个女的是不是自愿的,违背妇女的意愿,强行发生性关系,才叫强奸。 旁边刑警支队的同志,看了我一眼,主动补充道:罗正财啊,现在那两个女的一口咬定她们两个喝多了,是你趁着她们酒醉将她们拖到了房间内,对她们实施了强奸。现场也发现了,你使用过的避孕套具。由于你一直不配合调查处理,我们只能结合她们的口供来定你的罪。你说的嫖娼,应该有金钱交易或者议价行为,我们之前问过你,你都说没有。这就不符合逻辑了,总不能人家主动跑到你的房间要求和你发生关系吧,毕竟你也五十多岁了。所以,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没有发现你们之间存在金钱交易行为。结合现场的证据,受害者的证词,我们初步判断,你涉嫌强奸,刚刚李朝阳局长讲的,都是我们市刑警支队现场调查后的事实。 我看着罗正财又继续说道,罗县长啊,您到底有没有付费?有没有谈价格?如果有,我现在可以申请重新进行调查,但是如果您提交不了证据,可是口说无凭啊,您想一想,现在正是在扫黄打非的时候,扫黄打非的文件还是您在县政府常务会议上组织我们学习的,你是熟悉政策的,一次强奸两名妇女这种判处死刑,不算过分吧。 旁边刑警支队的同志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又补充道:罗正财啊,现在人家两位妇女同志,还要求公安机关依法对你进行严惩,并要求补偿经济损失。 罗正财坐在椅子上,极为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那不断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朝阳,这…… 这不可能,她们在诬陷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是被冤枉的!” 罗正财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高音,打破了原本略显沉闷的氛围。 我拿起了桌子上的烟,点了一支,主动走到罗正财的旁边。 递给了罗正财。又宽慰道:罗县长您别激动,您不是刚刚也说了,法院是看证据的,您只要有证据就好办,你如果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来,您就被动了,毕竟房间里发现了你使用过的避孕套具。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在,不好办啊! 罗正财双手夹着烟,猛抽了两口之后说道朝阳啊,我想一想,你让我想一想! 县委大院里,县委书记张庆和、县长吴香梅、县委副书记赵东、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和分管交通建设的副县长冯明望正在办公室里开着小会。 冯明望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修铁路啊困难重重,最大的困难除了铁路方面之外就是市里面。 平安县的县委书记郑红旗向齐永林市长做了两次的专题汇报,要尊重铁路方面的勘察结果。齐永林市长啊已经明确表态支持铁路从平安县通过。 说完之后,就看向了暗自在抽烟的张庆合,问道:张书记,您看市委方面的态度?是不是还是由我来通报? 张庆合点了点头示意说下去。 冯明旺说道,啊这个市委方面的态度,目前是比较暧昧的,在这个事情上都没有做明确表态,但是从我们私下了解的情况来看,市委书记钟毅,市委副书记邓牧为也都有意,支持铁路从平安县通过。情况啊,就是这个情况。 张庆合抖了抖烟灰道:刚刚明望副县长通报了情况,现在请各位领导发表一下意见,看咱们临平还是不是要继续争取铁路建设。啊,咱们统一意见之后再争取常委会的意见。 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看众人都没有发言的意思,自己在几人里面职务排名也是最低,就主动表态道:那各位领导,我先说几句吧。修建铁路啊自然是造福于民的好事,但现在这铁路规划没有经过咱们临平,市委市政府目前看来也不支持咱们和平安县搞竞争。咱们临平的群众啊,特别是一些离退休的老干部和广大农民啊也普遍认为修建铁路占用的耕地太多。大家都知道,如今修建高标准公路,已经占了大量的耕地,咱们的农民是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如果再修建铁路,农民的负担会更重一些,临平县不同于其他县,工业基础啊十分薄弱,全县80%的群众都是靠土地吃饭。修公路农民发扬了风格,如果再修建铁路,负担啊确实过重!所以,考虑到铁路方面、市委市政府和全县群众的意见,我看就算了吧。 张庆合点了点头,又是伸手指了指赵东说道:赵东同志,谈一谈你的看法。 赵东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说道:张书记,吴县长,向领导汇报一下我个人的意见。 首先啊,我认为修建铁路是好事,不然的话,平安县又为什么还和我们竞争?其他各个县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要修铁路?七八十年前,孙中山先生对铁路毕生牵挂,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后一心就想着修铁路,才接受“督办全国铁路全权”的职务。第二嘛,至于邹副县长刚刚说的耕地问题,我看这个认识是片面的。难道平安县修铁路就不占用耕地,平安县的高标准公路可是有三条,咱们临平啊只有一条。论难度啊,平安县比咱们难度要高得多。我就这两点看法。 邹新民听了之后,脸色就有些难看了,毕竟赵东是直接说到了自己脸上,又想起赵东在公安局的干部大会上,公开与林华东唱对台戏,心里暗道:你赵东不过是组织部的一个科长,靠着于伟正关系才到了临平出任县委副书记。如今于伟正都是老皇历了,赵东还敢和自己唱反调,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张庆合也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吴香梅发言。 吴香梅身着一件简约而大方的米白色风衣,风衣的质地轻柔,衣摆恰到好处地落在膝盖上方,下身搭配着一条深灰色的直筒西裤,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与气质。吴香梅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神沉稳而专注,她轻声说道:“张书记,在我看来,修建铁路对于临平县的长远发展有着不可忽视的战略意义。特别是啊咱们临平县是产煤大县,目前运煤主要通过汽车运输成本很高,浪费也很大,只要修通铁路我看煤炭公司就可以实现盈利。至于铁路局方面,我看我们有优势,毕竟铁路通过临平是最优路线。国家财政紧张,绕路是需要成本的嘛。至于市里面的态度,我看并不重要,毕竟啊铁路从临平也好,平安也好,都是从东原的地盘上经过嘛。目前啊,我看最大的困难不在上面,而在我们临平群众。只要大家统一了思想,凝聚了共识,我看成功的概率还是有的。 张庆和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大家说的都很好,特别是香梅说的这一点啊,我很认同,最大的困难不在上面,不在别人,而在我们临平干部群众的认识上。之前学武同志在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啊,已经做通了大家的思想工作。 现在看来,个别同志在认识上没有和县委保持一致。也不瞒大家,我和铁路方面的一位战友已经进行了对接,他们是有意愿啊,将铁路直接通过临平过境的,这样可以缩短施工时间,减少施工成本,但改方案需要领导点头。 张庆合抽了口烟,将烟头直接掐灭了之后,继续道:现在啊需要和部里面的领导啊,进行专题汇报,修改方案。 邹新民听完之后,颇为感慨地道:书记啊,修改方案,牵一发而动全身啊,别说部里的领导,咱们就连部里的大门,都进不去。 张庆合又抽出了一支烟,本想点火,又将火柴放进了火柴盒道:新民同志啊,这方面就要依靠你了。镜堂同志上次来视察的时候,对县委要修铁路的想法是支持的,我看也不要推,你抓紧时间和镜堂书记联系,咱们去做一次专题汇报,争取请镜堂书记出面啊,帮我们说几句话。 邹新民颇为为难地道:张书记啊,不是我不愿打这个电话啊,是这个事啊,对吧,我让老人家舍下脸来去欠这个人情,他不一定要干嘛。说句直白的话,老人家现在只是个二线干部,和部里的领导可能也说不上话,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张庆合看邹新民往外推这件事,倒也不觉得意外,县委安排的工作,邹新民少有坦然接受的。 张庆合道:新民同志啊,我刚刚说了嘛,镜堂同志对修建铁路啊是支持的,这件事不是县委给你添麻烦,是我在做长远的考虑。你现在不抓交通建设,万一这件事干成了,成绩不就是我们几个的?镜堂同志嘛,这个电话我也可以打,只是我担心明天我们去了,领导问起你来,我们该如何回答啊? 邹新民心里清楚,邹镜堂是支持修铁路的,在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做了表态。邹新民道:那这样书记,我先打,我打了不行再请您出面。 散会之后,张庆合在办公室等了十分钟,邹新民就来笑着汇报道:书记,我叔同意了,而且说明天中午咱们一起吃午饭。 市第一看守所里,前县长罗正财抽了一半盒烟之后,终于将那晚自己嫖娼的事交代了,但对于钟潇虹的事却是闭口不坦然,毕竟嫖娼和强奸已经有了不同的性质。 我拿着笔录材料心里纳闷了许久,怎么邹新民会主动给罗正财找两个小姐放松,这种拍马屁的方式,确实是别具一格。 市委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周朝政看着笔录材料,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凝重与深思。邹新民为罗正财招嫖,这事就复杂了,涉及的已经不是个人的问题。临平县官场背后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络以及一系列潜在的利益纠葛都写在了纸上。 周朝政缓缓地将笔录材料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句:这不是洗心革面的忏悔,这是愿赌服输后的无奈嘛,朝阳同志啊,邹新民是市管干部,公安机关要和他见面啊,还必须征求市委意见,这样,你先回去,等到明天早上,我给你回电话…… 第560章 有了一个关心领导的理由 高标准公路的修建,缩短了通行的时间,从市公安局返回到临平比以前快了不少,到了临平随便找了个摊位吃了饭,也就不紧不慢地往回赶。 到了县武装部的大院我已经有了些困意,正眯着眼,忽然一个急刹车我一个踉跄差点撞上前座,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恼怒,抬头一看,只见谢白山正紧张地盯着前方。“怎么回事?” 我问道。 司机指了指前方,声音略带颤抖:“这家伙挡路,我差点撞上去。” 我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过来,看向车窗外,只见办公室主任老粟在路边瑟瑟发抖。我慢慢地推开了车门下了车道:粟主任怎么回事?大晚上地挡在车的前面差点把你撞了, 粟主任咧嘴道:李局,我等了您四个小时,还担心你晚上不回来。李局,您方不方便我汇报个工作。 什么事儿大晚上的汇报,上来,家里说吧。 晓阳在家自然是不方便,就来到了谢白山的宿舍里。县委武装部大院宿舍条件不错,客厅餐厅一应俱全,谢白山倒了两杯热水很是识趣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粟主任看谢白山关上了门,双手捧着杯子,坐在那个沙发上有些忐忑地客套着,说了几句闲话之后,谢白山道:局长,我向您检讨! 检讨什么? 哦,李局长,是这样的,今天江政委找我谈话,说咱们采购的棉服,冬装质量有问题。我了解了之后发现确实有些小瑕疵,主要就是棉花的质量有些缺陷。李局长给您报告,我去找县棉纺厂,他们说是咱们用的棉花,不是新棉花。 不是新棉花,不是新棉花是什么意思?新大衣换成了旧棉花? 李局长,我到现在也才搞懂,棉花分为很多种,其中有一种是旧棉花翻新的,看起来和新棉花实际上差不多。李局长啊,当时工期也比较急,棉花的价格又比较高,所以棉纺厂才给我们用了旧棉花。现在棉纺厂都领导说了,愿意重新给我们做一批新的棉大衣,之前的大衣啊,他们也不回收。李局长啊,这样算下来,咱们损失不大。当然,我作为采购的负责人,我有责任,我向您向局党委检讨。 粟主任, 话不能被棉纺厂说完了吧,当时选择棉纺厂,我是有压力的,为了照顾他们的生意,我们顶着压力选择了他们棉纺厂。再说,我是看过样品的,合同里面也写得清清楚楚,按照样品交货,这里面就有问题了。第一, 他们以次充好,给我们假冒伪劣的劣质棉大衣,就是违反了合同嘛。第二,我们的同志在验收的时候是怎么验收的呀?到底是责任心的问题,还是知道什么原因?第三,这件事情不能说给我们补个货就完了,这对我们局党委的形象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还没有经过调查,我也不好说这就是欺诈还是诈骗,你让我考虑一下,到底是公安局处理还是交给工商局处理。 粟主任有些尴尬地道:李局长,这个还要调查呀,大家都在县里,棉纺厂也是县里骨干国有企业,棉纺厂的领导都是老朋友嘛,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李局啊,我给您汇报啊,咱们棉纺厂的书记,以前可是县人大老万主任的秘书。弄得太僵了,老万主任那里面子上不太好看嘛。看在我的面子上要不大家坐下来,一起吃顿饭,把这个误会解开嘛。 老万主任?老万主任的秘书就能不守规矩了?这是严重的失职!无论是棉纺厂有意还是无意,他们都违反了合同约定,这是既定的事实。粟主任啊,这样吧,今天天也晚了,这件事涉及公安局整体的利益也不是我们两个就能决定的,等到明天,我和江政委商量一下,我们再研究吧。 粟主任看了看谢白山的卧室门紧闭,又靠着我坐了坐悄声说道:李局长啊,我今天来啊,主要是棉纺厂的领导想着当面向你汇报一下工作,他们的书记是我的老朋友,人靠得住,您信不过他,还信不过我吗。他们也知道,这事给您添了麻烦,需要您出面善后,您要是不见外的话,我让他私人出钱向您表达歉意。李局长您放心,这个钱在棉纺厂的账上不会出现。李局长啊,您别误会,这和棉衣的质量没有任何关系,这也是行业内的规矩。不光咱们公安局,他们工商局、交通局,还有税务局都要拿,人家就是想着交个朋友。 我听了之后,一脸严肃地看着老粟说道:粟主任,这钱你拿没拿? 老粟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我,双手不自觉地搓在一起,结结巴巴地说尴尬笑道:“李局长,您看您问这么直接。你看,我这是拿还是没拿? 你问我? 啊,李局长啊,我…… 我没有拿,没有得到您的批准,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我只是在中间帮忙传话,是棉纺厂的领导提出这个想法,我也觉得不太合适,但又不好直接拒绝,所以才来跟您汇报,想听听您的意见。” 我站起了身,一本正经地看着粟主任道:老粟啊,钱这个东西谁都喜欢,但不是自己的钱有命拿,没命花啊。这事是公事,公事就要公办。我这边也不和他们见面,请他们按照合同办吧。 两人出了门也就分道扬镳,粟主任走出了武装部大院的大门,在不远的角落里,一阵汽车打火的声音之后,就亮起了车灯,粟主任看了看汽车,眉头一皱,还是走了过去。 汽车缓缓启动,粟主任上车后,车内的气氛略显沉闷。开车的人有节奏的拍打了几下方向盘,看了一眼粟主任,轻声问道:“粟主任,事情谈得怎么样?” 粟主任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不太顺利啊,李局长是邓牧为的女婿,态度很坚决,看样子是不好办啊。” 开车的人微微点头:“邓牧为的女婿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守规矩了?看情况吧,不行我让市里的人给他打招呼。” 回到了家里晓阳并不在,刚想着关门,对面的门也就开了,心里想着不是钟主任吧,抬头一眼却是晓阳抱着自己的枕头,穿着睡衣从里面跳了出来。 我看着晓阳,既有些惊讶又觉得好笑:“你咋,串门去了?” 晓阳吐了吐舌头,一噘嘴道:“咋,只能你串门,我就不能串门了?” 我一边换鞋一边说道:“哎哎哎,可不敢乱说啊,我什么时候去串过。” 晓阳一脸严肃地走过来,一把抓着胳膊道:“三傻子,你这是不给姐说实话啊。副县长问你话,你还不老实?” 副县长,我是没干过!但你平安的副县长也管不了我临平的干部啊。 晓阳一脸坏笑地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只要你表现好,这个愿望能实现。 洗漱之后,晓阳已经躺在了床上,将被子盖在了脸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道:哎,三傻子,你看看,这被子被太阳晒过之后,有一股特别的味道,表扬你啊,知道晒被子了。 我关了灯上了床,对着晓阳道:呦,领导,您还知道夸人啊。能得到领导的表扬,不容易啊。 晓阳道:哪有啥,你做得好我自然要表扬你嘛,我再表扬你一句,你看,你关的这灯多好,房间一下也就黑了,没有拖泥带水。 研究完了工作,晓阳颇为满意地,也就想睡了。 我自是想着邹新民的事,捏了会晓阳的鼻子,让晓阳精神了起来,也就几句给晓阳说了。 晓阳听了道:三傻子啊,照你这么说,这个邹新民,还是个体贴人嘛。 哎哎,不是说这个方面。 哦,不好意思领导,我这个,哎,三傻子,我倒是想问问你啊,是不是每个男的都觉得媳妇都是人家的好,家花没有野花香?你看罗正财都正县级了,你看以前的齐江海,包养了两个女人,这男人的精力都这么旺盛,这到底怎么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晓阳啊,正常男人这个问题他就解决不了,除非他不正常嘛。 那你正常还是不正常。 我一脸深情的看着晓阳道:领导,别胡思乱想了,你是知道我的,我这腰现在都酸啊。 晓阳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三傻子啊,姐都是为了你好,姐包里的那把削铁如泥的水果刀,只想用它削水果!哎,别害怕嘛!回归正题,邹新民肯定也是惯犯了嘛,市公安局肯定要和他见面,不然的话,这个罗正财的事就陷入了死结。 早上送了晓阳,就去张叔家里吃饭,听到了邹新民为罗正财亲自把关了两个美女,吴香梅一脸震惊的道:哎,你这个没搞错吧,邹新民?邹新民看起来是个十分儒雅的正人君子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我无奈地耸耸肩道:“事实就是如此,现在罗正财的事情因为邹新民的介入变得更加复杂了,市公安局的朝政书记都不敢擅自做出决定,还要请示市委。但我估计,肯定要找他了解情况。” 张叔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筷子:“这小子暗藏祸心,我建议啊先不要动他,等我从省城回来之后再说。” 县委大院里,因为要去省城,邹新民一早就来到了办公室,刚将茶叶放进了保温杯里,还没来及泡茶,就接到了市里面的电话,邹新民挂断电话之后,魂都丢了,瘫坐在办公椅子上,初春时节的早上,还有些寒气,邹新民的后背却已经湿透了。 挂断了电话之后,邹新民马上将电话打给了罗明义,邹新民已经笃信,罗明义这个人看问题太透彻了。 电话接通之后,罗明义问道:新民县长啊你急不急?我现在正在和人说事? 邹新民略带祈求的语气道:十万火急。 罗明义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说道:那先这样吧,我这边有个重要的电话,等下次我们再说! 邹新民在电话里感激我几句,就将来龙去脉向罗明义说了清楚。 罗明义道哎呀,放心,只要你们邹镜堂老爷子还在位置上,你这根本就不算个事,你要把你们老爷子的重要性体现出来,让市里和县里觉得,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 罗明义这么说,邹新民就踏实了,心里暗道,领导哪能说见就见! 同样接到电话的还有县委书记张庆合,只是张庆合的电话是钟毅打得,而邹新民接到的电话则是偷偷打的,张庆合言辞十分诚恳道:钟书记,这样,如果仅仅是协助招嫖的事,我建议从省城回来之后,再到公安机关说明情况,邹新民的事,我建议走纪检的程序,毕竟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钟毅十分了解张庆合,最为擅长的就是借力打力,在复杂的矛盾之中抓住主要矛盾。钟毅在电话里听的认真,换作一般的县委书记,自然是不会如此的给钟毅说话,而是等待听着钟毅做指示。钟毅听到张庆合如此建议,马上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十分平淡的说了句道:你来办吧,事态要可控,镜堂同志已经是政协主席了,四大班子的一把手了,对市里的发展很重要。 张庆合应了几句之后,钟毅又道:庆合啊,按说作为市委,是不该这样说的,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们修铁路的话会有很大阻力,特别是对你个人来讲,要承担很大压力,你有没有考虑清楚啊? 张庆合说道:钟书记,从长远考虑,对整个东原来讲,在临平修建铁路是最好的选择,希望市委能够支持我们啊! 钟毅叹了口气道,庆合同志啊,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支持你们对平安来讲并不公平,我现在能做的最大让步就是不反对你们去竞争。 挂断电话之后,李亚男就来汇报道:张书记啊,邹县长说邹镜堂,时间上要做调整。 张庆合听完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沉思了一会就主动来到了邹新民的办公室。 邹新民看到张庆合来了,忙起了身说道:张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早上我打了电话,领导起来之后身体不舒服,说就不要我们去省城了。 张庆合走到了邹新民的办公桌后面,拍了拍邹新民,让邹新民挪了位置,也就坐在邹新民宽大而又舒适的办公椅子上,用手有节奏的拍打着扶手,十分淡定的看着邹新民道:领导不舒服?住院没有啊! 邹新民说道:书记,我听声音,应该是要去医院,毕竟这个级别的领导,都注重保养嘛。 张庆合看着邹新民,哼笑了一声:啊,领导病了,机会难得啊,我晚上还在担心直接让领导跑项目太过唐突,那抓紧时间收拾现在就去,咱们正好有了一个代表家乡人民关心领导的理由嘛! 第561章 领导正在和东原市领导会面 邹新民在临平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能够做到常务副县长,除了邹家的关系之外,情商和智商都是在线的,不必说前任县长罗正财,就是当时的李学武在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邹新民说话都从来没有胆怯之意。但和张庆合交流,看着这个像老学究一般的县委书记,邹新民莫名感觉到有了几分的胆怯,就感觉自己像个小学生一般,好像早就被张庆合看穿了一样。 听到张庆合要去医院探望邹镜堂,邹新民的脸,又扭动了一下,没病去汇报,有病去探望,好像探望领导这个理由是更加贴切!邹新民尴尬地说道:“书记,我看没必要吧,应该不是多大个问题。” 张庆合微微一笑道:“你小子又给老子打的什么算盘?还不赶紧收拾准备出发。” 换作临平县的任何人和自己这样说话,邹新民自然是不乐意的,但张庆合这样说,邹新民反倒觉得有了一丝的亲切,像犯了错的孩子被家长当众揭了短一般,倒也没有觉得尴尬。马上笑着道:“书记,书记,我错了,我错了,我昨晚上喝酒喝多了,想偷懒,马上,咱们马上出发!” 黑色的轿车早已经准备好,后备箱里放满了家乡的土特产,有烧鸡、香油和张庆合专门从安平搞来的高粱红坛子装老酒。 梁满仓将汽车的后备厢打开,张庆合背着手看了又看,点头道:“满仓啊,你用心了!” 邹新民探头看了看,对张书记说:“咱拿这些土特产是不是太多了?我叔家里真的是啥都不缺啊,这些东西他们也都看不上。” 张庆合背着手点了点头说:“总不能空手去吧?新民啊,你以前去领导家里都是带什么呀?” 说到这里,就说到了邹新民的痛处,事实上,邹镜堂到了省城之后,邹新民只去过一次,而那次也让邹新民很不自在。 邹新民尴尬地笑了笑道:“书记啊,我们这都是实在亲戚,东西多少呀只是一个心意。” 几人正准备出发,李亚男小跑了几步,来到张庆合的身边,汇报道:“张书记,刚刚平安县的郑红旗书记打电话说要跟您通话。” 张庆合眉头一皱,说道:“怎么回事?红旗怎么会知道我去省城?” 李亚男说道:“张书记,红旗书记并没有说您去省城的事,只是说有重要工作跟您商量。” 张庆合背着手,说道:“这个时候,也就是这个事儿能让红旗给我打电话。” 又抬手看了看腕表,说道:“满仓、新民呀,十分钟后我们准时出发。” 梁满仓提醒道:“书记,实在不行,这个电话就不接了吧!” 张庆合挥了挥手说:“躲是躲不过去的,什么事都要积极面对嘛。” 就来到了李亚男的办公室,拿起了电话,笑着道:“红旗啊,有什么指示?” 郑红旗在电话那头没有客气:“庆合啊,你真的要去省城找领导跑铁路的事?庆合啊,我可要提醒你,咱们之前可是有君子之约,你算算时间,你以后真的不打算回平安了吗?” 张庆合自然不会去问郑红旗是如何知道自己要去省城的,毕竟自己要去汇报的事是提前和市里面分管交通的副市长做了汇报。只是笑着道:“红旗书记啊,不是我要去省城,是与镜堂书记啊通了电话,我是去赴约啊。” 郑红旗十分平静地说:“庆合,怎么你还给我搞外交辞令这一套?应约通话应约前往?谁主动和谁打的呀?是谁主动要见谁,你没有说清楚嘛。咱们两兄弟之间还是要坦诚相见嘛。铁路的事,铁路方面已经有了规划方案和勘察方案,这也是当时你在平安所做的工作嘛。你再去领导那里汇报,说句实在的,从我了解掌握的情况来看,你这么做曲高和寡呀!我不说临平对你什么态度,单就从平安县的干部群众来讲,他们对你个人意见很大,庆合呀!退休之后,你还是要回来的嘛。不要忘了,我不是平安人,你才是平安的人。我也不说你不能去,当兄弟的只能说你要好自为之啊,如果临平真的挖了平安县的墙角,庆合啊,你要考虑后果,考虑长远好吧,就这样!” 挂断了电话之后,张庆合陷入了沉思。他深知郑红旗的话并非空穴来风,更不是郑红旗的本意。平安县对于铁路项目的重视程度极高,自己曾经作为主要负责人对内情是清清楚楚,平安县最大的弊端就是绕路,临平最大的优势就是一条之路。在平安县干部群众眼中自己为临平争取铁路或许真的是一种 “背叛”。 张庆合深知,临平不同于平安,只要接入了铁路网马上就能弥补交通方面的不足。而铁道兵出身的张庆合深知只要在正式动工之前,做通上面的工作就有可能为临平争取来铁路,而邹镜堂在省城或许能为临平的铁路建设提供关键助力。 汽车沿着高标准公路疾驰而行。路上的时候,邹新民问道:“书记,您是平安人,您这样修铁路的话,平安的干部群众对您可能不太满意吧?” 张庆合坐在汽车的后座,手里握着眼镜,感慨地说道:“岂能用不太满意来形容啊,恐怕以后平安的群众再也容不下老张了。” 邹新民听完之后,也想着修通了铁路会为整个临平带来一波发展的机遇,但临平煤炭公司运煤的货车,必将会受到不小的冲击,于公有利于私多少有些残酷了,好在自己的车并不多,这个时候自己实在是不敢再在张庆合面前出洋相了。 邹新民说道:“张书记啊,那干脆您退休之后就在咱们临平养老!” 张庆合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也没有看邹新民,只是十分平淡地说道:“我早晚是要回去的,临平是临平人民的临平。”说完之后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邹新民。就是这拍了几下,又让邹新民感觉到了一丝希望,心里暗自感叹:自己内心里还是想当个好人啊! 全省大搞交通会战,从临平到省城有了主干道,比以往是好走了不少,汽车行驶得也很平稳,不知不觉中张庆合和邹新民都打起了呼噜。 汽车穿城而过又沿着半山腰停在了一处灰墙大院的门口,梁满仓看着后座上正在酣睡的两人,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道:“书记,邹县长,我们已经到了。” 这是一处修建在半山腰上的别墅区,门口有警卫人员站岗,邹新民揉了揉眼,忙探头看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感叹道:“现在往省城来,比以前节约了一半的时间。” 忙下车与门口的门卫交流,然后就去了门卫室打电话。 按说一般的客人邹镜堂是不会带到家里的,但老家来的父母官级别虽然不高,但位置却十分特殊,如果招待不好,老家的群众自然会有异议,所以邹镜堂还是准备设家宴招待。 在门口沟通了五六分钟,大门缓缓打开,汽车驶入了别墅区,邹新民靠着之前的印象不停地提示:别墅区不小,里面的别墅布局错落有致,不知名的山花已经悄悄盛开,好似这里的春风都比城里要来得暖一些。张庆合环顾四周,也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感叹了一句:“真是风水宝地啊!” 邹新民说道:“张书记,你还懂风水?” 梁满仓说道:“您可别忘了,咱张书记是铁道兵干工程的。” 张庆合只是笑笑,并没有回应。 汽车在一栋中式风格的别墅前停稳,邹新民率先下车又将头探回车内说道:“张书记,我这个婶子不是咱们本地人,一会儿见了说话比较直,你们别见外,我现在去敲门。” 说完之后邹新民整理了一下衣衫,张庆合、梁满仓随后也下了车,张庆合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别墅,心中自有一番别样滋味。 邹新民说道:“张书记,梁主任,你们稍等,我去里面敲个门。” 两三分钟后,邹新民和一个五十出头打扮干净、穿着朴素的人一起走了出来。 张庆合以为是邹镜堂的爱人,赶忙迎了上去,刚想张口自我介绍,邹新民插话道:“书记,这是我叔家里的工作人员,李姐。” 张庆合面带微笑地打个招呼,这工作人员一看就见惯了这种情形,礼貌地笑道:“胡秘书已经打了个电话,请你们在客厅稍坐一会儿,领导算时间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司机打开后备箱,邹新民说道:“李姐,这是我们家乡人民对领导的一点心意。” 李姐打量了一眼,十分平静地说道:“先搬去客厅吧,胡秘书已经交代过了。” 东西虽然多,但李姐并未动手,邹新民和司机四个人一人手里大包小包有好几个。到门口的时候,阿姨忙在后面喊道:“哎哎,怎么少叮嘱一句就出岔子,你们进门不换鞋呀?快把鞋换了,把鞋换了。” 阿姨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温和,但张庆合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出门的时候实在没想到要换鞋,很是尴尬地愣站在原地。 阿姨说完话之后就拿了几双拖鞋说道:“把鞋放在门口,我去看看午饭。” 说完之后就自顾自地进去了。 梁满仓和邹新民把鞋一脱,也就穿上了拖鞋。邹新民看着张庆合没有换鞋的意思,就悄声说道:“张书记,您还是把鞋换上吧,我那个婶子要求多。” 张庆合很是无奈地坐在了门口的马扎上,慢慢脱下了鞋,只见两只袜子上面都破了个大洞。张庆合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说道:“这个我也没有想到,来这要脱鞋呀!” 邹新民本想喊驾驶员去买袜子,但想了想,时间却是来不及了,忙对着驾驶员说:“你把鞋脱了,把袜子给张书记。” 司机有点难为情地说道:“我袜子上面的洞比张书记的还大呢。” 这个时候邹新民听到了高跟鞋脚步声,知道是邹镜堂的爱人下来了,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袜子脱了,说道:“张书记,你穿你穿我的袜子。” 此时张庆合也很无奈,摸了摸头,还有些犹豫,邹新民已经把袜子递了过来。 梁满仓说道:“书记,我的袜子有点味儿。” 张庆合无奈也只有换上了邹新民的袜子,邹新民一边穿张庆合的袜子,一边说道:“我的大书记,咱临平再穷,也不差你这双袜子嘛。你这、你这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吧?” 张庆合略显尴尬的道:“这不是你嫂子昨天回了平安,我不知道新袜子在哪里。” 邹新民说道:“张书记啊,你这就是典型的官僚主义嘛。” 两人刚刚把袜子换好,从楼梯口的拐角处就走下来一位妇人,头发优雅地盘起,身着一件很是高档的外套,看起来不到五十岁,倒显得比张庆合还要年轻得多。 邹新民见状,赶忙笑着迎上前去,恭敬地说道:“婶子,这就是我们临平的县委书记张庆合,这是县委办梁主任。” 妇人只是微微点头,目光在张庆合身上轻轻一扫,说道:“张书记,大老远地赶来,辛苦了。” 张庆合连忙回应说道:“不辛苦,打扰您了。” 妇人轻轻抬手,示意众人往客厅走,说道:“都进来坐吧。” 邹新民说道:“婶子,这是咱老家的土特产,您看咱是哪里?” 邹镜堂的爱人只是瞥了一眼,朝着里面说道:“小李,怎么回事?怎么把东西搬到家里来?” 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李姐走过来赶忙说道:“胡秘书打电话说首长已经同意了。” 邹镜堂的爱人转身就对几人说道:“你们别见怪,老邹在这个位置上,规矩多,要求严,是为你们好,也为老邹好。” 正说着话就听见了门口汽车开门的声音,李姐赶忙迎出去,不多会儿就听到了门口爽朗的笑声,看到邹镜堂一袭风衣,身后跟着一位秘书打扮的人,看到了张庆合,邹镜堂笑着说道:“庆合同志,欢迎啊,欢迎。” 几人握了手之后,邹镜堂就注意到了几人脚上的拖鞋,又看到家属微微用手挡住鼻子,细细一看,邹新民的袜子上还露着两个脚趾头,打趣说道:“庆合同志,你看你的班子里的常务副县长穿的袜子都还破个大洞,普通群众是不是还没有袜子穿呀?火车一响,黄金万两,我看铁路的进程要尽快啊。新民很好啊,艰苦朴素的作风没有丢。” 转身又对旁边的李姐说道:“这几位是老家来的贵客,不需要换鞋了,你们啊,都把鞋穿上穿上。” 众人又将鞋换了回来,落座之后,邹镜堂的爱人就道:“这样,你们聊,我上面还有些事情。” 就上楼了。 邹镜堂主动说道:“修建铁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庆合同志主动考虑到临平长远发展的问题,我很欣慰啊。我已经给省局的领导打了个电话,到部里面要先过省局这一关,下午的时候,省局的主要领导会专题听取你们的汇报,本来啊我也要参加,但是省委下午临时有个调研活动,我实在抽不开身,你们直接去,具体的啊你们和胡秘书对接。” 众人说了许久,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不多会儿,李姐就十分恭敬地说道:“可以吃饭了。” 邹镜堂道:“走,我们边吃边聊。” 邹新民道:“我婶子还没下来。” 邹镜堂道:“哦,不管她,省里成立了摄影协会,你婶子是名誉会长,中午他们接你婶子去吃饭。” 一行人落座之后,就看到菜肴餐桌上菜不多但都颇具特色,油焖大虾红亮的外壳泛着诱人的光泽;糖醋鲤鱼造型精美,宛如跃龙门的鲤鱼酱汁恰到好处;葱烧海参葱香十分浓郁,尽显醇厚风味。连常在馆子里吃饭的邹新民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众人边吃边聊,氛围融洽,对于修铁路的事,邹镜堂也没有大包大揽,说话也有余地,只表示自己会全力而为,争取部和省局的支持! 吃过饭也就一点半,邹镜堂看了看表道:“那这样你们就直接去省局,说着就喊了一声小胡。” 在隔壁有工作人员吃饭的房间,胡秘书马上放下筷子走了过来,将具体的细节和梁主任做了对接。 与邹镜堂告别之后,汽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入城,不多会儿就到了省局的门口,守卫人员在核实了信息之后,也就让几人进去。 众人来到了楼上的办公室,说明来意之后,就由工作人员引导到了小会议室,说道:“各位领导啊,现在我们领导正在开会,等到领导散会之后,就会安排与你们会面。” 邹新民问道:“哎,领导,这个汪局长什么时候能开完会?” 工作人员十分平淡地说道:“呃,这个不好说,快的话十几二十分钟,慢的话一两个小时的情况也是有的。” 小会议室的条件不错,墙壁上挂着几幅新型火车的照片,火车穿行在平原之上、山林之间,中间有一幅正楷的书法,上面写着 “人民铁路为人民”,苍劲有力,很见功夫。 工作人员走了之后,梁满仓道:“哎,怎么连个水也不给泡呀?打趣的说道:邹县长,咱们领导到底有没有打招呼?” 邹新民道:“梁主任啊,你这话说的,没有我叔打的招呼,这大门咱们能进得来?这样、这样,你们坐着,我去找壶茶,咱张书记咋说也是七品大员嘛!” 中午的菜味道不错,几人都吃了不少,到了这会儿,确实是有些口渴了。邹新民出去了有十多分钟才拿着一个暖水壶和几个水杯走了进来,说道:“张书记,衙门大不好说话呀,我楼上折腾到楼下,才找到管水的人,还不给茶叶,放在临平,我马上安排他去扫大街。” 几人一边等一边闲聊,会议室的几张报纸,连中缝都看过几遍,不知不觉在小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 梁满仓看着张庆合仍一脸淡定地看着报纸,就说道:“张书记还要等多久,现在时间都要四点了。” 张庆合目光仍在报纸上,头也不抬地说道:“领导肯定在忙,我们既来之则安之嘛。” 又等了半个小时,邹新民都忍不住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没人理我们?我叔咋说也是正部级的干部吧!” 张庆合在铁路系统多年,知道铁路系统自成体系,和地方的关系十分微妙,而如今,邹镜堂又没有来,自己还只是一个县里的干部而已,这个待遇倒也是正常。 张庆合刚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就听到了敲门声,就看到刚才的工作人员进了门,三个人忙站起来。 这人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局长还要开会,晚上的时候还要陪省里领导吃饭,今天实在没有时间和你们会面,如果你们有文字,可以先把材料留下来,等我们领导有时间了先看材料。” 张庆合示意梁满仓将材料先递过去,梁满仓打开档案袋说道:“这是我们的材料。”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说道:“太多了,你们把最紧要的汇报材料拿出来。” 梁满仓拆开档案袋,将汇报材料双手递过去。工作人员接过材料,看了看,有点诧异的道:“怎么你们也是东原市的?现在领导正在和你们东原市的领导碰头呢!” 第562章 打人你们管不管 张庆合几人听到是和东原市的领导会面,就不觉诧异,张庆合道:“东原市的领导,东原市的哪位领导?” 工作人员看着材料,说道:“你们是临平县的是吧?现在正在会面呢,是东原市和平安县的领导,呃,还有省里联系交通的省政府副秘书长也在。你们应该知道,省政府副秘书长的面子,我们汪局长肯定要给的。” 如今,周鸿基副省长已经分管了交通工作,联系交通的副秘书长就是为周鸿基服务的副秘书长,周鸿基已经出面为平安站台,张庆合猛然回过弯来,魏昌全,肯定是魏昌全去找了周鸿基,如今的魏昌全,处分期算时间差不多过了,如今还没,还没有听到要调整昌全分工的意思,自然是等着昌全做出成绩。周鸿基在这个时候让秘书长出面拉自己曾经的秘书一把倒也是人之常情。 工作人员又道:大家之所以没有见到汪局长,最为关键的就是因为这位副秘书长亲自出面带着东原市和平安县来和省局对接。 邹新民问道:“唉,领导,我请示一下,东原市出面来和汪局长谈什么?” “哦,你们东原市只是来了两位副市长,平安县来的人不少。现在啊,省里个别领导对铁路走向有不同声音,认为铁路通过平安线绕路,应该走你们临平,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就是你们的材料是吧?我先收下吧,转给办公室。” 张庆合几人自然明白这个省里领导就是邹镜堂。 工作人员走了之后,梁满仓和邹新民情绪都有些低落,邹新民说道:“张书记,这事儿我看就算了吧?省政协主席,级别虽高,但也只是一个养老的干部。分管交通的副省长,省政府的副秘书长,市委、市政府都不给咱们说话,就算咱们县里坚持下去呀,也不一定有个好的结果呀。” 张庆合却有不同的看法,说道:“你刚才没听清吗?现在省里对铁路走向有不同的看法省局是有所顾忌的,我初步估算了一下,绕道平安整个铁路要增加 20 公里,你知道 20 公里的铁路对于国家来讲意味着什么吗?现在修铁路压力全部都在财政,平安县可以出工出力但是出钱我看平安出不起啊!再者说无论是在哪一级,都对分管领域内的工作有着绝对的话语权。虽然周鸿基副省长管交通但并不管财政,这里面的关系就更加微妙了。 梁满仓将看过的报纸和杂志放在了报刊架上,三个人也就出了门,来到了大厅之后,张庆合驻足看着大厅里面的文化墙,其中几幅照片是当年铁道兵修路的情形,张庆合看着照片颇有感慨,指着其中几幅照片道:“啊,你们看这个人就是当时我们的司令员,一晃眼啊,从 82 年我们铁道兵撤编,都已经过去八年了呀。” 邹新民看着墙上的照片,指了指楼上说道:“张书记,里面有没有老战友?” “老战友估计没有啊,我们当时主要是建设西南,那边几个设计院的专家还活动在一线,倒是熟悉,不过呀,在关键的事情上还是要看领导。” 三人刚刚走出大厅,就听到了走廊里传来喧嚣的声音,几人忍不住往里面一看,就看到十多个干部模样的人在朝外面走来,不用细看都是领导干部,强大气场下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众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十分融洽,三个人忙让了道靠了边。 邹新民看着有几个是熟悉的面孔,常务副市长唐瑞林,分管交通的副市长侯成功,平安县的县长孙友福,县委常委魏昌全,中间两位谈笑风生的年龄稍长,应该就是省局的汪局长和省政府的副秘书长。从停车场陆陆续续开过来四五辆车。中间两人一边寒暄一边说道:“晚上,晚上咱们好好喝几杯。” 副秘书长上了车之后,唐瑞林、侯成功也上了车。这个时候平安县的几个干部也看到了台阶上的张庆合几人。孙友福本想来打个招呼,由于汪局长在等着,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其中有个年轻人,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张庆合。眼神里既有不解,也有怨恨。 张庆合小声骂道:“这小王八蛋,敢这么看我!” 邹新民颇为不满,趁人不注意,一口痰就吐在了台阶上,略带鄙视地说道:“这帮孙子,鼻孔都快看到天上去了。” 张庆合扭过头,看着邹新民道:“哎,你怎么骂人?” “平安的干部该骂。” 张庆合拍了一下邹新民说道:“屁话,你骂的是我的儿子。” 邹新民道:“书记你看你也是在骂人,咱俩都在骂人,你就别在这给我论辈分了。” 张庆合指着其中一个年轻人道:“那个人就是我的儿子,亲儿子,毕业分到交通局。” 邹新民更是多了一份诧异说道:“平安的干部实在太流氓了,他知道您要争取铁路,还安排您的儿子在交通局跟着干铁路,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梁满仓轻轻咳嗽了一声,捂着嘴提醒道:“张书记,领导快上来了!” 送走客人,汪局长也就在众人的簇拥下,准备回办公室,上了台阶,张庆合就确认中间的那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就是汪局长,文化墙上有他不少照片。 张庆合笑着迎上去道:“汪局长您好,我是临平县的张庆合,省政协的邹敬堂主席,给您打过电话。” 汪局长打量了一下张庆合几人,说道:“哦,是省政协那边来了电话说你们临平也要修铁路。刚刚你们东原市的领导已经来了,市里面是支持平安修铁路的,我看你们啊,可以回去了,邹主席那边等到有时间我们见了面,我会当面向他报告。”说完之后就准备继续往上走。 张庆合看汪局长不接招赶忙说道:“汪局长,我以前也是铁路人,曾经服役于铁道兵部队,后来才转业到地方。” 听到这里,汪局长停下了脚步,又看了看张庆合说道:“哪一年入伍的?” “51 年,51 年响应号召入伍的,先在陆军,后来转成了铁道兵。”张庆合又汇报了自己的部队番号和曾经的部队首长。 汪局长转过身,脸上带了些许微笑,说道:“你是前辈了啊!修过宝成,成昆铁路?” “当时带突击队。” 汪局长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指着张庆合说道:“哎,小刘啊,老孙啊你们几个都看看啊,这才是老前辈老英雄啊!你们一直抱怨现在修路难,听说过蜀道难吧,难于上青天,咱们的老前辈在那些地方打通了宝成铁路、成昆铁路。在平原上修路,谈什么困难?他们那时候在西南修路的时候,那才叫困难啊。我没记错的话,平均一公里要牺牲咱们一个战士。了不起啊” 说完之后看了看手表,“这样吧,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到办公室谈吧。” 邹新民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抢在张庆合前面说道:“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众人到了办公室里,落坐之后就有工作人员泡了三杯茶,汪局长说道:“小刘,你去把马局长也请过来,一起听一听。” 不多会儿,就有一名秃顶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汪局长介绍道:“老马,这个是东原市临平县的县委书记,叫什么啊? 张庆合! 哦,张庆合是吧?也是铁道兵啊,修过宝成、成昆。” 马局长并不是铁道兵转业过来的干部,没有汪局长那般热情,只是礼貌性地握了握手,就坐在了沙发上。 梁满仓准备了十多份的汇报材料,忙从包里掏出来,双手给两位领导奉上之后,汪局长一边看一边道:“时间有限啊,做简要汇报,说重点。” 张庆合说道:“汪局长,马局长,是这样,赣县铁路通过临平县是最优路线,走临平线,别走平安线,要节约 20 公里,省级财政就可以节约 20 公里的建设费用,临平县是东原市的唯一产煤县,临平县的煤炭外运一直主要依赖于公路运输,成本高,效率低,浪费大。修在临平,不仅能够解决客运问题,还能解决煤炭运输的问题,第三个呀,就是临平干部群众愿意无条件为铁路修建让路,出工出力出地,不要国家一分钱一粒粮,所有的困难临平克服。请汪局长予以考虑啊!” 汪局长听了之后点了点头略作思考,说道:“老马,你有什么看法?” 马局长翻了翻材料,慢慢地说道:“这个要推翻之前的设计方案,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汪局长点了点头道:“一会儿还要和省领导见面,我就长话短说吧。张同志啊,说的很好,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那就是从临平是最优路线,从内心来讲,我是支持铁路从临平经过的,但是你是铁道兵出身啊,你应该清楚干线铁路的规划,并不在我们省局。而且铁路走向除了距离之外,还要考虑沿线人口密度、经济结构、辐射带动、施工难度,除此之外啊,还有政治上的考虑,简单点说,到底花落谁家就是看当地政府的能量和决心。哦,你们应该能明白我所用的‘能量’这个词的意义,我们虽然没有决定权,但我们有建议权 。张庆合同志,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实不相瞒啊,刚才省里领导来谈的就是铁路走向的问题,现在已经有了既定的规划方案,我们不可能因为你是铁道兵的原因就擅自修改方案,这样的话我们不好交代。虽然铁路自成体系不受省管辖,但是我们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呃,老马,我看着呀,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找时间你们再具体碰一下。邹敬堂主席那里,我们也要有交代。” 四个人从省局出来,天色已晚,省城拥挤的交通,让汽车在铁三局门口不远的十字路口上动弹不得,正如临平如今所面对的局面一般,看似十字路口选择很多,但要突出重围,困难重重。 邹新民说道:“张书记,晚上咱们怎么安排?” 张庆合是乡镇干部出身,在省城并没有什么熟人,躺在后座上说道:“这样吧,找个饺子馆,晚上吃点饺子。” 邹新民道:“哎,张书记吃饺子好像不符合我们几个人的身份吧,省城的物价高点,咱们也不差这顿饭钱。不是,我看这样,晚上我请大家去吃地道的省城小馆子。” 梁满仓道:“新民同志还是抠抠索索的,既然要请客,何必找一个小馆子,你就不能大方一回,让我们在省城的大酒店里见见世面。” 周新民道:“算了算了,万一省城的大酒店进门让你脱鞋,人家还以为卖臭豆腐的来了。” 张庆合听完之后并未生气,只是微笑着道:“新民同志颇具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嘛 。很好啊,干革命工作就是要乐观,就是要积极。” 四个人住在铁路宾馆,安顿好住宿之后就在附近找了一家馆子,规模不大,但看起来干净整洁。要了几个地道的省城地方菜之后又开了瓶酒,边吃边喝边聊。 在县里,几人地位颇高,来到了省城就和普通人无异。张庆合也就和几人讲起了曾经修两高路的事。讲了之后,张庆合颇为感慨地说道:“当时才过去了两三年的光景啊,现在回过头来看看,修两高路对平安的群众不说,对个人发展也很有利啊,县委书记钟毅,现在是市委书记,县长邓牧为现在是市委副书记,都是破格提拔,当时的县委办主任现在是市交通局的局长,我就不用说了,如果没有两高路我老张最好的结局估计也就是县政协副主席吧。除此之外,平安县的干部是遍地开花呀!我和你们都知道,光明区的区委书记刘乾坤,工业开发区的书记廖子文,也都是因为修路受到组织的重视。” 说完之后邹新民心里颇感澎湃,也是想着假如临平县真的修通了铁路,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说不定真的能摘下来,想到这里,邹新民是发自肺腑地想做一个好人!心里也是期待,这次帮忙的人能把罗正财处理好,毕竟罗正财如果在里面胡言乱语,整个临平的干部队伍,必定发生震动。 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人又对罗正财进行了强度不低的询问,毕竟罗正财被关了这么久,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市公安局也想从罗正财的身上获取更多的线索,将违法的事实尽快固定下来。 罗正财虽然开口说了话,但对于嫖娼之外的事实一律不承认,由于担任过县长,刑警支队并没有采取特殊方式对待罗正财。所以罗正财也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 审问了一天,没有什么成效,在押解罗正财回监室的路上,一个民警看似无意地说道:“以前地区公安处的老高就是去的临平吧?” “对,不过现在植物人了嘛,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这民警道:“别管真的假的,这个老高就是个聪明人,知道进来了早晚都得吐嘛,只有不正常的人,才有可能出去嘛。” 罗正财听了之后,心里咯噔一下,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押解人员,就问道:“在里面挨打你们管不管?” 第563章 咱们谁都不好得罪 两位负责押解的同志看了一眼罗正财,其中一人说道:“打人?打什么人啊,你不要别乱说,我们市第一看守所是模范监所,就不存在打人的这种情况。” 监舍里面的人看到了管教民警,全部站起了身规规矩矩。两名管教民警走后,里面的人则面露凶色,极为不屑的看着这个曾经当过县长的强奸犯罗正财。 罗正财当过县长,自然是了解监狱和看守所绝非享清福的地方,自己在当县长的时候也知道监狱和看守所是有狱霸和大哥的。强奸犯是最被这些“市井好汉”鄙视的,这些天罗正财基本上是天天挨揍,回来之后的罗正财很是自觉的去了靠近厕所的墙角坐了下来,也不去看众人鄙视的目光,只是心里只是感慨了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看守所的条件非常差,二三十个人挤在一间房子里,晚上睡的是大通铺,上个厕所回来就找不到位置。换做以前罗正财出门前呼后拥,走到哪里都是鲜花和掌声,而如今失去自由,又受百般凌辱,而像罗正财这样文文弱弱的强奸犯连睡大通铺的资格都没有。 罗正财心里既有不甘,也有无奈。不甘的是,自己确实是嫖娼被抓,证据确凿;无奈的是,以前的领导和朋友对自己恐怕也是避之不及啊。 如今支撑罗正财坚持下去的,就是煤炭公司运输科的几台货车,他清楚无论蹲几年,只要几辆货车在用日进斗金都不过份。 罗正财心里本想着只要邹新民承认是他为自己选的小姐之后,涉嫌强奸的事就会不攻自破,而让罗正财万万没想到的是钟潇虹会主动向公安机关承认自己被强奸,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想着想着,罗正财突然想起了刚刚来的路上,两个押解民警的谈话似乎并不寻常,平日里这些人都是一言不发,怎么就提到了临平县公安局的政委跳楼摔伤成了植物人的事儿? 想着想着,罗正财忽然明白过来,难道是有人暗示自己也要装疯卖傻?想到这里,罗正财将自己进来之后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将邹新民拉进来实属无奈,难道是邹家的人使的关系?想到了这里,罗正财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装疯卖傻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家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大通铺上跳下来个人,跑到角落里撒了泡尿,哆嗦了几下慢慢地提上裤子,走到罗正财身边踢了一脚说道:“罗县长,老子刚才尿地上了,你把地上尿去给老子擦干净。” 罗正财从进来之后挨骂挨打已经是家常便饭,端屎端尿则是每天的功课,稍有不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罗正财看了这人一眼,慢慢起身走到尿桶边,暗自狠下心来,两手抱起尿桶快步走到大通铺的边上,顺势将将尿桶扣在了这人头上,尿液四溅,骚味十足,大通铺上的人一个个的跳了下来。倒完之后,罗正财仰天大笑。 被尿浇了的人本就是流氓头子,抹了一把尿水,啐了一口唾沫,大声招呼着:“哎呀,罗正财,你个强奸犯,严重违反了监舍管理制度,给我打!” 监舍里的七八个人对着罗正财就是一阵狂打。罗正财抱着头,不像往常一样哀求,而是暗暗发笑。罗正财越笑,几人打得就越重,直到管教的民警吹着哨子小跑过来,众人这才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等到打开监舍大门,就看到罗正财流着口水,满脸是血呵呵地笑着。 民警一看,顿时也就慌了,喊了几声之后,竟然只是傻笑,旁边的人道:报告管教,罗正财疯了,端着尿桶往我们身上倒。 几个人忙七手八脚的将罗正财抬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一名管教拿着手中的橡胶棍,狠狠的指了指里面的人。 将罗正财抬到医务室之后,医生翻了翻罗正财的眼皮,拍了拍脸,喊了几声名字,就给了管教民警一个眼神,几人拿着纱布沾着酒精,擦完血迹医生说道:“情况不对,快送市人民医院。” 管教看了看墙上的表,时间已经六点多,很是为难地说道:“现在领导都下班了,开不出来手续。马医生,您初步判断这是什么病?” 看守所里的医生是个二把刷子,仅能处理一些感冒、发烧和平时犯人打架斗殴的皮外伤。对于这种情况,没有见过,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不好说,要到市人民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我给你开条子,你给值班领导家里打个电话。” 折腾完手续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送到了医院急救室的时候,只见罗正财目光呆滞。医生们迅速对罗正财展开了全面检查,人民医院里新买的几个仪器设备嗡嗡作响。护士忙着抽血、连接监护仪,而罗正财依旧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毫无反应。 在押犯人突然出现这样的异常并不罕见,令人担心的则是罗正财身份特殊。作为正县级的干部,在看守所出现这种情况上级必定是要追查责任。 消息很快汇报到了市委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周朝政这一级。 周朝政听到之后,颇为震惊,马上就赶到了市人民医院。周朝政赶到的时候,从监所到分管的副局长和有关的领导,七八人都已经到了现场,大家站在走廊里默不作声。 周朝政不怒自威,众人不敢上前,分管副局长硬着头皮说道:“周书记,是这样,我们了解了情况,属于在押人员之间发生了小的摩擦。” “小的摩擦,你管这个叫小的摩擦?” 副局长和周朝政之间,两人之间并不是通常的正职和副职之间的关系,但周朝政兼任着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在全市政法系统里有着绝对的权威,一般的局长管不了副局长的帽子,但周朝政对政法干部的使用上很有话语权。 周朝政道:“为什么会发生斗殴?调查清楚没有?” 看守所所长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汇报道:“周书记,是这样,经初步了解,是罗正财在接受完问话回到监舍之后,情绪失控主动挑衅,将半桶尿倒在了舍友的头上。我去看了现场,一片狼藉啊,惨不忍睹,几个人现在还是一身骚味,整个大通铺有一半全部都是尿。” 周朝政黑着脸,又问道:“检查的情况怎么样?” 分管的副局长汇报道:“经初步判断,精神失常。” “精神失常,精神失常是什么意思?精神病?” 正说着话,里面走出了几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说道:“你们,谁是负责人?” “哦,这是我们政法委的周书记。” 负责的医生说道:“周书记啊,情况是这样的,经过我们检查之后,所有的症状都符合精神失常的症状。” 周朝政不解地问道:“怎么打个架?还能把人打成精神失常了?” 医生很有耐心的道:“周书记,精神失常产生的病因极为复杂,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现在还不好说。我们刚才了解了情况,说这个病人之前还是个领导干部,从我们结合以往的经验来看,他极有可能是过度惊吓或压力太大导致的精神失常。” 周朝政点了点头,略作思考后,又问道:“还有医生,我想请问一下,这个治愈的几率有多大?或者说什么时候能够治愈?” “现在病人一直在里面喊一个叫邹新民的人的名字,根据以往的经验,你们可以把这个邹新民找来,和他交流交流,说不定通过交流和关怀,能够使病人恢复。哦,通过药物治疗,也有可能好转,这个具体的情况是要经过科学的评估之后再看。” 周朝政若有所思地看着众人,又伸手将主治的医生请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医生,这个同志,这个病人是我们几个关键案子的主要嫌疑人,你说存不存在这种可能性?为了逃避惩罚,他装病。” 医生手里拿着笔,按了几下之后说道:“我们只能说从现在的症状表现来看,符合精神失常的表现。” 第二天一早,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就来到了市委书记钟毅的办公室。没有什么客套就汇报了情况,钟毅听闻之后感到很是吃惊,手里拿着笔没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罗正财装疯卖傻,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会被打傻了?又暗暗在想罗正财如果精神失常之后,对整个临平局面的影响,良久之后才说道:“这个,临平县的公安局的政委,老高,现在是植物人的状态,临平县的前任县长,罗正财,现在又精神失常,朝政同志啊,这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周朝政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钟书记,我检讨,是我的工作没干好。 钟毅继续道: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在咱们市公安局的看守所里出现这种情况,群众怎么想,家人怎么看?后续的违法行为又该如何调查呀? 周朝政十分的尴尬,说道:“是啊,钟书记,我们已经在开始自查,我已经安排督察支队对看守所值班同志履职情况进行检查,到时候一定给组织,给家属,给干部群众一个交代!” 钟毅道:“初步的处理方向是什么呀?” 周朝政想了想,说道:“我们局班子研究,对参与打人的严惩绝不手软。” 钟毅点了点头说道:“还要注意,罗正财到底是不是真的疯了,不能通过装疯卖傻的手段来逃避党纪国法的制裁,包括临平县公安局的那个老高,你们也要关注他的病情变化呀。” 周朝政回到了公安局,紧急召开了班子会议传达了钟毅书记的指示,并责令分管副局长带着督查支队一事双查,既要查监所民警的履职情况,也要对参与打人的人进行严处。 省城初春的早上,升腾起薄薄的雾气,省城水脉丰富,早春一起雾,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此时,张庆合的心情如同省城的早晨一般让人捉摸不透,梁满仓和邹新民正在与省局保卫处的人进行交涉,临平县的这辆小汽车在整个东原都是畅通无阻,而此刻却被铁路局的保卫处人员挡在了门外,张庆合侧目看着守卫人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是主动下了车。 邹新民说道:“你看嘛,这是我们临平县的县委张书记,我们已经和你们的孙局长约好了,要对接工作的嘛。” 保卫处的人并不买账,铁路系统本就自成体系和地方上交流不足,别说是县委书记就是市委书记,也管不到自己的帽子。仍是一副油盐不进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要进去可以,第一有会议通知,第二里面的人打电话到我们保卫处,否则闲杂人员一律不进。” 邹新民听到 “闲杂人员” 四个字十分不屑地说道:“就你,如果在我们县上不就是个看大门儿的吗?我还给你直说了在县上,你连给我们张书记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还真把自己当个领导了!什么东西?” 里面的保卫人员听到这话,自是不乐意,伸出手,伸手一指道:“什么狗屁书记,好大个干部嘛?这是省城,这个门我说不让进就不让进,你是市委书记也不行!” 邹新民并不示弱,伸手也一指道:我看你好大的官威啊,你信不信我今天非进去不可,你给我等着…… 话没说完,张庆合就把邹新民拉到了一边。 梁满仓略带乞求地说:“哎,同志,我们真的约好了孙局长,十点钟我……” 话没说完,保卫处的人拉着脸道:我打了几个电话帮你们问了,十点钟孙局长有会,但不是和你们,电话就在这里,请你们自己去联系,没有里面的通知,这门不是随便进的。 这个时候,就听到了后面的喇叭声。 保卫处的人又拿着橡胶棍指着张庆合的汽车道:“哎,把你们的车挪开,不要挡后面的车。” 张庆合回头一望,后面有两辆汽车正在等待进入省局大门。看牌照也是东原的,张庆合挥手示意司机将车挪开。 这个时候就看到平安县的两辆小车开了过来,带头的车副驾驶窗子缓缓降了下来,张庆合看了,正是自己的儿子,保卫处的人员核实了信息之后也就放行了,汽车进门的时候后面的玻璃慢慢摇了下来,孙友福挥了挥手,算是与张庆合打个招呼。毕竟这个时候的张庆合很是尴尬,如果孙友福走过来,反倒是让人觉得在看张庆合的笑话一般。 平安的两辆汽车开进去之后,保卫处的人员指着门口的登记簿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会议通知,我们这儿都有登记,联系人是谁,对接哪个处室,根本就没有你们临平,都靠边站。” 张庆合抬头看了看门墙上写着省公安厅授予的省重点保护单位的牌子,忙想到了在省城工作的晓勇,说道:“梁主任,你去给朝阳打个电话,让朝阳给他们保卫处长打电话。” 梁满仓略感为难道:“张书记,李局长恐怕认识不到他们的保卫处长吧?咱们县公安局长,恐怕也指挥不了他们保卫处吧。” 张庆合倒是十分的淡定,说道:“让你打你就打。” 虽然门不让进,但电话却是让用,梁满仓将电话打给了我,说明情况之后,我马上将电话打给了二哥晓勇。 晓勇听了之后十分爽快地说:“我还以为多大个事,欠我两箱酒,不过这事儿我和他们保卫处长不认识,我去找内保处的领导,他们之间应该比较熟。” 电话流转的时间并不长,七八分钟后就看到一个胖子穿着警服急匆匆地从办公楼里疾步走了出来,出门探头道:“哎,哪位、哪位是临平县的张书记?” 张庆合走上前几步说道:“你好,临平张庆合。” “哎呀,张书记,都是自己的同志,您怎么把电话打给了公安厅王副厅长啊?刚刚王厅长可是把我们分管副局长一顿调侃啊,直接说我们保卫处是标准的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专门为难办事群众。我们这都是按程序办事啊,多担待,多担待啊。” 说着恶狠狠的用手指了指门口的两个守卫人员说道:“这是王厅长老家大哥,回来再收拾你们!” 省局的保卫处和省公安厅并无隶属关系,只是内保处负责省级重点单位的业务指导。每年的时候,内保处都会评选一批先进单位,拿着这个先进单位的文件,省局保卫处的人就可以领一笔丰厚的奖金。所以保卫处长对公安厅的人多有忌惮。 张庆河道:“哎呀,领导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怎么称呼?” 矮胖子忙介绍道:“哦,张书记,省局保卫处处长,我姓陈,陈金定,你喊我小陈就是了。” 张庆合自然不会称小陈,而是十分恭敬地喊了一句:“陈处长”。 到了接待室,陈处长道:张书记,你们是和哪位领导对接?我去帮你们协调。” 张庆合将昨天的事向陈处长做个交代。 陈处长点了点头道:“哦,明白明白,你们是和孙局长要见面,这样我去找孙局长,你们在接待室稍坐。说完之后又笑着道:张书记啊,今天进门的事都是误会,请张书记一定在王厅长面前解释清楚,美言几句。” 陈处长转身将临平县的情况向孙局长做个汇报。孙局长听到王厅长又打了电话,又皱了皱眉道:这个临平的干部,能量不小啊,你们竟然没拦住! 陈处长道:是啊,王厅长一般人可是请不到的,这才多大个事啊,王处长都亲自给您打了电话。 孙局长道:昨天已经和秘书长说好了,推荐平安县,这临平的能量看来不比平安小啊。这样吧,让他们稍坐,我去找汪局长汇报一下。” 汪局长听到之后,拍了拍头,往背后的椅子上一靠,又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肚子,说道:“不好办呀,不好办呀,一边是周鸿基,一边是邹敬堂,这又加进来一个王厅长,我印象中王厅长是省城的人,什么时候在东原多了这么一个老舅。” 孙副局长笑着道:兴许他妈是东原的吧。 汪局长轻拍桌子道:“他妈,他妈。这样,这样,他妈咱们都不好得罪,把临平县和平安县全部请到会议室,让他们两个县当面谈,我们以他们谈的结果向上汇报。” 第564章 张庆合的方案很好 孙局长听到了汪局长的建议,将临平县和平安县一起叫到会议室当面谈,就笑着道:“领导,这事当面锣对面鼓的,这样不好吧,万一到时候吵起来?” “唉,吵不起来,你老孙主持会议,我相信是能够把控全局的。” 孙局长听到有自己来主持会议,就瞪大了眼睛,道:“怎么汪局长您不参加?昨天秘书长在的时候,您可是说了要具体谈的。” “我这个一把手,这个场合不好出席的嘛,他们两边一个县长,一个县委书记啊,都不过是处级干部而已,由你管业务的副厅级干部亲自出面,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万一省领导到时候过问起来,我这儿也有回旋的余地不是。咱们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不好把人都得罪了不是?” 孙局长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老滑头,昨天自己在饭桌上答应了,要继续沿用铁路从平安经过的方案,还专门交代了保卫处不让临平县的人进来,没承想,人家不仅不知难而退,反倒还请了公安厅的领导打招呼。 如今,省公安厅的常务副厅长老王打个电话之后,老汪却又变卦。王副厅长作为常务副厅长,也是正厅级,平时主持公安厅的工作。省铁局作为垂管局,对省内其他厅局别说副厅长,一般的厅长都可以不卖面子,但对于公安厅还是高看了一眼,一定程度上讲,邹镜堂的面子都没有王副厅长的面子来得实惠。 汪局长往办公椅子上一躺,非常悠闲地说:“让他们两个一起开会,理由也很充分嘛,两个县都属于东原市,属于兄弟县市之间的内部矛盾,同志加兄弟的友谊很好协调嘛,修在临平也好,平安也罢,方便的都是沿线的群众吧。这次定了之后,我建议双方不要再到处活动了,内耗下去没有好处,大家把事情谈好谈清楚,把思想和精力都放在发展上来。” 孙副局长笑着道:“汪局长,我建议您还是要亲自参会,只有您参会才有拍板的权利。” “哎,他们那个唐市长、候市长都已经走了,我就不参会了。兵对兵,将对将,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官大一级压死人,孙副局长虽然无奈,但也没有办法,将本子往胳膊下面一夹,也就出门,到了办公室之后吩咐秘书道:“十分钟后,让临平县的负责同志和平安县的负责同志一起到二楼会议室开会。” 省铁局的办公楼非常阔气,下属的调度、运营、勘察设计等还有不同的办公区,也有着自己独立的学校、医院,在省城占地面积颇大,如同一个自成体系的小社会一般。 当平安县得知邹镜堂在干预铁路的事,部里面已经要求省铁局重新评估提出建议之后。郑红旗主动找魏昌全谈了话,希望魏昌全能借助周鸿基的力量,保住铁路经过平安。几人都深知,临平之所以错失铁路过境的重要机遇,就是因为临平县的党政班子不团结、不和睦,如今,张庆合已经统一了思想,凝聚了共识,如果再加上邹敬堂的关系,铁路改线,并不是没有可能。而向郑红旗汇报这一切的并不是别人,却是在交通局负责铁路筹备工作的的张庆合的儿子张小伟。 临平县和平安县分别在不同的接待室里等着开会,魏昌全意气风发,志在必得。作为周鸿基曾经的秘书,深得器重,在上次邹来富的事情上犯过错误之后,周鸿基并没有抛弃魏昌全,当魏昌全找到周鸿基之后,周鸿基还是想着拉上一把。只是自然不能因为魏昌全得罪了邹镜堂,自己也是不方便出面,只是让自己的副秘书长出面,带着魏昌全拜访了省铁局的汪局长,大家都是到了这个级别,自然明白秘书长出面背后的深意。 张庆合坐在接待室里随手拿起了报纸,邹新民端着茶杯走过来,道:“书记,今天待遇不错,还送了些茶叶,您喝口茶。” 张庆合只是摆了摆手,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报纸。 邹新民轻声道:“书记,我咋刚听那个陈处长说您是什么公安厅?什么王厅长家的亲戚?” 张庆合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邹新民,说道:“这个时候私人感情比工作关系好使。” 邹新民忙笑着,双手端着茶杯,立刻过去道:“书记喝口茶,喝口茶。” 张庆合十分淡定地放下报纸,慢慢端起了杯子,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茉莉花,抿了一口,说了句:“这茶确实不错。” 邹新民尴尬一笑道:“书记,您还有心思品茶呀?说实话,我心里很紧张,觉得咱们没有胜算,书记,您给我透个底,您心里紧不紧张?” 张庆合摘下眼镜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十分惬意地拿着茶杯的盖碗轻轻敲着,淡定地说道:“新民啊,临平的优势是天然的优势,只要省铁局把方案报上去,临平必胜啊。” 邹新民晓得,道:“书记啊,这不是人家不愿意给我们报吗?您看分管交通的副省长给他们站台,副秘书长亲自协调,副市长亲自登门拜访,你再看咱们三个,哟,差点连门都进不来。” 张庆合看着邹新民笑了一下,说道:“怎么,门进不来事就不办了?想办法嘛,之前我们修两高路的时候,那可不是门进不来这么简单呀!” 回忆往事,历历在目。张庆合又拍了拍邹新民,感慨了一句,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话说完不久就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声音,三个人都端坐了起来,门打开之后,工作人员道:“呃,哪位是张书记?” 张庆合起身道:“临平张庆合。” “哦,张书记是这样,根据工作的安排,十点钟的时候在二楼会议室,你们和平安县一起开协调会。” 梁满仓看了一眼张庆合,就主动问道:“和平安县一起?” 尴尬一笑,说道:“领导,这样不好吧,我们约的是单独向孙局长汇报。” 工作人员倒是十分礼貌地说:“这个我不清楚,都是业务处室在经办,我只是负责通知。” 邹新民看着张庆合,忙问道:“书记,什么意思?和平安县一起?这事儿怎么能当面谈呢?不都是在背后使劲?” 张庆合也有一丝诧异,但又觉得既然来了,肯定要听省铁局的安排,九点五十五一行人就朝着二楼会议室走去,门口的时候就遇到了平安县的干部,孙友福、魏昌全、代管交通的副县长老范、交通局长褚伯祥以及张庆合的儿子张小伟,平安县几人脸上也是一脸茫然。 既然碰在了一起,按职务来讲张庆合是县委书记,又是长辈,就主动伸着手与孙友福等人握了握手,只是到张小伟的时候拍了拍张小伟的肩膀,而张小伟却是有意躲开了。眼神之后还略带不满。 张庆合并不意外,因为铁路的事,自己的爱人来回跑了几次协调父子间的关系,张小伟也是觉得张庆合两三年就要退休了,退休之后就要回到平安县,而自己又在平安发展。如果张庆合真的帮临平修铁路,恐怕平安人民再无张家父子的容身之地。 会议室已经摆好了座牌,长条形的会议桌,中间主持会议的是孙局长和两位处长,两侧则分别是临平县和平安县。 众人落座之后不久,孙副局长就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后面也跟着业务处室的负责人,孙局长微笑着进门之后,孙友福、魏昌全忙起身迎上去握手,张庆合犹豫了一下,也主动走过去,笑着与孙局长握了握手。 待孙局长和处长都落座之后,孙局长笑呵呵地说:“啊,那同志们,本来啊,汪局长是要亲自参加这个协调会的,但是部里领导临时啊要开一个电话会,汪局长就委托我来主持这次会议。” 待双方介绍完参会人员之后,孙局长又道:“你们都是东原市的干部,也都是老熟人了,工作就好办了。今天我们这边出席的也都是几个业务处室的处长,之前也给你们都交代了,铁路规划是国家战略,由部里负责实施,省局啊只是代部里履行部分的职能职责啊。为了使干线铁路规划更加科学啊,也避免了你们两县之间无序的竞争影响了革命感情,我们省局就主动出头,将你们两县召集起来共同研究,啊,下面啊,请你们各自发表理由,啊,我们结合实际和今天的会议情况形成报告报部里审核,最终的铁路走向还是以部里的意见为准,啊,我讲清楚了吧。那既定方案是从平安县通过,那就请平安县先发表意见吧!” 孙友福打开了话筒,说道:“尊敬的孙局长,本来啊,我们县红旗书记也要亲自过来,当面向省局领导作沟通汇报的啊,因为啊国家白酒标准委员会在我们平安县搞调研,郑书记实在抽不开身,就授权由我代表平安县委、县政府向各位领导作汇报,平安县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新中国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平安县的发展迈入了快车道,各项经济数据已位居东原市前列,经济增长的速度已经到了东原市第一的位置……” 孙友福汇报了二十分钟,从经济、人口、工业、前期规划多个方面介绍了铁路从平安经过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孙友福最后补充道:“孙局长,前期省局组织的勘察工作也确定了我们平安县,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字,我代表平安县委、县政府和八十七万平安群众,向您保证平安全体干部群众无条件支持铁路修建工作,坚决落实好部、省和市委、市政府的战略部署,我相信,我们有信心,有能力协助省局打好铁路修建攻坚战。” 孙局长听完之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道:“理由很充分嘛!” 然后转头看向了张庆合,说道:“张书记,这样,谈谈您的看法。” 张庆合摘下眼镜,推开材料,打开话筒,十分平静地说:“孙局长,在座的各位领导,我是老交通人啊,也是一个老铁路人,曾经啊,也常年在平安县工作,担任过平安县铁路项目建设的总牵头人。所以啊,友福县长刚刚汇报的工作我很熟悉,也很了解,友福说的呢,也都是事实。我和孙局长一样,也很赞同。” 邹新民一听,瞪大了眼,看着张庆合,又是一副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的复杂表情,心里暗道:你也很赞同平安县修铁路,那我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张庆合继续笑着说道:“当时我任总牵头人的时候啊,和时任县委书记邓牧为同志就是在跑铁路项目,这里面有不少的插曲,按照设计院最初的勘察路线,铁路就是从曹河县进入临平县,当时啊,临平县干部群众在思想上认为修建铁路占用耕地,就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以至于铁路勘察陷入僵局。我和邓书记啊,就通过私人关系找到了当时的项目勘察组组长,将勘察组请到了我们平安县,这才有了铁路途经平安的方案。” 孙友福、魏昌全几人听了之后,都耷拉着头,不再说话。 张庆合又道:“我到临平县工作之后,作为一个老铁路人,我深知铁路对于一个地方发展的重要性,就给我们的干部群众讲了铁路发展的意义,现在得到了我们干部群众的充分理解和支持,所以说铁路线途经临平的最大障碍,那就是群众的认识问题已经解决。但我今天要说的是,从临平县修铁路比从平安县修铁路缩短了 20 公里,大家不要以为我是临平的县委书记就去撬平安的墙角,格局低了,咱们国家经济发展还处于艰难的起步阶段,财政困难,装备落后,多修建 20 公里的铁路,各项成本加起来要投入上亿元的资金,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个资金节约出来。说到底呀,我的理由只有一条,那就是从临平修建铁路可以为国家节约上亿元的财政支出。” 孙局长作为老铁路人自然明白,只要临平克服了群众认识上的困难,形成统一意见上报之后铁路必定是要走临平。 孙局长笑着道:“张书记啊,说得很好啊,站位很高,但是我有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我要对你的动机提出质疑啊,你在平安县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为国家节约这上亿的资金吗?” 张庆合手搓了一下眼镜,笑着道:“当时只是一个副县级干部,水平不够,站位不高,格局也很低,局限性很大呀。如今啊担任县委书记过后,身在一隅当胸怀全局,位卑不敢忘忧国,在思想上也要向孙局长看齐,为国家分忧,就是为人民谋福。” 孙局长自然知道这是一句拍马屁的客套话,倒也十分受用。孙局长笑了笑说道:“现在看来,临平县和平安县的理由啊,都非常充分。按说如果财政允许,应该再两县都修一条铁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啊,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就像庆合书记所讲的财政不允许啊。那么,有没有第三个方案呢?既走临平又走平安,从现实来看那样线路会成一个 s 形,里程反而是最多的,现在看来也不成熟。实话实说啊,这个事情我们省局拿着很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嘛,不知道该如何上报。” 张庆合搓了一下眼镜,笑着道:“孙局长,我提一个不成熟的建议,您把两个走向都做到方案里同时报上去,我们让领导给选择嘛。” 孙局长正在为如何拒绝临平而犯愁,心里正骂着老汪这个老滑头,听了张庆合的建议之后愣了一下,心里一盘算暗道:是啊,从来没有规定说方案只能报一个走向嘛,既然是建议方案自己也可以将两个县同时上报,至于老汪签不签字,那就是老汪的问题,老汪签了字选哪个县,就是上面的问题,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孙局长也清楚只要两个方案同时上报,平安县出局的概率很大,但省局在邹镜堂和周鸿基面前都有了余地。 孙局长笑呵呵地说:“庆合书记,这个方案很有建设性啊。” 说罢,看向了几位处长道:“我看这样,请临平县和平安县各整理一份详细的书面汇报材料,结合书面汇报材料写成我们的建议方案将两个县一并上报,就像庆合书记刚刚所讲的那样,我们省局能力有限,水平一般,认识不够,两个走向都很好,具体怎么走,请部里决定!同志们没有其他意见,那咱们就散会!” 邹新民看着张庆合,却又是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暗道:怎么还没看懂?就报上去了。邹新民问道:“张书记,这就散会了?” 第565章 方案绝对不能上报 听到省铁局的孙副局长说道散会,众人都有些惊愕,按照之前的计划,这会至少要开两个小时,算着时间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张庆合右手边的县委办主任粱满仓马上把张庆合的笔记本和笔收在了自己的文件包里。张庆合看着正在收拾材料的孙副局长道:孙局长啊,中午有没有时间,给我们个机会,中午在向您汇报工作。 作为县委办公室的主任,梁满仓是合格的,看到张庆合起身先侧过身忙为张庆合搬开了厚重的椅子,好方便张庆合出来。 张庆合走出会桌主动伸出手,朝着孙局长走去,一边走一边招呼孙友福,说道友福啊,中午我们两个县一起请孙局长给我们作指示。 孙局长笑呵呵的拉了拉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手表,指了指手表道, 11 点还不到,正好抓紧时间整理材料给你们上报啊。中午就在我们省铁局的食堂啊,由陈处长啊陪着你们,就在我们省铁局的食堂吃个便饭。 张庆合和孙友福自然是听懂了孙局长处长来陪在食堂吃饭,就知道这是在送客的意思,已经没有留下来吃午饭的道理,众人恭维着将孙局长送出了会议室的门外,待孙局长走后,张庆合说道:友福啊,这样,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毕竟无论花落谁家,离我们对方都不算远嘛。 张庆合与孙友福之间已经十分熟识,之前在安平乡,张庆合是乡长,孙友福是副乡长,也算是一起搭过班子。后来,孙友福在李尚武的大力推荐之下,被钟书记和邓牧为赏识,在干部年轻化的大政策之下,孙友福就从一个普通的乡镇干部像坐了火箭一样,几年的光景就已经成为了县长。说孙友福是整个东原市乃至省里最年轻的县长都不过分。孙友福能走到这一步,别说张庆合,就是孙友福自己之前都是没有料到的。 孙友福对张庆合道:张书记啊,我看这样,中午干脆就在我们住的酒店,我们也不再另外找地方。中午就由我们平安县来做东,感谢庆合书记对平安铁路项目做出的重大贡献嘛。 对于吃顿饭这件事,张庆合并不和孙友福谦让,也没有矫情,十分坦诚的道:你们住在哪里呀?中午我们去找你们。 孙友福说道,我们在山水酒店。 听到山水酒店四个字,张庆合虽然没有住过,但却是听说过山水酒店是省城最为高档的酒店,是省城为数不多的涉外酒店,住上一晚并不便宜。 孙友福主动请张庆合吃饭,一个是觉得张庆合毕竟是老领导,第二个,张庆合在会上提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说的也算是公道话,将两个县的情况都做到方案里一并上报倒也公平。在孙友福看来,方案报上去,平安县,也有绝对胜算,毕竟昨天的时候,省政府联系交通的副秘书长,已经表过态省里支持沿用既定方案。 孙局长回到了办公室,简单整理了一下资料,就去了顶楼汪局长的办公室里汇报进度。 汪局长看到孙副局长有些诧异的道哎,老孙,你没组织会议? 孙副局长笑呵呵的说道:汪局长啊,已经散会了,成果不小啊,现在双方都已经达成了共识。 听到达成的共识,汪局长很是意外,毕竟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但还是慢慢的拿起了桌面上的烟抽了两支出来,扔给了孙副局长一支之后,俩人点火抽了几口,汪局长才忍不住的问道:老孙啊,你把临平给打发了? 孙局长一本正经的汇报道:汪局长啊,我汇报一下啊,是这样啊,受您的委托,我主持会议的时候啊,临平县委政府和平安县委政府两个县决心都很大,能量也都不小,理由啊,也都十分的充分,拒绝谁都不好,所以我们一致商议将两个县一起,同时上报。 同时上报,同时上报是什么意思? 啊,汪局长是这样,同时上报啊,就是将两个县的优势同时报到部里面,由部里面决定,铁路线到底该怎么走。 汪局长听了之后,苦笑了一声道,我说呀老孙,你这样可是把矛盾往上交啊,上交矛盾可是没有担当,没有作为的表现,部里面可是不鼓励这种做法。 孙局长早就想好了一套托词,就是刚刚在会场里受到张庆合的启发,能力不足,水平有限,无法决断,可不敢耽误国家的大政方针的落地,自然还是由水平更高的人来做出判断。就颇为无奈的道:汪局长啊,是这样,我和几个处长认认真真地听了临平县和平安县的报告,从现实情况来讲啊,临平县距离最短,可以缩短 20 公里,能够为国家节约上亿元的投资,这是临平最大的优势;平安县呢,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经济相对要好一些,在修建铁路这件事情上全县上下思想统一,力度很大,下一步修铁路的时候啊会少不少的麻烦。所以啊,综合考虑之后,我认为两个县都很有说服力。 汪局长一边敲着桌子,一边说道老孙的汇报,待老孙汇报完,汪局长道:老孙啊,议而不决,商而不定,这样报上去,恐怕部里面并不满意啊。 孙局长倒也不急,无奈的一笑道:汪局长,水平有限,能力一般,站位不够,格局呀也有局限性,所以您才是局长,我才是个副局长嘛。 汪局长拿着烟并没有抽,长长的烟灰耷拉下来,掉在了桌子上,摔成了粉末。汪局长拿起了旁边的擦桌帕子,一边擦一边缓缓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方案报上去会是什么结果? 孙副局长抽了口烟缓缓吐出了口中的烟雾,十分平静的道:不好判断啊,毕竟领导的站位比我们高嘛。 汪局长作为省铁局的局长,看问题也很透彻,直接说道老孙啊,实不相瞒,根据我的推测,只要方案上有临平县,那么线路就必定要经过临平县啊。这是一条战略性铁路,少投入早通车一天,意义就不一样。嗯,从专业的角度来讲,从临平过于国于家都十分有利,内心来讲我是赞成这样上报的。 孙副局长见汪局长不反对,就又笑着说道目前来看啊,这个方案确实是一个比较有建设性的方案,而且周鸿基副省长邹主席那里,都能交代过去。至于铁路到底怎么走,我相信部里的领导比我们有智慧。 汪局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那就准备建议报告吧。 散会之后时间尚早,孙友福第一时间将消息汇报给了县委书记郑红旗,县委书记郑红旗听到省铁局要将两县的方案一并上报到部里面,心里虽有担忧,但更多的还是稳操胜券的自信。这基于三点原因,第一,设计院的既定方案就是走平安县,如果调整方案又是费时费力的工作,第二则是平安的经济发展水平,人口规模都大于临平县,第三则是省、市两级政府对平安县修建铁路都是支持的,有了两级政府的支持,力度自然是不一样。基于这三点考虑,在郑红旗看来,铁路从平安过合理合法。 完成了工作,魏昌全单独给周鸿基打个电话,想要当面汇报工作,一个则是表达感谢,第二个则是汇报思想。 换做一般人,没有提前预约,别说一个副县级的干部就是副厅级的领导,也很难见到周鸿基一面,周鸿基听秘书小谭汇报到是魏昌全要汇报工作之后,放下手中的笔说道上午还有什么安排啊? 秘书对领导一天的安排都了如指掌,了然于胸,马上汇报道:领导,半个小时后听取东海市市长和省交通厅关于建设省城到东海的收费高速公路情况的汇报。 周鸿基看了看表,说道:修建高速公路是新鲜事物,是一个系统性、复杂性的工程,半个小时的时间说不清楚,我看这样,通知东海市和交通厅的瑞洪厅长把时间改到下午,下午的其他活动为东海的工作让路。请昌全同志现在过来吧。 秘书小谭跟了周鸿基不到一年的时间,却经常听到周鸿基提起魏昌全的名字,作为秘书,离开领导之后,还能被领导挂念,这是一份荣幸,对现任秘书来讲,既有羡慕,也有小小的嫉妒。小谭很快就给魏昌全回看电话,并算着时间早早下了楼。 魏昌全私下里和周鸿基见过几次面,上次魏昌全到省城,周鸿基临时有事,还是安排的小谭负责接待,那次两人喝了不少,也就熟悉了起来。 将魏昌全送到了周鸿基的办公室,小谭说道:领导、昌全来了。 周鸿基十分平静的点了点头,挥手道:小谭啊,先给昌全泡杯茶,我这边还有个文件! 小谭十分熟练的从边柜拿出了茶叶,取了暖水壶,看着柜子里花样繁多的茶叶,就取了上好的绿茶,滚烫的热水冲泡下去,茶香四溢。 小谭一边送茶一边说道:昌全啊,为了和你见面,咱周省长可是把交通厅厅长和东海市的王市长都推了。 周鸿基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看着文件。魏昌全则道,领导对咱工作人员是比家人都还要关心啊。 小谭看周鸿基并未表态,就十分识趣地对着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周鸿基看完了文件,拿起笔一边签字一边说道:现在让大家提一提怎么养护公路,就搞成了要编制、要人员、要装备的诉苦大会,这个状态可不行啊。说完之后也不等魏昌全回答,慢慢的将钢笔插进笔筒,十分关心的道:怎么样?省铁局事情办好没有啊? 魏昌全笑着道:领导,我这次来就是向您表达谢意,省铁局的汪局长昨天亲自接待我们,晚上的时候在饭桌上我们又进行了沟通,今天孙副局长又组织召开了座谈会,没有您的关照平安县修建铁路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魏昌全说的是事实,周鸿基自然知道里面带着恭维的意味,静听后道:说结果。 啊,老领导是这样,省铁局计划将临平县和平安县同时上报到部里面,我们认为平安县胜算的概率比较大呀,毕竟在部里面某些人的影响没有那么大,我相信部里会尊重之前规划勘察的方案。毕竟,调整方案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编制报告都要做重新的调整。 魏昌全坐在办公桌的对面,离周鸿基非常近,仔细观察着领导的表情和神态,这才发现周鸿基的两边已经有了些许白发,额头上的抬头纹也逐渐显露了出来,看起来,职位越高压力越大,人不服老也是不行啊。 周鸿基听完之后,微微点头就笑道:昌全同志,为什么省铁局将临平县又报上去了呢? 魏昌全自然将张庆合在会场上的言论重复了一遍,补充说道:老领导,现在看来省铁局也有想当老好人的想法呀。 周鸿基听完之后,哼笑了一声,说道:昌全啊如果你仅从这个方面认识那就太肤浅了,也太小看省铁局的领导班子了。铁路事关国家战略,不会因为照顾某个人的情绪而改变路线,部里面之所以让省铁局报建议性方案,根本的原因也不是看谁的面子,而是这个人,他提出的建议更加科学合理于国有利,这是最根本的原因。第二呢,省铁局既然上报临平县的方案,这说明省铁局这个层级对临平是认可的,没有将平安踢出局,我看反倒是考虑了我的面子吧。虽然我不分管省铁局,但毕竟联系他们嘛。第三啊,成大事少不了天时地利人和,而修建铁路最为根本的则在地利,而恰恰临平的地理条件、区位优势强于平安,所以啊,从现在来看,我敢断定,只要方案报到了部里面平安县必定出局,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魏昌全听完了周鸿基的分析之后,也顾不上自己的仪态,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恍然大悟道领导,您的意思是我们都掉进了坑里面? 周鸿基说道:张庆合这个同志就是以前就是在平安县修两高路的那个同志吧。 魏昌全忙道:正是此人。 周鸿基点了点头,靠在了宽敞而又舒适的办公椅子上,缓缓说道:这个同志不简单啊!可惜啊,年龄大了些,不然的话我都想把他调到省厅来抓高速公路建设。 魏昌全尴尬一笑,说道:领导,眼下我们平安县该怎么办? 周鸿基十分坦诚的道:之前我也片面的认为铁路方面就是为了照顾某些人的情绪才搞方案调整的。看来确实是我认识不够啊。听了你的汇报,我反倒也认为铁路从临平走反倒是更有益于国家战略的布局,昌全同志,这个事情要提高站位,我们都要重新认识啊! 魏昌全脸色有些难看,自从牵扯到邹来富的事情被免去了县委副书记,县委组织部部长,仅保留县委常委、农委主任的头衔,这让魏昌全在县委班子里变得可有可无。虽然去年招工的事办得很漂亮,但因为坚持原则,也得罪了不少人。如果在铁路的事情上不能为平安县争取利益,恐怕连县委书记郑红旗对自己也会有些看法。 周鸿基自然看到了魏昌全的小心思,毕竟两人相处多年,不是父子却情同父子,周鸿基道:昌全,你也不要气馁嘛,要想往高处走,一定要分清个体利益和整体利益孰轻孰重,只有站在高位谋事才能成大事,张庆合这一点做的很好啊!值得你我都去学习啊! 魏昌全听到周鸿基对张庆合的评价如此之高,心里也颇为感叹。一个副省长说出向县委书记学习的话,可见两位都不一般。 周鸿基的手上倒是有不少的交通项目,也有意在下一步的规划之中向东原市和平安县倾斜,但周鸿基觉得魏昌全太过年轻,仍需历练,经历些挫折,倒也不是坏事,也就没有许下什么承诺。 两人谈了半个小时,周鸿基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笑着说道:昌全啊,中午我还有个接待啊,我就不能陪你了,让小谭带你到外面找个有特色的地方坐一坐。 魏昌全忙道:领导,您身边离不开人,谭秘书就不陪我了,等到下次来的时候,我提前给你汇报。 周鸿基倒也没有过多的挽留,就让小谭代为送客。低头就又拿起了新颁布实施的公路法看了起来。 魏昌全心情十分沉重回到了山水酒店,到了孙友福的房间,将众人召集起来之后,便将周鸿基的分析向大家做个通报。 代管交通的副县长老范说道:怎么个意思?是我们就出局了,不是吧?我看省铁局的领导,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孙友福坐在凳子上,慢慢的回味着整个会议的过程。良久之后摇了摇头,说道:庆合书记想得远啊,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话说出口,坐在角落里的张小伟顿时就红着脸低下了头,两只脚止不住地在地上搓来搓去。 孙友福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事关长远,事关平安县 八十七万群众的未来,我马上去向郑红旗书记做个汇报。说罢,就拿起个电话打给了郑红旗,郑红旗听完之后沉默良久才道:这样吧,来县里考察的领导我先不陪了,我现在就出发去市里,晚上咱们在省城汇合,这份报告绝对不能让省铁局往上报!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敲门声,众人都紧张的看向了大门。门口则传来张庆合极为爽朗的声音说道:友福在不在?说好吃饭,你们怎么还在开小会?研究好吃啥没有? 第566章 咱们平安还有机会 邹新民环顾四周,打量着山水酒店,也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感觉很是新鲜。 东原市的花园酒店装修高档,富丽堂皇,而如今到了山水酒店一比较,才感觉到差距不小。 邹新民用脚搓了搓脚下的地毯,笑着问道:张书记,这地毯该不会是平安县制的吧? 张庆合只听到里面在小声说着话,并未注意到脚下的地毯。听到邹新民提醒,看看脚下的地毯说道:平安县的地毯,没有这么长这么大的,俯下身摸了摸,看到了沾了些许的灰,张庆合拍了拍手,笑着道:这地毯啊最大的问题就是藏污纳垢,不好清理啊。 正说着,里面的门就打开了,张庆合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张小伟满脸的不悦,情绪也很低落。就说道:小伟啊,孙友福县长在不在? 张小伟没有好气的道:孙县长还有事情,中午的饭就不吃了。 张庆合感觉到了氛围不对,还是往里面探了探头,看到孙友福、魏昌全和老范几人都在,也就没和小伟多说话,伸手一推也就进去了。 见张庆合进来,孙友福赶忙起了身,说道:张书记,走吧,我们去吃饭。 张庆合看几人面色不悦就问道:你们几个情绪不对啊。 魏昌全道:张书记,有些话我不该讲,但我不讲,他们都不好讲啊,我不是平安人,更不分管交通工作,但还是竭尽全力地帮助平安县修铁路,你可是土生土长的平安人,平安县的铁路也是您和邓书记的心血啊,如今倒是挖起了自己的墙角。 张庆合并不想和魏昌全在这里探讨铁路之争,毕竟所有的探讨双方都不可能让步,说来说去反倒是伤了和气。 邹新民看年纪轻轻的魏昌全说话不留情面,就直接道:魏常委啊,您不是平安人,出于公心,为了平安争取铁路项目,我们张书记也不是临平人,出于公心为临平争取铁路项目,也没有什么不妥吧,都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魏昌全毫不客气地道:能一样吗?铁路规划,部里和省局已经有了规划方案,已经确定的事情,张书记为何还要跑到省里来挖墙角?这怎么说做得都不地道吧? 邹新民毫不相让地说道:唉,魏昌全你搞清楚我们到省里来汇报,是根据部里发的电报,要求省局重新斟酌铁路走向。 魏昌全哼笑一声说道:邹县长你这个话就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讲了吧,如果不是邹镜堂书记的关系部里会来这个通知?都是明白人,在这里装什么糊涂。 魏昌全是从地区直接下去的干部,虽然和张庆合在平安县委搭过班子,但更多的是同事间的关系,没有像孙友福对张庆合那般尊重。 邹新民说道:什么明白人糊涂人的,我就是粗人一个,就是擅长整人,你要是不服,你也去找领导呀,或者你就去找省铁局的汪局长嘛,何必在这里给我们张书记较劲。 孙友福看两人说话火药味十足,再说下去就是不好收场,忙道哎,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嘛,这样我们搁置争议,共同吃饭。 魏昌全很是不屑的道:早上吃得多,不太饿,就不去吃了。张书记,您别见怪! 梁满仓在旁边劝解道唉,早饭是早饭,午饭是午饭,你不能让早饭来顶个午饭的岗。 张庆合只是背着手,没有说话,和孙友福一起出了房间。 梁满仓也忙将邹新民拉出了房间,出门的时候张小伟道:我早上也吃多了,我也不饿。 张庆合听完之后心中一惊,愣了愣也没有看张小伟,转身也就走了。 餐桌上的菜肴丰富,都是省城特色,平日里也难得吃到,刚刚吵了一架,如今又有竞争,众人话都不多,只听到筷子与碗和盘子之间碰撞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平安县交通局局长褚伯祥看着未打开的酒,领导都没有发话,始终也没有打开 临近结束,张庆合挥了挥手,喊来服务员道:把这个鲅鱼水饺给我打包两份。 邹新民撇了撇嘴,心里暗道没有骨气,吃了平安县的饭也就算了,还打包。 梁满仓看众人吃得差不多了,擦了擦嘴说道各位慢慢吃,我去上个卫生间。 孙友福看梁满仓起了身,就打破了沉默,说道张书记,你们什么时候把书面材料交到省铁局去啊。孙局长的要求时间上有点紧啊。 邹新民说道:孙县长,昨天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交了。 孙友福听完之后心中一惊暗自感叹临平确实是做足了准备,尴尬一笑说道:张书记啊,你是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在了我们前面啊。 正说着梁满仓也就走了过来,身后的服务员拿着两袋饺子,笑着嘱咐道:这个要趁热吃,不然一会儿就粘在一起了。 孙友福笑了笑说道:大家都吃好了吧,褚局长,去把账结了。 服务员忙指了指梁满仓说道:哦,这位同志已经把账结了,包括这两份饺子。 孙友福听完,很是不悦的看了一眼储伯详,又是尴尬一笑说道:书记啊,你真的是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在了我们前面啊,都说好了,这顿饭由我们平安来请。 张庆合道:哎,友福,你还给我说这些,不拿我当平安人啊。 张庆合拿着两袋饺子,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拿出一袋递给孙友福说道:友福同志啊,这袋你拿给昌全常委,我们家小伟啊,最爱吃饺子,这袋我去拿给他。 邹新民这才明白张庆合打包饺子是为了给魏昌全和张小伟,只是觉得给张小伟理所应当,而给魏昌全却又不甘。就在一旁说道,哎呀,人家昌全常委是周鸿基副省长的秘书,平日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哪里能看得上这鲅鱼饺子呀? 梁满仓拍了一下邹新民说道,少说两句。 副县长老范和张庆合也是十分熟悉,主动说道老张,谁也没想到,你们两爷子能在修铁路的事上闹矛盾,不过无论怎么闹,他小子还是得认你这个爹,走,我带你过去。 张庆合起身,梁满仓和邹新民也就跟在后面,到了楼上,老范敲门道小伟啊,开门,我是你范叔。 不多久,门就开了。张小伟看到自己的父亲张庆合出现在了门前,一脸的不悦就要关门。 老范忙说道哎,小伟别不懂礼貌啊,你爹也是为了工作,你要多理解! 张小伟很是不满地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他退休之后还是要回平安来,最多也就在临平干个一两年,犯得着为了外人得罪整个平安群众吗? 张庆合并不想解释,他知道自从自己开始为临平争取铁路项目之后,小伟在平安县就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平日里玩得好的几个同事也就渐渐和他疏远了起来,就连谈的女朋友都要和他划清界限闹分手。 张庆合十分平静地说道:小伟,饺子还热,把饺子吃了。说着也就递了过去。 张小伟看着张庆合,又看了看张庆合手中的饺子,一把接了过来,心一横就扔在了张庆合的身上,饺子从塑料袋里,甩在地上滚得老远。 张小伟大声说到吃吃吃,就知道吃,一顿不吃,我能死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平安的干部和群众是怎么说你的?是怎么说我的?是怎么说咱们家的?吃里爬外!不孝子孙! 这些话句句扎心,如同尖锐的匕首一般,一刀一刀捅进张庆合的心窝里,看着满地滚落的饺子,听着句句扎心之言,张庆合双眼一闭,心里不是滋味。 老范见状忙说道,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邹新民见状立马冲向张小伟,怒不可遏,顾不得自己的斯文形象,一脚就将张小伟踹翻在地,冲上去便要再打。梁满仓见状,赶忙从后面紧紧抱住邹新民。 邹新民大声呵斥道,你个小王八蛋,全平安县谁都可以骂我们张书记,唯独你不行,你以为张书记容易啊?这几天我们三个像个孙子一样,到处求人,要是在临平,我非得让你小子去挖煤… 张庆合眼眶一热,感觉眼泪就要流了下来,仰起头止住泪水,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张庆合默默地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方便袋,将地上的饺子,一颗一颗地捡了起来,泪如涌泉,泪水砸在方便袋上啪啪直响! 孙友福几人听到争吵声,从隔壁的房间赶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也是一阵心酸。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友福蹲下了身,想帮张庆合捡饺子张庆合伸手一挡说道:别沾手了,我自己来。 张庆合捡起了地上的饺子,摔碎了的也将里面的馅儿抖了抖抓起来放进方便袋里,捡完之后,张庆合手提着方便袋慢慢转身,一个人扶着墙缓缓地朝楼下走去,万千惆怅涌上心头,无法言表,其中愁苦滋味又该与何人说…… 到了傍晚时分,平安县委书记郑红旗带着县委办主任张云飞,常务副县长马军,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副县长晓阳等人就来到了山水宾馆。 县长孙友福带着常委魏昌全几人早早地在山水宾馆的大厅里等待,众人会合之后,郑红旗直接道:找个地方先碰情况。 魏昌全道,书记,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众人来到了山水酒店的会议室,会议室上面的蓝色桌布,干净整洁,灯火通明,将众人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上楼的时候,孙友福已将张庆合与张小伟之间的事,向郑红旗做了简要的汇报。 郑红旗坐下之后,张云飞就递来了茶杯,郑红旗手扶茶杯说道:打得好,小伟这个孩子做事莽撞,这不是父子之间的私事,这是两个县之间各凭本事,愿赌服输的公平竞争嘛,老马你现在代表我,带着小伟那小子去庆合那里负荆请罪。同志们!我先强调一个原则,庆合在临平县修铁路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换作我们在座的各位任何人担任了临平县的县委书记,不修路就是不合格,不争取就是不作为,学武在的时候不也是在争,这很正常嘛!我现在也听到了一些不友好的声音,不讲团结,没有大局。祸不及家人这是江湖规矩,我们有些同志连江湖莽汉都不如了吗? 说罢之后,一边敲桌子一边道,我在这里提醒一句,以后谁在那修铁路的事,对张庆合同志个人和家庭上面泄愤,严肃处理,绝不轻饶。 魏昌全听了之后,手扶着额头,脸色一红,内心深感愧疚。 常务副县长马军听了安排,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灌了一肚子的热水,放下茶杯道:红旗书记,你放心吧,我让这小子给老张下跪,不过年轻人嘛,争强好胜、不甘落后,进取心比较强,怕耽误我县里的发展,一时冲动嘛。说完之后,又拿起了旁边李尚武的杯子,喝了几口,起身之后拍了拍李尚武的肩膀,也就出了门。 郑红旗道:好,下面我们说工作,晓阳同志,你来汇报一下晚上的安排。 晓阳翻开那个笔记本,忙说道:哦,各位领导,是这样,晚上的时候我们约了省政府的秘书长,由省政府的秘书长出面邀请省铁局的领导班子,对面已经反馈过来信息,方案还没有上报,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汇报的机会…… 郑红旗接过话道:先讲几个原则,大家围绕原则发表意见,第一,尊重第一次勘察方案。对该方案之外的任何报告不签字不认可。第二,积极争取铁局的支持,将省市两级领导对平安县的关怀转换成压力进行传导。第三,展现出我们平安县党委政府和干部群众的必胜信心。好,请大家发表意见…… 省铁局正在写方案,按照之前的约定,写完方案之后,再请临平县和平安县的领导现场审核签字。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就是两县党政主要领导签字之后就认可了这个结果,也就是“愿赌服输,一锤定音”,免得双方再去更高层级的领导那里进行内耗。 自从张庆合回到了铁路宾馆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从情绪激动慢慢也就平复了心情,看着窗外华灯初上,行人攘攘,小摊小贩沿街叫卖,不远的几家饭店里生意火爆,炒菜的味道透过窗户飘进房间,浓厚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张庆合看着桌面上的饺子,捡了十多个好的,从暖水壶倒了半缸热水,一边喝水,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又看着窗外的景象。 这个时候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张庆合将饺子一口塞进嘴里,端着搪瓷缸子,打开了房门就看到了老马,带着儿子小伟出现在了跟前。 老马一进门就说道:老张啊,我把小伟这孩子给你带来了,他已经知道错了,任凭你发落。 张小伟抬头看了看表情平和的父亲,低着头十分羞愧地说道:爹,我错了,对不起。 张庆合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眼窝一热,但有老马在,还是说道:别在外面站着,往里面来坐。 进屋之后,张庆合就问道,哎,老马,你怎么也来了? 老马正在解释,小伟低着头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袋子很是熟悉,又联想到自己的父亲,出门的时候,正在吃着东西,忙上前两步,双手捧起床头柜上的水饺,确认了这就是自己中午扔在地上的水饺,一股热泪也就涌了出来,膝盖一弯就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饺子,带着哭腔说道:爹,你咋还吃这个啊…… 第567章 这事我不掺和了 张庆合和马军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张小伟,马军忙上前几步将张小伟搀扶了起来,一边扶一边说道:“你小子还真下跪啊。” 张小伟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他实在想不到,身为县委书记的父亲,平日里虽然向来节俭,但掉在地上东西怎么会又捡起来吃呢? 张庆合憨厚一笑,说道:“小伟啊,什么时候也不能糟蹋粮食啊。” 马军接着补充道:“小伟,你小子小时候挨饿的时候,你还没有印象。等你记事的时候,条件都要好一些了,白面饺子那个时候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啊。”说着就从方便袋里拿起了一个掰开一看,说道:“哟,肉馅的? 这以前就是领导干部,过年也吃不上嘛。”说着也不嫌弃直接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张庆合道:鲅鱼馅的饺子。 鲅鱼馅的饺子在东原十分罕见,马军是从没有吃过,就说道:你老张可以,果然不愧是挖煤的嘛。 张小伟一边擦泪,一边说道:“马叔,这饺子是掉在了地上的,不能吃。” 马军一边吃一边道:“不能吃?掉在地上了就不能吃?你是没见过啊,我和你爹那个时候都要把树皮吃了,这好东西别说掉在土地上,人饿急眼了,观音土都吃啊。” 张庆合从兜里摸出了手帕,递给了张小伟,看着马军说道:“老马说正事,你怎么也到省城来了。” 马军又伸手捏了两个饺子,给了张庆合一个,自己拿了一个说:“这不是红旗把我和尚武、委办的主任张云飞都喊着一起到省城来和你老张打擂台嘛。” 张庆合有些不解地说道:“老马,大家和省铁局的领导都说好了,将两个县同时上报,你们还这么同室操戈,可是有点不地道啊。” 马军也不客气,毕竟两个人搭档多年,曾经一起在县城扫过大街,算是有着过命交情的革命战友。 马军说道:“老张啊,现在整个平安县委、县政府党政班子都在围着你转啊。来的路上听红旗分析,说只要将临平县报上去,平安县的铁路就彻底没戏了,所以这次我们来就是要去找领导,尊重之前的勘察设计方案,不要再做调整。” 张庆合说道:“今天的会都开了,你们能怎么办?” 马军说道:“事在人为嘛。红旗找了晓阳,晓阳他二嫂打了电话,平安县咋说也是晓阳二嫂的婆家,叫什么来着?淑清是吧?她亲自去找了省政府的秘书长,秘书长要给平安县来站台,你要知道,秘书长背后所代表的可是泰民省长。” 张庆合听后道:“老马,这样干,可是你们不地道啊,明明省铁局已经定了方案,将两个县一并上报,平安可以让省铁局报平安县,但是你们不能让省铁局不报我们临平县啊!这样干有违公平竞争啊。” 马军笑着道:“算了吧,老张,公平竞争?竞争哪有公平的,这个世界都公平了还竞争什么?铁路线只修一条,它对另外一方就是不公平。我说你老张啊,我要批评你几句,你本身就是平安的干部,只是在临平当几年流水的官,何必顶着得罪平安家乡父老的骂名,为临平县修铁路?没有必要。不就是想拉煤吗?你们就联系省铁局修一条运煤的专线嘛,到时候并网到了平安县不就完了嘛!这样也花不了几个钱。” 张庆合坐在了椅子上,轻轻拍着腿,说道:“老马啊,临平县的煤矿早晚会有山穷水尽的那一天,按现在的开采量,我估计最多十年煤矿就要走下坡路,但是干线铁路通了之后,可是要管几百年,临平的群众从此以后就和全国接轨啊。身为临平的县委书记,我不能不为临平的长远计,我总要给临平 70 万父老乡亲找一条出路吧。” 马军说道:“找出路可以,但你不能断我们家的路呀。 老马、综合来看,从临平修铁路于国有利,总里程缩短 20 公里,同样能达到一样的战略效果,节约的时间、资金、土地、劳力算下来,可不仅仅是一两个亿这么简单,你顺着地图往下看,看它的终点,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国家战略,这条路如果 96 年或者 97 年干不成,影响深远啊。” 老马作为常务副县长自然明白,张庆合所说的道理和含义是站在了更高位置了,马军也是学着张庆合的样子,狠狠拍了两下大腿,感慨地说道:“老张啊,你看你这个心操的,你应该到部里去当部长,国家的事还轮不到我们这两个处级干部来操心。我们讲现实,如果平安县因为临平没有通铁路,你就是平安历史上的罪人,到时候你一退休,我怕人走茶凉,东原再无你的容身之地啊! 张庆合感慨了一句:“老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如果真的为了自己有个什么容身之所,何必又到临平来受这份罪呢?咱们这个级别如果都不为国家操心,那咱们当这个干部又图个啥?” 俩人话音刚落,邹新民和梁满仓就走了进来,下午两人敲了几次门,张庆合都将自己关在屋里。算着时间到了吃饭的点儿,也就想喊张庆合一起去喝点革命小酒,放松一下心情。进门之后就看到了马军和张小伟。 马军作为平安县的常务副县长,邹新民作为临平县常务副县长,两人开会的时候是常挨着坐,很是熟悉。 邹新民看到马军主动伸出手道:“马大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晚上一起吃饭啊。” 马军说道:“哎,新民啊,这晚上不行,有安排,你们把老张照顾好啊,我带着小伟就回去了。” 两人走了之后,张庆合将刚刚马军说的事情,向邹新民和梁满仓说了。两人听完之后面面相觑,片刻之后,邹新民才说道:“省政府的秘书长亲自下场,这个我们还争什么争?” 张庆合倒是显得淡定,自己在铁路系统多年,深知铁路事关国家战略。听我说,铁路的规划、勘察、设计、施工都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如今,部里面是通过明文电报的形式,让省铁局重新给予建议。如果临平不找不闹必定先顾平安县,如果临平态度坚决,省铁局也不得不慎重考虑,没有一个充足的理由,在这个方面,恐怕谁打招呼也不好使。不然的话,管交通的副秘书长出面,本就可以将这件事一槌定音了。 张庆合揉了揉眼睛说道:“新民啊,在此之前,如果我们和省铁局的领导没有见面,那么,铁路规划的建议,肯定还是走平安县,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把话题挑明,省铁局的领导也不得不慎重考虑。在这个事情上我相信省铁局的领导,现在不敢为了谁的面子,将我们的合理化建议抛之脑后。这样吧,为了体现我们临平的决心,满仓,你现在通知吴香梅,让她明天一早赶到省城会合之后,我们再去省铁局沟通汇报。” 省铁局的汪局长和孙副局长坐在办公室里,两人抽着烟,办公室烟雾缭绕。汪局长慢慢起身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又坐了下来,说道:“这个临平县和平安县决心都很大,晚上的饭局,我看是鸿门宴啊。” 孙副局长说道:“平安县的有人啊,昨天请了副秘书长站台,今天晚上就请个秘书长来唱戏。汪局长,你要先定个调子,我们才好开展工作呀,临平线,咱们到底还报不报?” 汪局长深吸一口烟,烟头瞬间亮起橙红色的微光,烟雾缓缓升腾,在两人眼前丝丝缕缕缭绕,。汪局长的眼神有些空洞地凝视着窗外,偶尔随着吐出的烟圈微微眯起,像是在弥漫的烟雾搜寻答案。 汪局长说道:“老孙啊,地方上的势力错综复杂,没有我们铁路系统单纯啊。你就拿张庆合来说,你能想通,他是平安人,你能想象平安的铁路以前也是在他的手上争取的。现如今啊,一边是省政府,一边是省政协,如果从两位领导的重要性上来讲,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但不得不慎重考虑张庆合所提出建议,虽然合理性上有所欠缺,但在正当性和科学性上确实说得过去。如果临平县不吵不闹,这不是个事,但现在,临平以书面报告的方式向我们提交个方案呀,如果不正面回应这事,闹到部里面,最后挨板子的不是他们,而是你我二人。所以,临平县还是要报。至于晚上的时候倒也好办,他们都认识,大家也都是体面人,有话拿到桌面上来讲。” 您的意思是再让他们开座谈会? 对,这次让他们自己谈。 晚上的时候在山水酒店换了一个大的包间,二嫂淑清带着晓勇,早早地就来到了酒店,和红旗书记见面之后,众人客套了几句,就到了酒店的包间。 红旗书记很是客气地介绍着座次的安排:“淑清处长,您看这个位置合不合适?” 淑清很是平淡的看了一眼郑红旗,说道:“红旗书记把我和晓勇的位置往后排,我们今天是以私人身份请秘书长吃饭,不好把我放在前面。”说完之后,看着晓勇道:“晓勇,你觉得呢?” 晓勇听到淑清这样说,顿时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平日里自己在家的地位,可是不高,就故作深沉道:“红旗书记就按淑清说的办吧。” 李尚武在后面悄悄碰了一下晓阳,悄声说道:“哎,你二哥家庭地位不低呀,张口一个小清闭口一个小清。你二嫂可是省政府督查室正县级的督察专员。” 晓阳笑着悄声说道:“李叔,你可是公安局长,可别被假象所迷惑。” 二嫂淑清微微抬手,那精致小巧表盘不大的腕表在灯光下闪烁着光泽,低调而奢华。二嫂轻轻理了理耳边的发丝,微笑着对众人说道:“今天这顿饭,虽说以私人名义请的秘书长,但秘书长人很好,心理上不要有包袱,大家不必过于拘谨,只当是老友相聚。” 众人忙点头称是,心里却也难免紧张,省政府的秘书长,下一步可是副省级领导的有力竞争人选,如果不是通过私人的关系,哪能不提前预约就将人约出来吃饭? 晓勇又补充道:“红旗书记,到时候你们还要把握好节奏。秘书长今天晚上有三个活动,在我们这里最多待上半个多小时。” 淑清说道:“这样,红旗书记你再把县长请上,我们四个去楼下等,其他人在包间里。” 为了显示出对领导的重视,提前在下面迎接领导是一种规矩,从迎接领导上来讲也有学问,人少了显得对领导不够重视,人多了则太过招摇,县长和书记亲自去接,恰到好处。 淑清算时间非常精准,在楼下等了七八分钟,省铁局的汪局长和孙副局长的车就缓缓地停在了大厅门口,下车之后,孙友福忙主动做了介绍。 汪局长对淑清并不了解,也仅仅当做一个普通的正县级干部,握个握手,抬手又看表道:“算时间,秘书长应该快到了,老孙啊,我们也在楼下等等。” 郑红旗很是热情的道:“汪局长,孙副局长,平安县这次给领导添了麻烦。” 几人正客气着,就看到一辆黑色的高档轿车缓缓驶来,稳稳地停在了大厅门口。淑清忙给了郑红旗一个眼神,郑红旗忙快步迎了上去,主动打开车门。 淑清上前一步:“唐叔叔,我给您介绍,这位是平安县县委书记郑红旗,县长孙友福。” 省政府唐秘书长西装笔挺,气宇轩昂,派头十足,从车上下来后,神色淡然地与众人点头示意。很和蔼地与众人握了握手,不疾不徐地说道:“汪局长啊,都是老朋友了,进去说吧。”众人簇拥着秘书长向酒店内走去。 进入包间,秘书长在主位坐下,其他人依次就座。秘书长和汪局长十分熟悉,两人聊得火热,郑红旗和孙友福时刻等着插话,按照官场的规矩,在客套了一番之后,也就开始相互敬酒。 淑清看准时机轻声说道:“汪局长,这次将您请过来,是代表家乡人民对省铁局表示感谢,感谢省铁局的领导对平安县的支持。” 省政府的督察专员级别不高,但在地方上影响颇大,属于“钦差大臣”,但对于省铁局的汪局长来讲,却并不那么重要,毕竟省铁局是国家垂管局,省政府的督查室和省铁局之间从无往来。 唐秘书长自然是看懂了这一切,轻轻拍了一下汪局长说道:“老汪啊!我跟你汇报,淑清处长是平安县儿媳妇,这个公安厅的晓勇处长啊就是淑清的爱人,老家就是平安县的。”说完之后就凑在汪局长的耳边,悄声地说了句:“汪局长,淑清是泰民省长唯一的女儿。” 听到是泰民省长,本来还在稳坐的汪局长马上笑呵呵地欠身道:“淑清处长啊,支持地方经济社会发展是省铁局义不容辞的责任,你客气了哈。” 唐秘书长看关系已经点透,自己也就不必久留,过了三五分钟,端着杯子对汪局长、孙副局长及各位领导说道:“各位领导啊,我插一句,接下来呀,还有一场外事活动出席,呃,就请淑清和晓勇出面代表我和平安县的客人,还有汪局长,多喝几杯。我敬大家,抱歉啊,失陪失陪。” 郑红旗都没有听到,秘书长和汪局长之间的悄悄话,看秘书长要走,虽有不甘自然也不好挽留,只是心里感慨错失了时机,没有在秘书长在的时候将话说明白。 送走了秘书长之后众人又开始喝了几杯。郑红旗瞅准了机会汇报道:“汪局长,孙局长,这次平安县铁路项目的事情,还望两位领导费心。我们的意思是恳请咱们省铁局能够支持既定方案,让铁路从我们平安经过呀。” 汪局长微微点头:“我知道啊,咱们淑清处长刚刚也说了,不过铁路规划涉及多方面因素,我们省铁局一定全力支持平安县啊,昨天我也是这么说的。只是这规划牵涉甚广,并不是只有我们省铁局一家说了算。” 红旗书记忙接口:“汪局长所言极是,但平安县确实在前期做了诸多准备工作,也有广大民众的期盼,还请您在权衡之时,适当倾斜。” 此时,汪局长轻咳一声,说道:“淑清处长也在啊,临平县也提出了很有说服力的方案,从国家战略和资源利用等角度来看,也有其必要性,这让我们省铁局在决策上有些为难。淑清处长,我看这样,明天的时候,我们请临平县和平安县再来我们省铁局做沟通,毕竟部里面发了明文电报,省政协的领导也很关心啊。” 汪局长说的有理有据,二嫂淑清也不好拒绝,只有提着杯子笑着道:“还是那句话,汪局长在可能的情况下多倾斜,多照顾。晓勇,这样明天你请个假,你就以家乡群众代表的身份,陪着红旗书记去开会,做好后勤保障工作,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郑红旗听了之后,心里踏实了不少,淑清让邓晓勇出面,明摆着就是在站台。 第二天一早,吴香梅就从临平县出发,带上了我和钟潇虹、分管交通的副县长冯明旺,赶在了九点钟之前来到了铁路宾馆,按照香梅县长的说法,就是要在气势上不能输,也显示出县委、县政府对铁路工作的重视。 到了地方之后,张庆合算着时间,就带着我们往省铁局的大院里走。 一行人两辆车,下车之后就看到了平安县的领导班子正在大院里晒着太阳等待开会。我仔细打量了一下,看有晓阳在,不自觉的就往里面靠了靠。 两个县的党政班子相向而行,郑红旗笑着主动伸出手道:庆合书记,香梅县长啊,都是老熟人了。哎,朝阳你躲什么躲。 众人有说有笑的在大院里晒着太阳等待开会,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我一下。我扭头一看是二哥晓勇。 趁着众人聊得火热,晓勇将我和晓阳招呼到了不远的花坛边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晓阳,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算了,我走了,这事没法掺和了。说完之后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记住,我找的是厅长,要八坛老酒。 晓阳道:哥,啥事啊张嘴就找我们家要八坛老酒! 第568章 叫朝阳火车站 二哥晓勇看了看背后正在聊天的临平县委书记张庆合和平安县委书记郑红旗,又低声说道:“哎呀,这不是朝阳说要来省铁局进不来大门嘛,我去找了内保处,内保处的处长和省铁局的领导不熟,我这才去找了王厅长的嘛。 晓阳道:王厅长?王省长也不能要我们八坛老酒啊,现在高粱红的老酒价格可不便宜,关键是买不到。 晓勇道:“咋结了婚还和以前一样扣。哎,人家王厅长打个电话的事,不要酒,这酒是我要的,这不是在省城应酬多吗!咱们省白酒牌子虽多,能拿出手的特色酒没有几样。” 晓阳很是心疼地说:“八坛酒,我倒不是心疼酒,是怕你喝多。” “哎,算了算了,你不是心疼酒也不用心疼我,你是心疼钱。我给你说哈,男人之间的事你们女同志少插手。 听到晓勇这么说,我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晓阳看着我道:咋,朝阳,你是想跟着二哥造反?都不用二嫂出手,我一个人就把你俩灭了。 晓勇颇为同情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朝阳啊,你会你在会议室里还是少说话吧,不然回了家,你也没个帮手。我走了,我走了,我把中午的伙食给大家安排好,你们就到不远的清泉酒店去,中午我再来接你们。” 晓阳忙道:二哥、二嫂昨天不是说了,让你以群众的身份参会吗? “哎呀,那是你二嫂说的场面话,这种事情我们咋好出来站台嘛?能组织开这个会就对了。要是家里知道了,要批评我们不懂事的。我刚才已经给李叔说了,他到时候会代我请假。” 看着二哥很是自然地离开,晓阳看了我一眼道:“三傻子,你胆子不小,敢在这里跟我打擂台。” 我看着晓阳道:“唉,各为其主,各为其主。” 晓阳瞥了我一眼,很是不屑地说道:“春来我不先张口,哪个虫儿敢作声?三傻子,我借你一个胆,你敢反对我吗?” 我心里暗道:香梅县长还想着气势上不能输,但是我看晓阳,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气势? 晓阳凑在我耳边悄声说道:晚上回家,咱们慢慢谈。 正在这时,从台阶上疾步走下来一个年轻人招呼道:“你们是来开会的吧?孙局长已在会议室等你们。” 众人笑呵呵地来到了三楼会议室,桌面上的桌牌只有两个,一个写的是临平县,对面的则写着平安县。虽然没有写名字,但众人都能准确找到自己的位置。 依次落座之后,孙局长笑呵呵地说:“对嘛,大家都是革命同志,有话就要放到桌面上来说。啊,张书记,郑书记,那我们开始。” 张庆合和郑红旗两人都面带微笑,朝着孙局长点了点头。 孙局长说道:“今天我们再次组织召开干线铁路规划协调会,出席今天会议的有咱们临平县县委书记张庆合、县长吴香梅和有关领导,平安县出席会议的有县委书记郑红旗、县长孙友福和有关领导,我们省铁局出席会议的有我们规划处、法规处、运行处几位领导,大家都很熟悉了。下面,请我们周处长把情况给大家通报一下。”说完之后看一看旁边的处长道:“周处长,你把情况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旁边的周处长摊开了材料,说道:“各位领导,我是规划处的处长,我姓周,现在我向大家通报我县铁路基本情况。干线铁路是国家重点控制工程,按照计划,要在 97 年之前试运行,虽然现在来看,还有六年的时间,但从论证、立项、方案勘察、方案调整、组织施工到建成通车,一系列步骤走下来,六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呃,在之前部里面委托省铁局规划设计院初步勘察了一个走向方案,在正式提交国务院审核之前,又有了不同的声音,认为在我省东原市的走向上应该做调整,这就牵扯到咱们东原市的临平县和平安县,调整的理由就是途经临平县比平安县要缩短 20 公里,也能为临平县的煤炭运输提供一个好的出口,部里面高度重视,发了个电报要求我们省铁局慎重研究,看是否需要调整干线铁路的走向。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临平县支持调整,平安县不支持调整,我们省铁局的意思是将两个方案一并上报,由部里面更高权威的专家来研判。为了让决策更加科学合理,我们再次组织大家面对面进行交流,请大家将目标达成一致之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的上报方案。”说完之后看了看孙副局长说道:“孙局长,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孙副局长笑呵呵地说:“刚刚周处长已经把情况通报了,临平县和平安县都是东原市的下属县,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这也算兄弟之间的内部矛盾,既然是你们的内部问题,我们省铁局在啊有些问题你们也沟通,那这样啊,我们正好还有个会,你们先谈,谈好了之后去叫我们。”说完之后就很是自然的合上笔记本,笑呵呵地挥了挥手,端着茶杯也就走了。 张庆合和郑红旗看孙副局长端着茶杯走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已经关上了。顿时,会议室的氛围就显得微妙了起来。 马军看刚才还在下面聊得十分愉快的几人在会场上都沉默了起来,看看张庆合,又看了看郑红旗,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就说道:“那这样吧,各位领导,都不发言,我抛砖引玉讲几句,现在要求同存异嘛,我们平安县的诉求就是,尊重既定方案嘛。临平县的诉求是重新做调整方案嘛。庆合啊,你别介意,我的意思是既然有了既定的方案,我们就要尊重既定的方案,这就是游戏规则嘛。” 张庆合只是搓着眼镜并不说话,这个时候,平安县开口的只是常务副县长,如果张庆合说话,那也就有些不对等了,毕竟张庆合是底牌。 吴香梅看张庆合巍然不动,稳如泰山,就用脚踢了踢旁边的常务副县长邹新民。 邹新民马上领会了意思,说道:“马县,你的这个观点我并不认同啊,按照设计院最初的设想,铁路就是要走临平县,这个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吧,你说的这个既定方案也不是最初的方案啊?既然要尊重,那么我们应该尊重最初设计思路嘛。” 马军说:“新民啊,当初可是临平主动放弃了修建铁路的权利,你也说了,只是一个思路。” 邹新民道:“之前吧,我们认识上有局限性,现在,庆合书记已经统一了思想,临平县 70 万父老乡亲在这件事上已经形成共识,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所以,从临平县修铁路最大的障碍已经消除。临平县是事实上的最优路线,就应该恢复最优路线嘛!” 看邹新民说的义正言辞,句句在理,我打开腰包,摸了摸里面的手铐,心里暗想,这次回去应该是用不上了。 孙友福说:“虽然你们现在是克服了困难,但在现实之中已经错过了良机,机会就是这样,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后悔是没有用的。” 既然对方县长都已经开始发言,邹新民自然也不好和孙友福争执什么,用脚又轻轻碰了碰吴香梅。 吴香梅清了清嗓子,说道:“友福县长,我觉得在正式修建铁路之前呀,都不叫错失了机会,特别是现在部里面发个电报,请省局重新研究路线的问题,这本身就是又给了临平一次机会,就算是我们第一次错过了机会,但第二次的机会,我们不想错过。您刚才也说了,机会就是这样,错过就没有了,所以我们不能在同一个位置摔倒两次嘛。” 孙友福说:“现在根本就不存在第二次的机会,因为我们平安县坚决不同意修改既定方案。” 吴香梅说:“友福县长啊,请你认识清楚,机会可不是咱平安县给的,直白点讲吧,平安县反对无效。” 邹新民敲了敲桌子,说道:“我补充一句啊,换句话说,就是平安县没有资格阻止临平县修铁路。” 孙友福哼笑了一声,环顾会场,笑着说道:“香梅县长、反对无效?没有资格?真的无效真的没有资格吗?省铁局为何还组织召开这次协调会?肯定是在慎重考虑我们的意见嘛。” 两县的干部你来我往唇枪舌剑,颇有斗法之意,我在桌子上听着心脏砰砰直跳,心里感叹道:看起来大家都是斯斯文文的好兄弟,在平时关系也是相当的不错,没想到在省城却上演了这样的局面,我看着晓阳,晓阳正拿着笔在纸上写得沙沙作响,又感叹了一句,幸好晓阳不分管交通工作,不然的话,一会儿晓阳开了口,难不成让我去反驳晓阳?想到这里,我心里暗道,吴香梅还是错付了我啊。 正在这时,晓阳也看向了我,瞥了我一眼之后,很是淡定地从背后拿出了小包,慢慢摸索着,掏出了自己的水果刀,在笔上削来削去,我暗自打量了一眼,妈哟,削的钢笔。 只听吴香梅说:“友福啊,我们在这里见面是为了解决问题,寻求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并不是说你不同意我,我不同意你,那样扯下去没有意义。” 孙友福说:“香梅县长,如果有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案,咱们何必闹到省铁局,让人家看咱们笑话,现在就是,临平县和平安县二选一的选择题,没有第二个答案。” 只见张庆合手里搓着眼镜,久久没有说话,郑红旗则很是淡定,听着临平县和平安县的干部互不相让的争执,也只是频频点头没有表态。 来来回回说了一个小时,双方说话的语气逐渐有了火药味。郑红旗看情况差不多了,端起了茶杯,拿起了茶盖,吹了吹之后,轻抿了一口,拿着盖碗在茶杯上轻轻敲了几下,喧闹的会场,瞬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将目光都放在了郑红旗的身上。 郑红旗看众人都安静下来说道:“刚刚听了大家的发言,都有一定道理,大家都先冷静啊,没有沟通不了的事情,下面我们请张书记给出指导性的意见。” 张庆合搓了搓眼镜,也是轻轻抿了一口茶才说道:“同志们!指导性的意见不敢当啊,我刚刚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思路,提出来,供大家参考、探讨,啊,最终拍板还是以咱们红旗书记的意见为准。” 郑红旗微笑着说:“张书记,现在大家缺的就是方向,只有方向先统一啊,工作才好开展嘛。” 张庆合笑着说道:“我们的方向啊,从来没有变过,就是临平从来不反对平安修建铁路,这一点咱们临平的干部要有共识,大家不能干损人不利己的事。临平和平安是一衣带水的好兄弟,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好同志,大家不要忘了修临平高标准公路的时候,是咱们平安县红旗书记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慷慨解围,在关键的时候拉了我们一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从这点上我们什么都可以谈。” 郑红旗点了点头,说道:“同志们,大家就要有庆合书记这个认识。今年,平安县的经济增长能够取得全市第一的速度,也离不开咱们临平县的帮助,关键时候上万吨的煤炭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我们的工厂,送到了我们的千家万户啊。” 众人抬头平心静气的听着,我心里也感叹一把手的站位和格局是不一样。 张庆合接着说道:“所以,我们今天坐在这里,不是为了争个你死我活,而是要找到一个共赢的办法。既然铁路走向的调整涉及到两县的利益,那我们不妨从更宏观的角度去考虑。比如,是不是可以土地置换呢?” 听到土地置换这四个字,众人是一脸的茫然。 省铁局的墙上挂着全省行政区域图,张庆合缓缓起身走到地图前,说道:“我们看地图说吧。”拿手一比又说道:“干线铁路以北向南,如果途经我们临平是九个乡镇,如果画一条直线,大致方向是从西北到东南出界,而我们东南向的三个乡镇,与平安县是相互接壤的,我可不可以考虑?将西北三个乡镇划转给平安县,平安县将北部的三个乡镇划转给我们临平县,铁路就修建在调整后的两县交界的位置,从位置上来看。”说着就在地图上指了指,“麻坡乡离平安县城和临平县城的距离差不多。” 郑红旗戴着眼镜,眯着眼仔细看看,觉得不清楚,也就起身走到了地图边上,众人看两位领导都起了身,也就纷纷围拢了过来,大家看着地图都若有所思,从地图上看,如果土地置换之后,确实解决了两个县都不通铁路的问题。 张庆合继续说道:“我们两县可分别修一条公路,从县城直达火车站。”说着又在麻坡乡的位置上拿手敲了敲。 郑红旗背着手,仔细地看着,在地图前足足站了十分钟,良久之后点了点头说:“是个方向,大家可以继续往下谈。” 众人落座之后,都在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利弊。 孙友福率先打破沉默,说道:“张书记提出的土地置换方案确实很有创新性和建设性,从地理布局上看,这样的调整确实解决了两县都不通铁路的问题,但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地群众的意愿等问题。毕竟啊,区域的群众对各自的县还是有感情的,不知道群众的意见大不大?再者,新修的火车站叫什么名字?临平车站还是平安车站?这些都很关键?” 吴香梅说:“这些都可以在探讨中解决嘛,群众的工作,大家可以去做,车站的名字,大家也可以商量嘛。” 马军敲了敲桌子说:“名字的事好办嘛!我看大家都各退了一步,我们都把各自县名的第二个字拿出来,你们出临平的平字,我们出平安的安字,就叫平安火车站嘛,我先声明一下哈,这个平安火车站不是我们平安的火车站,是平安和临平的火车站。” 邹新民听完之后笑了一声说:“老马,干脆我们出临平的临字,你们出平安的平字,就叫临平火车站,我也声明,这个临平不是我们临平县,是临平和平安两县的火车站。” 众人听后则是一阵哄堂大笑,没有了刚才的紧张。 马军看了看郑红旗道:干脆叫红旗火车站。 邹新民左右打量说道:那我们这边建议叫朝阳火车站。 我马上就激动了,我何德何能…… 第569章 回家再给你算账 听到常务副县长邹新民说,车站干脆就叫朝阳火车站。众人的目光马上向我聚拢了过来,我马上尴尬说道,我何德何能怎么能让火车站用我的名字? 说完之后马上看向晓阳,就看到晓阳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显得颇为得意,倒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组织部长钟潇虹笑着说:“先别急着拒绝嘛,这朝阳火车站的‘朝阳’二字,并非单指你个人名字。日出东方,朝气蓬勃,要是麻坡火车站以此为名,寓意着咱这迎来送往群众,在改革开放的政策之下,充满希望与活力嘛,与你的名字只是巧合,你可别想太多。 邹新民在旁边也帮衬说道:“李局长,你要是实在介意,我看干脆你改名。 邹县长啊,说笑了,我这个名不好改,都叫过这么多年改叫啥呀?不妥不妥。 叫啥?我看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你就叫车头算了。 原本严肃的场合尴尬的氛围,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欢声笑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玩笑,刚刚那令人局促的气氛早已烟消云散。 李叔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掏出了烟,一支一支地扔了过来,一边扔一边道,年轻人跟着你们张书记好好学习吧,这样的机会不多呀。给临平的干部发完之后,又给平安县的干部散了烟。看得出来,李叔既不管交通,也不管建设,今天也是被拉来扎场子的。李叔一边发烟一边道,老张啊,你不地道,既然你早就想到了土地置换的方案,为什么不提前说出来嘛?何必大家在省铁局让领导们看笑话嘛? 张庆合抽了几口烟,放松了下来,往椅子上一靠,拿烟在空中虚指了两下说笑道:“老李啊,你错了,我是在咱红旗书记的启发之下才有了这不建议方案嘛。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这是咱群策群力,集体的智慧嘛。” 马叔听了,笑得意味深长道,老张啊?幸亏你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不然的话,我还在考虑以后咱们怎么见面? 郑红旗也抽了口烟,抖了抖烟灰,说道:庆合这个方案啊,虽然下一步的工作还很多,但目前来看确实是对双方都较为有利的方案,具有很强的可行性和可操作性。 郑红旗这句话说出口,张云飞忙将桌面上的资料收了起来,上面的标题赫然写着,平安县关于共建啤酒厂的意向性探讨方案。 张庆合十分诚恳地说道:我在插一句啊,火车站的命名应该综合考虑地域特色、历史文化等多方因素,我看这样啊,可以暂定为同心车站,也只是一个建议。等到回去之后,我们再广泛征求意见,到时候在结合管和广大群众的意见,咱们再改吧 郑红旗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掐灭烟头,环顾四周后说道:“我再谈三点意见吧。第一,关于火车站的名字,我同意庆合书记的提议,暂时叫同心车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嘛。第二啊,关于行政区划的调整并不是我们说调就调,还需要经过市政府和省政府的审批,最终还需要报上级行政机关备案,程序上的事我不担心,但群众的工作还有不小的工作要做,调整那个乡,怎么调还需要慎重研究。第三,关于铁路设计的走向啊,也只是我们这个层级商定的结果,最终啊,还要看部里面的审核情况,如果部里面否定了整个建议方案,那么我们的区域调整工作也同步暂停。 张庆合说道,红旗书记的指示啊,具有很强的指导性和针对性,我看初步就按照红旗书记的三点指示开展工作,但我补充一点,假如啊,省里坚持既定方案,平安县要拿三个通铁路的乡给我们置换啊。这个话可要说到前头。 老马一手夹着烟,十分豪横的道:老张啊,你也一点也不吃亏啊。 张庆合含蓄一笑道:我看咱们临平县和平安县可以共同成立办事机构,具体负责行政区划调整、铁路修建规划相关工作。我看这样,我们不要拖,现场就拍板,我们临平县就由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同志啊,做总牵头人。 郑红旗说道,时间不等人啊,既然临平县派出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同志负责铁路修建,我看我们这边老马来牵个头,毕竟不只涉及到交通,行政区划的调整还涉及到民政工作,千头万绪的工作,老马牵头是合适的。 按说安排副县长牵头工作,是县政府县长的事,但张庆合和郑红旗两人的安排都是十分的自然。 郑红旗继续道:老马啊、新民同志,你们要抓紧时间对接,明确具体的任务,细化分解目标,千钧重担人人挑,人人肩上有指标,要把工作抓实抓细。 只听到会议室的笔记本传来的沙沙声音,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低头记录。 省铁局的孙副局长在汪局长的办公室里抽着烟,烟灰缸里的烟头十分凌乱,堆了不少。 孙副局长略带忧虑地说道:“汪局长啊,两个多小时了,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我看这个问题,临平县和平安县解决不了啊,这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打不成一致意见,咱们省铁局也很难办啊。你看现在省政府、省政协,都给了我们不小的压力啊。 汪局长十分淡定地笑了笑,老孙啊,这个事要一体两面地看待嘛,一个单位有人来找才是好单位,没人找你办事,那是清水衙门,你以后也办不成事。省政府的唐秘书长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上工作,离不开人家的支持。这不昨天我顺口提了一句,我们第四办公区的土地的事儿,唐秘书长不也没推脱嘛! 孙副局长感叹了句道:“汪局长,我是担心临平县和平安县他们两个不欢而散,这样咱们省政协和省政府两边都都没落到好人啊。 汪局长仍是不疾不徐地说道,哎,老孙啊,地方政府的主要领导和我们这些行业上的头头脑脑是不一样的。你给他一个县,他能当县长,你给他一个市,他就能当的了市长。我们可不一样啊,一辈子围着火车转,到了地方上让我们当个县长,恐怕玩不转啊。当过县长和县委书记的人,脑子都是抹了机油的,那转速比火车轮子都快。上午谈不好,还有下午,今天谈不好,还有明天,这个月谈不好,还有下个月,今天中午把饭给他们管上,让周处长陪着他们吃点饭,总体一个原则,不要在咱们省铁局伤了和气,美苏之间都可以谈判,何况临平和平安那。 孙副局长说道,我和张庆合打交道,这个同志看得远啊,我是认认真真地看了规划设计院提交的方案,咱们省个别的县党政主要领导认识不足啊,怕占耕地,坚决不让铁路进城,你再看临平县和平安县的县委政府,为了铁路,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啊,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汪局长往后一躺笑眯眯地说道:“只有他们这样才能体现咱们存在的价值嘛。 又过了四五分钟,规划处的周处长就敲门汇报道,两位领导,临平县和平安县已经谈好了,他们请领导来主持大局。 汪局长问道:“谈好了,怎么谈的呀?是走临平还是走平安啊? 周副处长稍一欠身说道:“汪局长,他们开会的时候我们都没进去,现在来看不知道到底是谁妥协的? 孙副局长道:“无论谁妥协,总有人妥协,修铁路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案,最后不少都是拿到最高层去拍板的嘛。 汪局长对孙副局长说:“老孙啊,这样你去看一看,如果双方闹得实在太僵,我就出个面,和和稀泥,争取说服平安县,将方案报上去之后,我们上上下下都不得罪,啊,明白没有? 孙副局长并不着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添了些茶叶,倒了开水,才慢慢悠悠地到了会议室。孙副局长笑呵呵地和两边的人打个招呼,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两边的神色表情,倒还有几分欣喜之色,就说道:“张书记,郑书记,你们谈得怎么样啊? 张庆合道:“我们双方已经达成了初步的一致,还请省铁局多支持啊。 郑红旗也笑着道:我们在省铁局的指导下,结合临平和平安的实际,形成了一套最符合双方利益的最佳方案。 听到形成了最佳方案这个词,孙副局长一时来了兴趣,喝了口水,放下茶杯才说道:“我们省铁局,啊,包括我个人也参与修建了不少铁路项目,遇到的两个县、两个市之间关于铁路走向规划的争夺,说实话,不是少数啊,还没有哪个县哪个市能能提出双方都能接受的所谓的最佳方案。这也是我们省乃至我们整个国家所面临的实际困扰,毕竟盘子只有这么大,僧多粥少。所以说你们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呀? 张庆合对郑红旗书记说:“红旗书记,我看就由你来向孙局长汇报吧。 张庆合之所以这样提,是因为反对上报方案的就是平安县,由平安县提出最佳方案,则更具有说服性。 郑红旗也不推辞,更没有扭扭作态,稍微拉了一下凳子,说道:“首先还是感谢省铁局,特别是孙局长对东原市、临平县和平安县的关心,我代表我们两地的父老乡亲向省铁局和孙局长及各位领导表达敬意。第二,我向各位领导汇报,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也就是恢复最初的设计思想,修改现在的建议方案,铁路从平安县经过改为从临平县经过…… 郑红旗正要解释原因,孙副局长忙摆手扶了扶眼镜,眯眼仔细看了看郑红旗的座牌,说道:“我没看错吧,红旗书记,你是平安县县委书记,代表的是平安县? 郑红旗也扶了扶眼镜笑着说道:“啊,孙副局长,我是平安县的县委书记,庆合书记那边是临平县。 孙局长一脸的不解说道:“哦,意思是你支持临平县?我没听错吧? 郑红旗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孙局长,我向您汇报原因,平安县之所以支持铁路改走临平县有三点考虑。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从临平县可以缩短 20 公里里程,能够为国家节约上亿的资金,这是最为主要考虑。第二点,不能让上级为难,临平和平安在铁路建设上存在分歧,这让我们的市委、市政府、省铁局的各位领导十分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嘛,在此呀,我们将问题解决在基层,不将矛盾上交,我们内部化解。第三嘛,不能让兄弟为难,平安县、临平县作为毗邻县,数千年来,早已形成了兄弟般血浓于水的亲情,张庆合书记、吴香梅县长,包括我们朝阳局长都是从我们平安县出去的干部,如果我们坚持铁路走平安,势必会让张庆合书记、吴香梅县长和临平县的父老乡亲为难,所以我们愿意啊,主动做出让步,支持铁路走临平县。 听完了郑红旗解释的三点原因,孙副局长内心暗自佩服,说道:“红旗书记啊,格局高,胸怀大,是有着强大的政治勇气,强烈的责任担当的优秀干部,值得学习。 郑红旗扶了扶眼镜继续道:“当然啊,出于对我们的关心,临平县的张书记主动提出了要将临平的三个通过铁路的乡镇啊送给我们,我们听话心里也过意不去,也就将三个不同铁路的乡回馈给临平县。大家都是靠农业吃饭,实力也相当。在通俗点讲啊,庆合书记考虑周全,让我们也能感受到省铁局和孙局长对基层的深情厚谊,也是雨露均沾嘛。 听完了郑红旗的话,再看孙局长,足足愣了有一分钟,暗自敬佩红旗书记,说话滴水不漏,将土地置换这种带交易性质的行为说成了兄弟间的关心和帮助,这样的境界和水平,正如汪局长所说,市长也能干。 孙副局长过了一分多钟才缓过神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带头缓缓拍起了巴掌,一边点头,一边拍着巴掌,脸上大写的一个“服”字十分醒目。 良久之后,孙副局长才道:“同志们啊,我 18 岁参加工作,到现在已经快 工作30 年了,今天你们给我上了一课啊,我今天算是才毕业啊。佩服佩服,实在是佩服。啊,正好你们都在,别介意啊,我想问一下,庆合同志,县委书记的权力这么大吗?三个乡镇说给就给?说完之后就看见了张庆合。 张庆合手握眼镜,一脸不甘地说道:“孙副局长啊,我们难啊。心有不舍,也有不甘,但再难也是我和红旗两兄弟难,也不能让咱孙局长为难,毕竟您这边只能给我们修一条铁路嘛。 孙副局长听完之后,又是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竖起两只手朝着郑红旗和张庆合,同时送了两个大拇指,一边点一边说道:“今天中午谁也不许走,我代表我们汪局长啊,发自肺腑邀请大家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啊,这样,其他同志在会议室里稍坐,红旗书记呃,庆合书记到我们汪局长办公室,一些大方向的工作,我们再谈一谈。 张庆合和郑红旗上去之后,众人也就放松了下来,大家都是熟人,消除了隔阂之后聊的话题自然轻松而又愉快。 12 点刚过,几位领导就笑呵呵地走了下来,看起来谈得不错,中午的时候省铁局在不远的清泉宾馆包间里安排了一桌丰富的午餐,那天中午,晓勇带着公安厅的几个朋友也来助兴,省铁局的汪局长和孙副局长都是被抬着出的门。 郑红旗喝得满脸通红,搭在张庆合的肩膀上,两人在一旁说着悄悄话,直到吴香梅催了两次,两人才难舍难分各自上了车。 要走的时候,郑红旗将车窗摇下,看着晓阳道:“哎,晓阳,你不跟我们走? 晓阳脸色一红,说道:“啊,红旗书记,我和朝阳还要办点事。 郑红旗淡定一笑说道:“哎,又赔进去一个啊!走,开车回家。” 郑红旗走了之后,张庆合看着我和晓阳道:“你俩要办事,我们就先走一步。 晓阳将张庆合、钟潇虹、吴香梅都送上车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道:“走吧,回家。 你不是要办事?晓阳看了看大街上的行人,低头说道:“不好吧,大白天的都是人。” 哎,不是晓阳,你要办啥事?再说研究基本国策也要晚上办嘛。 晓阳抬头看了我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想什么呢?还想研究基本国策。姐要收拾你。我倒是想问问你的八坛酒的钱是哪里来的? 听完之后,我略显尴尬地看着晓阳,说道:“不是吧,我们现在研究的是干线铁路的事儿,那都是上亿的工程,你现在给我谈八坛酒的钱,你这一下就降低了我的身份,拉低了我的格局。 看你能耐大的,李车头,回家我再慢慢收拾你…… 第570章 收服这个词很有深意 回家的路上,晓阳问道:“那八坛酒,你怎么给二哥?” “怎么给?还没给,你要是不同意实在不行就不给吧。” 晓阳道:“亏你说的出口,二舅哥都敢得罪,也不怕过年的时候把你丢翻,答应了别人的事,能不给啊?言而无信,以后谁还帮你?” 我摸了摸口袋,尴尬一笑,说道:“这不是兜里没钱吗?” “兜里没钱,你当个公安局长,兜里没钱。能不能有句实话啊?别以为我不知道。” 看晓阳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我就说道:“现在老坛酒不好买了,我兜里的钱可能不够,晓阳,你得把我下个月的工资提前给我。” 晓阳淡淡地说:“你有多少呀?” “我有 300 多,你可能还要给我 200,你知道的,现在老坛高粱酒买一坛少一坛,不给孙向东打招呼是买不到的。” 晓阳听完之后,一把就抓住了我的耳朵,说道:“三傻子,你哪来的 300 多块钱?” “哎,晓阳我这300块钱,可是一点点的攒出来的,我还以为你真的知道呢, 晓阳这才松开我手!拍了拍,说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过日子的人。说你三傻子,你就三傻子吧临平和平安修铁路,到最后就你小金库支付了300元。没这个道理哈,你这个钱去找张叔,他会给你报的。 哎,以前你可从来不让我在公家报账,做好事不留名嘛。 这件事情不一样,你这个亏要吃在明处。这次不是让你找张叔要钱,而是让你带个好头。你想这次你给二哥送酒的事,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你如果不报账,别人还以为你有多少钱呢?这钱哪里来的?你为公家办事不报账,人家报了就显得人家觉悟低,以后谁还敢为公家垫钱办事呢?记住没有按规矩办。 晓阳又在我脸上拍了拍,说道:“你也不亏,不是都说了吗?叫你改名车头,你看钟潇虹多关心你,坚持力挺你火车站叫朝阳火车站,我看干脆叫潇虹朝阳火车站把你们两个的名字都写上去。” 我一听就知道晓阳生气了,马上说道:“那只是她的个人意见,他也说了,那个朝阳不是我这个朝阳,我就是要写也要写晓阳,朝阳车站嘛!” 晓阳感叹了一句道:“要抓紧时间给钟潇虹找个对象啊,不然她老惦记我的。” 我看着晓阳尴尬地说:“晓阳,你说啥呢?人家咋说也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县政府办的主任啊。” 晓阳很是不屑地说:“怎么当了官就不过夫妻生活了?你这个家伙,不懂女人也不懂男人,也不知道当初我咋就看上了你。” 我冲晓阳说道:“哎,现在后悔也来得及,咱老三在临平人缘不错。”说着就故意看向晓阳。 就看晓阳怒目而视,伸着手在自己的包里摸来摸去。 我赶忙收起嬉笑的表情,轻声说道:“哎,晓阳开着车呢,可别乱来啊。” 晓阳道:“三傻子,你不要紧张,我的指甲有点长,我拿水果刀削一削。” 到了临平县,天色已晚,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在煤炭宾馆里和几个朋友正在推杯换盏。 县财政局局长曾亚联说道:“邹县长啊,您不在的这几天县里很是热闹啊,建委的改革方案已经出炉,商局长,你快给咱曾县长汇报一下嘛。” 商恒华作为建设局局长,和邹新民关系匪浅,但投票的事让自作聪明的商恒华在邹新民面前丑态百出。若不是曾亚联自作主张将商恒华喊了过来,这顿接风宴,老商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商恒华也大致猜出了自己在投票的事情上自作聪明,弄巧成拙,但如今这个时候也只有装傻充愣,不提往事,只希望邹新民能念及旧情,拉自己一把。 商局长马上起身来到了邹新民的旁边小声说道:“是这样,建委的方案已经出来了,根据方案,建委还是正科级,设一正三副加一名总工程师,下属的单位有人防办、城管办、城建办、质监站、园林所和环卫所。” 邹新民略显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个没什么好汇报的嘛,其他各县都是按照这个方案改的。” 邹新民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冷漠,商局长自然看在眼里,毕竟自己也是建设局多年的一把手,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经是炉火纯青。 邹新民道:“说,重点是什么?” 商恒华双手端着酒杯,欠着身子,十分恭敬地说:“新民县长,现在是这个样子,赵东书记给我谈了话,说组织上已经考虑让我去其他单位。” 商局长一边看着邹新民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新民县长,如果让我去其他县里的局也就算了,但赵东说让我去水寨乡去当人大主席。新民县长,您知道的,我们建设局,可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大局,这一下还把我调到乡镇,去乡镇担任书记我也能接受,您看让我去当人大主席,这不是明摆着整人吗?” 邹新民两根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看着商恒华说完话,便说道:“商局长啊,我可要批评你啊,你这个认识可不到位,什么是整人,这是正常的人事调动嘛。你回去好好看看宪法,我国的权力机关是人大,权力机关的执行机关才是政府,就是在座次排序上,人大也是排在政府前面吧,人大工作大有可为,大有作为,你要端正态度啊。” 商恒华从来没想到邹新民会以这样的方式拒绝自己,也是内心道:“空口白牙自然是办不成事的。”将本已弯着的腰又弯了弯,商恒华略显谦卑地说道:“新民县长,您说得对,是我认识浅薄了。可我在建设局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这安排实在让我有些难以接受。您看能不能帮我跟赵书记或者张书记说说情,哪怕是换个岗位也好。只要能留在县城什么位置我都愿意。县长您放心,这事办成之后必有重谢啊。” 邹新民微微皱了皱眉,沉默片刻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商啊,庆合书记在年后的收心会上强调的纪律,你都忘了?谁要是再搞违法乱纪那一套,一查到底绝不手软。这事也不是我不帮忙,而是那种行为上和思想上就没和县委保持一致,还是老思想老做派?张书记说了多换思想少换人,你现在还是老思想,商局长,就是我是管组织的副书记,也把你换了。” 商恒华没想到邹新民说得如此直接,让自己多多少少有些下不来台,好在两人的声音都很小,并无第三人听到,这也让商恒华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见邹新民不愿帮忙,还唱起了高调,商恒华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益,直接话锋一转道:“邹县长,我敬你一杯酒。”说完之后直起身,一仰头也就把酒杯里的酒干了。 邹新民撇了撇嘴,带着怀疑,一只手拿起酒杯往上抬了抬,又放在嘴里小抿了一口,这酒杯里的酒,虽有波动,但未减少,明显邹新民不想和商恒华喝酒,这让拿着酒瓶准备倒酒的商恒华更加尴尬。 邹新民心里暗道:如今形势已不同以往,按照张书记的说法,他年龄大了,干不了几年,下一步离开临平也是必然,如果这两年能和张庆合搞好关系,把铁路的事儿推动下去,说不定在张庆合走了之后,自己还有翻身的机会,现在和自己竞争最大的是县委副书记赵东,他的关系是组织部的老部长于伟正也已离开了东原市,也就是说,赵东的背后如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啊,到时候邹敬堂再给自己说句话,自己的县长,还是可以实现的,而这一乱七八糟的事,必须从今天起就要做个了断。从此之后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邹新民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多,就主动说道:“同志们啊,明天上午要开铁路建设思想动员会,咱张书记让我担任铁路建设的总牵头人,以后还要仰仗大家多支持,特别是交通局志强局长啊,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啊,曾局长,你是财神爷,该给的经费要保障到位啊。” 吃饭的时候不说工作是邹新民以前立下的规矩,众人实在没想到这个时候邹新民主动提起了铁路建设大会的事。 刘志强道:“邹县长,我记得您讲过,修铁路要冲击公路运输,还占用耕地,您是持保留态度的吧?怎么现在?” 刘志强的话还没有说完,邹新民就摆了摆手,道:“志强局长,我可要批评你啊,思想还是没有转变,俗话怎么说的?火车一响黄金万两。这次我陪着张书记到省城协调铁路项目,不容易呀!这条铁路是张书记顶着众叛亲离的压力给我们争取回来的,大家一定要跟上张书记的思想,按照书记的说法,临平的煤炭会有枯竭的一天,临平只有通过铁路融入全国铁路网才能抓住改革开放的机遇,我之前也不理解,但现在我想通了,不支持铁路项目,就是不支持张书记的工作,不支持张书记的工作,就是不支持我的工作!好吧,大家举杯提前庆祝,咱们临平铁路建设一切顺利。” 邹新民的变化,众人面面相觑,虽有不解,但也只有纷纷附和。 第二天要召开铁路勘察思想动员会,省铁局已经答应为让此次建议方案更有说服力,省铁局会安排勘察设计院对临平县铁路走向做一个大致的勘察。为了配合勘察工作,现在打算立即召开思想动员会,让全县干部群众都能够支持铁路建设。 春天的早晨,宛如一幅清新的画卷在大地缓缓展开。曙光初照,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柔和的光线轻轻地洒在县武装部的大院里小操场上。 张叔已经起床锻炼了两圈。我来到张叔身边,一边陪着张叔疾步快走,锻炼身体,一边汇报着市政法委书记周朝政交代的工作。 听到要将邹新民带到市公安局接受问话,张叔缓缓停下了脚步,做了几个扩胸运动之后说道:“罗正财在精神失常之前已经供述出了邹新民,现在罗正财已经精神失常,所说的话,在法律上有没有作为证据的可能性啊?” 我说道:“张叔,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如果能够认定罗正财在交代问题的时候是清醒的,那还是可以作为证据,如果不能认定,在此之前罗正才已经精神失常,那么,罗正财所说的话就无法作为证据。所以,朝政书记也没有说要将邹新民立刻缉捕归案,只是说让他配合调查。” 张叔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个罗正财,真是狡猾啊。不过,我还是那个态度,纪委调查,公安机关最好不要介入。” 我马上提醒道:“张叔,纪委书记可是林华西,林华西到东原出任纪委书记,可是有邹敬堂的因素,如果将邹新民交给林华西来调查,嗯,那不等于不调查吗?” 张叔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说:“这样啊,三国演义看过吧,你再看西游记也好,水浒传也好,里面有一个共同点是什么呀?” 我回答道:“张叔,这些都是四大名着吗?我都看过。” 张叔接着说:“名着之所以是名着,就是因为它刻画了人性,反映了现实,揭露了社会复杂的一面,观音菩萨收服了黑熊怪,做了看山的大神,水浒传梁山 100 单八将里面宋江啊也是收服了扈三娘,三国演义里就更多了,刘备麾下不少大将都是收服而来,被收服的人都很特别,不一定武艺高超,有的也只是普通人但背后有一方势力的支持。我们都是外地干部,外地干部和本地干部之间矛盾是不可避免的,现在我们已经处理了不少的干部,你像林华北,罗正财,当然还有几个科级干部,换做以前啊,这些人可都是地方豪强。 张叔继续说道:收服这个说法,虽然说起来可能有违党纪国法,但我们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我们不可能把本地干部的势力全部都清除掉,只能在矛盾中寻求平衡与合作。 这次去省铁局争取项目啊,我看邹新民还是有洗心革面的意思,佛家也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也谈过多换思想少换人。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对以前违法乱纪的行为放任不管,而是要管就要抓到铁证。 如今罗正财无论真疯还是装疯,你们公安口子上抓了邹新民,我估计也定不掉他的罪,到最后反倒是打草惊蛇。 张叔又做了两个扩胸运动说道:修铁路离不开本土干部的支持,所以我才让邹新民担任铁路项目的总牵头人,我现在分析学武给我谈的临平的老干部极为反对修建铁路,再加上今年煤炭公司的亏损,我怀疑煤炭公司在运输上的问题和老干部有关,必定在任何一个地方,老干部都是支持发展的主力,事出反常必有蹊跷!老干部的工作离开了邹家站台难度很大呀。邹镜堂邹镜池在我干部中,话语权很大呀! 张叔,我明白了,我们先妥协让步嘛。 张叔点个点头又道:你记住,很多时候让步并不是软弱,妥协并不是认输,一切都是为了整体的稳定与长远的发展。我们在临平这片土地上,要想真正为咱群众办几件实事,就必须学会在复杂的局势中周旋,利用各种力量的博弈,达成我们的目标。” 张叔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以退为进是大智慧,矛盾产生于一切事物之中,矛盾无法避免,只有在事物发展的过程中化解矛盾啊。这些话有些深奥,不着急,你慢慢体会。至于朝政书记那里,你就不管了,我直接给朝政书记和市委沟通,将邹新民的事情交给纪委敲打敲打他。” 县委大会议室里,临县铁路建设思想动员会的横幅已经悬挂了起来,除了在职的干部之外,显眼的一点就是老干部的位置空着。到了开会的时间,县委领导班子已经在主席台上就座,而老干部一列却空空如也。 张庆合侧身问旁边的邹新民:“怎么老干部没有通知?” 邹新民一脸的茫然说道:都通知了呀 这个时候,钟潇虹步履匆匆地来到了会议室,说道:“张书记,县里的十多个老干部,正在县委大院里,他们说要到市委找钟毅书记,说坚决反对临平县修建铁路!” 张书记倒是一脸的淡定,点了点头,十分平静地说:“新民同志,你带上潇虹部长,和咱政法委华东书记啊,还有公安局朝阳局长,你们去看看,我们现在就不等了,开会。” 第571章 造谣生事的人必须严肃处理 县里召开铁路思想动员工作会,主要目的是在全县范围内凝聚铁路修建的共识,为这一重大基础设施建设项目的顺利推进奠定坚实思想基础。 会议的规模不小,县委常委会主持会议,主席台上,张庆合、吴香梅、赵东、邹新民等县委常委班子的领导都已坐定,就见钟潇虹疾步而来与上面的领导窃窃私语。 待得知老干部聚集抗议后,张庆合依然一脸淡定,安排邹新民和政法委书记林华东、钟潇虹与我一起去做老干部的工作。刚出门,张庆合便看向了县委副书记赵东,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赵东开始开会。 赵东清了清嗓子,打开话筒说道:“同志们啊,大家安静。现在我们召开全县铁路建设思想动员大会,今天的会议啊,主要目的是在全县范围内凝聚铁路修建的强大共识,为这一重大基础设施建设项目的顺利推进奠定坚实思想基础。干线铁路建设对于我县的经济发展、民生改善以及区域影响力提升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它将打破我县交通瓶颈,助力我县在商品经济时代加强与外界的互联互通,促进资源的高效流通与整合,带动我县各项产业的蓬勃发展。所以啊,我们要在铁路勘察阶段就要凝聚共识、统一思想。下面进行会议第一项,由副县长冯明旺同志铁路勘察通报有关情况。” 我跟着邹新民、林华东和钟潇虹来到县委大院的小广场,红砖砌垒的花坛旁,坐着二三十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抽着烟、聊着天,偶有个别老干部情绪激动,离得远,听得不真切,只听到几个激动地声音说道:要坚决反对,绝不能让铁路修进临平,更不可能将原本属于临平的乡镇拱手送给平安县,说这是割地赔款、丧权辱县之举。 钟潇虹一边走一边数,人数足足有二十七八个人。钟潇虹纳闷道:“怎么我刚刚进去的时候才十多个人,现在都快三十个人了,这些老干部组织能力还挺强。” 林华东、邹新民两人走在前面,不时交流几句。到了小花园后,看到聚拢的多数人,我都不认识。 钟潇虹见我一脸茫然,就在我身边悄声说道:“这些老干部以前都是临平县四大班子的老领导,要么就是曾经担任过正科级的领导干部,他们在临平话语权很大。那,这个是老刘书记,以前革委会时候的一把手,那个,还有人大主任,老县长,副县长。” 老干部们聚拢在一起,见我们几个走来,很是不满地说:“林华东、邹新民,你们来干什么?我们要见张庆合,请张庆合出来给我们说清楚。” 众人纷纷附和道:“张庆合不来,吴香梅也必须来,如果他们今天不说清楚,我们就要到市里面去。” 人民之中又有人说:“不行,我们就到省委,我们就不信整个东原市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临平 70 万父老乡亲就靠着两个外地人在这里瞎指挥。” 邹新民作为常务副县长,自然先代表政府表态,见众人很激动,便从兜里掏出烟,一边散着烟一边笑呵呵地说:“各位老领导,先别急。张书记正在开会,有什么话大家先给我说,大家都是老熟人啊,没必要来这里闹来闹去。” 其中一位老干部激动地说:“邹新民,你也是临平土生土长的干部,怎么能任由县委政府乱作为呢?临平县是什么情况,你们难道不清楚?临平是以农业和煤炭为基础的县,修建铁路要占用多少耕地?你们算过这个账没有?现在的农民都是包产到户,你占了人家的地就要给人家补偿,这大几十公里的铁路修起来,要赔多少钱?” 钟潇虹轻轻拍了我的胳膊,在我旁边悄声说道:这个是以前的老组织部韩部长。 话音刚落,另一位老干部拿着拐棍在地上敲了敲,说道:“邹新民、林华东,还有小钟啊,去年修公路,咱全县群众是勒紧裤腰带出工出力,今年还要修公路,接下来又要出河工挖河,如今已经不再搞生产队了,群众都是义务劳动,修公路、挖河,我们都不说了, 毕竟造福的还是咱临平自己的群众。你在这里修铁路,我想问问咱临平 70 万父老群众,有谁一辈子能坐上几次火车?难道是为了某位领导回娘家方便吗? 这话一出口,我马上听出了,老领导应该说的是香梅县长了。 钟潇虹道:现在说话的是政协的老主席何主席,算年龄都快七十了。 这个时候,旁边又一人道:我今年都 65 了,没有火车,我不一样活?出力不讨好的事要少干!给别人做嫁衣的事,就不能干。我觉得领导干部不要为了个人的政绩好看,现在拍脑袋决定,到时候拍屁股走人,留下的烂摊子还不是咱们临平群众收拾。” 钟潇虹一脸严肃的道:这是以前的副县长,管交通的。说完之后又碰了我一下道:这个是县委的老孙,以前的副书记。 只见老孙副书记十分激动地说:“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还有啊,华东、新民我们听说要将咱们临平三个乡划转到平安县去,有没有这回事?” 邹新民和林华东一直在陪着笑,来的老干部不少都是两人之前的老领导,自然没有在他们面前说硬话的道理。 邹新民上前一步说:“老书记呀,平安县到时候也会给我们三个乡,作为交换。” 这孙副书记一听顿时怒不可遏,说道:“邹新民,你这是什么话?林华东,你年龄大一些,你应该知道当年为了平水河争灌溉水的事,咱们和平安县没少打架吧?咱们伤了的人也不少。当初你当公安局长的时候拿着枪顶在前面,要和平安县人干仗。临平的土地是临平人民的,怎么能当成商品一样随意交换?我一直给你们讲商品经济不是社会主义,现在好了,你们连土地都可以换。临平的每一个乡都是临平的历史传承、文化脉络,还有众多乡亲们世世代代的生活记忆,怎能说划转就划转?把自己的娃往外推,这不是出卖临平的利益吗?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位的时候,一心守护临平,绝不容许这样损害临平根基的事情发生。铁路建设如果要以牺牲我们的土地、我们的乡镇为代价,那我们坚决不答应。”说完之后,忍不住举起拐棍照着邹新民的屁股拍了一下,说道:“你给我当过秘书,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我看了一眼钟潇虹邹新民,只见邹新民只是给这孙副书记赔着笑脸,怕是再说一句话,还要挨上一拐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林华东和邹新民毫无招架之力,我看这些老干部对外地干部抵触情绪非常大,也就没有贸然开口,只是静静地听。 老孙书记环顾四周说:“邹镜池呢?邹镜池在不在?不是说已经联系了车组织大家去市委吗?车怎么还不来?” 这时,从人群后面让开了一条通道,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邹镜池缓缓走来,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邹镜池身上,现场也随之安静了几分。 邹镜池没有当过县委书记,当年在县里实权最大的官也就是科委主任,临近退休才逐步解决了正县级的人大主任,而因为其弟弟邹镜堂的原因,反倒成了老干部中的核心。 邹镜池看了看围聚的老干部们,又看了看林华东和邹新民,轻轻叹了口气说:“县到现在这个时候,县长和书记都不来解决问题,这不就是拿我们老人不当回事吗?我们是都退了下来,但我们还都是党员,党员有向党组织反映问题的权利。我看县委是不会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的,既然县委不帮我们解决,我们就去市委嘛。市委不给我们解决,我们就去省委嘛,不要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年龄大了,在省委,我们还是认识人的。” 我看着邹镜池说话中气十足,气宇轩昂,心里暗自感叹一句,这好家伙,去年在录像厅看黄色录像被抓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份神气。 正说着,一辆大巴车稳稳地开进了县委大院,邹镜池大手一挥道:“准备上车。” 邹新民忙跑到邹镜池身边,低三下四地说:“大叔,我是铁路项目的总牵头人,你要给我个面子。不然我在庆合书记那里不好交代呀,我的二叔镜堂书记也是支持咱们修铁路的。” 邹镜池毫不客气地说:“你二叔离开临平的早,并不了解临平县的情况,我这么大的年龄都没有坐过火车,咱们普通群众,又有谁会坐火车?新民啊,立场要坚定,考虑要长远。让开。” 见众人真的要蹬车去示威,我从人群后面挤了过去,轻声而又尊敬地喊了一句:“邹老,市委就先不去了,等庆合书记开完会,我们坐下来慢慢商量嘛。” 邹镜池和我见面的次数不多,今天我又没穿警服,邹镜池一时没看清我是谁,诧异道:“你是?” 我忙介绍道:“邹老啊,我是临平县公安局局长李朝阳啊,我们见过面,您忘了?上次在录……” 我还没说完,邹镜池就猛一拍我道:“哦!李局长,老朋友了,老朋友了,对对对,上次在路边还打过招呼,见过面见过。” 我马上说:“邹老啊,庆合书记委托我向您报告,等他开完思想动员大会,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 邹镜池欠我一个人情,这人情不好还,但汽车已经到了,手脚快的几个老同志已经坐上了汽车,邹镜池面露为难,探头看了看车上的老同志,又看看背后等着上车的人,思考片刻拍了拍汽车的车厢,砰砰三声过后,说道:“老刘,老孙,马主任,我看这样吧,咱们都是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也知道县委如今正在开会,贸然中断会议也是不妥,我看咱们就给华东、新民还有小李局长一个面子,在会议室里等,看一看县委是什么态度,再做决定也不迟。” 老刘书记刚放下拐棍,探头看着邹镜池说:“镜池啊,早上你快把我的心脏病都整出来了,保证车到就走,这车来了,你怎么就犹豫了?” 邹镜池上车,搀扶着老刘书记一边下车一边说:“刘书记啊,年轻人也不容易,你看新民和华东都在这儿,如果咱们不给面子,多少也有点说不过去。”说着在车上一招手喊道:“新民啊,回去把茶泡上,我请几个老领导先过去坐。” 邹新民忙点头道:“哎哎,早就准备好了,早就准备好了。”说完,邹新民靠近我说道:“李局长,你啥时候跟我大叔成朋友了?我印象中你们没什么交集啊。” 我环顾四周,悄声说道:“新民县长啊,我和老先生之间有点业务上的往来。” 老干部们在会议室里一边坐着喝茶,一边议论纷纷,坐下来之后,语气和态度都缓和了不少。邹新民和林华东在里面应付着,我和钟潇虹则回到了会场,向张庆合点了点头。 会议并没有因为老干部的反对而终止,照常按照会议议程,张叔将为什么要修铁路、怎么修铁路、修铁路能干什么这三个关键问题向大家一一阐述。 在赵东宣布散会之后,李亚男忙快步走上主席台,将凳子往后一拉,顺手就将张叔的杯子和笔记本拿了起来。 我和钟潇虹也忙上前,将情况向张庆合作了汇报,张庆合听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很平和地说:“香梅啊,赵东啊,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县委大院里有三四个会议室,其中有一个会议室是专门作为县委常委会和县政府常务会开会的地方。 老领导们坐在常委会议室里,找到了当年当领导的感觉,勾起无数回忆,交流之中也少了些关于铁路的争论,反倒在会议室里回忆当年自己在会议室指点江山的情形。 几分钟后,张庆合、吴香梅笑着走了进来,一进门张庆合就双手抱拳,十分老道的说道:“各位老领导,实在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散了会我带着香梅县长啊就来听大家作指示来了。” 众人刚才还义愤填膺,但真的看到县委书记和县长前来握手后,也都站起身,陪笑着握手,倒也没了刚才的不近人情。 张庆合说道:“大家都坐吧,我们来听一听咱们老领导有什么指示。” 老干部们落座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也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发言,毕竟自己是退了下来把自己的子女、儿孙不少还是在临平工作,明着得罪县委书记的事,谁都不愿意干。 邹镜池看了看左右大家都没有表态的意思,就鼓起勇气说:“庆合书记、香梅县长,今天我们这些老同志聚在一起,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说咱们临平县不能修铁路,主要原因也不复杂,有以下几条:第一,咱们临平县是农业县,耕地是临平生存的根本,大家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关键时候能救命的,只有庄稼” 我听着邹镜池的发言,逻辑清晰,中气十足,不愧是当过正县级干部的老干部。 邹镜池发完言之后,断断续续又有几个老干部发了言,但其主要意思相差不大,第一就是耕地的问题,第二就是乡镇置换的问题,第三则是劳民伤财、出工出力后的回报问题。 张庆合和吴香梅认真地记录着大家的发言,看老干部们说得都差不多了,张庆合放下眼镜说:“各位老领导,大家还有没有其他意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补充的。这时坐在张庆合旁边不远的县人大主任老万端起茶杯,轻咳一声,说道:“张书记,我也来发个言吧。” 张庆合点了点头,示意老万说下去,又戴上眼镜,拿起笔,准备记录。 老万说道:“庆合书记、香梅县长,还有各位老领导、老同志,我发个言。刚才啊虽然没有邀请我参会,但我和几位参会的干部交流,大家对修建铁路事情还是有不同看法的,只是碍于在大会上领导们的面子,没好提出不同的声音。一些干部也认为,咱们县有煤矿,围绕着煤炭运输,县里的煤炭公司和一些个体户都买了货车,大家担心一旦干线铁路修通之后,会严重冲击咱们的货运市场,特别是抢占煤炭运输的市场,这个群体规模不小,请庆合书记要慎重考虑。” 众人听了之后瞬时交头接耳起来,不少人频频点头,对县人大主任老万投以赞许的目光。 张庆合头也不抬,继续做着记录,说道:“老万,还有没有?” 老万说道:“没有了,张书记,我只补充这一点。” 张庆合点了点头,继续一边写一边说:“这个意见是谁提的?我必须要予以严肃处理。” 老万的脸色有些尴尬,看了看张庆合,又看了看老干部,说道:“庆合书记,我只是听到有人在议论,具体的名字,具体是谁没看清楚。”又尴尬一笑道:咱们县委要允许同志们说实话嘛,不能搞打击报复这一套啊! 张庆合点了点头,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钢笔,摘下眼镜,环顾众人之后,敲了敲桌子,语气严厉的说道:“老万啊,造谣生事的同志该不该严肃批评?我在会上已经说的很清楚,咱们修的是事关国家战略的干线铁路,要保障绝对的安全,煤矿区有塌陷的风险,干线铁路绝对不能走煤矿区,所以说,干线铁路短期来只作为客运线路使用,大家不要奢求通过铁路搞煤炭运输。你说这是不是有个别同志在造谣生事啊!” 众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全部将目光集中在县人大主任老万身上,看老万一脸的茫然,结结巴巴地说道:“咱这干线铁路不拉煤啊?” 第572章 要让钟潇虹闭嘴 张庆合自然是听明白了,县人大万庆峰主任的言外之意,既有对没通知自己开会的不满,也有在现场挑事的心思 。张庆合略显严肃,又用手指叩了叩桌子,说道:“万主任啊,刚才的思想动员会上,我和香梅县长专门讲到这个问题,短期来看,国家和省局是没有在临平县修建运煤专线的计划。所以,我看同志们所担心的对煤炭运输所造成的影响,我看是多余的嘛。” 老干部们之所以聚集起来,是因为临平县的干部从省铁局回到县城后,马上筹备召开了思想动员会,要修铁路的消息不胫而走。 老干部们就自觉串联了起来,找到了县人大的主任老万和邹镜池,毕竟两人一个是在职的正县级干部,一个则是在省城有着特殊关系的干部。之前李学武的时候,大家已经闹过一次,好不容易将铁路改道到了平安,如今被张庆合又改回来了,众人自然心有不满。当然,不满的原因是复杂的,既有担心抢了煤炭运输的生意,也有思想保持担心占用耕地,更有担心将三个乡划转到平安。 张庆合继续说道:“关于煤炭运输的事已经讲明白了,万主任,还有其他领导,这方面还有没有意见啊?” 老万听了之后耷拉着头,红着脸,很是不好意思,听到张庆合叫自己,搓了搓手,尴尬一笑道:“这个……庆合书记啊,实在有点对不住,哎呀,年龄大了,耳背眼花,既没有看清,也没有听清,就在会议室里发了不该发的言。庆合书记啊,咱俩年龄相当,我给你道个歉,也不丢人,这件事怪我,怪我没有了解清楚就贸然发言。 张庆合道:老万啊,咱俩还说这些?生分了啊! 老万仍不甘心的道:庆合书记啊,我想问一句,目前来看,上级是没有在临平县修建运煤专线的事,我想问的是,以后有没有这个打算?就是通车后有没有这个打算啊?” 张庆合淡然一笑道:“万主任啊,幸亏你是在职的正县级领导,如果是个普通群众这样问,那么我一定会怀疑你是搞煤炭运输的人啊!” 此话说完,老万脸上又是一红,咧着嘴尴尬一笑,尽显内心的慌张。 张庆合又看了看左右说道:“既然咱们万主任提出来了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个问题提得很好啊。但是万主任你也说了,咱俩年龄相当,都是五十七八的人了,老眼昏花,目光短浅,倒不是我们看不了那么远,而是因为我们干不了那么久。包括现在铁路还是一个思路,从纳入设计、线路勘察、施工动员、施工组织、线路验收正式通车要到 97 年。我现在表了态,到了新世纪县委书记能执行我的决定吗?我看不能。老张从来只说实话,不能忽悠大家。老万啊,我们这一代人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我们请下一代更有智慧的人来回答嘛。” 说完之后,轻轻拍了拍桌子,指了指邹新民笑着道:“新民同志,你作为县政府常务副县长,又是铁路建设的总牵头人,也是咱们县委县政府重点培养的年轻本地干部,煤炭运输的问题不要回避。你要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啊。以后修不修运煤的专线?” 邹新民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慢慢揣摩着张庆合的讲话,老万的意思就是想让张庆合表态,以后临平的铁路也不会修建煤运专线,再来抢夺货车运输市场。但邹新民没想到的是,张庆合让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 邹新民听完之后有些茫然,然后看了看老同志,又看了看张庆合,心想:“张书记,你这不是把我往火上烤吗?” 张庆合双手夹着烟,十分自然地说道:“新民啊,那个时候我都是退休老头坐到对面去了,我也想听一听咱们县委重点培养的干部是如何考虑的呀?” 邹新民尴尬地挠了挠头,就看向了吴香梅。 吴香梅忙笑道:“邹县长,我是外地干部,在咱临平最多也干不了十年啊,问题只有你来回答。” 邹新民拿着笔在手上一边敲一边思考,就笑着道:“这个,这个……啊,这个,各位老同志,按照规划,一切顺利的话,干线铁路 97 年才能通车。不可能通车之后就修支线吧?算时间都到了 21 世纪,那个时候万主任您老人家都 70 岁了,俗话说人活 70 古来……” “稀”字还没有说出口,万主任就一拍桌子道:“滚,去你的,小邹啊,你这是说老子活不过 70 啊?” 邹新民挥着手尴尬地解释道:“哎,万主任,万主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到了七十岁,黄土都埋到眉毛了……” 万主任一拍桌子道:“你小子还是说老子活不过 70?老子活不过 70。那对面这些老同志呢?”说着顺手一指对面的孙副书记,点了点道:“人家孙副书记今年都 71 了。” 对面的孙副书记忙道:“老万啊,你是嫌老子活的长,是不是?” 原本紧张的氛围,瞬时变得轻松了起来。邹新民见状,起身从兜里掏出烟,走到每一个老同志的跟前,乐呵呵地发了一支,一边发一边道:“十年后的事情,十年后咱们再探讨嘛。” 众人闲聊了一会之后,孙副书记一边抽烟一边道:“庆合书记,我再补充一点,那就是,临平的十九个乡镇,大家都是有感情的,怎么能将乡镇作为条件交换给平安县呢?有没有征求过乡镇群众的意见?” 张庆合抽了一口烟,很是平静地说道:“老孙书记提的这个问题很在理啊,今天开会,我专门讲到过这个问题。换与不换,不在县委拍脑袋决定,而是要认真地征求群众意见,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投票的方式嘛,是否愿意去平安县,由咱们群众自投票决定。但我提一句啊,这次是双方的一个设想,问题的根源不在我们临平群众,而在平安群众,这个场合,今天我就不展开讲了。孙书记,您认为这样安排合不合理?” 三个乡镇划入平安县,由三个乡镇的群众自己决定,这个回答,老孙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张庆合又从国家战略和国家利益的层面给大家讲了修铁路的好处,而至于耕地的问题,在座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去种地,事实上也不会真的去争取什么耕地的利益,也就没有人再表态说话。 张庆合又问了两遍:“同志们,大家还有没有不同意见啊?” 邹镜池所关心的就是煤炭运输的事受到冲击,既然张庆合都已经表态,邹镜池自然也就没有再阻挠修建铁路的道理。 邹镜池看大家都不表态就主动说道:“庆合书记啊?我发个言吧。作为一名老党员老干部,我对今天的冲动啊,向县委张书记和香梅县长表达个歉意,人年龄大了,在认识上和思想上高度不够,我只代表我自己表个态啊,支持咱们临平县修铁路,支持咱们国家的重大工程建设。” 邹镜池和老万两人都表了态,众人也就没有在闹下去的道理。临近中午时分,也就散会了。我还有些工作要谈,就和张叔一起去了办公室。张叔坐下之后,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说道:“开了一上午的会,口干舌燥啊。” 我想起张叔在会上的表态,就问道:“张叔您说的那三个乡,愿不愿意到平安,关键在平安群众是什么意思啊?我咋没太听懂?” 张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摆了摆手道:“坐下说吧!” 我忙抽了一支烟,递给了张叔,又双手给张叔点上烟。张叔抽了两口,往椅子上一靠,说道:“朝阳啊,这么说吧,土地置换的这个方案根本行不通。” 看我一脸诧异,张叔又道:“临平县经济社会发展在全市倒数第三,平安县经济水平在全市正数第二,看这个势头,要不了几年就有可能追上光明区,哦,当然,如果光明区不分出去成为工业开发区,那平安县短期是赶不上光明区的。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啊,临平县的群众自然是想划到平安县去,平安县的教育和医疗都已经走到了全市的前面,这一点上讲群众自然愿意干。咱们干部的工资,临平县的工资比平安县少了 1\/4,平安县过年可以给大家发奖金,临平县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临平的干部也想调到平安县去拿高工资,这个都很正常,所以我看咱们的干部兴致很高啊。 我听了之后,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张叔又道:但你想过没有?平安县的干部群众又有几个人想到临平来?三个乡划转过来,目前来看平安县这个工作根本就推动不了。所以啊,土地置换的方案看似公平合理,实际上无法成行。朝阳,我是站在为国分忧的高度做出的这个决定。97 年铁路不通,影响深远,后患无穷啊!” 听完之后我十分震惊地看着张叔,良久之后才道:“张叔,如果平安县干不成,继续反对临平修路怎么办?” 张叔摆了摆手,说道:“会议纪要都已经出了,铁路的事儿是国家战略已成定局不会再改。临平县和平安县都没有机会再出尔反尔,铁路局不会如此的儿戏。总之一句话吧,老张愧对平安父老。” 我又很是担心的说道:“张叔,如果红旗书记再来找您,恐怕咱们不好见面啊?” 张叔往椅子上一靠,看着空中,良久之后才说道:“平安县的干部群众不愿意交换到临平来,责任不在临平,只能说平安的干部能力不够。民意不可违啊,这件事情上,他们答应了就是吃不完的哑巴亏。所以我才说我愧对平安父老。小子,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说出去之后,你张叔我身败名裂啊,我只希望红旗书记有更高的智慧来解决这个事啊。” 我和张叔顿时都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氛围有些沉重。张叔又说道:“对了?朝阳,找我什么事啊?” 我将县公安局服装采购的事,向张叔作了汇报,并初步提出了处理意见,也就是免除粟主任办公室主任职务,由棉纺厂补贴县公安局一批棉大衣。 张叔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县公安局内部管理的事情,你看着办,不需要汇报,至于县棉纺厂补贴军大衣的事情,我基本同意,你同香梅也商量一下,棉纺厂的领导班子,有必要该做调整就做调整。”说完之后两个人也就准备去食堂去吃午饭,刚刚出门就看到亚男早已等在门口,看我们出来,亚男上前一步道:“张叔,下午的安排有调整,平安县副县长张云飞带着省城来的食品专家,对接饮料厂的事,时间改到了三点,所以要用晚餐。晚上的时候就有两拨客人,一波是市政府督查室的刘主任来督查计生工作,另一拨客人就是平安县的张副县长,您看您陪哪一边?” 张叔一边走一边道:“这样吧,我先和刘主任见面,半场的时候我去和云飞碰几杯,两拨客人都安排在县委招待所吧。” 亚男随即拿出个小本做了记录,一边记录又叙述了一遍。 而在市里,市纪委书记林华西和林华东、林华南三兄弟,在市煤炭招待所包间里吃着饭。 林华东道:“今天啊,差点来不成,老干部们因为铁路的事,在县里闹矛盾,不过都圆满解决了。” 随即将张庆合和老干部开会的情景,向林华南和林华西当作谈资说了起来。 林华南听了之后,说道:“修铁路是好事,这些老家伙思想这么僵化呀!” 林华东自然是清楚煤炭公司运输的事,也就将前因后果都向两人说了。 林华西听了之后,暗自摇头说道:“这些都是华北在的时候干的好事吧。” 林华南道:“老三,这是环境造就的,各地煤炭企业其实都差不多。” 林华西又道:“这么大个煤矿,竟然做成亏损,如果我是张庆合,也要把华北调开啊,现在看起来,张庆合这个人还是很厚道的,没有将华北直接送到纪委去,反倒是华北交的那些狐朋狗友,一步一步将他带入深渊。” 林华南劝道:“华西,你也不能这样说,交友不慎也有家教不严的问题,我们两个当哥哥的也都有责任。” 林华东也是劝慰道:“华北的事儿,我一直在和公安局的同志做着沟通,从目前来看,华北安照纵容妇女卖淫的事,应该可以摆平,但是买枪的事,造成了公安机关人员伤亡,这一点不好办。” 林华西点了点头说道:“我和周朝政书记接触过两次,这个人原则性很强,也很护犊子,想让他松口并不容易,我看还是要从下面做工作。大哥,你这边在和这个李朝阳局长沟通沟通,法院那边也打个招呼,毕竟华北买枪还是为了护矿。我现在倒是担心临平县的那个女组织部长一直在追着不放,下药强奸的事很麻烦呀!” 林华东说道:“这件事也有余地,只要罗正财一直疯下去,事情就好办,毕竟他是强奸的当事人嘛。他这一疯,拯救了多少干部啊。” 林华西慢慢端起个茶杯,喝了口茶,说道:“罗正财倒也不复杂,我到现在也没有分清楚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华南,你找的带话的人事情办的很圆满。先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大哥,临平县的那个女组织部长,这个人要让她少说几句,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林华东摇了摇头,说道:“华西啊,不好办,毕竟她现在是县委书记张庆合眼前的红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据说她和邓牧为书记的女儿关系匪浅。” 林华西端着茶杯,轻抿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敲打一下也不难,她既然被强奸,为什么还能当组织部长?她和罗正财之间,这是不是一种你情我愿的交易?强奸的说法恐怕也站不住脚。” 林华南听完之后猛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对!你们纪委就查她这一点,叫什么?这叫权色交易……” 第573章 市委书记不点头不能带走 煤电厂作为临平县的三大工程之一,是贯彻省政府“煤从空中走”的重要举措。在李学武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就拿到了省计委的批复,张庆合在担任县委书记之后大力推动煤电厂工程步入正轨,迅速组建了煤电厂的领导班子,煤电厂的书记兼建设指挥部的总指挥由县政协副主席、县煤炭公司的书记王振来兼任。电厂建设之后,将极大缓解东原市电力紧张的问题。 在经过多方考察之后,确定了煤电厂的领导班子,三名副职之中,一位来自煤炭公司煤矿办公室主任谷永水,另外两人一人来自乡镇,一人来自其他县属企业。 任前谈话已经是最后一个环节。由于是临平第一个煤电发电厂,县委政府对煤电厂的领导班子寄予了厚望,在任职之前,就由组织部长钟潇虹分别与众人谈话。 组织部办公室门口,县煤炭公司煤矿办公室主任谷永水,已经在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看着人来人往的县委大院,谷永水一边抽烟一边又有颇多的感慨。 自己当年和如今的组织部部长钟潇虹一同分到了煤矿,当时煤矿还不如现在阔气,办公条件也很简陋,两人作为组织上新分来的年轻人,在生活之中多有帮助。 谷永水依稀记得当年的美好岁月,两人时常一起去矿上的食堂吃饭,钟潇虹还为自己洗过衣裳,自己时常借来自行车驮着钟潇虹去煤矿大集赶集,有时候调皮一下也会故意捏一捏刹车,钟潇虹顺势也会从后面抱住自己。日久生情,慢慢地也就互有好感。趁着没人的时候,两人也会一起牵一牵手,谷永水依稀记得,当年过年的时候,自己曾经送给钟潇虹一条红色围巾,钟潇虹围在自己的身上,高兴的手舞足蹈,趁着没人还亲了自己一口。 只是时间流逝,造化弄人,钟潇虹调到县政府办公室十分突然。不久之后,煤炭公司的领导就找自己谈话,说钟潇虹已经和县里领导的侄子谈了对象,如果自己再敢纠缠钟潇虹,直接开除。为此,矿上的老书记还安排自己去外地进修了半年。回来之后,矿上老书记的闺女就对自己展开了追求,但看和钟潇虹已经无望,谷永水也就只有和矿上老书记的女儿结婚生子,过上了平凡人的生活。 后来老书记和林家的人不对付,没有受到重用,郁郁寡欢地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 想到这里,谷永水不由得又感慨了一句,钟潇虹也不容易,县长侄子罗焕清如今是锒铛入狱,而曾经的县长如今竟然传出成了罹患精神病的消息。钟潇虹——自己曾经喜欢的女人,虽然“位居高位”,但家庭不幸,却让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心里多了一份怜悯之心。想着想着,烟蒂已经烫手,又捏着烫手的烟蒂抽了三口,才将这烟蒂随手丢进了身后的花园里,心里暗骂了一句,这烟是越来越不经抽。 刚刚丢了烟头,就有人出门叫道:“你是煤炭公司的谷永水同志是吧?现在钟部长要找你谈话了,往里面走,倒数第二间办公室,牌子上写着组织部长,你自己去吧。” 谷永水很是恭敬地点了点头,抖了抖自己洗得已经泛白的暗色粗布工装,上下打量了一下煤矿发的崭新的黄底子胶鞋。总觉得是这身打扮是老马换了新鞍,很是不匹配。如今要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初恋”女友,本想打扮的成功一些,可是这些年自己就没有添置过新鲜衣裳,发的工装也已接济了家中的兄弟,如今这身打扮,已经是自己最拿的出手的装扮。 谷永水担任煤矿办公室主任,按说应该是家庭幸福,生活美满,但奈何妻子多病没有上班,只能领取基本的工资,家里又有两个孩子,除此之外,谷永水还要赡养自己的父母,所以这些年来,虽然是煤炭公司的二级机构的办公室主任,但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特别是老岳父去世之后,家里的条件更加艰难。 到了钟潇虹的办公室,门虽然开着,谷永水还是十分客气的轻轻敲了敲门。钟潇虹也早已知道,接下来要谈话的是谷永水。 钟潇虹抬起头,看到谷永水略显拘谨地站在门口,心中也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永水”思索了下之后,又加了“同志”二字,“进来坐吧。” 谷永水走进办公室,在钟潇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不自觉地搓了搓衣角,整个人都显得不太自然。 钟潇虹端着杯子喝了口水,也是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放下杯子后道:喝茶还是白水。 谷永水忙摇头道:啊,不渴不渴。 钟潇虹抬头看到谷永水的拘谨模样,竟然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说道:“怎么?你害怕见到我?” 谷永水缓缓抬起头,自觉脸色发烫,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曾经心爱的女人,如今的钟潇虹打扮精致,面容俊俏,衣着得体,乌黑的秀发扎成了马尾,显得精神干练,俊俏的脸庞比以前更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妩媚。” 谷永水怯生生地说道:“钟部长、您好。” 钟潇虹捋了捋了头发,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呀!你比以前显得苍老了不少啊。” 谷永水说道:“也不是没见过,上次你陪着地区的领导来煤矿调研的时候,我看到过你。” 钟潇虹眼神一转,回应道:“我怎么没有印象啊?” 谷永水说道:“哦,那个时候我在会议室外面做后勤保障工作,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 谷永水已是有家室之人,钟潇虹虽然有万千的话语想去倾诉,更想解开当年何不辞而别,也想问一问,怎么就和老矿长书记的女儿谈起了对象,但想着已是过眼云烟,蓦然回首已近十年,自己虽然离婚孑然一身,但毕竟谷永水是有家室和子女的人,何必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不觉之中,钟潇虹往前挪了挪座椅,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心理学上讲,这也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生好感而下意识采取的动作。 钟潇虹说道:“永水同志,我们说正事,根据临平县企业干部选拔任用管理办法和有关规定,经过民主推荐、现场考察、群众投票和组织审议,组织上决定将你调到新成立的煤电厂担任副厂长、筹备组副组长。县里将你调过去啊,是因为你在煤炭煤矿办公室工作出色,成绩突出,能力也得到了煤矿领导和干部职工的认可。煤电厂是县里的三大工程之一,市委、县委高度重视,是一项重大的民生工程,希望你不负组织重托,踏实工作……。” 谷永水从身后泛白的帆布包里取出笔记本,拔开钢笔,认真地做着记录,毕竟钟潇虹已是县委组织部,谷永水端坐着,态度很是端正。 足足写了两大页之后,钟潇虹静静地看着谷永水认真的模样,又侧目看了看谷永水背后的破旧帆布包,心生怜悯的道:“永水,你家里,都还好吧?” 谷永水抬头看了一眼钟潇虹,拿起笔又准备写,钟潇虹笑了一下道:“这不是谈话内容,刚才的谈话内容已经谈完了,这是我个人对你家庭的关心。” 谷永水听了之后,腼腆一笑,说道:“哦,我还以为这也是谈话内容,我家里呀,我家里挺好的。” 谷永水和钟潇虹的前夫罗焕清打交道颇多,自然知道钟潇虹和罗焕清两人之间是没有孩子的。谷永水本想说自己有两个孩子,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虽然自己日子过得清贫,但毕竟还算是家庭完整,而钟潇虹现在是一个人在生活,一个女人,官当的再大,没有家庭的温暖,也算不上是一位成功人士。 钟潇虹很是淡然地笑了笑,双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拍,笑着说道:“永水同志,今天的任前谈话结束了,祝贺你成为企业领导干部。”说完之后很自然地伸出了手,打算与谷永水握手致别。 谷永水看着钟潇虹,又看看钟潇虹的手,想起之前钟潇虹“移情别恋”并没有伸出手,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感谢。 钟潇虹看过谷永水的动作僵硬,也是很释然地一笑,点了点头。 谷永水刚要出门,这个时候门口就走来了两位衣着正式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人敲了敲门说道:“请问是钟潇虹同志吗?” 钟潇虹说道:“你们是?” “哦,我们是市纪委的,要找你了解点情况,请你简单收拾一下,跟我们回市纪委配合调查。” 谷永水听到之后,微微一愣,毕竟罗焕清和罗正财被查的事,已经不是秘密,而钟潇虹不仅没有受到影响,还从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直接升任了县委常委,这里面的内情谷永水并不知道。看到来的人是纪委的人,要带走钟潇虹,就很是关心地问道:“你们是市纪委的,找她干什么呀?” 纪委的同志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你是什么人?” 谷永水说道:“我是来办事的人。” “来办事的人?这是我们的工作秘密,你也不要打听,我们也不会说。钟潇虹同志,您收拾一下就跟我们走。” 钟潇虹自以为是纪委了解罗正财的情况,倒也不慌,只是淡定地说道:“你们来找我,我们县委庆合书记知不知道?” “哦,我们徐主任正在庆合书记的办公室。” 钟潇虹听到庆合书记知道这件事,心里也就踏实了下来,看着满是担心的谷永水,说道:“永水同志,我没事,你好好工作,不要辜负县委张书记的信任。” 县委书记张庆合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对面坐着市纪委监察室的徐主任,桌子上的茶满满的已经没有了热气。 张庆合十分诧异道:“徐主任啊,你们找钟潇虹了解情况,完全可以在我们县委了解嘛,何必将人带到市纪委去,钟潇虹是我们县里刚刚提拔的干部,被市纪委带走问话,我怕影响不好啊。” 徐主任手里抱着档案袋略作思考,说道:“张书记,钟潇虹同志不仅仅是问话这么简单,用我们的话讲,叫做配合调查。” 看张庆合还略带疑惑,徐主任又道:“张书记,通俗来讲,配合调查并不只是配合调查别人的问题,也不排除钟潇虹同志自身也有问题。毕竟她和罗焕清共同生活过多年,又给前任县长罗正财当过多年的办公室主任,有些事情不请她过去说不清楚。” 张庆合来临平工作不久,对于钟潇虹的了解,也只是基于自己到任之后的表现,而且市委钟书记、邓副书记对钟潇虹在临平反腐工作中做出的贡献也是认可的,但人都是复杂的,钟潇虹到底有没有自己不掌握的情况,张庆合这个时候心里反而没了底气。 张庆合搓了搓眼镜,又道:“徐主任啊,钟潇虹同志担任的是临平县人民政府的办公室主任,并不是罗正财同志个人的办公室主任嘛,任职都有相应的文件,也符合相关的程序,作为现任的县委书记,我对钟潇虹同志现在的表现是认可的。” 徐主任深知张庆合能从平安县调任临平县担任县委书记这和市委钟毅书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平安的干部在整个东原名声在外,既然张庆合说出了认可钟潇虹的话,徐主任也有意提醒道:“庆合书记,您是临平县委书记,是临平县党的负责人,向您通报案情也不违规。是这样啊,在侦办罗正财违法乱纪行为的过程中啊,我们怀疑钟潇虹和罗正财之间存在着权色交易,所以这件事情,钟潇虹必须给我们回去说清楚。” 张庆合很是疑惑道:“怎么,罗正财现在清醒了?” “哦,这倒没有,罗正财已经被我们安排到市第四人民医院,也就是我们说的精神病院接受进一步的治疗,但从之前反映的情况来看,有这方面的嫌疑。” 张庆合听完之后说道:“徐主任,您这个说法我并不认同,从我们县委掌握的情况来看,是当初林华北下了药,罗正财趁人之危才会发生那种关系,怎么能谈得上是权色交易呢?” 徐主任客气地说道:“张书记,问题就出在这儿,事发之后,钟潇虹采取了哪些措施?有没有报警?有没有向我们的组织反映情况,为什么依然回到了县政府来工作,并逐步成为了县政府的办公室主任?这期间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在这个提拔的过程中,两人之间有没有再次发生不正当的关系?张书记,如果这些不调查清楚,反倒不好下结论。” 张庆合听了之后,倒也觉得有一定道理。张庆合也清楚,钟潇虹一个弱女子,又受当时的家庭拖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女娃娃,很难有豁出去的胆量。 张庆合还想再为钟潇虹解释几句,徐主任挥了挥手,说道:“庆合书记,您给我说意义不大,这个我们要经过调查,听当事人钟潇虹怎么说,您说是不是?” 张庆合道:“徐主任,钟潇虹同志是女同志,能鼓起勇气向组织反映问题,已经实属难得,当时的环境和条件十分复杂,根本不允许钟潇虹做出第二种选择?” 徐主任道:庆合书记,您这种说法我不认同,当时也是咱们人民政府嘛,当时也有咱们公安机关和纪检机构嘛。 正在这个时候,纪委的同志带着邹新民来到了办公室,邹新民神色略有慌张,说道:“张书记,您可得为我说几句话。他们说现在罗正财县长在精神病院一直喊我的名字,就带我去了解情况,我和罗正财之间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呀。” 对于邹新民的事,张庆合并不担心,自己本想着和钟书记沟通一下,将涉及到邹新民的线索移交到纪委去,没想到自己还没有说话,纪委的同志就来找了邹新民。 张庆合说道:“新民同志,你和罗正财之间到底有没有不法之事啊?” 邹新民忙说道:“他冒犯的是女同志,我是男人,不可能发生什么事。他是县长,我是常务副县长,我们两个工作交集自然是有的,但在生活上,我们之间分得很开啊,对于罗正财嫖娼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徐主任忙轻轻咳嗽了一声,两根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说道:“新民同志啊,现在我们都还没有说因为什么找你,你怎么能胡乱猜测呢?我们找你只是单纯的了解情况,请你不要过度解读。” 张庆合自然明白,这是林华西故作姿态,好显示出自己一视同仁,毕竟徐主任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对待邹新民是了解情况,对待钟潇虹则是配合调查。 张庆合缓缓抬起手,两根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两下,说道:“新民同志,你放心大胆地去市纪委了解情况,有什么事,县委会给你做解释。” 事实上,林华西作为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在采取一系列的措施之前,并没有向身为副处级干部的邹新民通报情况,突如其来的纪检人员让邹新民心里慌了神,一时之间也有些慌了神,也就叫着嚷着要来见张庆合。 听到张庆合如此表态,邹新民发自内心地感动道:“庆合书记,庆合书记啊,我说真的,你要早两年到咱们临平县就好了呀。” 张庆合挥了挥手,说道:“好吧好吧,这个时候不是拍马屁的时候。” 邹新民拍了拍胸脯,一本正经的道:张书记,这是发自肺腑的啊! 两人带着邹新民走后不久,又有纪委的人员带着钟潇虹来到了县委书记张庆合的办公室。 钟潇虹并不知道市纪委所谓的配合调查言外之意,很是平静地到了张庆合的办公室,说道:“庆合书记,我跟他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张庆合抬头看了一眼钟潇虹,面色凝重地说道:“潇虹同志,这样,我再问几个问题,徐主任啊,你们这次来临平,市委钟毅书记是否清楚?” 徐主任揉了揉鼻子,在沙发上靠近了张庆合,又觉得不妥,说道:“你们两个把潇虹同志先领到办公室去,等待通知。”这才笑着对张庆合悄声说道:“庆合书记,只是配合调查,并不是停职接受调查,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嘛。所以市纪委还没有向市委做报告。” 张庆合手握眼镜点了点头,说道:“邹新民和钟潇虹同志都是市管干部,配合市纪委调查是应该的,我觉得你们可以就在县里了解情况,我们县委全力支持配合。如果没有市委书记点头,这两个人我还不好让你们带走……” 第574章 丢人丢大了 市纪委监察室的徐主任,在纪委工作已经有些年头。办案多年虽然最终怎么处理自己说了不算,但在调查的过程中,作为市纪委的监察室主任在处理建议上,还是有着不小的话语权。正是有着这样的关系,无论走到哪个单位,徐主任都颇受尊敬。 当然,出门办事在市里软钉子也碰到了不少,像市委办公室、组织部和财政局、建委这样的实权部门办案的时候也有不小的阻力,这其中复杂的关系极为微妙,但从来没有一个县的县委书记敢对自己直接说不。 张庆合的话说的直接,徐主任的脸色也就有些不好看,换做一般人,徐主任可能直接动了粗,就算是直接将人带走又能如何。但考虑到张庆合与钟毅间的特殊关系,还是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庆合书记,我们纪检机关办案还没有遇到过你说的这种情况。就去年的时候吧,市交通工程公司的陈解放,也是平安起来的干部,您应该很熟悉,那是被我从会场直接带走的,陈解放和钟书记关系匪浅,钟书记是支持我们纪委工作的。” 张庆合十分平静地说:“徐主任,我们临平县委、县政府也支持咱们纪委的工作,只是支持归支持,流程归流程,没有市委书记的批准,程序上就不对。组织把临平县交给我,我就要对组织负责,对临平县的干部负责。如果纪委确有确凿证据,你们该抓人抓人嘛,但你们凭借一个只是怀疑的态度,就把我的两个县委常委带走,徐主任,这以后我这个县委书记不好带队伍啊。” 徐主任见张庆合并无妥协之意,又是笑了两声,说道:“张庆合书记,您说的重视纪检工作,要拿出实实在在的措施嘛。不能只落在口头上。” 张庆合十分轻松地站起身,将两个茶杯全部端了起来,走到门口,将茶杯里的水全部倒在了门口的小花坛里。转身之后将两个茶杯放在桌上,拿着暖水壶倒水,一边倒一边说:“徐主任,为了迎接你呀,今天我们县里搞饮料厂的奠基仪式,平安县的几个老朋友过来,我都没有参加啊。说我不重视反腐败工作,我可是不认同啊。” 徐主任见张庆合很是淡然,自己却有些慌乱。此次到临平县来是市纪委书记林华西专程交办的工作,也是林华西到了东原市之后安排的第一个工作。如果没有按照林华西的要求将人带走,那么自己这个监察室主任的办事能力自然是无法得到认可的。 徐主任说道:“庆合书记,您这是让我为难了,华西书记很关心这个案子的进度啊,如果这两人我们带不走不好交差不说,到时候华西书记脸上无光,您这里也不好见面吧。” 张庆合轻笑了两声,将茶杯稳稳地放在了徐主任的眼前,笑着说道:“华西书记作为纪委书记,办事要讲程序嘛,我们现在讲依法行政,依法治国,你们纪检机关更应该依法执纪嘛。程序都违了法,你让我怎么支持华西书记的工作?哎,徐主任喝茶喝茶,我们慢慢商量。” 徐主任心里窝着火,但也不好发作,只是说到:“那这样吧,咱们两个也别相互为难啊,我给华西书记打个电话请示一下,您看如何?” 张庆合笑了笑说:“年纪一大呀,前列腺就不好,喝上两口热水就老想着跑厕所。电话就在桌子上,我去方便一下。” 张庆合走后,徐主任暗自骂了句:“这个老狐狸。”骂完之后就走到了桌子旁边,拿起电话拨通号码。 不多会,电话那头就传来市纪委书记林华西低沉的声音:“我是林华西,哪位?” 徐主任看了门口一眼,忙自报家门。 电话那头说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人带回来了吗?” 徐主任犹豫了一下,赶忙把情况汇报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张庆合以程序为由拒不配合,“华西书记啊,张庆合同志是老同志了,脑子比较轴,思想上也比较僵化,只认程序不认人,当然,也有一些典型的护犊子的心思。” 林华西一听,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自己实在没想到,身为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要带两个副处级干部,竟被县委书记从中作梗,这让自己的脸上实在挂不住。 按照林华西的本意,将他们带过来,并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对于邹新民只是想卖邹镜堂一个面子,把罗正财一直找邹新民的事好圆过去,自己从中顺水推舟做个好人。而对于钟潇虹,则是想敲打一下,不要再提下药和强奸的事,毕竟现在的罗政才已经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其举报的林华北下药强奸一事没有了当事人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没想到,张庆合连自己这个市委常委的面子都不给。心里也是暗自骂道:这个张庆合,是眼里只有市委书记啊! 林华西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到钟书记那里,沉默了片刻,十分平和地说道:“徐主任啊,我来到市纪委之后,就听他们说,你办事能力强,经验丰富,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协调能力,在咱们市纪委都是首屈一指的,怎么这点小事都要向我汇报?如果这样的话,干脆我亲自去算了。” 徐主任原本以为林华西会直接给钟书记打个电话沟通此事,稍等片刻也就能将人带回去,万万没有想到,林华西却直接将球踢了回来,忙尴尬地说:“林书记,林书记啊,张庆合他讲的有道理呀,按照程序,咱们动市管干部,必须经市委常委会讨论才行。贸然将人带走,事情闹大了,我倒是好办,怕市委那边您不好交代。” 林华西听完之后,也是狗拿刺猬无从下嘴,一时气的将桌面上的信笺纸撕下来团成了一个小团,发泄着自己内心的不满。既恨林华北不争气,也对张庆合有了一丝的不满。思索片刻后,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既然这样,是我刚到纪委对业务和程序不熟悉,责任不在你们。这样吧,你们先回来,等我和钟书记沟通之后再做安排吧。”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徐主任听着电话没有声音,拿着话筒看了看,心里暗道:级别这么高的领导能说出服软的话,少见,实在少见。 正说着,张庆合甩着手,大步流星地从门外走了过来,说道:“知道徐主任电话打完了吧?林书记,有什么指示啊?” 徐主任尴尬一笑,道:“咱们林书记大度啊,主动承认这次事情是他刚来纪委对程序和业务不熟悉,您看咱这领导包容性实在是强啊,宰相肚里能撑船说的一点也不为过。” 听徐主任这样说,张庆合的心里倒是泛起了一丝隐忧,能屈能伸的人才最为可怕。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之后,张庆合说:“徐主任,今天中午必须在我们临平吃午饭。” 此刻的徐主任哪里还有心思在临平留下来吃午饭?说道:“哎呀,庆合书记啊,不是不想吃啊,是回去还有事情要办,华西书记说了,喊我们马上回去,下午还要开会。” 两人又相互客套了几句,张庆合看其态度坚决,说道:“徐主任啊,既然你们有事我也不好强留,毕竟纪委的工作我们只能支持啊。”说着就让李亚男将纪委的几个同志全部叫了过来。 工作人员问:“徐主任,钟潇虹同志和邹新民同志上哪个车?” 工作人员的意思,徐主任虽然明白,也就是钟潇虹和邹新民要分开坐,这样也免得两个人在路上有什么交流,这是纪委办案的基本程序。 徐主任说:“这样,我和县委张书记又沟通了一下,这个,钟潇虹同志和邹新民同志两人暂时不到市纪委去了。” 纪委最为讲究的就是纪律。徐主任这样安排,自有徐主任的道理,几人也不多问,也就打了招呼上车。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县委大院里人来人往,不少人拿着饭缸要去食堂打饭。 林华东出门就推上自行车,看到了张庆合正在送客,就问旁边的人:“这是哪里来的领导?怎么不吃饭就要走?” 旁边的人悄声道:“市纪委来的,应该是谈的不愉快。” 林华东仔细打量了几眼,看到了邹新民和钟潇虹,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林华东只是哦了一声,推着自行车调转了车头,骑上车也就走了。 待两辆汽车驶去,邹新民不解地问:“书记,徐主任,怎么不让我们去了?” 怎么?想去啊? 邹新民一时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忙挥着手道:不想去不想去,多大个事啊,要么让我们主动过去,要么就在咱们县委大院里说嘛。非得声势浩大的来两个车,这不是弄我丢人嘛。啊,还包括潇虹部长。 张庆合双手抱胸,意味深长地看着邹新民和钟潇虹说道:“有我在,临平的干部,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邹新民的眼神之中,对张庆合又多了一丝的敬佩之情。 李亚男忙小跑过来汇报:“书记,邹县长,省铁局勘察院的客人已经到了招待所,明望副县长已经让人来催了。” 张庆合看了看表说:“潇虹代表我们先去招呼一下,亚男陪着一起,我和新民随和就到。” 邹新民跟着张庆合到了办公室,张庆合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冷冰冰的看着邹新民说道:你和罗正财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邹新民突然被张庆合这么问,邹新民有些慌了,这个谎是感到了来自张庆合强大气场的压制,让邹新民顿时感觉到喘不过气来。良久之后,邹新民打定主意,毕竟罗正财已经疯了,才哆哆嗦嗦的道:张书记啊,我和罗正财之间什么也没有。 张庆合沉默了一会之后才道:你和林华北有过节? 邹新民心扑通扑通的直跳,咽了咽口水道:没有过节吧。 没有过节?那就不对啊,这罗正财都疯了,喊你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林书记为什么上纲上线大动干戈的来找你?若不是我态度坚决,纪委的人从县委大院里把你带走,会是什么样的影响?就算了再回来,大家也会说你是托了关系回来的。新民,你的进步我能看到,但不见得所有人都能看到,你要反思啊,不能让上上下下对你都有意见。 邹新民心里有了大大的问号,林华西到底是想干什么? 林华东到家,爱人正好煮好了饭,一荤一素两个菜已经上了桌,刚蒸出来的馒头,冒着热气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林华东将自行车依靠在墙根,背着手,一边逗笼子里的鹦鹉,一边将县委大院自己看到的事同爱人讲了起来。随后感叹了一句:“这个华西刚来东原,地皮都没踩熟就想着玩心眼,就想着以权压人啊。” 林华东的爱人将馒头筐子放在了餐桌上,扭头问道:“华西真的让纪委的人来找钟潇虹?” “是啊,我亲眼所见呀。被你说对了,钟潇虹他们没带走。” 林华东的爱人拿起了桌子上的抹布,一边擦一边说:“不是我说对了,而是用脚底板子想都是这回事,你说华西挺豁达的一个人在这个事情上怎么犯起了糊涂,他就看不出来。钟潇虹跟对了领导,不然怎么可能罗政才都进去了,钟潇虹反倒升了官。” 林华东打开自来水管,一边洗漱,一边拿起白色的肥皂在手上擦来擦去,擦完之后又用力搓了搓,直到起了泡沫才将手冲干净,林华东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呀?我看我们五兄弟都没你看的透彻呀,钟潇虹,这个人不简单呀,罗政才在的时候是县政府办的主任,换了张庆合人家还能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林华东的爱人递了一双筷子,又拿了个馒头,掰开两半递了一半给林华东说道:“你这次不讲什么兄弟情义了?你只是堂哥,不是亲哥,你们林家上面的线都已经断了,没有线的风筝,飞得越高,摔得越疼,你呀,这个当堂哥的躲远点儿吧,神仙打架的事儿,小老百姓不要掺和。” 林华东想着还关在监狱里的林华北感叹了一句:“华西在大机关待久了,没有基层工作的斗争经验,这是把我华北往死路上推啊。” 而在平安县委大院食堂里,县委书记郑红旗面色凝重地听着常务副县长马军关于乡镇划转工作的摸底汇报。 马军汇报完了之后,郑红旗往椅子上一靠,右手在扶手上没有节奏地拍打着,说道:“这么说,六个乡镇里没有一个乡愿意划转到临平县?” “是啊,不仅咱们的群众抵触心理很大,咱们的干部也很有意见。我这两天时间跑了六个乡镇,大家的抵触心理都很大呀。县里要将他们划到临平去,群众就自发到市委抗议。” 郑红旗双目微闭点了点头说道:“老马呀,这是老张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啊。到时候乡镇土地置换完不成就和临平县无关呀,是我们平安县没有把群众的工作做通。” 马军说道:“是啊,从目前来看,困难比较大,我们也不好再找省铁局的领导。毕竟会议纪要上咱们都签了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没答应的事,有理没理都可以争,答应过的事,那就是一个唾沫一个钉,不能出尔反尔。 “那咱们就是愿赌服输成全老张?” 郑红旗嘴角微微一笑,说道:“那怎么可能?如果是个人的事,成全也就成全了,但这事关全县八十七万父老的切身利益,谁有资格将铁路拱手相送呢?到时候平安县子子孙孙,都要戳我们的脊梁骨。说完之后又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揉了揉,说道:老马呀,我怎么感觉这事像老张给我们挖的坑呀!” 马军挠了挠头,说道:“不会吧,老张看起来是个实在人嘛。” 说到这,郑红旗就抬起头看着马军哼笑了一句:“老马,你自己也在说,只是看起来像啊。” 马军有些不甘地说道:“红旗书记,您说这事咱们该咋办?” 郑红旗双手抓着办公椅的扶手,稍一用力也就端坐了起来道:“不是我军无能,是老张太狡猾呀!幸亏我们把摸底工作做到了前面。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老张给我们挖了这么大的坑,他必须想办法给我们填上,不然的话……” 马军一脸期待地看着郑红旗,以为还有什么杀手锏,就忙问道:“红旗书记,不然的话怎么样?” 郑红旗往后一躺,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句:“不然的话,咱们丢人可就丢大了。” 第575章 你和红旗书记慢慢谈 常务副县长马军听到县委书记郑红旗说:“不然的话,丢人就丢大了。”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原本以为郑红旗会有什么应变之策,没想到也只是有无奈之举。 郑红旗看着马军的表情,继续说道:“老马啊,这事儿没办法,不给我们一个解决的方案,就跟他耗着。”说完之后,缓缓抬起了手,在空中点了点,笑着说道:“老马,你以前是老张的老搭档、老领导,又是县铁路建设总牵头人这个事就由你来干。” 马军刚要推脱,还没张口,郑红旗就抬起手指了指道:不能说办不成,必须办成。 马军尴尬一笑,说道:“我倒不是推脱,而是现在铁路都不从咱们县走了,我这个铁路建设总牵头人就牵不住啊。” “唉,不要泄气嘛,只要你牵着老张,你就牵住了铁路,死缠烂打也好,围追堵截也好,穷尽一切办法,总之平安县必须有铁路。毕竟咱平安县待老张不薄,饮料厂这么好的项目,我们都投在了临平,这也算是娘家人给他送过去的嫁妆呀。” 两人又一起对张庆合一阵不满,就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郑红旗轻轻喊了声:“进来。” 县委办主任、挂职副县长张云飞就推门进来汇报道:“书记,马县长。白酒标准委员会的专家已经开完了评审会,现在已经准备去吃午饭了。” 郑红旗缓缓起身,说道:“老马,正好一起去。”转头看向张云飞说道:“结果如何呀?” 张云飞汇报道:“书记,从目前来看,评为质量金奖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评了金奖,我们就可以将高粱红酒拉开档次,按照金质、省优、大众三个层次针对高中低三类客户进行生产。” 郑红旗轻轻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在门后面的镜子上照了照,说道:“云飞,老张没留你吃午饭啊?” “哦,张书记今天上午有事情,是香梅县长在主持饮料厂的奠基仪式。” 对于张云飞,郑红旗是颇为认可的,最为主要的就是张云飞在省城颇有一些人脉,不仅协调了饮料厂的项目,还有意推动建设啤酒厂。除此之外,针对高粱红酒只品种单一的情况,也是张云飞制定了品牌的层级策略,将高粱红酒按照高、中、低三个档次进行生产,以面对不同人群的需求,去竞争高中低档三类客户。 马军跟在后面说道:“云飞不愧是从省城下来的,思路开阔,办法也多。我们去省城,很多人都说高粱红酒虽然好喝,但不上档次,有了金质、省优和大众三个不同的种类,就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啊。” 张云飞说道:“马县长,品牌定位是品牌发展的关键,只有搞准定位才能找准目标,有目标才好定向发力啊。” 张云飞说的话就像是从文件里蹦出来的一样,马军虽然是常务副县长,但毕竟是老派知识分子,对这些新鲜的词语感到了些许陌生。马军将手往后一背,说道:“红旗书记啊!云飞县长讲得很好啊!咱们以前就没有想着去省里、国家评个奖,我看干脆把云飞留下来算了。” 张云飞道:马县,我倒是也想留下,但家里人不一定同意。 黑色的轿车已经在县委大院办公楼前稳稳停住,办公大楼正对的位置,除了书记和县长之外,一般县领导的车,并不会这样去停。黑色轿车车内响着郑红旗爱听的苏联音乐,音乐的旋律简洁明快,节奏鲜明强烈,氛围之中传达出了积极向上的感觉。 几人下了楼,张云飞忙快走几步,为郑红旗拉开了后排车门,郑红旗刚要上座,身子又探了出来,说道:“老马,算了,今天中午这个接待你就不参加了。这些专家又能说又能喝,不到下午三四点,我看结束不了。这样,你带着老范现在就去找张庆合,必须让他把铁路的事儿给我们找到解决的方案。” 马军昨天晚上就陪评定委员会的专家喝了酒,这些专家都是各个酒厂的总工,各个都是千杯不醉的人物,几天下来,县里几个领导都已是苦苦支撑。 马军十分痛快地说道:“红旗书记,放心吧,老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他绑回来,让你亲自治他的罪。” 郑红旗说道:“老马,老张如果再提什么条件,一定要慎重。”说完之后看了一眼老马,嘱咐说道:“群众利益不可退让。” 车子缓缓启动,向着县委招待所驶去。音乐声在车内回荡,郑红旗说道:“云飞,今天中午我实在不能再喝了,你一定要把酒给我挡了呀。” 张云飞说道:“放心吧,昨天我就交代了,今天让孙向东坐在您旁边。” 郑红旗轻轻地揉了揉肚子,想着白酒的味道,胃就一阵发苦,慢慢降下窗子,一阵干呕。又抚了抚肚子道:要是朝阳在,也能顶上几瓶。 平安县在招待国家白酒标准委员会的评审专家,而临平县则在招待省铁局勘察设计院的铁路专家。 为了尽快完成部里面交代的任务,省铁局组织了 20 多人的勘察团队,分成了若干个组对临平县的地形地貌、线路走向进行了勘察,两天时间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 毕竟都是平原地区,不像山区、丘陵地带,地质条件复杂,无论从临平还是走平安,地质条件都十分简单,既无大桥,也无隧道,勘察的难度并不大。 张庆合端着酒杯和县党政领导班子的领导向省铁局的专家频频敬酒,宾主尽欢,现场的氛围十分热烈。 招待即将结束的时候,李亚男快步来到张庆合的身边小声汇报道:“书记,平安县的马县长和范县长两个人在外面,马县长说他没顾上吃饭,有急事来找您商量。” 张庆合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杯盘狼藉,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道:“这汤汤水水的也不好招待老马呀。这样吧,在旁边开一桌,安排炒两个小炒,让后厨弄得丰盛些,毕竟老马来了,饭还是要管的。” 话音刚落就感觉背后有人捏了一下自己,张庆合回过头一看,老马和老范两个人脸色不善,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这时邹新民看到马军来了,心里清楚一桌饭不能招待两桌客人,这个时候,临平县的铁路还没有完成勘察,既然马军找上门来,必定事关铁路,再看省铁局的专家也已是酒足饭饱,有了退意,邹新民就忙说道:“各位领导看,这儿还有半箱酒,咱们还加点什么下酒菜?” 带队的专家忙拍了拍手,打了一个饱嗝,说道:“吃饱了,喝足了,下午咱们还要去麻坡乡勘察火车站,真的不能再喝了。” 邹新民又极为客气的说道:“那这样,那我们就赶紧在房间休息半个小时,两点半咱们准时出发。” 平安县的老马和老范看着邹新民像赶鸭子一样,带着这些专家匆匆出了包间门,心里直勾勾的盯着专家,眼馋的不行。在众人都出门之后,张庆合忙对李亚男说:“亚男,快给你马大爷和范大爷重新上菜,上招牌菜,上硬菜,上大菜。你看俩人,恶的都想吃人了。” 说完之后,转身又对老马和老范道:“吃完饭之后,我们一起去看咱们的火车站规划。” 两人看张庆合说的一本正经,喝的面红耳赤,言辞之间似乎还透露着那么点真诚,马军探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剩饭剩菜,摆了摆手,说道:“亚男,别忙活了,你范大爷和你马大爷都是穷人家的孩子长大的,不比你张大爷,我们都揭不开锅的时候,他在部队还能吃上饱饭。我们能吃点你张大爷的剩饭剩菜都倍感荣幸啊。拿几个馒头来就行了。” 李亚男只是微笑着说了句“好”,就转身走到了门口给招待所的经理交代了几句。 张庆合严肃地说:“马军,你大老远地从平安来是要打我的脸啊,我马上把香梅和朝阳都叫过来陪你们吃饭。” 马军说道:“老张啊,吃饭不重要,我们就想问问铁路的事儿。” 张庆合说道:“哎,吃饭是吃饭,工作是工作,你们想问铁路的事,下午正好专家们都要去麻坡,我带你们一起去看看咱们的同心车站。” 副县长老范在旁边拍了拍老马说道:“咱们来都来了,先把饭吃了,把饭吃了之后,咱们的账找庆和书记慢慢算。” 张庆合点了点头,道:“亲兄弟,明算账,说得对,我正好也有账找你们算。” 县委招待所的食堂里有一锅老卤水,平日里卤水养得很好,大师傅每天都会往卤水锅里放烧鸡、肘子,需要的时候从里面捞出来,撒一点葱花和香菜稍作点缀就可以上桌。 几人刚刚落座,服务员就端着几个盘子走了上来,刚盛出来的烧鸡和肘子冒着热气。 另一位服务员将桌子稍一收拾,用抹布擦了擦之后又上来了两盘青菜。 只见李亚男站在旁边,笑着递上筷子和馒头。 马军尴尬一笑,道:“亚男,你看你这,客气了吧,感情像是我们嫌弃你张大爷一样。” 张庆合拍了一下马军道:快吃吧你老马。 张庆合又陪着老范和马军两人吃了饭,一行几人就喝省铁局的专家到了麻坡乡来看火车站的选址。 麻坡乡处于临平县和平安县略中间的位置,从麻坡乡到临平和平安距离都差不多。麦田里绿油油的小麦已经长过了脚踝,依稀还能看到地上的黄土。微风轻轻拂过,麦浪轻轻翻滚,让人顿时觉得心头都开阔了起来。 一只野兔被这阵仗惊起,从麦田的这一头迅速窜向另一头,引得众人的目光短暂追随。不远处,麦田里几座坟茔布满了野草,旁边的墓碑越显岁月沧桑。有几个老农正站在田埂上,好奇地张望着这边的热闹景象,他们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抽着旱烟,眼神中带着质朴与疑惑,低声交谈猜测着这些人在自家田地里忙碌什么,手中还握着劳作的农具,仿佛在守护着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 省铁局几位专家拿出各种仪器设备,开始对进行测量与记录。张庆合站在一旁,向马军和老范介绍着规划思路:“老马、老范,这麻坡乡的地理位置特殊,如果铁路线能从这儿经过设站,对咱们两县都是最有利的。” 和张庆合相处不是一天两天,马军知道张庆合此人看得远,想得透,就主动问道:“老张啊,你将铁路规划到这里,真的只是顾忌到平安县?按说这里离县城可是稍微有些远呀。” 张庆合看了一眼老马,说道:“我们临平第二条高标准公路和我们的环形公路都将在麻坡乡交汇,再加上这里离煤矿也不远,综合考虑我们还是将咱们两个县的同心车站选择在麻坡。” 张庆合丢下了烟头,继续说道:“老马,你和老范都在,我可要给你们算账啊。通过我们前期的摸排,我们临平县三个乡的群众非常支持划转到平安去啊,虽然没有经过详细的调查,但是我相信我们临平的干部群众是有觉悟的。民政局大致算了一下,划过去的三个乡,人口有 12 万,耕地 13 万亩,林地 7000 亩。老马,我们吃点亏,平安县至少要划10万人过来。” 马军说道:“怎么,临平人愿意去平安,以后他们可就不是临平人了?” 张庆合说道:“哎,国家战略大局为重,哪里的群众愿意轻易划转?做工作嘛,先把干部的工作做通,再做群众的工作。” 马军看着张庆合诧异道:“哎,老张,实不相瞒,我可是在平安县北边的五六个乡都去做了群众工作,也和干部群众开了几次会,大家抵触心理很大呀。不少人情绪激动,表示只要划转到临平县来,大家就集体到市政府要说法。怎么你这里的群众反倒是愿意往平安去?” 张庆合说道:“老马,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可都在省铁局签了字,你这是想反悔?” 马军又想了想,原本认为临平的群众也不会到平安来,这样就有了和张庆合讨价还价的理由。确实没想到,临平群众愿意到平安来,虽然平安县和临平县的发展有些差距,但大家底子都很薄,基础都差,就算是发展快了些,多数群众主要还是靠种庄稼讨生活,普通群众之间,差别不大。 马军感叹了一句道:“老张啊,红旗书记说你早就料到了咱平安的群众不愿到临平来,说你再给我们挖坑是不是?” 张庆合有些尴尬地说道:“老马,你看你这话说的,比你的肠子还直。我咋能知道平安的群众不愿到临平来呀。咱们都是签字画押的正当交易,你们做不通群众的工作就把责任推到我老张身上,不地道啊。不过也无所谓,谁让咱红旗书记一直支持我的工作。” 马军看张庆合颇有些无赖的样子,说道:“老张,你还记得待你不薄啊,这饮料厂,可是平安给你陪送过来的嫁妆啊。再者说,你当时提出了土地置换的方案,如果我们不同意,这铁路可修不到临平来呀。” 张庆合手里握着眼镜,心里暗道:郑红旗书记能如此迅速回过弯来不是偶然,看来郑红旗一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坑,在省城不过是配合自己演戏罢了。因为部里让省铁局重新报方案,就意味着对走平安县线持否定态度,当时的平安县就已经没得选。平安县根本阻止不了省铁局报临平,只要方案报上去,铁路必定要从临平过。而郑红旗书记之所以大动干戈地带着党政班子去省城活动,也是在故作姿态罢了,让平安县的群众知道,党委政府努力争取,但事与愿违,胳膊拧不过大腿。如今,平安县的群众不愿到临平来,也让县委找到了台阶。想到这里,张庆合就有了一种笑傲江湖、惺惺相惜的感觉。看来接下来就是谈条件了,但这个条件显然不能给马军来谈。 张庆合说道:“老马呀,字也签了,你也看了,你这个铁路总牵头人不想下岗的话,就谈解决方案吧。” 马军说道:“老张,反正不管怎么说,平安县必须有铁路,不然的话,我和老范现在可就把你架到我们车上去,让你和红旗书记面对面地谈。” 张庆合颇为为难地说道:“老马,其他事都好办,这件事你真的难为我了,我总不可能白无故送给平安县三个乡吧。那可是十多万人口,十多万亩耕地,你不拿三个乡来,就是把我枪毙了,我也不敢答应,再者,说回来,我答应了也没用。临平县的干部群众也不会答应的。” 马军倒是不依不饶的说道:“老张,红旗书记可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一定有办法。” 张庆合手里搓着眼镜,缓缓说道:“哎呀,不好办,确实不好办,我两边都落不到好人。我看实在不行这样,我听云飞说,咱们平安县还有一个啤酒厂的项目,要不这样,把啤酒厂的项目也落户到我们临平来,空口白牙不好做干部群众的工作。”说着,伸出了两只手继续说道:“我左手饮料厂,右手啤酒厂,这样的话,我就有了说服临平县干部群众的资本。你也知道,到谁家做客,走亲戚不得带点东西说话不硬气啊” 马军拍了一下张庆合,说道:“老张啊,咱俩关系不错,你别老算计我一个人啊,还啤酒厂?下次等到红旗书记来了,你再算计他。” “哎,你这怎么能说是算计,如此之庸俗,这叫合作共赢。如果你们觉得回去不好交代,有必要,咱这车站我直接改名叫平安车站。对嘛,谁还敢说平安县没有火车站?” 马军咧着嘴呵呵笑了几声道:“临平县平安火车站,有意思,有意思,老范,这也算是咱一种名义上的收获嘛,名利双收,起码我们收获了名,至少成功了一半嘛,至于利的事,你和红旗你们慢慢谈…… 第576章 二炮都瞄不了这么准 县委书记张庆合在送走了马军和老范之后,就陪着省铁局的专家来查看火车站的位置,几个干活的群众跟了过来看热闹。其中一人看张庆合打扮朴素,就问道:“同志啊,你们在这里又量又测的是干什么呀?” 张庆合穿着一身灰布中山装,一双黄底胶鞋,看起来倒也和老农无异,当即答道:“老哥啊,在这里要修火车站啊,你们麻坡乡以后就是咱们临平离火车最近的乡啊。” 老农点了点头,说道:“哎呀,麻坡乡是有福之地,出了大官,该修该修啊。你们是公社的干部,还是县里的干部啊?” 张庆合笑了笑说:“不是干部,也是个群众,麻坡乡是有福之地出了什么干部啊?” 几个群众都围了上来,说道:“我们麻坡出干部啊,林华东,你知道吧?” 张庆合手底下握着眼镜,说道:“哦,听说过,当官的吧?” “对,林华东就是我们麻坡乡的人,他家就在麻坡乡东边,前面那十几个坟头,就是林家的老坟。老家的人都说他家的坟头风水好,出了几个干部。” 张庆合笑了笑道:老哥,这个说法不准确,是封建迷信嘛。 在庄稼地里有坟头,并不稀罕,俗话都说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但按照政策规定,人可以埋,但农田里是不能立碑的。张庆合顺着老农手指的方向就看到不远处的十几个坟头,有大有小,后面还种着几棵柏树,都有大腿一般粗。 张庆合背着手,笑着问道:“按政策,这边应该是耕地,耕地里怎么能立碑种树呢?” 旁边一个老农说道:“之前没分地的时候是不行,分了地之后,林家的地就是人家自己的了,人家当官的多,都吃公粮。种不种庄稼都不打紧,他们也不靠庄稼吃饭。这几块碑在以前的时候破四旧,是埋在了地下面的,前些年才从地里刨出来,重新立了起来,后面那几棵树说是从省城山里买回来的,以前咱们这地方没有这种树。” 另一位老农吧嗒着旱烟说道:“我记得当年立碑的时候来了不少车啊,还唱了戏,去听戏的人还管饭。” 旁人也都回忆起当时立碑的热闹场景。张庆合修铁路出身,略懂一些传统的风水知识,虽然不信,但也知道能流传来几千年,必定也有特殊之处,就走到了林家的老坟前,驻足观望了起来。 立的碑并不多,只有三块,但看最早的一块碑也是立于民国 12 年,也就是 1923 年,算起来也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 张庆合站在坟茔前后左右看了看,只见几处坟茔都是坐北朝南,北面略高,微微隆起,石碑的前面地势开阔,后面有一条小河径流。按照风水学迷信的说法,“坟前漫平儿孙旺,坟后兜水主富家”倒是一处能够庇佑后人的福泽之地。看来这林家的老辈人里面封建思想比较浓厚。既然有缘相见,张庆合还是微微鞠躬,以表示对先辈致敬。 看邹新民和冯明望两人对线路考察颇为上心,张庆合还想着县里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也就从麻坡乡回到了县委大院。 张庆合刚刚回到办公室不久,门口就排起了队,等着汇报工作。 县委组织部部长钟潇虹来到了张庆合的办公室,在汇报了一些日常的人事工作之后,钟潇虹道:“书记,关于建委主任的人选,组织部初步拿了个方案。” 张庆合看到面前的花名册有五六个人,每个人的后面都写着性别、民族、学历、政治面貌和现任的职务。 张庆合道:“潇虹同志啊,这样吧,今天就不细看了,你把这几个同志的人事档案找出来,我结合人事档案再考虑吧。对了,和建设局班子成员谈话没有?同志们对改革持有什么意见呀?” “张书记,昨天下午我就和建设局的领导班子分别谈话,大家思想上还是比之前稳定了不少,都表示要支持改革,毕竟这是市委、市政府的任务,要求我们在三月底之前必须完成改革。” 张庆合笑了笑,说道:“口头支持改革和实际支持改革是两回事嘛。作为组织部长,不仅要管干部任免,还要掌握队伍的思想动态。绝对不能再出现像之前建设局的同志到市委市政府门口拉横幅的事情啊。这样吧,把满仓同志叫过来。” 梁满仓的办公室离张庆合的办公室不远,听到李亚男在叫自己,梁满仓很快就拿着笔记本来到了张庆合的办公室。看钟潇虹也在,只是微笑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张庆合也不避讳,直接说道:“满仓,有没有听到关于建设局不稳定的消息啊?” 梁满仓看了眼钟潇虹也在,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忙道:“书记,暂时没有注意关于建设局之事,我现在就去了解一下。” 张庆合往椅子上一靠,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几个手指有节奏地拍动着,说道:“满仓、潇虹啊,别等问题冒出来了才去解决,要主动去挖掘、去预防。建设局的改革关乎全县的发展布局,你和晓红同志要紧密配合,多下基层,多和干部职工交流,掌握第一手情况。这样才能避免让工作陷入被动。” 钟潇虹和梁满仓自然都明白,张庆合身为外地干部,平日里工作繁忙,和本地的干部接触交流主要是靠听汇报,私下里和普通干部的接触不多,对干部队伍的情况了解也就不够全面。此话的意思,自然是让两人能够及早发现苗头和倾向性的问题。 张庆合说完之后,又拿起了桌面上的材料,大致浏览了一下,看到组织部推荐的人员名单里并没有建设局现任班子的副职。 张庆合抬头问道:“潇虹同志啊,为什么组织部门推荐的人员名单里没有建设局的副职领导?” “哦,张书记,赵东副书记看了之后,认为之前的领导班子在改革的时候发生到市委、市政府拉横幅的事,所在领导班子里的干部都有相应责任,也就在这次改革中,原则上不再重用,我们才考虑将一把手从外单位调入。”钟潇虹汇报的时候,说到赵东还是着重强调了一下副字。 张庆合点了点头,倒也认同赵东这种常规的做法,毕竟建设局的职工到市委大院门口拉横幅整个领导班子无人上报,不知道说明掌握情况不全面,不汇报则说明没有向县委靠拢。张庆合心里暗道:但这个时候,如果从外单位调入一把手接任改革大任,极有可能让这些副职和商恒华抱团,如果从内部提拔一个条件成熟的同志起来,反倒是有利于瓦解小团体。 张庆合道:“之前的事也要辩证看,确实有改革方案不完善、操之过急的客观因素,至于领导班子嘛肯定是有责任的,但其责任主要在一把手,也就是商恒华同志的责任。我看这样,潇虹同志,你把建设局班子的人员名单拿过来,结合这份名单,我再统筹考虑吧。” 梁满仓看张庆合喝了几口茶,忙着站起身,为张庆合添了杯水。 钟潇虹走了之后,梁满仓看了看门口钟潇虹的背影,也不客气,直接拉个凳子坐在张庆合的面前汇报道:“书记,实不相瞒,我确实听到建设局内部有些同志在组织去市委要说法。” 张庆合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嗯,刚才为什么不汇报呀?” 梁满仓笑了笑道:“书记,潇虹部长在,如果我向您汇报,倒显得我有邀功之嫌,也显得咱晓红部长工作不扎实嘛。” 张庆合则道:“你小子考虑问题倒挺全面,但这种全面是对钟潇虹同志不够信任嘛。要相信咱们的同志在工作上都是心怀坦诚的。说吧,具体什么情况,是谁在从中组织?” 梁满仓道:“这次还不是商恒华,而是建设局的党组副书记、副局长吴刚,我没记错的话,吴刚今年已经四十四、五岁了,如果这次改革他不能顺着这次机会当上一把手,那么接下来,很有可能就没有机会晋升正科级干部了,一辈子也就是副科级,所以这次吴刚就想着把改革下来的一批老科长带着他们的家属去市委反映情况。”当然,这些都是小道消息。 张庆合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汇报及时啊!不过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关乎个人利益,这在改革过程中闹闹脾气、发发牢骚也不罕见,不过倒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说完之后,从桌面上拿起了烟,抽了两支扔给梁满仓一支,两人抽了一会儿,张庆合说道:“满仓啊,让你担任县委办主任,不是让你给我端茶倒水、搞后勤服务的,而是为了加强城关镇的领导力量啊。城关镇作为临平县党政机关驻地,建设和发展的任务都很重,你在县委办主任的位置上,重点是利用好县委常委的身份,重点还是抓建设、抓发展、抓工业,这三个重点不要跑偏。” 临近下班的时候,邹新民回到了办公室,回想起上午张庆合说的话,心里不能释怀,暗想:林华东难道也想对自己开刀?心里就想着自己之前和林华北的事,难道林华东觉得不爽?越想越是想不通。 而同样想不通的还有市纪委书记林华西,林华西在办公室里正在和自己的亲大哥林华南说着话,林华西脸色发青,十分难看。 林华南说道:“华西啊,地方不比咱们煤炭系统比较单纯,东原市很复杂呀,市委书记和市长之间有矛盾,下面的干部站队很厉害,你刚刚来,不知里面的深浅啊。连我也没想到,你去找人问话,竟然能传得这么快。” 林华西很是不悦地说道:“我的本意只是将他们带回来敲打一下,这个你也清楚,实在是没想到以讹传讹,竟然说我是在违反程序滥用私刑打击报复!” “是啊,外面传得很厉害,周海英,都给我打了电话,市公安局的那个副局长老丁也在提醒我说,你刚刚来,一定要夹起尾巴做人。钟毅这个人表面忠厚,实际上是很在乎自己的权威的。” 林华西皱着眉头说道:“哪个一把手不在乎自己的权威?哎,也是两个没想到啊,一个是没想到张庆合竟然敢和市委常委唱反调叫板儿,第二个没想到是下面人办事不力。” 林华南端起茶杯,本要喝水又放不下来,说道:“不仅如此,还有三人成虎,以讹传讹,我看现在,有必要你去汇报一下,主动到市委书记钟毅那里解释清楚,不要等着他来问你,那样的话就被动了。” 林华西双手夹烟,没有再抽一口,脸色铁青地说道:“钟毅,我倒还不担心,毕竟大家都还是一个班子里的同志啊!说直白点也是同事,我现在担心的是,邹新民会向邹镜堂打小报告啊。” “这个你放心,华东大哥和邹新民关系不错,我请大哥出面找邹新民吧。” 林华南走了之后,林华西暗暗骂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呀。”觉得不解气,又骂了句道:“鸡多不下蛋,人多都捣乱。”骂完之后觉得还是不解气,就又道:“这个华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着就拿起电话打给了监察室的徐主任,将徐主任叫到了办公室里。 徐主任中午的时候来不及没吃饭,回到了市纪委就被林华西批评了一顿,如今来到了林华西的办公室,心里忐忑不安,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座位,又看着脸色铁青的林华西,不知道又要面临怎样的指责。 林华西皱着眉头,也不说话,办公室里气氛压抑。 徐主任主动打破了沉默,说道:“书记,您有指示?” 林华西语气严肃地说道:“徐主任,你们到了临平,到底是怎么说的?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给我们纪委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徐主任赶忙解释:“林书记,我们真的就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说找邹新民了解情况,让钟潇虹来配合调查,整个过程也没有发生任何的不愉快啊。” “配合调查了解情况,是不是需要向市委报告?我这个纪委书记连了解情况的主都做不了?还有,小道消息是从市里这个层面传播出去的,不可能是临平的干部跑到市里来散播谣言吧。” 徐主任犹犹豫豫地说道:“书记,我带的几个人都是跟了我几年,很守规矩、嘴很严的。” 林华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徐主任,我不知道你这个监察室主任是怎么当的,我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我问的是,难道找两个县里的干部了解情况,还需要向市委书记汇报?” 徐主任道:“哦,林书记,按照正常程序,是要向市委汇报,这个市委并不是指市委书记,而是指市委常委会。但是在日常操作中,有的时候为了了解一个线索,核实个情况,市纪委也是可以直接找干部谈话的,毕竟了解情况、核实线索并不是调查,只是前期的摸排工作。” 林华西很是不耐烦地说道:“你的意思就是可汇报也可不汇报,是不是?” 徐主任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林华西道:“徐主任,我刚来市纪委不久,不懂业务,你干了十多年的纪检工作,这点业务也不懂吗?为什么不把程序汇报清楚?” 徐主任心想再做一道解释,但看林华西正在气头上,所有的解释都是态度的不端正,马上说道:“书记,我检讨,是我没有尽到提醒的义务。” 林华西道:“不是口头检讨这么简单,要写出书面检讨。在市纪委常委会上,自己念去,必须要深刻。” 徐主任出门之后,摸了摸后背,一身冷汗,心里暗道:这林华西咋说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副厅级的干部,为什么没有在省煤炭局扶正?自己算是看明白了,没有担当,遇到点事还往下推,这和县委书记张庆合比起来,两个人的水平真是天壤之别啊。 林华西往凳子上一仰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思考片刻之后翻出机密电话本找到了向建民的电话,轻轻咳嗽一声,就拨通了号码。 电话接通后,林华西十分恭谦地笑着道:“向科长,我是林华西啊,咱钟书记,明天有没有时间?我想向钟书记汇报工作。” 向建民翻了翻行程安排表,说道:“林书记,实在不好意思,明天钟书记要接待省人大的领导,中午要陪餐。下午的时候要去省石油公司对接工作,你如果不着急的话,后天下午钟书记回来,我向您报告。” 林华西深知事情耽误得越久,误会也就越深,就不甘心地说道:“向科长,这件事还是有点着急,您看钟书记晚上的时候有没有时间?” “今天晚上吗?今天晚上钟书记要和齐市长、邓书记一起打乒乓球,您知道的,马上亚运会了,市里要组织春季运动会,领导一般打球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林华西自然不愿去触霉头,哦了一声,也只有说道:“那这样,向科长,等后天钟书记回来,你一定及时给我打个电话。” 邹新民晚上约了饭,正要出门,分管交通的副县长冯明望就敲了敲门说道:“邹县长,我耽误你五分钟。” 邹新民慢慢将包的拉锁轻轻拉上,站起来说道:“什么事啊老冯?不能明天说?” “哎,说明天说也没什么,只是牵扯到几个坟头的事。” “意思是铁路规划涉及到迁坟吧?” “对,涉及到迁坟,而且是在麻坡乡,如果不迁坟,那么就要改线,改线的话就要从麻坡乡大集上横穿。” 邹新民晚上约了市财政局长罗明义,着急赶时间,一边将包挎在肩上一边说道:“不是都说好了的死人给活人让路,有人认领的就迁,没人认领就平,有什么好汇报的?” 冯明望道:“是啊,按政策办是应该迁坟,但这几个坟比较特殊,是林家的祖坟。” 邹新民听成了人家的祖坟,毫不客气地说道:“祖坟,祖坟咋了?就是我们家的祖坟,该迁也迁。”说完之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道:“国家战略,别管是谁的祖坟,我们都给他迁了!他要是不迁,让乡里给他平了。” 冯明望道:“对,按程序是这样,但只是华东书记家的祖坟,恐怕不太好吧。” 邹新民也是一愣,说道:“林家的祖坟啊,怎么会是林家的祖坟,从首都修过来的铁路,六七百公里长,就正好穿了林家的祖坟,这就是二炮的人拿导弹瞄也瞄不了这么准吧。” 冯明望双手一摊无奈的道:他就是这么巧,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邹新民心里暗道:林华西上午才要调查我,下午我就去扒他家祖坟? 第577章 他们比你着急 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听到要拆的是林家的祖坟,也慢慢地将包放了下来,在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里翻找了两下,就从凌乱的文件里抽出了一张卷起来的图纸,摊在了办公桌上。 分管交通的副县长冯明望走到了办公桌旁,在地图上看了看,伸出手,点了个点说道:“就是这个位置,这张地图太小,看不清楚。” 邹新民拿起地图,仔细的看了看,又拿起了桌面的尺子,大致的比了几下,十分为难地说道:“冯县长,搞清楚没有去啊,林姓在麻坡乡是大姓,姓林的多了去了,要穿过去的到底是哪一支哪一脉?是不是华东书记家的祖坟?” 冯明望道:“哎呀,这个搞不清楚,我还跟你商量什么?我和村里的支书确认了,华西前两天还去上坟祭奠过,错不了。” 邹新民又道:“如果不迁坟的话,修到哪里?修到大集老街上?” 冯明望道:“对,就要斜着横穿老街,将老街一分为二,沿途要拆的民居,可能不是一家两家这么简单呀。粗略算了一下,可能有七八十户。 ” 邹新民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脑海里也就回忆起了麻坡乡大集的形象。 麻坡乡是临平县的一个大乡,人口足足有五万多人。麻坡大集离矿区很近,却并没有得到煤矿生产带来的什么实惠,反倒是运煤的车想要从麻坡老街上经过,运煤的车飘洒煤灰,使得麻坡乡大集常年终年蒙着一层煤尘,道路两旁的房屋、树木皆被染成了灰黑色。 邹新民深知麻坡大街人口众多,如果避开林家祖坟选择横穿大集老街,又会破坏老街的原有风貌和居民的安宁生活。邹新民在办公桌上敲着地图,良久之后才说道:“冯县长,按照之前议定的方案,死人要给活人让路,但你我都清楚啊,林家可不仅仅是一个华东书记这么简单呀,现在林华西还是市纪委书记,靠你我两人去拆林家祖坟,办不到。” “所以我才敢找你商量嘛!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找吴县长汇报?” 吴香梅向来是不留余地,邹新民心里对吴香梅有些犯怵,就摇了摇头,一只手在地图上轻轻的敲着。思索之后邹新明道:“香梅县长现在一心都扑到招商上面,找她,恐怕她不会插手,一句话也就给我们挡回来。我是总牵头人,你是分管副县长都解决不好,不行就换人。” 冯明望听完之后会心地一笑,吴香梅虽然来临平不久,但留下了不少的口头禅,现在干部们最怕见到吴香梅,只要干不好,吴香梅的口头禅就来了“不行就换人”,不少干部也称吴香梅为“换人县长”。 冯明望道:“邹县长。那您的意思是到底是迁坟还是扒房子?” 这个时候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邹新民抬头一看,县财政局长曾亚联手里拿着一个手包,笑呵呵地站在了门口。 邹新民看了一下墙上的表,已经 5:30,想着晚上正好和罗明义见面也就说道:“这样,这样,老冯啊,这件事牵扯甚广,明天我们再议啊,明天再议。” 几人刚刚出门就看到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林华东看到几人就主动打招呼道:“新民县长啊,着不着急走,说个事情。” 林华东接到了林华南的电话,请自己出面和邹新民沟通一下,将市纪委要调查的事情解释清楚,难免误会。 邹新民看了一眼冯明望,才看向了林华东,心里暗道这个时候林华东来找自己,肯定是祖坟的事,但这事自己拿不定主意,眼下也只有先推了再说,邹新民道:“华东书记啊,晚上要去市里协调个工作,您着不着急?不着急的话,明天我们再说。” 林华东已经把自行车架好,想着慢慢地和邹新民细聊,但看邹新民有事也不好挽留,客气了几句之后,两人也就约好明天再谈。 上了汽车,通海贸易公司的老板秦大海已经在车上等待,见两人上了车忙掏出了烟和打火机,香烟点燃之后,邹新民拍了拍汽车的宽大而舒适的座椅,说道:“曾局长啊,你说你我就是当一辈子的领导干部,也买不起这样的汽车吧。” 曾亚联也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汽车的中控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带着英文字母的按键,曾亚联也是感慨一句道:“这样的汽车,如果不是认识咱大海兄弟,恐怕我一辈子也坐不上啊。” 秦大海心里自然听出来两人这是在说酸话,就说道:“哎,车嘛,身外之物,只要邹县和咱们曾局长愿意,这车马上就送给你们。” 曾亚联十分好奇的探头问道:“这台车下来要多少钱?” 秦大海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谈及车钱,毕竟这台进口轿车价值不菲,说了之后,反而更引起两人的嫉妒,便说道:“车这个事,咋说那?我坐在这车上,那就是代步工具,在邹县长和曾局长往车上一坐,才能体现它的价值嘛,应该怎么说,篷车生辉啊。” 邹新民听完之后倒是十分平静,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双指夹着烟,将烟伸了出去,烟灰随着风四处飘散,邹新民又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眼神中透着一丝领导干部独有的凝重与思索。 邹新明道:“李局长不给面子啊?你都是找的谁呀?” 秦大海无奈笑了一声道:“钱啊在权力面前真是一文不值,我找了林华东书记,林华东书记不愿意接招招啊,又找了林华东书记的弟弟林华中,林华中说现在公安局就是李朝阳一人说了算,他这个常务副局长根本说不上话。还有,还托关系找了组织部长钟潇虹。不是说钟潇虹和李局长的媳妇之前应该是同学嘛,也是不愿帮忙。这么多件大衣,你要是重新做,这也就等于承认了棉纺厂提供的棉衣有问题,这棉纺厂的领导肯定不干嘛。还有,公安局的老粟真的被撤了,那不是都知道我罩不住人,以后临平县谁还跟我合作嘛。” 邹新民又抽了一口烟,将烟头随手丢了出去,没有了风噪,车内顿时也就安静了下来。邹新民说道:“老秦啊,你也知道,不是我不愿帮忙,因为老罗的事,我现在也是一身的麻烦。” 秦大海说道:“找人办事嘛,越办越熟,这不,咱们和市公安局的丁局长这不也搭上线了,丁局长表态了,愿意帮忙。” 到了财政宾馆,早有服务员在下面迎接,看汽车停稳,就主动上来问道:“各位是临平县的领导吧,罗局长和秦局长已经在上面等您了。” 在一般的单位都还是招待所的时候,县里财政局直接是修了财政宾馆,除了住宿和吃饭之外,中医按摩也逐渐成为了财政宾馆的特色,不少领导干部都会相约财政宾馆吃饭放松。 下车之后,秦大海稳稳的关上了车门,毕竟是新买的爱车,秦大海还是小心呵护,这边刚轻轻关上车门,那边就听到“砰”的一声,秦大海一看用力关了车门的是邹新民,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 市财政局局长罗明义和市审计局局长秦大江正在里面喝茶,听到了脚步声,秦大江笑着起身到了包间门口,看到邹新民后主动伸出手:“邹县长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啊。” 对于临平县出来的这位市审计局局长,邹新民并不陌生,每年几人都会相互走动几次,只要秦大江回老家,务必要和邹新民见上一面,喝上几杯,必定都在这个圈子里,互相照顾互相站台也是应该。 众人都是老熟人,说起话来都很随意,落座之后就随意地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小时。秦大海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说道:“咦,咱丁局长怎么今天连罗局长的面子都不给?” 罗明义只是哼笑了一句:“正常嘛,今天咱们是请人家办事。”说着就又听到了脚步声,罗明义仔细听了一下,笑了笑道:“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丁刚爽朗的笑声,主带着一点歉意地说道:“各位领导,各位领导,实在不好意思啊,今天跑了趟监狱接人,让大家久等,好,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督察支队的副支队长田嘉明,田支队,以前是平安县的政法委副书记啊,现在在我们公安局工作。” 田嘉明自从搭上了周海英的线之后,就来到了市公安局,督察支队虽然不如刑警、治安这样的业务支队吃香,但胜在工作清闲,没有压力。到各个县里出差,基层公安局对自己这个副支队长也颇为尊重,这个起起落落的过程,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从中体会。 众人握手之后,罗明义缓缓开口问道:“丁局长啊,是什么人能让你主动跑到监狱去接呀?” 丁刚笑了笑,故作神秘的道:“这个人不一般啊,市政府秘书长老常的小舅子,哎,就是以前咱们市老政法委罗书记的儿子罗腾龙,这不是在劳动改造期间表现突出,提前释放了吧?” 罗明义听到“表现突出,提前释放”四个字,会意一笑,心里想着,政法委书记的儿子能被关进去劳动改造已经是很不符合常规了,如今提前释放是符合社会现实嘛。 众人落座之后,就按照东原酒场上的规矩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邹新民端起酒杯,陪着众人,也应和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邹新民将罗明义请到一边,十分虔诚地将在铁路建设中遇到的麻烦事向罗局长讲了起来。 在邹新民看来,这世上也就只有两个聪明人,一个是张庆合,一个则是罗明义。之所以不向张庆合请教而找罗明义,也是想着如有好的办法,把这事给摆平了,也能让张庆合高看一眼。 罗明义听完之后,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儿,挖的又不是你家祖坟。一边是林家的祖坟,一边则是麻坡乡大集上的群众嘛,这个好解决。利益相关方比你着急,你就把消息放出去就对了。这应该是麻坡乡的群众和林家之间的较量,林家出面会和群众沟通嘛,如果麻坡乡的群众认为补偿到位,也许就主动给铁道让路。如果林家拿不出足够的条件来,老百姓肯定不愿意拆自己的房子,林华东又是你们的政法委书记,真正遇到群众要闹的时候,也是林家顶在前面。啊,放心,放心。” 邹新民听完之后,顿时豁然开朗,心里暗自说道这个罗明义真是有两把刷子呀,不然的话,怎么能在财政局长的位置上?送走了两任书记。 邹新民又十分虚心地请教道:“罗局长眼下我该咋办?” 罗明义道:“咋办?很简单,会不会装糊涂?会装糊涂就装糊涂,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林家祖坟,不知道,拿出这两个方案,让麻坡乡党委政府按程序上报嘛,如果需要表态,那你肯定要保人家的祖坟嘛,至于保得住还是保不住,那就看咱林华西书记他的本事了。” 邹新民点了点头,回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酒瓶,忙疾步拿了过来,给罗明义添了一杯酒,说道:“罗局长,以您的雄才大略,当一个小小的财政局长委屈你了。” 罗明义哼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说道:“邹县长,你前途无量啊。” 邹新民自然明白,罗明义所说的前途无量,是因为自己上面有人,可是邹镜堂的年龄在那里摆着,这个所谓的上面有人,也就在这几年吧,如果这几年自己都不能再进一步,那么邹镜堂下课之后更无可能进步了。 邹新民看着众人正在恭维着丁局长,说着公安局服装假冒伪劣的事,就低声问道:“罗局长,我请教一下,您认为我们县公安局这件事该怎么办?” 罗明义感叹了一句,悄声说道:“李朝阳的关键在他岳父,你不找邓书记,这事不好办嘛。人家是要走仕途的。在这官场之上,没关系的,应该看钱途,像你们这样上面有关系的看的才是仕途。现在这个时代,全部都放开了,国家都在鼓励商品经济,就是要做生意。做生意要做正经生意,弄虚作假、假冒伪劣,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这时丁刚笑容满面地说道:“就是临平县公安局的李局长吧,你说这个人不好沟通,但是既然咱秦局长和罗局长的面子在这里啊,田支队啊,我看这件事你就费个心啊,到临平县跑一趟吧,去和你临平老朋友李局,先去沟通,如果你沟通不行,我再出面吧。棉衣也是消耗品,棉花好点差点它不影响,对不对?穿个三五年一扔,谁还在乎它是新棉花还是旧棉花呀?至于这个县局办公室的主任的问题,这样,我下来在了解一下,如果他愿意,我们市公安局新成立了几家单位,到处缺人,他要是有意愿,我可以出面活动活动,到我们市局来嘛。” 众人结束之后,罗明义依旧笑呵呵的,邀请众人体验按摩服务。 丁刚确实还要和罗腾龙见面,应了一下说:“啊,这样,我也听说咱财政宾馆的中医按摩很有特色,我委托我们田支队啊,体验一下,我要失陪了。” 罗明义道:“丁局长啊,我们这可是正规按摩,可以体验。” 丁刚主动走到罗明义的身旁,笑着道:“实不相瞒,今晚上海英书记还安排了为罗腾龙接风洗尘,这第一场活动,我赶不上,第二场我如果不去的话,说不过去,都是一个大院里从小长大的兄弟。” 看丁刚说的情真意切,罗明义自然没有再挽留的道理,送走丁刚之后,秦大江也起身告退。 作为审计局的局长,秦大江并不避讳接受按摩,只是这个时候自己的弟弟秦大海还在,也就有些不方便。 罗明义见丁刚和秦大海都走了,在陪下去,就有些丢份了,就吩咐手下的办公室主任道:“你们把咱们的几位贵客招待好,我晚上也有事啊,也失陪一下。” 田嘉明作为督察支队的副支队长,只是一个正科级的干部,从县城里出来的田嘉明自然明白,常务副县长在一个县里的地位和能量,来的时候又得知邹新民的叔叔是省政协的一把手,于是对邹新民又多了几分敬重,毕竟自己能从政法委跳到市公安局,就是花了大价钱结交了周副省长的儿子周海英。这些干部子弟的能量,不是一般的大。 几人在大厅里稍等,秦大海付了钱,就在邹新民的耳边小声骂道:“这个他妈财政宾馆,真是黑店,一个按摩外面一两块钱都算贵的,他这里要我们五十块钱一个人。” 邹新民听完之后,心里觉得上次找自己抱怨的是煤炭公司的林华北,自己作为常务副县长,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到200元,按摩一次,一周白干。 走进了包间里,就看到了一个长相十分俊俏的年轻女子正站在按摩床边整理着毛巾等用品。身着淡雅的工作服,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眼神中透着一丝灵动与羞涩。她微微欠身,轻声说道:“领导,很高兴为您服务。” 这个时候,邹新民才想起罗明义所说,不能搞假冒伪劣的意思,上次来体验之后,自己回家之后,就想着换了媳妇,这五十块钱能买到触及心灵的快乐,值了。 日复一日,时光流转,岁月总在不经意间轻叩门环,寒冬悄然离去,春天的早上,阳光轻柔地洒在临平县的大街小巷,仿佛给整个县城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武装部大院里种了两棵桃树,盛开的桃花,惹得晓阳在临上车之前都要折上两根桃树枝,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脑海之后也就有了“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略逊晓阳容”的画面。 挥别晓阳,也就和张叔、吴香梅一起从县武装部大院步行到县委大院,边走的时候就说起工作。 吴香梅道:“书记啊,昨天下午的时候,光明区的区长令狐达打了两个电话说煤电厂的建设呀,光明区愿意提供所有帮助,就是希望煤电厂建成之后,能够优先保证给光明供电。” 张庆合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煤电厂还只是图纸,光明区就能想到建设的事,考虑得还是很长远嘛。不过在这点上啊,我们要略存私心,平安县这次对临平铁路建设支持很大,投桃报李,电厂产出的第一度电也应该供给平安县。” 平安县委大院里,马军一早就来到了郑红旗的办公室,将昨天与张庆合谈判的情况,做了汇报。 郑红旗听了之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事实上,在张庆合赴临平县上任之前,郑红旗的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张庆合这个人擅长的就是修路,李学武的三大工程之一就是修铁路,张庆合去了之后,只有顺势而为,平安县送张庆合一个饮料厂的项目,就是想着张庆合能够心存私心,考虑在临平工作的时间不长,没有必要去搞铁路工程,这样平安还有机会修通铁路。 马军看郑红旗表情严肃,就劝慰道:“书记,无论如何咱们也算占到个便宜吧,临平县平安火车站。这怎么说呢?就像老张生了个儿子,但随了咱的姓啊。名利虽然没有双收,但我们也收了 50%嘛。” 郑红旗冷笑了两声,说道:“老张行哟,还想着要我们的啤酒厂?” 马军道:“他只是有这个想法。我说了,回去之后我们县委啊,要考虑研究再回复他。” 郑红旗笑了一声,说:“你把那个扫把递给我。” 马军扭头看了看后面的扫把,说道:“哎,这地挺干净的嘛,哪有您亲自动手的道理嘛,下来我安排人再给你拖一遍。” 郑红旗道:“老马,我拿扫把不是为了扫地,我是为了打你,这种事情还商量什么,肯定是当场拒绝呀。” 第578章 你一定要带头支持涨价 郑红旗看着马军,看着马军这些年也是显得苍老了不少,如今的马军已经五十八九岁,在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上干了两年,虽无突出业绩,倒也是兢兢业业。只是近期,马军的状态不如以前那样积极了。 郑红旗就说道:“老马呀,你最近的工作可是不在状态啊。” 马军无奈的道:都是被老张给闹的,咱们这铁路没了,我心痛啊。 郑红旗笑了声,示意老马喝水,又说道:老马啊,实话实说吧,在老张到临平县上任之前,当时按照市委的考虑,老张只是去临平担任组织部长,还没有担任县委书记的考虑。那时我就和老张交过心,让他去之后不要插手铁路干线的事。但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的老张是去干组织部长,现在的老张成了县委书记。县委书记抓全面工作,我就知道咱平安的铁路悬了。” 马军点了点头说道:“老张这个人是个有情怀有理想的人,当年我们一起扫马路的时候,没人监督的时候,大家都会偷会儿懒,老张硬是拿着扫把从街头扫到街尾别,别人都扫一遍,他一定要扫三遍,让我们这些人,都把标准提高了。按照老张的说法,有人监督和没人监督,都一个样儿,干活不是给人看的。那个时候啊我就知道,老张这个人能办事啊。” 郑红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老马啊,事实上,你我心里都清楚,就是学武如果继续留在临平,在解决了临平县的内部矛盾之后,铁路还是要走临平,老张去也只是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将有些工作提前了,现在来看,我倒认为也不是坏事,也免了两县干部群众之间结下世仇,陷入无休止的内耗之中。” 马军颇为认同地说道:“是啊,学武在临平只抓一项工作,那就是修铁路啊,临门一脚反倒是被庆合踹开了。” 郑红旗点了点头,说道:“老马识途啊!说的非常在理。那你想过没有?如果学武在临平大张旗鼓地搞铁路建设,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马军一脸正经地说道:“无非两种结果,一个是继续走平安,第二个嘛,就是经过临平嘛。” 郑红旗道:“说对了,但实事求是的来讲,铁路勘察走平安县,咱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抢占了临平县党政干部意见不统一的先机。嗯,如果临平县统一了意见,将申请重新勘察方案分别报到了市里、省里和部里,老马,咱们平安县必败无疑。原因倒也简单,临平上符合国家利益,中有邹镜堂的支持,下面还有最为优化的线路走向,天时地利人和都已占尽形势必定发生逆转。到时候两个县干部群众像打擂台一样,群情激愤,互不相让,而铁路又改了道去临平,这会将平安县委县政府置于何地呢?我们又有何脸面面对 87 万父老乡亲。现在来看,既是我们成就了庆合,也是庆合成就了我们,还是那三个乡的群众背下了一切呀。” 马军听到这里,才算明白为何郑红旗会带着党政领导班子能出动的干部一起到省城去争取项目,现在看来,所谓的争取不过是县委政府所做的姿态罢了。 马军点了点头,说道:“红旗呀!不得不说呀,年龄大了,思维跟不上,这里面的内容我根本就看不透。上级提出干部年轻化这个方针是正确的,实话实说呀,我年龄大了,确实有了退居二线的想法,现在像我年龄这么大的老人儿,老是站在位置上并不合适,我确实想转到政协工作,这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马军所言确实是实话,按说这些年自己也算是大器晚成,之前一直在乡镇上,钟毅来了之后,自己先后到了县政府办担任主任又去财政局当局长,接着副县长、常务副县长,都快临近退休了,把县里所有的关键岗位都干了一遍,如今县政协主席罗正才已经伏法,这个时候,空出来了县政协主席这个正县级的位置,对自己来讲,确实是个不错的机遇。 机遇不等人,错过了这次机遇,说不定自己就要在副县级的岗位上退休了。 而第二点原因则是常务副县长手头上的工作千头万绪,压力也是越来越大,如今的县长又是曾经自己在安平乡的手下,这之间的关系和氛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微妙,综合考虑起来,马军确实有发自内心的退下来的想法。 郑红旗点了点头,说道:“老马呀,你这个思想可不对呀,怎么把市委的心都操了?对于你的安排,市委钟书记、邓书记会有考虑,我们作为党的干部,至于最后走到哪个岗位上,我只能说市委心里有数,县委也不糊涂。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些都不要考虑,现在我们要抢抓有利时机和临平县搞几盘合作,争取利益的最大化。” 马军慢慢从兜里掏出烟,揭开盖儿之后,抽出一支递给郑红旗,自己也慢慢倒出一支点上之后说道:“红旗书记,您说的话我又听不懂了,哪里有什么有利时机啊?经你这么一分析,我觉得我们一败涂地嘛。” 郑红旗叹道:“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嘛,任何矛盾都有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嘛。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好,但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我们要在不利的环境之中寻找有利的机会啊,我看,现在对平安来讲,老张在临平县担任县委书记就是最有利的。” 马军抽了口烟,咧嘴一笑,道:“红旗书记,年龄大了,只能听懂直白的话。听你刚才这么一分析,我没觉得庆合不是什么有利因素啊。” 郑红旗道:“唉,现在老张的愧疚之心就是对平安最有利的,你说他搞了一个什么土地置换,就把咱们的铁路换走了,他心里能过意得去吗?反过来又讲,他就不应该为家乡父老补偿点什么吗?火车站叫什么名字?我一点都不关心,他就叫庆合车站,我都双手欢迎。咱们要务实,最为关键的是这个火车站的位置离咱们平安不远,临平县火车站离咱们平安不远,这就是人家老张对父老乡亲的照顾。” 马军说道:“是啊,老张是个实在人嘛。” 郑红旗笑了笑,说道:“只有相互成就,才能利益最大化,造福两县群众,也能让两县的干部有政绩。临平和平安有竞争关系,但在经济上也有很强的互补性,我们现在就要利用老张的愧疚之心和临平谈合作,平安的发展离不开煤和电,这是临平县的优势,而咱们平安在改革上先行一步,基础工业要好一些,食品、白酒、人发和对外贸易这是咱们的优势,老张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们想要什么,我们也知道他想要什么。如果老李不担任政法委书记,倒是和老张对接的合适人选,但现在政法工作任务繁重,就不让老李分心了,所以和临平县老张打擂台的事还只有你老将出马呀。” 马军听了之后,本已打算鸣金收兵退居二线的想法,又被点燃了激情一般,被郑红旗这么一点拨,也发现自己大有可为,就说道:“既然红旗书记信任,那咱老马再和老张扳扳手腕嘛。” 郑红旗道:“这就对了嘛!工作干好了,县政协主席、人大主任都不是问题。在位置上就想着享清福,那可不是咱平安干部的作风啊。” 出了郑红旗的办公室,马军迈着轻盈的步伐,一边琢磨,一边感叹,郑红旗说话办事如此的老练,本是两县之间因为铁路的事必将引发不可避免的矛盾,但老张和郑红旗两人巧妙地转化为平安与临平合作契机里的关键一环。看似波澜起伏的局势,在两人的运筹帷幄下,渐渐有了新的走向。这两个人隔空下棋,高手,都是高手。哎,不对,俩人把我都当棋子,不地道,都不地道,欺负老实人啊! 而邹新民在罗明义的点拨之下,对待林家祖坟的事儿,就觉得不那么棘手了,随即就和冯明望一起召开了临平县铁路建设工作会,重点就是讲的铁路线初步规划涉及到的乡镇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会议已经进行了快两个小时,冯明望和交通局长刘志强分别讲了相关的原则。冯明望说道:“咱们相关乡镇和县直部门的同志都在,给大家讲清楚,涉及到铁路规划的村,在线路没有明确之前,不要再搞新房建设。要给大家讲清楚,县里财政十分困难,相应的补贴很难到位,各乡镇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把问题矛盾解决在基层,化解在乡镇。我就讲这三点,下面大家欢迎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同志讲话。” 邹新民环顾一周,看众人都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打开话筒说道:“好,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铁路沿线乡镇工作推进会,前期县委庆合书记、县政府香梅县长分别做了重要指示,刚刚冯明望副县长已经做了传达,相关单位和部门及冯明望副县长对有关工作提出了很好的发言啊,我都赞同,下面我只强调一点,铁路建设工程是事关临平县父老乡亲的大事和好事,咱们临平干部要有担当和智慧把好事干好,遇到的问题和困难不要上交,省铁局充分考虑实际,工作难度大的点位都给出了备选方案,方案怎么选?不要问县里,要问群众,群众说怎么选,我们就怎么干。谁要是违背了群众的意愿,县委、县政府是要打板子的。” 麻坡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和乡长沈松辉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无奈和为难。明明准备了稿子县里也没让麻坡发言。 散会之后,俩人来到了县委大院里的小花园旁边,沈松辉抱怨道:“县委县政府只会往下面压担子,从来不考虑基层的情况,通知里明明说让所有的乡镇都准备好汇报材料这不7个乡的汇报后5个,这不明摆着,不让咱们说话,这连咱们汇报的路都给堵死了。” 陈光宇年龄稍长几岁,倒是要稳重一些,说道:“唉,不要抱怨,把问题抛出来,新民县长和冯副县长解决不了,你把这事汇报给了县委政府,他们能怎么办?还不是把球踢回来,既然这样,还不如不汇报。” 沈松辉说道:“陈书记,您说这事怎么办?总不能让咱们麻坡大集整体搬迁吧,这样的话,咱们的工作根本做不下去。” 陈光宇颇为为难地说道:“麻坡乡的大集搬迁,不可能啊,涉及到上千户的群众,别说我们不敢,就是市委市政府也不敢。。” 沈松辉说道:“那我看这样,找邹县长不行,我们直接去找林书记,请林书记给我们做指示。” 陈光宇一只脚踩在花坛上,沉思片刻之后无奈的说道:“走吧,看看林书记在不在?” 两个人来到了林华东办公室门口,稍等了几分钟之后,林华东送了客,有看到是老家的乡党委书记和乡长,就笑呵呵地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走出来招呼两人。 身为老资格的县委常委,林华东是不需要走出办公位,来迎接两个乡镇领导的,只是麻坡乡是自己的老家,父母官来拜访,林华东走出来,也要以示尊重。 林华东与两人握手之后,三人就坐在了沙发上,林华东微微跷起二郎腿,略带关心说道:“两位父母官,你们俩这时候来有何指示呀?” 陈光宇笑道:“林书记,您这是在批评我们来的少啊。” 说话间就有工作人员端了两杯茶,放在了陈光宇和沈松辉的跟前。 林华东说道:“哎呀,现在的工作是越来越多,上级的检查也比以前多了,现在从市里开车到我们这儿,以前要走三四个小时,现在开得快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这不下午的时候公安局督察支队一位领导还要到临平检查工作,市公安局的丁局长亲自打招呼,让我作陪啊。” 针对检查多的事情,陈光宇和沈松辉两人都颇有微词,毕竟和林华东都是老熟人了,说话也就随意了些,沈松辉说道:“林书记你是不知道,现在我们乡镇搞接待,我们两个人都有些应付不来呀,县里这么多局,又有这么多县领导,哪个来了我和陈书记不出面,人家就有意见,只有陪吃陪喝,现在乡里几家饭店,我们打的白条加起来恐怕得有上万了。” 这种现象并不是个别现象。林华东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干部,是清楚的,只是碍于自己只是政法委书记,不好干涉纪委书记的事情,就说道:“好,你们说的这些情况我都有所了解,合适的时候我也会向庆合书记向香梅县长提提建议。对了,你们今天过来有没有具体工作呀?” 沈松辉看了一下陈光宇,也是知道这个时候,作为乡长,肯定是要挺在书记的前面,就说道:“林书记是这样,有个事我们给你汇报一下……” 在听完了汇报之后,林华东的脸瞬时就扭曲了,作为林家的长子长孙,其可以不管林华北的事,但这要挖林家祖坟的事就没法袖手旁观。 林华东阴沉着脸说道:“这个方案是不是最终方案?是谁定的,我就不信了,东源市临平县麻坡乡六七万亩的土地,单单就我们家的坟头挡了铁路,那我们家祖先这是找块风水宝地呀。” 陈光宇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说道:“林书记,还真的实不相瞒,我们还问了搞勘察的专家,专家说,风水相通,火车站修在你们家祖坟的位置是最好的。不然的话就把咱们临平那条老街给拆了。” 林华东听完之后,脸色铁青,也是知道这个时候和乡长书记讨论线路走向实属多余,说道:“陈书记,祖坟也不是我林华东一个人的,迁坟的事我说了也不算,但我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我是坚决反迁坟的?” 沈乡长说道:“林书记,我们也很为难啊,这些年,我们是华东书记还是华南书记,又包括咱们华北老总,对于他们麻坡乡,那是相当的照顾。但邹新民县长讲啊,限定时间,如果自己不迁走乡里找人就给平了。” 陈光宇补充道:“林书记,这些都是针对普通群众的措施,向您这儿汇报,我们也很难办,我们建议您和县里领导沟通一下,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我们乡党委政府完全尊重华东书记的意见,坚决落实好县委政府的大政方针。” 林华东用力拍了拍沙发,说道:“是邹新民在管这事是吧?” 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林华东说道:“那行,你们先回去,我去找新民县长沟通一下,到时候再给你们通知。” 说完之后,林华东端起茶杯喝口水,在脑海里想了想,如何和邹新民沟通,必定自己和邹新民关系也不错,再加上林华北还有些邹新民违法乱纪的证据所在,如果邹新民不卖自己面子,大不了让林华北把他拖下水,毕竟自己一家五兄弟全部在领导岗位上,离不开祖宗庇护。 到了邹新民的办公室,只见邹新民正在和人谈着工作,两人见林华东走了过来,都起身对这位常委很是尊重。 林华东也不客气,进门之后直接坐在了沙发上,说道:“新民啊,正我想问一问,铁路要经过我们家祖坟的事,你们清不清楚呀?” 邹新民有些诧异地道:“怎么,林书记,你的意思是你们家祖坟和铁路规划重合了?哎呀,林书记,你们家祖坟多不多?按照政策,带土迁坟一个坟才他妈补贴五块钱,标准太低,群众意见非常大,香梅县长要求领导干部要带头,我的压力很大呀,我看正好你可以帮着呼吁一下, 提高补贴标准,一个坟头儿咋说,也要补贴三十五十的,毕竟全县加起来,也不多,就八九百个吧。” 第579章 给我个面子 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听着邹新民在算一个坟头补贴十块八块的事儿,听完之后是一脸的嫌弃。 邹新民又补充说道:“华东书记,你说给个十块八块的,连个棺材板都买不回来,人家埋到地里好好的,你重新给人家起坟,不得重新买个棺材板啊,到时候群众意见不小,要是有群众闹事,到时候咱们政法委可得主动站出来给我们说话呀。” 林华东听了邹新民所说的话,心里倒也有一丝的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作为领导干部,在县委常委会上定的原则就有这么一条:能不拆就不拆,能不迁就不迁,能不动就不动,如果确实避不开,那么原则就是“死人让活人,农业让工业”。 林华东语气和缓地说道:“新民啊,是这样,我作为县委常委,应该带头迁坟,给铁路让路,但是我们家那个坟,我父亲埋进去一年多,按照咱老家的规矩,三年不迁坟,十年不动林。我作为领导干部,按说不应该讲封建迷信这一套,是不是?但是我们还是要尊重风俗传统,不然的话,乡里乡亲的不得戳我们脊梁骨,说当了个什么小官,连风俗传统都不要了?” 邹新民听完之后,倒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华东书记,你这么给我说可是见外了,我这个人啊,就是再讲原则,也不可能拆您家祖坟,咱们之间什么关系,那是超越了同志之间的战友情,那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情。我就是把我家自家祖坟平了,都不可能都您的祖坟。林书记,您放心,所有的涉及到拆迁都有备用方案,实在不行我们就选备用方案吧。” 林华东听完之后,顿时感觉这才是真实的邹新民,为人狡猾,做事江湖。虽然平日里一直看不上邹新民不讲原则,但牵扯到自己的切身利益的时候,还是希望邹新民能够放放水,这就是人的矛盾心理。 林华东说道:“新民呀,你这么说,我觉得自己没有认错人啊。 我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对待同志从来都是坦坦荡荡,从来不搞整人害人那一套,有什么话,我向来也是直说的。咱们备用方案经过麻坡乡大集,从这点上来讲,拆迁的难度是比较大,按说我是不该向您开口的,但我父亲如果在下面不得安宁,我这个当儿子的心中有愧,所以我才贸然地向你开口,在麻坡乡就启用备用方案吧。” 邹新民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百善孝为先,华东书记,你有这份心,我替老爷子高兴,这样我马上就给交通局打电话,在麻坡乡,就按照第二套方案执行,如果谁不同意,”说完之后,看向了林华东笑着说道,“林书记,如果谁不同意,咱们政法机关就动真碰硬嘛,连自家的祖坟都保护不了,还能保护咱人民群众的利益呀。” 对于邹新民的表态,林华东还是满意的。自己家五个兄弟,除了华北现在锒铛入狱之外,毕竟其他四人都还在位。话说,乡里乡亲的,多数都是老实人,没有谁胆敢出头,敢和自家的人过不去,林华东满是自信地说道:“抓人?还到不了哪一步嘛,咱们的群众都是善良的,也能理解我们当儿子的一片孝心嘛。” 邹新民说道:“那这样,那我现在就给麻坡乡党政负责同志打电话。”说完之后看了看表,心里盘算着时间应该还没回去,毕竟刚刚散了会。 林华东说道:“你说的是麻坡乡的陈光宇和沈松辉两位同志吧。他们现在还在县委大院,这样我去把他们找回来,你当面给他们交代,毕竟涉及到我们家人,有些话我不好讲。” 邹新民十分大气地说道:“华东书记你不好讲,我好讲,我喊人把他们找回来,当面给他们交办。” 林华东忙起身说道:“他们应该还在县里,这样我去把他们找回来。” 但凡县里面开会,各乡镇的书记和乡长来到了县委大院之后,如果时间宽裕,就会到各个领导的办公室里坐一坐,有事汇报工作,没事汇报思想,利用这些零散的时间来加强与领导的沟通,增进和领导之间的感情。 不多会儿,陈光宇和沈松辉两个人就被叫到了邹新民的办公室里,邹新民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地图,看到两人进来,只是伸了伸手示意两个人坐下,没说什么,又聚精会神的看起了地图。 陈光宇是老资格的乡党委书记,在水寨乡、油坊乡都工作过,很是自然地就坐在了邹新民的办公桌对面,乡长沈松辉就不一样了,沈松辉是去年才从县直部门副职提拔进的乡镇,年龄不过 30 出头,在常务副县长邹新民面前,显得有些拘谨。 陈光宇坐下之后看了一眼沈松辉,反客为主道:“沈乡长坐下汇报。” 两三分钟后,邹新民才抬起头看看两人,说道:“陈书记,小沈乡长,这次铁路建设你们麻坡乡要扛大梁啊,按照庆合书记的说法,攻坚战就在麻坡,你们两个把工作做好了,铁路修建就成功了一半啊。” 陈光宇很自然地抽出了烟,递给了邹新民一支,沈松辉马上起身,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先为邹新民点烟,再为乡党委书记陈光宇点烟。 陈光宇说道:“这次将火车站设置在我们麻坡,对我们麻坡乡干部群众来讲,既是信任,也是考验。在今天的会上啊,我们本来想发言的,但是没有安排我们麻坡乡党委政府发言呀。邹县长啊,这还是对我们不太信任嘛。” 邹新民看陈光宇对发言的事情颇有微词,倒也见怪不怪,毕竟陈光宇的资历在里摆着,再上一步的可能性也已不大,说起话来自然就直接。 邹新民很是淡定的往后一躺,夹着烟抽了一口说道:“不让你们发言是照顾大家的情绪嘛,老陈啊,整个干线铁路在临平县要经过七个乡,包括咱们城关镇在内,只有一个站,你我都清楚,修铁路的目的是要有火车站,如果没有火车站,这铁路修了意义也大打折扣。而这唯一的站设在麻坡乡,就是其他六个乡都在给你们抬轿子。老陈,你说你们这个言怎么发呀?你们提困难,站都设在了你们麻坡,那底下的人不觉得你们矫情吗。你们呢不提困难,别的乡都提困难,这是不是一种炫耀?” 陈光宇和沈松辉听了之后,顿时觉得心里的气就顺了,刚刚两人还在为县里不让自己发言的事心怀芥蒂,听邹新民这么一讲,倒觉得自己格局低了。 沈松辉忙说道:“还是咱邹县长考虑周全,站位高远啊。” 邹新民笑了笑道:“好了,现在没有外人,关起门来说话,难道你们也有困难?” 陈光宇说道:“困难肯定都有嘛,但我们乡党委是坚决落实县委大政方针,具体问题嘛,沈乡长,你代表政府向咱邹县长做汇报。” 沈松辉心里暗骂一句“老油条”,这个时候就让汇报了, 汇报不好挨批的是自己,汇报好了都是乡党委领导有方。事实上,乡长和书记虽然都是一把手,但实际上,在资历老的陈光宇面前,乡长沈松辉和大头兵差不了多少,有时候,党政联席会陈光宇也会毫不留情地批评沈松辉。 沈松辉简单理了一下思路,遍将一、二种方案都向邹新民作了汇报,说道:“从原则上来讲,死人给活人让路是正确的, 但几百上千年的风俗传统,不到万不得已或者家中变故,没有人会迁祖坟的,何况咱林书记他的弟弟林华西又是咱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 邹新民听完之后,脸色平静地说道:“按说,有原则就应该按照原则去办,但实际工作中既要讲原则性,也要讲灵活性嘛,这件事我不好代表县政府表态,但我可以讲我个人的意见跟你们讲,林华西在市委担任重要领导职务,既是咱们临平县的荣耀,更是你们麻坡乡干部群众的荣幸,我们要让领导安心工作嘛,我提个原则,坚决要保护好林家的祖坟。关键就是要做通群众的工作,不瞒你们啊华东书记也是这个意思,谁要是不同意,政法机关会挺在我们前面的。” 两人听了邹新民的指示,虽然觉得难度很大,但方向是明确了的,那就是宁愿拆了麻坡乡大集,也要维护林家祖坟的完整。两人相视一眼,陈光宇作为乡党委书记,顿感压力很大,也就主动说道:“邹县长,这个怕不合适吧?” 邹新明道:“怕什么,难道群众这点思想觉悟都没有?要充分去做咱群众的工作嘛,如果群众的工作做不下来,可以请林书记回老家帮助做一做工作嘛,毕竟,当着林书记的面,谁还敢说个不字?” 沈松辉还想说些什么,陈光宇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说道:“群众的工作不好做,但不好做,我们也要做,我们做不下来,还有华东书记嘛,华东书记做不下来,还有华西书记嘛。” 两人出了门,邹新民暗自得意,不自觉地小声哼唱了起来:“我爷爷小的时候常在这里玩耍,高高的前门仿佛挨着我的家,…祖坟,反正不是我们邹家的祖坟!” 陈光宇和沈松辉两人不敢耽误,下午的时候,回到麻坡乡大院之后就组织了铁路协调推进会,将铁路经过的十七个村的书记、村长全部叫到了会议室里,再加上七站八所的头头脑脑,将县里的会议精神进行了传达。 乡长沈松辉安排完工作之后,陈光宇说道:“同志们,刚刚沈乡长把县里的文件和会议精神都做了传达,大家要清醒地认识到,作为全县三大工程之一的铁路建设项目的重要性。刚刚同志们也在谈到拆迁的问题,同志们,我们存在这个问题,其他乡就不存在吗?我们乡有火车站,其他乡有吗?啊,所以,各村回去之后,马上组织召开群众思想动员会,无论涉及到哪家、哪户,必须无条件支持铁路建设。” 陈光宇基层经验很是丰富,足足讲了 20 多分钟,讲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很有一定的说服性,然后说道:“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呀?没有的话,我们就散会。” 这个时候,麻坡乡大集的村支书老郭就拿着自己的大烟锅子敲了敲,说道:“各位领导,我这大集再说几句话嘛。” 麻坡乡大集的人口足足有两三千人,不仅是整个麻坡乡人口最多的村,在整个临平县来讲也是数得着的大村。 麻坡乡大集由于是镇政府的所在地,姓氏足足有七八家,而林姓在大集上的占比并不算高,数得着的还是郭姓。老郭兄弟众多,自己的下面都有六个儿子,靠着人多势众拳头硬,在鱼龙混杂的麻坡大集当了 20 多年的村支书。 陈光宇看说话的是老资格的郭支书,自然没有不让人家说话的道理,说道:“老郭啊,这个有话就说啊,今天也是没有外人,都是咱们自己同志开会。” 郭支书慢慢打开烟丝口袋,在烟嘴里塞满烟丝,火柴轻轻划燃,不紧不慢地将烟斗里的烟点燃,抽了两口才说道:“说起来,修铁路是好事,我们麻坡乡的群众应该双手支持才对,但刚刚沈乡长说的方案,宁肯拆大集不能过坟地,这个我想不通,我也是是了多年教育的老支书了,算是有些觉悟的吧,我都想不通,怎么给社员做工作呀?你们把我都说服不了,我怎么说服别人?他家的祖宗是祖宗,我们的祖宗也不是猴儿啊?” 听到这里,原本严肃的会议室,一下就哄笑起来,让乡长沈松辉很没面子。 陈光宇只是面带微笑,不说话,看乡长沈松辉也不表态,就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沈乡长啊,乡党委只管大政方针,具体事项啊,还是咱们政府的事,郭支书讲的不无道理,具体操作层面怎么操作?你要给郭支书同志讲得很清楚。” 沈松辉就把邹新民在办公室那套托词说了出来:“林华西书记是咱们整个麻坡乡的荣誉,大家要讲觉悟嘛。” 老郭一边抽着烟斗,思考之后才说道:“等一下啊,说起来当领导的是咱人民的公仆,怎么这个时候宁愿扒主人的房子,也不愿迁公仆家的几个坟头?我也是受党多年教育的干部,这次迁坟,大家可都看着呢,开会之前就有不少社员找我反映林华西书记不好背这个不孝的骂名,我们当群众的可以替他背嘛。” 沈松辉忙说道:“郭支书啊,你这个表态可不对啊!作为一级组织,这个时候才应该发挥堡垒作用嘛。要想方设法去做通群众的工作嘛。” 郭支书是有着二三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不仅实践经验丰富,理论水平也是有的。他抽了一口烟斗说道:“不仅要发挥支部的堡垒作用,还要发挥党员先锋模范作用嘛,但是没有哪一条规定,只让普通党员发挥作用。” 沈松辉刚来麻坡乡上任不久,对大集上老资格的村支书并不敢言语得罪,只是尴尬一笑,看向了旁边的乡党委书记,悄声说道,陈书记啊,我看,现在不是行动上的问题,而是思想上的问题,思想归党委管,还是请您做指示啊。 陈光宇喝了口茶,很是淡定的说道:“领导干部要有担当啊”。这句话即使说给沈乡长,也是说给老郭听的。陈光宇继续说道:老郭,这样吧,我们都是按上级的指示,你只需要先把这个精神给大家传达下去,吹吹风嘛,群众有什么意见,咱们如实地向上级汇报嘛。” 郭支书虽然对年轻的乡长沈松辉十分不屑,但对老资格的乡党委书记陈光宇还是有几分忌惮,抽了口烟斗说道:“既然陈书记都说话了,我也不好再推辞什么,回去之后我召集两委班子开会,找一些群众代表,先把会议精神传达下去嘛。” 沈松辉看了一眼郭支书,心里暗暗骂道:“这个老油条眼里只有书记,等以后有机会,第一个就把你给换了。” 中午吃过午饭,县公安局就召开了班子会,常务副局长林华中说道:“这次市公安局督察支队来我们县公安局,主要目的是检查警容警纪,也是市公安局成立之后组织的第一次督查活动,请各位分管领导,对各自分管部门、联系的派出所招呼都要打到位,田支队说的很清楚啊,只要被市局发现存在问题,就要在全市公安机关做书面通报。” 市公安局督察支队副支队长田嘉明,林华忠并不陌生,之前在平安县的时候,我和田嘉明之间还因为香秀的事情产生过一些误会。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年的时间,田嘉明转身就到了市公安局督察支队担任副支队长。 下午两点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就带着领导班子的同志,在公安局大院里等待田嘉明,两点钟的时候,就看到一辆越野警车开进了公安局大院。 常务副局长林华中悄声说道:“这个田支队长可以呀,坐的车,可是咱市局领导才能坐的越野车。” 旁边的副局长周成看了一眼车牌号,说道:“市局的三号车,林局长,你搞错没有?来的不是咱常务副局长丁刚吧?” 江永成在前面提醒道:“好了,都别说了,马上下车了,大家准备欢迎。” 车门打开之后,政法委书记林华东主动上前拉开了车门,田嘉明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皮鞋擦得油光锃亮,派头十足。 林华东一边介绍,田嘉明一边笑呵呵地与众人握着手,说道:“林书记,李局长啊,你看啊,你们的队伍带得好,精气神十足啊。我来的时候,丁局长专门交代,说临平公安变化很大,让我带着虚心学习的心态来向咱们临平公安学习。” 田嘉明担任了多年的政法委书记,对公安业务很是熟悉,检查了两个派出所,听了汇报之后也就到了晚上。 毕竟是代表市公安局来检查,县公安局自然按照市局领导的标准进行了接待,酒过三巡,田嘉明端着酒杯将我叫到了旁边,轻声说道:“朝阳啊,实在没想到咱们两兄弟能在这里以这种方式碰面。” 客气说了些客气话之后,田嘉明说道:“朝阳啊,我比你虚大几岁,有几句话要跟你交交心,你们县公安局的那个办公室主任,老粟,是领导的朋友,领导的朋友,自然就是咱们自己人呢嘛,他在服装采购上犯了些错误,看在咱俩兄弟一场的份上,你给当哥的一个面子,给个处分保留职务,我回去也好交差。 第580章 这是谁出的主意? 听到市公安局督察支队副支队长田嘉明为办公室主任老粟求情,我颇为意外,毕竟老粟和田嘉明之间私人之间怎么样也找不到交集,而此刻的田嘉明却主动要为老粟说话,难道真的是看起来一身正气的丁刚副局长授意? 看着田嘉明双手举杯、一脸认真的模样,我马上说道:“田支队,咱们都是平安县里走出来的干部,您张口我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是这事您还真找错人了,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那是党委委员,县局的党委委员都是由组织部门经县委研究确定的。免去老粟党委委员的文件都已经下来了,他都不是党委委员了,怎么来当办公室主任啊?” 田嘉明在公安系统工作过,知道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由党委委员兼任,无论是以前的东原地区,还是现在的东原市,都是这样的惯例。 田嘉明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哦,其实老粟这个人,我真不熟悉,我这边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丁刚副局长,丁刚副局长非常关心老粟这个同志,我回去不好交代是一回事,就怕咱丁刚副局长觉得你老弟不给他面子。” “哎,怎么能说我不给丁局长面子呢?是我们县委和县委组织部做出的决定,老粟虽然不是办公室主任,但还是内保大队的大队长嘛,全县党政机关、重点单位都归内保大队联系,比搞后勤的办公室主任还关键一些嘛。” 田嘉明心有不甘,毕竟担任过多年的领导干部,内心清楚,干十件公事也不如为领导干一件私事来得实在,丁刚副局长好不容易交代了这么件事,如果自己办不好必定会让丁刚副局长觉得自己办事不力。就不甘心地说道:“朝阳啊,事在人为,我说你就听大哥的,把这事办了,不要因为一个中层干部去得罪丁局长嘛,丁局长抓常务,县局不少考核都是丁局长一支笔说了算呀。” 如果不将老粟依法依规地严肃处理,那么,以后整个县公安局谁还会拿廉洁纪律当回事?看着田嘉明不依不饶的样子,也就只有把责任先推给张叔,就说到:“田支队啊,我刚才没有完全说实话,实不相瞒,我们县委已经打算将老粟脱警服了,您说人马上也调走了,丁局长再说办公室主任的事,实在是晚了啊。” 田嘉明听完之后,略带吃惊地说道:“怎么,这个人要调离公安队伍?” 我拍了拍田嘉明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基层的同志意见非常大啊,几年不发棉大衣,发的棉大衣竟然是黑心货,已经有不少的同志到局党委反映情况了,县城就这么大,县里闹得沸沸扬扬,县委和组织部门如今也很被动啊。” 田嘉明听完之后,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毕竟这是关乎县公安局两三百人的切身利益,虽然自己之前也搞过一些名堂,但从来不敢在人员福利上动歪脑筋。 田嘉明说道:“兄弟,你没骗我吧?” “唉,田支队,您现在可是上级机关的领导,再者说了,组织部门的事也不是说了算的,我一直在为老粟争取希望老师能留在我们公安机关,毕竟是在我的手底下发生的事把人弄到外单位去,我的脸上也挂不住啊。” 田嘉明听完点了点头,说道:“朝阳啊,这个消息市局还没有掌握。这个信息非常重要啊,如果县里头考虑将他调走了,那再整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事,那就是画蛇添足了。” 现在人事调动,都像搞情报工作一样嗯,田支队,别的不说,就拿您的调动来讲,平安县的干部,在事先有谁知道呢? 田嘉明听了之后,会意一笑道:在理,在理啊,组织部门的人嘴都很严啊,也没有外人,我实话跟你说,人家老粟是有硬关系,调动的事,您这边顶一顶缓一缓,我把这个消息传过去,看领导有什么考虑吧?” 我马上说道:“田支队,您放心,咋说老粟也是我的办公室主任,出什么事情我脸上都是无光,肯定想的是善后不然我的几百号兄弟,以后谁还愿意跟着我干。” 田嘉明听完之后,端着酒杯说道:“朝阳,老弟,这话说的老道啊,当领导的,不为兄弟考虑那还算个什么领导。啊,好兄弟,以后到了市局有什么需要兄弟帮忙的,您说话。” 第二天一早,在县委招待所江永成政委陪田嘉明吃早饭,而我则在武装部食堂向张庆合书记汇报了昨天的情况。 张庆合书记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纸巾擦擦嘴,说道:“这个老田,我上次还和尚武在讲,这个田嘉明到底是动用了谁的关系,就调到了市公安局啊,你邓大爷对这件事情也很纳闷,现在正在摸这条线,包括孙汉怎么就调动去了市建委。现在看来,这里面复杂呀。不过,这个老粟还有没有必要留在县公安局嘛?如果没有必要,就让他到其他岗位去。” 我马上说道:“哎,张书记,我只是想跟他们周旋几个回合,还是让老粟留在公安局吧,这样的同志放在哪里都是祸害,留在公安局,我多敲打敲打,希望他能改邪归正吧。毕竟纺织厂那边已经答应给我们再配一批质量好的棉大衣嘛。老粟,我打算把他放到内保大队。毕竟内保大队现在事情不多,又需要人盯着” 事情不多,也就意味着权力不大,更隐晦的讲则是权力不大。 张书记放下筷子,对我说道:“修铁路涉及到迁坟和拆迁工作,矛盾突出,群众有些意见,你们也要注意防范出现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然后转身看向了钟潇虹,说道:“昨天我看了建设局班子里还是有年轻干部的嘛,原则上就是从年轻干部里面选拔。还有,配合公安局,把老粟的时间处理好。” 钟潇虹问道:“书记,您的意思是从建设局内部提拔一名担任建委主任?” “对,内部产生,多给年轻人机会,亚男,把时间安排一下,我和他当面谈一谈。” 吃了早饭之后,春风和煦,县委招待所里一片宁静,县公安局江永成政委陪着田嘉明在县委招待所大院里散步遛弯。两人都是老公安了,在这之前,两人也是认识,就有不少共同的话题,说着说着也就说到了当年临平县和平安县因为平水河争水灌溉的事儿发生的几场大规模冲突。 田嘉明说道:“老江啊,那时候你们临平公安像土匪一样啊,手里拿着家伙,表面上说是防止事态扩大,实际上就是给你们临平人站台,要不是当时地区公安处的周朝政来的及时,那次可能就无法收场了。” 江永成说道:“老田呀,这个话就别说了,当年你们那边连土炮可都拉出来了。” 田嘉明又不自觉地扯到了办公室主任老粟身上,说道:“江政委啊,我问一下,老粟是不是要调离公安系统啊?” 江永成双手背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思考,想了会儿之后才说道:“老粟啊,做得实在太过分了,身为公安局办公室主任,不说给干警谋福利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着在衣服的事上吃回扣。朝阳这人还算厚道,只要求让他把钱退了,把服装补回来,没有把他交到纪委去,我看脱警服的事儿都是轻的。” 田嘉明问道:“怎么您政委都不知道?” 江永成道:“现在我年龄大了,干不了几年就要下来了,朝阳锐气很足,就放手让年轻人干吧,何必大事小事都插手呢?再说人员调动也是组织部门的事,我这个政委自己要摆正位置嘛,就是配合局长工作。” 田嘉明背着手慢慢踱步,说道:“老江啊,您这个思想可是保守了,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嘛!政委和局长都是一把手。” 江永成笑了笑道:任何单位一把手只有一个,两个一把手的情况,在我们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上,就不存在,临平公安,不能搞特殊。 田嘉明回去之后,第一时间找丁刚做了汇报。 丁刚两只手在桌子上,来回轻轻地拍着,又哼了一句道:“这个老粟,连自己要被调离的事都不知道,还想着当办公室主任。” “是啊,现在来看李朝阳在临平县公安局大搞一言堂,想调谁走就调谁走,想提拔谁就提拔谁啊。” 丁刚很是不屑地哼笑了一句,作为地委大院儿长大的干部早就见惯了这种现象:“这是邓书记还在位吗?邓书记如果不在位置上,谁又认识李朝阳呢?所以,权力是有有效期的,过了有效期,也就点剩余价值了。说正事啊,老粟这个事儿还可以办,我不好直接出面,你就联系临平县的那个秦大海,就问他还愿不愿意让老粟穿警服,如果老粟还愿意穿警服,商品经济社会,大家就不要谈感情了,浪费时间,告诉他,如果愿意穿警服,那不是三千五千就能办成的事儿。” 田嘉明是由周海英介绍到市公安局的,为此,丁刚也拿了好处,有周海英在后面做依靠,丁刚把田嘉明视为自己人,说的也就很直接。田嘉明在平安县担任政法委副书记的时候,对这些事都门清,应了一声,就去联系秦大海去了。 在临平县麻坡乡村委会大院里,聚集的群众越来越多,大家听说拆了房子之后相应的补贴微不足道,民愤极大。 麻坡大集的村支书老郭说道:“像你们所说的其他乡补贴高,麻坡乡补贴少,那是因为这边麻坡乡需要拆迁的太多了,现在各级财政都是分灶吃饭,乡里财政困难,大街上这么多需要拆迁的,靠乡财政不现实。现在也不是说要拆大家的房子嘛,只是说征求意见,大家选一选,是保林家祖坟还是拆房子啊,大家投票嘛。” 麻坡大集上,除了有郭氏、王氏、张氏、孙氏之外,人数算上有些规模的,就是林氏了。按人数林氏实在是微不足道,只是因为林家出了干部,林姓在麻坡成了首屈一指的大姓。 大家平日里相安无事,但这个时候就有人说起风凉话来,有些话说得还比较尖锐,什么“他们不迁坟,我们帮他们迁,晚上的时候把坟给他们砸了”。其他的林氏子孙,自然是不乐意了,说着说着,言辞之间就不在那么和谐。 林氏子孙在大集上人虽不多,但其他姓氏之间也不团结,再加上林家有东南西北中五个干部,还有一些近亲在麻坡乡和县直单位吃着公粮,林家人在麻坡大集很是风光。平日里说起话来也很是豪横,而今天其他姓氏的人也就没有再惯着的道理,慢慢的从谩骂到推搡,从推搡到动手动脚,从动手动脚直接演变成了对林氏子孙的群殴。 林华中正在办公室里喝茶,这个时候就有林氏子孙前来报信,说林家人在村里被追打,双方群众都受了伤,当然,最终算下来还是姓林的吃了亏。 林华中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直接将电话打到了麻坡乡政府,对着接电话的乡长沈松辉一阵数落。除了要求严查打人者之外,最后撂下了一句狠话,必须将老郭的村支书给免了。 沈松辉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嘴里直接骂道:“什么他妈臭玩意,如果没有林华西和林华东,你一个公安局的副科级副局长,对我一个正科级的乡长吆五喝六的,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骂归骂,气归气,一个正科级的乡长,实在不敢得罪市纪委书记和县政法委书记,也就到了乡党委书记陈光宇的办公室,将情况作了汇报。 陈光宇听到林华中语气如此强硬,心里自然是十分的不满,但顾及林华西、林华南和林华东的面子和权威,脸上不好发作,只是苦笑了一声,说道:“沈乡长啊,基层的工作就是这样,农村宗族之间打架也是常有的事,不要大惊小怪的嘛。” 沈松辉说道:“陈书记,打架的事,我倒也司空见惯了,现在是林华中局长要求我们严惩打人者,还必须把老郭给免了呀!” 陈光宇往凳子上一靠,十分平淡地说:“打人的事不归我们管,有派出所。林华中局长直接安排乡派出所就是了,我们也指挥不了乡派出所。至于免除老郭村支书的事,必须按程序来,也不是他说免就免,我想免就免的,这样吧,分工协作,你代表政府到村里走一趟,把林局长的想法如实转达给老郭。我这边去找林华东书记打个电话,本来这也是社会不稳定因素,我们向政法委书记汇报,政法委书记有能力和智慧解决这个事。 林华东听了陈书记的汇报之后,反应倒很是平淡,毕竟农村里经常有打架的事,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只是说了句,这事就不要报了,下来大家慢慢私了。 挂断了电话之后,林华东还是想起了爱人的话,祖坟不是他林华东一人的,有事大家商量,也就又给林华西打了电话。 林华西听闻之后,一阵烦躁,考虑再三就商定,抽时间回一趟麻坡老家和村里的老人们坐一坐,毕竟修铁路的时间还早,大家不要自乱阵脚。 县委书记张庆合拿到了警情报告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直接将邹新民叫到了办公室,邹新民是跟着张庆合跑省铁局的,深知这套铁路来之不易,张庆合也说得清楚,邹新民能不能翻身,全部靠铁路。 张庆合又看了一遍报告,说道:“新民,麻坡乡的事知道了吧?” “啊,书记,我已经去了一趟麻坡乡,要求麻坡乡党委政府稳妥处理群众之间的矛盾。” “稳妥处理,稳妥处理是怎么处理呀?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政府口子上没人汇报啊?” 邹新民听到张庆合需要刨根问底,就说道:“张书记啊,这件事情根本原因还是在迁坟和拆迁之间的事,有的人赞成迁坟,有的人赞成拆房嘛。这个信息上报的事儿,我下来之后,马上问一问麻坡乡党委政府” 张庆合脸色不悦,两根手指轻轻扣了扣桌子,说道:“新民同志,麻坡乡的方案你看了没有?” 邹新民忙解释道:“我看了几遍。” “看过几遍,看了几遍就奇怪了,为了这些个坟头,将麻坡乡大集被铁路一分为二,这个方案本身就不科学嘛,为什么会让群众选这个方案呢?” 邹新民看张庆合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自然也就没有隐瞒,将林家祖坟的事和群众拆迁之间的矛盾汇报了一清二楚。 张庆合听完之后,戴上眼镜,又看了一眼邹新民,心里暗道:“这种做法说起来不好听,但在这个时候确实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方式,不然的话,压力确实会压在县委和县政府身上,特别是这个主管领导邹新民很不好吧。” 张庆合慢慢摘下眼镜,似笑非笑地说道:“发动群众斗干部,新民同志,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啊?” 第581章 要把老李的正县级解决了 邹新民听到县委书记张庆合说“这是谁出的主意?”顿时,脑海里就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如果说这主意是别人的,那多少就显得自己有点没水平了;如果说这主意是自己的,但多少还是有点损。 邹新民清了清嗓子说道:“张书记,您来了这么久,我一直在向您学习,您教育我们,要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嘛,既然拆迁涉及到林家的祖坟和麻坡乡大集上的群众,就应该主动尊重双方他们的意见嘛,主要还是以将事情摆平为目的啊。书记,我向您汇报,这次铁路建设在我们县境内,涉及到的坟头总数将近千个,麻坡乡也好,水寨乡也罢,大家现在都是观望态度,特别是麻坡乡不少人都知道,涉及到了华东书记家的祖坟,如果只迁群众家的坟,我这个总牵头人,这工作干不动啊,张书记,您可一定要支持我呀。” 听了邹新民说的话,虽然有拍马屁的成分,但张庆合心里还是颇为认同的,笑了笑说道:工作主要还是要围绕目标来啊。思路上是没问题的。 说完之后,张庆合内心中自觉地将邹新民和魏昌全比较了起来。平安县县委常委魏昌全,跟着地委书记周鸿基多年,也是一把好手,但魏昌全书生气太重,邹新民,虽然劣迹不少,但为人却是极为灵活的,这也就说明,魏昌全更适合在机关工作,而像邹新民这样的人,反倒适合在基层工作。不同的是,像邹新民这样的同志必须要有紧箍咒,时常敲打,免得走上万劫不复的弯路。 张庆合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坐下说吧。” 邹新民以往无论面对县长罗正财,还是县委书记李学武,从来都是坐着汇报工作,但在张庆合这里没有得到允诺之下,自己是不敢坐的,毕竟几个回合较量下来,自己在张庆合跟前别说招架之力,就是领会其意思都需要慢慢琢磨,哪里还有平起平坐的底气。 邹新民落座之后,张庆合有意点拨邹新民,毕竟自己下一步要退下来,下一步的县委书记无论是谁,有了邹新民这个人脉雄厚、资源丰富的本土干部支持,都是一件好事。 张庆合十分平和地说道:“新民同志啊,做事的方式是可以适当灵活,但灵活性不能突破原则性啊,将矛盾转移并不是为了逃避矛盾,更不是为了激化矛盾,而是要化解矛盾,简单讲,既然是你布的局,你要有掌控全局的能力,不能让局面失控啊,不然的话不好收场的还是你这个布局的人。” 张庆合用手轻轻敲了敲桌面,继续说道:“新民同志,在这件事情上,群情激愤,民意难违,林家的祖坟就在那里,麻坡乡的群众可都是活人呀。” 从张庆合的办公室出来之后,邹新民额头上又有了微微细汗,心里感叹张庆合这个人真是看问题太透彻了,自己咋说也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的常务副县长,但在张庆合的跟前却不由自主的会有些紧张。心里暗道:我就不信了,还有人能挖了林家祖坟? 市委书记钟毅回到了办公室之后,市纪委书记林华西就来主动汇报工作。 钟毅看到林华西来了,十分平和地说道:“华西同志啊,坐吧。” 林华西坐下之后,钟毅摘下了眼镜,放进了眼镜盒里,一脸平静的看着林华西。 林华西说道:“书记,我主要是汇报罗正财个的事。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罗正财嫖娼的事,公安机关的调查证据确凿,事实充分,但关于罗正财涉嫌强奸的事还不好做判断,毕竟现在罗正财作为当事人,精神已经失常,人在精神病院里,很多工作没有证据支持。” 钟毅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华西同志,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还要让钟潇虹同志这个受害者配合调查呀?” 林华西看钟毅知道自己没有报告就调查钟潇虹的事,并不意外,毕竟,作为市委书记,各个渠道都在向其汇报工作 林华西忙说道:“书记,并不只是配合调查,而是了解情况,毕竟钟潇虹是当事人,很多问题钟潇虹绕不开嘛。” 钟毅说道:“是啊,配合纪委机关调查,是每个党员特别是领导干部应尽的义务和责任,这无可厚非啊。华西同志啊,关键在于程序,作为副县级的领导干部,在和其见面之前呀,还是应该征得市委常委会的同意嘛。我作为市委书记,肯定是支持你的工作的,但班子里的其他常委难免会有意见嘛,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特别是邹新民同志,又有特殊的背景,虽然我们讲党内的同志一律平等,但这种特殊性也是客观存在嘛,这次我去省城,领导也在关心呀,这让市委在工作上有一些被动。” 钟毅说的语气平缓,但林华西却感受到了严厉的批评,更让林华西心生畏惧的是“领导也在关心”,是什么样的领导在关心,钟毅没有明说,但在林华西解读来看,这位神秘的领导就是邹镜堂。 林华西当了多年的领导知道这个时候态度比任何工作都重要,就说道:“钟书记,我向您检讨,作为市纪委书记只安排了工作,但并没有严格要求具体经办的同志要讲程序,我已经要求监察室的主任 认真反思,在纪检委常委会上,当面检讨,深刻剖析,自我反省。” 钟毅对这件事,本来就有些不太高兴,听了林华西的表态,就心生不悦,向市委常委会汇报的事情,自然是市委书记来进行。林华西没将责任承担起来,反而将责任推给了下面多少有些担当不足了。 但都是一个班子里的同志,钟毅也不好点破,表情略显严肃地说道:“华西同志,我怎么还听说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你的亲兄弟林华北,有没有这回事啊?” 听到钟毅将问题问得如此直接,林华西脸上多了一份尴尬,说道:“钟书记啊,关于林华北的事,我向您汇报,在将来龙去脉向您汇报清楚之后。林华西补充说道:钟书记,现在一切的关键都在罗正财身上啊。只要罗正财病情稳定,能够证明林华北已经涉案,请市委放心我支持公安机关对林华北采取刑事措施。” 钟毅听完之后,主动问道:“华西同志啊,现在这么看来,只要罗正财不清醒,就缺关键的证据,很多事情就无法下结论嘛?” 林华西说道:“钟书记,从公安机关反馈过来的事实来看是这样的。” 钟毅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华西同志啊,我对你是信任的,自然对你的家人也是信任的。事情的关键已经清楚了,关键就是少一个好医生嘛。只要把罗正财治好病,就能还林华北和钟潇虹清白嘛。”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之后,林华西就走出了钟毅的办公室,钟毅直接将公安局局长周朝政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周朝政进来后,钟毅就直接开口道:“朝政同志,之前我让你关注的事情,有没有进展啊?” 周朝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钟毅所讲要关注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双手捏了捏笔,就说道:“钟书记,您说的是……” 钟毅手里拿着笔,对着周朝政轻轻点了点,说道:“现在,装疯卖傻就可以逃避公安机关的打击,就可以逃避法律的制裁,此风不可长啊。” 周朝政在办案上雷厉风行,对违法犯罪的行为,向来出手干脆,但遇到了像临平县公安局政委老高和罗正财这样装疯卖傻的人,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朝政十分为难地说道:“钟书记您说的是临平县公安局的政委老高和平安县政协主席罗正财吧,两个人都拿到医院里开的诊断证明,连审问的程序都没有走完呀,法院没有宣判,公安机关也不好具体执行什么。” 钟毅手中的笔在桌面上敲了敲,说道:“朝政同志,你考虑过没有?如果不将这股歪风邪气刹住,以后是谁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党纪国法,无论是谁,都可以逃壁法律的制裁,我们政法机关还谈什么威慑性?还谈什么公平正义啊?朝政,这样吧,死马也要当作活马医,我之前一直在考虑,让平安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到市局来工作,但考虑到有些影响,我没有下这个决心,朝政同志,让李尚武同志到市局来做你的帮手抓抓业务。你有什么看法啊?” 周朝政作为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兼任公安局局长,平日里一半的精力在政法委,一半的精力在公安局,但具体的业务上还是有几个分管副局长在张罗,如果能让平安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到市局来充实公安局班子的力量,肯定是好事。 周朝政说道:“钟书记,李尚武同志,担任公安局局长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他的业务能力十分突出啊,平安县公安局在这次年底的考核中名列前茅,我之前也和李尚武同志交流过,征求了他的个人意见,可是他自己不太愿意呀。” 钟毅哼笑了一声说道:“党员要服从组织安排嘛,不一定都遵从个人的意见嘛、给郑红旗打个招呼,直接调过来就是了。这样,你把牧为请过来,牧为现在抓队伍,让牧为去办。” 按照约定,临平县和平安县召开了第一次铁路建设联席会,临平县和平安县的党政领导班子一起到了平安县城,谈乡镇划转的事情。 临平县委书记张庆合、县长吴香梅,平安县县委书记郑红旗和县长孙友福悉数出席。 平安县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马军主持会议说道:“今天我们开会,临平和平安县党政主要负责同志全部参加,充分体现了各位领导对这次会议的重视,根据双方在省铁局商定的工作方案,今天召开联席会议,主要目的就是要通报相关的工作进度,就乡镇划转相关工作进行意见交换。下面由我介绍我们县出席会议的领导同志,县委书记郑红旗同志,县长孙友福同志……” 1990 年,根据上级的有关指示,临平县和平安县都创办了电视台,电视台业务倒也简单,主要是播放时下最流行的电视剧和制作新闻,每个县还配备了一台日本进口的摄像机。 两县的第一次联席会上,临平县和平安县的电视台记者扛着大机器,对着众人拍来拍去。 马军介绍完了参会领导之后,提醒说道:“呃,大家开会的时候,不要看摄像机啊,不要看摄像机。” 旁边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也笑着说:“各位领导,你们就当我们不存在就是了,你们开会就好。” 邹新民说道:“各位领导,经过我们前期的摸底啊,我们临平县的干部群众全力支持土地置换工作,我们三个乡共计 11 万人,15 万亩土地,7000 亩林地,还有一个国有林场,全部无偿划转到平安县。民政部门正在做详细的统计,具体的人口数据、土地数据和产业数据,到时候都会登记在册交到咱们马县长手里啊。” 马军听完之后说道:“啊,各位领导,临平县的工作做在了我们前面,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呀,我们平安县的干部群众,也是非常支持铁路建设的,绝大多数群众对划转到临平县也是支持的,但仍有一定比例的群众思想认识不够到位,相关的乡镇书记和乡长都在,回去要大张旗鼓地做动员,到了咱们临平县,咱张书记肯定不会亏待大家的。下面请咱们各位分管的副县长谈一谈相关准备工作。” 会议室里氛围很是热闹,参加会议的除了两边党政领导班子成员之外,还有计划划转乡的乡长和书记,好准确领会会议精神。 我看着对面有不少熟人,卢卫东已经去秀水乡担任党委书记,按照地理相近、同步划转的要求,这次秀水乡也要划到临平来,我看着晓阳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时还会瞥我一眼,那眼神里也满是倾慕。 会议开得很热闹,一个小时后,马军看了看表,说道:“这样啊,大家进行了充分的交流,下面还有很多工作要谈,先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大家继续开会。” 趁着休息的时间,晓阳起了身,朝着钟潇虹招招手,俩人如姐妹一般,胳膊挽着胳膊朝厕所的方向走了过去,心里感叹女人啊,怎么上厕所都一起去? 正在走廊里和马叔几个人抽烟,李叔走过来拍了我一下,说道:“朝阳,过来一下。” 马叔瞟了一眼李叔,说道:“你老小子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们大家面说。” 李叔说道:“老马,我们是探讨案情,要不你过来指点一下?” 马叔吐了口烟,说道:“去去去,好好向年轻人学习业务,别整天除了抓赌就是扫黄。” 李叔把我叫到一边说道:“朝阳啊,这次如果划转按要求人员不做调整整建制地过去,我们那几个所的兄弟,可是不愿到你们临平去,毕竟大家的家都安在了平安县城,公安这方面的工作,我们单独交流,一会儿会场的时候我会提出来,你不要给叔唱反调。” 我看着李叔,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咱们临平县、平安县真的要搞土地置换吧?” 李叔一脸认真地说道:“哎,看这形势,大势所趋嘛,如果不搞置换,平安县就没有铁路。” 看李叔一脸认真,我也只有配合着张叔演下去,说道:叔,您这觉悟认识可不够,就是把我们临平公安局都划转都您的麾下,我都双手赞成。 李叔拍了我一下道:别扯淡了,我老李有多大的锅就下多少米。 十分钟的时间非常快,走廊里就传出了喊开会的声音,走到了会议室里,就看张庆合和郑红旗的座牌后面都空了起来。 孙友福说道:“这样我们继续开会啊,庆合书记和红旗书记两人有事耽误一会儿,我们先继续谈着。” 县委书记郑红旗的办公室里,张庆合和郑红旗两人抽着烟,郑红旗手轻轻抖了抖烟灰,开门见山地说道:“老张啊,下面大张旗鼓地谈,我们还是要说点正事啊,这次临平煤电厂建成之后,我看也解决不了我们平安的问题。毕竟地区盘子这么多,僧多粥少啊,现在一周停八次电,怎么发展啊。” 张庆合说道:“红旗啊,我看这样,我们把煤电厂也设在麻坡乡,和咱的火车站一起,大不了煤电厂两县共用,不分你我嘛。” 郑红旗笑了笑说道:“得了吧老张,就咱两个人,你就别演了,土地置换的事你就别糊弄我了,兄弟,我现在是跟你谈实在问题。” 张庆合尴尬一笑,说道:“你看你这话说的,咱底下这么多同志谈得,这不挺好的吗?” 郑红旗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跳过这一步啊,跳过这一步,咱们两个是谈正事,我的意思是平安县必须要有自己的煤电厂。” 张庆合听完之后,一脸正经地说道:“是是,我支持平安县建设煤电厂 ,全力支持。可是红旗啊,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咱们的啤酒厂可就是我老张一个人的了。” 郑红旗诧异的说道:“哎,什么时候就咱们的啤酒厂啊?老马他答应你了?” 正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郑红旗拿起电话说道:“哪位?我是郑红旗。” “红旗啊,我是邓牧为,现在通知你一个事情啊,经过市委研究,决定将李尚武调到市公安局来工作,担任副局长啊。” 张庆合一听事关人事调动,很是自觉地就起了身,准备回避。 郑红旗摆了摆手,示意张庆合坐下,有点为难地说道:“牧为书记啊,按说您打个电话,我肯定支持工作,但现在李尚武同志在咱们县位置关键,地位特殊,改革开放需要他保驾护航啊。牧为书记,我们县委不赞成老李去市公安局啊。” “红旗同志,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代表市委在通知你啊。” “牧为书记,我作为县委的班长,我要对平安县干部群众负责,对于平安县改革发展的大好形势负责呀,书记,这样,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去市委当面向您汇报。”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那好吧,见面再说吧。” 挂断电话之后,张庆合也不避讳,直接说道:“市公安局副局长,这去向也挺好嘛,退休之前起码可以解决正县级,在县里反倒不好办,毕竟县里的位置就这几个。红旗啊,我看可以支持!” 郑红旗苦笑道:“庆合书记,胳膊怎么能拧得过大腿呢?这个肯定是要支持,老李走了之后,我还可以提拔年轻人嘛,干部流动,这是好事。但老李还没报到,我们要帮他把条件谈好,也要让市委把他的正县级给明确了嘛。” 第582章 朝阳同志要调回来 县委大院里,五楼办公室坐的全部都是常委,走廊里很是安静,下面会议室里开着大会,而张庆合和郑红旗两个人却是开着小会。正是应了那句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重要的会议人不多,人多的会议不重要。 初春和煦的阳光慢慢挪着脚步,刚开始只是照在张庆合的脸上,这个时候郑红旗的脸上也是阳光明媚,空气中些许尘埃在其中缓缓舞动。 郑红旗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思索的神情,几根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一脸轻松的看着张庆合。 听到县委书记郑红旗对待干部考虑周到,张庆合内心多了一份敬佩之心。去年的时候,自己要去临平上任,郑红旗也是这样竭尽全力为自己争取利益,当时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对基层的同志高看一眼厚爱三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这让张庆合深受触动。 张庆合笑着道:“红旗书记,现在看看我和你,还是有差距的,你才是真正的大公无私、一心为民的好干部。” 郑红旗听完之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庆合书记,这个问题上你只回答对了一半,一心为民是真的,大公无私是假的,哪里有什么大公无私,我的理念里心存私心呀。你到临平县,乾坤在光明区,自文同志在工业开发区,你们都是从平安县走出去的干部,你们在这么多关键岗位上,咱们平安县需要临平的煤,你能不给?咱们平安县的干部,到了市里开会,进了光明区的地盘上,乾坤他能不接待?同样是招商引资,如果咱们和工业园区同台竞争,自文他不考虑老领导的面子啊。哦,说到这点我就要批评你了,你看人家乾坤,自文人家啥时候都想着娘家人,胳膊肘子从来不往外拐。你看你在铁路的事情上算计老东家不说,在煤电厂的事情上,在啤酒厂的事情上,在火车站的事情上都在打老东家的主意,平心而论,平安县的干部群众待你不薄吧?”郑红旗一边笑着说着,一边站起身来递了跟烟。 张庆合听完之后,脸就抽动了几下,暗自感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郑红旗刚来县里的时候,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办事总是不接地气,怎么如今说话滴水不漏,洞若观火,下套一个接着一个?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初次见到郑红旗时的画面,那时的郑红旗青涩中带着一丝儒雅,而如今却已在官场的磨砺中变得如此老辣。这不知不觉中,张庆合感叹郑红旗轻而易举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如果不让步,那和自文、乾坤两个人比起来,那就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娶个媳妇忘了娘的负心汉了。 张庆合忙说道:“红旗书记啊!怎么说我也是在你手上提拔起来的干部,对平安县我充满感情,需要的支持必定竭尽全力嘛。我首先表个态啊临平县支持平安县建设煤电厂,平安县支持临平县建设啤酒厂。”说出这番话时,张庆合感觉像是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 郑红旗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说道:“这个事情我原则同意。庆合啊,但你做事情不能避重就轻啊,铁路的事,平安县要通铁路,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啊?” 张庆合往椅子上一靠,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红旗书记,实话实说吧,这个问题我解决不了。正常的工期来讲,铁路通车,至少要五六年的时间,五六年之后我都退休了,我现在做的决定,负责任地讲,五六年后就是一纸空文嘛。”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丝无奈和无力感。 郑红旗敲了敲桌子,清脆的敲击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笑着道:“老张啊,你退休了,我可还没退休,到时候平安的群众戳的是我的脊梁骨啊。” 张庆合笑着道:“红旗书记,你听我慢慢讲嘛。依我对局势的观察,五六年之后,您都是市政府主要领导了,到时候您站在更高的平台之上,从市领导的角度去解决这个问题,就好办呀。 郑红旗忙道:打住打住啊,老张,少给咱戴高帽,我是市政府主要领导,那您得是省主要领导才行啊,不然谁提拔我? 张庆合笑着道:红旗啊,你我都清楚,铁路从哪里过,我们这个层级没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我们将工作做到这一步,也只是让国家战略在我们临平平安两县,不要再做无谓的投入吧。发展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嘛。” 郑红旗坦诚一笑道:“老张啊,你不能拿临平的发展以平安为代价,这个代价何其沉重。你这个代价让我感受到很大压力啊。” 张庆合往前挪了挪,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笑呵呵地说道:“红旗书记,今天咱为啥大张旗鼓地搞联席会?不就是为了减轻平安县委下一步的压力嘛。我拿十万群众,给你抵挡火力,假以时日啊,大家都会说,是秀水那几个乡的群众不愿意搞土地置换,所以平安县才没有修铁路啊。”。 郑红旗其实早已考虑到了这一点,待张庆合说完之后还是很平和地说道:“庆合呀,从内心来讲,我还是期待平安县能够通铁路的,这个联席会搞的不只是一种形式,我还是争取正儿八经地朝这个方向努力。如果有机会,但凡交换一个乡镇,平安县在我的任上起码结束不通铁路的历史啊,哪个领导干部不想在自己执政过的地方留下一点痕迹呢?庆合呀,不只是你在考虑国家大局,我也是从战略上主动为临平让路。” 张庆合从郑红旗的眼神中看到了决心,更看到了身为领导的担当。 两人又说了些啤酒厂和煤电厂的事,随后便起身,沿着安静的走廊,来到了楼下的会议室里。此时的会议室里,气氛略显紧张,马军和邹新民正在因为三个乡人口的问题进行争执。 会议室里的灯光有些刺眼,照在众人的脸上,清晰地映出每个人的表情。马军微微皱着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急切,说道:“新民啊,我们无论怎么组合,我们三个乡的人口都是 12 万人,足足 1 万人口,这 1 万人啊,那都是创造社会价值的劳动力,所以你们临平县无论如何也要再凑够 1 万人来,这样的话,我们才好做工作嘛。” 邹新民并不示弱,挺直了腰板,提高了声音说道:“马县长,之前在省铁局大家开会签字的时候只说了乡镇换乡镇,土地换土地,并没有就具体的人数问题做出规定,您现在再提出来,让我们加 1 万人,这 1 万人,我上哪里找去?”邹新民心中有些恼怒,觉得马军的要求有些无理,在没有事先约定的情况下突然提出增加人口数量,这是人为增加谈判的难度。 马军说道:“新民啊,之前只是达成了意向嘛,并没有说这些具体的细节,所以我们才开联席会嘛。开联席会的目的不就是商量这些具体的问题吗?不然的话,咱们还开会干什么?咱们直接发个文件,把地方划过去不就行了吗?我们平安县可以吃亏,但不能上当啊。”马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邹新民听到“上当”两个字,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毕竟平日里在临平县是常务副县长,家里又有邹镜堂的关系所在,少有人敢和自己这样说话,邹新民道:“马县长啊,你这个又是吃亏又是上当的,你把我们临平县县委政府看成什么了?江湖骗子,您这个说法我不认同。” 孙友福一看,两人又犯了在省城那样的老毛病,说着说着就呛起了火药味,赶紧打开话筒,主动打圆场道:“我插两句吧,大家在铁路走向上,都已经达成了共识,求同存异,剩下的工作都是些小事情啊,有些分歧很正常,大家心平气和慢慢沟通,铁路通车还有几年的时间,我们有充分的时间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案吧。”孙友福说完之后拍了拍老马,眼神之中反倒是带了一丝的鼓励,那意思我看懂了,马大爷,干的漂亮。 这种场合向来讲究的是兵对兵将对将,不能乱了阵脚。既然县长说话了,邹新民也不好不依不饶,他轻轻用胳膊肘子碰了一下吴香梅,眼神中带着一丝暗示。 吴香梅捋了捋头发,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声音温柔地说道:“友福县长说的对,我们在最为核心、最为关键的问题上都已经达成了共识,在人口土地这些事情上,也可以充分地沟通嘛,我提个建议,供各位领导参考嘛,平安县也不一定非得划三个完整的乡给临平县嘛,可以找几个村凑够 1 万人留下来,咋样?不就正好?” 马军本想借用人口不对等的事加矛盾转移到临平县,吴香梅给出了解决方案之后,马军的脸上则有些尴尬之色。郑红旗倒是一脸平和,抬起了胳膊,看了看胳膊上的腕表,说道:“啊,已经过了 12 点了,我看今天的谈判收获不小嘛,大家在有些问题上还是达成了共识。就是友福县长讲的那样,大家有充分的时间进行讨论,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呀?” 李叔看看左右众人都没有发言的意思,便清了清嗓子,说道:“红旗书记,庆合书记,我补充一点。” 郑红旗点了点头,示意李叔继续往下说。 李叔打开话筒,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庆合书记,我讲一点啊。整体建制划转的时候啊,我们公安局的同志就不划算了,主要是考虑我们的干警都是在全县范围内统一调度,大家更熟悉平安县的情况。” 张庆合直接点了烟,打火机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十分明显,笑着道:“老李啊,我们都在讨论国家干线铁路的大事,你咋还放不下派出所的锅碗瓢盆,这些事那还用你费心,朝阳啊,公安工作就按照咱李书记的指示办。” 李叔没想到张庆合答应得如此痛快,有些惊讶地说道:“庆合书记,我还没有说完,您就答应了?” 张庆合道:“老李,公安派出所的事你和朝阳你俩私下对接就行了,我和红旗书记啊充分放权给朝阳同志。” 郑红旗点了点头,笑着道:“我们就按照庆合书记的指示来落实两县公安机关的相关工作。” 中午时分,阳光愈发强烈,照在平安县县委招待所的院子里。在平安县县委招待所里,众人围坐在餐桌旁准备吃午饭。晓阳拉着钟潇虹坐在了一起,两人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十分亲密。 会议桌上,大家争得面红耳赤,但在饭桌上,氛围确实不错。为了招待临平县党政干部,专门上了老坛的高粱红酒,那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郑红旗道:今天啊,庆合同志莅临平安县指导工作,大家要拿出真实水平,接受咱们临平县党政班子的考验。 临平县和平安县的干部之间频繁敬酒,欢声笑语不断。像酒量不太好的李叔已经喝到位了,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神有些迷离,一直拉着马军的胳膊,舌头有些打结地说道:“朝阳啊,你小子可不能学老张,不能忘了自己是平安人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由于是中午时间,大家还是点到为止,郑红旗和张庆合在招待所门口依依惜别,颇像来走亲戚的两个亲家一般。 倒是邹新民和马军之间,两人还在争的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吴香梅摇下车窗,探出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劝解,提醒了两遍说道:“新民啊,以后你们交流的时间多的是嘛。” 邹新民上了车之后,马军又走了过来,弯下腰扒着车窗,带着一丝倔强说道:“邹县长,我跟你说,我们秀水乡的地全部都是上好的沙地,种的红薯,大个的都有两三斤重,占便宜的还是你们临平县。”马叔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甘,似乎想要在这最后的时刻争得一点“胜利”。 当天晚上,夜幕笼罩着临平县和平安县,临平县电视台和平安县电视台同时播出了同一则新闻。临平县与平安县召开铁路建设筹备第一次联席会。 新闻里,除了画面略有不同之外,里面的播音稿内容一模一样,最后都是双方表示将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之下积极推动铁路建设土地置换工作,高标准、高质量完成干线铁路建设任务,让铁路实实在在地惠及全县人民群众。 在县武装部的房间里,灯光柔和地洒在床铺上,晓阳躺在被窝里,眼睛盯着电视上的画面,一边傻笑,一边指着电视里的人。画面的镜头闪过李叔之后,晓阳面色不悦地说道:“三傻子,你左边坐的是谁呀?” 我想了想自己的左边,脑海中浮现出会议时的场景,说道:“晓阳啊,我的左边人多了去了,我在会议桌的最右边坐着,左边不就是县政府的党政领导班子干部吗?” 晓阳撇了撇嘴,说道:“不对,你看那个眼神就不对。这个时候讲话的是吴香梅县长,你那个眼神就是在看香梅县长。”我看晓阳的心里泛起一丝醋意,也就明白了意欲何为。 一脸无辜地说道:“晓阳,领导讲话,我注视着领导,也没什么错吧?” 晓阳皱着眉头说:“注视领导是没错,但没让你如此猥琐地看着领导。” 我看着电视里的画面“猥琐?晓阳啊,你这个理由过分了吧?吴香梅县长可是比我们大几岁?你一说我看钟潇虹也就算了,你不能说我看吴香梅县长你也说猥琐呀。” 晓阳听完之后,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佯装生气地说道:“三傻子,我就知道你心里有钟潇虹,要不要我把她从对面给你喊过来。” 我笑了笑道:不好吧,人家都睡了。 晓阳自是不依不饶,马上抓起睡衣就开始穿,一边穿一边坏笑道:你别急,我去给你看看。 哎哎哎,咋,这么开放?咱家是特区啊, 咱该研究咱们就研究,该学习咱们就学习嘛,没必要,实在是没必要。 晓阳听了之后倒是有一些不好意思,轻轻吹了吹我的耳朵说道:“三傻子呀,你看你说的这么直接,这不是显得我有点出师无名嘛。”说完之后,脸色一红,有些羞涩地说道:“关灯!” 第二天一大早,小城还未完全苏醒,郑红旗就已经起床,简单洗漱后,便匆匆赶往市里。他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逐渐变亮的街道,眼神之中若有所思。 郑红旗来到了市里的市委大院,苏式风格的建筑庄严肃穆,透露着一种威严的气息。进门的时候看了看表,时间正好。郑红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轻轻敲响了门。 两人在办公室里打招呼客套了几句之后,邓牧为坐在办公桌后面,表情略显严肃地说道:“红旗啊,钟书记这次让尚武同志到市局工作,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你也知道现在市里不少同志,对平安县的干部有些不同认识,认为平安县的干部在拉山头啊。” 郑红旗连忙点头,说道:“是啊,市委现在压力很大,钟书记肯定是出于公心,牧为书记,我的意思是怎么做,大家都有意见,我建议直接让尚武同志出任市公安局局长。” 邓牧为听完之后,微微一愣,摆了摆手,笑着说道:“红旗同志啊,任副局长就已经有不小压力了,如果出任局长,难以成行不说,恐怕到最后事与愿违,副局长都不一定能干得成啊。” 郑红旗说道:“牧为书记,那依我看,咱李局长实在没有必要到市局干一个副局长,您看啊,尚武同志在平安县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抓的是全面工作,名副其实的政法一把手,级别也是副县级干部吧,何必又到市公安局担任一个只分管条条的副局长,这不是对尚武同志不公平嘛。” 邓牧为道:“哎,红旗同志,虽然咱们不说什么职业无贵贱分工有不同的场面话,但从县里到市公安局也属于重用嘛,个人还是要服从组织安排。” 郑红旗道:“牧为书记,你是平安的老领导,也当过多年的领导干部,您时常教育我们,干部得到进步是一个单位的最大成绩,如果我们平安出去的干部没有得到提拔,那我这个书记怎么带队伍?牧为书记啊,我看这样大家各退半步,我们不要求尚武出任局长,至少把福利待遇给解决了吧。把正县级解决了,我才好去给尚武做工作嘛。” 邓牧为笑了笑道:“红旗啊,我看,这个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郑红旗只是笑了笑回应道:“牧为书记,我的真实目的不是这个,尚武走了之后,平安县公安局局长就空缺了出来,现在平安正是抓改革促开放的关键时期,好的治安环境事关大局啊,举贤不避亲,我申请将朝阳同志调回来任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 第583章 临平公安不是软柿子 市委副书记邓牧为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办公桌上,形成一片片光影。听到县委书记郑红旗的意见后,微微扬起嘴角,会意一笑,说道:“红旗啊,为什么会有将朝阳调回平安这个想法呀?” 郑红旗不紧不慢、缓缓说道:“牧为书记啊,是这样,朝阳同志在我们平安县的时候担任过副乡长、乡长,县政府办公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在多个岗位上得到了锻炼。远的不说,就说和他搭班子的香梅同志,现在都已经是县长了。同一批的年轻同志,像建峰同志,现在也是主持深圳办事处工作的处级干部啊。 邓牧为笑了笑道:红旗啊,我还以为你要说要解决朝阳和晓阳两地分居的客观困难。 郑红旗道:哎,领导,我们肯定是从工作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生活上的困难,都能够克服嘛。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不能因为朝阳同志是您的女婿,为了避嫌影响同志进步啊。朝阳这个同志我既熟悉,也了解,原本我计划是要推荐他担任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的。牧为书记,现在你们不用我来用,放到平安县来委以重任,政法委书记兼任县公安局局长。要是避嫌,可以不兼任副县长嘛。” 邓牧为听完郑红旗的表态后,心里也知道郑红旗的表态有表明自己的立场意思,他双手轻轻拍了拍扶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红旗同志啊,比工作要比奉献,比进步也不能比速度。你像大多数同志在乡镇工作了一辈子,临近退休也没有混个一官半职,这又该怎么比啊?所以要比就要比实实在在的工作业绩,这是第一点吧。朝阳同志在临平公安局,还肩负着一些特殊的任务和使命没有完成,钟毅书记给的一年期限也才过了半年嘛,有很多工作还需要抓真抓实,这算第二点吧。第三点,我个人认为,年轻同志的成长,要遵循科学的规律,要在基层扎下跟来才能对咱们的群众有感情,有了这个感情基础,以后才不会脱离群众嘛。不过,红旗啊,我代表朝阳同志啊,对你对他的关心和爱护,表示感谢,也不枉红旗同志的一片真心。能遇到你这样的好领导啊,也是晓阳和朝阳,他们的福分。” “好领导”短短的只有三个字,却是对领导干部最好的评价。 郑红旗十分谦虚地说道:“牧为书记,您过奖了,我很多工作做的还不够,做的还不好。” 邓牧为笑了笑说道:“红旗啊,到了我和钟书记这个年龄,你知道我们在思考什么吗?那我来说吧,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就是要在市委的领导之下,为事业的发展多选几个好干部。市委虽然没有干预临平和平安县修铁路的事,但市委对你和庆和同志所做的工作是清楚的,也是充分认可的。今天正好有时间谈一谈,我来谈谈一个干部的体会吧。” 郑红旗听到邓牧为有意将话题谈得深入一些,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学习机会,便端坐在椅子上,挺直了腰杆,认真地听了起来。 邓牧为手指在桌子上轻轻一敲,说道:“好干部的第一点就是格局要大。格局大什么意思?就是心里要装着国家和人民,不要忘记咱们这支队伍,是从人民中走出来的,要时刻考虑国家前途命运。位卑不敢忘忧国呀,有个大的格局,才能走上领导岗位啊。这第二点是把握政策,我们的党,是一个有智慧的党,从弱到强,从小到大,靠的不是个人,而是集体智慧。集体做出了判断,要搞改革开放,眼下就是要抓好改革开放和四个现代化,围绕着这两条主线,方向就不会跑偏。第三点,一把手要带好班子,一个人能力再大,作用也是有限的,只有充分发挥班子里每个同志的作用,同心同德才能相互成就。我有一个体会啊,班子要想搞好团结,该抓的要抓,该放的要放,权力只靠抓是不行的,学会放权的一把手,才是合格的一把手啊。第四啊,一把手善谋,谋定而后动,一旦一旦下定决心,就要一切围绕目标抓落实。” 郑红旗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牧为书记啊,这么多年我经历的单位也不少,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环境能够影响人啊。好的氛围、好的环境、好的精神影响深远啊。平安县的干部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干劲,我觉得这与您和钟书记培根固本、薪火相传、一心为民的作风是分不开的。” 两人谈了一个多小时,又谈到了让张云飞留下来的事情。郑红旗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心情不错,张云飞看郑红旗从市委大楼里走了出来,忙上前了几步,接过郑红旗手中的包之后,就为郑红旗拉开了车门。 汽车开出市委大院,张云飞道:书记,已经和光明区区委办主任联系了,乾坤书记在包间里直接等您”。 郑红旗并没有直接回答张云飞的安排,只是十分惬意的道:云飞啊,放点音乐吧,换盘磁带吧,就听春晚歌曲合集。 张云飞道:书记,您换风格了啊,不听苏联音乐了? 郑红旗感慨道:以前总觉得国内的音乐土里土气的,这次春晚,办的很好啊,你像《涛声依旧》《大中国》,这些还是不错的嘛。 张云飞看郑红旗兴致如此之高,就说道:书记,看来您是把事办成了啊。 郑红旗笑了笑,又是一句感慨:云飞啊,有的时候,态度比结果重要啊。就比如你的事,我也是给邓书记提了,怎么样,留下吧,平安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啊。 张云飞摸了摸头说道:书记,这样,我和家里,再商量商量。 很快,李尚武要到市公安局出任副局长的消息,在市公安局之内就已经小范围传播开来。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丁刚,虽然不抓业务,但代管督察支队。 丁刚到公安局来的时间不长,田嘉明两人算是前后脚到市公安局报的到,再加上周海英的关系,丁刚将田嘉明视作心腹。 刚来不久的丁刚也有想在公安系统立威的想法。就带着田嘉明到各个县公安局进行督查。 越野警车在高标准公路上疾驰,闪烁的警灯如同一道蓝色的闪电划破长空。为了提高震慑力,丁刚这次到各局检查并没有打招呼,而是直接到各基层派出所现场抽查。发现问题,直接通知各公安局长现场来做检查。 丁刚坐在车内,表情严肃,犹如一座冷峻的雕像,田嘉明则在一旁随时记录着一些要点。 “这次下去,总体来看平安县公安局情况要好一些,曹河公安局还有很大差距啊,得好好整顿一番。”丁刚开口说道,声音低沉有力,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 田嘉明点头称是:“丁局,确实如此。有些县局的通知在着装和工作态度上不够严谨,这对我们公安形象影响不小。不过也有表现出色的,像平安县公安局,在日常巡逻和接处警方面都很规范。” 丁刚微微皱眉,略作思考说道:“老田啊,你在平安县公安局待了多久啊?” 田嘉明回答道:“丁局长,我在平安县公安局总共待了十年,开始在基层派出所,后来到了县公安局,又从公安局到了政法委。” 丁刚说道:“在公安系统,你比我工作时间长啊。我要向你学习呀!” 田嘉明赶忙说道:“丁局长,干工作从来不能以时间长短论成效,我来市局虽然不久,但在您的领导之下,学习了不少。就比如这次督察暗访,在您的指导之下,才发现了基层同志在工作中的问题啊。” 丁刚副局长听闻之后说道:“老田啊,你和李尚武同志关系如何呀?” 田嘉明在系统内多年,深知脚踩两只船,最后必落水。丁刚和李尚武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年龄优势。丁刚不过四十,而李尚武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下一步,李尚武运作得好也就是正县级退休,运作得不好,副局长也就是李尚武的最后一站了。而丁刚并不同,如今就是常务副局长,背后的力量不容小觑,下一步兼任局长、副市长的可能性非常大,自己这个时候肯定是要站在丁刚副局长这边。 田嘉明忙说道:“李尚武这个同志我是很熟悉的,在政法委的时候,他是我的领导,啊,我们还很有缘分啊。如今我来了市公安局,不少人都在传,下一步他要到市公安局出任副局长,这样的话,他又成了我的领导啊。” 丁刚十分冷漠地说道:“嘉明同志,我说的是李尚武这个同志怎么样啊?” 田嘉明又赶忙说道:“李尚武同志并不是公安出身,在公安系统工作的时间并不长,之前一直在乡镇工作,后来县里成立工业园区,他去抓工业去了,前两年才到了县公安局,满打满算也就两年多的时间。这个同志怎么说呢?为人比较圆滑。” 丁刚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十分平和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李尚武同志不守规矩嘛。我好像听说市委书记的秘书小象是他的女婿?” 田嘉明说道:“算不上女婿,只是和他的女儿李亚男在处对象。如今可是市委书记红人啊!” 丁刚的眼神满是不屑,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当年的魏昌全在市委大院不也是横着走的人物?如今怎么样啊?还不是只挂了一个县委常委、农委主任的虚职。” 田嘉明本就是平安县出来的干部,对魏昌全这种县委常委,根本是少有机会接触的。但在田嘉明的眼里,县委常委、农委主任绝对不能用一个虚职来称呼,但在地委大院长大的丁刚眼光颇高,所谓的县委常委,也不过如此而已。 汽车进入临平县城,田嘉明汇报道:“丁局长,现在咱们已经到了临平,您看咱们是去市公安局还是去派出所?” 丁刚说道:“按规矩,到了派出所发现问题,直接给他们局长打电话。” 刚刚在曹河,丁局长直接在派出所检查了警容警纪,现场发飙直接给曹河县公安局局长打电话,让其跑步到城关镇派出所接受检查。 田嘉明提醒道:“丁局,临平县公安局局长是李朝阳,李朝阳他的关系不用我说,您是清楚的,您看咱们还要不要直接去县公安局?” 丁刚说道:“我今天的目的,就是到临平来,既然要搞督查,就要一视同仁,老田啊,只要我们按政策办事,邓副书记能拿我们怎么样啊?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是叫张耀先吧?” 田嘉明刚来公安系统不久,对下面公安局局长都不熟悉,更谈不上派出所的所长,忙说道:“丁局长,我这次没有带花名册。” 丁刚轻轻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嘉明同志,工作要做在前面,要做仔细。就去城关镇派出所。” 临平县城关镇派出所和城关镇政府在一起办公。外面的街道上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车辆也不时呼啸而过。看到有越野的警车进来,门口的看门大爷还没来得及反应,警车就驶入了乡政府大院。 汽车刚刚停稳,田嘉明一把推开车门,忙下了车,为丁刚副局长打开了车门,忙汇报道:“丁局长,这就是临平县城关镇政府,派出所应该就在这里一起办公。” 丁刚看看自己的皮鞋,一尘不染,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说道:“直接去他们所长办公室。” 门卫的大爷,快步跑上来,说道:“你们是找谁?” 丁刚看是门卫大爷,直接扭过头,看着旁边,并不愿和门卫说上什么。 田嘉明忙说道:“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你们派出所在哪个位置呀?” 大爷忙指了指派出所的位置说道:“派出所在前面,我带你们过去。” 派出所只是借了几间乡政府大院的办公室,从外观上看和普通办公室并无二样。看门大爷走在前面,丁刚副局长和田嘉明跟在身后,快到门口的时候,大爷快走几步,大声喊道:“张所长,在不在?你们领导来了。” 张耀先正在办公室里,听到大爷说有领导来了,放下了手中的材料,出了门就看到了几个未着警服的人,但其行为派头一看就是领导干部。 张耀先保持着警惕,又带着份恭敬,说道:“你们是?” 田嘉明挺了挺肚子介绍说道:“这是市公安局丁刚局长。” 听到是市公安局丁刚,张耀先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市公安局有一位分管常务的副局长,叫做丁刚,据说为人严厉。 张耀先马上敬了一个礼,说道:“丁局长欢迎到临平县城关镇派出所指导工作。” 丁刚微微点头说道:“啊,并不是来指导工作,这是路过你们这里,顺便来看一看,同志们都在吧?” 张耀先忙汇报道:“哦,是这样,我们所实有人员 12 人,现在在岗5人。” 丁刚问道:“其他同志呢?” 张耀先回答道:“丁局向您汇报,有一个同志借调到了县政法委工作,两个同志到了刑警大队办案,还有四个同事上街办案去了。” 丁刚背着手,一边在派出所的各个办公室里检查,一边听着张耀先的工作汇报。城关镇派出所由于身处县城,平日里,张耀先要求较为严格,各项工作都比较规范。 丁刚看了之后说道:“张所长啊,现在一律严禁吃拿卡要,这是上级三令五申的政策,我在大会上也讲了,你们有没有做传达啊。” 张耀先赶忙说道:“丁局长,我们都做过传达。” 丁刚副局长示意田嘉明说道:“看一看记录,是否如实全面地传达了朝政书记和我的讲话。” 办公室内勤的同志赶忙回到了办公室,找出了会议记录本,田嘉明看了看,确实是记录详实,传达准确。人员的着装也较为规范,并无什么原则性的问题。 这个时候巡逻的警车开了回来,几名巡逻的同志下车之后就去了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水,丁刚副局长就进来,说道:“刚才是谁开的车呀?” 张耀先忙介绍道:“这是我们市公安局丁刚副局长。” 大家一听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都站了起来。 丁刚面色不悦地说道:“下车之后车门不锁,警具不收,张耀先同志,这就是你的管理水平啊,我刚才看车里还有电棍,手铐,是不是手枪也可以随手放在车里面?田支队,马上给李朝阳打电话,让他到城关镇派出所做检讨。” 众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没想到车门不锁,警具不收,竟然要公安局长来做检讨。 张耀先忙十分恳切地说道:“丁局都是我的问题,我向您检讨,下来我一定加强作风建设和管理,请您看在我们初犯的份上,也没有什么严重后果,就不要让我们李局长来做检讨了。” 丁刚背着手,重重地敲了敲桌子,说道:“你这是什么认识?你是什么级别,一点规矩都不讲,你应该向你们县公安局做检讨,而不是向我做检讨,向我做检讨的,应该是你们县公安局局长和你们县政法委书记。田支队,把这几个同志的名字都给我记下来,下次写到通报里。” 这个时候一个年龄稍大的同志,不服气地说道:“你是哪个旮旯钻出来的?毛都没长齐,就在我们派出所吆五喝六的,我就问问你,你作为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为什么不着警服?” 丁刚从来没有想到过会被人当面顶撞,脸涨得通红,憋了良久之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对田嘉明说道:“嘉明,现在把这个人名字给我记下来,马上让他脱衣服。” 老同志一听,顿时火气更大,一掌下去,杯子里的水都溅了出来,大声呵斥道:“姓丁的,你凭你一句话就让我脱警服。你的官威好大呀。” 张耀先一看局势失控,忙安排人将老同志拉了出去,陪着笑说道:“丁局长,丁局长息怒啊,这个同志是个老同志啊,今年就要退休了,火气比较大,下来我严厉批评他。” 丁刚耷拉着脸,用手指了指张耀先说道:“好,这就是你带的队伍,无组织无纪律,作风散漫,走去他们县公安局,不,直接去政法委。” 接到了张耀先的电话之后,我听清楚了来龙去脉,就找到了江永成,一起去政法委善后。” 汽车启动,谢白山一脚油门踩到底,江永成说道:“这个丁局长怎么直接和基层的同志发生冲突啊?” 听到发生冲突这四个字,我看了看江永成,马上意会:“发生冲突和顶撞领导可是两码事。有了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不少。” 到了县委大院,张耀先已经在林华东书记的办公室门口焦急等待,看着我和江政委赶来之后,忙小跑几步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李局,江政委,我向你们检讨啊。” 我马上说道:“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走吧,去见丁局长?” 张耀先一边走一边道:“李局,现在事情搞复杂了,我听丁局长在里面说,要给临平县公安局全市通报,还要给您个人记大过!” 我听完之后,停下了脚步,拍了拍张耀先道:咱们临平公安不是软柿子。 第584章 祖坟不保 在政法委书记林华东的办公室里,市公安局副局长丁刚怒火中烧,激烈的拍桌子声不断传出。室内气氛凝重,仿佛空气都要凝结一般。 三个人在门口隔着门听了一会,江永成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在提醒我年轻莫要冲动,又轻声说道:“李局长,等会儿千万别再跟丁局长起争执,真要挨批,我先扛着,毕竟我主抓思想建设工作。” 知道是老同志与丁局长这番争吵,我却觉得事情或许不会失控。这些临近退休的老同志,虽在工作晋升上已近黄昏,却也活出了洒脱自在。不少极端一些的,深端起碗可以吃饭,放下碗就可以砸锅,平日里看似平和与世无争,可若遇不平之事,也会如火山喷发,据理力争。故而许多高级领导面对他们时,往往多几分包容与和蔼。 我赶忙回应:“江政委,我怎会与领导争吵?领导的教诲,我自当虚心聆听。” 政法委书记林华东的办公室门半掩着,江永成轻咳一声,抬手敲门,随后高声喊道:“报告!”片刻的寂静后,林华东那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进来。” 丁刚副局长见我们三人踏入,强压怒火,闷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林华东书记向我递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立刻满脸堆笑地说道:“丁局长,我和江政委带着张所长特来向您诚恳检讨。” 丁刚微微抬头,目光如炬地瞥了我一眼,手臂重重地压在大腿上,仰起头呵斥道:“李朝阳局长,瞧瞧你带的队伍!竟敢当面顶撞领导,对待领导都是这个样子,对待普通群众又是什么态度呢?还能指望他们公正执法?” 江永成急忙陪笑,低声说道:“丁局长,责任全在我。我身为政委,主管思想与队伍建设,是我工作不力,疏于管理。过后,我们定会对相关人员严肃惩处,绝不姑息。” 丁刚伸出两根手指,用力地敲打着面前的茶几,发出沉闷的声响:“华东书记,你们政法委正在征求市公安局对张耀先同志的任职意见,依我看,此事得暂且搁置。” 张耀先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却又不知如何辩解,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丁局长,您息怒,都是我的错。” 丁刚副局长语气严厉:“你们临平公安是一个整体,我要整治的并非某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队伍的散漫作风。周朝政书记苦口婆心强调了那么多,为何日常管理还是如此松懈?警械和装备随手往车上一丢撒手不管,李朝阳同志,下次全市公安机关工作大会上,你当面向做出深刻检讨。” 我连忙应道:“丁局长,您批评得极是。方才在路上,我们已派人去处理与您发生冲突的那位同志。此人行径实在恶劣,不仅口出狂言,污蔑领导干部不穿制服到基层耀武扬威,甚至还扬言要向省公安厅举报。这般行为必须严惩,也充分暴露了我们在思想和队伍管理方面的严重漏洞。” 丁刚听到要向省公安厅举报,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面露一丝犹豫之色。毕竟他初入公安系统不久,诸多条令禁令尚未熟稔于心,实在难以预料此事若闹到省公安厅会引发何种后果。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转头对督察支队支队长田嘉明质问道:“田嘉明,有没有规定上级到下级检查工作必须着装警服?这同志妄图把事情闹大,还想以此要挟领导,难道我会惧怕他的要挟?” 田嘉明环顾众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按照相关规定,执行特殊任务时可不穿警服,但日常工作应着装规范,只是这督导检查是否属于特殊任务,规定却含糊不清。此时田嘉明有心帮我解围,便对丁局长说道:“丁局长,不如交由临平县公安局自行严肃处理吧。到时候把结果报上来就是了。” 丁刚站起身来,满脸不悦地说道:“李朝阳、江永成,你们听好。关于此事,我定下两条处理原则:其一,涉事同志必须从重处理;其二,张耀先同志的晋升之事暂缓审议。” 言毕,便欲转身离去。扭头说道:“林华东同志,此事就劳烦政法委牵头处理,处理结果及时反馈给市公安局。我们先行告退。” 江永成急忙上前挽留:“丁局长,您大驾光临,此刻已临近饭点,肯定用过午餐再走。” 我也赶忙上前,接过丁刚副局长手中的包,递给张耀先,说道:“丁局长,午餐都已安排妥当,您走到哪里也要吃饭不是。” 张光耀先反应敏捷,连忙附和:“对对对,丁局长,一切都已就绪。” 丁局长环顾四周,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既已安排好,那就边吃边谈吧。” 走出林华东的办公室,丁刚副局长对我说道:“朝阳同志,身为全市最年轻的县公安局局长,前途一片光明。若市局因今日之事对你予以通报处分,邓书记知晓后会作何感想?这对你的个人发展恐怕会有不小的影响吧?” 江永成连忙表态:“领导,责任主要在我,我和李局长之间有分工,丁局长啊,您要通报不要通报单位您就通报我个人。” 阳光洒在县委招待所的庭院里,绿树成荫,花草繁茂。张耀先驾车在前,引领众人来到了县委招待所。作为县里的招待场所,临时加几桌人就餐,并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纷纷落座,点完了菜,气氛逐渐缓和。在强调了一系列思想与纪律要求后,丁刚副局长话锋一转:“有些老同志,不能仗着年龄大就目无领导,老同志也不是没领工资。” 林华东微微点头,说道:“丁局长啊,干了这么多年的政法工作我还是有一些发言权的。部分老同志临近退休,总觉得组织对他们有所亏欠,思想波动较大政法机关也处理过一些类似的事。像城关镇派出所的老肖,就是个典型的刺头。之前朝阳局长提及他要向省公安厅反映问题,我们不得不慎重对待啊。” 丁刚在市委大院人脉颇广,与周海英关系紧密,又加之自身家庭背景雄厚,寻常干部难以入其法眼。除了市里的核心领导以及几个关键部门的局长,能让他另眼相看的人寥寥无几。然而此刻,听了林华东的话,他心中也难免有些顾虑。毕竟自己身为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若是被一个普通民警举报,即便最终可能大事化小,可传出去总归有损颜面。 丁刚放缓语气说道:“林书记,我与华南局长私交甚笃,他常对我提及您这位大哥,为人豪爽仗义,处事周全。既然您主动提出牵头处理此事,我期望你们政法委能够妥善解决临平公安局稳定问题,不止这一件事,把办公室主任老粟的事,也处理好。” 林华东不解问道:“丁局长,您所说的是局办的粟主任吧?” 丁刚说道:“是这样,你们平安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老粟在服装采购环节把控不严,在公安系统内部造成了不良影响。好在事发后他积极补救,协调棉纺厂及时补货。既然要给予机会,我认为可将老肖的事情与老粟的事情合并处理,由你们政法委统筹安排。至于警服之事,就不再追究。李局长、江政委,你们意下如何?” 我看了一眼田嘉明,瞬间明了丁局长此举意在为老粟开脱。其实我原本也没打算将老粟逐出公安队伍,只是想调整其岗位,不再担任办公室主任。既然丁局长如此提议,我也不便推辞。 江政委虽负责人事工作,但并未即刻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我。我立即端起茶杯,以茶代酒说道:“局长,按常理今日应当敬您一杯,然您已表明中午不饮酒,我便以茶代酒,向您表明决心。我们县公安局定会全力落实市公安局和县政法委的各项指示。” 丁刚听后,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对我说道:“李局长,此前嘉明同志就对你的工作表现赞誉有加,称你不仅业务能力出众,且思想觉悟颇高。林书记,此事就交由你们政法委全权处理,既要起到警示教育,以敬效尤的作用也要顾及干部间的情谊。” 这顿无酒的午餐结束得颇为迅速。餐毕,众人送丁局长出门。县委招待所里里,阳光灿烂,春花绚烂绽放,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丁局长兴致颇高,对我说道:“李局长,吃了饭正好走一走,有个事我和你单独交办一下。” 领导既然说了单独交班,其他人便自觉地站在一旁闲聊起来。行至县委招待所小花园旁,丁局长信手折下一根纤细的柳树枝条,轻轻一捻,枝条柔韧性极佳。他动作娴熟地将其制成一根牙签,剔了剔牙说道:“朝阳局长,上午可以不通报,但张耀先同志管理责任还是要追究的,我在政法系统摸爬滚打多年,深知执法之道,既要讲法,亦不能忘情;既要重情,亦不可违法。今日还有一事相托,希望你能卖我个薄面。” 我心中暗自揣测丁局长的意图,嘴上说道:“丁局,我们在市公安局的领导下开展工作,只要不违背原则底线,凡事皆可灵活处置。” 丁局长笑了笑说:“你放心,我既不会让你触犯法律,也不会让你违反纪律。你们打算筹建集资房,这是一件大好事。但临平县建筑行业基础薄弱,而市建筑公司在全市范围内技术最为精湛,经验最为丰富。你们作为全市公安系统集资房建设的先行者,理当以最高标准打造,为全市公安机关树立标杆典范。所以我提议,由市建筑公司承揽你们的集资房项目。为全市各县公安机关树立标杆,朝阳啊,这也是你的一大成绩,集资房建好之后市公安局给你记功。” 听到集资房之事,我顿时警觉起来。此事涉及众多利益纠葛,并非我一人能够决断。此前与市建筑公司接洽时,他们的报价远超我们的预期,比平安县六建和平安县第一建筑公司高出近三成。也正因如此,临平县才计划自行组建建筑公司,以降低成本,保障职工利益。 我思索片刻,回应道:“丁局长,集资房项目目前并非公安局能够主导决策,我们只是负责具体的筹备工作,最终的决定权在县委县政府手中。据我私下了解,县政府已计划成立临平县第一建筑公司,并有意将此项目交由其负责。当然,此消息仅供您参考,未必完全准确。” 丁刚副局长说道:“李朝阳同志,公安机关作为业主单位,应当积极主动地与县委县政府沟通汇报,争取支持。况且市建委也在通过多种途径与你们县政府的吴向梅县长进行对接洽谈,在这关键节点上,你要充分发挥关键作用,推动项目顺利进展。” 见丁刚副局长态度坚决,我也不便拂其颜面,只好说道:“丁局长,您放心,我定会如实向县委反映此事,全力协调各方利益,争取达成妥善解决方案。” 丁刚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朝阳局长,市公安局对你的工作表现一直颇为认可,也将一如既往地给予支持。希望你不要辜负市局的期望,努力将集资房项目打造成为全市的样板工程。” 丁刚副局长返回市局后,第一时间致电周海英。周海英接听电话后,欣喜地说道:“丁哥,此事你处理得极为妥当。若不采取果断措施,临平公安局与临平县政府会相互推诿。这样吧,晚上咱们再约一约常云超,我让常云超与吴香梅县长联系沟通,完成之后,交由罗腾龙负责具体实施。这样在云超秘书长那里我们也好交代嘛。” 送别丁刚后,林华东将我和江永成请进办公室,神情凝重地说道:“老肖这人脾气倔强,一生兢兢业业,如今临近退休,心心念念想要晋升正科级待遇。他已为此事找我两次,我也在与组织部门积极协调,但困难重重。毕竟涉及此类诉求的并非老肖一人,情况较为复杂。所以你们务必密切关注老肖的思想动态,及时疏导,莫要让他因情绪波动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如今交通便利,电话发达,若他一时冲动前往省城举报,或者通过电话反映问题,一旦事情闹大,受拖累的终究是我们临平公安的形象与声誉。” 江永成看了我一眼,转而对林华东说道:“书记,张耀先同志的晋升之事还望您多与市局沟通协调。” 林华东点头应道:“此事我自会尽力,后续你们也要及时向丁局长多汇报吗嘛。” 处理完这些事务,我和江永成返回公安局。刚走到门口,便遇见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和乡长沈松辉。两人与我们简单寒暄几句后,便径直走进林华东的办公室。 林华东见陈光宇和沈松辉前来,热情地起身相迎。在他心中,家族祖坟的地位举足轻重,甚至超越了自身的官位。毕竟他期望百年之后能魂归祖坟,庇佑子孙后代。而林家祖坟一直被视为风水宝地,林华东家族观念十分浓厚,望着家族福泽绵延不绝。 林华东亲自为两人沏茶,满脸笑容地说道:“陈书记、沈乡长,这些茉莉花茶都是华西带回来的一般的人,我轻易不拿出来。” 三人相互客套一番后,陈光宇率先开口说道:“林书记,近来咱们乡压力如山啊。尤其是上次大集村委会发生群众冲突事件后,矛盾愈发尖锐,难以调和。具体情况,沈乡长,你向林书记详细汇报一下吧。” 沈松辉无奈地看了陈光宇一眼,心中明白这又是一次“甩锅”之举,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林书记,事情是这样的。冲突发生后,派出所依据县公安局指示,迅速对主要涉事人员采取了拘留措施。然而,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群众对此反应强烈,怨声载道。他们普遍认为,在处理此事过程中,存在不公平现象,甚至传言宁愿拆除普通群众的房屋,也不敢动领导家的祖坟。不少群众情绪激动,难以安抚。” 若不是此次事件涉及自家祖坟,林华东或许会站在保护群众利益的立场上看待问题。但此刻,他面色凝重地说道:“两位领导,我之所以力保祖坟,实则也是出于公心。你们看看麻坡乡大集老街,道路狭窄,只要下雨泥泞不堪,百姓出行苦不堪言。那个道路窄的呀逢大集的时候,根本过不去车。我觉得此次事件虽是挑战,但也是机遇。我们乡党委政府应当下定决心,对老街进行整体拆迁改造,重新规划选址,建设一座新集市,也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大好事嘛。” 沈松辉面露难色,苦笑着说道:“林书记,希望很美好,现实残酷啊,但我们乡的财政状纯粹是要饭财政,就靠计划生育罚款和提留统筹,几乎没有其他收入来源。想要对群众进行补贴,我们根本无力承担,即便申请财政补贴,也是杯水车薪,难以解决根本问题。” 林华东沉思片刻,说道:“陈书记、沈乡长,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我们可以多渠道筹措资金嘛。老家的亲戚说此次拆迁涉及的住户不过五六十户,若每户补贴一两千元,总计不过十万左右,这个资金缺口并非无法填补。实在不行,我先表个态,政法委的部分政法经费可以抽调出来,作为补贴资金的一部分。同时,你们乡财政可以向县财政申请专项支持,乡里再通过自筹、发动群众集资以及接受社会捐赠等方式,共同解决资金难题。” 沈松辉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林书记,实际操作起来困难重重。就拿这五六十户的拆迁方案来说,目前也仅仅是针对铁路线以内的几户人家,可铁路线两侧的居民紧邻铁轨而居,生活本就不便,若拆迁改造后,他们的生活环境并未得到实质性改善,这又如何说得过去?再说说资金筹集,乡里目前仅靠提留统筹和计划生育经费勉强维持日常运转和人员工资发放,想要依靠县财政支持、群众集资和社会捐赠来完成如此庞大的工程,简直就是纸上谈兵。” 林华东听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不悦地说道:“沈乡长,身为领导干部,不能一遇到困难就退缩推诿,这恰恰是考验我们政治智慧和工作能力的关键时刻。一味地将问题上交,这可不是一名合格领导干部应有的担当和作为。” 沈松辉还欲解释,陈光宇急忙插话道:“林书记,您的指示我们清楚了。回去之后,我们定会立即组织传达落实,全力以赴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争取早日化解矛盾,推动相关进展。” 林华东微微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嘛。麻坡乡五万多人,六万多亩土地,难道我们就找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嘛。” 陈光宇和沈松辉离开办公室后,沈松辉忍不住抱怨道:“陈书记,这工作简直没法干了。现在群众都嚷嚷着要挖他家的祖坟,他还在这里给我们施压。” 陈光宇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急什么?又不是挖你家祖坟,也不是你去挖他家祖坟。我们把问题汇报清楚了,目的也就完成了。” 第585章 让他多关心李局长 在东原市,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市公安局办公大楼上,让这栋灰色的办公大楼几分庄重与肃穆。 市公安局内,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贾彬面容严肃地出席会议,市委干部一科科长坐的笔直,声音洪亮地宣读任命文件:“李尚武同志任东原市公安局副局长。”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个括号,里面清晰地写着“正县级”三个字。这一特殊标注,无疑让他在众多副局长中显得格外不同。 干部大会结束后,市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带着李尚武径直走向市委书记钟毅的办公室。周朝政步伐沉稳,而李尚武的手中紧紧握着笔记本。 进入办公室,钟毅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从办公桌后起身,伸出温暖有力的手,说道:“尚武同志啊,将你从平安县公安局调到东原市公安局工作,是我的决定。组织上顶着压力把你调过来,你要迅速转变角色,投入到工作中啊。”李尚武赶忙迎上去,双手握住钟毅的手,微微用力,说道:“钟书记,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向健民脸色平和送上茶水,随后悄然关上了门,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下来。钟毅、周朝政和李尚武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相对而坐。 钟毅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然后缓缓开口说道:“尚武同志,叫你调到市公安局来的具体原因,朝政同志肯定已经和你谈过话,我也就不再赘述。我要强调的是,现在整个东原市改革发展势头良好,但在改革发展的过程中,一些社会矛盾比 80 年代要尖锐,违法犯罪屡禁不止并呈抬头之势。当然,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这些都是在发展中的共性问题。”说完,他的目光投向周朝政和李尚武,眼神中带着询问:“朝政书记,尚武同志,你们准备该怎么解决呀?” 周朝政轻轻点了点头,表情凝重地说道:“从改革开放以后,经济社会是有了一些明显的增长,但违法犯罪确实多发频发,花样也层出不穷。以前以打架斗殴,偷盗居多,现在来看,涉黄和涉赌都在露头啊。从实践效果上来看,只要搞一次严打就要好很多呀。” 钟毅听后,微微点头表示认可:“嗯,通过 80 年代的严打,社会风气有些好转,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转而看向李尚武,眼神中略带期待:“尚武同志,你认为怎么办才好啊?” 李尚武坐直身子,虽然和钟毅很是熟悉,但此刻两人的身份差别不小,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李尚武心里暗道:这个问题是复杂的,但眼下自己的直接领导周朝政回答的十分简短,第一次在钟书记这里,自然是不好长篇大论,目光坦然地直视钟毅,沉稳地说道:“钟书记,我认同朝政书记的观点,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开展严打行动,通过持续的高压,对相关的违法行为进行严厉打击。” 钟毅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我也谈两点吧。严打是一种手段,这种手段见效快,威慑大,但它最大的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持续性不强。我看啊,只能算是临时措施。要实现长治久安,我看很简单,第一点就是依法执法,东原需要一个公平的环境,朝政同志兼任政法委的工作,投入到公安局的工作上精力有限,将你调到市局来,就是要尽最大可能来维护东原的公平正义和法律尊严,不能让人钻了制度的空子啊。第二个要求就是人人平等,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不能因为某些人、某些同志做过什么贡献,当过什么领导就能凌驾于法律之上,这个绝对不允许。在东原,只要是违法乱纪,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公安机关必须一视同仁,严厉打击,不能只对普通群众天网恢恢,对某些特殊人物网开一面,我要是知道了,可是要找你们麻烦的。” 周朝政再次点头,认真地汇报:“钟书记啊,依法执法,公平执法,记下了,我们抓好落实。好钢用在刀刃上,关于李尚武同志的分工,我们市局党委是这样考虑的。” 钟毅平和地摆了摆手,说道:“朝政同志啊,公安局内部班子成员的分工由你决定,我不干涉。” 周朝政还是继续说道:“钟书记啊,公安工作都是在市委的坚强领导下才能有力开展,我们的工作离不开钟书记的指导啊。我考虑尚武同志分管刑警支队和督察支队,联系曹河、平安两个县公安局,同时,兼任市公安局纪委书记,狠抓公安局内部的纪律作风建设。” 钟毅听完后,并没有立刻表态,只是轻声说道:“朝政同志,你带队伍,我放心,要尽快把有些事情查清楚,坚决不能让装疯卖傻成为逃避法律制裁的漏洞。” 从钟毅的办公室出来,一辆警用越野车静静地停在路边。 李尚武和周朝政刚走下台阶,汽车便缓缓启动,精准地停在两人跟前。 周朝政的秘书迅速下车,动作敏捷地打开车门,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周朝政微微侧身,客气地对李尚武说道:“尚武同志上车。” 其实,作为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周朝政本无需对李尚武如此客气。但由于钟毅的特殊关系,再加上李尚武的准女婿又是钟毅的秘书,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周朝政主动让李尚武上车,既是对班子新成员的尊重,也是一种试探。 李尚武自然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朝政书记,立正稍息,我还是懂的呀。” 周朝政倒也不在客气,显得拖泥带水。微微点头,从容上车。汽车缓缓启动,周朝政问道:“尚武同志,你对处理罗正财的事有什么想法?” 车内的座位宽敞舒适,与轿车相比,视野更加开阔。李尚武微微往后靠了靠,感受着腰部得到的良好支撑,他轻轻拍了一下座位,神色平静地说道:“朝政书记,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我先和罗正财见上一面吧。” 在临平县公安局,城关镇派出所所长张耀先接到匆匆来到公安局政委江永成的办公室。他轻轻推开门,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门虚掩上,低声说道:“江叔,您找我!” 江永成坐在办公桌后,微微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关切,说道:“耀先啊,坐下说吧。” 张耀先随手拉过一个凳子,在江永成对面坐下。张耀先的父亲和江永成是老同事,关系十分熟悉。在公安局家属院里,两家的房子里的不远,说张耀先是江永成看着长大的,一点也不为过。 江永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耀先啊,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市公安局,正好市公安局在开干部大会,散会之后我就去找丁刚副局长,你的文件他还没有签字。政治部的领导说了,你的征求意见文件他们已经交给丁局长一个月了。丁局长作为常务副局长,他不签字,你的文件就上不了会,没有市公安局的意见,县委政法委和县委组织部就没法启动自己的相关程序啊。” 张耀先听闻后,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解地说道:“江叔,在丁局长来之后,我得罪了他也就算了,但在他来之前,我和他素不相识,他怎么会卡我呢?要不要我找个机会去找丁局长汇报一下思想?” 江永成轻轻摆了摆手,说道:“哎,守着灶王爷,何必去拜山神嘛!今天我去市局,你知道新来的副局长是谁吗?是平安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 张耀先在城关镇工作,对县里的人事关系和人员背景情况也略有耳闻。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眼睛一亮,说道:“江叔啊,我听说县委书记张庆和的秘书,李亚男,他父亲好像就是平安县公安局李局长啊。” 江永成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子还算有心,这个李尚武,可不仅仅是李亚男的父亲这么简单,他还是咱李局长的师父。” 张耀先一脸茫然,惊讶地问道:“师父?” 江永成靠在椅背上,陷入回忆,片刻之后缓缓说道:“之前我到地区公安处参加培训的时候和李尚武坐在一起,晚上大家喝酒,他酒喝多了,十分坦诚地跟我说了李局长的底细。确实,如外界所传,李局长是邓书记的女婿,他的岳父就是市委副书记邓牧为,而邓书记的亲家,就是小道消息所说的泰民省长啊。我现在也没有搞懂,丁刚副局长到底是铁面无私?还是脑子有病,跑到了临平县公安局,给咱李局长上眼药。” 张耀先有些着急地说道:“叔啊,他们上眼药不上眼药,那是高层的事,只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我的事就给拖起来了,我怕夜长梦多。” 江永成看着张耀先,安慰道:“春天来了,夜会越来越短嘛。我把你叫来的目的就是怕你瞎子烧香进错了庙门,拜错了神啊。这个时候你什么也不要管,什么也不要做,踏踏实实把工作干好,少去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剩下的交给我,相信李局长心里有数。” 张耀先连忙点头,说道:“江叔,我明白啊!站好队,跟对人,抱紧大腿。” 江永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怎么那么庸俗?要有服务社会,服务群众,服务临平县改革开放的大好局面的觉悟。” 张耀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江叔,您说的我懂了,只是这官场之中,决定命运的往往不是群众,而是领导。” 江永成说道:“我们的制度之下,领导就是群众的代表啊。牢记一点,你是人民公安,脑子里还是要有正事。好了,我去找李局长,把这个事情通报一下。” 江永成来到我的办公室,正说着关于办公室主任老粟的事情,何浩副局长敲门进来汇报:“李局长,江政委,正好你们都在,我把煤炭公司的事汇报一下。”说着,他径直走到椅子前坐下。 何浩掏出了烟,发了两支,认真地说道:“李局,我们已经对前期的工作进行了摸排,我们怀疑从煤炭生产、煤炭调度和煤炭运输三个环节,都有人涉及倒卖煤炭,这其中已经形成了非法的利益链条,只是现在还没有摸清楚这里面到底是谁在操纵整个流程。” 我思考片刻后说道:“何局长啊,这件事情我认为并不复杂,毕竟生产了多少煤、运出去多少煤、调拨了多少煤,三个数据可以对账嘛。” 何浩点头称是:“是的,我们现在已经锁定了几个异常车辆,只是现在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避免打草惊蛇之后陷入被动。” 江永成坐在旁边,抽了一口烟,插话道:“何局长,我打断一下,你们有没有判断经警大队和煤炭派出所在里面有没有充当什么角色呀?” 何浩回答道:“目前来讲,经警大队可能牵扯其中,毕竟煤矿进出的几个通道都有经警大队的人在把关,出厂单就是经警大队在把关,煤炭派出所那就不好说了,我估计他们之间也有一些交道。江政委,您关心的是?” 江永成抽着烟,看了看何浩,并没有把话题点透。 我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崔局啊,江政委所关心的是,咱们林华中局长有没有牵扯呀?” 何浩这才意识到,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林华中同时兼任着煤炭派出所的所长,同时,分管经警大队工作,如果不是林华东的关系,在之前林华北的事,他也应该承担管理责任。 何浩马上说道:“呀,李局,江政委,我们只是围绕着目前的线索在分析和推断,至于背后有没有涉及到华中局长,现在并不好说。” 江永成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左右看了看,将烟头扔在门口的小花坛里,又顺手关上门,然后说道:“这么说吧,临平县煤炭公司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之前完全按照计划生产的时候,就有不少传闻,说煤炭公司中饱私囊嘛。如今,煤炭公司的自主经营权不断扩大,计划外煤炭指标越来越多,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就复杂了。经警大队和煤炭派出所,如果煤炭被偷盗的数量巨大,那么我想问一问,煤炭派出所的所长能独善其身吗?到底有没有可能参与进去了?” 何浩看了我一眼,略带犹豫地说道:“我们确实没考虑那么多,按正常的逻辑来讲,如果查实金额巨大,那华中局长可能有失职之嫌呀。” 江永成点了点头,和何浩一起将目光看向了我。我自然明白,这个时候两人是让他来拿主意是否继续追查下去。毕竟林华中的亲哥是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中的堂哥,则是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林华中又是班子里的同志。一旦追查,若真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公安局班子领导的脸上也不光彩,毕竟同一个班子里的同志被调查对一个单位来讲,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略作思考,我便说道:“江政委,何局长,对煤炭公司倒卖煤炭进行调查,保障国有资产的完整,是公安机关的职责嘛。县委政府也做了专门的部署,上级有要求我们有职责,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说的?到底牵扯到谁?只有查了才知道。如果某些人真的好意思去做,我们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去查呀?就是拿我们临平公安当摆设嘛。强调一句,绝对不允许有人以临平公安的身份作为挡箭牌,从事违法乱纪活动,至于查完之后是什么样的结果,那是法院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 何浩听完后,点头说道:“李局明白了,我们继续侦查,收网的时候听您指示。” 何浩汇报完后,江永成继续说道:“李局,关于张耀先的意见,市公安局一直没有盖章。” 我立刻问道:“什么原因搞清楚没有啊,不会又是丁局长吧?” 江永成回答道:“我向政治部的同志了解了,是丁局长一直没有签字,丁局长不签字,相关的程序就走不下去。您看我们怎么办?” 我心里明白,丁局长一直在打临平县公安局集资房的主意,看来是想拿张耀先的事情作为条件进行交换。我当然可以直接找周朝政书记汇报,但这样一来,就会彻底得罪丁刚副局长。如何得罪自己的直接上级,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沉思片刻,我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丁局长。 电话接通后,客气地说道:“丁局长啊,我是李朝阳啊,我们县公安局城关镇派出所张耀先同志的事情,还请您多照顾啊。我们县委组织部正在等待着市局的批复,想着这一批干部一起解决呀。” 丁局长不紧不慢地说道:“朝阳局长,按说你打电话这事也就算了,但是张耀先同志,作为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所带的队伍自由散漫,目无领导是事实啊。所以我还在犹豫这个字签还是不签呀。” 我马上明白,这是要待价而沽,就笑着说道:“丁局长,您要是这样说,那我只有到市局去给您当面汇报呀。” 丁局长说道:“哎呀,朝阳同志,你来也见不到我,根据省公安厅安排,这次亚运会要从各地抽派一些精干的同志北上支援,每个省成立一个工作队,这次省公安厅专门点将,说要在全省市局选一个年轻同志,协助省厅的领导去带队啊,这不下午的时候我就要去省厅报到。 说完之后,拿起了桌子上的花名册,大致扫了一眼,笑着道:我看你们临平县还抽到了三个人嘛。” 这件事我倒是清楚,按照省里统一安排,我们临平公安局找了三个政治过硬、业务可靠的同志参加封闭培训,培训合格之后才能上岗。” 我接着说道:“丁局长,报道可以改成明天嘛,这样我现在就从县公安局出发,带着张耀先再向您做一次深刻检讨。” 丁刚副局长颇为故作姿态地说道:“朝阳同志,现在都已经到了吃饭的点,按照通知算时间,我们一点钟就出发,你怎么赶也赶不过来嘛。这样等我在省城安顿好之后,抽时间再回来,到时候我主动给你打电话,咱们约上尚武局长,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喝酒啊。” 说完后,丁刚就挂断了电话。江永成看着略显尴尬的我,说道:“李局,实在不行就等丁局长空了之后再说吧,我估计他现在还在气头上。” 我看了一眼江永成,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说道:“哪里有那么多的气?”心里却暗道,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丁刚对我是又拿又捏,是要想办法把字签下来,一直拖着不办,反倒是让大家看了临平公安的笑话。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二哥晓勇,我这八坛酒不能只办一件事。 拿起电话,打给了二哥,说明情况之后,二哥说道:“事是不大,这事也是我们政治部在办,但不是我在负责,不过经办的人和我关系不错,都不需要找什么领导。这事这样吧,你再给我送两坛酒来,我让丁刚到你们县公安局去签字。” 哎哎哎,不敢不敢,我们市局领导脾气大,我们要发自内心的尊重,这样,我带些酒,让丁局给您送过去。 二哥笑了笑道:可以嘛,我给丁刚打个电话,就是我托我兄弟带了东西,让他给我带过来嘛”,顺便让他多关心我家李局长嘛。 第586章 你看咱们放不放 办公室里,我放下电话后,江永成目光疑惑地看着我,略带犹豫还是开口问道:“李局长,您这是找谁呀?感觉这个二哥比咱们丁局长地位还要高呀。” 我微微抬眼,神情淡然说道:“哦,一个实在亲戚现在在公安厅打杂。” 打杂?李局长谦虚了,就是一般的公安厅的普通干部,咱们丁局长也不会卖面子的,这至少是个处长。说完之后很是羡慕的道:处级干部,说起来不过如此,但人这一辈子,能到了处级,也是人中龙凤了。社会地位和家庭地位,都已经是相当体面了。 我看着江永成,笑了笑道:哎,社会地位是有一些的,但家庭地位,不好说,不好说。这样,张耀先的手续不能再拖了,从过年前开始说到现在都已经两个月了,手续报上去,一个月没有动静,现在我们马上去市公安局。” 江永成下意识地追问:“现在就去?”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语气坚定:“是啊,时间已经很紧啊,我还要去一趟平安县安平乡高粱红酒厂找朋友拿酒。” 江永成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略带调侃地说:“李局啊,电话里我可都听到了,高粱红酒,在省城应该不难买到吧?” 我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回头说道:“走这个酒和市面上的酒不一样,到时候我给你整上一坛。” 公安局小车班在第二排平房里靠里的位置,一嗓子谢白山就小跑过来,安平的路谢白山在熟悉不过。 江永成坐进面包车,紧紧抓着扶手,身体随着车辆的启动微微晃动,嘴里还念叨着:“白山啊,咱这是面包车,不是越野车,稳一点啊。” 谢白山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回应:“刚刚我看咱们林局长的越野车回来了呀,我看我们刚才就该开他的越野车呀。” 我则坐在一旁,目光平静地望着窗外,缓缓说道:“哎,什么车不重要,再快你也快不了多少,安全第一,丁局长会等着我们的。” 面包车在并不平坦的道路上疾驰,窗外的电影画面一般快速闪过。庄稼地里的麦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之下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泛起层层银色波浪。 不多时,便来到了高粱红酒厂。酒厂的围墙由红砖砌成,上面刷着的那层白白的石灰,围墙上红色的“安全生产 质量第一”大字却依旧醒目。进入了安平乡,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糟味,这味道太过熟悉,天气好的时候,能飘上二三里。 找到了孙向东,这家伙眉头一紧,微微皱了皱眉头,无奈地说道:“朝阳啊,咱们酒厂剩的老酒可不多了,上次县委张云飞主任又从这拉走了一车,这些老酒喝一坛,可是少一坛啊。” 谢白山拍了一下孙向东,说道:老孙啊,咱李局长,拿你几坛酒,你还推三阻四的啊。 孙向东倒是一笑说道:那倒不是,关键是李局长不给钱啊。 哎,别乱说,我是年底给钱。 孙兴向看了看身后的面包车道:朝阳,你不开警车来,我都不信你是公安局长,那个领导穷的喝酒都要欠账,干脆我就记你们晓阳账上嘛。 我马上道:哎,老爷们之间的事,妇女同志少掺和啊。白山,搬酒。 存放老酒的仓库并不在酒厂,而在以前高粱红酒厂的孙家老宅,推开木门,地窖里堆满了酒坛子,只见那油纸包裹的老酒坛子已经泛起了青霉,麻绳将油皮纸缠了一圈又一圈。酒坛上用红纸写着的“高粱酒”标签早已褪色,见证了岁月悠悠,时光荏苒。 谢白山嘴里叼着烟,烟雾在昏暗的仓库里缭绕,他双手抱起酒坛,一坛一坛稳稳地往车上装,足足装了六坛。 孙向东道:“朝阳啊,这 14 坛酒,真的都记你个人账上?” 我从口袋里掏出烟,给孙向东点上一支,压低声音说道:“哎,向东啊,我在你这里拿酒的事儿不能乱说呀。” 孙向东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放心放心,这酒不属于国有资产,属于我们孙家的私产,这就不入账,你二哥都不知道。”我心中一动,问道:“我二哥在不在厂里啊?” 孙向东道:“你二哥带着销售科的人去黄河对面跑市场去了。” 孙向东考虑得很周到,找来一个破棉被垫在了座位下面,但阵阵酒香还是透过油皮纸在车上弥漫开来。 江永成好奇地扭头看了看后面的酒,眼中闪过一丝惊叹:“哟,这个酒看时间,怕是有个四五年了吧?”谢白山却在一旁纠正道:“江政委,这酒可不止四五年呀,这酒有七八年了,超过五年以上的酒,才能算是老酒。” 来到了市公安局。那威严的大楼矗立在眼前,上面耸立着一个新建的铁塔,看起来还颇有军事基地的感觉。 我和江永成走进大楼,径直来到丁刚副局长的办公室。我抬起手,轻轻敲响了门,里面立刻传来一声洪亮的“进来”。丁刚副局长看到是我和江政委,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热情地迎了过来,说道:“哎呀,朝阳局长啊,什么重要资料,能让政治部主任给我打电话呀?你给我说一声,我去临平县叫人拿回来不就完了吗?你们局长和政委何必亲自跑一趟来送东西。” 我微微欠身,礼貌地道:“丁局长啊,这不是我和江政委还要向您汇报思想嘛。”丁刚副局长摆了摆手,笑着说:“哎呀,朝阳局长,我办事你还是不放心啊,这可是不信任组织啊。不就是张耀先的事情吗?电话里我是给你开玩的,字我已经签完了,已经交给了市局政治部,呃,我已经批评政治部的同志了,这是为基层办好事,以后不能拖。” 我连忙说道:“哎呀,丁局,误会了,张耀先的事情我们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呀?我们是说您这次要去省城,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是向您汇报城关镇派出所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整顿到位了,期待您再次回来的时候,到我们城关镇派出所指导工作。 ”丁刚副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李局长、江政委客气了不是,我已经安排你们临平公安局自行处理了嘛。”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下走。这时,丁刚的越野车开了过来,谢白山打开了后尾箱门,丁刚看到是几坛老酒时,不禁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朝阳局长,江政委,这这个就是咱领导说的重要资料?” 我故作镇定地回答:“啊,应该是吧,我们接到的通知就是准备几坛老酒。” 丁刚副局长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中暗自思忖:“省厅政治部主任打电话,就是为了带几坛酒” 越野车的后备箱里的东西颇多,只能勉强放下一坛酒。丁刚副局长无奈地对秘书说道:“这次你就不去了,把你的东西拿下来,给他们政治部周主任的‘生产资料’腾位置。” 秘书一脸诧异,有些不知所措,犹豫地说道:“丁局,我不去吗?” 丁刚副局长略作思考说:“啊,还是要去,啊,还是要去,你坐公共汽车去啊,坐公共汽车去,明天一早去,今天给你放假。” 装好酒,丁刚副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将我拉到一边,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说道:“朝阳啊,我没想到啊,多谢多谢,你让当大哥的就借花献佛。我知道,尚武局长和你关系好,今天尚武他还到我的办公室来汇报工作,等到我这次回来之后,我请你和尚武局长一起喝酒。” 李叔是正县级的副局长,但丁刚是县公安局正县级的常务副局长,在局长不在的时候,主持市公安局的全面工作,排名也是排在李叔前面。丁刚用汇报这个词,勉强说的过去。但副职的地位是十分微妙的,并不是只看排名,还要看和一把手的关系和工作分工。 看着汽车缓缓驶出大门,我心中惦记着李叔,便带着江政委朝着市公安局办公大楼走去。 楼道东西走向,灯光显得有些昏暗。 我来到李叔的办公室门前,抬起手,轻轻敲响了门。门内传来李叔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我推开门,李叔看到是我,眼中满是惊喜,高兴地说道:“老江啊,朝阳,快过来坐啊。怎么,我第一天报道,你们就来汇报工作啊。” 江永成政委走上前,和李叔热情地打招呼,三人围坐在一起,乐呵呵地聊了起来。聊了一会儿后,李叔笑着说:“正好你们来了就不要走了,晚上的时候乾坤、自文啊,还有崔浩,晚上一起吃饭,你俩一起参加。” 江永成政委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领导,这几个人名听着耳熟,但都有些对不上号呀。”李叔耐心地解释道:“哎,有什么对不上号的,乾坤现在光明区区委书记,自文工业开发区书记,还有崔浩,市交通局局长嘛,以前都是我的老领导,现在也还是领导嘛。” 李叔说得轻松自在,但江永成心中清楚,这些人物都是平日里高高在上、难得一见的实权领导,自己这个级别的人想要见上一面,没有提前预约根本不可能,更别说晚上还能在一起吃饭喝酒了。 江永成略带犹豫的道:李局长啊,都是你们平安干部,我就不参加了吧。 李叔丢了根烟,说道:老江啊,什么平安的干部,这些人里面,就没有平安的干部。啊,一起认识认识。对了,乾坤说了,晚上的时候,令狐区长也要一起来,我没记错的话,令狐区长曾经是临平的嘛”。 而在临平县,建设局改革各项工作已经迈入了快车道,改革的方案经过精心策划和反复研讨,已经正式形成。明确了要成立园林所、环卫所、人防办、建筑质量监督所和临平县房地产开发公司近十家新的单位,这些新单位充实在建委之后,建委即将成为县里除了教育系统、公安系统之外的重要大局。 建设局长商恒华深知自己大势已去,在临平县已经没有了出头之日。也就和孙汉接上了线,毕竟两人同在县级建设局担任一把手,当年自己还笑话孙汉,没想到自己的命运比孙汉还要曲折,也就通过孙汉,搞了两个花瓶,去拜访市建委的书记周海英。 商恒华和孙汉一同来到周海英的办公室。在之前,孙汉早已经牵好了线,周海英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说道:“二位来了,快请坐。” 商恒华和孙汉坐下后,商恒华有些紧张地从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两个用破抹布包裹着的瓷瓶,双手微微颤抖着打开,将瓷瓶放在了办公桌上,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周书记,这是我们家祖传的一对瓷瓶,听父母讲,是老辈传下来的玉壶瓷瓶,我们这些搞建筑的粗人也不懂这些玩意儿,就找人看了,人家说假货,虽然是假货,但看着栽个花倒也不错,听说您喜欢种花,这瓶就送给你了。” 周海英的目光立刻被瓶子吸引,倒还是稳在了座位之上,但目光却紧紧地锁在瓶子身上。心中暗自判断这玩意儿肯定是老物件,只是至于是什么朝代的东西,自己确实拿不定主意。毕竟中国瓷器闻名遐迩,享誉海内外,这些玩意儿没有经过专门的深入研究,根本难以分辨出具体的朝代。 周海英听到商恒华说让自己拿着两个小瓶养花,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毕竟说了是假货,自己也就当假货笑纳了。说道:“好客共谋良夜醉,养花长待四时开。春天啊,是可以拿个瓶子养个花,弄点牡丹、芍药往里面一放,倒也应景。”商恒华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周书记啊,我们这些人搞的就是工程,对于这些养花弄草的事,还是周书记的身份才符合呀。现在,建委改革,县里打算让我去乡镇担任人大主席,周书记,您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在建设局搞了一辈子,哪里搞得懂乡镇工作?” 周海英微微坐直身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说道:“建委改革是一项重大决策部署,改革不仅仅是单位挂个牌子,换个名字,更为重要的是,咱们建设系统干部在新平台上能够有所作为。现在来看,平县和平安县的改革是失败的。为什么这样讲啊?就是因为临平县和平安县的改革有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嫌疑呀。唉,这全省绝大多数县所有的改革都是在稳定的基础上,稳定的关键核心就是领导班子的平稳过渡,两位都是有着丰富经验的领导干部,为什么就不能在改革后的建委系统发挥作用,这胜利的果实就被人轻而易举地窃取了,作为市建委的书记啊,我应该为你们主持公道的,到时候,合适的机会,我会和市委领导沟通。不过眼下嘛,树挪死,人挪活,咱们也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作为市建委的书记,我有责任在这个时候拉你们一把,商局长啊,你是继续想留在建委协同,还是想去其他单位啊?” 商恒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激动地说道:“患难见真情啊,我这个人最重感情,周书记,就是我等落难干部的再生父母啊。所以我还是想跟着周书记,在周书记的手下当一员为群众干点实实在在的工作。” 孙汉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只觉得诧异无比。且不说其他,单从年龄上来看,商恒华比周海英大了足足十岁,而“再生父母”这样肉麻的词汇,商恒华却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十分的流利自然,仿佛发自肺腑一般。看来这个人也是滑头一个啊。 周海英听到商恒华的这番表态,心中颇为受用,脸上的严肃缓和了一些,说道:“我父亲担任地委书记的时候啊,最注重的就是对干部的关心和爱护。唉,我们不能说现在比不上以前,只能说各有千秋吧。我这个人比较心软,最见不得人的就是别人落难,所以我也看不惯的,就是卸磨杀驴。老实人不能一直吃亏,这样吧,商局长,我和夏南平局长商量一下,争取将你留在咱们建委系统,具体的岗位啊,还不好说。你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 商恒华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说道:“周书记,我这个人在基层当了多年的领导,在管理上还是有一定经验的,我想继续从事管理工作。” 周海英点了点头,笑着说:“商局长说得含蓄啊,管理工作就是领导工作嘛!你现在是正科级实职干部,这样吧,调到咱们建委来官升一级,我不好保证,那要经过市委市政府、市委组织部,但在建委系统保留正科级实职啊,那是我们建委内部的事情,我还是说了算的。” 两人本打算邀请周海英一起吃个饭,但周海英心中自有盘算。在周海英看来,和科级干部吃饭意义不大。收钱就办事,办不成就退钱嘛,至于吃饭谈感情,那不过是虚情假意。 临平县委大院里,县委书记张庆合正在办公室里忙碌着。他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眉头紧锁,专注地审阅着。县委副书记赵东和组织部部长钟潇虹匆匆来到张庆合的办公室门前,赵东抬起手,轻轻敲响了门。 张庆合听到敲门声,放下手中的笔,赵东和钟潇虹推开门,走了进去。张庆合看到他们,十分平合,点了点头示意两人坐下。 两人走到办公桌前,赵东深吸一口气,说道:“张书记,我们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建设局的同志,要和之前一样,到市委大院里反映情况啊。” 张庆合的表情依然平静,他缓缓说道:“赵东同志,潇虹同志,天大的事要先学会坐下,你们两个都坐下,慢慢说嘛。”两人看着张庆合如此淡定,心中稍安,便拉过凳子坐在办公桌的对面。 赵东开始详细汇报:“从各方汇总过来的信息研判出来,建设局的职工要去市委大院找钟书记反映情况,主要目的自然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待赵东说完后,张庆合沉默了片刻,然后看向钟潇虹,问道:“潇虹同志,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呀?” 钟潇虹表情严肃地说:“书记啊,这次建设局如果还去了市委反映问题,那么,咱们临平县委就被动了。改革没有搞成不说,还在全市造成不良影响。书记,您一定要出面及时制止啊!” 张庆合微微摇头,目光坚定地说:“我出面,他们就不反映问题了?有话要让大家说嘛。就算是找了钟书记,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你们说说,有什么想法啊?” 赵东说道:张书记,我建议马上召开思想整顿会,给大家讲清楚,有问题通过正规渠道反应。不然的话,从严从重处理,组织不接受威胁。 张庆合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对于这样的做法,太过生硬,显然是不合适的,就抬头看向了钟潇虹。你的态度? 钟潇虹道:张书记,按照之前的安拍,让建设局内部产生新局长的想法,可能不太好办,班子里的年轻干部,在大是大非上没有和组织通气,在之前的时候,甚至还参与了其中。所以,眼下还是需要书记您去主持一下大局。 张庆合听完之后,只是点了点头,十分淡定的道:怎么,我的两个常委还搞不定建设局啊,这样啊,小事情,我讲三点:第一,不要翻旧账,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环境不同了,干部思想是会发生变化的。就让建设局内部产生新的一把手,一会你们去找他们班子谈话,把这个精神传达下去。第二,给大家讲清楚,县委就是在关键时刻考验干部,谁能稳定局面,落实县委的改革政策,组织上就考虑谁,支持谁。第三,给大家说,到市委也好,省城也罢,到最后还是咱们落实县委解决问题,要团结一致往前看。你们把这三点给大家讲清楚,这也是对你们二位的考验嘛。 说完之后,看了看日历,说道:今天周二,下周吧,时间应该差不多,我出席他们的成立大会。成立大会能不能开成?你们今天的动员会很关键啊。” 赵东又道:张书记,市人事局打电话,他们计划将商恒华的档案提走,你看我们放不放? 第587章 此人不能重用 听到县委副书记赵东说道是人事局要调商恒华的档案,张庆合十分平和地说道:“人事局的领导有没有说要将商局长调到哪个单位啊?” 赵东说道:“张书记,现在还只是档案审查,下一步能不能调走,调动到哪个单位都不清楚、。” 张庆合又问道:“商恒华有没有给县委汇报过他要调动的事情啊?” 赵东心里清楚,张庆合既然这样问,那么商恒华肯定没有向张庆合汇报过自己要调动的事情,至于有没有向组织部长钟潇渱汇报过,就不得而知。赵东扭头就看向了钟潇渱。 钟潇渱马上明白了赵东的意思,说道:“张书记,赵书记,商局长暂时没有向组织部门汇报过自己要调动的想法。” 张庆合双手交叉扣在一起,放在桌子上,说道:“没有向组织汇报啊,县委是有权利不将商恒华的相关资料提交到人事局的。”张庆合略作思考便说道:“这样吧,恒华同志能到市里工作也是好事嘛,我们不挡别人的路,你们按程序上报吧。明天你们就去,把动员会开好,征集一下班子和群众的意见,让大家踊跃推荐嘛。” 县委副书记赵东和县委组织部部长钟潇渱两个人认真地做了记录,听着县委书记张庆合说得如此轻巧,赵东心里却有些不满。心里暗暗地想,张庆合也是老油条了,遇到点困难和问题也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简单的一句把会开好,他这个县委书记当得倒是轻松,如果事态失控,到时候他会说自己是安排了的,是县委副书记和组织部长落实不力,如果到时候事情圆满解决,那张庆合又获得了一个统筹有力、指导有方的好名声。滑头,真的是太滑头啊。赵东心想,老领导于伟正为什么每次打电话嘱咐的都是紧跟张庆合的脚步,想不通啊。 张庆合说完之后,赵东看了一眼笔记本,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张书记做了指示,我们就按张书记指示的办。我还是要保留个人意见,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张书记,到时候建设局的干部群众仍然去市委越级反映问题,到时候被动的,可是临平县委。” 张庆合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道:“赵东同志,潇渱同志啊,只有在复杂局面面前,才能得到锻炼啊。我让你们记得三点,不是简单传达,而是要把人从班子里面选出来。没那么多复杂的,把人放到位置上,相信同志们能把工作干好。去吧。” 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兼城关镇党委书记梁满仓,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钟潇渱和赵东出来之后,打了个招呼就进来汇报关于饮料厂前期进度的事情。 张庆合看梁满仓进来之后,也就起了身,一边走一边问:“马军和云飞到了哪里啊?” 梁满仓汇报说:“张书记,现在人已经到了食品厂,吴香梅县长亲自在陪同,现在过去应该差不多。” 饮料厂是临平县按照张云飞的建议建设的第一个新型国有企业,规模不大,不单独成立新的企业,而是借用县食品厂的场地,改造两个厂房,新建一个厂房。所谓的饮料厂前期也只引进两条生产线。 到了食品加工厂,吴香梅、马军、张云飞三人交谈得兴致勃勃,看张庆合过来之后,三人都主动迎了上来。 张庆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主动伸出手道:“老马啊,云飞,欢迎来传经送宝呀!”客套了几句之后就看向了施工现场,二三十个工人有模有样地砌砖、抹灰、搅拌水泥,忙得不亦乐乎。 张云飞说道:“张书记啊,现在饮料厂的前景是非常广阔的,我们这个饮料厂两条生产线,至少可以生产两种口味的橘子汁啊。” 张庆合对于这种新鲜的事物有些不解,就说道:“云飞啊,橘子汁里面没有橘子,能不能长久啊?就像曹河酒厂的酒,根本闻不到酒糟味?仅仅靠香精,是不是太低端了?” 张云飞说道:“张书记啊,我们这个地方不产橘子,要想生产真正的橘子汁,技术标准和技术要求是很高的,这样的纯果汁生产厂家,肯定是在橘子的原产地。香精调制橘子汁和汽水,是符合相关规范的。我也研究了国内外一些饮料厂家,不少都是先从基础的果汁汽水做起,我们面对的也只是广大的中小学生,解决他们对饮品的多样化需求,简单讲就是面向低端市场。” 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我就有些搞不懂了,不过既然有这项技术,也很成熟,临平要试一试啊。我最感兴趣的,云飞,还是你那个啤酒厂的项目啊。” 马军马上上前一步插话说道:“老张啊,我就喝不惯那个什么啤酒,一股子马尿味,有什么好喝的?” 张云飞笑了笑,说道:“马县长,那是你没有喝惯,现在啤酒,在东海市,在省城非常流行,咱们东原靠近内陆,还在逐渐接受之中嘛。啤酒的推广,主要是弥补了白酒在夏季消费短板,市场非常广阔,省城这两年成立了两三家啤酒厂,省城的酒精厂也转型生产了啤酒,我也给瑞凤专员在建议,曹河酒厂可以转型为啤酒厂嘛,抓住这个机遇,以后创造的价值只会比高粱红酒厂更高呀。” 张庆合听完之后,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份渴望,如今,临平的产业除了煤炭就少有拿得出手的品牌和企业,临平需要的不仅是饮料厂,而是啤酒厂。 张云飞感慨一句:“、只是啤酒厂投资太大,发酵、罐装和配套的厂房建设下来投资起码上千万元,这也是红旗书记纠结的地方,到底要不要砸钱搞啤酒厂啊。” 张庆合听完之后,几根手指掰来掰去,建设啤酒厂,平安县都犹豫不决,而临平县想吃下啤酒厂,从目前来看困难更大。 马军走到张庆合的跟前悄声说道:“老张啊,啤酒厂的事儿就别想了,就你们那点财政,留着给大家发点工资吧。我要跟你谈的是煤电厂的事,你和老李以前可都在我手底下工作,现在你俩都正县级干部啊,咱老马还是副县级,如果这次你不支持我们平安县搞煤电厂,那你马哥以后就副县级退休,到时候可天天缠着你老张,给我解决待遇。” 张庆合笑了笑,说道:“哎,老马,这样你把啤酒厂给我弄到临平来,我这个县委书记给你来当。” 马军重重拍了一下张庆合,说道:“啤酒厂好办嘛,就在你饮料厂的旁边加个牌子,生产啤酒不就完了吗?反正都是勾兑。” 张云飞一本正经地说道:“马县长,饮料汽水这些是可以勾兑的,但啤酒如果勾兑的话,味道不对,投资这么大,最后会砸了牌子呀。” 吴香梅说:“各位领导,晚饭时间也到了,具体的工作咱们饭桌上谈。” 马军探了探头,左顾右盼说道:“哎,你们邹新民晚上来不来啊?土地置换的事儿,我们还要继续谈。” 吴香梅说道:“邹县长听说马县来了,今天晚上本来要接待市里领导,走前说了,他先和领导打个照面,到时候再来向马县汇报工作呀。” 几人也就驱车去了县委招待所,而在煤炭宾馆里,县建设局的领导班子和几个中层骨干正在一起吃饭,商恒华端着酒杯满是感慨地说:“今天组织大家吃饭,一是对大家在我担任局长几年来的关心支持表示感谢,第二个意思啊,也就是我即将离开咱们临平县,去市建委工作。还是在建委系统,到时候还需要大家支持啊。” 常务副局长吴刚说道:“同志们,大家都不要愣着,酒杯端起来敬我们的大哥,敬我们的老板,敬我们伟大的商局长啊。商局长对全县建设领域的工作功不可没呀,今天人事局的高楠已经打了个电话了,县委庆合书记已经同意,把咱们商局长的档案送到市人事局去。走完程序,咱商局长就是市领导啦。” 右手边的副局长冯辉,也笑着说道:“商局长,您在建设局是我们领导,到了市建委也还是我们的领导嘛。离别的话说得太早了,我们还是在您的领导下开展工作嘛。” 商恒华嘴角上扬,心里颇为得意,内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里暗道,自己在周海英面前唯唯诺诺、阿谀奉承,底下人对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呢?官场就是这样,这就是文化中的糟粕,人人喊打人人享受啊。 吴刚说:“商局长,苟富贵无相忘,干脆您和周书记说说,把我们几个都带走算了。” 商恒华心里清楚,自己到市建委,不过是屈居中层而已,在市建委当个中层干部,远不如在县建委当一个正科级的一把手主任活得逍遥自在,只可惜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自己是怀才不遇啊。想到了这里,自己也就对邹新民、张庆合多了一份厌恶之心。 商恒华笑呵呵地说道:“吴局,冯局,建军局长啊,张总工、蒲主席,还有同志们,自己的利益,自己要争取啊,虽然我和海英书记关系不错,但不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努力嘛,这么多年我为组织,为事业,我奉献了多少?关键时候又有谁记得住,组织是最靠不住的,团结起来吧,同志们啊,争取你们该去争取的,会哭的娃儿才有奶喝嘛。” 众人听了之后,群情激愤,对县委、县政府知人不识人的偏袒作风,又是一阵抱怨。 吴刚一拍桌子,说道:“我看还是去市委反映问题,不能再等了,之前我们去市委不也没什么事吗?还是尊重我们的意见嘛,人多力量大,法又不责众。” 众人顿时又附和了起来,声称不明确职务和待遇前坚决不改革。 商恒华继续道:“兄弟们啊,我已经向县委、县政府建议了几次人员名单,可以说,将咱们在座的各位全部都考虑了进去,可是,县委、县政府迟迟不予同意。以后把我这个给大家操心办事的人给安排到水寨乡的人大主席,妥妥的打击报复嘛。所以,我才迫不得已给海英啊打个电话,毕竟我的资历和能力,海英都是知道的嘛。啊,明天你们要开思想动员会啊,我就不参加了,现在我已经算不上是局长了,给大家提个建议,团结才是力量啊,这力量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哎,我提议举一杯,祝大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众人忙举起了酒杯,干了之后,都是摩拳擦掌,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 这个时候,旁边的副局长陈建军看了看众人,说道:“商局长啊,嘿,你们听说没有?我听组织部的同志讲,县委考虑从咱们建设局内部产生建委的一把手。” 此话一出,热闹的氛围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将目光也就集中在副局长陈建军的身上。 陈建军尴尬一笑,赶忙说道:“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咱商局长都走了,建设局谁能堪当大任?” 冯辉在副局长里面排名第二,而排名第一的副局长吴刚年龄偏大,陈建军则是三十出头,张局长和蒲局长,虽然喊的是局长,但两人一个是总工程师,一个是工会主席,建委主任最有竞争力的反倒是冯辉副局长。 吴刚笑着说道:“陈局长啊,你还太年轻,这个小道消息我和商局长早就听到了,这是不可能的嘛,我们这些人上次都参与了去市委反映问题,所以才将我们这些人全部排除,有外单位的人来主持工作嘛,如果真的从咱们建委内部产生,大家都是兄弟,那还闹什么闹啊?” 旁边的冯辉副局长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看吴刚如此表态,自然明白,如果真的要从建设局班子里产生一位建委主任,那么排名第一的副局长吴刚,自然是有不小的优势。吴刚的此番表态,正有我如果当了建委主任,大家就不要闹了的意思。但在干部年轻化的政策主导之下,反倒是自己自己年龄不过四十出头,年富力强,经验丰富,又管着业务和综合工作,到时和吴刚相比,也能较量一番。 冯辉则笑着说道:“吴刚局长,假如啊,假如真的从咱们班子之中产生一位建委主任,我看您一定要当仁不让,如果组织征求我的意见,我首推咱们吴局长啊。” 吴刚则端着杯子笑着说道:“嗨,我都过了五十五了,按照正常的政策,我这个年龄还有两年就要退下来了,为了队伍的稳定性,就是组织上让我干,我也要推荐冯局长你来干嘛。” 两人分别坐在商恒华的左右两边,在此相互谦让了起来,商恒华面带微笑,心里却极为不爽,心里想:老子还没走,你们两个倒是让起来了。 商恒华笑了笑,说道:“对,你俩就不要相互谦让了,我说了,组织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兄弟,很明显,县委、县政府某些领导就是想让建委安上自己的人嘛。实不相瞒啊,我已经向组织上推荐了咱们在座的不少人。不要迷信于上级,我还是那句话,利益是靠自己争取的。老吴啊,冯局长,我很担心啊,你看我这样的干部,都被发配到了水寨,你们这样的副职,恐怕要去乡镇当个副乡长。这就是县委在对我们秋后算账啊。” 不得不说,商恒华在建设局当了那么多年的一把手,说话是有威信的,听到这里不满的情绪再次被点燃,吴刚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只要不满足咱们的合理要求,明天上午开动员会,明天下午咱们就去市委大院反映问题。” 而在县委组织部办公室里,钟潇渱和赵东闭门会谈,两人拿着名单,谁也没有下决心选谁来接任建委主任。 赵东微微皱眉说道:“钟部长,你是临平老人,吴刚、冯辉和陈建军,这三个,你推荐一个?” 钟潇渱看着名单,摇了摇头,说道:“赵书记,我以前在县政府办公室搞的是服务工作,对建委系统的干部真的不了解,本着对组织和事业负责的态度,我真的不敢贸然点将。” 赵东翻开笔记本看了看说道:“张书记让我们多问班子的意见,多问群众的意见,我看这样,明天搞一个投票,将建设局符合条件的几位副科级干部全部作为人选让群众投票。票数不宣布,作为我们的参考依据。” 钟潇渱说:“赵书记,投票一般只投选举的票,这个一把手的选举需要县长提名,县人大批准,我们这个投票怎么算?” 赵东手里拿起了桌子上的笔,在手中转了又转。作为组织部干部二科的科长,确实组织过不少领导干部的投票,但县建委还没有成立,这个投票自然不能作为领导干部的人事投票。赵东放下笔说道:“这个很简单嘛,就搞成对领导班子的群众测评投票,给大家讲清楚这个投票结果将直接影响建委班子的人事任命。张书记的意思很直接嘛,就是不要藏着掖着,按程序正大光明来吧!” 第二天一早,县建设局领导班子集体在楼下等待,县委副书记赵东,县委组织部部长钟潇渱和组织部的几名干部来到了县建设局大院。 为了和到市委反映问题的事情撇开关系,建设局的商恒华选择请假,吴刚则以局长的角色向赵东介绍了领导班子。临平县有办公大楼的单位不多,财政局、公安局都还是红瓦砖房。 赵东与众人握手之后,笑呵呵地来到了建设局楼前的宣传栏。玻璃橱窗里贴着各种建设规划图、表彰通告以及近期的工作安排,宣传栏纸张已经微微泛黄,有的边角还卷了起来,被雨浸湿之后不少字迹已经模糊,又来到了张贴报纸的一栏,就看到上面的报纸,最早的一份也停留在了 1989 年10月份。 赵东不动声色,心里烦躁。看来建设局的管理已经停滞了有小半年了。 会议室里坐满了等待开会的职工,在赵东和钟潇渱进场之后,并没有像大多数单位一样,大家会鼓掌欢迎,会议室的环境依然嘈杂,吴刚在会议桌上轻轻敲了几下,又打开话筒喊道:“同志们,请安静,现在开会。”大家才安静下来。 县委组织部部长钟潇渱主持会议,看了一眼赵东,赵东只是点了点头。钟潇渱说道:“同志们,现在我们召开临平县建设局改革思想动员会,出席今天会议的有县委副书记赵东同志和县建设局在家的领导班子同志,下面我宣布会议议程,由我传达县委主要领导批示精神,第二,赵东书记讲话,第三,进行相关测评。第四,是同建设局领导班子进行谈话。” 钟潇渱打开了笔记本,将张庆合所讲的三点如实做了准确传达,钟潇渱声音不大,一身灰色羊毛大衣让她看起来气质出众,微微扬起的下巴,透着自信与从容。她轻启双唇,声音清脆却不失威严:在讲到县建委主任由建设局领导班子产生之后,会场里顿时出现一阵躁动。 主席台上的几位副局长也是交头接耳,钟潇渱抬起头扫视全场,目光严肃,不怒自威。众人瞬时就安静了下来,在传达完张庆合的三点指示之后,钟潇渱道:“下面由县委副书记赵东同志做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县建设局局长商恒华,躺在家里的摇椅上听着会议室音响传出来的讲话的声音。家属院和办公区就在一起,会议室里的掌声如同针扎一般刺入商恒华的心头,商恒华十分不屑的说了一句:现在听掌声,晚上听哭声啊,你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 县委大院里,县人事劳动局局长高楠拿着调动材料,来到了邹新民的办公室,邹新民听到商恒华要调到市里工作,脸上有了些许的诧异,:怎么,现在的调动都不征求分管领导的意见了吗? 人事局局长高楠是一位女同志,40出头颇有韵味,对着邹新民说道:邹县长,不会吧,商局长调动您会不知道,你们关系可是不错呀,这他都没有向您汇报。 邹新民听完脸色更加难看,十分不悦的说道:这个尚局长都是向谁汇报过呀? 高楠说道:县委那边都不知道,还以为向您汇报呢。 邹新民瞬时就觉得商恒华拿自己当猴耍,如今不请示,不汇报,就想审核档案下一步调到市里面去,心中更是一阵窝火,直接拿起了笔,在上面写下了,“此人不能重用”六个大字! 第588章 没办成要退货 临平县政府常务副县长邹新民,潇洒地签下了六个字“此人不能重用”,随后写上自己的名字,“咔啪”一声盖好钢笔笔帽,将钢笔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说道:“退回去。” 县人事劳动局局长高楠拿起材料一看,不禁微微一愣,看了看手中的材料,又看向邹新民说道:“邹县长,您怎么签的此人不能重用啊!” 邹新民一脸严肃地说道:“高局长啊,正常的人事调动必须要给县委书记通气,除此之外,分管组织的副书记、组织部长也应该打招呼打到位吧。我和商恒华关系不错,但关系归关系,工作归工作,他怎么能目无县委,私自办理工作调动,搞非组织活动呢?” 高楠听到“非组织活动”的说法,拿着邹新民的签字,一时有些慌了,说道:“邹县长,您在这个表上签个字,那也就是否定了商恒华同志啊。” “不是我否定他,按程序办事是起码的尊重。他可以不尊重我,但他怎么能不尊重县委呢?”邹新民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不满。 高楠没想到,此刻的邹新民会如此较真。她心里暗道,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人事劳动局局长,办理的跨县调动虽然不多,但从来没有哪个领导会在档案审查意见表上写下如此强硬的意见。 高楠忙收起材料,说道:“邹县长,那我就把相关情况反馈给相关同志,请他按程序办手续。” 邹新民仍然生着气,用手用力敲了敲桌子说道:“高局长啊,不是我要难为谁,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必须替县委把好关,你作为人事劳动局局长,这点还需要我来提醒吗。” 高楠本以为这个意见表会无比顺利,毕竟自己亲自再跑,却没想到在邹新民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暗自纳闷:这个邹新民今天抽什么风?不是说他和商恒华关系很好吗?这个商恒华也不知道脑子咋想的,这么大的事,竟然不提前把招呼打到位。 高楠出了办公室的门,邹新民还在暗暗骂道:“这个老演员,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在临平,只能我看不起人,哪有那人看不起我?” 高楠刚上车,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却是商恒华的爱人。商恒华的爱人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虽然只是普通的工作人员,但由于身处权力中枢,高楠也不好得罪。也就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商恒华的爱人知道高楠今天要来找邹新民签字,客套了几句就问道:“高局长,今天的事儿办得还顺利吧?我看张书记、邹县长都在。” 高楠面带微笑捋了捋头发,心里清楚这是公事公办,不好与商恒华的爱人多说什么,万一商恒华的爱人去找邹新民反倒让自己里外不是人,便笑着说道:“姐!今天领导忙,改天我再来,具体的事儿我心里有数。我回去之后通知商局长。” 商恒华的爱人看高楠不愿说,心里就有一丝隐忧,但也不好强行去问,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作为回应。 此时,窗外的阳光洒在大街小巷,街道上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卷起阵阵微微浮尘,阳光照耀之下,翩翩做舞。 在建设局会议室里,县委副书记赵东已经讲了两点,他说道:“同志们啊,刚刚来的时候我看下面的宣传栏,至少有半年没有更新了。这项工作是没人管,还是没人抓?领导班子每天进进出出都看不到吗?以小见大,就可以看到咱们建设局的同志,或者是某些同志工作责任心不强。在临近改革工作的时候,思想浮动比较大,无心工作。 但县委和庆合书记认为,这是改革发展中的必然阶段,毕竟改革关乎大家的切身利益,很多同志都在关心自己将来下一步的安排和岗位。对于改革发展中的问题,县委是包容的。坦诚地讲啊,县委非常清楚,个别同志从中串联,企图借助咱们干部群众的力量向县委施压,给临平抹黑,目的也很单纯,就是想搞个一官半职。同志们,这是私欲膨胀,不讲大局,对于这样的同志,县委态度鲜明,绝不姑息。我讲的第三点就是,请大家放心,县建委主任仍然来自咱们县建设局班子,现任中层干部除年龄原因之外,原则上应该予以保留,并且会从同志们中优选一批年轻干部,充实到二级班子中担任领导职务。县委做出这个决定啊,是基于对同志们的信任,基于对建设局领导班子的肯定。所以一会儿投票,请大家本着实事求是,本着对组织、对事业、对同志负责的态度进行投票,选出一位政治可靠、品德高尚、能力突出的优秀同志担任我们的新班长。我只讲了三点,下面请组织部的同志发放选票。投完票之后,我与钟部长同建设局领导班子个别谈话,咱们的同志与县委考察组谈话,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谈,我们能解决的当场解决,我们解决不了的向庆合书记汇报,如果县委解决不了,我们也支持大家去市委反映情况嘛。” 钟潇虹看了看旁边的赵东,和年前刚从市委组织部下来的时候完全是两个状态,几个成语跃入心头:意气风发、朝气蓬勃、斗志昂扬、风度翩翩。 散会之后,钟潇虹陪着赵东来到了小会议室,赵东擦了擦额头,说道:“钟部长,我没说错话吧?” 钟潇虹满脸微笑地说道:“赵书记,我还想问你,我有没有说错话?” 赵东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觉之中,手心里全是细汗,感慨地说了一句:“之前一直在机关工作,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说不紧张那是谎话,但真正到了台上,按照庆合书记的思路,却也是有些超常发挥的感觉。” 钟潇虹站起身,拿起铁皮水壶,才发现里面是空的,就笑着说道:“赵书记啊,想给您添杯水都没有机会呀。” 赵东搓了搓手说道:“啊,现在倒是不渴,不过这也能看出来,整个建设局现在基本上处于一种半瘫痪的状态嘛。” 此时,小会议室里略显安静,只有赵东和钟潇虹轻微的呼吸声,窗外偶尔传来几句远处的人声。 在投完票之后,统计选票的工作非常顺利,不多会儿,组织部的同志就将投票的结果统计了出来。赵东看着结果,钟潇虹拿起水壶,对着组织部的工作人员说道:“找壶水给咱赵书记添杯水。” 赵东看着几位副局长所得的选票倒是差别不大,看完之后就递给了钟潇虹,钟潇虹看完之后说道:“赵书记,这个差别不大,如果仅仅从这个上面选局长的话,恐怕不好选。” “是啊,大家水平相当,在群众里面,老中青三位副局长都有一定的群众基础。”赵东微微点头说道。 钟潇虹看着名单,说道:“那我给张书记打个电话?” 赵东轻轻敲着桌子,说道:“算了,今天的会上不定一把手,这是一个摸底型的投票,谈话的时候给大家都鼓鼓劲吧。” 钟潇虹问道:“鼓劲儿,怎么鼓劲儿?” 赵东看向窗外,一边轻轻敲着茶杯,一边说道:“我在市委组织部的时候,组织部伟正部长常给我们讲选拔干部要‘举之勿遗,用之勿苛也,待之勿薄,罚之勿轻也’。” 赵东看钟潇虹听得有些茫然,笑了笑说道:“这句话,我刚开始也不懂,后来才知道这是明朝张居正说过的一段话,意思也很简单。选拔人才时,要尽量扩大范围。使用干部时,也不要过于苛求完美。对待手下待遇要优厚,让大家切实感受到荣耀和尊重,在惩罚下属时不能轻率。这段话我以前只是背了过去,不理解啊,现在看来,这和庆合书记的有些理念是相通的呀,笃行添卓见,实践出真知啊。” 不多会儿,工作人员送来了热水,给赵东和钟潇虹两人添了水,谈话便开始了。 第一个进来的是吴刚,赵东和钟潇虹两人面带微笑,相互配合,客套话过后,赵东就说道:“吴局长啊,您也是建设局的老人了,俗话就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要发挥好压舱石和定盘星的作用。” 吴刚面带微笑,很是恭敬地说道:“赵书记,谢谢组织关心啊,我是老同志也快下来了,这次改革说不定就成了退居二线的老同志。大家都是明眼人,谁还会给一个要退居二线的老头太多脸面呀?所以,压舱石不敢当啊。” 赵东马上轻轻敲了敲桌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吴局长啊,你这个认识可能会让不少同志伤心失望呀,在这次摸底调研之中,你的群众基础很好啊。不少同志也对你寄予厚望,我也可以代表县委表个态,这两年你想下来还下不来。” 吴刚听到自己一时半会儿还能在位置上,似乎还有冲击一把手的可能性,眼睛里马上就有了光,往前挪了挪凳子说道:“哎呀,在建设局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组织上和群众能看到我的付出,我感到很欣慰啊。请组织放心,我是支持改革,定会发挥老干部应有的作用,只是有的同志可能会认为我挡了别人的路,把我们这些老黄牛当做拦路虎啊。” 赵东听完之后就知道这是话中有话,就拿起桌子上的笔,轻轻敲了敲说道:“吴局啊,今天是组织内部谈话,目的是全面掌握干部职工的思想状态、工作状态,有话不要遮遮掩掩。” 吴刚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说道:“赵书记,钟部长,按说作为老同志,我不该计较这些,但是冯局长,也就是冯辉同志,在工作上喜欢说一套做一套,昨天的时候他还表态,当众支持说,要支持我当建委主任,如果我没有当选的话,他就组织同志到市委反映情况。” 钟潇虹听完之后略带疑问地说道:“吴局长,照您这么说,这个冯辉同志还是很支持你工作的嘛。” “哎,钟部长,带着人去市委反映情况,这不是明显地违反组织程序和组织纪律吗?这是把老同志架在火上烤啊。”吴刚皱着眉头说道。 赵东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情况很重要啊,县委已经掌握了。好吧,吴局长,也希望您能注意纪律,发扬风格。” 和吴刚谈完话之后,又和副局长冯辉谈话,自是一样的开头,赵东说道:“冯局长啊,这次摸底性投票,群众对你认可度很高,这说明你的政治素养和德才表现是被广大群众认可了的。希望你在这次改革中能够成为中坚力量啊。” 冯辉表态说道:“赵书记,钟部长,我虽然是工农兵大学毕业的,但这些年参加工作之后,也是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业务能力还是受到了大家的认可,经验上也越来越丰富,我也愿意在新的单位中承担更多责任,也请县委、县政府多给我压压担子。” 赵东笑着道:“冯局长眼下就有担子,需要压在大家的身上呀,那就是队伍的稳定工作,必须旗帜鲜明地支持改革,坚决不能和极个别同志掺和在一起啊。” 冯辉马上说道:“赵书记,钟部长,我向组织保证一定和某些人划清界限,坚决不会犯之前的错误。” 赵东看看钟潇虹一眼,略作思考就说道:“县委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冯局长啊,某些同志是谁在从中牵头啊?” 冯辉清了清嗓子说道:“昨天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饭,吴刚局长在饭桌上明确表态,只有选他当建委主任,干部职工就能迅速地稳定下来。这不是明显的在说,如果不选我当建委主任,大家就去市委闹嘛?这就是赵书记说的私欲膨胀,要挟组织。” 钟潇虹听了之后,心里感叹道:看来昨天还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兄弟,今天就反目,人啊,在利益面前真是各怀鬼胎呀。 赵东说:“冯局长,你说的这个情况县委了解了,如今,正是改革关键期,你一定要稳住局面,相关情况我们也会向县委张庆合书记汇报。” 钟潇虹看冯辉出门就说道:“赵书记,这两人谁说的是真的呀?” 赵东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说道:“真假已经不重要了,看看吧,看看其他同志的表现吧。” 话音刚落,副局长陈建军就推门进来,按照固定的程序,客套几句之后,赵东就说道:“陈局长啊,你是建设局班子里最年轻的干部,这次摸底调研,群众对你很认可呀,现在在提倡干部年轻化,实话实说,这次建委主任,你有不小优势啊。” 陈建军说道:“感谢县委领导和同志们的信任,不过,新单位改革之后体量太大,新单位又多,我太年轻了,一个是怕不服众,第二个是怕干不好工作。向县委如实报告,我现在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很紧张的,就怕这次改革之后,从领导岗位上下来,不是舍不得那些权力,而是面子上挂不住。” 赵东说道:“建军同志啊,你的顾虑我看是正常的。你在建设局也待的时间不短啊,对其他班子成员,你是什么看法呀?” 陈建军揉了揉鼻子,说道:“建设局班子怎么说呢?有好有坏吧。” 赵东追问道:“好,是哪些方面?坏,又是哪些方面呢?” “好的方面,建设局还是比较团结的,班子成员之间还是能聊到一起,大家也经常吃吃饭喝喝酒。不好的方面嘛,建设局整体思想观念比较陈旧,特别是在改革发展中,没有发挥好应有的作用,就具体说平安县离咱们这么近,都成立了两家建筑公司,咱们县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建筑公司。这点上来讲,就落后了嘛!”陈建军认真地说道。 赵东微微一笑,说道:“建军同志啊,最后一个问题,听说建设局有同志要去市委越级反映问题,这个事情你清不清楚啊?” 陈建军又揉了揉鼻子,片刻之后说道:“我听说过,好像有人在说这个事。” 赵东目光直视着陈建军道:“如果别人叫你去,你去不去啊?” 陈建军说道:“赵书记,不瞒您说,这个要看情况,如果大家都去,我不去就是不合群,以后的工作也很难开展。如果去的只是个别人,我肯定是不会跟着瞎掺和的。” 赵东笑了笑,说道:“你的想法和思路,我看都很好啊,县委会在关键时刻考察干部的担当与作为,什么是关键时刻?你们改革期间就是最关键的时刻,建军同志好好表现,组织上看好你。” 谈话进行到了中午,建设局的局长商恒华坐在小院里的葡萄藤下,不时地翻翻书又合上,合上之后又把书翻开,一上午的时间,一本书也没看几页。 “算了。”商恒华伸了个懒腰,心里暗道,“我都要走的人了,还关心他们开个什么会呀?” 说完之后,正打算起身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商恒华起了身,打开门就看到了县人事劳动局的局长高楠。 高楠和商恒华两人关系不错,平时里也互有帮忙,高楠回到单位之后,在办公室里稳当了中午,才找到了商恒华的家里。 见面之后,高楠直接说道:“商局长,你跑哪里去了?怎么办公室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商恒华说道:“哎呀,高局长啊,我都要走的人了,还去开什么会,免得有些人看到我碍眼。” “你往哪里走?”高楠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不是,市建委吗?”商恒华有些诧异。 高楠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旁边的竹子椅子上,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档案袋,又解开档案袋的绳扣,抽出文件,说道:“你自己看吧。” 商恒华接过材料一看,在分管领导意见一栏,赫然写着“此人不能重用”六个大字,后面还有一个重重的感叹号! 商恒华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耳朵嗡嗡作响,万念俱灰。良久之后,高楠的喊声才传入耳中。 高楠说道:“商局长,你调档案这事没向邹县长汇报?没向庆合书记、香梅县长、赵东副书记打个招呼?” 商恒华慢慢伸出手,扶着葡萄架的支架,问道:“他们是这个理由?” “这怎么能叫理由呢?这是必要的程序。我还以为你和相关领导都已经说好了,结果这事只有你清楚,我都不完全清楚。害的我被邹县长一顿臭骂。”高楠无奈地说道。 商恒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结结巴巴地说:“是啊,高局长,不好意思,我对人事工作不熟悉啊,我还以为审查档案不需要汇报,毕竟审查档案也不一定就能调动吧,正式调动的时候我才去汇报嘛。这事你看咋办?” 高楠摇了摇头,说道:“这事我办不了,你找谁帮的忙,你再去找他,这事只有市里领导出面才有可能办成啊。” 商恒华谢过高楠之后,就快步回到了办公室,也顾不上和县委组织部的人打招呼,急忙拨了几个电话打给孙汉。 孙汉听完之后,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商局长,您这个事如果找周书记,你那两个小瓶恐怕办不下来了!我看不合算,干脆让周书记退货吧,周书记这点很讲究,收钱办事,没办成退货。” 第589章 行稳致远 临平县建设局局长商恒华听到市建筑质量监督站的书记孙汉提到退货两个字,心中顿时惶恐不安,仿若一只井底之蛙,原本因头顶尚有一方蓝天而稍感自得,可如今这退货之说,恰似那方仅存的洞天即将彻底闭合,将他隔绝于市建委的希望之外。人向来怕的不是身处困境,而是身处困境之中而看不到希望。 商恒华出身农村,年轻的时候也是豁出去命的干,在加上比较机敏,从乡镇干部一路拼搏至县建设局局长的职位。 虽说奋斗了大半辈子,依旧只是个科级干部,但在这县城之中,也算是凤毛麟角的体面人了。 商恒华深知体面的生活来的并不体面,因此格外珍惜。如今邹新民的一句话,便将自己所有的憧憬击得粉碎,这让自己如何能够接受? 商恒华内心虽烦躁不已,却仍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孙书记啊,咱俩的交情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周书记都说,咱们两个属于同病相怜。再说我既然把东西都送了出去,就算办不成,哪有要回来的道理?这样,还请孙书记帮忙再去美言几句啊,若不行,我再去找一对小瓶嘛!” 孙汉见状,忍不住劝慰道:“兄弟啊,我不是不愿帮忙,你都快 50 了吧?就算来到了市里,最多也就是解决个中层干部,一个月工资 200 块钱,一年下来也就 2000 块钱,干到退休也不过能挣个两万多块钱。可你在这上面的投入,恐怕早已超过这个数了。” 商恒华却摇了摇头,叹道:“哎,孙书记,这个时候不能算经济账,要算男人的面子啊,要算领导的尊严。我要是就这么去了乡镇,以后可没脸在临平县待下去了。再者说,到了咱们这个年龄不是为了自己,我大儿子当兵,就要回来了,我们不在位置上,孩子可咋办?” 孙汉曾在平安县建设局坐了半年冷板凳,对其中滋味深有体会,不禁对商恒华有些惺惺相惜,感慨道:“商局长,你怎么能把分管副县长给得罪了?” 商恒华心中暗自揣测,自己与邹新民之间的嫌隙,恐怕是源于当初夸下海口要为邹新民投票,却最终食言,致使邹新民丢了颜面。只是这话实在难以启齿,他只能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说道:“哎呀,这不是搞档案调动没汇报嘛!我还以为档案审查不需要汇报呢,我们张书记和分管的赵副书记、组织部长都没有意见,现在就卡在了邹新民那里。” 孙汉满脸诧异,说道:“按说不应该啊,分管副县长没这个必要啊,肯定是你哪里得罪了人家?” 商恒华无奈地点点头:“是啊,孙书记实不相瞒啊,如果不是得罪个人,怎么可能这次改革把我一脚踢开呀,没啥说道,都怪咱上面没人儿。孙书记,这事就拜托您费心了。” 孙汉也只好应承下来:“这样吧,电话里不好说太多,你现在就来找我,咱们商量好之后,晚上我去周书记家里拜访一下。这种事情在电话里和办公室里确实不好说。” 去周书记的家里,恐怕不好吧? 唉,周书记的家里,我去过几次,他在家里反倒好说话商局长,你也是临平县的老人了,也去做做工作嘛,毕竟县委庆合书记都同意了,他姓邹的一个常务副县长横加阻碍,没道理嘛。” 挂断电话后,商恒华心中五味杂陈,对邹新民满怀憎恨,对孙汉则是满心羡慕。他深知自己根本无力撼动邹新民在临平县的地位,毕竟邹新民的根基深厚,绝非他一个小小科级干部所能企及。而孙汉能随意出入周海英的家,这足以表明周海英对孙汉极为信任,不禁暗自思忖,自己何时才能傍上这样的大腿,在其庇护下得以安稳呢? 思索片刻后,商恒华起身出门,恰好遇到副局长吴刚。商恒华见四下无人,轻声问道:“吴局长,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市里?” 吴刚刚从办公室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此前他已与办公室主任交底,实行领导干部负责制,哪个科室的人去市委反映问题,哪个科室的负责人便要承担责任,实行连坐。 吴刚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低声说道:“商局长啊,不是兄弟们不想去,而是县委谈话动摇了军心。我刚刚和几个干部交流,大家都害怕县委打击报复啊。” 此时的商恒华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去管他们去不去市委大院反映问题,只是随意地点点头,说道:“打击报复的不是县委,而是咱们的县政府啊。” 吴刚心中仍存着晋升局长的念想,自然不愿在这个时候与商恒华过多牵扯。明眼人都能看出,真正想鼓动大家去反映问题的正是商恒华,这次如此,上次亦是这般。吴刚敷衍道:“商局长啊,这样,我再去给大家做做工作,如果要去,到时候我通知你。” 周海英难得回家吃一次晚饭,爱人潘敏看周海英又在擦拭书架上的瓶瓶罐罐,心中颇为不满,嘟囔道:“也不知道你天天往家里弄这些瓶瓶罐罐有啥用?” 周海英却悠然自得,仔细端详着半书架的古董,颇为得意地说道:“哎,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些可都是宝贝呀,子孙后代记不住我当了个什么书记局长,也不会记住老爷子是个什么副省长,真正让咱们流芳百世的,反倒是这些玩意儿啊!” 潘敏依旧不满,反驳道:“我看你差不多就得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些东西 历经百年千年也不见记住了谁。家里不愁吃不愁穿,老是搞这些东西,万一东窗事发,你看爸保不保你。” 周海英却不以为然,说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话没错,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装清高的人,“两楹梦后少真儒,毁誉徒劳岂识渠。”哪有人想不想贪,只有人敢不敢拿。我为什么不去省城,而是守在东原这个小地方,这就是咱的根据地啊,在东原,谁敢动我。老爷子的思想僵化,已经跟不上改革开放的形势了,现在这个时代,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呀。真正留给后人的,真正能够传家的不是诗书礼仪,而是传家宝,什么是传家宝?首先你得有宝啊。你要是只有诗书没有宝,你亲儿子以后都觉得你是累赘。”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周海英心中一紧,起身走出书房,轻轻带上房门,仍不放心,又用力推了推,才转身向门口走去。他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多了,低声对爱人说道:“ 开门去吧,古董贩子又来了”。 潘敏道:送礼的我可直接赶出去啊,我不会把家里搞成藏污纳垢的行贿场所。 他爱人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知识分子这种穷酸模样。快去开门。” 潘梅开门后,看到孙汉一脸微笑地站在门口,孙汉极为恭敬地说道:“嫂子,我周哥在不在?” 潘梅打量了一下孙汉,见他空手而来,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赶忙说道:“孙书记,我比你小,海英也比你小,你别张口嫂子闭口哥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快进来吧。” 知道了嫂子,下次我注意。 孙汉进门后,看了看地板,问道:“周哥,要不要换鞋啊?” 周海英如今对孙汉颇为器重,毕竟市建委人数虽不少,但能为自己创造价值的人却不多。周海英忙说道:“哎呀,能进这个门的都是自家兄弟,不见外,进来说。” 落座后,潘梅十分礼貌地端来一杯茶,便回到了卧室。孙汉随即将商恒华遇到的情况向周海英详细汇报。孙汉说道:“周书记啊,现在的问题出在了县里面。” 周海英始终面带微笑,听完后只是感叹了一句:“出在了县里面,那就是商恒华自己的问题。不过世道向来如此啊,想办个事,难啊,群众如此,干部也不例外。对于全市各个县的建设局长,我都算了解,商恒华是从乡镇一步一步干出来的呀,和之前的县委书记老郭包括县长罗正财关系不错,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李学武、张庆合,包括那个吴香梅之后啊,他商局长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孙汉连忙附和道:“周书记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说到这里,我还是要由衷地感谢您,如果不是您,我在平安县也是靠边站。” 周海英微微点头,说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不是我们家老爷子在的时候了。商恒华是什么意思呀?” 孙汉恭敬地回答:“周书记,商局长的意思是您能不能给县里打个招呼?” 周海英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沉,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抿一口,心中暗自思忖:之前邹新民带着林华北来找自己办事,可林华北却在背后搞小动作,让赵东吃了亏。邹新民和林华北一丘之貉,估计还在为之前高标准公路没有拿到回扣的事耿耿于怀。 周海英缓缓说道:“打招呼?以前邹新民和我关系还不错,打个招呼,倒也平常。现在人家的老辈子成了正部级的干部,眼光高啊,就开始拿鼻孔看人了。就临平县公安局集资房的事到现在都没给我回话,我去找他的话,不一定能办成啊。 孙汉知道,这些都是周海英的托词,毕竟只有这样,才好抬高价码。 周海英端着茶杯,几根手指有节奏的拍打着,说道:不过啊,办法也不是没有,临平县分管组织的副书记赵东是我的好兄弟。我打个招呼倒也能办,只是眼下这个时候,办事要有诚意啊。” 孙汉赶忙说道:“诚意肯定是有的,商局长也明白,只要周书记肯帮忙,什么代价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周海英微微一笑,说道:“孙汉啊,那这样吧,过几天我安排一下到临平县去看一看,顺便把这件事和赵东书记讲一讲,希望他能从中出力。赵东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都比较清高,人家肯定是不收钱的。” 孙汉说道:“周哥啊,这个我明白,等价交换嘛。我看商局长挺着急的,您方不方便直接给赵书记打个电话?” 周海英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种事情急是没有用的,赵东只是副书记,邹新民又是常务副县长,两人的关系也很微妙,我也不好给赵东太大的压力,说狠话。放心,这事儿我会尽快办的。” 孙汉出门后,猛然拍了一下大腿,暗自骂道:“糊涂啊,礼还没上,周海英怎么可能会办事呢?” 下楼后,商恒华正在汽车里观察情况,看孙汉下了楼,就点着火,昏黄的灯光将前方的路照亮。孙汉沿着灯光径直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事答应了,不过这次你也得出血啊,周书记明确说了,你再拿两个“假瓶子”,不行啊。” 商恒华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哎呀,现在怕的就是有东西送不出去。走走走,抓紧时间,去找平安县的那个贩子。” 孙汉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九点过了,说道:“商局长,没必要那么着急,明天一早我陪您去平安县。” 商恒华摸了摸自己的腰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两万块钱,这可是他家中的压箱底钱,如今也只能全部拿出来了。 第二天,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县委副书记赵东和组织部长钟潇虹一同来到张庆合的办公室,将昨天开会的情况如实汇报。 张庆合问道:“赵东同志,潇虹同志,事情进展顺利,你们有什么体会啊?” 赵东看了一眼钟潇虹,这种场合自然是职位低的先发言。钟潇虹说道:“张书记,在去之前我是有思想包袱的,毕竟之前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从谈话中得到的情况来看,原本昨天下午是有人想着去市委反映情况的,但目前来看,风平浪静。这说明我们的工作有成效。” 赵东接着说道:“是啊,张书记,昨天我也给组织部的同志打电话,请他们帮我留意一下,如果市委大院有人聚集,就看是不是咱们临平县的干部。如果是,我们马上就赶过去。从目前来看,一切正常啊。” 张庆合听完后十分满意,说道:“这说明你们的工作确实取得了成绩啊,很不错啊,特别是你们在大会上的讲话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啊。” 赵东恭敬地说道:“张书记,向您汇报,在去之前我思想上还有包袱,现在,我才理解您说的新一把手多问班子和同志们的意见到底是什么意思。您看,这样有效防止了矛盾外溢啊。整个建设局现在都在围绕一把手的人选问题打肚皮官司,现在还有谁想着去市委反映问题呢?” 张庆合听完后笑了笑,说道:“谈一个哲学问题吧,矛盾有内部矛盾和外部矛盾,你们这次成功地将外部矛盾转化为内部矛盾了。外部矛盾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内部矛盾就在我们县委的掌控之中。我们转移矛盾,不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是为了解决问题。也就是说,只要转化为内部矛盾,问题就很好办了。现在内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选一个一把手嘛。” 赵东频频点头,略有所思,忙说道:“书记啊,现在看我们都是按照您的思路和方法在不断探索。钟部长,快把民主测评表拿给张书记。” 钟潇虹连忙打开文件袋,将昨天搞的摸底调研情况,双手递给了张庆合。 张庆合接过民主测评摸底调查表,轻轻摊开,说道:“用摸底投票的方式来了解班子情况,很不错啊,这说明你们是动了脑筋的。吴刚、冯辉和陈建军这三个人排名靠前,倒也相差不大。嗯,这三个同志,你们是怎么考虑的呀?” 赵东将这三个人的表现详细汇报了一遍,补充道:“张书记,从投票的结果来看,三个人相差不大,但目前来看,陈建军同志既没有诋毁他人,也保持着谦虚之心,相较于其他两位同志,是合适人选。” 张庆合有意在这个事情上多锻炼两人,点了点头,说道:“赵书记分析得有一定道理,潇虹同志,作为组织部长,你是怎么考虑的?” 钟潇虹说道:“张书记,我也倾向于由陈建军同志来担任第一任建委主任,人年轻又有学历,还有一定的群众基础,他担任建委主任,是合适的。” 张庆合笑了笑,说道:“选拔干部,主要看五个方面,那就是德能勤绩廉,德是放在第一位的。听你们两个介绍,这个陈建军品德还是很不错的。我看你们可以观察一下,然后启动程序开展考察嘛。” 赵东说道:“好,那我们尽快动议,争取这周派出考察组?” 张庆合摆了摆手,说道:“这里又有一个矛盾,那就是三个人的票数都相当,陈建军同志也没有压倒性的优势,现在开始投票,可能为时尚早啊。很有可能会造成一个后果,那就是吴刚和冯辉两个人会联起手来斗地主。稳上几天,稳上几天之后再看情况吧。” 钟潇虹有些不解地问道:“张书记,您不是说要尽快吗?” 张庆合耐心解释道:“快的前提是稳,蹄疾步稳行稳致远。直白点讲吧,我怕陈建军同志太过年轻,不能服众,现在如果就搞投票,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从你们刚刚汇报的情况来看,吴刚和冯辉之间在相互较劲,说不定会有一些县委不掌握的情况暴露出来,这样才会给优秀的同志更多的机会。” 赵东和钟潇虹听后,自然明白了张庆合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是想让吴刚和冯辉相互争斗,从而让更合适的人脱颖而出。 赵东回到办公室不久,便接到了周海英的电话。客套几句后,周海英直接说道:“赵东啊,这个商恒华同志是要调到市建委的,现在市建委正缺这种有基层履历的同志。再者说,现在只是人员的档案审查阶段,邹新民只是作为分管领导,不应该在人家的材料上横加阻拦嘛。你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要发挥作用啊。” 赵东听到周海英的电话,不禁有些头疼,犹豫片刻后,说道:“那这样,我们就正大光明地解决嘛。大周哥,你让商恒华来找我,我来给他说怎么办。” 第590章 罗焕清罪有应得 周海英惬意地躺在办公室那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双脚轻松地搭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商恒华送来的不知名的青铜老物件,脸上带着笑容问道:“正大光明的解决是怎么个解决法呀?” “大周哥啊,这样嘛,你们建委给我们来个商调函,我们组织部门牵头,上会讨论嘛。然后按程序他们人事劳动局上局长办公会,我们组织部上部务会,县政府上常务会,县委上常委会嘛。这件事情上,庆合书记已经表过态,不会挡任何人的路,邹新民个人意见不能代表组织意图,会议集体决定,邹新民也不可能代表所有班子成员的意见嘛。” 周海英听完,脑子里思索片刻,觉得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便张嘴问道:“是啊,这样搞是符合程序了?” “对嘛,我们按程序来嘛,这样也免得我和邹县长之间产生误会。毕竟你也清楚,邹新民在本地干部里很有分量,他都签了字,我也不好当众驳他的面子呀。” 周海英深知赵东所言句句属实。像邹新民这样的地头蛇,上下关系盘根错节,别说是外来的县委副书记赵东,就连自己这个副省长的儿子都不会当面去招惹。这类本土干部,说穿了就是土皇帝。 周海英开口说道:“那这样,我让商局长准备点心意,表达一下感谢嘛。” 赵东在电话里赶忙推辞:“大周哥,咱俩这关系,您给我提这个?再说我也没做啥,无功不受禄嘛,您还跟我见外呀?要感谢就让商局长感谢您吧,我是看您的面子。您让他来找我,具体的我和他当面交办吧。” 周海英听完,心里颇为舒坦,笑着客套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周海英缓缓地将脚从桌子上放下,看着孙汉和商恒华说道:“都听到了吧?赵书记会从中协调,这样邹新民个人意见就左右不了组织意见了。” 商恒华满是感激地说道:“周书记,多亏有您啊,如果不是您出面,我这辈子可就彻底没希望了。” 周海英笑着回应:“哎,同志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嘛。你就只得罪了邹新民,没把其他领导都得罪了吧?” 周海英这话让商恒华脸上略显尴尬,急忙解释道:“周书记您放心,我和其他领导关系还不错。就拿人事劳动局的高楠局长来说,人事档案按规定是绝对不能拿给个人看的,可他主动到我家里给我看材料。这次我们县委张书记、赵副书记和组织部长都已经点头答应了,就因为邹新民一句话就让我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啊。” 周海英笑呵呵地说道:“正常的嘛,你没有汇报就是不尊重嘛。不过,商局长啊,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你要主动去找邹新民,免得他坚持不给你办,说起来也很简单,只要你和张庆合关系好也可以,这件事只要书记坚持办,也是小事一件。”说完,扭头看向桌子上的青铜器造型的马,拿起桌上的笔轻轻敲了敲,声音沉闷厚重。 周海英双手捧起青铜马,仔细地端详着。这青铜马造型古朴典雅,工艺精湛绝伦,这马矫健精美,作昂首嘶鸣,疾足奔驰状,虽历经岁月沧桑,却依然散发着一种威严神秘的气息。 周海英心中暗自思忖,这老物件恐怕不是寻常东西,也不知商恒华从哪儿弄来的。他双手慢慢放回桌上,说道:“老商啊,这物件看着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和报纸上的马踏飞燕造型很是相似,可是啊,我对这玩意儿没什么研究。这样,你把东西带回去,这要是真的,那可是国宝啊。” 商恒华连忙说道:“周书记,您放心,这玩意儿不值钱,就是个仿造的工艺品,拿过来只是想让您当个摆件。” 周海英又拿起笔,轻轻敲着马的头部,说道:“真的是工艺品?要是这青铜器是真的,那可是国宝,收受国宝可是犯罪啊,我好心帮你的忙,可别到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 孙汉笑着插嘴道:“周书记,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我给您担保,这玩意儿真的就是个仿造的工艺品,绝对和国宝沾不上边。” 周海英说道:“啊,那既然这样,那就放在这吧,我找朋友看一下,如果是真的啊,我就将这个玩意完璧归赵,如果是假的,我玩几天,就找个卖破烂的,卖了。对了,赵书记那边你们该表示还是要表示。买点钙奶饼干、橘子汁啥的,他家有小孩,马上上小学了,可以给孩子买个书包嘛。送过去别让人觉得咱们空手办事,也别让人家赵书记觉得有压力,现在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不贪不占,不收不拿。” 孙汉忙点头道:是啊,周书记讲的这一点啊,我很认同啊,周书记对咱群众,对咱干部是有感情的,不然的话,咱们这办公室的门就进不来啊。 周海英笑了笑道:老商啊,你尽快回去办事,啊,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商恒华倒是马上起了身告别,门关上之后,孙汉又掏出了烟,给周海英点上之后就道:周书记,您的净面玉佛,不知道追回来没有? 说到这里,周海英一阵心塞,孙汉上次送的净面玉佛,自己找人问了,价值不菲,却被省城的两个专家给骗走了。自己找人去联系,对方说的很干脆,再来要就报警,说这玩意周海英来历不明,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周海英笑着道:这个,佛祖嘛,由谁供奉都是供奉,在省城嘛,说不定香火还要旺一些,啊 ,不过这个了,孙书记啊,那这样,我去找夏南平,调动的事,还是给他通个气。 建委主任夏南平听说周海英又要从县里往市建委调人,就一脸的不悦,说道:周书记啊,按说平时调几个人也就算了,但现在改革完之后,市建委已经超编了,调动的人往那里按啊? 周海英对老顽固夏南平早就心生不满,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发作,笑着道:夏主任,市总工会发文,要求各单位切实加强工会建设,咱们市建委的工会主席是单独设立,但二级班子的工会主席都是副职兼任,我的意思,在园林所、人防办、环卫所、质监站这些二级班子啊,都单设工会主席,这样不又多出十多个科级干部的名额。夏局长啊,工作干的再好,不一定有人说咱们好,只有给大家谋福利,才能说咱们好啊。 夏南平拿着笔敲了敲桌子道:周书记啊,三定方案里是明确了职务职数的,咱们这不是又属于私设领导岗位嘛。我看,没必要嘛。 周海英看夏南平不松口,就说道:夏主任啊,你抓的是业务,我抓的是组织,我是处于对您的尊重才来征求您的意见,实在不行,咱们上党委会研究! 夏南平无奈的叹了口气,拿笔敲着桌面,思索片刻后才道:周书记,你从平安县搞来的那个孙汉,现在在质监站搞什么干部能上能下,下了几个干部,大家就很有意见。质监站的站长已经找了我,说影响了质监站的业务。周书记啊,咱们刚刚改革完,一切要求稳,我看实在没必要再搞什么工会分设啊,这是我的态度,就是上会,我也会坚持的。并且,我会提出来,建议组织上调整孙汉的岗位。 周海英听了之后,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点着头说道:行啊,夏主任,我支持的您都反对,这是让大家看咱们党政一把手的笑话啊,您要是这样,我也就不留什么情面了。说完之后,就起了身,佛袖而去。 夏南平摘下眼镜,心里暗道:这小子,简直乱搞。说完之后,也是拿起了电话本,找到了钟毅秘书向健民的号码,拿起来电话,拨了几个号,心里想着老领导周鸿基,又放下了。长叹一口气道:周书记怎么养了这么个玩意,一世英名早晚毁在这小子手里。 市公安局纪委书记、副局长李尚武来临平检查公安工作,县委书记张庆合、县长吴香梅、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一同陪同检查。先查看了两个派出所,接着检查了县看守所和拘留所,随后在县公安局会议室听取了县委、县政府和县公安局关于公安工作的汇报。 通常情况下,市直单位的副职莅临检查工作时,县委书记与县长并不会亲自出面陪同接待。但此次不同,因为前来的是李叔,这是李叔自调任至市公安局后首次到临平开展检查工作。 在会议室听完汇报后,李尚武说道:“张书记、吴县长和华东书记、朝阳局长啊,这是我到市公安局以来,第一次到咱们临平县,看到出来啊,咱们县委政府高度重视公安工作。从检查情况看,临平公安在业务上有值得全市公安学习的地方,有不少值得推广的经验啊。但也存在不少问题。比如公安局的办公条件较为简陋,一些警用装备和器械比较落后,基层派出所力量还比较薄弱。公安工作离不开党委政府的支持,希望张书记和吴县长能在福利待遇、职务待遇和办公条件上,给予临平公安更大支持,在此我代表市公安局表示感谢。” 坐在下面的人心里明白,这是李尚武代表市公安局来给临平公安站台,张叔说道:那我在表个态吧,请咱们市局放心,我们一定继续支持县公安局的工作,啊,让咱们县公安局尽快将硬件水平达到全市平均水平之上…… 午饭安排在县委招待所,一行五辆车,从县公安局朝着县委招待所驶去。 车上的时候江永成政委笑着说道:“李尚武局长真是个直爽人啊,直接就让县委县政府拿出真金白银,支持我们改善条件啊。” 常务副局长林华中坐在副驾驶位置,扭过头来说道:“李局长啊,连我都能看出来,尚武局长是来给咱们站台的呀。” “哎,怎么能这么说呢?李局长是出于对我们临平公安的关心,这是对临平县公安局班子和全体干部职工的肯定嘛。” 拐过前面的十字路口,由东往西再往前就是县委招待所。车队有警车带路,行驶速度不慢。当车辆行至十字路口时,突然有一辆黑色轿车由南往北一路按着喇叭强行抢道,直直地朝着车队冲了过来。开道警车急忙鸣笛示警并紧急刹车,司机谢白山一脚急刹,车内众人顿时一个踉跄,后面的车辆也纷纷跟着减速制动,一时间,车队的行进戛然而止,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众人扭头细看,只见黑色轿车扬长而去。林华中的头撞到了前方的操作台,起身之后,他大骂一句:“妈的,哪个王八蛋在临平县这样开车?” 后车上的县委书记张庆合身体失衡,差点撞上前方的座椅,县长吴香梅扶着张庆合坐好后,张庆合也面露不悦,看着远去的黑色轿车问道:“谁呀?这么莽撞?十字路口还开这么快?” 梁满仓坐在副驾驶上,紧紧抓着车上的扶手。由于兼任城关镇的党委书记,对整个县城的情况较为了解,扭头看着轿车离去的方向,低声说道:“这车是万公子的。” 吴香梅惊魂未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满地说道:“什么万公子千小组的?” 梁满仓解释道:“是县人大主任老万的大儿子。” 吴香梅听完之后,补了一句道:“老万的大儿子,那车我看是进口车吧?老万还是有些家底嘛。” 张庆合紧皱眉头,从上衣兜里掏出眼镜戴上,朝着汽车远去的方向看了看,又摘下眼镜,表情严肃,没有说话。 中午吃过午饭,趁着休息时间,张叔叫上我陪同李叔在县委招待所一同散步。沿着蜿蜒的红砖小径前行,两旁的柳树垂下细长的枝条,新抽出的柳叶在风中轻轻摇曳。不远处有一方小池塘,水面波光粼粼。听到有人靠近,不知是青蛙还是蟾蜍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泛起层层l涟漪。 李叔轻轻揉了揉肚子,说道:“老张啊,你们那个公安局家属院实在是太破旧了。你呀,回去好好看看。平安县公安局家属院,家家户户都有厕所,无论什么级别、多大面积都有厨房。” 张叔背着手,神色淡然地说道:“这不是咱朝阳正在办这个事嘛,临平县也要成立自己的建筑公司。等建筑公司成立后,第一个要建设的工程就是公安局家属院。” 闲聊了几句后,张叔说道:“尚武啊,听说你在调查罗正财的案子?” 李叔恢复一脸正经,拍打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我找你们也正想说这个事。我到市公安局后,钟书记交代的第一个工作就是把罗正财和你们临平公安局那个老高的事情调查清楚。按照钟书记的意思,绝不允许有人利用装疯卖傻来逃避法律制裁,不然以后大家违法犯罪后都装精神病,这风气可就坏了。” 张叔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件事牵扯到太多人了。罗正财不开口,临平县的很多事情就没有定论,久拖不决也不是什么好事。” “哎,老张,你说对了,有的人就想利用拖字诀,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也插嘴说道:“李叔啊,这罗县长一直不开口,公安机关也没办法呀。” 李叔平静地说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问题。我认真看了卷宗,从之前朝阳调查的结果来看,罗正财身上有太多秘密,牵扯到临平县不少在职和已经退休的干部。你说,如果让罗正财彻底开口,恐怕涉及的临平干部不是一两个。” 我马上问道:“李叔,你有办法让罗正财开口?” “我和罗正财在第四医院见了一面。怎么说呢?他非常像精神失常,但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张叔忙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我问了医生,一般精神失常,可能就是无缘无故的傻笑、手舞足蹈啊、反复做同一个无意义动作,或者不愿与他人交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或者会出现攻击行为,攻击身边的人或者破坏东西。罗正财这些行为全都有。” 张庆合说道:“那就说明他是精神异常嘛。” “老张啊,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些症状是“或”的关系,一般人也就出现一两种症状,罗正财是所有症状都有。很明显,他是生怕别人以为他不是精神失常,他演得非常标准,把精神失常的所有行为都表现出来了,就是要告诉大家他精神失常。” 听完后,张庆合一脸认真地看着李叔,说道:“你老小子,早就该到市公安局啊。” “既然已经知道罗正财是装的,让他开口不是难事。我来找你们的意思就是问你们准备好没有?如果罗正财开口交代,涉及太多临平干部,你们怎么办?” 张庆合听完,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老李啊,你又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但不管涉及多少干部,只要触犯了法律,就不能姑息。我们县委县政府肯定会全力配合调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绝不能让违法乱纪之人逍遥法外,也不能让临平的官场风气被污染。只是我还是有所担心啊,临平县年前已经有过几次波动,也处理了不少干部,县里如今搞三大工程建设,人心思稳,我也担心出现不可控制的局面。” “你觉得不可控制是什么局面?” “如果是公安机关来主导,咱们有些事情还可以商量,县委就有主动权和话语权。如果事情闹大,会严重影响整个临平县的对外形象,除了三大工程,还有招商引资工程啊。” 李叔说道:哎,查处的多了,不越能说明这个地方,风气越来越好嘛。 张叔背着手,十分淡定的道:但也恰恰说明,这个地方,现在风气是不行的嘛。 李尚武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老张,你所担忧的不无道理。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我看现在你不管,那日后只会滋生更多乱象。” 张庆合道:“我们是应该分清违规违纪违法三个层次之间的关系。这样吧,调查肯定是要调查,在调查过程中,我们临平公安要介入,朝阳,你安排力量,配合市公安局开展调查,涉及到领导干部,老李、朝阳,咱们及时互通信息。” 李尚武又问道:“林华北那边,你们县公安局审查结束没有?” “公安局的所有材料已经审查完毕,移交到了检察院,现在正在走司法程序。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枪的事,之前的经侦大队副大队长董先刃已经被枪毙了,现在听说林家从省城请了律师,要打官司。” 走到柳树下,李尚武用手拍了拍树干,说道:“从目前情况来看,钟潇虹举证的强奸材料,如果罗正财一直不能突破,那么是无法调查的。我现在怀疑罗正财清醒之后,受损最大的就是林家,真正重新启动对罗正财的调查,可能林家那边会有阻力,我在市公安局才几天,就已经有人在招呼,说林家的人在为林华北做无罪辩护做准备。现在我怀疑,罗正财装疯卖傻,很有可能和林家有关系啊。” 而在市煤炭招待所里,林华南正在和省城来的王律师会面。这律师是林华西专门赴省城请来的。 王律师带着助理,很是淡定的道:“华南局长啊,从目前情况来看,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出现,那么林华北是完全可以无罪释放的。” 林华东听到无罪释放这个词,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忙问道:“怎么就能够无罪释放?毕竟公安局死了一个副局长,这事可是上报到了省公安厅的。王律师啊,虽然我们家有些影响力,但在涉及到刑事犯罪上,可能不好办吧。” 王律师说道:“我是认认真真看了卷宗材料,调研了大量资料,从我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问题不大。第一有利的点是,之前枪杀公安局长的人,已经伏法枪毙,这就有了很大空间。第二,这个叫罗焕清的人,之前在公安机关的笔录上签字画押明确表态,枪支都是他花钱购买的,现在都讲证据,而以笔录证据为主。” 林华东一脸不解地说道:“王律师啊,这个翻供的材料也是罗焕清签字画押。” “那你怎么就能断定他翻供的材料就是真的呢?现在凶手早就枪毙了,不是很多事,就死无对证了,这件事,罗焕清就是长了八张嘴,他也说不清楚。” 第591章 关灯才能解决 市煤炭局的局长林华南听闻省城来的王律师能够为林华北做无罪辩护,顿时喜上眉梢。毕竟,按照几兄弟商议的最佳结果,咋说也要判个缓刑,如今能无罪释放,无疑是意外之喜。 林华南赶忙说道:“王律师,需要我们家人做些什么?您尽管开口。您也知道,我家大哥是临平县的政法委书记,到时候他也会与法院沟通协调。” 王律师闻言,含蓄地笑了笑,而后往沙发上一躺,悠然说道:“哎呀,其实这案子本无需聘请律师。华东身为政法委书记,华西是市委常委兼市纪委书记,您又是市煤炭局局长,家中老五还是临平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我都觉得请律师有些多余,只要懂事的法官,即便不主动打招呼,这事儿也能妥善处理好的。” 林华南倒也坦诚,轻轻吹了吹茶杯中漂浮的茶叶,小啜几口茶水,满脸自豪地讲道:“王律师啊,您所言不虚,我们家在整个临平乃至东原,都有些社会地位,虽然不敢妄称名门望族,但相较普通人家,日子好是好过一些,这都仰仗祖上积德。不过,我们皆受党多年教育,怎能以权谋私、仗势压人?既有合法正规途径,自然希望通过司法程序解决问题。” 王律师拿起桌面上的档案,旁边的律师助理迅速伸手接过。王律师端起茶杯送至嘴边,却又放下,缓缓说道:“我与华西书记相识已久,他向来依规矩行事,这我心中有数。华南局长,说实话,您提及的祖上有德,我深表赞同。若非祖上福泽深厚,怎能有今日的成就? 俩人又说了几句之后,王律师嘱咐道:华北案子的关键在于罗正财,只要他维持现状,再坚持一阵,待法院判决之后,此事了结,他便可出院。” 林华南连忙应道:“这您放心,救人亦是救己。罗正财本就是强奸案的主犯,并非我们强迫他装疯,是他自己有意为之,他定然不会胡言乱语。” 王律师微微点头,又叮嘱道:“到时候,请精神病院开具一张间歇性精神病的诊断报告,有了这个报告报告,即便日后,叫钟潇虹是吧,对,钟潇虹继续追究,亦不足为惧嘛,见到公安便佯装发病即可。再者,这件案子过了这么久,追诉期也快到了,一旦过期,到时候罗正财谁也管不了。” 林华南不自觉地跷起二郎腿,说道:“王律师啊,一切皆在您的掌控之中,有您主持大局,我们兄弟几个才能安心啊。” 请省城的王律师前来,乃是林华西的主意。诚如王律师所言,林华东可搞定临平县法院,只要罗正财这边不出差错,强奸罪便无法坐实,林华北身上的罪名便少了一项。而通过司法途径让律师为林华北辩护,亦是几兄弟的谋划。如此一来,林家看似未借助自身权势徇私枉法,实则林家早已暗中与法院沟通,对外则呈现出通过公正审判重获自由的表象。 与王律师商讨完细节后,林华南与林华西又碰头交流情况,毕竟若林华北被判实刑,兄弟几人的颜面也挂不住。 市委大院里,市委常委皆有一栋独立小院。林家几兄弟早年生活在矿区家属院,那是一排排平房,家家户户也有一个小院。当年,老父亲用青砖砌了一个小园子,彼时园子里种的是蔬菜,如今市委大院的小园子则是种的花花草草。 林华西站在花坛旁,静静听着林华南讲述与王律师沟通的详情,神色沉稳,镇定自若。待林华南讲完之后,林华西轻叹一声:“这华北真是不让我们省心,我着实未曾料到他竟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若不是顾及是亲兄弟,真该任其自生自灭。” 林华南无奈地说道:“唉,此刻说这些已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尽快让华北出来。待他出来后,我这当哥的好好找他算账。” 林华西又道:“哥啊,在省城时啊,咱们家里事务我从不过问,图个清静。回东原后,琐事不断啊。关于干线铁路要经过咱们家祖坟之事,我回了趟老家,与村里和乡镇干部会面,此事颇为棘手。我觉得必要时还是得顾全大局,早做准备,为祖先再找一处风水宝地吧。” 林华南作为三兄弟中的老大,家族观念相较林华西与林华北更为浓重。在这一点上,林华南与林华东看法一致,他们认为铁路线绵延漫长,怎会恰好经过自家祖坟?如今自家兄弟能够出人头地,林华北又能化险为夷,皆是祖上有德、先人庇佑的功劳。 林华南说道:“华西,我看这件事不急嘛。华东正在做村里老人的工作,公安机关也已拘留了之前闹事的几个人。再者,林家祖坟并非仅是我们几人的,而是家族的祖坟,还需尊重大家的意见。” 林华西瞧见花园里冒出几株杂草,抬腿迈入花园,俯身拔起那几株倔强的小草,轻轻抖落根部的泥土,略带忧虑地讲道:“哥啊,何处黄土不埋人?咱们家又是干部家庭,若不迁坟基层工作不好办。” 林华南背着手,注视着林华西,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入土为安、安土重迁也是千百年的习俗,也我们并非不愿迁,只是想再争取一下,看最后是否能避开祖坟。” 县建设局局长商恒华这两日忙得不可开交。从昨夜起便来到市里,今日天未亮便与孙汉前往平安县,从文物贩子手中购得一件青铜古马,随后折返给周海英送礼,此刻又赶回临平县找县委副书记赵东。 不得不说,农村里真的有宝贝,这些文物贩子走街串巷,就去农村收这些老物件,靠着一双眼,也是收了不少好东西。 走到赵东办公室门口,商恒华整了整衣袖,上下打量自身一番,抬手欲敲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电影《末代皇帝》中,诸位身着长袍、头戴花翎的清朝大臣见皇上时甩袖子的场景,和自己刚才的动作是如此相像。 轻轻叩门后,就走进县委副书记赵东的办公室。商恒华看着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县委副书记赵东,满脸堆笑地说道:“赵书记,又来给您添麻烦了。” 赵东对建设局局长商恒华并无太多好感,只是碍于周海英的情面,仍客套地回应道:“商局长啊,坐吧。你的事情,周书记已与我通气。我的意思是,此事目前按正规程序走,待市建委的函发过来之后,我们便启动相关程序。在正式文件到来之前,你继续按部就班开展工作。” 商恒华连忙点头:“是是是,赵书记,您放心,我定会踏实工作,静候时机,还请赵书记多多费心。” 赵东手头尚有文件需处理,头也不抬,边写字边说道:“商局长,此事由组织部操办。收到函件后,我会安排人事劳动局的高局长,高局长会汇报至组织部,随后是县政府、县委,整套流程下来需要时间。你是想留在改革后的建委,还是去乡镇工作啊。” 商恒华急忙说道:“赵书记,我希望留在县城?” 赵东继续签字,未作回应,待文件签完才道:“商局长啊,周书记打过招呼,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吧。改革后的建委,将从现在建设局班子中选拔一位一把手。你作为老建设局局长,若留在建委,身份难免尴尬。若将你安排至乡镇,我会与乡镇沟通,对你适当放宽管理,你可利用这段时间办理相关手续,怎么样啊。” 商恒华心中明白大势已去,强行留在建委确会处境尴尬,只得点头应允。 赵东换了一份文件,双臂压在桌上,问道:“商局长啊,我再提醒你一句,邹县长的批示按说你不应知晓,你是如何得知的?” 商恒华一时不知所措。若说是人事劳动局局长高楠告诉自己的,便相当于出卖了人家;若不提及高楠,这问题又难以回答。 赵东见商恒华面露难色,微微一笑,未再追问,只是补充道:“商局长,我提醒你,千万不要搞的众人皆知,到最后难以收场啊,传出去之后,你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话音刚落不久,县委大院里传来一阵喧闹声。两人正说着话,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声音来源。 商恒华越听越觉声音熟悉,不禁拍了一下大腿:“赵书记,好像是我媳妇在与人吵架。”说罢,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得去看看是何情况?” 赵东本想也去看看热闹,屁股抬了一半,又坐下了,心里暗道:看热闹就显得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太不稳重了,自己去了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也就又看起了文件。 商恒华顺着声音走去,越靠近声音越大。他听到自己的老婆在叫嚷着“欺负老实人”“自己一身烂账,还写别人不能重用”。快到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办公室门口,已围聚了不少人。众人见商恒华前来,目光中皆透着怪异,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商恒华一看,自己的媳妇正指着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破口大骂:“你说到底能不能重用?我就问你你能不能重用!” 邹新民虽为人强势,但此刻也是有劲使不出来,生怕自己说几句,就被商衡华的老婆挠在脸上,倒是涨得满脸通红,耷拉着脑袋。 商恒华见状,急忙推开众人冲进去,拉住媳妇便往外走,眼神中却满是对邹新民的愧疚之心。 商恒华强忍着内心的怒火,低声呵斥媳妇:“你这是在干什么?这里是县委大院,不是你撒泼的地方!咱们回家再说。” 商恒华的媳妇本在县委大院工作,与财政局长曾亚联的媳妇同在一个办公室,平日里只是织织毛衣、纳纳鞋底,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昨日听到商恒华一脸愁容说邹新民在自己的审查表上写下“此人不能重用”的话,心中暗自难过。今日回到办公室与曾亚联的媳妇提及此事,曾亚联的媳妇一拍桌子:“这邹新民就是欺负你们家老商老实,换作是我,早就冲到他办公室破口大骂了。他说人家不能重用,李学武书记不也在他的人事档案上写了不能重用的批示,他不还是常务副县长?”正是这一番话,让商恒华的老婆怒火中烧,将毛衣往桌上一丢,起身冲向邹新民的办公室。 商恒华的老婆挣扎着,依旧大声叫嚷:“他凭什么在背后说你坏话,说你不能重用,他就能重用了?真是千层鞋底做腮帮子 ,好厚的脸皮。如果不是邹镜堂是大官,他能当上这常务副县长?乌鸦站在猪腚上,只觉得人家黑。不要脸的玩意!” 商恒华又急又气,一边用力拉着媳妇,一边向周围人赔不是。邹新民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万万没想到会被商恒华的媳妇这般当众数落,心中暗恨不已,手中的钢笔竟应声而断。 县委书记张庆合与县长吴香梅此时不在县委大院。围观之人皆深谙“人穷衣服破,说啥都是错;无钱莫入众,言轻不劝人”的道理,皆在一旁默默观望,无人敢轻易上前劝阻。 不知是谁叫了人,县人大主任老万披着那件洗得泛白的中山装,一脸严肃地走到门口,不悦地说道:“干什么干什么,都没事干了是吧?都在门口看什么热闹?还不快回去上班!” 众人闻言,纷纷散去。曾亚联的媳妇手中抓着一把瓜子,边嗑边与旁人说道:“这老商家的太冲动了,我一直跟她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老商刚丢了局长的位子,她这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嘛。” 万主任进去不久,便让商恒华将媳妇带走了。县委书记张庆合回到办公室后,邹新民怒气冲冲地走进张庆合的办公室,一屁股坐下,凳子发出“咯吱”一声响,说道:“张书记,若你不严肃处理,我这工作没法干了。” 张庆合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把咱们邹县长气成这样?” 邹新民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向张庆合汇报,又补充道:“张书记,作为分管领导,商恒华在未向县委、县政府汇报就要调动,作为正科级的一把手局长,这是不是不讲规矩?是不是不能重用?我这么做难道不是维护县委的权威?” 张庆合听完,面色凝重地问道:“新民同志,你受委屈了。” 邹新民说道:“必须严肃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要为干事的干部撑腰,给个说法。足足在我办公室指着我鼻子骂了十分钟。张书记,你若不给我撑腰,我是没法再干了?” 张庆合缓缓说道:“新民同志,消消气,不要和女同志一般见识嘛。这样吧,商恒华的爱人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我让县政府办主任,组织部长钟部长去处理,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绝不含糊。至于工作档案泄密之事,也属于组织部的范畴,还是让钟部长把事情梳理清楚。待事情查明,我们再商议下一步工作。” 邹新民听了张庆合的话,心中仍有不满,皱着眉头说道:“张书记,仅仅让她赔礼道歉可不够,商恒华作为建设局局长,在这件事里难辞其咎。我看就是他怂恿自己的老婆到我办公室无理取闹,这家伙,刚刚还跑到我办公室装好人。” 张庆合微微点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商恒华在这件事上确实存在失职之处。你受了委屈,组织定会为你撑腰,放心。” 邹新民离开后,张庆合让李亚男将组织部长钟潇虹叫来,交代一番后,张庆合说道:“潇虹啊,我看有必要的话,可以将商恒华的爱人调到其他县直机关嘛,也免得以后见面尴尬。县委大院需还是要保持必要的严肃性,不能如同菜市场一般。” 钟潇虹虽未亲见刚才的场景,但回到办公室后,便有几人前来讲述此事,描述得绘声绘色,仿若情景再现。 钟潇虹掩嘴笑道:“张书记,您别怪我,我能说邹新民是罪有应得吗?” 张庆合神情平静,理解钟潇虹此刻的心情,说道:“哎,潇虹同志,不能用昨天的眼光看待今天的干部嘛,事物在发展,人也会变的嘛。大家同在一个集体,一个班子,要学会求同存异。” 钟潇虹咳嗽两声,恢复工作时的状态,说道:“书记,您放心,此事我会处理妥当。” “你打算如何处理?” “张书记,按照您说的,我和商恒华的爱人谈心谈话,征求她的个人意见,做通她的工作,让她去县直机关工作。” 张庆合笑着摇头道:“这样有些舍近求远了嘛。而且,正在气头上,工作不好做,你直接找商恒华,让他去做媳妇的工作,放心,他能办妥。” 钟潇虹面露疑惑,张庆合解释道:“很简单,此事最担心深究的便是商恒华,毕竟人事档案审查泄密,深究下去定会揪出泄密之人,如此一来,商恒华便会有负罪感,毕竟人家是好心帮忙。还是我所说的,将外部矛盾转化为内部矛盾,内部矛盾转化为家庭矛盾,两口子吵吵架,由他做好自己媳妇的管理工作,这事也就过去了。” 钟潇虹又道:“张书记,那人事档案泄密之事,我们如何调查?” 张庆合平静地说道:“这事不需要你查,新民同志心中有数,我看他们会私下处理。跑风漏气虽违反纪律,但并非什么严重大事,如今人心思稳,安定团结的局面来之不易,没必要闹得鸡飞狗跳,明白吗?” 商恒华回到家中,对着媳妇便是一顿数落:“你脑子进水了?没事跑去邹新民办公室干什么?我这边好不容易疏通了关系,这下可好,全县干部群众都知道建设局局长商恒华不能重用了。” 商恒华的爱人不服气地说道:“现在全县干部群众也知道邹新民这人不能重用。” “哎呀,你怎么还不明白,人家能不能重用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啊?你这是拿我的前途去揭人家的短,人家背后有人,我们那?你这么一闹,损人不利己啊。你说现在怎么办?如何收场?还有,人家高局长好心提醒我,你让人家如何做人?邹新民本就是个小人,他怎会善罢甘休?高局长那边我又该如何交代?” 一连串的发问让商恒华的爱人如泄了气的皮球,嘟囔道:“我当时也是头脑一热,听老曾家的媳妇在我耳边念叨,说邹新民欺负你老实,我就去找他了。” 商恒华双手一拍大腿,无奈地摊开手:“完了,彻底完了。” 夜晚,晓阳与钟潇虹在家中一起看电视,一边嗑着瓜子,钟潇虹一边向晓阳描述邹新民的窘态,虽未亲眼所见,画面却栩栩如生。我在卧室里都能听到两人的开怀笑声。 两人聊到八九点钟,才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晓阳进来后,一脸坏笑地说:“这邹新民可是碰了软钉子啊。” 我赶忙说道:“呀,人家现在也是主动向县委靠拢,你们女同志聚在一起,就爱聊些家长里短。” “哎,李朝阳,你怎么替邹新民说话了?是不是你也想学他?” “我学他?我学他什么?” “他拍过钟潇虹的屁股,你是不是也想拍?”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晓阳:“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人家听到,多不好啊。” 晓阳慢慢走到床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三傻子,你别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说吧,你有多少事瞒着我?” “晓阳,你别乱讲,我在你面前可是毫无隐瞒,赤诚相见。” “毫无隐瞒?那你说说,二嫂打电话来说你给二哥送了六坛酒,有没有这回事?钱从哪来的?” “不是吧,晓阳,我给二哥送几坛酒,这事你们都要管? 晓阳认真的道:二嫂的意思很明确,说我对你管理不严,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汇报,这还得了啦? 我心里清楚,今天这事,只有关灯解决了! 第592章 办不好这件事老张就辞职 晨曦初露,县委大院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虽然是红砖瓦房,但在静谧中透着一丝威严。 县委组织部部长钟潇虹依照县委书记张庆合的指示,早早地便在组织部办公室忙碌起来。窗外,几棵垂柳挺立在晨风中,枝叶轻轻摇曳,似在低语。与平安县委大院的梧桐相比,这垂柳倒显得温婉些许。 不多时,组织部的工作人员便匆匆前去通知商恒华前来谈话。商恒华一路忐忑,见到钟潇虹时,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难掩尴尬,赶忙说道:“钟部长,我先向您做检讨。是我对家属的管理和教育不够严格,给县委的办公秩序造成了不良影响。我也会代表家属向邹新民县长道歉。” 钟潇虹的办公室布置简洁,一张宽大的办公桌置于窗前,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脸上,显得十分俊俏。 钟潇虹坐在椅子上,微微抬起头,本就对邹新民心存不满,觉得他是个表面斯文、内里无比猥琐之人,昨日商恒华的媳妇这么一闹,倒像是替自己出了口恶气,于是说道:“商局长啊,在建委改革的关键时期,出了这样的事确实不太好。县委张书记极为关注,委托我与你谈话。主要有三层意思:其一,任何事情都应按程序向组织反映,吵闹无法解决问题,只会让大家看组织和你们个人的笑话;其二,鉴于你爱人的情况,组织考虑到若她继续留在县委大院工作,日后和新民县长碰面难免尴尬,出于对她的关怀,组织希望她能调往县直机关其他单位;其三,组织向来重视个人的发展,倘若你有意前往市里工作,张书记已表明态度,县委不会从中作梗,不会阻碍你的个人前程。” 商恒华听完钟潇虹的三点表态,心中感到很是意外,目光中满是感激,深切感受到组织的关怀与用心。既未因邹新民之事对自己过分苛责,也未追究信息泄露的源头。甚至组织主动提出让自己的媳妇调离县委大院,他自己本就有此想法,毕竟邹新民分管县政府办公室,若自己媳妇仍留在县委大院,日后怕是会饱受刁难。如今能脱离这一困境,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商恒华感激地说道:“钟部长啊,我都不知该如何表达了,多谢组织的关心,感谢张书记的关爱,也感激钟部长的关照。实在惭愧,万分惭愧。” 钟潇虹微笑着回应道:“商局长,不必如此。咱组织部就是干部的娘家,调解矛盾也是分内之事。就像舌头与牙齿偶尔也会碰撞,夫妻间会有争执,同事间产生矛盾也是正常的嘛,毕竟大家并无深仇大恨。县委的宗旨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全力维护干部间的团结。你现在考虑一下,想让嫂子调往哪个单位?” 商恒华未曾料到钟潇虹如此坦诚,竟让自己挑选单位,他微微低下头,沉思片刻。此时,窗外的微风轻轻拂动窗帘,光影在地面上晃动。思索良久后,觉得自己的调动仍有希望,若自己前往市建委,媳妇调往县建委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自己在市里能照应到,二来县建委多是自己的老部下,媳妇过去也能得到妥善照顾。于是说道:“钟部长,冒昧的提个要求,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嫂子去县建委?” 钟潇虹听闻是县建委,并未拒绝,只是平静地说:“嗯,只要你们考虑周全,我去向张书记汇报争取,县建委新成立,机关和二级机构都缺人,应该问题不大。” 两人交谈颇为融洽,商恒华又道:“钟部长,我向您汇报一下,您也清楚,这次建委改革,县里对建委有安排,我是要去乡镇的干部。但市建委的周海英书记有意让我去市建委工作,后续市建委会向人事局和组织部发函,到时候还请钟部长多多帮忙,多美言几句。” 钟潇虹忆起自己牵头城关镇卫生攻坚整治时,商恒华曾给予工作诸多支持,虽说后来因改革之事出现插曲,但人若能顺利调走,对县里而言亦非坏事,便说道:“商局长,放心,组织部门不会为难你,但其他领导那边你要考虑周全。” 从钟潇虹的办公室出来后,商恒华沿着县委大院的走廊缓缓前行,他径直走向邹新民的办公室,在门口踌躇徘徊,探着脑袋朝里张望,见屋内无人,才抬手敲门,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邹县长,我来向您检讨了。” 邹新民的办公室内,文件堆积如山,他瞧见是商恒华,故意装作没看见,将脸扭向一旁,眼神中透着一丝厌烦。商恒华见状,心中虽苦涩,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毕竟自己下一步的调动,若邹新民作为常务副县长从中作梗,提出反对意见,那调动之事必然还会泡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自己可是掏空了家底,要是办不成,便是人财两空。 商恒华极为尴尬地挪到邹新民的办公桌前,诚恳地道:“邹县长,昨天的事实在对不住,回家后我已狠狠教训了我那口子,她已深刻反省。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啊。” 邹新民昨日着实被商恒华的媳妇折腾得够呛,深切体会到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含义。那媳妇在办公室又吵又闹又骂,自己却只能默默忍受,既不能还手,也不能还口,至今仍心有余悸,生怕她再来闹一场。此刻看着比自己年长许多且态度谦卑的商恒华,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同情,又夹杂着些许厌烦,摆了摆手说道:“坐下说,坐下说。” 商恒华如获大赦,缓缓坐下,毫无保留地又是道歉又是检讨,滔滔不绝地说了十多分钟,才道:“邹县长,刚刚组织部的钟部长已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也商定将我家那口子调往其他单位。望您宽宏大量,高抬贵手,不要再与她计较。” 听到商恒华的媳妇要调走,邹新民暗自松了口气,不冷不热地问道:“调往哪个单位啊?” “打算让她去建委。” 听闻是自己分管的部门,且商恒华竟未事先向自己汇报,邹新民又欲发火,刚拿起桌上的笔,手指又缓缓松开,心想只要她离开县委大院,眼不见心不烦,便叹了口气道:“抓紧办,抓紧办。” “哎哎,回去就办。” 见邹新民态度有所缓和,商恒华又说:“邹县长,向您汇报一下。接下来建设局改为建委,我是被抛弃的干部,您知道我是搞业务起家的,市建委急需技术型干部,周海英书记有意调我过去,到时候会向县里发函,还请邹县长多多支持啊。” 邹新民心中暗忖这商恒华果真是个老滑头,一个农村盖猪圈的泥腿子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业务起家,此般境地仍不忘为自己的调动谋划。不过他也未提及自己曾给他的批示,而此刻想起商恒华的媳妇就如鲠在喉,便佯装糊涂道:“嗯,如果收到公函,我自会公事公办。老商啊,你若有更好的发展前途,县里自不会阻拦。好了,我一会还有个会,就这样吧。” 从邹新民的办公室出来,商恒华顿感如梦似幻,此前还深陷困境,以为毫无转机,如今各方竟都为自己留了后路。 走出县委大院,他从未有过这般轻松,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心中暗自感慨:“果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 出了县委大院,道路两旁栽种的垂柳随风摇曳,嫩绿的柳枝像少女的发丝般轻柔。拐角宽阔处,几个老头正在柳荫下兴致勃勃地对弈。棋局甚是简易,下方放置一个水桶,水桶上搭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用粉笔画出棋线。 商恒华饶有兴致地背着手驻足观棋。只见红方棋局如行云流水,车马炮协同作战,已将黑方老将逼入绝境。黑方老人双眉紧蹙,手中紧捏一枚棋子,沉思良久,才缓缓落下,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商恒华在一旁看着,不禁微微摇头,心中暗自思忖这一步棋虽有想法,但恐难以扭转乾坤。正思索间,黑方老头迅速出动一车,直捣黄龙,大喝一声:“将军!”红方老头见状,无奈地长叹一声,哎哎哎,大意了大意可,倒也是只得认输。 商恒华目睹这一幕,会心一笑,不禁脱口赞道:“好棋!”联想到自己在官场中的起伏经历,有时看似陷入绝境,却又能峰回路转。他洒脱地笑了笑,转身悠然离去,不时抬手轻拍垂落的柳枝,惬意非常。 县委书记张庆合和县委办主任梁满仓乘坐的汽车缓缓驶向饮料厂,车窗外的田野一片翠绿,偶尔有几头黄牛在田间吃草。到达饮料厂时,施工现场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拖拉机、打夯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工人手中的瓦刀上下飞舞。看到工程推进顺利,张庆合颇为满意,他站在工地中央,风吹动着他的衣角,说道:“满仓啊,照这个速度,我看竣工指日可待嘛。你要与云飞加强沟通对接,力争早日投产。” 梁满仓赶忙大声的汇报,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略显吃力:“书记,云飞同志每周都会抽空前来临平指导一下,这些都是在他的引领下稳步推进的成果。” 张庆合点头道:“是啊,这算是咱们临平首个招商项目,意义不一样。只有打响了这头一炮,让干部群众看到希望,才可能产生示范引领效应。” 视察完项目后,张庆合和梁满仓回到车上,车内安静了许多。张庆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满仓啊,万主任平日是不是挺节俭的啊?” 梁满仓一时摸不透张庆合意图,谨慎地回答:“哦,是啊,万主任吃饭用的搪瓷缸子掉了好几块漆,喝水的杯子也用了有些年头,上面还印着临平县革委会代表大会纪念,平日的着装也比较朴素,就是那几套中山装。” 张庆合微微点头道:“前两天尚武局长来的的时候,乘那辆黑色进口轿车,真的是老万主任儿子的车?” “书记,我向您汇报,老万主任的儿子在咱们煤炭公司担任科长。煤炭公司待遇不错,再加上万主任的儿媳是百货公司经理,两口子收入不低啊。” “如此说来,这小两口似乎不太孝顺啊。他们开着进口轿车,老万主任上下班却还骑着自行车。” 梁满仓解释道:“老万主任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习惯了,比较节俭吧。” 张庆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走吧,去煤炭公司。” 电厂筹备组与电厂领导班子已正式开展工作,现在借用煤炭公司的几间办公室办公。 张庆合没有打招呼临时到访,书记王振和总经理、厂长何厚土匆忙从办公室里出来迎接。此时,煤炭公司大院里,旁边停着几辆汽车,擦拭的干干净净。 张庆合说道:“这次没有提前打招呼就过来,没影响你们工作吧?” 王振笑着回应:“张书记,我们煤电厂和煤炭厂随时欢迎您前来视察。” “领导班子成员胸有成竹,说明工作扎实。老王啊,电厂建设进展到哪一步了?” “张书记,向您汇报,电厂勘察已基本通过论证,设计院的专家已前往麻坡乡勘察点位,同步建设方案正在起草规划,目前各项工作进展顺利。” “嗯,很好。正好你们党政负责人都在,厚土同志,90 年的第一个季度即将结束,你们的效益怎么样啊?” 何厚土面露难色,说道:“书记,具体统计数据还没有出来,但天气转暖,煤炭销量下滑,当前数据不太乐观啊。” 张庆合心中明白,所谓“不太乐观”实则是极为难看,只是微微点头未作表态,继续前行说道:“厚土,你的办公室在哪?去办公室说吧。” 何厚土快走几步在前引路,穿过一条略显昏暗的走廊,来到楼上办公室。张庆合等人走进办公室。 张庆合径直走向何厚土的办公桌,停下脚步环顾办公室环境。室内布置简约而不失大气,空间宽敞明亮。一张深棕色实木办公桌置于房间中央,桌面井然有序,一部电话、一个精致笔筒以及一摞整齐的文件。办公桌后的真皮座椅,色泽温润,质感上乘,两侧扶手光滑锃亮。 张庆合径直坐在了办公椅子上,伸手轻拍扶手,示意众人:“都别站着了,坐吧。” 对面是一组黑色皮沙发,沙发前的玻璃茶几颇为高档,众人纷纷就座。 何厚土略显紧张地为张庆合与梁满仓倒了水。随后便坐下开始汇报,各项数据脱口而出,产量、销量、库存以及成本控制等方面逐一详细汇报。 何厚土说道:“张书记,由于季节因素,加之国家对煤炭的调控逐渐由计划制转向市场制,我们的煤炭面临外省煤炭的强烈冲击,一些外省煤炭价格低廉,严重挤压了我们的利润空间。” 张庆合一边轻轻拍着扶手,一边抬头凝视何厚土,眼神中满是审视与思索。何厚土汇报完毕,张庆合扭头望向王振,问道:“王振同志,作为书记,有没有补充的啊?” 煤炭厂实行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制,实际上何厚土才是一把手。王振说道:“张书记,我们何厂长汇报得极为全面,我主要精力放在煤电厂建设工作上,没什么补充的啊。” 张庆合点头道:“厚土同志,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外省的煤运到我们这儿,少说也有近七八百里的路程吧,他们这么远运煤仍然有利润且价格比我们低,这其中难道没有蹊跷?问题究竟出在哪?”张庆合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要告诉我只是市场原因,你来的时间不短了,又是煤矿子弟,要给我说出根本缘由。” 何厚土心中暗惊,这张庆合看问题一针见血。他环顾四周,见人员不多,既然张庆合问到此处,若不回答,今日怕是难以过关。他下意识地挺直腰板,肩膀紧绷,说道:“张书记,是这样,我们煤炭公司运输成本太高了。主要原因是运输煤炭的货车,虽名义上归煤炭公司所有,但实际由个人承包运营的。也就是说,煤炭公司既要支付汽车租金,还要承担货车养护、加油及司机工资等费用,这笔开支极为庞大,每月接近一二十万,一年下来多达两三百万,包袱很重啊。” 张庆合听完,缓缓坐直身体,很是复杂的笑道:意思就是我们租车竟还要负担人工、加油和保养费用嘛。啊,你们都听听,这是什么道理。” 何厚土连忙回应:“书记,接手煤炭公司之前便是如此。此前县政府是以会议纪要形式确定了这种运营模式。”说完,何厚土起身走到旁边书柜边上,在档案盒里翻找片刻,取出一份文件,双手呈递给张庆合。 张庆合缓缓从兜里取出眼镜,仔细阅读起来。会议纪要中清晰地记载了这些事项,张庆合越看面色越凝重,翻到最后一页,只见主持人是前任县长罗正财,参会人员有邹镜池、现任县人大主任老万以及数位政协领导、人大领导,还有不少已退居二线的干部。 王振补充道:“张书记,之前李学武书记来到临平后也知晓这份纪要。” 张庆合并未抬头,问道:“学武书记当时有没有指示啊?” “学武书记没有表态,毕竟这是以县政府名义下发的正式纪要。” 张庆合点头说道:“同志们啊!我问你们,你们觉得这份纪要合理吗?这简直是变相侵吞私分国有资产嘛。”说完,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重重敲了敲。“我知道是有些问题,但问题超出了我的相像,大家听清楚,这份会议纪要马上作废了。从今日起,所有从临平县煤炭公司运煤的货车,全部重新签订租赁合同,按照市场价格重新核定运费,并且煤炭公司不再承担工人工资、车辆保养和加油费用。同意的就签,不同意的自谋生路,啊,县煤炭公司,不是唐僧肉嘛。” 办公室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知这些货车背后都与党政干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哪一台后面不是地头蛇,哪一台后面不是有家族势力。李学武背景深厚,在这件事上都选择了回避。 何厚土尴尬一笑,好心提醒道:“张书记,这恐怕不妥吧?这是罗正财县长在位时召开专题会确定的,咱们说停就停了,恐怕后续问题不少啊。” 张庆合摆了摆手,坚定地说:“提醒一下,其一,县委认为此决定不合理,必须及时纠正。若有人认为罗正财的决策正确,让他们去找罗正财。其二,并非我们废止,而是我决定废止,你们只需执行,不需要承担决策责任,所有压力由县委、由我一人承担。啊,继续。” 何厚土仍有些担忧地说:“张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怕有人闹事,给县委惹麻烦。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庆合一边拍了一下桌子一边说道:“厚土同志,你弄反了。不是他们给县委找麻烦,而是县委要找他们麻烦。同志们,抢劫的都没这样来钱快吧。明确告知大家吧,公安机关已掌握部分线索,县委正在研究处置方案,谁要是能顾全大局,县委可以考虑从轻处理;谁要是认不清形势,顶风作案、煽动闹事,县委定将新账旧账一并清算。同志们!重症需下猛药,乱麻要用快刀,对于这些乱象必须痛下杀手,绝不姑息。同志们!若办不好这件事,我带头辞职!” 第593章 姐要从精神上奖励你 临平县县委书记张庆合的一番表态,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波澜。煤炭公司总经理(厂长)何厚土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似能拧出水来。 张庆合舒适的靠在何厚土的办公椅子上,身体微微后躺显得十分舒适,而目光却坚定地扫视着全场,映照在众人紧绷的脸上。张庆合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心间。 煤炭公司和煤电厂的领导班子成员,个个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张庆合,耳朵竖起,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何厚土心中暗自思忖,这看似毫无准备的举动,实则是做了万分周全的筹谋啊,难道是要对煤炭公司运输之事痛下狠手?何厚土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忧虑,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胸口微微起伏,显的内心有些紧张不安。 张庆合继续说道:“同志们!放眼全县,乃至整个东原,乃至全省、全国,有没有像咱们煤炭公司一样租车的情况,换句话说,我就是买车自己养,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嘛?所以,我们不但要停止这种毫无道理的租车方式,还要旗帜鲜明的追偿之前给县煤炭公司造成的损失,限期主动退还费用的,既往不咎,如果推诿拒不返还应当返还的纸巾,公安机关将依法追缴。对不对,咱老张就是当冤大头,也总要知道是谁坑了咱吧。啊吗,同志们,这一点上,县委是有决心的,我们绝不容许有人如此损害全县群众的利益。”张庆合声音平淡,手臂不自觉地挥舞起来,在空中缓缓地划过一道弧线。 听到这话,底下众人面面相觑,眼睛瞪得滚圆。看着张庆合说得云淡风轻,却深知这背后意味着一场不亚于虎口拔牙啊。何厚土感觉到头皮发痒,却不敢抬手去挠;王振的嘴唇也是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看张庆合,却又咽了回去。 张庆合靠在椅背上,轻轻拍打着扶手,那有节奏的拍打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同志们啊,整个临平县财政的支柱就是煤炭嘛。我仔细研究了近些年的报表,从 80 年代初煤炭公司每年上交利税四五百万元,到如今却略有亏损。排除市场因素,仅运输一项,县里就损失了不止千万吧。同志们,咱们县委连电费都得打欠条,去年平安县给没个干部发了奖金,咱们差点发不出正常的工资。说完之后,张庆合笑了笑道:县里已经养不起这么多油老虎了,是不是? 张庆合说完之后又是十分淡定的看了看大家,从兜里慢慢的摸出了烟,梁满仓见状忙点了火。何厚土不抽烟,办公室也没有烟灰缸,忙将自己的水杯递了过去。 张庆合看了一眼道:哎,不合适,找个烟灰缸来就是了。谷永水见状,忙出门去取了一个烟灰缸,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张庆合跟前。 张庆合点了点头,以示感谢,继续说道:拿了不该拿的,就得还回来;吃了不该吃的,就得吐出来。大家说,县委这么做有错吗?”张庆合目光平和,语气也是不紧不慢,但众人听了之后,顿时就交头接耳起来,那脸上写满了诧异、质疑,还要退回来?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张庆 合十分平淡的道:“布置任务,做记录吧。第一,县煤炭公司党委和行政,必须坚决贯彻落实县委此次决策,迅速将精神传达到每一位职工。第二,尽快拟定修改合同,面向全县公开招租,只要有意愿有能力,都可以按照市场价参与煤炭运输。第三,迅速核算损失,找出之前的财务票据,落实到每台车、每个人,务必账目清晰,县里要按照台账追缴。第四,做好应对准备,我料想某些人可能会串联闹事,甚至采取罢运罢工手段拒绝煤炭运输业务。但大家不要担心。就凭我们给出的租车金额,全市的货运企业都会争着来临平县拉煤。第五,县委将成立工作组,进驻煤炭公司,指导煤炭公司,依法依规处理好这件事。第六啊,大家要只做不说,控制影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之都是咱们煤炭公司的内部问题,咱们内部解决。好吧,以上六点指示,一定要抓好工作落实。从地里挖出的煤都赚不到钱,还不如留给子孙后代,是不是。”说完之后,张庆合目光转向煤炭公司班子成员,轻声问道:“煤炭公司班子的同志都在吧,大家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啊?” 何厚土心中忐忑,七上八下。他看了看王振,王振忙说道:“何厂长,何经理啊,我这个书记配合您抓好队伍稳定和思想工作,您是煤炭公司第一责任人,只有您能代表煤炭公司表态,我全力支持您的工作。” 何厚土明白此时已避无可避,听到县委将派工作组,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些。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目光中带着一丝决然:“张书记,煤炭公司全体上下,坚决拥护县委的决策部署。这是一次彻底整治公司积弊的绝佳契机,如今县委大力整顿,我们不遗余力积极配合,在县工作组的指导之下,完成所有工作。” 张庆合听完何厚土的表态,微微一笑,说道:“厚土同志,把你放在这个位置,是给你一个机会。此事若能办好,便是对县委、县政府和全县人民群众最好的回馈,组织不会亏待在关键时刻发挥关键作用的干部。”言罢,张庆合又到几个办公室转了转,一行三人也就离开煤炭公司。 撕毁合同,追缴运费,这消息如同核弹爆炸一般,以煤炭公司为中心迅速扩散裂变。当天晚上,全县无数餐桌的话题都聚焦在张庆合在煤炭公司的讲话上。 在煤炭宾馆的包间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邹镜池坐在中间,县人大主任万庆峰和十多个人围坐一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县委书记张庆合的表态极为不满。 邹镜池皱着眉头,侧身对老万说道:“万主任啊,您是在职的正县级干部,县人大主任,您得代表大家表个态呀。之前县政府的会议纪要,说否定就否定了,这还有没有规矩?还有没有王法?”邹镜池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满是愤懑,双手紧紧握拳砸着桌子,似乎随时准备与张庆合干架理论。 旁边一人附和道:“邹老说得对,以前罗正财县长代表县政府开的专题会,会议纪要把租车方式和付款明细写得明明白白。张庆合这样猖狂,这是断了大家的活路,我们直接到省委去举报张庆合。”这人情绪激动,声音高亢,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跟着震动起来。 “对对,我们举报他,举报他。”众人纷纷响应附和。 老万眉头紧锁,表情凝重。他缓缓开口道:“张庆合平日也算个聪明人,我实在想不通,连李学武都不敢碰的煤炭运输的事,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之前他修铁路,我还以为是想在煤炭运输上分一杯羹,如今看来,他就是要彻底断了大家的生路啊。”说完之后也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与不解,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旁边一人用力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张庆合这算法,干了这么多年,我们不仅没挣到钱,还倒欠县里的钱。租的是我们的车,又不是租的我们的人,油钱也是为拉煤花的,车辆不保养出故障不还是耽误煤炭公司的事?怎能把这笔钱都算在我们账上?”这人满脸怒容,额头上青筋暴起,唾沫星子在空中飞溅。 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买车的钱当初是从煤炭公司账户借的,挣了钱后才归还。而煤炭公司当初定的运价本就包含了所有费用。这些货车出去时拉煤,回来时还顺带拉些其他货物,毕竟车是私人的,煤炭公司也难以管控。所以,他们这些年除了从煤炭公司获利,还从市场上捞了不少油水。众人虽义愤填膺,情绪激动,但在这看似同仇敌忾的表象下,实则各怀心思,都想着让别人出头,自己坐享其成,更是生怕县委真的较真,收拾到了自己头上。 邹镜池见众人吵吵嚷嚷,乱成一团,便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先静一静,让小万把煤炭公司传达的精神详细说一遍。” 小万名叫万文勇,是县人大主任万庆峰的儿子,在煤炭公司生产调度科担任科长。在煤炭公司,他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要他请个假,煤炭的生产和运输便会陷入停滞。就连一向强势的林华北在小万面前也是礼让三分。 万文勇将张庆合在煤炭公司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大家别想着靠停运来威胁县里,这不现实。如今县运输公司有几十台货车,煤炭公司也有二三十台自有的货车。眼下煤炭销售进入淡季,运输量不大,只要抓紧些,完全能够保证运转。所以,停运这招根本威胁不了煤炭公司。”万文勇表情严肃,眼神坚定,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以增强话语的说服力。 万庆峰手里捧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地说:“这个张庆合时间选得巧啊,从现在到入秋,煤炭都是淡季,算下来有半年时间。他能耗得起,我们可耗不起。” 邹镜池看着万庆峰,说道:“老万,我看现在你得出面给县委做做工作呀,我们这些退休老头,还不好直接去找张庆合。” 万庆峰双手捧着茶杯,苦笑着说:“我以什么理由、什么名义去和张庆合谈呢?在煤炭公司运输科货车台账上,可没有一台货车属于我万庆峰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万庆峰所言不虚,不仅他的名字不在台账上,邹镜池的名字也未出现,在座众人中也鲜有人的名字登记在册。此举,便是为了防止日后被查出领导干部参与货车经营多些口舌去解释。 旁边一人问道:“万主任,依您之见,这合同咱们是非签不可了?” 万庆峰放下茶杯,缓缓说道:“哎,怎么能说签就签呢?签了之后,咱们在座的诸位退休后可都得喝西北风了。咱们镜池主任,以后恐怕也只能投靠子女了。” 邹镜池说道:“这煤炭是临平大家的,也不知道他老张一个人,操的什么心。这样,万主任,您给大家拿个主意吧。” 万庆峰沉思片刻,一脸淡定地说:“我看大家也不必过于沮丧,至少有三条路可走。其一,告。大家找人去告张庆合,他不是在市委有关系吗?我们把信写到省委,理由很简单,之前县政府基于当时的情况所做的决策完全合规合法,张庆合凭什么否定?其二,闹。我们不出面,找些人去县委闹,就问他们还让不让大家活了。其三,找。镜池的兄弟在省政协身居要职,咱们临平县也出了不少在省市的领导干部,我们不便出面,他们总可以吧。变相给张庆合施压,他一个县委书记,既未经过县委常委会,也未经过县政府常务会,就擅自否定之前的决定,这难道不违规?” 众人听完,纷纷点头称是。邹镜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端起杯子笑道:“老伙计们,为啥咱老万同志能当主任?这就是水平啊!来,大家举杯,为万主任的高见干杯。喝了这杯酒,大家各司其职,谁去告,谁去闹,谁去找要说清楚,我先表个态,这事我去找镜堂,请他给县里施压,三管齐下,齐心协力最好把张庆合调离临平。” 月色朦胧,似一层薄纱,为夜晚的武装部院子里的一切都镀上了淡淡的银辉。树木的枝丫在夜空中勾勒出斑驳的剪影,新抽出的嫩叶在微风中带来了春的味道,唤醒了角落里不知名的虫鸣鸟啼。远处住宿楼的窗户里,透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我和晓阳陪着张叔、香梅县长在大院里散步。张庆合步伐稳健,双手有节奏地前后摆动,每一步都走得从容而淡定。不时微微仰头,呼吸着带着春天气息的清新空气,脸上露出一丝惬意。 吴香梅步态轻盈,走路很快,目光温柔地扫视着四周,欣赏着这美好的夜色。 吴香梅轻声说道:“书记啊,现在我估计全县不少同志都在议论煤炭公司运输的事啊。” 张庆合微微点头,说道:“就是要让大家议论,让大家评判这件事县委做得对不对,公道自在人心嘛。朝阳啊,这件事情,你的功劳不小,抓到了关键证据。有这个证据在,县委便掌握了主动权。我啊现在反倒担心他们不把事情闹大。” 香梅县长看着张叔,问道:“张书记啊,我看接下来压力会很大,要不要我们县政府先开个常务会,把事情布置下去,先给大家敲敲钟,免得被动?” 张庆合摆了摆手,说道:“香梅啊,有些事要大事化小,有些事则要小事化大。我们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家丑不外扬。但此事我认为反其道而行之效果更佳,先给大家吹吹风,看看情况再说。”接着,张叔转头对晓阳说:“晓阳啊,等我把这笔钱凑齐了,我就有资格和红旗书记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啤酒厂的事了。” 晓阳有些担忧地说:“张叔啊,真的要干啤酒厂啊,这事难度可不小。按照之前的测算,恐怕临平县出 600 万,平安县出 400 万,我怕这钱你们还没要回来。张云飞挂职已结束回省城了。” 张庆合说道:“晓阳啊,所以你要多和红旗书记沟通,咋说也要让他把张云飞留在平安。张云飞在省城的企业家人脉和资源而言真是咱们最需要的,这样的资源,无论是放在我们临平还是平安,对整个东原都是大有裨益的。” 晚饭后散步已成为一种习惯。此时,钟潇虹正在厨房里与张婶一起洗刷餐具。待大家在武装部转了一两圈后,张婶和钟潇虹收拾完毕,也加入了散步的队伍。众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到九点多钟,平日里大家都多有接待任务,难得像今天这般清闲,聊得尽兴,直至十点钟才各自回房休息。 回到家中,我满心疑惑地问晓阳:“晓阳啊,你说啊,为什么张叔说这事闹大了反而有利呢?” 晓阳想了想,解释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参与煤炭运输之事的多是本土干部,无论是县委还是县政府,一旦开会讨论,便是明面上与他们作对,阻力必然极大。给大家的感觉就是,县委对着他们来的。而张叔如今只是轻描淡写地抛出话题,若他们闹事,张叔便有了光明正大收拾他们,解决问题的理由。”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张叔确实只带了县委办梁满仓主任一人去煤炭公司开会,到现在,县里常委会和县政府的办公会、常务会都还未提及此事。” 晓阳笑着说:“三傻子啊,好好跟着张叔学吧,等你学成大聪明了,你就算出师了。” 我满不在乎地说:“三聪明三傻子,我倒不在意,反正大家都喊我李局长 。只是咱们公安局经费紧张,按照何浩的说法,把万公子抓了,公安局基层派出所的装备问题就能全部解决了。你说这万公子到底贪了多少钱?” 晓阳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别管他贪了多少。你只需记住,不该拿的钱,咱一分都不能拿。你要是缺钱,跟姐说,在钱上面姐不会亏待你。” 我眼珠一转,笑着说:“晓阳,你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能不能以后我的工资就不上交了?” 晓阳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你呀,就知道惦记那点工资。你的那点工资,姐还看不上。姐帮你存着,是为了给你娶媳妇。” 我急忙说道:“算了算了,我有一个媳妇就够了。多了,腰疼。” 晓阳笑着说:“你这孩子,倒是会在意自己?姐管得紧是为你好,你看二哥,或者你看爸,人家谁张口提钱,闭口提票子的,庸俗。男人要把心思放在事业上,别总盯着那点小钱。再说你的存量也不大,关键在增量,好好干工作,组织还会给你涨工资的。三傻子,张叔说了,公安机关掌握了关键证据,这才让张叔下定决心整治此事。所以,今天姐要好好犒劳你。” 我眼睛一亮,说道:“晓阳,我想换一种犒劳方式,能不能从经济上补偿我一下?” 晓阳白了我一眼,说道:“从经济上补偿你?原则上也可以,但姐更想从精神上和物质上对你进行奖励。被子抓这么紧干啥,还不去洗。” 第594章 市纪委要找县委了解情况 在临平县,县委关于建设局改革之事正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县建设局副局长陈建军与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乃是同门近亲,陈建军能坐上建设局副局长的位子,与陈光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当年,陈光宇和建设局局长商恒华在乡镇任职时便是同事,两人皆出身农村,经过这些年的锤炼,一个成为县建设局局长,一个当上麻坡乡党委书记,彼此私交甚笃。 彼时,商恒华已渐渐退出舞台中心。往昔,他的夜晚总是被各种酒局填满,可自从众人知晓他不再担任新一届建委主任后,尤其是他的爱人与常务副县长邹新民闹得不愉快之后,便鲜有人再邀吃饭喝酒。往昔的热闹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些许落寞的痕迹。 此刻,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却主动代表陈建军约了商恒华一同用餐。 见面之时,商恒华双手抱拳,感慨道:“陈书记啊,这时候在临平县还愿与我吃饭的,怕也只有你老兄了。” 陈光宇赶忙摆手,说道:“哎,您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咱们是什么关系?那可是在乡镇一起摸爬滚打出来的干部啊,那是打断骨头连着劲的亲兄弟啊。” 寒暄过后,商恒华笑着说:“陈书记啊,如今您可是庆合书记面前的大红人,将火车站设置在麻坡乡,这事儿若办好了,当个副县长怕也不是难事。” 陈光宇连忙摇头,苦笑着说:“算了吧,算了吧。就因为华东书记家祖坟的事,如今我已是焦头烂额。上边一直在施压,下边群众也有意见,实在是不好办啊。” 商恒华微微一怔,问道:“林家祖坟的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啊,我听说你们麻坡乡派出所还拘了几个人?” 陈光宇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哎,派出所的事,我们乡党委政府也插不上嘴。大家都知道,林家的人在政法和煤炭系统里,那都是有话语权的。” 商恒华不禁感慨了一句:“是啊,以后怕是在纪检系统也要开枝散叶了。” 陈光宇笑了笑,说道:“所以,咱们这种没背景、农村出身的干部,能当上乡党委书记,已是烧了高香了。副县级,也就别想了。” 商恒华轻轻点头,应道:“嗯,话说当官这东西也真是个玄学啊。庆合书记年龄也不小了,按照惯例是不可能再当县委书记了吧,这不也是县委书记了。不过人比人不能比啊,但以后建军局长还是有希望的。” 陈建军听闻,忙说道:“商局长,我能当上副局长,全靠您的关照。如今您都高升去市里了,以后我在建设局怕是要没了根基,前途堪忧啊。”说完之后也是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 陈建军所言不虚,若不是当年商恒华向组织极力举荐,他绝无可能坐上建设局副局长的位置。 商恒华摆了摆手,说道:“我推荐你,也是为了对组织负责。你本就是专业型干部,有学历,人又年轻,再加上我和光宇书记的关系,推荐你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陈光宇接着说道:“老商啊,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知恩图报。所以今天我才带着建军来向你表达感谢。您这一走,他在建设局可就没了依靠,估计就走了咱俩的老路,搞得好,下一步去乡镇当个乡长,退休前能当上书记,就不错了。” 商恒华放下筷子,缓缓说道:“哎,别这么悲观。我觉得庆合书记和之前的县委书记都不一样,是个好人,好官。你看令狐,之前不过是常委、副县长,现在直接到光明区当区长,还不是庆合书记大力推荐。建军人年轻,工作也积极,之前县委已经表态,要从县建设局班子里选一位新的建委主任。我相信庆合书记定能看到建军同志的闪光点。” 陈建军默默无言,陈光宇却心领神会地一笑,说道:“商局长,咱们都是过来人,这其中的门道自然清楚。怎么可能会轮到建军呢?毕竟老资历的有吴刚,还有冯辉,他们在局里根基深厚,建军只是踏踏实实干工作的人,很难上位啊。” 商恒华对副局长吴刚和冯辉二人印象尚可,以往他们总是鞍前马后,笑脸相迎。可自从自己失势后,两人连一句关心、一个问候都没有。他心中暗自思忖,下一步自己的媳妇还要到县建委工作,若这两人当了局长,怕是只会将她当作普通同事,不会再特殊照顾。 商恒华端起酒杯,淡淡地问道:“建军,有没有想过要当新的建委主任啊?” 陈建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商局长,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我有自知之明,组织若让我当,我便上;若不选我,我就安心当副的。” 商恒华似笑非笑地说:“我听说这两天吴刚和冯辉往县委跑得很勤快,你最近有没有去过县委啊?” 陈建军回答道:“不跑不送,原地不动,这道理我懂。但我觉得干工作,关键还是在干。我不想去和他们争。” 商恒华微微抬起手,指着陈建军说道:“建军啊,你看你像不像咱们当年刚从农村出来的时候,以为靠着一双手就能打拼出一片天下。建军啊,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底层的人在乎的是面子,高层的人在乎的是价值。你要么能创造工作价值,要么能给领导带来私人价值。工作价值就是工作能力,私人价值嘛,虽上不得台面,但事实就是如此啊,简单讲要么就是能给领导办事,或者给领导送钱。如今大家都是聪明人,像我们这种还讲感情的人可不多了。私人价值这条路你就别想了,工作价值这条路你若不汇报,领导又怎会知道你这个人有价值?” 陈光宇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说道:“建军,记住商局长的话,这都是实在话,想当官就要拉下脸来啊。” 商恒华笑了笑,说道:“一点拙见,一点拙见。不说你光宇叔这人才是高人啊,我有个体会,能当乡镇书记的人,给个市长都能干。罢了,在临走之前,我还是为建设局出最后一把力吧,我去找庆合书记,说一说你的事。” 陈建军听完,端起杯子。三人碰杯之后,商恒华说道:“以前在建设局,我让谁上谁就能上。如今虽不行了,但我让谁下谁也得下。我现在名义上还是建设局的局长,明日我便去找庆合书记,推陈出新。” 陈光宇说道:“庆合书记今天在煤炭公司调研的讲话,你可听到了没有?” 商恒华应道:“听到了,怎么没听到,煤炭公司那帮人实在过分。我刚去上厕所时,看到几个老家伙,说不定正在商量对策呢。这么大的煤矿公司竟能被他们弄亏损了,庆合书记有魄力啊。只是,依我对临平县那些官老爷的了解,这事儿怕是不容易搞定。你我都知道,当年政财县长搞货车运煤时,像咱们这样没背景的正科级干部,根本没资格入围,能在里面分一杯羹的,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有来头的人物。” 陈光宇环顾了一下煤炭宾馆,说道:“这地方以后还是少来吧,说不定庆合书记哪天算账,让大家把欠的白条都还了。听说这煤炭宾馆一年也要亏个五六十万呢。” 三人畅聊许久,直至过了十一点才各自归家。 散场之后,商恒华已没了公车待遇。陈光宇驾车将商恒华送回家。商恒华躺在床上,心中感慨万千,“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这句话不断在脑海中浮现。虽说平日里陈光宇算不上自己最好的朋友,但如今能邀自己小酌一杯,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次日清晨,商恒华早早来到县委大院。虽说即将离任,但作为名义上的建设局一把手,他仍有向县委书记汇报工作的权利。他八点多便踏入县委大院,直至十点钟才得以进入张庆合的办公室。 张庆合见来者是商恒华,想到他即将离任,便没了上下级间的那般拘谨。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恒华同志,建设委的发函何时过来啊?来,沙发上坐。” 能让县委书记从办公桌后的椅子移步到沙发上,看似只是几步之遥,却让商恒华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仿佛看到了一丝尊重与理解。 商恒华笑着说道:“张书记,我也在等通知,市建委那边还需经过市人事劳动局,应该还得些时日。” 两人闲聊几句后,商恒华说道:“张书记,您到临平后,临平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我作为临平人,由衷地感到高兴。” 张庆合淡然一笑,说道:“恒华同志,这些就不必说了。你去了市里后,还是要多关心临平啊。” 商恒华点头道:“请您放心,我自当竭尽全力,尽我所能。书记啊,县委已经明确要在建设局领导班子里产生下一位建委主任,临走之前,我想向您汇报一下我对下一任建委主任人选的几点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庆合说道:“讲一讲,有什么好的建议,大胆说嘛。” 商恒华将临平建设局领导干部每个人的优缺点逐一汇报,看似公正客观,实则对副局长陈建军颇多褒奖。 张庆合一边听一边点头,待商恒华介绍完后,说道:“恒华同志,你说得坦诚,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这一点我会交办给组织部门,让他们结合你的意见,认真考虑。” 商恒华说道:“庆合书记啊,临走之前,我还是很不舍啊,大半辈子都在临平啊,我从油坊干到副乡长,又在官屯干到副书记,后到水寨乡当乡长,麻坡乡当书记,再到建设局当局长,这一路走来,多亏了领导和同志们的关心帮助。如今要离开了,心里还酸酸的。” 张庆合点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不过也是往高处走,好事情嘛。恒华同志啊,你在麻坡乡当书记时,乡长是谁啊?” 商恒华回答道:“乡长是陈光宇同志。” 张庆合听到陈光宇的名字,微微抬头,说道:“光宇同志,这个同志怎么样啊?” 商恒华说道:“光宇同志与我关系很好。他思路开阔,办法多,基层工作经验极为丰富。可惜啊,就是年龄有些大了。” 张庆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年龄大有年龄大的优势,年龄小有年龄小的特点,年龄并非考虑干部成长的唯一因素嘛。在这一点上,我们的选拔机制还是很灵活的。” 两人交谈了约二十分钟,商恒华才从张庆合的办公室走出。他虽不确定自己方才的话是否被张庆合采纳,但也只能暂且放下。张庆合回到座位上,翻开桌面上的文件,抽出一份干部推荐表,上面二寸照片中的人正是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张庆合仔细端详了一番履历表=,拔开钢笔帽,在上面签下“同意”二字。 签完字后,张庆合打电话给钟潇虹。钟潇虹来到办公室后,自然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问道:“书记,您找我?” 张庆合说道:“推荐表我已经签了字,。潇虹啊,这份文件你亲自送到市委组织部干部二科科长手中。贾斌不在那边时,我会提前打电话。麻坡乡建火车站修电厂,这次推荐陈光宇同志,确实需要一位职务更高的同志来牵头协调。” 钟潇虹连忙点头应道:“我马上就去办。” “哦,对了,潇虹啊,建设局那边最近有没有同志要汇报工作啊?” “张书记,我刚出门时看到吴刚副局长正在赵书记门口等着汇报,昨天我在赵书记办公室还碰到了冯辉副局长。” 张庆合说道:“好,知道了,去吧,先把文件送了。” 时隔两日,省纪委转来一批电话举报记录,市纪委的同志拿到材料后,呈交给了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林华西。 林华西看着手中足有七八份的材料,皆是关于临平县县委书记张庆合。内容大同小异,有的反映张庆合独断专行,大搞一言堂;有的称他违背组织程序,擅自否定前任县政府作出的会议纪要;还有一封信说张庆合在临平县大搞山头主义,排除异己,对以前跟着罗正财的干部进行打压。 林华西眉头紧皱,低声咒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全是子虚乌有、捕风捉影。这些都是县委书记的正常工作,这些举报不过是个人臆断罢了。作为纪委,若要调查,就得列明谁贪了多少钱,谁和谁搞男女关系,这样才有可查性。” 他心中明白,显然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搞张庆合。对于这种捕风捉影之事,加之张庆合背后又是市委书记钟毅,林华西本想置之不理。毕竟从反馈来看,张庆合是个实实在在干工作的同志。可放下材料后,他又忽然想起家中祖坟之事。他寻思着,若此时拿捏一下张庆合,说不定自家祖坟就不用动了,毕竟县委书记在铁路走向的选择上有着很大的话语权。 林华西对前来汇报工作的案办室主任说道:“把这些信息简单整理一下,一小时后拿给我,我去市委找钟毅书记汇报。” 整理材料对案办室而言并非难事,工作人员很快便用打字机整理完毕。林华西拿着材料,径直来到市委书记钟毅的办公室。 钟毅听闻有对张庆合的举报,并不意外,只是说道:“干工作难免会得罪人。”说着,接过林华西递来的材料,上面还散发着浓浓的油墨味。 钟毅抬头看了看林华西,说道:“这份举报看来很新鲜嘛。”言罢,便低头查看材料。 林华西在一旁说道:“钟书记啊,我看这些都是捕风捉影之事,都是县委书记的正常工作嘛,我个人认为没必要浪费精力和资源去查。” 钟毅只是点头,看着材料未作回应。片刻之后,他双手缓缓地往桌子上轻轻一拍,说道:“华西同志啊,虽看起来可查性不大,但还是得查。只有查了,才能还庆合同志一个清白,也能堵住悠悠众口,免得有人说市委偏袒平安县出来的干部。这里面也有一条具体内容,就是反映庆合同志否定了一个县政府的决策,去查查看究竟是什么决策,为何反应如此强烈、如此集中。若真是庆和同志操之过急,我们该纠正就纠正嘛。” 有了市委书记的批示,林华西回到市纪委后,组织力量安排人员前往临平县开展调查。此次带队的并非监察室主任,而是市纪委副书记,毕竟调查对象是县委书记。 县委正在召开一季度党政联席会,县委书记张庆合正在台上讲述交通大会战高标准公路的工作进度。李亚男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张庆合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张庆合听完,侧身对县长吴香梅轻声说道:“现在市纪委要找县委了解情况,下面的会你继续主持。” 张庆合声音虽不大,但话筒未关,会场内众人听得一清二楚。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听到市纪委前来了解情况,心中一惊,嘴里的一口茶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慌乱地用手擦拭,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安,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第595章 他尿什么裤子啊 临平县县委大院,小广场上的红旗在旗杆顶端随风飘扬,发出猎猎声响。 在县政府的会议室里,县长吴香梅正在主持会议,商讨各项工作事务。邹新民坐在一旁,表面上看似平静,可内心却如波涛汹涌。不觉想起自己曾经那些不光彩的过往,尤其是在林华北、罗正财出事之后,虽然暂时未被牵连,但之前的种种就像一颗颗隐藏的炸弹,一旦被纪委掌握,后果不堪设想。虽有邹镜池和邹镜堂的庇护,但丢人肯定是丢到姥姥家去了,想到这里,手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假装不经意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却发现茶水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凉。看了一眼对面的服务人员曾亚联的媳妇正在角落里偷偷嗑瓜子,换做平时,肯定是让人给自己重新换上一杯,这个时候,邹新民慢慢低下了头,想着一会又该如何应对。 吴香梅清脆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同志们,刚刚张书记讲到了高标准公路规划的事情。按照省市五年交通规划方案,我们县今年有两条路纳入高标准公路建设。县交通局,你们要组织好前期施工前的准备,争取在入冬前,完成既定的目标,各乡镇按照张书记的指示抓好人力、土地的落实。下面是高标准铁路的事,这件事由邹县长牵头,邹县长,你再给大家做一下铁路方面的部署。” 邹新民走神,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可能被纪委调查的场景,根本没有听清吴香梅的话。吴香梅注意到邹新民的状态,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高音量说道:“邹县长,铁路建设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什么需要安排的?你给大家布置一下。” 邹新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挪动了一下椅子,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说道:“哦,现在铁路建设有两个方面的工作。一个是线路的确定,县交通局联合各乡镇正在对备用线路选择进行细致的勘察。咱们各乡镇要尽快明确是否启用备用线路,不能犹豫不决,延误工作。第二个就是我们和平安县土地置换的工作,我正在和平安县常务副县长马军对接。目前来看,平安县还有不少实际困难,土地置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然,这个主动权在我们县,他们要换,我们就和他们换,他们不换也是他们的责任。香梅县长,我就说这些。” 吴香梅微微点头,接过话题继续说道:“同志们,下面我们研究第二季度计划生育工作……” 在县委小接待室里,市纪委副书记郑成刚和他的几名纪委干部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喝茶。郑成刚面容冷峻,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眼神犀利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他曾是地区师专的纪委书记,前不久调任市纪委副书记,主抓业务工作。因其严谨公正、铁面无私的办案风格,油盐不进,在东原官场中颇有威名,从学校到市纪委不久,他迅速查实了市里两名县级干部和几个副县级干部,在东原官场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林华西来了之后,对其也是颇为倚重。 张庆合匆匆走进接待室,笑容满面,加快脚步迎上前去,热情地说道:“郑书记,欢迎你们到我们临平县检查指导工作呀!” 郑成刚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庆合,只是礼貌性地伸出手,与张庆合轻轻握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平稳地说道:“张书记,欢不欢迎,我们都来了。坐下说话吧。” 张庆合察觉到郑成刚的严肃,收敛了笑容,缓缓在对面坐下。此时,旁边的纪委工作人员从皮包里抽出一叠材料,递给郑成刚。郑成刚摆了摆手,在来之前已经将材料仔细研读了数遍,对所有情况早已了然于胸,所以并没有去看桌面上递过来的材料,只是淡淡地说道:“张庆合同志,这次我们到临平县来,是根据市委和市纪委领导的要求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能放下包袱,如实坦诚地向组织说明情况。” 张庆合心中明白,大概率是关于煤炭公司货车运输煤炭的事情,但他依然镇定自若,眼神坚定地说道:“请组织放心,我一定如实全面地汇报。” 郑成刚也知晓张庆合与市委书记钟毅、市委副书记邓牧为关系匪浅。从学校出来的干部一向最痛恨仗势欺人、胡作非为的行为,来之前还担心张庆合会凭借背后的关系摆架子,然而此刻看到张庆合态度倒也端正,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郑成刚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张庆合同志,这次我们来是因为接到了省纪委的电话举报,主要反映你个人的三个方面问题。第一就是你在担任县委书记期间,大搞一言堂;第二则是,你以个人名义否决了之前县政府在煤炭产业发展方面的努力和成绩;第三则是你任人唯亲,排除异己,对以前县委、县政府的干部进行了打压。针对这三个问题,一是与你个人进行谈话,二是与班子里的同志和干部代表进行交流。” 张庆合微微点头,说道:“郑书记,我完全服从市纪委的工作安排,看需要找哪些同志进行谈话。” 郑成刚扫视了一下左右,说道:“这样吧,张书记,你安排个对接人,之后的谈话工作由市纪委的同志和对接人具体联系。你的谈话由我来同步进行。” 张庆合心中明白,所谓的举报既未涉及经济问题,也未涉及生活作风问题,不然的话郑书记也不可能直接将所举报的问题全部和自己讲清楚,看来市纪委也有走个形式的意图,这恰好符合他的预期,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张庆合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招呼县委办的李亚男进来,低声交代了几句后,转身进门汇报:“郑书记,对接人都安排好了,这是我们县委办的同志李亚男,他会向县委副书记、县长吴香梅同志汇报,安排组织谈话的事。” 郑成刚看了看左右,说道:“这样吧,你们直接和这个小同志出去,和县长同志沟通一下谈话对象,既要有领导干部,也要有普通干部。” 等人都出门后,郑成刚缓缓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自顾自点燃后深吸一口,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他一边抽烟,一边是十分轻视的看了一眼张庆合说道:“张书记,什么一言堂啊,什么排除异己的话,咱们就暂且不谈了,毕竟你自己说的再好也只是一面之词,自卖自夸嘛,咱们就事论事。根据材料上反映,六年前,县政府县长罗正财作出的关于煤炭运输方式的决定,你是基于什么考虑就否定了这个决定啊?有没有经过县委常委会的讨论?是不是举报材料中所讲的是为了让平安县的运输企业进入临平啊?” 张庆合没有想到郑成刚的提问如此直接,微微坐直身体以示尊重,清了清嗓子,沉稳地说道:“郑书记,六年前关于煤炭运输方式的决定,当时县长罗正才确实提出了相关方案。”接着,张庆合将这个方案的来龙去脉以及其中存在的弊端,条理清晰地向郑成刚副书记做了详细汇报。 郑成刚认真听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心中暗自盘算,一个煤炭企业仅运输一项,这六年就多支出了近千万,如此庞大的金额背后,不知牵扯到多少领导干部和家族的利益纠葛。他不禁对张庆合萌生出几分敬意,一个县委书记想要向这样庞大的既得利益团体开刀,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但同时,心中也不禁产生一丝疑虑,仅靠一个县委书记的力量,根本难以完成这件事。 张庆合似乎看出了郑成刚的疑虑,补充说道:“郑书记,临平县财政状况极为困难,仅仅只能勉强保障大家的基本工资发放,许多单位都是欠款过之日,这就导致了在提留统筹、计划生育罚款等方面的问题层出不穷。临平县的煤矿本应是全县人民的财富源泉,却被少数人当成了自己的自留地,上千煤矿工人用血汗创造的利润和价值,就这样被他们披着合法的外衣非法占有,县委不能坐视不管。” 郑成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张书记,我很敬佩你有这样的魄力,但是你也清楚,煤炭公司的运输是在县政府专题会议指导下进行的,有会议纪要,从程序上看它是合规的嘛。” 张庆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严肃地说道:“郑书记,合规的前提是要合法、合情、合理。规则不能只让普通群众遵守,让老实人吃亏,我们就不说他违法违纪了,如此违反常识的规则就应该被废除嘛。” 郑成刚微微点头,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张庆合,自己也点燃一支,两人默默抽了几口烟后,郑成刚缓缓开口道:“张书记,你年龄也不小了,有这份担当值得肯定。但你也清楚,动这一块涉及的利益面极广,背后的阻力绝非小可。那些既得利益者不会坐以待毙,我看这些举报就很有针对性啊。” 张庆合目光坚定,直视着郑成刚的眼睛,说道:“郑书记,清者自清,所有的举报我都坦然面对。改革发展,必定也会得罪一些人,但如果不得罪他们,我就是得罪了临平的七十万群众。至于准备,我认为是充分的,有广大干部群众和上级领导的支持,我认为这件事必须要干,而且一定能干成。” 郑成刚听张庆合说得比较官方,出于好意提醒道:“张书记,说点实际的吧。我听你的思路是分为三个层次,第一是立刻停止不合规的合同,让临平煤炭运输走上正轨;第二个还要追缴以前的费用,挽回煤炭公司的损失;第三个,可能要涉及到要动人。实话实说,我在学校干了那么多年的纪检工作,都是小打小闹,到了市纪委之后才发现,真的是人有多大胆,权有多大产呀。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大的胆子,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好心提醒你,能够做到第一步就已经是善莫大焉。至于第二步退款和第三步抓人,张书记,牵一发而动全身,从纪委的角度讲,是应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但从同志的角度讲,我只能说要慎重啊。” 张庆合淡定地说道:“郑书记,这些我都有充分的考虑。临平县的主导产业就是煤炭,离开了煤炭,临平县的财政将入不敷出,沦为‘要饭财政’。但你我都清楚,从国家到省到市,财政都不宽裕,没有多余的资金来扶持我们,临平群众只能依靠自己。可如今,煤矿的利润被掏空,去年煤炭公司甚至还出现亏损。郑书记,这种行为怎么能够容忍?这笔钱追不回来,县里就只能继续欠账过日子。原本,我是希望在煤炭公司内部妥善解决,让相关人员主动把多余的钱退回来,但既然此事已经闹到了省纪委和市纪委,那我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郑成刚再次点头,说道:“张书记,有备则制人,无备则制于人。按说,下一步的打算是你们县委的事,不归纪委管,我不该多问,但我还是想问一句,老哥啊,你想怎么办?” 张庆合沉稳地说道:“老人家讲斗争要有理有利有节。也就是说斗争要有道理,也要有把握,通过一个个阶段性的胜利来实现最终目标,同时要有节制。我的目的只是让他们把本不该属于全县群众的钱退回来,这些人都是聪明人,破财免灾的道理他们比我们懂。如果个别人执迷不悟,死不悔改,煽动闹事对抗组织,那肯定是要追究责任的。郑书记,在这一点上,县委是有决心的。” 郑成刚听完之后,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合上笔记本,将材料收拾起来,装回档案袋,轻轻地拍了拍桌子,说道:“张书记,等同志们谈完吧。同志们谈完之后,市纪委马上和临平县党政班子见面,给大家讲清楚市纪委对这种造谣生事恶意诋毁领导的行为是坚决反对的,纪检机关不会任人利用,也不会坐以待毙,对于能干事、想干事的干部,市纪委是要坚决支持的。” 李亚男带着市纪委的几个同志在小会议室里正在等候,本来计划直接向吴香梅汇报相关情况,但被纪委的同志拦下了,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些所谓的调查都是捕风捉影,没有必要影响地方上正常的工作。 在旁边的小会议室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就听到隔壁传来散会的声音,李亚男忙点头,示意几人自己去汇报,快步走到了吴香梅旁边,又耳语了几句。 吴香梅听完汇报后,点了点头说道:“同志们,大家稍等一下,市纪委还要找部分同志了解情况。大家稍坐片刻,等着市纪委的同志来喊人谈话,谈完话之后,大家再各自安排。” 说完之后,吴香梅就跟着李亚男一起到了隔壁会议室进行谈话。 邹新民颤颤巍巍地摸出兜里的烟,哆哆嗦嗦地点燃了一根,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火星子在昏暗的角落里闪烁不定。他心里暗暗盘算,市纪委这次来不是为了林华北、罗正财的那些纠葛,就是因为钟潇虹的事。他心中满是忧虑,暗自叹息:自己当初怎么就和那些败类搅和在了一起。他看着旁边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悠闲地抽着烟,神色淡定,邹新民心里暗自感慨,真的是应了那句古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 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不紧不慢地抽着烟,烟雾在他面前缓缓升腾,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坦然。毕竟自己的堂弟是市纪委书记,这层关系让他在临平官场中很有一份底气。整个会场里,不时有人主动来向林华东打招呼,他微笑着回应,与来人闲谈几句。 抽完一支烟后,林华东轻轻招呼了一声:“光宇同志,过来一下。” 陈光宇听到林华东在叫自己,急忙将烟头一把丢在地上,快步小跑过来,恭敬地汇报:“书记,您有何指示?” 林华东微微侧身,两人靠近会议室的角落,低声交谈起来。林华东说道:“光宇书记啊,老家的事你费心了。这次铁路选线,既然有备用线路,你们党委政府要认清形势,把握机会啊。” 陈光宇连忙点头,说道:“林书记,您放心,我们麻坡乡党委政府已经将所有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群众思想工作上来,我们是非常支持铁路走麻坡乡大集的,我们就可以靠着这次机会重新选择建设新的大集嘛。虽然现在群众的工作比较难做,特别是之前派出所拘留的那几个人,现在情绪非常激动,经常聚在一起,但我们麻坡乡镇干部分包到户,每家每户去给大家做工作,请大家一定要全力支持我们铁路建设。” 林华东拍了拍陈光宇的肩膀,鼓励道:“光宇同志,现在市委组织部正在全县选拔干部补充到县级党政班子上来,有机会我会替你说话的。” 会议室里众人交谈轻松,而谈话室里的氛围也较为融洽。吴香梅对张庆合书记赞誉有加,说道:“说我们庆合书记搞一言堂,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所有的重大决策都是集体讨论、集体研究的,相应的也都有会议纪要作为佐证。说庆合书记打击干部,更是无稽之谈。我们临平县县委组织部部长就是以前的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这可是庆合书记向组织竭力推荐的。县委常委、副县长令狐现在的光明区区长,也是以前县政府班子成员。包括现在市委组织部又在选拔干部,庆合书记还是大力推荐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干部,根本不存在什么打压干部、拉山头的情况。” 吴香梅谈完话之后,李亚男就将赵东请了出去。 邹新民看着赵东被叫了出去,心里又是一阵忐忑不安,想着赵东上次来干部二科的事,邹新民缓缓伸手端起茶杯,可手指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杯盖与茶杯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华东放心不下自家祖坟的事,踱步来到邹新民的旁边,轻轻一拍邹新民的肩膀。邹新民顿时一惊,手中的茶杯瞬间脱手,“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茶水四溅,杯身摔得粉碎,杯盖则像脱缰的车轮一般,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出老远才停了下来。 林华东赶忙说道:“新民书记,不好意思,我没看到您在喝水啊。” 邹新民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茶水浸湿的裤子裆部,顿时满脸尴尬,急忙站起身来,一边慌乱地抖落裤子上的茶叶,一边懊恼地说道:“哎呀,华东书记,你看我这……我这不是失态嘛,这一回怎么和市纪委的领导见面?” 林华东满脸歉意地说道:“新民同志,这样,您回家换条裤子吧,如果他们找你,我就跟他们说你回家换裤子去了。” 邹新民心里笃定,市纪委此时肯定是在找自己麻烦,毕竟上次张庆合以手续不全将他们打发回去,此刻这些人卷土重来,必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正想着出去是给邹镜池打个电话还是给邹镜堂打个电话,好让邹镜池给林华西招呼一声。 邹新民问道:“林书记啊,这可是你让我走的。” 林华东摆了摆手,轻声在邹新民耳边说道:“放心吧。这些都是华西的属下,有什么不好沟通的,你不过是回家换条裤子而已,大不了一会儿再回来嘛。” 邹新民拿起包,往裆部一挡,说道:“林书记啊,我回去换条裤子,他们要找我,你帮我应付一下。” 邹新民离开不久,李亚男就来找人,按照市纪委的要求,所有的县委常委都要谈话。寻摸了几遍,没找到人就去给吴香梅做了汇报。 吴香梅将手中的钢笔往桌子上一拍,就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县委会议室,我门口一看,确实没看到邹新民的影子,就问道哎,谁看到邹新民了。 林华东快步过来说道,啊,香梅县长,新民同志有事,回家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吴香梅有些不悦的道:这个时候,回什么家啊? 回家换条裤子,他裤子湿了。 吴香梅听到之后,微微一愣,上前一步敲声道:刚才我就发现他心不在焉,没他什么事,他尿什么裤子啊? 第596章 斗争要坚持有理有利有节 县委副书记、县长吴香梅听到周新民裤子湿了,误以为是邹新民尿了裤子,也不避讳,直接就和林华东询问起来。 林华东赶忙解释,一边微微摆手,一边急切地说道:“香梅县长啊,事情是这样的,我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了,是茶水,真的是茶水。” 吴香梅瞬间恍然大悟,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红晕,连忙说道:“哎呀,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书记,是我想偏了。”说完,她扭头看向旁边的李亚男,问道:“亚男啊,这个谈话顺序上有没有特别要求?” 李亚男忙上前一步,神色郑重地说道:“吴县长,林书记,谈话顺序没有明确要求,只要求县委班子全部谈,县政府班子个别谈,普通干部找两个代表谈。” 吴香梅微微点头,看向林华东说道:“林书记,那您就先谈啊,您先谈。” 林华东和吴香梅走出会议室,林华东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道:“香梅县长,这到底谈的是什么事啊?” 吴香梅谨慎地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李亚男之外并无外人,虽然事情按规矩不能随意透露,但见四下无人,她还是凑近林华东,低声说道:“林书记啊,是这样,市纪委想了解县里关于庆合书记在工作作风和人事任命上的一些事情。” 林华东听到之后,神色十分淡然。对于张庆合,他个人是非常认同的。和李学武书记不同,两人虽与前几任相比都是实干型干部,但李学武为人太过刚硬,不懂变通,搞得县委班子同志间的关系十分紧张。而张庆合则是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将各方面关系处理得恰到好处。他对老干部尊重,对班子成员理解,对下属同志照顾有加,在发展思路上也十分清晰。特别是去年搞高标准公路建设,若没有张庆合,临平必定会拖地区的后腿。 林华东背在身后的手抽出一只,在空中缓缓比画了一下,感慨道:“庆合书记来临平,那是临平之福啊。” 吴香梅对林华东的表态十分意外。在她看来,林华东的兄弟林华北就是在张庆合书记来了之后才入狱的。这次修铁路的事,虽然几位领导都没有明面上说过,但小道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铁路要穿过林家祖坟有县委的原因,俗话说“富不迁坟,穷不立碑”,已经有不少说法,传言县委是为了整林家的人,才故意让铁路这么走的。 林华东淡定地走进谈话室,淡然落座之后,对面的人问道:“姓名,职务。” 林华东十分平和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微微抬起下巴,缓缓开口道:“我是林华东,是临平县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听到是林华东,谈话的人相互交流了一个眼神。他们身在市纪委,都清楚新来的一把手林华西,在临平县是个大家族,不少兄弟族人都是临平县的党政领导干部。虽然从外貌上两人差别很大,但听到名字“东南西北中”,便知道林华东就是林华西的兄长。 仅确认了姓名之后,众人的态度就客气了不少。其中一人说道:“华东同志啊,今天找您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张庆合同志在选人用人和重大事项决策时的状态和情况。” 林华东点了点头,说道:“我就直说吧。庆合书记作为县委书记,在选人用人上能够坚持党的用人路线,德才兼备,五湖四海。特别是我们提拔的干部,比如光明区的区长令狐同志,你们应该也知道,那就是庆合书记大力推荐的成果嘛。至于说庆合书记搞一言堂,我看也是没有依据的嘛。庆合书记大事小情都是与班子通气,与大家商量,虽然在有些时候果断了一些,但县委书记如果不果断不拍板,不拿主意,那这个班子怎么会有战斗力啊?” 林华东能这样讲,就已经算是对张庆合工作的肯定了。作为市纪委书记的大哥,林华东的表态比其他人的分量自然更足一些。 谈话的同志记录完之后说道:“华东书记,您说的我们都如实记录下来了,您看一看,没有问题,就在上面签个字。” 林华东笑了笑,说道:“你们,我还能不信任吗?”接过笔,看也没看,就在下面十分潇洒地写下了“林华东”三个字。 下午,谈话结束之后,郑成刚面色平和地听着谈话小组的工作汇报。听完之后,他微微点头,说道:“总体来看,临平县的干部群众对张庆合的评价还是很高的嘛,更加说明这些举报信都是子虚乌有,捕风捉影。也是充分说明个别人想利用咱们纪检机关,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纪检是把利刃,必须牢牢地把握在党和人民手中,不能被这些人所左右。这样吧,整理一下,十分钟后和临平县委交换意见。” 临平县委会议室里,气氛庄重而严肃。墙壁上的灯管嗡嗡作响,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整个会议室照得透亮。 张庆合陪着郑成刚有说有笑地走进会议室,底下的干部都已按照座次整齐坐好。吴香梅紧跟在后面,看到郑成刚要落座,快走了两步,伸手将凳子拉开,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郑成刚微微点头示意,在站定之后,吴香梅又轻轻地将凳子推了过去,以方便郑成刚舒适地落座。 吴香梅作为县长,能够主动为市纪委副书记郑成刚拉凳子,也是放低了姿态。此刻的市纪委副书记郑成刚虽然也是处级干部,但他代表的是市纪委,手中的事权自然不一般。换做平时,吴香梅自然不会主动去干服务员干的工作。 大家都落座之后,市纪委副书记郑成刚神色严肃地说道:“同志们,下面我们开个短会,主要是向大家通报一下关于现任主要领导的一些情况。以正视听,避免大家以讹传讹。是这样啊,市纪委接到了省纪委转来的电话举报记录,主要反映临平县委书记张庆合同志的一些问题,具体情况请我们的同志向大家做个通报。” 旁边的一位负责人忙打开话筒,看着材料,一字一句、完完整整的读了一遍。读完后,便看向纪委副书记郑成刚。 郑成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同志们,刚刚反映的三个问题,市纪委通过查阅资料、座谈交流、个别谈话等方式进行了初步核查,认为纯属是没有根据的诬告。现在可以明确告诉大家,张庆合同志政治坚定、为人正派,思想解放、视野开阔,具有很强的改革开放意识和开拓创新精神,具有很强的工作魄力和务实作风,带领全县干部群众讲实话,办实事,不回避矛盾,驾驭全局和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比较强,是一位合格,不,是一位优秀的、难得的县委书记。我可以代表市纪委明确表态,涉及到张庆合的举报全部属于诬陷。” 郑成刚十分严肃地环顾会场,目光如炬,继续说道:“同志们,此风不可长啊!对于制止和纠正这种恶意诬告行为,市纪委将采取一系列强硬措施。我们会深入调查诬告信的源头,不管背后之人隐藏得多深,都必将其揪出,依法依规严惩不贷,以儆效尤。绝不能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肆意破坏临平县良好的政治生态和改革发展环境。” 郑成刚的话掷地有声,吴香梅带头鼓起掌来。万庆峰环顾四周,看大家都在鼓掌,也只是缓缓抬起双手,跟着众人拍起了巴掌。 这时,郑成刚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道:“虽然此次调查证明了张庆合同志的清白,但我们也要反思,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诬告那?我看事情很简单啊,我看就是因为煤炭运输的事。我可以明确表态,煤炭运输的会议纪要我看了,这份纪要十分荒唐啊,难以想象,在我们改革开放之后还能出现如此违背商品经济规律的事,我们不仅要问,这是在照顾谁的利益啊。我也可以明确给大家表态,回去之后,我会向市纪委林华西书记汇报,依法追究相关人员的经济责任。大家都是内部同志,推心置腹的讲。罗正财同志现在精神失常,可以免于追究法律责任,但经济责任不该追究吗?给临平县造成了如此重大的损失,不该赔偿吗?简直乱来。同志们,我给大家表态,市纪委支持临平县委、县政府依法追缴相应费用,请大家提高站位,认清形势,积极配合县委县政府推动工作落实。我给大家讲清楚,如果有我们的领导干部牵扯其中,拒不配合县委开展工作的,市纪委依法追究相应责任。” 张庆合坐在下面,没有想到市纪委副书记郑成刚有如此的风骨和担当,直接讲了自己不方便讲的话。邹新民坐在会议桌下,暗自感叹,幸亏当时自己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县长,在煤炭运输的事情上有那么一辆车的牵连,就算是退钱,损失也不大。 会议结束,送走郑成刚之后,大家各自回到办公室。县人大主任万庆峰径直来到了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办公室,连门都没敲,直接就步履匆匆地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道:“新民县长,今天这事儿蹊跷啊。” 邹新民已经被纪委折腾了两次,胆子都要吓破了,心里想着要改邪归正,重新上岸。看到县人大主任万庆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心里就明白,老万来找自己,必定是说煤炭公司运输的事。毕竟当年大家心里都清楚,靠着在煤炭公司的关系,老万拿了至少有八九辆车。 邹新民此刻有意与万庆峰划清界限,便皱着眉头说道:“万主任,我实在想不通是谁会把这件事情捅到省纪委去啊!前几天,煤炭公司的人都已经讲了,只要把钱退了,什么事儿也没有,说不定追查下去,还要给一个纪律处分。” 万庆峰自然明白,邹新民在煤炭运输的事情上牵扯不大,事不关己,自然是高高挂起。他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新民县长,大家都是明白人,之前制定这个政策的时候,主要就是为了照顾县党政班子的领导,我印象中你也有一台吧。” 邹新民喉咙里不自觉地咽了个口水,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杯子,放在桌子上,赶忙说道:“万主任,万大爷,您记错了,我在煤炭公司从来没有拿过一分钱。当时就是我那大舅子他弄了一台,但从法律上来讲,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两个是属于两个不同的个体。” 万庆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很是清楚,当时就是自己给大家出的主意,名字千万不要写自己的,就找亲戚、舅子、老表的名字填上去。邹新民不认账,万庆峰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种事情谁会上赶着承认自己在里面有股份呢? 他轻轻一笑,说道:“新民同志,今天开会讲了,要让大家退钱,你这大舅子的钱退还是不退呢?如果要退,我大概算了一下,一台车少说要退十万块钱。这个账很好算啊,就按郑成刚书记的算法,1000万,100台车,一个车就是10万嘛。” 邹新民心里清楚,这六七年下来,一台车从煤炭公司拿走的远远不止10万块钱,就拿油费来讲,当时报账基本上是有多少报多少,从来不设限。 车名义上又挂在自己舅子身上,邹新民心里也就不再那么紧张,故作淡定地说道:“万主任,我印象中您的亲戚也不少啊,我们这种肯定是少数服从多数嘛,就是真的要退钱,我那大舅子的工作,到时候我去做。” 万庆峰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说道:“新民啊,糊涂,可不能有退钱的这种错误想法。县委县政府做的决策失误,责任肯定是县委县政府来承担嘛,凭什么让我们个人来承担?今天郑书记讲的很好嘛,要依法追究罗正财的经济责任,这钱就应该让罗正财出。新民啊,你镜池大爷也是这个意见啊。” 邹新民听到“老爷子”这三个字,疑惑地问道:“您说的是邹镜堂书记?” “哎,邹镜堂书记是省部级的领导,怎么可能会插手这些芝麻小事?你镜池大爷难道分量还不够?他是这个态度,他的意思很明确,这个时候大家要团结一致向钱看。” 邹新民会意一笑道:“团结一致向前看,镜池大爷还是有格局的嘛。” 万庆峰看邹新民没有理解的意思,又用力地敲了敲桌子,说道:“不是往前的‘前’,是金钱的‘钱’。你说你镜池大爷都退了休了,不说考虑邹镜堂书记的影响,就凭你敬池大爷这老骨头,一个县纪委能拿他怎么办?公安机关能拿他怎么办?咱们也要考虑,‘请神容易送神难’嘛。新民同志,你可以不考虑我的意见,但镜池大爷的态度,你还是要尊重啊。” 邹新民心里暗自骂道:两个老狐狸,早知道当时也给你万庆峰找个小娘们,看看到底谁给谁面子。 邹新民嘴上却说道:“万主任,我明白了,放心,我去做一做我舅子的工作,请他务必和大部队保持一致。” 万庆峰满意地笑了笑,说道:“这就对了嘛,法不责众嘛,咱们都不是被吓大的,实在不行就拖上几年,拖到张庆合退休,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在去闹一闹嘛,万不得已,刀架在脖子上,咱们再退也不迟嘛,是不是?” 邹新民心里点了点头,说道:“万主任,明白了,您放心就是。” 万庆峰刚刚起身,邹新民又说道:“哎,万主任,我插一句冒昧的话,打听一下,你们家亲戚如果要退,退多少钱?” 万庆峰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暗自盘算,自己家十台车要退上百万,这钱怎么可能往外退?随即又恢复了常态,轻描淡写地说道:“新民啊,我家那些亲戚的事,我还得回去好好梳理梳理,具体数目现在哪能说得清。咱们还是先把大方向定好,别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结。”说完,便匆匆离开了邹新民的办公室。 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窗帘半掩着,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线。张庆合和县长吴香梅两人在办公室里关起门,商讨着下一步的工作。 张庆合坐在办公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后说道:“香梅,困难比我想象的要大呀,但效果比我预想的要好!这才两天时间,就有好几个电话打到省纪委,恐怕这只是一个开始,你我都要做好充分准备啊。幸亏今天是纪委副书记郑成刚,他的表态对我们开展下一步工作很有利。我提个原则,工作组先不派了,避免激化矛盾。” 吴香梅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说道:“庆合书记,您之前的六点指示,其一就是要派出工作组,如今不派了,会不会让一些人觉得我们只是打雷不下雨啊?县里已经妥协了呢?” 张庆合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垂柳,说道:“斗争还是要坚持“有理有利有节”,妥协只是调整进攻的方向,撤退也只是为了更好的进攻。现在这个小团体已经抱成了团,那就晾一晾嘛。” “晾一晾,晾一晾是什么意思?” “香梅同志啊,现在已经给大家打好预防针,也算是出师有名了,关键就是找谁下手的问题了。贸然去动万庆峰,虽然有很大的震慑力,但毕竟影响不好。我还是想着不战而屈人之兵,让他自己能够主动认识错误,交代问题,退还费用。” 吴香梅摇了摇头,说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万庆峰的涉案金额较大,恐怕很难主动退回相关费用。” 张庆合微微点头,说道:“是啊,但我还是想主动给他一次机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让他认清现实,免得把咱们的大好局面,搞得鸡飞狗跳的。先把他放一放,他也跑不掉嘛。问题的关键还是在罗正财。罗正财装疯卖傻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住家产免受牢狱之灾吗?市纪委郑书记已经提出来,要让罗正财承担相应的经济责任,这为我们打开了思路。我明天和学武商量一下,申请公安机关查抄罗正财的家产,这些都是不义之财啊。如果一个腐败分子搞个装疯卖傻就能万事大吉,那我看纪委直接可以改成精神病院了。把他的不义之财收回来,我倒要看看罗正财还能不能演得下去。只要罗正财张个口,我相信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第597章 市纪委不能插手 县委副书记、县长吴香梅坐在县委书记张庆合的对面,得知张庆合计划要查抄原县长罗正财的家产,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忧虑。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钢笔,脑海中浮现出那句古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庆合书记,”吴香梅轻声说道,“查抄罗正财的家产?咱们县委要是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那什么了?” 张庆合转过身,眉头微微皱起,表情严肃而坚定。他缓缓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说道:“香梅县长,说起来正县级领导干部被查抄家产的情况也不多见,我何尝不清楚这会得罪人。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要让已经吞进肚里的吐出来。但如果我们怕得罪他们,那就是对千千万万的贫苦大众的不负责任。市委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我若只想当好人,又何必不在平安县担任县人大主任兼组织部长,只管发帽子批条子?香梅啊,当领导干部就不能怕得罪人。特别是我们的国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么不容易,如果面对问题都选择视而不见,当老好人,不坚决惩治腐败,那临平县的改革开放还不如不搞了啊。我只希望能把这件事办成铁案,让大家从罗正财身上吸取教训,我老张一个人背个恶名没什么,以后你们年轻人的工作,就好干了啊。” 吴香梅用力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庆合书记,您放心,县政府坚定的和县委站在一起。” 张庆合微微点头,说道:“哎,这种事情,你就不要过多参与了。抓好三大工程和招商引资。这样,明天我去找尚武,还得和市纪委沟通沟通。他们不点头,这家产可不好查抄,毕竟罗正财被抓的时候是平安县县政协主席,正县级干部。” 吴香梅思索片刻,说道:“今天郑成刚书记的讲话很有分量。我看林华西书记和林华北略有不同,他是个讲大局、顾大体的领导干部。” 张庆合回忆起与林华西的几次交道,特别是上次林华西以煤炭局局长的身份到临平县来检查工作,印象深刻。“嗯,和林华北相比,此人颇为儒雅,我看还是有厅级干部的素养与觉悟。” 两人推心置腹交谈了许久。此时,在门口的院子里,钟潇虹拿着名册和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一起在门外等候。县委大院里颇为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树上的麻雀声。 陈光宇看着身着卡色风衣、内搭白色衬衫,领口系着一条精致小巧丝巾的钟潇虹,心中暗暗感叹。自从县长吴香梅到了临平县,整个临平县女干部的穿衣打扮似乎都有了品味,不再像以前那样土里土气。 陈光宇抽着烟,眉头微皱,心里暗自盘算。自己快五十岁了,如今注重干部年轻化,往上晋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倒有随时退下来的可能。想到这里,他心里倒也坦然,毕竟这是大势所趋。如今,他只想着在退下来之前,能给组织提个要求,把刚毕业的儿子从乡镇调到县城,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钟潇虹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多年,对陈光宇这位老资格的乡党委书记十分熟悉。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钟潇虹说道:“陈书记,您怎么也不问问张书记找您是干什么呀?” 陈光宇苦笑一声,神情十分淡然:“小钟部长啊,我最近在看曾国藩家书,曾国藩讲‘既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我已经到了天命之年,组织上让我下,我就坦然接受。组织上喊我走,我拍拍屁股就走人。钟部长,我已经做好了准备,问与不问都改变不了结果嘛。” 钟潇虹笑着点了点头:“陈书记,您这个表态怎么感觉有点悲观呢?” “哎,潇虹部长,您误会了,没有一点悲观的意思,到了我这个年龄,就该有这个心态。钟部长啊,我听说组织部的老干局在组织干部夜校,要搞书法和绘画培训班。我前些年一直在乡镇,如今要退下来了,还是想着在文化和艺术方面提升一下自己,改革开放嘛,就是要与时俱进。” 钟潇虹露出敬佩的神情:“陈书记,您为乡镇付出了这么多,组织上肯定都看在眼里的。” 两人又等了十多分钟,办公室门终于打开,吴香梅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她微微一笑,说道:“光宇同志啊,煤电厂的事情,你也要上点心啊,下周我去看看进度。” 随后,陈光宇和钟潇虹两人走进了张庆合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光影。张庆合看到两人进来,面带微笑地说道:“啊,都坐吧。” 陈光宇看了看座位,以往进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心里总会有颇多紧张。如今知道自己可能要退居二线,反倒心里没了负担,很自然地拉过一把凳子就坐了下来,等待着张庆合宣布自己政治生命的结束。 张庆合往椅子上一靠,问道:“光宇同志,知不知道这次找你来什么事?” 陈光宇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啊,咱钟部长只通知让我来,没说什么事。” 听到陈光宇并不清楚情况,张庆合心里对人事工作的保密性感到颇为满意,对钟潇虹说道:“潇虹部长,工作做得扎实呀!这样吧,我来谈一谈。关于你啊,县委考虑决定推荐你为临平县委常委、副县长,下一步继续主持麻坡乡党委工作。” 陈光宇听到之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以为是要被宣布退居二线,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陈光宇马上挺直了腰杆,双臂放在桌子上,激动地说道:“张书记,这……张书记,您不是开玩笑吧?我都快五十 了。”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眼中满是疑惑与惊喜。 张庆合轻轻地拍了拍桌子,说道:“我都快六十了,不一样干县委书记。说完之后看向了钟潇虹道:潇虹同志啊,我们的干部都有一个误区,认为干部年轻化,就是所有干部都必须是年轻人,这个认识太片面了。年龄,只是干部选拔任用的一个因素、一个导向,并不是唯一标准。以后你们组织部们搞干部培训的时候,要把这个给大家讲清楚,让我们的干部理解党的政策。” 陈光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挠了挠头说道:“张书记,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机会。我一直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该退下来给年轻人让位置了嘛。” 张庆合微笑着看着陈光宇:“光宇同志,年龄从来不是衡量一个干部能否继续为人民服务的唯一标准。你在麻坡乡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县委相信你有能力承担更重要的责任。” 说完之后,张庆合目光坚定地看着陈光宇,说道:“光宇同志啊,县委决定推荐你担任县委常委、副县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下一步,麻坡乡要承担火车站和煤电场地建设任务,县三大工程的两个重要项目都落户麻坡乡,这是对你的信任,也是对麻坡乡干部群众的信任。任务很艰巨啊,通过前期的考察和你在工作中的表现,县委认为由你担任县委常委、副县长,兼任麻坡乡党委书记,更有利于火车站和煤电厂的建设。希望你能够主动扛起工作责任,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推动重大项目落地。” 陈光宇难以置信地看着县委书记张庆合,激动地说道:“张书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表态了。实话实说,在来之前我都认为自己马上要去二线了,没想到……真的是没想到啊!请组织放心,哦,请书记放心,我一定在县委的坚强领导下,团结带领麻坡乡的干部群众工作把做实做好。我一定不辜负您和县委的信任!” 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光宇同志啊,有些细节上的工作,钟部长会给你交代,我就不再赘述了。工作上的事,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县委帮助解决?” 陈光宇本来想说没有困难,但想到林家祖坟的事情,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道:“张书记,我不清楚您是否知道华东书记他们家祖坟的事。” 张庆合对林家祖坟和铁路线之间的冲突这件事心里是清楚的,已经有不少人前来汇报过。张庆合不回避这个问题,说道:“光宇同志,整个铁路建设涉及到的类似事情非常多。我们要一视同仁,既要考虑当地的风俗,也要兼顾群众拆迁的利益。这件事情县委不好直接表态,两个方案,要充分让利益双方进行面对面的沟通交流。” 陈光宇微微皱眉,面露难色:“张书记,话是这么说,可林家在当地也有些影响力,这沟通起来恐怕不太容易。而且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工程进度。” 张庆合拍了拍扶手,鼓励道:“光宇,主席讲过啊,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举个例子吧,水到了一定的温度会沸腾,但我眼前的桌子并不会。内因是决定因素,外因是影响因素嘛,关键是你自己面对困难如何思考和解决。工作有难度,但干什么工作没有困难?组织上将你放到更高的位置上,就是要你去解决更大的困难。麻坡乡这个事情,县委的目的不是在于你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而是要铁路顺利通车。至于利益双方的事,利益双方应该坐下来积极沟通嘛。” 陈光宇坚定地点点头:“书记!明白了,利益双方多沟通。” 张庆合的这番表态,其实是有意在照顾林家人的感情。按照规定和原则,就是要拆坟,但毕竟林华东是自己班子里的同志,而林华西又是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县委自然不好直接说要去动林家祖坟。 第二天,阳光明媚,春光甚好。县委书记张庆合早早地约了市公安局副局长、纪委书记李尚武,到了李尚武的办公室,墙壁上挂着三幅地图,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文件和资料。 张庆合神情严肃地说道:“老李,今天咱们得达成一致,然后再去找市纪委书记林华西。” 李尚武点了点头,说道:“老张,我本来就打算动罗正财,只是顾忌到临平县的稳定嘛。” 张庆合微微皱眉,说道:“现在看来,根本绕不过去罗正财,但老李啊,罗正财以前是市管干部,现在他的处分决定一直没有下来,招呼不打到位,又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把事情搞到省纪委去,懒得解释啊。” 李尚武点了点头,看了看手表,顺手一指,说道:“约的 11 点,现在过去差不多。” 此时,在市委大院里,市纪委副书记郑成刚正在向市纪委书记林华西汇报昨天的临平之行。林华西的办公室宽敞明亮,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和文件,林华西正襟危坐,一脸认真。 林华西听了之后,十分诧异:“一个县级煤矿的煤炭运输,这几年就超支了 1000 万元?” 郑成刚说道:“华西书记,您以前是省煤炭局的领导,这种情况恐怕您都没有遇到过,真是触目惊心啊!这个罗正财真是胆大包天,贪欲膨胀。不得不怀疑里面有不可告人的利益输送关系。” 郑成刚作为市纪委副书记,并不知道林华西的亲弟弟林华北就是之前煤炭公司的负责人。 林华西心想,那个时候,华北应该还只是矿上的领导,并不是煤炭公司的一把手,这种事情虽有牵扯,但应该不大,主要问题应该是出自当时煤炭公司一把手老万的身上。 林华西沉思良久,说道:“可惜啊,罗正财已经精神失常,不然的话,对罗正财进行调查,肯定会有所收获。 郑成刚道:现在临平县的意思是对之前的费用进行追缴,最大程度挽回煤矿的损失?” 林华西听完之后,觉得难度太大。他随意地用手指敲着桌子,看似无意地说道:“追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这件事情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如果要翻旧账,难度不小,阻力很大啊。” 郑成刚说道:“林书记,我昨天已经表个态,这就是对张庆合的诬告。咱们市纪委是支持他们搞追缴的。” 林华西在省煤炭局当过多年的副局长,局长退休后又主持工作了近一年时间都没有转正。如今到了市纪委担任书记,他极为注重一把手的权威。林华西听完之后面有不悦,心想:这么大的事情,纪委副书记不知道先向一把手汇报,就擅自去表态,显然是在自作主张,想做好人,这是对自己不够尊重。更为重要的是,郑成刚直接表态张庆合是被诬告的,如此明目张胆地给张庆合站台,看来这个郑成刚也是看重张庆合背后的关系。 林华西脸色一沉,略显严肃地说道:“郑副书记,你也是老纪检了,起码的程序还是要遵守嘛。接到举报后要先核实线索,核实完之后要经过纪委常委会讨论之后才能确定是不是诬告。你说是不是?” 郑成刚看到林华西面有不悦,但并不惧怕,十分坦诚地说道:“林书记,我明白程序的重要性。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和张庆合同志进行了深入的交流,他一心为临平群众,是实实在在干实事的好干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被程序束缚住手脚,该果断表态的时候就得果断表态嘛。纪委本来就应该为愿意干工作的同志站台。作为市纪委分管业务的副书记,我认为在这个时候,我们必须站出来支持他们。” 林华西眉头紧皱,语气加重:“郑副书记,我并不是说不支持张庆合嘛,我的意思是纪委的工作必须按照程序来,这是基本的原则嘛!” 郑成刚微微低头,缓和了一下语气:“林书记,我只是觉得,在面对这种明显的诬告和损害群众利益的事情时,我们应该更灵活一些,以实际行动支持那些为人民做事的干部。” 林华西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说道:“好吧,情况我都知道了。这样吧,老郑,你组织个文稿,我们还是要向市委做一个书面汇报。” 林华西本打算让郑成刚一起接待张庆合,但觉得郑成刚为人固执,也就不想多此一举了,便打发郑成刚去整理材料。 11 点钟的时候,张庆合、李尚武两人来到了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 林华西看到两人来了,笑呵呵的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握手寒暄之后,主动问道:“庆合书记,尚武局长,你们看是在办公室还是去接待室谈?” 张庆合看了一下,林华西的办公室非常宽敞,用沙发和桌子分割成了会客区、办公区,还有一个独立的休息区,外面有个小门,连着秘书的办公室。 张庆合说道:“林书记,客随主便啊,您安排。” 林华西淡然一笑,说道:“既然都是自己人,就不用那么见外,我们就在办公室谈。”说完之后,就有工作人员上了三杯茶水。 众人落座之后,林华西说道:“庆合书记,上次我去省城,镜堂书记对你积极争取铁路项目建设的事情十分赞赏,对你和临平县委县政府的工作是高度肯定的。刚刚郑成刚副书记也汇报了昨天关于你的核查情况,我已经明确表态,这就是对你毫无根据的诬告,你放心,市纪委会为你站台啊。” 几人客气了几句之后,张庆合便将来意和盘托出:“林书记啊,现在有充足的证据证明,罗正财应当煤炭运输的事承担赔偿责任,并且应该对他继续进行审查调查。我们也申请市纪委联合市公安机关对罗正财的家进行查抄,以尽量挽回临平县的经济损失。” 林华西听完之后,面色逐渐阴沉起来。他看了看李尚武,问道:“市公安局是什么意见啊?” 李尚武挺着腰杆汇报道:“华西书记,向您汇报,经过我们的观察和初步研判,罗正财此人有装疯卖傻的嫌疑,所谓的精神失常,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林华西听完之后,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他思考片刻,轻轻的拍着大腿,说道:“尚武同志,你作为市公安局副局长、纪委书记,怎么能说出可能是在装疯卖傻这样没有根据的话呢?法律法规都有明确规定,对于这种精神失常的精神病人,不宜再进行调查,罗正财虽然犯了错误,但是他最基本的人权还是应该得到保障,包括庆合同志,我们不能对精神病人进行审讯嘛,这是违背法律法规、违背基本人权的。这是第一点。你们所说的要去查抄他的家产,我看也不妥呀。罗正财仅仅是做出了一个决定,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罗正财从中牟利,仅仅靠猜测就去查抄一个已经精神失常的病人的家,这个不妥呀。所以市纪委并不支持对罗正财的家进行查抄。” 张庆合和李尚武两人相互对视,都没有想到林华西会明确表态反对进行查抄。 李尚武心有不甘,继续说道:“华西书记,罗正财的行为十分蹊跷……” 话没说完,林华西就摆了摆手,说道:“尚武同志啊,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再讨论下去了。罗正财是被同监舍的人殴打才精神失常的。现在罗正财的家属还在不依不饶,市公安局为此可能还要承担赔偿责任,我和朝政书记昨天还在商量如何去做家属的安抚工作。这个时候你们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就算罗正财是装疯,他现在有医院的合法手续,你说我是信医院权威的评估报告,还是信你们的猜测呀?尚武同志,庆合同志,你们要站在市委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嘛,啊,所以,我不会同意再继续对罗正财进行调查。” 在林华西的办公室里待了 20 多分钟,林华西的态度依然坚决,没有同意对罗正财采取进一步的措施。 从林华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李尚武感叹了一句:“这个华西书记,是在袒护罗正财嘛。” 张庆合感慨了一句,说道:“老李,不要这样说嘛,华西书记说的再理嘛。” 李尚武瞪大了眼道:在理?老张,我现在可是给你在打工啊,你怎么还替他老小子说话。 张庆合道:哎,老李,不要激动嘛,我们还是要坚持有理有利有节嘛,只要市委开除了罗正财的党籍和公职,市纪委不就管不了? 第598章 高票通过 在市委大院里,阳光透过梧桐树上斑驳的树叶,洒下一片片光影。 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尚武和临平县委书记张庆合从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出来后,神色略显凝重。两人并肩走到办公楼下面,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张庆合微微皱眉,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坚毅,低声说道:“开除罗正财的党籍和公职,市纪委也就管不了了。” 李尚武微微点头,心中思索着张庆合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毕竟林华西身为市纪委书记,站在了所谓法律的制高点上袒护罗正财,市公安局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有些束手束脚。他看了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 十一 点半,说道:“现在 十一点半,要不我们上去找一下牧为?” 市委副书记邓牧为,分管组织和党群口的工作,在干部违纪处理方面有着很大的话语权。张庆合有些顾虑地说道:“没有提前打电话,也不知道牧为在不在。” 李尚武摆了摆手,说道:“上去再说,要是牧为不在,我们去找钟书记嘛。” 两人来到邓牧为办公室门前,看到门虚掩着。张庆合轻轻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肯定的答复后,两人推门而入。 邓牧为看到是李尚武和张庆合,脸上就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过来,说道:“这个点过来,是要请咱老邓吃饭吧?” 三人相视一笑,几句玩笑话过后,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邓牧为提高声音喊道:“小程,泡茶,泡我老战友从四川带来的春茶。”接着,他微笑着看向两人,说道:“你们尝尝这个茶叶,我战友自己家里做的,市面上可不好买。” 不一会儿,小程端着泡好的茶进来,轻轻放在茶几上。张庆合端起茶杯,缓缓打开杯盖。顿时,一股袅袅的茶香升腾而起,茶水嫩绿明亮,清澈见底。张庆合轻嗅茶香,说道:“牧为啊,这茶闻着就不一般。” 邓牧为笑着摆摆手,笑着说道:“就是些战友家乡的土茶,没那么多名堂,不过味道还算醇厚。” 三人喝了几口茶,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张庆合放下茶杯,神色变得严肃,将此行的目的向邓牧为详细作了汇报。 邓牧为听完,微微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深思,问道:“上千万的损失,老张,你这个算法算准没有啊?有没有详细的数据支撑啊。” 张庆合神情笃定,点了点头道:“我让煤炭公司拉出来了账,实际金额只会比这个金额高。” 李尚武在一旁补充道:“每天七八十台货车,再加上人工,这 1000 万确实不算多。” 邓牧为听完,一拍扶手,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愤怒与无奈,说道:“这个罗正财,真是丧心病狂啊!上千万的国有资产流失,这可是要判死刑都不为过。改革开放以来,有些干部丧失了初心,泯灭了良心,给党和人民的事业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他还想靠着装疯卖傻逃避法律的制裁,简直是把组织当猴一样耍呀!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留在我们的队伍里?我会向市委钟书记汇报,让市委尽快做出决定,开除罗正财的党籍和公职身份。” 李尚武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说道:“牧为,老张,这些天我一直在看这个案子的卷宗,经过我对这个案子的分析,我发现这个罗正财装疯卖傻不是偶然。咱们推测,按照卷宗中钟潇虹的说法,是林华北下的药,才让罗正财得逞。如今,林华北矢口否认,而罗正财装疯卖傻,强奸的事情就定不了罪。再说临平县上千万的资产流失,判林华北死罪都算不上过分。按照临平县报上去的材料,公安机关的调查已经处于终结,已经移交司法准备审判。按照这样推测下去,罗正财装疯卖傻,对林华北是最为有利的。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在林华西书记的授意之下,罗正财才装疯卖傻的呀?” 邓牧为脸色一沉,严肃地说道:“尚武,你现在是市公安局副局长、市公安局纪委书记,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这样没有原则的话,是不能说的。” 李尚武赶忙解释道:“唉,不会,今天又没有外人,我只是做一个合理的推测嘛。” 邓牧为其实心里也明白,按照李尚武的这个分析,再加上如今林华西如此袒护罗正财,确实存在这种暗中授意的可能性。邓牧为微微皱眉,说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不好妄加猜测,毕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钟书记那边我会去沟通,让市委常委会尽快确定开除罗正财的党籍和公职身份,为你们下一步开展案件调查扫平障碍。”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饭点。邓牧为站起身来,说道:“走吧,去喝碗羊汤,再过几天这羊汤就喝不到了,天热了喝着燥啊。” 李尚武笑着打趣道:“哎,牧为,老张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弄碗羊肉汤把我们打发了?不行,必须给我们加个羊蝎子。” 邓牧为爽朗地大笑起来,说道:“行,一人给你们加两个羊腰子,但必须都要吃完,不能浪费。” 与此同时,在林华西的办公室里,自从张庆合与李尚武离开后,林华西便将办公室门反锁起来。他坐在办公桌前,神情落寞,心中满是感慨与惆怅。如果真的重新审问罗正财,恐怕罗正财的心理防线必然崩塌,一旦将临平县的情况和盘托出,装疯卖傻的事情必将泄露,说不定华南也被牵扯进去。 正在他暗自神伤之时,突然听到了敲门声。林华西拿起了盖在脸上的《刑法》书,缓缓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与不耐烦,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看到是林华南。 林华南一言不发地走进门,林华西又将门反锁。两兄弟坐在沙发上,沉默良久。林华西才缓缓将李尚武和张庆和来过自己办公室,要重审罗正财的事情告诉了林华南。 林华南一边听,一边默默抽烟,眉头越皱越深。待林华西讲完,他慢慢将烟头掐灭,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张庆合和李尚武,简直是乱弹琴啊!” 林华西无奈地说道:“乱弹琴的是华北,人家是正常的办案嘛。上千万的损失,换做我是县委书记,也不会善罢甘休。” 林华南心烦意乱的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说一说,怎么办? 林华西面露难色,说道:不知道咋办啊,所以才把你叫过来啊。 林华南沉思良久,眼神闪过一丝狠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道:“这个时候,只有让罗正财……” 林华西忙打断道:“唉,哥,你这是干什么?让他装疯卖傻出狱,已经让我良心难安,你总不能让咱们兄弟也去杀人吧。” 林华南说道:“华西啊,我说的这个事情我考虑过了,我在精神病院那边有些关系,我只要稍微调整一下用药剂量,医生是有把握的。” 林华西一脸震惊,连忙说道:“哎,大哥,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我们都是国家干部,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容易,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怎么能走上杀人的不归路?不行,绝对不行!” 林华南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张庆合与李尚武明显是咬住不放了,一旦罗正财被重审,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不,你还好,我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毕竟装疯卖傻的事是我让人做的,四医院那边也是我在操办。” 林华西郑重的喊了一声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华北已经进去了,难道连你我两个人都要搭进去?还有,你知不知道一个临平县煤矿仅仅运输费儿一项就损失了超过上千万?这个你能说华北没有责任?就算买卖枪支和下药的事情,我们帮他摆平了,但这一千万的烂账谁去给他填? 林华南拍了拍大腿,说道:我是地区煤炭局的局长,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这都是罗正财为了给自己留后路,想着以后退休之后靠着这几台车也能日进斗金颐养天年才开的口子嘛,一切的关键还是罗正财,我看只有罗正财死了,临平才消停嘛,所有的账都可以推到他身上嘛! 林华西略显严肃的道:大哥,你是地区煤炭局的局长,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允许它发生?当时你为何不制止? 林华南瞥了一眼林华西,说道:华西啊,你在省城当官,大机关干部的素质都比较高,但是在市里,在县里就不一样了,煤炭局只管煤炭,以前计划经济的时候,还是有些话语权的,后来商品经济之后,煤炭局形同虚设,我们一个管条条的干部,人家管块块的县委书记,县长,怎么会给我们面子啊? 林华西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些事情,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话题扯远了,这样吧,晚上的时候把华东请过来,一起商量吧。 林华南有些不悦的道:算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华东也只是一个堂哥而已,如果在之前他愿意帮忙,华北的事情能落到如此境地,算了算了,你慢慢考虑考虑,我去找一下罗正财的家人,让他们把家产抓紧时间转移,不要等着公安机关来抄啊。 作为纪委书记,林华西非常想制止着一切,但此刻自己已经被牢牢的绑在这架车上,无法动弹,也只有极为无奈的摆手,示意林华南妥善处置,小心处理,免得再次引火烧身。 午饭过后的东原市,阳光越来越有了初夏的味道。市建委的办公楼里,市建委的党委书记周海英一反常态,中午没有出去应酬,而是准备着下午的党委会。面前放着的一杯茶水,热气袅袅升腾,桌面上的材料上写着七八项会议议题,而最为重要的,便是在二级单位设专职工会主席一职。 周海英微微皱眉,看向工会主席老鲁,问道:“意思是夏南平主任仍然不同意?” 工会主席老鲁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对,周书记。我跟夏主任足足谈了一个小时,他都没有松口,坚持要有一位班子成员兼任工会主席。” 周海英面色不悦,手中的钢笔在桌子上使劲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说道:“这个夏南平真的是一个老顽固。你说啊,如果每个二级班子增加一个领导岗位,就能解决十多个干部的待遇问题。工会是为职工谋福利的组织,设立专职主席也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老鲁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周书记啊,我也跟他解释了很多,还拿上级的文件给他看了,可他就是坚持己见,说什么建设局改革建委,目的就是为了精简机构,提高效能,说精简机构不能只是嘴上说说。现在这事儿就这么僵着。就算上了党委会,他也会明确反对的。” 周海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怒地说道:“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无原则!要不是顾忌夏家老爷子也是老干部,我早就和夏南平翻脸了!” 老鲁赶忙劝道:“周书记,熄熄火吧。实在不行,这会咱们就下次再上,等到条件成熟再讨论吧。” 周海英坚决地说道:“不行!这样党委的权威何在?夏南平这是要凌驾于党组织之上啊!整个东原市,还没有人敢这样和我作对!正常上会!” 老鲁面露难色,说道:“周书记,党政一把手意见不合就上会,这恐怕不妥。我建议下次党委会再研究工会主席的事情,这期间我们再和老夏谈一谈吧。” 周海英态度坚决,回绝道:“不行不行!如果下次他还不同意,难道还要将就他?组织的原则就是少数服从多数!我已经和其他党委委员都沟通过了,大家都明确表态支持我这个方案。既然夏南平主任执意要和党组织作对,我看也没有必要顾及他的脸面。” 下午两点半,党委会准时召开。市建委主任夏南平走进会场,立刻察觉到氛围比以往要严肃许多。众人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后,便纷纷回避。 市建委党政一把手分设,在整个东原市的市直部门里并不常见。除了交通局,就只有市建委这样几个体量较大的部门实行了党政一把手分设。虽然大多时候两人的分工明确,但在工作中难免会有一些分歧。久而久之,大家便发现周海英和夏南平的关系十分微妙。若是开党委会,周海英必然是最后一个到;若是开主任办公会,夏南平则会故意迟到几分钟。 夏南平坐下后,看了看旁边周海英的座牌,又看了看表,已经2点 35 分,自己迟到了五分钟。夏南平心里暗自嘀咕:“这个周海英,这是在向我示威啊。”看着各位领导都不说话,夏南平也不好表态,便自顾自地翻起了桌面上的材料。直到又过了五分钟,会议室的门打开,周海英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党办的主任,端着茶杯和笔记本。 周海英进门后,说道:“不好意思啊,各位领导,刚刚市委组织部贾部长一直在跟我通话,所以这才耽误了几分钟。开会,我们马上开会。” 党委会最为核心的议题便是人事议题。在讨论了几个相对无关紧要的议题之后,周海英说道:“同志们,下面我们进行本次会议的最后一个议题,那就是讨论在二级班子里设立专职工会主席的事情。设立工会专职主席是为了保障职工权益,维护职工合法利益,更好地为大家谋福利的重要举措。上级既有文件支持,下面也有迫切需要,所以根据工会主席老鲁的请求,我们研究在二级班子里设立专职工会主席的事情。请大家发表意见。” 周海英说完后,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没有人带头表态,毕竟大家都清楚夏南平对这个议案持反对态度,带头表态自然就可能和夏南平唱反调。 工会主席老鲁见众人没有表态,场面有些尴尬,便主动说道:“各位领导,我说几句吧。现在上级越来越注重职工权益和福利的保障,不少单位的二级班子的工会主席都已经分设。虽然编委和组织部没有明确市直部门二级班子工会主席的身份和待遇,但在市直机关不少单位,二级班子工会主席和副职之间都是可以交流使用的。所以工会主席分设是一个潜规则,也是为大家谋福利的好事。” 周海英听完,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同志们,鲁主席说的非常中肯。大家还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按程序进行表态,在二级班子里尽快明确专职主席。” 说完,周海英环顾会场,各位成员都没有要发言的意思。这个时候,夏南平开口道:“好,同志们,我也来说几句吧。工会主席这个岗位确实非常重要,但大家也都清楚,现在市建委刚刚成立,建委机关和下属二级班子,领导干部都已经超编。有没有必要再单独设定一个工会主席呢?实话实说,我也想多设一个岗位,多照顾一批领导干部。但我们改革的目的就是要精简机构啊,现在都已经超员了,还要再设立专职主席,作为党委副书记、主任,我不得不怀疑设立专职工会主席的目的是否单纯。” 周海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没想到夏南平在会议上会如此直接地反驳自己。他强压着怒火,说道:“夏主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设立工会主席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要维护和保障大家的权益。俗话说,既让马跑又不让马吃草,这种工作方法是不可持续的。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考虑过,但工会工作的重要性也不容忽视。职工的权益保障好了,才能更好地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我看这样,直接表决,同意分专职工会主席的请举手。” 周海英以职工谋福利为由增设工会主席,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和煽动性。其他几位委员见周海英和老鲁都举了手,也纷纷举起了手。 夏南平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自己没有举手,他不屑地哼了一句,说道:“我明确反对分设工会主席,请与会同志如实记录。” 周海英点点头,说道:“可以,如实记录。好,大家放下吧。同志们,我们高票通过了在二级班子里设立专职工会主席的事情。下来之后,各位领导按职责分工,抓好工作落实。好吧,散会。” 夏南平气愤地收拾着桌面上的资料,“砰”的一声将凳子往后一推,凳子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下午,周海英约了三位文史馆专家,专门来到一家迎宾楼,在客套一番后。小心翼翼地从大帆布包里慢慢掏出那尊青铜马,轻轻放在桌子上。 三位文史馆的专家看到后,便拿着手电和放大镜,仔细地端详起来。 三位专家反复观察了许久,不时交头接耳一番,最后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周海英见状,忙上前焦急地问道:“怎么,这个不是商周时期的?” 其中一位年龄稍大的专家,缓缓摘下眼镜,郑重地看了一眼周海英,说道:“周书记,我们几个虽然才疏学浅,但还是对青铜器略知一二。您这个东西造型精美,工艺精湛,特别是马腿内侧的焊接技术,很考验工艺,是个很不错的艺术品。” 周海英听完,点了点头,说道:“任老啊,我以前在文物鉴定上吃过亏,所以才把您请过来。您看这尊商周时期的青铜马,能值多少钱?” 任老先生微微皱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海英,思索片刻后说道:“要是真的是商周时期的青铜战马,那是无价之宝,不能简单的用金钱来衡量它的价值。但您这尊,它是上周的工艺品。如此估算,五百块钱估计能买下一对。” 第599章 朝阳同志批准晓阳同志发言 在迎宾楼的小包间里,气氛有些沉闷。周海英听到几位专家说青铜宝马是现代的工艺品,心情顿时变得极为复杂。他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甘与疑惑,双手缓缓拿起青铜马,顺着专家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将马翻了个个儿。仔细端详着马大腿内侧那个所谓的焊点,目光中满是审视,可自己终究无法确定这个焊点到底是古代工艺还是现代工艺。 周海英缓缓抬起头,看向几位专家,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说道:“任老啊,你们再仔细看看。这个玩意儿可是我一位渊源颇深的朋友专程委托我请大家来鉴定的。按说他家底深厚,祖传的玩意儿,不应有假呀。” 任老先生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语气平和地说道:“周书记,您可以告诉您这位朋友,他这个东西绝不可能是家传的。如果不信,他可以拿着到任何文物所找其他专家去鉴定嘛。” 周海英心中不禁想起之前净面玉佛佛的事,心里顿时警惕起来,生怕这几位老先生也给自己设套。试探性地说道:“嗯啊,要不这个东西您拿走?再找几个人帮忙仔细看看。” 任老先生大手一挥,语气中带着些许自信与坦然,说道:“大可不必啊,海英。我的眼光,我还是有信心的。既然您不信任我们几个,我们再找人看也是徒劳嘛。您可以拿着这个东西,多问几个人嘛。但我可以明确告诉您,无论找谁,结果都是一样的。” 周海英本打算让几人一起吃饭的,可听到这个消息,心情一落千丈,哪还有心情吃饭?默默起身,伸手拿起包袱,将青铜马小心翼翼地包好,塞进帆布兜里,语气有些落寞地,挤出一副笑脸道:“任老啊,晚上有我在,你们反倒放不开。正好我晚上还有个接待,就失陪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所有的费用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任老先生几人都是在文史馆做学问的老学究,本就不擅长在酒桌上迎来送往、阿谀奉承。既然周海英要走,寒暄几句之后也就没说什么。 周海英拿着帆布包,心情烦躁地来到车旁。伸手拉开后座车门,随手将东西扔到了车的后座上。 司机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出于好心提醒道:“周书记,您不是说这东西精贵得很,您这随手一扔,万一碰掉个腿,那损失不就大了?” 司机跟随周海英多年,二人无话不说。此刻周海英满心郁闷,只是无奈地感叹道:“算了,反正这东西不是我的。” 司机发动车子,轻声问道:“周书记,咱们不吃饭了,现在去哪里?” 周海英心烦意乱,人在极度失望之时,内心满是疲惫与烦躁。往后一靠,头微微仰起,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说道:“回家,今晚回家。” 司机听了之后,微微一怔,毕竟自己跟着周海英多年,这个点回家吃饭的时候少之又少。但作为司机,其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就是除了开车,对所有的事情都不闻不问。于是,汽车缓缓拐弯之后,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只留下大街上汽油燃烧不充分的刺鼻味道。 与此同时,在市委大院的家属院里,那栋二层干部小楼在绿树掩映下显得格外静谧。市纪委书记林华西主动邀请堂哥林华东来到这里。林华东下车后,轻轻推开虚掩的门,看到林华西十分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林华西听到动静,微微抬起眼皮,见是林华东,微微弓起身,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道:“大哥,这边坐。” 林华东快步走到沙发旁坐下,眼神中满是关切,说道:“华西啊,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嘛。” 林华西揉了揉太阳穴,脸上写满了疲惫,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大哥啊,这不天气换季,感冒了,头疼得厉害。” 林华东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担忧,关切地问道:“那去医院看了没?这季节交替的时候最容易生病了,你可不能不当回事儿。” 林华西苦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哪有时间去医院啊,临平县县委书记老张被举报,东洪县的县长也出了问题,之前纪检业务上还有一些欠账,都要尽快调查核实清楚,不然该提拔的提拔不了,钟书记对纪检工作,都有看法啊。所以,实在抽不出空去医院。” 林华东坐下之后,看到林华西面前的杯子里只有半杯水,便伸手拿起水壶,轻轻为林华西添满水,然后端到他跟前,说道:“华西啊,多喝点热水。” 林华西微微抬起头,双手接过杯子,轻抿一口,缓缓说道:“哥呀,现在我的心病比身病要重啊。华北的事儿,法院走到哪个地步了?” 林华东微微沉思片刻,说道:“华西啊,华北的事,你没必要太过牵肠挂肚。我和省城的王律师见了面,私下里也组织他和县法院的院长一起吃了饭,这些都安排好了,无罪释放肯定没问题。” 林华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激,说道:“大哥呀,您费心了。现在有突发情况,市公安局的李尚武局长和临平县的县委书记张庆合今天到我办公室来了,他们想着重新提审罗正财。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呀?” 林华东听到之后,微微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摇了摇头,说道:“不应该吧,罗正财不都精神失常,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他们还要重新提审罗正财?” 林华西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不是煤炭公司运输费用的事嘛,超支严重,县委认定罗正财应当负有领导责任,所以才考虑要重审罗正财。” 林华东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地说道:“华西呀,按规定像罗正财这种持续犯病的精神病人,是不应该接受调查的,我印象中纪委和公安机关都有这一条规定。这个张庆合书记和李尚武局长凭什么对罗正财进行审查呀?再者说了,审查就审查嘛,就算对罗正财进行审查,和咱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嘛。” 林华西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说道:“大哥啊,你一直在临平县,应该比我清楚。罗正财做出的那个违规决定,其目的的背后自然是利益交换。华北一直在煤炭公司工作,虽然做出决策的时候,他不是主要领导,但直到去年,他可是煤炭公司的实际负责人呀。如果彻查下去,,以华北的品性,不用问我就知道,华北脱不了干系。这第二嘛,如果真的再把罗正财弄进去,估计华南大哥也要受影响啊。” 对于追究林华北的责任,林华东并不意外,毕竟当时林华北和县长罗正财关系非常紧密。但说到林华南难辞其咎,林华东就有些诧异了,他瞪大了眼睛,问道:“华南作为市煤炭局的局长,最多是负有一些监管责任,这事查不到他那里去吧?再说了,你又是纪委书记。” 林华西无奈地轻轻拍了拍沙发,苦着脸说道:“大哥,实不相瞒啊,罗正财装疯的事情是华南一手操办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住罗正财强奸的事,你知道,华北在里面,很不光彩。所以,一旦罗正财重新受审,就有可能将事情和盘托出。到时候你我二人又有何脸面在东原官场上和大家见面啊?” 林华东听完之后,一脸的震惊,瞬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华南出的主意?” 林华西一脸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大哥,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血浓于水,兄弟情深啊,华南当时为了保住罗正财,也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影响到华北,就想出了这个装疯的主意。现在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李尚武已经看出来罗正财是在装疯卖傻呀,本以为能瞒天过海,没想到现在又节外生枝了。” 林华东听完之后摇了摇头,说道:“华西啊,这么说吧,公安机关要办一件案子,就看你较不较真儿。如果都已经知道罗正财是在装疯,那么突破罗正财只是时间问题,手段太多了,就看你想不想用、用哪种手段。” 林华西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所以我才把你从临平请过来,想听听你的主意啊。” 林华东摇了摇头,感叹道:“哎呀,华西,说来你可能不信,但不说又不行啊。这个事儿,和祖坟有关。以前没说通火车的时候,咱们林家顺风顺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这事儿,还是得往祖坟上面靠啊。保不住咱们家的祖坟,我看这事就复杂了。实在不行,我建议找个仙儿问一问。” 林华西有些诧异的看着林华东,疑惑地问道:“找什么?找个仙儿?” 林华东解释道:“哦,就是能掐会算的。我听说在油坊大集上有个瞎子算得特别准。这样明天我请个假,专程跑一趟油坊算一算,请人家给个破解的办法。” 林华西毕竟是受过多年教育的领导干部,是一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尴尬地一笑,说道:“大哥,我们都是领导干部,怎么能信这些牛鬼蛇神呢?” 林华东说道:“哎,华西,这你就不懂了。县人大主任老万说,明天一早就要去烧高香。邹镜池,那是邹镜堂的亲哥,听说也经常往那瞎子那儿跑啊。人家官儿比咱们当的大,人家都信,我觉得咱们了解了解当个参考嘛。这样你不好出面,我请你嫂子,让她代表咱们几兄弟把心意搞得大一点,心诚则灵,会有效果的。” 林华西听完之后,微微皱眉,心里暗自思忖:怪不得临平县发展不起来,党政领导班子里多数干部竟然信奉一个麻坡乡的算命瞎子,说出去真是丢人啊。 林华西说道:“大哥,你在政法机关多年,我还是想听一听正儿八经的建议。现在我感觉已经无路可走啊。” 林华东内心之中其实已经不太想管林华北的事情,但看着林华西实在是焦虑无助,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华西啊,有句俗话说得好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自从市委将张庆合、吴香梅、李朝阳调到临平目的就不单纯的是搞建设嘛,如调县长和书记也就算了,如今是公安局长也换了,目的就是要收拾人。罗正财肯定是在劫难逃。现在和临平本土干部扳手腕的不是张庆合、吴香梅,而是市委,是组织啊!他们要实现的都是组织的意图。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只要组织较个真,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林华西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市委把平安县三个干部调到临平,绝非偶然。如果仅仅说是为了改革开放,哪个干部不支持改革开放呢?看来大哥就是大哥,看问题看得透彻。” 他微微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敬佩,看着林华东,说道:“大哥,这话说得深刻,现在看来是市委要动临平啊。” 林华东倒也实诚,十分平和地说道:“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你大嫂说的。” 林华西一听是大嫂说的,眼睛微微瞪大,撑起身体,略带感慨,片刻之后尴尬笑道:“唉,咱们几个爷们儿还顶不过大嫂一个人看的透彻呀!” 林华东接着说道:“所以啊,华西,你再采取任何措施都是于事无补,也只能算是拖延时间。现在我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罗正财的家属向上面反映,就说罗正财发病期间,公安的人还要对其进行调查。这样,咱们县政法委倒是可以干预一下,你也可以以市纪委的名义要求临平县公安局在办案的同时,要先遵守法律嘛。” 林华西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又感慨了一句,说道:“现在看来,一切的关键就是在罗正财啊。” 林华西本来想给林华东透个底,说林华南有要通过医院的手段,让罗正财彻底闭嘴,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林华东是堂哥,不是亲哥。 而此时,林华南则在一家隐蔽的饭店里,正与市第四人民医院院长一起吃饭。饭店里灯光昏暗,周围的食客们低声交谈着,氛围神秘。林华南和院长两人凑得很近,窃窃私语了许久,在推杯换盏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 时间悄然流逝,第二天,阳光明媚,天空湛蓝。临平县组织各乡镇和县直有关部门到平安县交流学习。一行人乘坐着大巴车。 吴香梅坐在车内,心情不错,这次来算是回娘家,平安县给予了高规格的接待,县委书记郑红旗、县长孙友福全程陪同。一进入平安县,整洁的街道、热闹的集市,处处都展现出蓬勃的发展气息。 一行人来到环美公司,接着又参观了几个人发家庭式产业作坊,看着作坊里的人们熟练地操作着,众人人不时点头称赞。 参观完之后,双方来到县委会议室召开座谈会。会议室里,窗明几净,众人落座也是满满当当。 吴香梅微笑着说道:“尊敬的红旗书记、孙县长,这次参观考察,本来计划是由张庆合书记带队,但因为有市委领导到我们临平县调研,所以庆合书记就委托我带着我们临平县党政班子来到平安县拜师学艺啊。” 郑红旗听到吴香梅用 “拜师学艺” 这个词,脸上微微一笑。微微向前倾身,说道:“同志们啊,同志们,我一直在思考,香梅县长到底来向我们学习什么?咱们平安县又有什么让咱们临平县来学习。市委、市政府对临平县就是偏爱呀,三天两头给临平县送政策、送资金、送关怀。但临平县的同志没有恃宠而骄,反倒是保持了谦虚务实的态度向我们学习。同志们,从经济数据来看,好像我们是比其他兄弟县跑的快了那么一点点,但也就是这么一点点,临平县委、县政府就能认识到自己存在的差距和不足。啊,你看今天,党政代表团五六十人都要到我们这里来学习。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没有一种危机感。实话实说呀,看到咱们临平县的干部朝气蓬勃,精神抖擞,充满干劲,我感觉到更应该学习的是咱们平安县的干部。没有居安思危,没有忧患意识啊。这倒不是担心临平县的发展之后超越了平安县,而是说我们平安县的干部躺在历史的功劳簿上,沾沾自喜,洋洋自得,而耽误了平安县的发展。” 说完之后,轻轻敲了敲桌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肃,说道:“同志们啊!要拜师学艺的不是咱们临平县的干部,而是咱们平安县的干部呀,大家一定要认真学习,学习香梅县长和咱们临平干部这种危机意识、忧患意识,把心思和精力放在平安县的“五个建设”大局上来。” 吴香梅听完之后,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笑呵呵地说道:“红旗书记说的很是片面啊,市委,市政府将红旗书记放到平安县,就是对平安县的最大关心。市委领导不来,那是对平安县放心;市委领导常来,那是对我们有所担心呀,担心我们与平安县的发展差距越来越大呀。所以,我们今天是十分虔诚的向咱们平安县学经验、学技术、学管理、学理念。现在我们只能说平安县需要我们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一天时间太短,我们既学不会,也学不完。希望红旗书记敞开大门,让我们多抄点作业啊。” 郑红旗听完之后,会心地一笑,说道:“香梅县长啊!其实临平和平安的交流一直在进行之中。云飞副县长一直在牵头双方合作的饮料厂项目,进展顺利。我们马军副县长和新民副县长负责的土地置换项目也在有序进行,咱们共同建设的干线铁路项目,也已经纳入正式规划。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平安县必须把所有的产业和技术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请咱们临平县的干部来指导,虚心接受建议。同志们!临平县和平安县具有很强的互补性,只有合作共赢,才能相互成就。好吧,下面请具体负责业务的同志开展工作交流。” 吴香梅微笑着说道:“那我们就按照红旗书记的指示开始具体的业务交流。啊,满仓同志,你是县委常委、城关镇书记兼工业园区的书记,我看你今天一直在和平安县的干部交流,有什么想问的,再向咱们平安县的干部虚心请教。” 梁满仓身为县委常委、城关镇书记兼任县工业园区书记,他微微起身,表情略显拘谨,说道:“尊敬的各位领导,根据会议安排,我想请教一下,咱们平安县城关镇和工业园区作为平行区域,城关镇又有自己的工业区,在招商引资上实际存在竞争关系。县委、县政府是如何处理企业的落户问题,在土地政策、利税返还上面,是否是统一标准?” 既然问到了县政府的业务,郑红旗只是微笑,并未表态。这个时候,自然是县长孙友福站起身来。 孙友福环顾左右,目光沉稳而坚定,说道:“这个问题,就由我们的副县长、城关镇党委书记邓晓阳同志来回答。 话音刚落,平安县干部的目光就落在了我的身上,香梅县长见状,就笑着道:怎么?大家的意思是让朝阳同志先批准晓阳同志的发言…… 第600章 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众人听了吴香梅县长的话之后,脸上都带着微笑,眼神交汇中传递着一种默契。晓阳只是面带微笑地看了一眼众人,然后淡然一笑,心中明白,吴香梅虽是开个玩笑,但在这个场合,无论同意还是不同意发言,都不太合适。 晓阳微微挺直了身子,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和朝阳同志都落实红旗书记、香梅县长的指示。朝阳同志担任过安平乡的乡长,负责过招商工作,在招商上比我还有经验。我回答的如有不足,请朝阳同志补充,我们共同把红旗书记、孙县长和香梅县长的指示落实好。” 说完,晓阳目光转向吴香梅,接着说道:“香梅县长对咱们城关镇和工业园区的发展模式是清楚的。城关镇工业园区和县工业园区虽然属于平行区,但在功能定位上略有不同。城关镇工业园区主要靠近县城,人员比较密集,非常适合以劳动力为主的工业企业;咱们县工业园区地广人稀,但配套齐全,交通便利,非常适合以机械为主的企业落户。税收政策和土地政策方面,县里制定了统一标准,各乡镇和工业园区都是按照县委、县政府的指导意见进行签约,其实相差不大。在我看来,两者之间并不是竞争关系,而是给了企业更多的选择。” 梁满仓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晓阳县长,你这个说法呀,确实是打开了我们的思路。在项目现场汇报之前,我们一直没有单独成立工业园区,就是担心工业园区与城关镇工业区靠得太近,单独成立工业园区意义不大。所以,就在城关镇工业区的牌子上加挂了县工业园区的牌子。但在实际操作中啊,就给人一种感觉,认为咱们临平县没有独立的工业园区,对招商引资不够重视。” 吴香梅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拜师学艺,重点在学,关键在做。既然平安县已经取得了实际的成效,我看我们回去之后也要研究单独成立临平县工业园区的问题。”之后环顾左右,目光坚定地说道:“大家继续,把握机会,继续虚心请教。” 会议一直热烈地进行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六点钟。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给大地染上了一层橙红色。大家又讨论了一个多小时,吴香梅看了看窗外,此时华灯初上,夜色如水,月亮已经高悬于夜空之中,洒下银白的光辉,给大地披上一层朦胧的薄纱。点点星辰分立银河两边,好似在俯瞰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 郑红旗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笑着说道:“同志们!刚刚香梅县长已经做了指示,像这种相互交流的座谈会以后,我们要经常搞。大家也不要想着一次性就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完。我们略备了薄酒,大家在饭桌上一边吃一边聊。” 郑红旗发了话,众人也自然安静了下来。吴香梅说道:“同志们,今天的学习收获很大,解放了思想,开阔了思路,为我们做好下步工作,提供了很好的参考意义。但我们‘走出来’远远不够,还要‘请进去’现场指导。恳请红旗书记、友福县长,安排咱们人发企业、地毯制造企业,能够到我们临平县传道授业解惑,扶上马送一程,让平安县的好经验、好做法,在临平县结出硕果啊。” 郑红旗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香梅县长啊,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说完之后,他看了看旁边的张云飞,轻轻用手一敲桌面,说道:“云飞同志,你现在代管工业,也一直在临平县搞饮料厂建设。下来之后,你和临平县的同志具体对接,请他们列出需要我们提供支持的任务清单。记住我说的是任务,是责任,我们坚决落实好香梅县长的指示。” 吴香梅赶忙说道:“红旗书记,您这是又在批评我不懂规矩啊。” 红旗书记淡然一笑,说道:“哎,咱们有的,临平县就应该有;咱们没有的,临平县需要,我们也会慷慨解囊嘛。就比如咱们平安县煤电厂的建设,现在正在积极地向市委、市政府和省计委、省电力局进行汇报,争取将平安县煤电厂建设纳入明年的八五计划。我和庆和书记也是达成了共识。平安县搞煤电厂建设,离不开临平县的支持,虽然市面上不缺煤炭,但电厂离不开稳定优质的煤炭供应,这就需要临平县提供保障了。” 散会之后,众人来到县招待所进行招待会。会议桌上,大家谈得愉快,酒桌上的氛围就更为热烈。灯光下,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酒杯碰撞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只记得邹新民和马叔两人喝得不少,吵吵闹闹的,一直在那里各算各的人口账。 招待所离县人民医院家属院不远。晓阳醉醺醺地刚出门走了不远,脚步摇摇晃晃的,但越走步伐越快。到了拐弯的胡同口,晓阳突然做了个扩胸运动,舌头有些打结地说道:“三傻子啊,姐,再喝就到位了。” 我看着晓阳没有恢复往日的常态,说道:“你这个,回去要早点睡了。” 晓阳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屑,说道:“咋,看不起姐,回去在开一坛,姐跳个舞给你助助兴。” 我忙看了四周无人,慌忙道:走吧走吧,回去我给你表演刺杀操。 和煦的夜风吹在脸上,轻轻吹起了晓阳的几缕碎发。月光下,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扶着晓阳,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前走。晓阳看四下无人,便解开了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我的脖子上,笑着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三傻子,你说姐和钟潇虹谁漂亮?”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晓阳,你怎么能问如此幼稚的问题?钟潇虹怎么能和你比。”晓阳又要开口,我马上接着说道:“不要问,吴香梅也没办法和你比。” 晓阳听了后,眉毛一挑,嘴角上扬,眼光一飘又是些许嫌弃,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醉意朦胧地说:“三傻子,你这么讨好姐,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奖励你嘛。”说完,她抓起我的手,加快了脚步,说道:“姐看你现在非常有感觉,走,咱们回家。” 这些天来,县人大主任万庆峰总是忧心忡忡,无缘无故地莫名烦躁。第二天一早,约了人大的老主任邹镜池,两个人一起到麻坡乡老瞎子那里去算命。 汽车在乡间小道上缓缓行驶,两旁的树木飞速后退。万庆峰坐在车内,望着窗外,心中烦闷。 下车之后,对邹镜池说道:“邹老啊,油坊乡的烧鸡可是不错,一会儿算完卦之后,咱们就去大集上整两个烧鸡,要两个炒菜,吃完午饭之后再慢慢回去。” 邹镜池之前担任县人大主任的时候,临平县的各个乡镇不知来了多少次,麻坡乡也是时常光顾的地方。他抖了抖衣服,跺了跺脚上的皮鞋,说道:“麻坡乡也有小半年没来了,你说到这个烧鸡,我倒还感觉有些饿了,中午的时候就在麻坡吃烧鸡。” 汽车就停在了老瞎子算命的地方不远处。两人下了车,朝着那个地方走去。路边的野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万庆峰说道:“说起这个老瞎子,在十里八乡也是一号人物。不行医不看病,房间里却挂满了锦旗,有不少还是东原市和其他县里送来的。” 邹镜池背着手,对于这种问卦算命的事,他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来看一看。毕竟自己的兄弟是省政协主要领导,别说是临平县委、县政府,就是东原市委、市政府,又能拿自己如何? 两人还没有进门,就看到门口停满了自行车。抬头张望了一眼,只见大院儿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足足有三四十人之多。这个时候,一个妇女看到两人进门,便径直走了过来,直接问道:“你们是算卦?” 万庆峰本是表情不屑,但心里想着有求于人,也就态度和蔼地点了点头,说道:“啊,我们来问个事。” 这妇女随手掏出一个草纸小本,写了个“38,39”,然后指了指下面,说道:“你是38,你是39。一会儿算完不收钱,你们自己看心意给。”说完之后,也不再招呼两人,便自顾自地离去喊号去了。 邹镜池满是好奇地走了进去。只见老先生双目失明,皮肤粗糙,面色略显丑陋。背后的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中间还点着三支清香,背后的神龛上供着不知道是什么神仙。 老先生说话不多,一个人最多也就五分钟。虽然不提收钱,但每个人还是一元两元的往里面塞,个别的也有五元十元。邹镜池看了一会儿之后,走到院子里,轻声对万庆峰说道:“饿不死的手艺人啊,刚刚有人直接塞了十块钱呀,一天要是看50个,怕是要挣一两百块钱,这个收入比市委书记还高多了。” 万庆峰专门打听过才来的,经验很足,说道:“老神仙只看上午,下午不看,一天最多看50个人。咱们再晚来一会儿,今天就只有打道回府了。” 正说着,司机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两个马扎。马扎上面的黑色油迹已经包浆,破旧的麻绳拧成一股,还沾着些泥污。司机把马扎放在两人面前,说道:“领导,先坐会儿吧,这地方人多,得等上一阵儿。” 邹镜池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说道:“你们坐吧,我还不累。” 邹镜池不坐,万庆峰自然也不好坐,只有陪伴着。这个时候,一个小伙子走了过来,看了看空着的凳子就要搬走。 万庆峰忙说道:“哎,看不见有人啊。” 这小伙子抬头看了看两人,说道:“你们坐还是不坐?你们不坐还不能让我们坐。” 司机跟着万庆峰多年,看到有人和领导说话如此不恭敬,马上上前说道:“怎么说话呢?你规矩一点,小心我收拾你。” 这年轻人撇了一眼司机之后,说道:“外地来的吧?在油坊乡,没有人敢跟我这么说话。” 这司机很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在临平县,也没有人敢和我这么说话。” 年轻人倒也不理会,拿起马扎,挑衅地看着司机说道:“怎么着?兄弟想打架?我看你们三个也不要算命啊,我直接给你们算了,有血光之灾。” 万庆峰听到之后,马上说道:“你这年轻人会不会说话?” 这年轻人顺口说道:“别,怎么?想以多欺少啊,别看你们穿的人五人六的,我们家不是没有坐汽车的人。” 万庆峰还想上去理论,毕竟在整个临平县,县长和书记是外地干部,县政协主席空缺,整个临平县正县级干部也就自己是本地人,自然不惧怕任何领导干部。他说道:“小伙子,你也是干部家庭,你家里人现在身居何职呀?” 年轻人哼笑一句,说道:“听说过陈光宇没有啊?” 万庆峰和邹镜池对陈光宇这个名字都非常熟悉,是个没什么背景的乡镇干部。万庆峰说道:“陈光宇,陈书记嘛,听说过。” 年轻人马上说道:“县委常委,副县长,怎么样?老头,比你的官儿大吧。” 万庆峰还没说话,这司机吐了一口痰,说道:“妈的,我还以为多大个官儿。你回去告诉陈光宇,我是县人大的马彪。” 这年轻人一听,这个叫马彪的,对自己的二叔陈光宇直呼其名,心里就有些胆怯,将凳子放下之后,扭头就走了。 万庆峰背着手,略带无奈地说道:“邹老啊,你看现在的人事工作都成了什么样子。如果真的如刚才那个小伙子所讲,你我都不知道的事情,社会群众都知道了,现在的县委县政府眼里根本没有咱们这些老人啊。” 邹镜池已经离开县人大岗位四、五年了,所有的心思只想着多挣个钱,对什么县委、县政府的并不关心,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老万啊,放宽心嘛,马上要退下来,挣钱要紧。” 听到邹镜池这样讲,万庆峰的心态平和了不少,背着手说道:“我印象之中这个陈光宇老家就是这个油坊乡的,刚才那个人应该是陈光宇的亲戚啊。” 两人又聊了半个多小时,过了11点才排到自己的号。万庆峰是38,邹镜池是39。万庆峰自然想着让邹镜池先算,邹镜池客套几句之后,也就坐了下来,将号递了过去。 那妇人一看,白了一眼,说道:“起开,让38号先来。” 万庆峰马上说道:“哎,谁来谁后没关系,是我主动让我老哥先来的。” 这妇人说道:“爱看看,不看就走啊,不要犯了老神的规矩。” 邹镜池有点尴尬,双手一拍大腿,便站了起来,说道:“庆峰,你先,你先。” 待万庆峰坐定之后,老瞎子开始说话,声音低沉,略带沙哑。问了万庆峰的年龄、姓名、生辰八字、家庭住址之后,就说了句:“破财方能免灾啊。” 万庆峰看了看邹镜池,又问道:“老神仙啊,您说的这个破财免灾要破多少财才能免灾呀?” 老瞎子沉思良久才说道:“刚刚是不是与人吵了一架?” 万庆峰道:“算不上吵架,有些误会。” 老瞎子淡淡地说道:“多结善缘吧。” 万庆峰疑惑地问道:“哎,哦,您看我这个,该怎么……” 旁边的妇人说道:“老神仙已经说过了,一个是破财免灾,第二个多结善缘。好了,下一位。” 邹镜池在一旁也皱着眉头,显然对这老瞎子的话有些怀疑。他忍不住问道:“老神仙,我和他问的是一样的,我这个是不是也是多结善缘、破财免灾啊?” 老瞎子听了听声音,皱了皱眉头,良久之后说道:“你根本不信,既然不信,也就没有必要再算了,你们回去吧。” 邹镜池赶忙说道:“老神仙,我信,我真的信,您就给我也算算。” 老瞎子咧嘴似笑非笑地说道:“既有不信的念头,再算也不灵了。”说罢,摆了摆手。旁边的妇人就喊道:“40号。” 老瞎子伸了伸手,感慨了一句:“这是最后一个了。” 邹镜池看了看万庆峰,两人对视一眼,颇为尴尬。邹镜池还是从兜里掏出了十元钱,放在了面前的纸箱里。万庆峰见邹镜池放了钱,也只有跟着从兜里掏出钱,放进了纸箱。 下午的时候,万庆峰越想越气,觉得在油坊乡丢了面子,也觉得这个所谓的老先生就是在招摇撞骗。思索再三之后,他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油坊乡党委书记秦慧艳的号码。他没有客气,直接说道:“秦书记啊,你怎么搞的啊?我听说油坊乡现在有人大搞迷信活动,用算卦占卜的方式大肆收敛钱财。你们乡党委政府,要主动扛起工作责任,我限你一天之内把那个算卦的瞎子给我关了。” 秦慧艳接到电话,一头雾水,心里暗自嘀咕,县人大主任一般不会干涉乡镇工作,怎么无缘无故的和一个瞎子较起劲来。但既然领导开了口,秦慧艳自然也不好拒绝,就满口答应道:“万主任,您放心,我马上安排人去看一看。” “不是安排人去看,是你亲自去看。调查清楚之后,以专题报告的形式报给县人大。”万庆峰严肃地说道。 挂断电话之后,秦慧艳不敢耽误,立即通知了乡长,让乡长通知了村支书和几个村干部,还带着派出所的人一起去了瞎子的家里。到了那里,却发现瞎子家里早已闭门谢客,家里的锦旗横幅早已收拾一空。问了一大圈,才知道上午的时候,老瞎子就算到了下午会有麻烦,已经收拾东西回农村去了。 跟着来的乡长摸了摸头,一脸不可置信的道:“秦书记,是瞎子算出来了,还是走了风声?” 秦慧艳无奈地说道:“你问我,我会算啊?回去整理一份报告,咱们两个亲自到县人大当面向万主任汇报。” 与此同时,在市委大院的办公室里,林华南和市医院的领导碰面之后就有了主意。凑着中午的时间,他来到了林华西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窗帘半掩着,光线有些昏暗。林华西额头之上打着一个湿毛巾,看到林华南进来,也没起身,闭着眼睛问道:“给罗家人说了?” “哎呀,没找到罗家的人。问了好几遍,听说是自从罗正财嫖娼被抓之后,家里人就没脸在家属院待下去了,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回哪里去了。”林华南无奈地说道。 林华西闭着眼睛,叹息道:“丢人啊,正县级的干部,马上 60 了,丢人啊!” 林华南关切地问道:“你吃药没有啊?” “嗯,办公室主任把药送过来了,吃了之后感觉浑身无力,这烧倒是快退了。”林华南说道:华西啊,我昨天和四医院的见个面,他们给了我一个建议,说精神病类的药物,精神病吃了能够稳定情绪,但正常的人吃了,反倒会情绪异常,而且长期服用这种异常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只要在罗正财吃的药丸里面加点特殊的药物,假精神病就会变成真的精神病,到时候谁还能说罗政才是装疯卖傻那,一切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呀! 第601章 要冷静分析 在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而沉闷。林华西躺在办公椅上,听到林华南说要在罗正财的药中加入精神类药物,长期服用后可能使假精神病变成真的精神病,则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有些疲惫地看着林华南。 林华南见林华西有了反应,眼神中满是期待。忙搬开办公桌前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说道:“华西啊,你想,现在罗正财关在精神病院里,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谁能说他是真疯还是假疯?病人在医院本就需要吃药,药量多少由医生控制,医生按照治疗精神病的方式给他治病,我们能有什么错?这就叫假戏真做,瞒天过海。” 林华西听完,微微前倾身体,伸出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说道:“这个主意比你之前要弄掉罗正财的那个想法好多了。” 林华南连忙说道:“唉,我说杀人也不过是气话而已,咱们这身份和地位,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华西,你觉得这个思路怎么样?” 林华西扶着额头,又缓缓躺在椅子上,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道:“为了华北的事,我们已经违反了党纪国法。你是正县级的煤炭局局长,我是副厅级的纪委书记,如果事情败露,我们有何颜面面对组织?面对群众?” 林华南知道自己这个兄弟一直在省城工作,接触的都是素质高、水平高的领导干部,总是站在党纪国法的角度考虑问题。也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华西啊,你想过没有?如果连华北这样的亲兄弟都置之不管,我们如何面对家人?百年之后又如何去见父母?对家人都没有感情的干部,我不信他对群众能有感情。华西啊,你不能为了自己的‘羽毛’连亲兄弟都不顾了吧?” 林华西本就在纠结与犹豫之间,听到林华南的这番话,内心一阵纠结,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则缓缓坐直身子,双手撑着额头,目光凝视着桌面。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仿佛在为林华西的内心挣扎打着节拍。 林华西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了。医院里那个人靠得住吧?” “放心,是你嫂子那边的实在亲戚。再说,本来药量多少就是主治医生自主的权利。到时候罗正财真的疯了,谁又能查得出来?”林华南胸有成竹地说道。 林华西双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看林华南,问道:“这药发挥作用要多长时间?” “具体的我没细问。不过按照他们的说法,估计和药量有关系。”林华南回答道。 “和药量有关系。现在市委办公室已经打来电话,要求市纪委尽快完成对罗正财的处置程序。罗正财处置完之后,市纪委就没了拿捏他的办法。这次纪委常委会不研究,下次的纪委常委会就必须要研究了。也就是说,你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林华西说道。 林华南作为市煤炭局党委书记、局长,对党委工作很清楚。他知道纪委会研究过后,还要拿到市委常委会上研究,这中间估计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他想了想,说道:“吃药吃一个月,我看罗正财肯定也就彻底疯了。” “哎,有个问题,罗正财如果不吃药怎么办?”林华西有些担忧地问道。 “华西啊,医生有办法。医生可以盯着他吃嘛,如果他不吃,也可以强硬往里塞。”林华南一脸淡然地说道。 林华西听完,微微皱眉,说道:“掰开嘴往里塞,不太好吧?” 林华南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华西,我昨天和他们交流了,精神病院里抗拒吃药的人多了去了,说自己没精神病的也到处都是。但只要进了精神病院,谁是正常人,谁是精神病?关键看医生嘛。我看医院不放人,市公安局还能强行把人带走啊?” 林华西听完,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注意安全。等到罗正财这事儿过去之后,你一定要郑重地告诉华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哪怕当个普通老百姓,也别再折腾了。” “哦,对了,下午的时候我要回一趟临平,华东大哥已经协调好,法院下午开庭审理。这次华北无罪释放之后,我非得重重地踹他几脚不可。”林华南有些气愤地说道。 林华西低着头,伸出一只手,摆了摆手,示意林华南可以走了。 在临平县法院,审判林华北涉嫌买卖枪支案的庭审正在进行。法庭内,国徽高悬,庄严肃穆。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线。林华南和林华东坐在旁听席上,脸色凝重,心中五味杂陈。 法庭上,控辩双方语气平和,配合默契。罗焕清和林华北两人在被告席上,罗焕清目光呆滞,林华北则一脸淡然。 法官严肃地问道:“罗焕清,你作为经警大队大队长,是否知道经警大队的枪支管理情况?” 罗焕清赶忙说道:“县经警大队共有六把手枪,其中一把是我从公安局治安科领取的,当时交了500押金,给了我们一盒子弹。这把枪领回来之后,林华西觉得连枪带子弹都要了回去,不到一个月,就让我去公安局再买一盒子弹,说子弹都被他打兔子了。后来,煤炭运输过程路上不太平,煤炭公司就安排经警大队随车保卫。后来觉得只跟着人,没有枪起不到震慑作用,我就去公安局治安科申请枪支,治安科以每个单位只配发一支枪支为由拒绝再领。后来林华北私人就又买了五把枪,交由经警大队使用。” 法官追问道:“只买了枪,子弹呢?” “子弹是在县公安局张科那里买的,一颗一块钱。”罗焕清回答道。 法官转头看向林华北,问道:“林华北,罗焕清所说是否属实?” 林华北往后伸了伸脖子,抬头看向法官,说道:“罗焕清所说不属实。煤炭公司运输业务有专门的运输科,我并不负责运输业务,怎么会操心煤炭运输的事?” 法官点了点头,又看向罗焕清,说道:“罗焕清,以上所说,可否有证据?” “当时是林华北叫我和董先刃叫到办公室,亲手将枪支交到我们手上的。”罗焕清说道。 “罗焕清,请你不要胡言乱语,扰乱法庭秩序。董先刃已经被枪毙了,怎么能作为证人呢?”法官严肃地说道。 事实上,董先刃被枪毙确实走了特殊流程,因为其枪杀公安局副局长,性质恶劣,相应的材料都是特办特批。罗焕清在看守所关了许久,对于董先刃被枪毙的事情并不知情。听完法官的话,他一脸震惊,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华北,说道:“被枪毙了?” 法庭之上,并没有人回应罗焕清的话。 法官继续说道:“在公安机关提供的材料里,你已经明确承认,是你在担任煤炭公司经警大队大队长期间购买了五把枪支,主要是用于煤炭公司的保卫工作,并由你签字按印。这是否属实?” 罗焕清有些着急,忙说道:“当时是林华北让我顶罪,我才说的谎话。事实上,枪是林华北买的。” 法官轻轻敲了敲法锤,提醒道:“罗焕清,请你听清楚我的问题,我问的是是否由你签字并按手印。” 罗焕清点了点头,说道:“是我签的字,但当时有特殊原因。林华北说,每个月给我两万块钱,让我顶罪,出狱之后再让我担任煤炭公司运输科的科长。” 法官听完,看向林华北,说道:“林华北,罗焕清所指认的是否属实?” 林华北双手一摊,说道:“他在诬陷我,这不属实啊!” 旁边的王律师接着说道:“法官,罗焕清已经在公安机关的文书上签字并确认,如今又反口称是林华北买的枪支,前后说法矛盾,语言逻辑混乱,完全是属于捏造事实,藐视法庭,其目的就是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 罗焕清一听,大声骂道:“林华北,你他妈的骗子!”说着就有些着急地想上前理论,却被身后的法警紧紧按住胳膊。法官提醒道:“罗焕清,我提醒你注意维持法庭纪律。” 法官转头看向王律师,说道:“王律师,您现在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律师说道:“法官,按照举证原则,现在控方所提供的证据仅凭罗焕清的证词,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证明林华北实际购买了枪支,这与事实严重不符。我们申请法庭能够为林华北主持公道。” 罗焕清又喊道:“林华北他嫖娼,他让人去勾引市委组织部的领导,是临平最坏的人!” 法官再次敲响法锤,语气严厉地说道:“罗焕清,这里是人民法院法庭,不是菜市场,讲究的是证据!” 王律师在旁边插话道:“罗焕清,你所谓的什么嫖娼、什么勾引,有没有证据?我作为林华北的律师,是可以起诉你诽谤公民林华北的。” 台上的三位法官交头接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现在休庭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开庭宣判。” 林华南听完,心情放松下来。几人走到法庭外的院子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林华南一边抽烟,一边环顾四周,又看了看林华东,说道:“大哥,这个罗焕清,家里没人啊,怎么一个人也没来?” 林华东对罗焕清的情况比较清楚,说道:“你不在临平,对于这个罗焕清不太熟悉。他是县长罗正财的一个堂侄,父母双亡,靠着罗正财的关系来了煤炭公司。还娶了以前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钟潇虹,自从罗焕清被抓之后,俩人也就离婚了,所以现在这个罗焕清是孤家寡人一个啊。” 林华南冷哼了一声,说道:“哎呀,如今这罗家真是彻底衰败了呀。打个官司,连家里人都不来。这样的人就算死在监狱里,恐怕也没人收尸啊。” 两人抽了支烟,上了个厕所,便回到法庭。法官看到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已经进来,点头微笑。法官清了清嗓子,宣布继续开庭。整个法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台上的三位法官身上。 中间的法官说道:“经过对案件证据的仔细审查和双方陈述,本庭认为相关证据不足以证明林华北购买枪支的事实,应予无罪释放。罗焕清在县公安机关文书上签字确认,且现在提供的证据与之前说法矛盾。”法官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在法庭里回荡。 罗焕清听到这里,情绪激动地大喊:“我不服,我不服!”法警迅速上前控制住,防止做出过激行为。 而现场除了罗焕清之外,其他人似乎都对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法官继续说道:“关于罗焕清提出的所谓‘特殊原因’,并无充分证据支持。本庭依法认定罗焕清购买枪支罪名成立,由于董先刃使用罗焕清购买的枪支,造成一名公安人员牺牲,情节恶劣,后果严重,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有关条款判处罗焕清有期徒刑15年。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收到本判决书之日起六个月内向东原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上诉……” 罗焕清听到判决,情绪激动得近乎癫狂,他一边挣扎着,一边朝着林华北怒吼道:“林华北,你们是一伙的,我不服!不要以为我好欺负,罗正财是我叔!” 法官走了下来,抖了抖衣服,走到罗焕清旁边,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罗正财现在已经精神失常,关在精神病院里了。” 罗焕清听到之后,仿佛被击中一般,身体瘫软下来,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太狠了,你们这些人太狠了……” 看着被当庭释放的林华北和面如死灰的罗焕清,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虽然没有明确授意,但私下里还是组织了林华北的律师和法院的院长见了一面。林华东更清楚,林华北被无罪释放,和自己这个县政法委书记不无关系。 林华南接走林华北,看着自己的兄弟满身疲惫憔悴,说道:“走,换几身新衣服,洗个澡,晚上的时候一起在煤炭宾馆庆祝。” 林华东送走了王律师,又对着法官客套了几句之后,便骑着自己那辆老旧的自行车来到县委大院。如今,家里的亲戚不断来跟他说麻坡乡群众非常激动,他不得不主动放下身段,再去找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好让邹新民给陈光宇打个招呼,把麻坡乡大集的村支书老郭给换了。 到了邹新民的办公室,还没等他坐下,邹新民就主动问道:“华东大哥,华北兄弟的结果出来没有?” “啊,华北的事情出来了。县法院公平公正地做了判决,无罪释放,买卖枪支的事情都是罗焕清干的,那小子判了15年。”林华东说道。 邹新民听到罗焕清被判了15年,十分诧异,问道:“怎么把他给判了15年?” “哎,他在公安机关的文书上之前签过字,已经承认枪支弹药都是他买的,五把手枪,又让我们牺牲了一名同志,白纸黑字还能狡辩?”林华东解释道。 邹新民听完,十分惊愕,点了点头,说道:“非经手不签字,这个,这个真的是公平合理呀。” “晚上的时候华南要为华北搞个活动,就在咱们煤炭宾馆,到时候华西也要来。华西专门让我给你说一声,请你务必参加。”林华东说道。 邹新民听到林华西要来,不觉得前列腺都肿大了,心里暗暗骂道:“这个林华西摆了老子两次了,晚上是该和他见个面。”嘴上却说道:“一定,一定去。” 两人讨论了一会案情之后,林华东话锋一转,说道:“新民啊,修铁路的事,你要注意啊,个别地方的干部,在线路选择上,犹犹豫豫,不够果断。” 事实上,林华东一张口,邹新民就明白林华东担心的还是自家祖坟。 虽然在铁路规划之后,前后挪个几十米并不影响什么,但铁路线一旦画下来,轻易就不会再动,毕竟照顾这个考虑那个,铁路线就修成了“s”字形。所以改线的权利,别说县里没有,省铁路都只能提建议。邹新民说道:“华东大哥,不是都已经抓了几个吗?” “哎呀,总不能把麻坡乡大集上的群众都抓了,乡里乡亲的,还是要以和为贵嘛。现在,麻坡乡大集上的村支书是最大的问题。就算是铁路走了,麻坡乡大集搞新的场镇建设,他也没有那个能力,而且一直是阳奉阴违。所以我的意思是你给陈光宇说一声,让他把那个支书老郭给换了。”林华东说道。 邹新民说道:“这个倒问题不大,只是换一个村支书嘛。” 林华东说道:“老家人说老郭还在鼓动大家坚持不配合修铁路,新民啊,我们家祖坟事小,支持国家战略工程事大啊,都知道你在牵头这个工程,按说我该替你出头的。你知道的,我也是麻坡乡大集上长大的,有些话我不好说,但你完全可以以推动工作不利为由,把他给换了嘛。” 邹新民心里暗道:这个时候还给我唱高调,反正挖的不是邹家祖坟,扒的也不是自家房子,只能和稀泥道:“这个老郭,确实是太不像话了。那这样我再给陈光宇打个电话,请他一定要落实好领导的指示。也让华东大哥为了祖坟的事心安啊。” 林华东笑了笑,说道:“你别说我这个人迷信,你说这次华北能够逢凶化吉逃过此劫,难道就和祖宗庇护没有关系?” 邹新民道:实不相瞒,我们家里还供着财神爷那。 晚上的晚饭,林华西作为职务最高的人,按说应该是最后一个到。但下午接到林华南的电话之后就匆匆出门,直接回到了临平林华北的家里。一进门,看到林华北,马上对身后的司机道:你回去吧,明天早上来接我。 司机走了之后,林华西就关上了门,二话不说,看到了地上的扫把就拿了起来,照着林华北的屁股就是一扫把。林华西一边打一边道:“胡作非为,胆大包天,看你长不长记性” 每打一下,林华北的媳妇就眨一下眼,林华南在旁边略显心疼,劝慰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人都40多了。” 林华西撸了撸袖子,说道:“大哥,你别管。这次不让他长教训,下次还要惹事。” 林华北的媳妇想劝,上前走了两步,又又慢慢退了回来。直到林华东骑着自行车进门之后,林华西才停了手。 知道林华北无罪释放后,我也赶到县委大院向张叔汇报,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待梁满仓主任出来之后,便进了门。 张叔看到是我,站起来十分放松的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什么事啊? 我自是将林华北被无罪释放的事给张叔做了汇报。 张叔听完,点头问道:“恩,和预想的差不多嘛。” “是啊,无罪释放,罗焕清被判了15年。我感觉县法院有包庇林华北的嫌疑啊。” 张叔点了点头,问道:“既然知道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呀?” 我心里想着林家五兄弟,除了林华北外,其余的林家四兄弟如今都在东原市和临平县的关键岗位上。想着张叔对邹新民所讲的“收服”二字,感叹了一句,说道:“张叔,这个时候还是以大局为重,追求团结吧?” 张叔点了点头,说道:“追求团结是应该的,但你这个明显是证据不足,斗争失败嘛。 张叔,我们准备还是充分的,只是,有不可抗拒的因素在。 哎,充分还是不够充足,不过也不影响什么,一时办不到的事,必须允许逐步去办嘛,拉锯战,你来我往才能将问题推向深入,我们还是坚持,有理有利有节嘛。 张叔,林华北无罪释放了,有利的条件又少了一个吧。 张叔淡定一笑道:哎,矛盾嘛,它是动态的,是存在于发展运动的趋势之中,以后的矛盾会更多更大,主席讲啊,击溃十个师不如歼灭一个师,你要学会在动态的矛盾中冷静分析,抓住主要矛盾。 第602章 伺候皇上进药 我静静地听着张叔的话,那些颇具哲理性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让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我抬起头,目光中满是疑惑,看着张叔说道:“张叔,你得通俗地给我解释一下。” 张叔背着手,在办公室里不紧不慢地踱步。他的身影在光影中来回移动,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停下脚步,微微皱眉,说道:“其实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罗正财。罗正财不仅涉嫌强奸,更为重要的是,他的一个决策就让煤炭公司损失了上千万。这个过程中利益是如何分配的,所有的关键都在他身上。只要你们拿到了罗正财的证据,煤炭公司的利益团体就会不攻自破。煤炭公司退费的事情就好办了” 我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明白您说的,只是现在市纪委还没有依法开除罗正财的党籍和公职,如今的罗正财又是名义上的精神病,我们也无法对他实施调查。” 张叔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让更多的阳光照进来。他转过身,目光坚定地说道:“所以有的时候不能急,急容易出错,只有等一等。我已经给你邓大爷汇报了,应该会加快推进。程序走完之后,公安机关就可以占据主导。” 我思索片刻,抬头说道:“张叔,既然罗正财这么重要,对方肯定也想着袒护他吧?有没有这种可能性,他们就想让罗正财一直在里面装精神病?” 张叔听完,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目前来看,在这点上确实存在不小的问题。我看这样吧,正好今天休息,你是不是要回市里看孩子?” “啊,这样说,我已经和晓阳约好了,晚上要去市里。”我回答道。 张叔认真地说道:“这样吧,你见到你邓大爷,再给他提一提,请他督促一下市纪委,把罗正财的事尽快提上日程。” 一周七天要上六天班,每周只有星期日是休息日。每逢周六晚上,煤炭宾馆里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不断。各个包间都提前被预定,灯光透过窗户洒在外面的街道上。现任大主任老万、邹镜池和七八个老干部正在煤炭宾馆的包间里推杯换盏。 包间内,酒气弥漫,桌上的菜肴很是丰盛。万庆峰端起酒杯,脸上带着几分醉意,说道:“上午去算卦的那个瞎子,我觉得算得还是挺准的。咱们两个一人给了十块钱,你看现在,只是重新签订个合同,就再也没提退钱的事了。” 旁边一人附和道:“是啊,至少大家保住了之前的收益。以后咱们就按照煤炭公司的要求结算运费,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好挣钱,但比起社会上大部分人来讲,这钱还是挣得轻松些。毕竟这车都是煤炭公司出钱买的嘛。” 万庆峰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去找了张庆合,也主动谈起了煤炭公司的事,他也没有再说派工作组的事。” 邹镜池笑了笑,说道:“张庆合的心态,和咱们的心态差不多。他年龄也到那份上了,再干也就那样,老年人嘛,何必到处得罪人。” 万庆峰赞同地点点头,说道:“对呀,咱们还是在邹老的指点下开展的工作,特别是“告”这一点,这个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虽然那天郑成刚书记话讲得严厉,最后不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哪有什么人在追查打举报电话的事。” 众人听后,纷纷碰杯,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邹镜池端起酒杯,微微眯起眼睛,说道:“市纪委书记林华西是咱们临平人,他的兄弟林华北就是煤炭公司的负责人。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种事情查下去,查来查去还不是查到党员领导干部身上。党员领导干部和纪委是什么关系?同志关系。同志关系是什么关系?是人民的内部矛盾,人民的内部矛盾不就是在酒桌子上解决吗?” 众人听完,又是哄堂大笑,端着杯子又干了一杯。 万庆峰站起身,拿着酒瓶为邹镜池添酒,笑着说道:“邹老,您才是我们的致富带头人,有您在,别说张庆合了,钟毅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也是为临平县改革发展做出贡献的人,否定了我们,就是否定了临平县的改革开放,否定了我们,那就是否定了整个临平县副县级以上老干部呀!” 而在隔壁不远的一个精致小包间里,温馨的灯光营造出一种轻松的氛围。林华西面带微笑,儒雅地与曾亚联、邹新民、秦大海碰杯。几人都和林华北是铁哥们,除了邹新民之外,曾亚联和秦大海都没想到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林华西会亲自出席。只要林华西一举杯,两人就立刻站了起来。 林华西端着杯子,微笑着说道:“大家都别站着了,今天能坐在一起的没有领导,都是朋友,都是兄弟嘛。” 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听到这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毕竟副县级和副厅级之间看似只差一级,但这其中的差距,连邹新民都觉得犹如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林华东也端起杯子,说道:“新民啊,今天这杯酒我要敬你,多谢你在那件事上费心。” 林华北看着大哥对邹新民如此恭敬,说话又有些神秘,不禁有些诧异。毕竟大哥林华东向来有些清高,从心底里是有些看不上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以往大家喝酒,很少有大哥主动敬酒的情况。他忍不住说道:“大哥啊,你和新民县长说话,云里雾里的,今天在座的,可没外人啊。” 林华东本不想在这个场合将邹新民照顾自家祖坟的事展开,只是想借花献佛表示感谢,便说道:“哎,工作上的事儿,工作上的事儿。” 林华北不依不饶:“大哥,你一个政法委书记和常务副县长,能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啊?再说了,工作上的事都不是个事儿,说出来听听。” 邹新民看林华西在场,也有向林华西献媚示好的意思,便说道:“哎呀,华东大哥,今天正如华北所讲,在座的没有外人。就是铁路修的事儿,正好要穿过林家祖坟,这边我正在协调麻坡乡改道……” 邹新民花了五六分钟,才将祖坟的事情说清楚。林华北在进看守所之前就听到了小道消息,如今如此确定的消息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顿时火冒三丈,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大声说道:“妈的,如今老子草民一个,他们光脚,我也光脚,谁怕谁?我看谁敢动我们家祖坟的主意?” 林华西听完,微微皱眉,心里暗道这个林华北做事太过莽撞,还是倚仗着自己有关系、有背景、有人脉、有资源。像这次一样,总有人帮忙摆平。 林华西面带不悦地说道:“华北,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就不好再说你了。以后出门找个正经的生意做,不要动不动就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罗焕清,都坐了15年的牢啊,15年什么概念?看看小说《西游记》里唐僧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也才14年。这样的人出来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彻底接受了改造,一个则是心生怨气报复社会。” 林华北不服气地说道:“哥呀,你说这话我不服气。罗焕清明明就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完全就是罪有应得。” 有外人在场,林华西也不好当面教训林华北,只是看着林华东说道:“大哥呀,这个罗焕清,您作为政法委书记,对他该关照还是要关照,毕竟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绝了。” 林华东心里明白,像罗焕清这种已经失势又进了监狱的人,命运是悲惨的,结局也十分凄凉。就算能够有所照顾,也只是心理安慰而已。毕竟法院判决15年的根本原因是公安局牺牲了一位副局长,这笔账算在了罗焕清的头上。 邹新民点了点头,说道:“华北说的对,这个罗焕清,确实是罪有应得。如果不是他没有底线、没有原则,华北怎么可能会被公安机关带进去啊?” 林华西不好说邹新民的不是,毕竟要看邹镜堂的面子,便说道:“这个罗焕清,我听说和罗正财有一些关系是吧?” 林华北说道:“哈哈,什么狗屁关系,不过是同村的,说不定都出了五服了。罗正财把他从老家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戴绿帽子,没想到钟潇虹那个小娘们,如今还成了组织部部长,真是他妈没处说理。” 林华西听完,脸色十分难看,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华北,怎么说话呢?张嘴闭嘴,满嘴的污言秽语,你以前好歹也是领导干部。” 林华北十分不服气地说道:“哥呀,你们谁在看守所里住过?虽然打了招呼,但在里面,这么说吧,我就是屎壳郎粪堆里的老大,能有多好的待遇和地位?”之后又看向林华东,说道:“大哥呀,你这个政法委书记要管管呀,看守所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一间小房子里挤30多个人,晚上睡觉去上个厕所,回来之后你都不知道该躺哪里。前些天那么冷,盖在身上的玩意儿,比他妈床板都硬。李朝阳,我看他就该枪毙!” 林华东说道:“华北,你哥说的没错,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之后满嘴的脏话?” “哎,这个不怪我哈,是你们把我弄出来的太晚了。你们都不知道里面关的都是些什么人,偷鸡摸狗的、上房揭瓦的。我这一辈子死都不去看守所了。”林华北抱怨道。 林华西还想再说几句,但毕竟是给自己亲弟弟的压惊宴,也就忍了下去。他看着邹新民说道:“新民县长啊,你是家乡的父母官,我敬你一杯!” 邹新民赶忙站起身,双手端着杯子。林华西一看,说道:“哎,刚才已经说了,黄河两岸站着不算,这是老家的规矩,坐下喝,坐下喝。” 邹新民说道:“华西书记,这杯酒我必须站着喝,我不是拿您当领导,而是我和华西您那都是兄弟,我是拿您当大哥。”说完之后,没等林华西回应,一口就将酒干了。 林华西笑着说道:“既然是兄弟,那就是平等的,我自然也不能坐着。”说完之后,也站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曾亚联和秦大海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心里明白,这个时候的林华西还是看在邹镜堂的面子上。因为刚才他们站起来喝酒,林华西却没有站起来。 放下杯子后,林华西缓缓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凉拌黄瓜,笑着说道:“如今有了这暖棚的技术,我们至少提前了两个月吃上了黄瓜呀。” 邹新民说道:“是啊,我们已经去了隔壁市学习大棚种植技术,下一步我们也会在乡镇推开大棚种植蔬菜。” 林华西点了点头,话题一转,说道:“新民啊,作为常务副县长,你清不清楚县委要调查罗正财的事情啊?” 此话一出,林家四兄弟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邹新民的身上。 邹新民听到之后,一脸震惊,说道:“诶?不是说罗正财已经疯了吗?怎么还对他开展调查?” 林华西会意一笑,拿着筷子在桌子上一敲,又夹起一个碎黄瓜,往嘴里一放,淡淡地说道:“新民同志,看来你这个常务副县长也没有进入县委核心领导层啊!” 这句话让邹新民心里很不舒服。在他看来,自己和张庆合的关系相处得不错,而如今这么大的事,自己这个常务副县长却毫不知情。他扭头看向旁边的政法委书记林华东,说道:“华东书记,你怎么对革命同志也保密啊?” 林华东说道:“书记没有告诉我,我也是从小道消息听来的。” 林华南则主动说道:“你呀,现在人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干部流动频繁。领导们看重的是政绩,外人怎么会轻易信任呢?所以以后大家要经常聚一聚,多沟通沟通嘛。” 林华西说道:“你们都别往心里去,我只是随口一问。罗正财同志,毕竟为临平县经济社会发展和改革开放工作做出过不小的贡献,如今都已经精神失常了,竟然还要给他搞秋后算账这一套,确实是让人寒心。” 众人听完,心里各有想法。林华东暗道,华西作为纪委书记如此表态似乎有些不妥,毕竟林华北在煤炭运输上应当承担主要的领导责任,造成的经济损失也应当予以追缴才对。 一周七天,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去市里找女儿岂露。平日里,我和晓阳都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孩子一直是由姥姥带大的。 到了家里,温暖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街道上。屋里传来下棋的声音,我和晓阳走进门,看到李叔正在和邓叔叔一起下棋。岂露看到我们来了,欢快地跑了过来,扑在晓阳的怀里,晓阳一把将岂露抱了起来,在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又亲。 岂露指了指灯,说道:妈妈,灯,摸灯。 晓阳道:妈妈不敢摸灯,妈妈怕电,咱们让爸爸摸灯。 别,爸爸也怕电。 没一会儿,何阿姨就已经张罗了一桌子饭菜。饭菜收拾好,上桌后,何阿姨喊了一声:“吃饭啦!”邓叔叔和李叔下完棋,洗了洗手,便坐到了饭桌上。 何阿姨做的家常菜十分地道,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熟悉的香味。一盘刚出锅的西红柿炒鸡蛋,鸡蛋金黄蓬松,西红柿软嫩酸甜,旁边是一大盘清炒土豆丝,切得粗细均匀,炒得清爽脆口。还有一碟凉拌黄瓜,黄瓜切成薄片,撒上些许盐、糖和酱油,看着就十分开胃。旁边就是从大集上带回来的烧鸡和红烧鸡爪。 小岂露在晓阳的怀里,捧着一个鸡爪啃得津津有味。几人边吃边聊,话题自然就说到了罗正财的身上。 李叔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说道:“牧为啊,你要抓紧时间催一催,让林华西抓紧时间走完程序,我这边好把人带出来。” 邓叔叔端着杯子,又慢慢放下,说道:“我已经让市委办打了一次电话,如果再打电话催,不太好,人家毕竟是市委常委嘛。我估算一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晓阳说道:“你说这个罗正财,以前当过县长,现在搞起装疯卖傻那一套,也不怕丢人。” 李叔说道:“他哪里还管什么丢人不丢人,现在他老家的一个亲戚跑到我们公安局,让我们赔钱。你都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老婆孩子不出面,找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公安局闹,开口就要让公安局赔20万。现在那个精神病院就成了他的‘乌龟壳’,罗正财就成了缩头乌龟,我现在着急得很啊。老张说临平县财政是等米下锅啊,张云飞一走,这啤酒厂就不好办了。” 何阿姨一边喂着岂露吃着菜,一边说道:“老李,你的意思是他躲在精神病院,就认定他是精神病啊?” “不是他躲在精神病院就是精神病,是现在精神病医院的医生说他是精神病,我现在都在怀疑是不是这几个医生在配合他。”李叔皱着眉头说道。 何阿姨思索片刻,说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换一家医院?” 众人听完,都有些发愣。邓叔叔思索之后说道:“哎,这第四人民医院是精神病医院,也是东原最权威的医院,难不成换到第一人民医院?” 何阿姨在一旁说道:“市里的医院不行,还有省里的医院嘛。你们不都是在怀疑市里的医生在给他打配合吗?那你们为什么不去省精神病医院呢?” 李叔说道:“大嫂啊,他现在拿到了这个证明,就属于精神病人,我们公安机关就不好再继续审查了嘛,这个可是有明确规定的。” 何阿姨轻轻拍了一下岂露的头,说道:“哎呀,人是从你们公安局受的伤,你们公安局就应该有给人家看病的义务。没说让你们继续审,是市里的医院看不好,你们要给他送到省里的医院治病,对不对?他要是在装疯,瞒得过我们,能瞒得过医生吗?瞒得过市里的医生,能瞒得过省里的医生吗?你们为什么不请省里的医生为他把病看好,看好之后还有人找你们要那20万吗?” 说完之后,何阿姨继续喂起了孩子。 李叔听完,瞪大了眼睛,看向我,思索之后说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呀,我们怎么一群老爷们都在这里钻什么牛角尖啊?换家医院看病,这主动权不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嘛。”说完之后,看向晓阳,说道:“晓阳,你必须拿个杯子,我今天要单独敬大嫂一杯。” 晓阳笑着说道:“你大嫂委托你大哥和你喝一杯,晚上的时候岂露不跟我们,叔,我妈可不敢陪你喝酒啊。” 在第四人民医院的病房里,罗正财正享受着单间的待遇。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床上,他一手拿着本书,一手拿着一个床上的木板条,有节奏地敲打着,就这造型看上去就是一个标准的精神病。 早上的时候就有医生和护士进门,罗正财抬头一看,说道早上吃什么呀? 医生说道今天咱们吃,稀饭馒头小咸菜。 罗正财放下了木板,合上了书。说到呈上来吧,朕要用餐了。 几位医生和护士相视一眼,说道皇上,您先把药吃了。 罗正财道:嗯,放哪里吧?等我把饭用了再吃药。 其中一位医生说道:不行啊,这个药要饭前吃。 罗正财抬头看了一眼几位医生,说道:我前都不吃药,怎么今天又吃药啊? 皇上,您现在病情严重,不吃药不行啊。说完之后就从从药盒里取出了七八粒药丸,既有瞒着,也有白色,还有红色。 罗正财案例之后眉头一皱,说道这个是谁的安排啊? 啊,这是张医生,是我们的主任医师开的药。 罗正财挥了挥手,说道:赵医生?水平不行,我要用太医院的李医生,这样吧,你们把药退回去就给他说我没病。 旁边一位年轻的医生上挽过袖子上前一步说道,在我们这里,凡是说自己没病的,那就是病的不轻,说自己有病的,那问题不大。来吧,哥几个,咱们伺候皇上进药。 第603章 有事找领导 东原市第四人民医院位于东原城郊,院区不大略显陈旧,四周虽然树木繁茂,但看起来却很是压抑,门口的两块牌子,一左一右,左边写的是东原市第四人民医院,右边则是东原市精神病医院。 医院的病房里,灯光昏黄而黯淡,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罗正财被四五个医生死死地按住手脚。双眼瞪得滚圆,拼命地挣扎着,身体扭曲成弓形,试图摆脱医生的控制。大声嚎叫着:“我没病,我不吃药!”那声音声嘶力竭,在狭小的病房里回荡,带着愤怒与绝望,仿佛要冲破这压抑的氛围。 旁边的年轻医生身材高大,肌肉结实,早就看惯了这种病人的抵触情绪。 医生一脸冷漠,一把锁住罗正财的喉咙,语气冰冷地说道:“罗正财啊,这个病非常典型,吃药之前就是这样大吼大叫,喊着没病没病。在这精神病院里,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己吃,要么我们来喂。不过我们喂药,可就没那么体面了。” 罗正财面目狰狞,涨红着脸大声呵斥道:“你们几个真的是不知好歹!你们知不知道我以前是临平县的县长?” 年轻医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眼神中满是不屑,说道:“您都说了,您是皇上爱新觉罗正财,怎么又成了临平县长?七品官,这是犯了啥错误,被革职查办了吧?”说完,他拿出一把金属汤匙,将药丸放进去,然后用手用力捏住罗正财的嘴巴。罗正财的嘴只是微微张开,便又紧紧闭上,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死死地盯着汤勺里的药丸。 年轻医生见状,面露不悦,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直接走上前,一把扒下罗正财的皮鞋,拿着皮鞋照着他的脸“啪啪啪啪”地抽打起来,嘴里还念叨着:“让你不张嘴,让你不张嘴!”每抽打一下,罗正财的身体就颤抖一下。七八下之后,罗正财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嘴巴张开了。 年轻医生拿着汤勺小心翼翼地喂药丸,之所以拿金属汤勺,这都是血的教训,避免被病人给咬了。 紧接着,又有一人迅速拿出水杯。还没等罗正财反应过来,一阵干呕涌上心头,没有糖衣包裹的药丸苦涩难耐,让他难以下咽。看到水,罗正财顾不上许多,“咕咚咕咚”几口就把水喝了下去。 这个时候,几个人才松开了罗正财的手脚。年轻医生拍了拍手,脸上带着戏谑的神情,说道:“皇上啊,以后吃药自觉一点,别搞得大家向谋权篡位一样。把药吃完,晚上的时候咱让您翻牌子。” 说罢,几人转身离开,铁门“砰”的一声关上,门外传来清晰的上锁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仿佛是一道沉重的枷锁,锁住了罗正财的自由。罗正财坐在床边,想着自己曾经无比风光,如今却遭受这般凌辱,内心的屈辱如潮水般涌来。他不由得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药效的原因,还是内心深处的恐惧,顿感浑身发冷,瑟瑟发抖。过了半个多小时,冷汗已经将他的衣服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受。 为了安全起见,病房里并没有水壶和水杯,每天只是定量供应温开水。罗正财渴得难受,拖着虚弱的身体,缓缓地走到小窗户前,趴在上面,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我要喝水,我要喝水!”那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却久久没有人回应一句。罗正财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他缓缓地瘫坐在地上,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这药到底是治什么的?难道这里的医生真的把自己当成精神病了?又或者是有人想趁机给自己下药?毕竟自己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隔天,周一清晨,阳光洒在城市的街道上,但市公安局里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李尚武一上午都在忙碌着罗正财的事情,开完了周一例会。 李尚武整理好相关材料,要了车就去了市委大院,找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周朝政的办公室汇报思路。 周朝政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布置得简洁而庄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办公桌上,映照出一摞摞整齐的文件。 周朝政坐在办公桌前,神情专注地听着李尚武的汇报。听完后,他微微皱眉,面露不解地问道:“尚武同志,继续调查罗正财,市委和市委政法委都是支持的,毕竟这个同志身上有太多的谜团需要解开。但现在法规和办案程序上,对精神病人这一块还存在一些争议。罗正财有第四人民医院的证明,公安机关不好贸然行事呀。” 李尚武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坚定地说道:“周书记,我们有充分理由怀疑罗正财是装疯卖傻,企图蒙混过关逃避法律制裁。” 周朝政点了点头,说道:“是有这个可能性啊,不过现在第四人民医院有相应的鉴定,我们还不好人为地判断罗正财属于装疯。毕竟这种专业的事情,还是要听取专业人员的意见。” 李尚武往前搬了下凳子,目光炯炯地说道:“周书记啊,所以我们才应该为罗正财换一家医院,让他去省城的精神病院接受更加权威的诊断。” 周朝政听完,面露疑色。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对于罗正财的情况,周朝政心里是有数的,也明白罗正财就是在装疯卖傻。但罗正财以前是临平县的县长,想着曾经的县级干部如今落魄到这个地步,也就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做人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再者就是整个市公安局财政非常紧张,在第四医院看病,这账还能想办法拖着。但如果真的将罗正财送到省城,那么谁送过去,谁自然就负责相应的费用,这笔钱公安局不想出。 李尚武看出周朝政的犹豫,接着说道:“周书记,现在罗正财老家的亲戚还在咱们局里的会议室坐着,等着要赔偿费,20万可不是小数目。” 周朝政一听,心中暗恼罗正财的家里人不识好歹,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他内心里马上就下定了决心,伸手从笔筒里掏出钢笔,迅速在文件上写下“同意”二字,然后将材料递给李尚武,语气果断地说道:“按程序办吧,一定要给罗正财把病看好,相关费用从执法办案费单列。” 有了周朝政的条子,剩下的就是走程序了。李尚武通知了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刘宏斌带队到第四人民医院办理出院手续。 几人一到,也就有人给林华南通报了情况,林华南一听,心也就凉了半截。往办公椅子上一瘫,暗道:完了,彻底完了。看来上周周五压惊宴没压住啊,没压住不说,把自己这个市煤炭局的局长也给搭进去了。使劲砸了一下桌子,暗骂一句,真是要把好人逼成坏人啊。 骂完之后,一把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打给了市纪委书记林华西。说了情况后,就苦口婆心的道:华西啊,你一定要让纪委的人参与啊,不然的话人被公安局带走了,后果你是清楚的。 林华西听完之后,一把捂住额头,思索再三后道:市公安局让罗正财到省城治病这个理由非常正当,我拿什么理由去制止他们给罗正财看病呢? 林华南不甘心的道,华西,你是纪委书记,罗正财嫖娼,不仅违法,而且违纪,领导干部还在处分调查期间内,没有经过你们的允许,没有纪检人员的陪同,怎么就能让公安局的人把人带走呢?就算处理也应该是纪律处分完之后再接受公安机关的处理,所以罗正财就算要去省城医院,也应该是由纪委的人带去省里呀。华西啊,只要由你掌控罗正财,一切就还有机会。 林华南强调的“党纪国法”虽然是强词夺理,但总算听起来是个正规理由。但林华西听完之后很是犹豫,毕竟这个时候就如大哥林华东所说讲,是市委要调查罗正财,采取的一切都是拖延时间。 林华西问道你的那个药吃的如何? 林华南忙翻了翻桌子上的日历本,看到之后说道:上周五吃的药,今天周一,才三天,根本不行啊,华西这个时候你要果断一点,如果你不出手我和华北必定是免不了的牢狱之灾,到时候你这个纪委书记脸上也不大光彩。 林华西一手抓着话筒,一手扶着额头,说道:哥啊,你有没有考虑过,就算我们市纪委的人接了罗正财,是不是罗总裁就能继续守口如瓶?,难道我们还能找省医院的专家继续给他下药不成? 林华南语气非常不悦,说道:华西这个时候不要优柔寡断了,只要把罗正财抓到手里,还是有办法的嘛,就算没有办法也可以和他再聊一聊,让他一定坚持住嘛。别的不说,纪委在这个时候插手是名正言顺的。华西啊,你可想清楚了,我和华北的命运这次都攥在你的手里了。 林华西拍了拍额头,叹了口气说道:那这样吧,我让我们的同志去第四医院接上罗政财去省城,去省城看病。 市第四人民医院里走廊里冷冷清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们聊天喝茶看报纸,显得十分悠闲。 在一间办公室里,市公安局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刘宏斌带着几个同志坐在那里,一边抽烟喝茶,一边等着医院办手续。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旁边一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把手里的烟头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说道:“刘支队啊,这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怎么办个出院手续这么麻烦?” 刘宏斌手里拿着一张卫生健康报,随手翻着,眼睛并没有从报纸上移开,说道:“罗正财这是精神病,精神病出院自然不能和正常人相比嘛,等一等啊,都等一等。”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刘宏斌抬起头一看,来人并没有医生的装扮,但也是干部模样。他站起身,脸上露出客气的笑容,打招呼道:“同志,手续办好了?” 来人目光审视着屋内的人,问道:“你们是市公安局哪个部门的呀?” 几个治安支队的同志相互看了一眼,刘宏斌说道:“我们是治安支队的呀,刚刚不是已经介绍过了。” “治安支队?哦,我们是市纪委第二监察室,我是第二监察室主任梁金宝。怎么罗正财和治安支队什么关系?” 刘宏斌一听是市纪委的,有些诧异。毕竟市纪委是常委部门,倒还是十分客气地说道:“罗正财犯的是嫖娼被抓,我们是治安支队管嫖娼的,我们将他接走,送到省城去,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医院。” 市公安局治安支队的支队长是副处级,副支队长是正科级。梁金宝作为市纪委监察室的主任是副处级,再加上纪委的特殊地位,让现场的气氛有些微妙。梁金宝直接进门坐在了沙发上道:刘支队啊,我们华西书记说了,罗正财我们纪委要带走,也要送到上级医院去。 治安支队的几个同志一听,很是不解,说道:“你们也把罗正财送到医院去?领导,你们是依据什么送罗正财去的?” 梁金宝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说道:“哎,罗正财嫖娼,不仅违法,而且违纪。市委等着要罗正财的处理意见,我们总要把程序走完嘛。领导可能觉得第四医院治不好,就安排我们过来。刘支队啊,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现在我们只能说要把人带走。” 刘宏斌微微皱眉,说道:“领导,这恐怕不行,我们政法委周朝政书记都已经批了条子呀。” 梁金宝听完之后,淡然一笑,给旁边的人示意一下,旁边的人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单子,扬了扬,单子在阳光下闪烁着纸张的光泽,他说道:“刘支队啊,我们也有林华西书记的批示。我们是代表党委执行纪律,你们是代表政府履行法律,党纪国法,党纪肯定在前,所以啊,这个罗正财就应该由我们送到省城去。” 刘宏斌不甘示弱,挺直了腰板,说道:“领导,就算给你们送到省城去,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梁金宝淡淡地说道:“刘支队呀,在这种事情上,哪有什么先来后到。你不要忘了,这个罗正财以前可是临平县县长、县政协主席,县级干部。他的背后很复杂啊,你弄他立不了什么功,还不如弄个小偷省事。” 刘宏斌说道:“立功不立功,我说了不算,但领导交办给我的任务,我完不成,可是不好交差的呀。” 梁金宝淡然一笑,说道:“这样吧,咱们两都是革命同志,都是为上面干活的,咱俩争下去没有意义,让领导之间决定吧。我马上打电话给林华西书记,你也给你们公安局的领导请示,领导之间相互商量呗,咱们两个在这儿争来争去也不是个事儿。” 正在这个时候,几名医生带着罗正财走了出来。只见罗正财身穿条纹病号服,原本炯炯有神的目光此刻变得十分呆滞,面色憔悴不堪,整个人瘦了一圈。走起路来脚步拖沓,像是每走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到众人之后,他的反应略显迟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第四医院的医生看了看刘宏斌,又看了看梁金宝,说道:“领导,我们给带过来了,你们看这个,我们先交给谁?还有罗正财住院期间的费用,谁给结一下?” 听到要先结账,梁金宝和刘宏斌两人都看向了对方。他们心里都清楚,谁的经费都不宽裕,如果能让对方把账结了,再把人带走,这工作就轻松多了。 梁金宝笑着说道:“你们公安局财大业大,这人也是公安局送来的,肯定是公安局结账嘛。” 刘宏斌呵呵一笑,说道:“结账可以,人我们可就带走了,我看这电话也不用打了。” 梁金宝说道:“哎,都是为组织办事,我还是那句话,遇事不决,咱们找领导嘛。好吧,那咱们各自打电话。”说完,他起身问道:“同志,电话在哪里呀?” 旁边的医生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将罗正财带回了病房,任由他们去打电话沟通。 林华西在办公室里接到梁金宝的电话,脸色微微一沉。他坐在办公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说道:“梁主任,费用的事情,难道是我们市纪委该操心的事情吗?我给院长打电话丢不丢人?罗正财违法违纪,还需要市纪委给他出钱看病?要钱都要到纪委头上来了,让他们去找家属,或者找公安局。一家医院要钱都要到市纪委头上了,像什么话?现在关键的是要把人带走。梁主任,你想一想,市纪委常委会还没开会研究罗正财的处理意见,到现在人都找不到了,市委问下来我们如何交代啊?违纪的事情必须要处理,不然人家会笑话我们纪委无能。” 而刘宏斌则将电话打给了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尚武。 李尚武在办公室里,听到刘宏斌的汇报后,语气严肃地说道:“刘宏斌,你是公安局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不是纪委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吧?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请示的?周朝政书记都已经签了字,采取什么样的方式,那是你个人的事情,最终目的是要完成任务。把钱结了,把人带走,有什么事让他们找我。” 刘宏斌一听有领导站台,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毕竟有事找领导。他挂断电话,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直接来到医院收费处拿了发票,结了账。然后招呼着公安局的兄弟,大步流星地出了门,找到了罗正财的病房。二话不说,拿出手铐,“咔嚓”一声铐在罗正财的手上,连拉带扯地将他往警车里一塞,便扬长而去。出门的时候,还故意按了按警笛。 梁金宝还坐在冉院长的办公室里,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冉院长:“冉院长啊,我都已经给你讲了,这都是为公家办事,医院也不是你的私人财产。你就找家属要账就对了,就说是领导说的,他们不给,你们就往公安局身上推。” 冉院长一脸无奈,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说道:“领导啊,这个罗正财在我们这儿住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入院之前,是煤炭局的林华南局长专门找到了我们的副院长,让我们进行特殊照顾,说这是他老家的领导。罗正财在我们这儿享受的是单间待遇,每天吃的喝的用的药都是最好的。我们还以为遇到了财神爷,没想到到最后一分钱收不到。这些钱入不了账,到最后组织上找的不还是我吗?” 梁金宝说道:“组织上找你,不就是卫生局吗?冉院长,放心,市卫生局纪委书记就是我以前的老关系了,我会让他协调的。冉院长啊,林华西书记是市委常委,你一个医院的院长都不卖面子?恐怕到最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冉院长听完,也只能自认倒霉,看着梁金宝叹了口气,拿起电话就打给了住院部:“喂,住院部吗?这边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头声音很大,梁金宝听得一清二楚:“冉院长啊,刚刚公安局的同志已经把账结了,人也被公安局的人用手铐给铐走了。罗正财吓得,都要尿裤子了,搞得鸡飞狗跳跟抓贼一样。” 冉院长挂断电话,轻轻拍了拍桌子,对梁金宝说道:“梁主任,你只有去找市公安局了。” 梁金宝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哎,刚才说好了,各自请示领导,这怎么没碰面,他就把人带走了!” 第604章 情况有好有坏 市第四人民医院办公室里,灯光略显昏暗,墙壁上的涂料有些斑驳,透露出一股陈旧的气息。梁金宝坐在冉院长的办公桌前,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冉院长很是不解地看着市纪委监察室的主任梁金宝,说道:“梁主任啊,您看您的名字,梁金宝,怎么咱市纪委穷到这个样子?四五千块钱的经费都拿不出来呀。” 梁金宝伸出手,无奈地抖了抖,苦笑着说:“这这这,领导只给干活,不给批经费,我也没办法?” 梁金宝又接着说道:“冉院长,你也别怪我,我都是按规则办事。” 林华西在省城的大机关呆久了,做事情很不接地气,只知道提要求,从来不给方便,搞得下面几个纪检室的主任工作起来都不知该如何下手。梁金宝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冉院长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当兄弟的理解你。看你们医院这条件,你们医院要创收,这我懂,但是谁又能理解我们这些干活的苦命人呀?” 冉院长忙笑着拱手道:“梁主任,您都是市纪委的领导了,您要这么说,我们这工作更没法干了。” 梁金宝又叹了口气,说道:“冉院长啊,这么说吧,干自己该干的,谁都没话说。但我们这位领导,思路倒是开阔,就是眼高手低。做点什么事,前怕狼,后怕虎,中间还怕猪拱土。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市公安局的一把手可是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啊,你说这事儿要是闹到领导耳朵里不都是咱们的锅” 梁金宝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所以兄弟我不得不打电话请示呀。但凡他开口说一句硬话,这人我不就带走了吗?得了,回去之后,兄弟又是一顿臭骂。” 冉院长好心提醒道:“梁主任,实在不行,要不您在我这儿打个电话,先口头汇报一下。” “哎,我回去本身就要挨骂,骂一顿就能解决的事,我何必让他骂我两顿。”说完之后,梁金宝站起身,拍了拍冉院长的肩膀,说道:“冉院长,兄弟,说句不该说的,你们这儿收费太高,人家住了一个月,您就要人家四五千,两年的工资啊,关键病也没给人家看好。” 冉院长起身笑了笑,说道:“哎呀,梁主任,我们精神病医院不比其他医院,和精神病人打交道,我们的工作有风险性。” 与此同时,在省城的医院里,市公安局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刘宏斌带着几个人,神色严肃地陪着目光呆滞的罗正财。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刺鼻同款的消毒水味,白色的墙壁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是冰冷。 刘宏斌到了省城的医院,就给李尚武打个电话。李尚武在办公室里,一边翻看自己的记事本,一边说道:“你直接去精神病科找宋主任,就说是俞处长让你来的。” 刘宏斌有些无奈地说:“李局长,我刚才来的时候走得可有些匆忙,那纪委的领导不太高兴啊。” 李尚武不以为意地说道:“哎呀,你又不用看市纪委的脸色过日子,你管他高兴不高兴,先把罗正财的事情搞明白,他到底疯没有?” “李局长,我们来的时候发现罗正财不太对劲啊。” “他是不是又是说他是什么皇上?” “哦,那倒没有,他全程一言不发,目光呆滞,不自觉地还在流口水。我判断他确实不像是装的呀。” 听到这里,李尚武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在里面给关疯了吧,但还是说道:“这样吧,看病的事情,我们尊重医生的意见。如果省里的权威专家经过会诊,都判断罗正财确实已经疯了,那我们也算仁至义尽吧。” “咱们是仁至义尽了,但是您给批的那一万块钱的经费就被市医院要走了5000多,李局长,他们真的太黑了,知道咱们是公家出钱,狮子大张口,时间紧急,我还没来得及还价。” “刘支队呀,你这小农意识太强了嘛,罗正财可是临平县县长,临平县是产煤大县,他手指头里漏点儿,也够咱公安局把这办案经费找回来的。” 刘宏斌一听,两眼就有了神,说道:“李局长,这次兄弟们看的是精神病人,压力颇大,吃的住的,您看!” “这些事情就不要请示了,吃好喝好,不浪费,拿回来我找人给你报账。” 而在临平县,阳光明媚,县委书记张庆合县长吴向梅带着一众县领导正在城关镇视察工业园区筹备工作。一片土堆高岗之上,微风拂过,扬起些许尘土。张庆合听完汇报后,用手一指前方说道:“满仓啊,饮料厂的地界旁边要空出100亩土地,建设啤酒厂。” 听到建设啤酒厂,梁满仓神情有些复杂。作为城关镇的书记,他已经接待了几次临平县副县长张云飞,双方之间谈了不少次关于啤酒厂的事。啤酒,这种在省城和东海市流行的酒类,在临平和东原却尚未大规模流行。 梁满仓笑了笑,说道:“庆和书记啊,啤酒厂投资可不是三五百万就能搞定的呀,咱们县财政一年的收入要拿一大部分出来才能搞个啤酒厂啊。” 邹新民也是目光深邃地看着前方,说道:“满仓啊,你说的有道理,这千万的投资咱们拿不出来,再说了啤酒那个玩意儿真的是一股马尿味,在咱们临平或者东原又有多少人爱喝啤酒吗?” 张庆合背着手,看了看左右,说道:“我去过几次省城,一到晚上的时候,大街小巷都会摆出来不少的啤酒摊儿。卖啤酒的大桶就在摊子上,接啤酒的人都排着队。除了这种散装的,还有袋装的、瓶装的。临平和东原啤酒没有流行的原因,并不是说啤酒不好喝,而是因为价格问题。但啤酒真的很贵吗?相对于白酒来讲,我看啤酒的价格还能够接受。等到咱们这边经济上再发展两年,我看啤酒的销量会超过白酒的。” 吴向梅对于张庆合这个判断觉得有些超前,好心劝慰地说道:“书记,大家都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咱们现在只是听到张云飞讲了这么一个省城酒精厂改成啤酒厂的小故事,就留100亩土地准备发展啤酒厂,这个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毕竟从资金、技术和市场方面,咱们都不具备优势啊。” 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香梅县长说的好啊,以前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就是说,各种因素都具备了,只差一个机遇。同志们,十一届三中全会到现在都已经12年,大家的思想怎么还停留在六七十年代?上级做出改革开放的部署,这个政策就是最好的东风,现在不是条件成熟了再干,而是一边学一边干一边去创造条件,既然知道啤酒厂有前景,那就要想方设法去干。” 邹新民笑着说道:“庆合书记啊,这个我们真不会。” 张庆合背着手说道:“我也不会,咱不会就不干了吗?主席当年讲过,要接受一个粗糙的开始,先上车再调整姿势,粗糙的开始就是最好的开始。如果我们总是处于幻想和担心之中,改革开放再过20年,哦,你们到了我这个年龄,发现到时候临平县还是今天贫穷落后止步不前的临平县。准备不充分,不要怕嘛,一边干一边准备。如果像我们这种地方都万事俱备了,那别人一定是把这些产业都淘汰了。正好潇虹同志也在,回去给每一个领导干部发一套毛选,让大家认认真真地去读,读完之后我看大家自然而然就知道怎么解决问题了。” 邹新民上前说道:“书记啊,最关键的是啊,钱从何来?” 张庆合慢慢的戴上了眼镜,看着前方,拍了拍邹新民的肩膀,说道:“钱从何来?新民啊,这个问题要多问问自己。” 市纪委监察室的主任梁金宝回到办公室之后,喝了口水,看了看表,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梁金宝比较爱看杂志,有一项研究表明,快下班的时候,领导的心情是最好的,这个时候去找领导挨骂的几率要小一些。他伸出手指在头上胡乱挠了两下,装作更加疲惫的样子,拿着本子去了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 进门之后,只见林华西脸色阴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梁金宝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轻声说道:“林书记,我来汇报进度。” 林华西冷哼一声,将一份文件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说道:“梁金宝同志,他们都说纪检室的主任里面你的业务能力最强!但是这件事办得拖拖拉拉,人在眼皮底下就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梁金宝低着头,不敢吭声,心里暗暗叫苦。 见梁金宝默不作声,林华西一拍桌子,怒喝道:“说话!” 梁金宝马上说道:“林书记,我们去了之后都已经和公安局的同志说好了,各自向领导请示汇报,然后大家再商量人跟谁走。可是公安局的人不地道啊,上去交了钱就把罗正财给拷走了。” 林华西一听,脸色更加难看,用手指敲着桌子道:“梁金宝,什么态度,现在这个时候你还在找理由,找理由就是找借口,找借口就是逃避责任。我给你怎么交办的?是把人带回来,没有完成任务就应该检讨自己,正视问题,而不是一味的找借口开脱责任。公安局为什么把人带走,你就不行?” 梁金宝全身点头,说道:“林书记批评得是,下来我认真总结。” 林华西哼了一口气,说道:“你现在代表市纪委去市公安局,让他们把人交过来。处理罗正财必须由市纪委牵头,在完成党纪处分手续之后,再由市公安局对罗正财嫖娼的事情进行处理。” 李尚武正在办公室里准备下班,这个时候工作人员进来通报说市纪委监察室的梁金宝主任要来协调工作。李尚武知道此人正是为罗正财的事情而来,倒也不想回避,就说道:“这样吧,把罗正财家的那个亲戚一块叫过来,我们和当事人的亲属代表一起谈。” 罗正财老家的亲戚不是外人,是罗正财的堂弟罗正源。罗家人取名是按照“财源广进”四个字取的,只是家里兄弟里面,只有三个男孩,所以罗正财还有一个兄弟叫罗正广。这罗正源在市公安局已经呆了二三十天,每天八点钟准时到公安局,下午五点钟也和民警一样按点下班。在公安局,他就一个诉求——要求赔偿经济损失20万。这人在公安局,既不哭也不闹,就是要钱,公安局也拿着没有办法。只能安排一个同志,每天的任务也就是保障罗正源的伙食,然后告诉这罗正源没钱。一来二去,两人都快处成了朋友。偶尔这民警忙里偷闲的时候,就带副象棋和罗正源在小会议室里杀上一盘,美其名曰做好当事人家属的情绪安抚工作。 李尚武看到梁金宝来了,很是热情地握了握手,两人坐在沙发上之后,公安局的同志就把罗正源也请了过来。 李尚武说道:“梁主任,这是罗正财同志的家属。既然要谈罗正财的问题,我们就直面问题,带着家属一起谈谈。” 梁金宝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已经五点过十分,就说道:“李局长,我这次来是按照我们华西书记的安排来给您沟通一下关于罗正财的事。既然已经快下班了,家属也在这里,咱们就长话短说。我们市纪委的意思就是罗正财涉及到违纪,就应该由我们市纪委牵头,对罗正财进行党纪处分之后再交由公安机关。” 李尚武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看向罗正源说道:“这个家属啊,叫罗正源是吧?听清楚没有,这件事现在是我们市纪委在牵头。是吧,梁主任?” 梁金宝回答道:“对,家属也在这儿,我还是这么说,就是由我们市纪委牵头,我们市纪委处理完之后,会交给公安局。” 李尚武说道:“是啊,这件事,我很认同梁主任的观点。我们市公安局之所以将人送到省城去,主要考虑的就是咱们东原市医疗水平有限,而且看病太贵,又看不好。梁主任,我听说一天100多块钱,咱们一天的工资才多少钱?十块钱都不到,这个钱我们公安局先垫付吧。这个钱,梁主任,是你们出?”说完之后又看向了罗正源,说道:“这钱还是你们家属来出?” 罗正源忙说道:“哎,你这个领导话不能这么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哥是在你们公安局被打的出了问题,肯定公安局负责赔偿。” 李尚武点了点头说道:“罗哥你说的很有道理,冤有头,债有主,谁打的就应该找谁。罗正财是和同监舍的狱友发生的冲突被打的,我们也去找了当时的狱友,但大家都说不是自己打的,随便怎么说,坚决不赔钱,就算让他们再坐几年牢,他们都愿意。罗正财拿着尿桶浇在人头上,罗哥,你说换你被人浇了一头尿,你还不还手?” 说完之后又看向了梁金宝,说道:“梁主任,我们公安局出于人道主义考虑,鉴于东原市的医疗水平不够,主动送人去大医院看病,也没有错吧。或者这样,罗正财这人,在省城看完病之后,我们不管了,你们安排人去接,有个什么好歹这公安机关无关,梁主任你觉得怎么样?” 梁金宝听完之后,看着自己的皮鞋,略作思考道:“反正人已经在省城了,今天也弄不回来,这样吧,我去请示,请示完之后我们再商量。李局长,你看怎么样?” 李尚武说道:“没问题,我们肯定落实好华西书记的指示嘛。” 说完之后,梁金宝起身说道:“那这样,也快下班了,我明天一早向华西书记汇报,就不打扰您和家属之间联络感情啊。” 梁金宝出了门,李尚武主动抽出一支烟,递给了罗正源,说道:“罗哥呀,你刚才也听到了,这事儿是由市纪委牵头,你在我们公安局白吃白住了一个月,伙食都吃腻了,也没要到一分钱。您要不换个地方吃饭?市纪委伙食可比公安局好的多呀。” 罗正源听完之后略作思考道:“李局长,我看出来了,你们公安局都是好人,好人不难为好人。我哥这样你们想着看病,他们想着处分人,不地道,太不地道了。这样吧,明天我就去市纪委,找他们一把手,我就不信东原市没有说理的地方啊。” 李尚武笑着说:“东原市一直有说理的地方,只是你没找对人,老哥。您如果在那边不习惯,随时到我们公安局来。公安局条件再差,也不差您这一双筷子。” 罗正源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说道:“李局长,你们的伙食是太差了,还赶不上我们临平县乡政府的食堂。”说完之后,很是潇洒地起了身,背着手出了门。 李尚武淡淡地看着罗正源离去的背影,心里暗道一句:“这他妈老哥,来给我们搞后勤检查来了,这罗正财的家属,都是人才啊。”然后慢慢起身来到了电话旁,拨通了张庆合的电话。 客套一句之后,李尚武说道:“老张啊,我听说你们乡大院的食堂伙食开的都不错呀,你还天天的找我说没钱。” “哎呀,食堂的伙食你还不知道?不是白菜就是萝卜,能好到哪里去啊?现在我们临平县的啤酒厂就等着罗正财这事儿开张了。” “老张,你不地道啊,这个罗正财在市医院,直接要了我们5000多块钱,说是什么用的药都是德国进口药。等罗正财恢复正常之后,这笔账还是要算到他身上。” “我只求财,至于你和老罗怎么算账,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嘛。” “老张,谁出门办事求的不是财,谁出门办事求精神病啊?我跟你说啊,现在罗正财有点不正常啊,具体的还要看明天的检查结果,如果他真是精神病,这5000多块钱你们临平县必须给我报了。我跟你说,朝政书记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抠得很啊,这一万块钱的经费,他签字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张庆合道:“得了吧,你这么大个公安局,连这点办案经费都搞不出来,不信朝政书记堂堂七尺汉子为了一万多块钱,还能找我们开口。老李,如果兄弟真的给你弄个上千万回来,你放心,我们临平县委一定捐助市公安局十万块钱,绝不食言。” 张庆和与李尚武通完电话后,轻轻放下听筒,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暗自思忖:“这个罗正财,不会真的被整疯了吧?” 第二天,省城的天空晴好,阳光明媚而耀眼。在省城第一医院里,白色的建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肃穆,医院里人来人往,充斥着忙碌的气息。 刘宏斌带着几个神情严肃的手下,全程紧紧跟随着罗正财。穿梭在各个科室之间,脚步匆匆。罗正财面色憔悴,眼神空洞,任由他们带着去做各项检查。 由于俞处长提前打了招呼,省城第一医院对罗正财的情况格外重视。一间略显拥挤的办公室里,几位专家围坐在一起,对罗正财的病情展开了深入的讨论。最终,综合各项数据和临床经验,专家们得出了结论。 随后,宋主任把刘宏斌叫到了办公室。办公室墙壁上挂着几幅医学图表,一张紧凑办公桌摆在窗前,上面堆满了文件和报告。 宋主任看到刘宏斌进来,微笑着打招呼:“刘宏斌是吧?” 刘宏斌连忙上前,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说道:“哎,宋主任,小刘,小刘。” 宋主任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说道:“省里已经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也组织了专家会诊。” 他微微皱眉,神情专注,“结合我们多年的经验,从病人的临床反映和数据上来看,这个人确实精神上有问题。” 刘宏斌一听,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是什么问题?” 宋主任伸手拿起桌面上那份厚厚的报告,纸张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将报告递给刘宏斌,刘宏斌接过来,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复杂医学术语和实在难以辨认的字迹,不禁面露难色,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宋主任见状,起身走到刘宏斌身边,拿过报告,一边用手指着报告上的内容,一边耐心地念了一遍。念完后,他放下报告,认真地说道:“这么说吧,情况总体是有好有坏,主要的症状是恐惧、过度镇静,这是服用了过量镇静类的药物,导致精神受损。不过,比较好的一点是,停药之后,再经过相应辅助治疗,应该很快能够恢复到正常水平。” 刘宏斌微微点头,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另一个疑问,他抬头看着宋主任,认真地问道:“宋主任,存不存在被打的精神失常这种可能呢?” 宋主任果断地摆了摆手,眼神坚定,说道:“不会的。我们做了相应的检查,他的头部没有受伤。一般来讲,成年人身体的皮外伤不会导致精神失常。” 第605章 这是我们又来晚了? 省第一医院精神科的办公室里,精神病科的宋主任再次拿起那份报告,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看向刘宏斌,说道:“刘同志,你们是不是怀疑这个人之前没有精神失常?” 刘宏斌赶忙点头,神色认真地说道:“对,我们就是怀疑这个人之前是在伪装精神失常,目的就是为了逃避承担法律责任呀。” 宋主任微微皱眉,略作沉思后说道:“我们确实不好判断,因为病人之前并没有在我们医院就诊治疗,对于之前的情况,我们缺乏足够的了解。就目前的情况来讲,就是服用了过量的镇定类药物。按照病情来推断,也有可能之前的医生为了控制他的病情,用药量多了一些。但具体吃了多少药,我们也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种镇定类的药物长期大量使用,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这么说吧,这种药过量食用,连续吃上一个星期,人的脑子就会出问题。从目前来看,他的症状应该是持续了2到3天的时间。” 刘宏斌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宋主任啊,反正就是现在还有救对吧。” 医生向来说话比较保守,宋主任又看了看手中的报告,语气沉稳地说道:“目前来看,停药之后,再通过一些辅助治疗,一两天可能就恢复正常。” 刘宏斌又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明天或者后天就能恢复正常水平。”接着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刘宏斌便告辞出门,准备给李尚武把情况做个汇报。 李尚武在办公室里,接到刘宏斌的电话后,十分兴奋,轻轻说道:“好,关键是你和兄弟们把他看紧一点,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只要他恢复了正常,就把他带到省城就近的公安机关。需要协调的,我来办。要按照之前的线索,让他把问题交代了。” 刘宏斌疑惑地问道:“李局长,咱们让他交代什么呀?嫖娼的事他已经承认了呀。” 李尚武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哎,还有强奸的事嘛。而且临平县主要追查的是煤炭运输租金的事。这样吧,明天我让临平县公安局也派几个熟悉情况的人过去,争取在省城就让罗正财把问题交代清楚。” 挂断电话之后,李尚武马上将审问的情况给临平县的张庆合做了通报。张庆合一听,隔着厚厚的眼镜片,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马上索要地址,决定亲自带队和罗正财见上一面。他心里暗道:只要罗正财配合退款,所有的事情都好商量。 刘宏斌挂了电话,望着省城大街上匆匆忙忙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流,心中感慨万千。随后他转身回到省第一人民医院,穿过门诊大楼,便是住院楼。绕过住院楼后面,有一栋崭新的干部楼,楼身上“干部楼”三个字格外醒目。 干部楼新修不久,足足有六层之高,还有电梯直达每个楼层。楼道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不时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拿着清洁工具,仔细地打扫着卫生。 刘宏斌直接乘电梯上了四楼。走进病房,看见罗正财呆呆地坐在床头上,一只手被手铐铐着,手铐的另一端拴在床头上。一同来的两三个同志,有的手里拿着报纸,有的则翻阅着杂志。 刘宏斌上下打量了一下病房,里面摆放着两张病床,还有一组布艺沙发,沙发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茶几。他将手中的包往茶几上一丢,不由得感慨道:“咱们李局长,有能耐啊,在这第一人民医院,能搞到干部病房,确实不简单。” 旁边一人也十分好奇地说道:“我刚刚问了护士,能住这样的单间病房,要厅级以上的级别呢。” 另一人一边抽着烟,一边放下手中的报纸,打趣道:“厅级干部算什么,咱们伺候的这位‘爱新觉罗正财’,第四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喊他‘皇上’呢。” 刘宏斌坐下之后,从兜里掏出100块钱,说道:“李局长说,后勤保障咱们不用操心,大家想吃什么点什么,唯独一个要求,把咱‘皇上’照顾好。”说完,便十分惬意地往沙发上一躺,笑道:“干了这么多年的公安,还没见过这么大气的领导!” 在市纪委和市委所在的院子里,建筑布局错落有致。市委领导和市委办公室在办公大楼上办公,组织、宣传、纪检、统战等其他人员则在办公大楼侧面两边的平房里工作。 罗正源穿着一身干部模样的衣服,大踏步地走进院子。门口的守卫见他衣着不凡,便礼貌地询问:“你找谁?”罗正源神色淡定,回答道:“我找市纪委书记林华西。”守卫见他打扮像干部,说话又理直气壮,没再多问,便放罗正源进去了。 此时,市纪委书记林华西正在听取监察室主任梁金宝的工作汇报。梁主任说道:“林书记啊,李局长也说了,他们支持我们工作,他们的目的,就是想给罗正财看病,免得有个三长两短,家属不依不饶的找公安局。只要您一句话,我们现在就去省第一医院精神病科把人接回来。但是我们要把省城的医药费结了,或者我们直接把人偷偷地带出来?” 林华西听完,扶着额头,略带无奈地说道:“偷偷地把人带回来?梁主任,我们单位的牌子是中共东原市纪律检查委员会,是正规单位,怎能偷偷摸摸的偷人一样,像什么话?” 梁金宝面露难色,说道:“林书记,要不这样,您批个条子,我去财务处先支笔钱出来,拿了发票,到时候再报。” 林华西眉头紧皱,拿着笔在桌子上轻轻敲着,说道:“怎么报?以什么名义报?钱虽然不多,但咱们纪委也要带头讲规矩嘛。” 梁金宝听完,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心里暗道:“你总不能让我自己出钱办事吧?”于是便不再吭声,等着林华西做决定。 林华西思索良久,心中烦躁不已。如果这笔钱从公家出来,其他纪委的领导肯定有意见,虽然钱不多,但找不到合适的名目开支,自己作为纪委书记,自然不好带头违反财经纪律。无奈之下,这笔钱也就只有自己先垫付了。他心里暗暗琢磨,500块钱应该足够了,毕竟才去了一天。便说道:“这样吧,你们下午出发,到我办公室来领钱。” 梁金宝说道:“林书记,您批个条子,我去财务处领就对了,何必您亲自操办这些经费的事。” 林华西说道:“这笔钱不能从公家账里走,我不能违规操作。毕竟是我老家的父母官,身体出了问题,到省城检查一下,倒也不是坏事,这笔钱我个人先替他垫上,等他恢复之后我再找他要。” 梁金宝听到这里,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里暗道:“这他妈什么纪委书记,还自己垫钱办案,到底是应该说他是个好官,还是说他是个窝囊废?” 虽然梁金宝对其他事情都愿意代劳,但在出钱这种事情上,他自然没有垫付的道理,毕竟自己也是靠着工资养活家人。 说完工作之后,梁金宝刚欲出门,就听到敲门声。林华西说道:“进来。” 梁金宝开门之后,与罗正源撞了个正着。罗正源一笑,说道:“看来我还找对人了,你是昨天那个梁主任是吧?” 林华西抬头一看,说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罗正源也不客气,直接径直走向林华西,没等吩咐便拉开凳子坐下,说道:“领导,罗正财他冤枉啊,进去的时候好好的,还没出门,人就疯了,责任肯定在公家,您要是不给说法,我就不走了。” 林华西听到之后,脸色有些难看,抬头看了一眼梁金宝,伸手一指道:“梁主任,你过来。” 梁主任没敢犹豫,赶紧回来站到一旁,听着罗正源诉说了一遍苦处。最后罗正源一拍桌子,说道:“拿20万,拿20万弥补我们家属损失。” 林华西听完,眉头一皱,十分不高兴地说道:“这个同志,你是什么意思?怎么张口就要20万,我可以告诉你,你这是在敲诈威胁党委政府,我可以立马通知公安机关把你带走。” 罗正源听完,也一拍桌子,说道:“公安局,我不是没去过,我在那呆了一个月,人家那领导态度还是挺好的。你当个大官就拿公安局来压我。姓林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从你的办公室跳出去。” 林华西听完,本就感冒未愈,此刻又感觉一阵头痛,他捂着脑袋说道:“梁主任,你去把郑成刚副书记叫过来,请郑书记接待这位同志。” 罗正源马上说道:“你什么态度?官大了就可以把人往外推,我告诉你,公安局几个局长的办公室,我都进去过,没有一个人把我往外推的。” 林华西知道遇上了难缠的角色,只是自己少有与普通群众打交道的经历,他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道:“梁主任,你去准备下午的事情,把郑成刚书记叫到我办公室来共同解决。” 梁金宝出门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地想:“怪不得在省煤炭局主持了快一年的工作,都没有转正,就这个水平,还市委常委、纪委书记。真是难为他了。” 县委书记张庆合在县委大院的办公室里,召集了几位县领导。等大家坐定之后,张庆合说道:“我要去省城和罗正财见面,快则一天,迟则两天就回来,大家各自按职责抓好工作。” 邹新民听完,脸色瞬时有些煞白,说道:“张书记,这个罗正财的病能好吗?” 张庆合说道:“省城的医院和技术比咱们这儿好得多嘛,只要对症下药,哪里还有不好的道理啊?” 邹新民又不甘地说道:“不是,这精神病,一天两天的真就能看好?” 张庆合淡然一笑,说道:“新民啊,你还是要多关心一下老领导嘛。罗正财精神异常,就是心病嘛,心病还需心药医,市公安局将他送到省城,说不定就给了他一种安全感嘛。” 林华东听完,眉头紧皱,抽了口烟,抬头想说什么,又觉得言多有失,便低着头继续抽起了烟来。 随后,县委书记张庆合带着我和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梁满仓,三人乘坐黑色轿车,在高标准公路上飞速行驶。窗外的风呼啸着,风声与汽车的引擎声交织在一起。窗外的风景如同电影画面一般,快速地向后掠过。 而在临平县,罗正财恢复正常的消息,如同春雷一般,在临平大地传开。县人大主任万庆峰主动找到了邹镜池,两人在邹镜池的家里说起了这个情况。 邹镜池听到之后,倒是不以为然,说道:“老万啊,这个罗正财就算清醒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把煤炭运输的事说出来?你我都清楚,煤炭运输不仅涉及到我们的利益,罗正财每年也从里面捞不少好处吧。” 万庆峰说道:“好处肯定是有,记得当时谋划这个事的时候,老罗拿走了五个名额。也就是说,如果真的要退款,罗正财少说也要退四五十万呀。” 邹镜池说道:“是啊,四五十万,把他拆散开卖零件,他能卖四五十万吗?所以呀,放宽心,罗正财他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说出来之后受损的还是他自己嘛。” 而邹新民又找到了林华北,自然也说起了罗正财恢复正常的事。 林华北听到之后,不以为然地说道:“邹县长,你给我说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给我说到了这个事。目前我已经了解清楚,罗正财没有恢复正常,只是去省城接受治疗而已。第二,实不相瞒呀,市纪委的同志,下午就要去省城把人接回来了,到时候把人接回来往精神病院一关,不也就万事大吉了吗?” 邹新民听到之后,心里仍不放心,悄声问道:“华北,你给我说句实话,罗正财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林华北摊开手,说道:“邹县长,我跟你说句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邹新民看林华北态度诚恳认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心里暗暗想道:“这个罗正财,假如真的清醒了,那自己给他挑选小姐的事情,恐怕也就要败露。到时候说出去,脸上确实不太光彩。除此之外,自己和罗正财之间都是些工作上的事情,虽然有些拿到台面上不太好看,但也不至于让自己受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想到这里,邹新民的心里才逐渐踏实了下来。 林华北主动给邹新民递了一颗烟,说道:“新民县长,把心放在肚子里。在整个临平目前来看,现在兄弟我孑然一人,无官无职,就想着为临平的改革开放贡献点力量。我想搞一家运输公司,现在不是说了吗?现煤炭公司公开运输市场,有车的都可以去,搞上几台车,搞运输也是不错嘛。” 邹新民如今内心里已经不想和林华北再掺和过多,便恭维了几句,说道:“华北啊,凭你的能力和资源,在临平县搞什么不都是挣钱。” 林华北淡然一笑,说道:“新民县长,我什么事都可以尝试,但还得靠大家的帮助,不然我什么也搞不起来。这样,咱俩成立一个运输公司,大家都出点钱,把运输公司搞起来。” 邹新民有意与林华北之间保持距离,十分坦诚地说道:“这样啊,这些年我没攒下来什么钱,想入股都入不了。你先干起来,等到我有钱了再买台货车挂到你的名下。” 林华北抽了一口烟,看着明显在说谎的邹新民,慢慢地将烟吐了出来,没再说话。 张庆合带着梁满仓来到了省城第一人民医院。都已经上了台阶,张庆合侧身问道:“满仓,这边东西准备没有?” 梁满仓诧异道:“书记,准备什么?” 张庆合又从台阶上退了下来,说道:“看望病人嘛,别的不说,几斤鸡蛋总是要拿的嘛。” 梁满仓尴尬一笑,说道:“书记,看望精神病,还要拿东西啊,拿了之后他也不知道是咱们拿的呀。” 张庆合说道:“唉,怎么说罗正财也是临平县当过多年的县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精神异常,正是需要组织关心的时候嘛。整点水果,买几斤鸡蛋,几袋奶粉啥的。” 三个人于是折返到医院门口,买了些水果、鸡蛋、奶粉和橘子汁四样礼物,便上了干部楼的四楼。走进病房,只见里面烟雾缭绕,刘宏斌几个人正在打着扑克,茶几上面还有不少的零钱。 我和刘宏斌之间也很是熟悉,打了个招呼之后。刘宏斌一听来的是临平县县委书记张庆合,顿时一脸的恭敬。几人把扑克和烟灰缸收了之后,收拾好座椅沙发。 张叔走到窗边,看到罗正财一手戴着手铐,目光中有些呆滞,便说道:“罗县长啊,我是临平县张庆合,你认不认识我呀?” 罗正财缓缓抬起头,目无表情地看了看几人,又低下了头。 刘宏斌在旁边说道:“张书记啊,从今天到现在,罗正财就这样坐着,不过还好,上厕所什么的都知道说。” 张庆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罗县长,我们代表临平县县委政府来看望你,希望你早日康复啊。” 梁满仓看着骨瘦如柴、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目光呆滞、行为古怪的罗正财,又想起他曾经精神抖擞、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一县之长模样,心中不禁有些难受,不自觉地说道:“这个罗县长,你看这已经瘦得脱了相,之前可不是这个模样。” 刘宏斌说道:“医生说了,罗正财现在这个情况就是过量服用精神病的药物导致的,如果再不及时进行救治,长期这样下去,罗正财的精神就彻底崩溃了。” 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是有人真的想要罗正他刚才精神失常?” 刘宏斌说道:“张书记,医生虽然没有说的这么直接,但事实上我们也在往这里里面猜测。” 而此刻的罗正财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这一丝光亮仿佛是他内心深处某种意识的短暂觉醒,但很快又消失了,他再次低下头,恢复了那副呆滞模样。 而在市委大院里,罗正源与市纪委书记林华西讨论了整整一天。连一向老练的纪委副书记郑成刚都摇着头,从林华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罗正源说道:“林书记啊,你也是临平人,我也是临平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明天我继续再来找你要说法。” 罗正源走了之后,林华西才匆匆将梁金宝叫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了200块钱,说道:“梁主任,没来得及回家取钱,不够的钱,你们凑一凑,回来之后给我报账。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你们现在就去省城,明天一早就和罗正财见面,把他带回来。”林华西略显焦急地对梁金宝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第二天一早,晨曦刚刚洒在城市的建筑上,天边还泛着淡淡的鱼肚白。我和梁满仓三人匆匆赶到了省人民医院。医院里已经开始了忙碌的一天,走廊上医护人员和患者来来往往,脚步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而走到了干部病房里,顿时就清净了下来。 来到病房,看到几位专家正围在罗正财的病床前为他会诊。宋主任神情专注,仔细地检查着罗正财的眼睛,又进行了一些常规检查。之后,他直起身子,皱着眉头,提高音量喊了几声:“罗正财!罗正财!”然而,罗正财却毫无反应,依旧呆呆地坐着。 宋主任背着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自言自语道:“诶,不应该呀。按说这种药物服用过量,只要停药就会好转,怎么还没有反应?” 几位专家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低声交流一番。宋主任转过身,神情严肃地说道:“把电击仪拿过来。” 旁边的一位专家面露不忍之色,说道:“电击仪?那病人可是要遭大罪呀。” 宋主任微微点头,解释道:“从西医的角度来讲,病人应该临床恢复才对,但现在没有恢复。那么从中医角度来讲,可能是三魂六魄还没有完全归位。通过电击,说不定能够使其恢复清醒。我们的目的还是为了救人嘛。” 就在专家们准备去拿电击仪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毫无反应的罗正财,缓缓地抬起了手,声音微弱却清晰地说道:“你们都回避一下,我要和张庆合聊一聊。” 众人见状,心中一惊。看着罗正财还戴着手铐,大家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宋主任道:你们看,这正主不就归位了嘛。 张庆合微微点头,说了些感激的话之后,示意大家回避。梁满仓和刘宏斌便轻轻从外面带上了门,大家站在门外和刘宏斌随意地聊着天。 病房外的走廊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脚步声。张庆合和罗正财在里面交谈着,谁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足足过了半个小时,病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张庆合一身轻松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说道:“正财同志已经同意,和公安机关一起回去配合调查。” 众人将罗正财带出来之后。正在这个时候,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市纪委的梁金宝主任带着两三名同志从电梯口走了上来。他们脚步匆匆,神色略显急切。梁金宝看到我们,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开口问道:“怎么?这是我们又来晚了……” 第606章 我真的想骂脏话 在省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干部楼,已经有了现代气息的影子,蓝色的玻璃幕墙惹人注目。市纪委监察室主任梁金宝和几位同事走进电梯,电梯缓缓上升,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梁金宝身着洗得泛白的蓝色中山装,在这装饰豪华的电梯里显得格格不入。他看着电梯内的精致设施,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感慨。同事们还在议论着这新鲜玩意儿,“都说这个干部病房的电梯比市委大院的电梯阔气多了,速度又快又安静。”一人小声说道。 梁金宝微微皱眉,心里暗道:“这种场合,林华西给的200块钱肯定是不够的,总不能让大家垫钱办事,到时候怎么好找林华西开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又夹杂着些许忧虑。 几人在电梯里东张西望,其中一人又低声说道:“这个市公安局里有能人啊,不像咱们市纪委清水衙门,走到哪人都嫌弃。你看人家给罗正财看病,住的是干部楼。” 听到这话,梁金宝心里一阵扎心。他不禁想起自己生病住院的老母亲,在市人民医院还要排队挤床位,若要享受单间病房,还得额外加钱。又回想起农村老家,大多数群众直到病死在床上,都难有机会跨入医院大门。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内心五味杂陈。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梁金宝等人走出电梯,便看到一众人正带着罗正财准备往外走。梁金宝赶忙上前,说道:“刘支队,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又来晚了?” 刘宏斌已经和梁金宝打过交道,他笑了笑,说道:“梁主任,省医院已经给罗正财把病看好了。现在按照市公安局领导的要求,我们要将罗正财带到就近的公安局接受讯问。” 梁金宝探头看了看罗正财,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打量着这装修高档、干净整洁的干部楼,说道:“不愧是省城的大医院,在咱们东原医院看了有一个月了吧?没想到来到省里一天就药到病除。”说完,话锋一转,“昨天下班的时候我可是找了你们李尚武局长,李局长说过,只要我们愿意,就把罗正财带回市纪委。所以不好意思啊,人我们要带走。” 刘宏斌淡然一笑,说道:“梁主任,我本不该过问纪委的事,但是我们李局长给了我命令,让我把人带到就近的公安局先做询问。我没有接到上级领导的通知,这人我就不敢交给你们。梁主任,这位你认识吧?临平县的县委书记。当着张书记的面,我不说假话。再者说,梁主任,这病人的费用还没有结,你们要带走,这账到底是你们结还是我们结?” 梁金宝并不着急,他礼貌地与张庆合打了个招呼,随后从兜里掏出相应的手续,在刘宏斌眼前晃了一晃,说道:“看清楚没有?市纪委这次出了正式的手续,我们要带走罗正财。” 刘宏斌看到手续上确实盖着市纪委的公章,无奈地看了一眼,说道:“那这样,你们去结账,我们就把人帮你们看着,顺便我也请示一下领导。” 梁金宝内心里也搞不明白林华西在这个事情上较什么劲,其实他内心里也想着公安局把人带走最好。他将手续收好,装在包里,主动说道:“这手续是给罗正财的,你该请示请示。一会儿我们向罗正财正式宣读手续,现在我们下去结账,你们就把人帮我们守着。”说完之后,招呼纪委的几个人就扭头又都上了电梯。 刘宏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诧异,问道:“张书记,市纪委的人出了手续,我们怎么办?要不我去请示一下李局长?” 张庆合在后面背着手,淡定地问道:“这手续是给谁的呀?” 刘宏斌说道:“给罗正财的,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嘛。” 张庆合依旧淡定地说道:“给罗正财的手续,关你们什么事?再者说,我看市纪委的人很奇怪啊,明明可以留两个人在上面,这几个人全走了,有点网开一面的意思。”说完之后,又看向罗正财,问道:“罗县长,你是愿意跟着纪委走,还是愿意跟着公安局走?” 罗正财凑在张庆合耳边,悄声说道:“老张,给兄弟留条命吧,抓紧时间,现在就走,他们在精神病院真的要弄死我呀。” 刘宏斌有些诧异道:“咱们就这么走吧,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张庆合看了一眼电梯,又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楼梯,说道:“对对对,坐电梯再遇上了就不好办了,咱们走楼梯。”说完之后,看看也十分虚弱的罗正财,一行人便从楼梯下了楼。 出了干部大楼,一左一右,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刘宏斌探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就给张庆合说道:“张书记,我们走左边还是走右边?” 张庆合戴上眼镜,看了一眼左右,指了指小路,说道:“走小路,让他们把车开到门口来。”说着,一行人就匆匆朝着小路走去。行至半程,忽然间就看到前面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不正是梁金宝和纪委的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在树荫下面抽着烟。 刘宏斌心里暗叫一声:“妈的,怎么那么巧?又道:“张书记,要不往回走?” 张庆合眯了眯眼,一边走一边往前看,头也不回地说道:“要看到,早就看到了,躲能躲到那里,继续往前走。” 众人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到了嗓子眼,我心里暗道:“这难道还要和纪委的人冲突一下?”两边的距离越走越近,神奇的一幕又出现了,梁金宝几人默默的背过身去,一边聊着天,一边抽着烟,完全忽视了他们这七八个人。直到双方走远,罗正财扭头看了看,十分不解说道:“老张哎哎,到底是我出了问题,还是你们出了问题,还是他们出了问题,刚刚明明就是市纪委的监察室主任梁金宝嘛,我和他打过交道,难道大家现在都看不到我?” 到了门口,两辆东原牌照的汽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上车之后,张庆合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人福大命大呀,按照你的说法,那精神病院绝对有问题啊。” 罗正财也松了一口气,说道:“老张,这辈子我就是死也不去精神病院了,你可要说话算数,不能食言。” 张庆合轻轻拍了拍罗正财的大腿,说道:“罗县长,你也是老党员老干部了,我说话肯定算数。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如实把当初给临平县党政干部煤炭运输分配的方案说出来,一切都好办。” 罗正财往座椅上面一靠,望着车顶淡淡地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了,找个地方我跟你慢慢谈吧。” 在省城公安局借了两间办公室,张庆合先让罗正财写了关于煤炭运输汽车情况的说明,接着市公安局对罗正财嫖娼的事情进行了重新询问。询问围绕嫖娼展开,并没有延伸到罗正财强奸一事。只是,罗正财说了在第四精神病院被人强制灌药的事情。 一天的时间,罗正财就将所有的情况如实交代。张庆合看着罗正财写的情况说明,不由得陷入沉思。看完之后,他将材料递给我和梁满仓,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为了照顾临平县副县级以上的领导干部,就让煤炭公司出资,先后以个人名义购买了70台货车,其中县长罗正财5台,县人大主任邹镜池5台,前任县委书记郭世勇5台,县人大副主任、煤炭公司总经理万庆峰则有10台,剩下的则是之前在职的县四大班子领导,1到3台不等。 晚上,省城公安局招待所的房间里,灯光昏黄而柔和。由于罗正财现在特殊的身份,并没有在外面吃饭,而是就在房间里简单布置了一下。市公安局的刘支队几人谢绝邀请则带着人去省城潇洒去了。 梁满仓和我买了两件啤酒、几瓶地道的高粱红酒和几个炒菜,就陪着罗正财小酌起来。 罗正财在精神病院和监狱里已经关了许久,很久没有这样喝酒吃饭的自由了。他端起酒杯,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露出陶醉的表情说道:“老张、满仓,朝阳啊。我是经历过大起大落啊,在里面才感悟到什么最可贵,只有自由,只有自由最可贵,钱财,真的是身外之物啊。”说完之后,将酒杯拿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呲溜”一声,十分贪婪地喝了一杯。 梁满仓马上给罗正财倒上酒,说道:“罗县长啊,别着急,这酒都是您的。” 罗正财摆了摆手,说道:“不敢不敢,大家共饮共饮。来,老张,我敬你一杯,你要早说,是这个结局,兄弟我何必在精神病院受那份苦啊。” 张庆合端着杯子,将杯沿置于罗正财的杯子之下,姿态放得很低,碰杯之后,两人都将小杯酒一饮而尽。张庆合说道:“哦,我呀,我很好奇,到底是谁在精神病院要给你下药呀?” 罗正财抓起烧鸡的鸡腿,十分谦让地递给梁满仓,说道:“满仓,你吃。”梁满仓忙双手推辞,说道:“罗县长,您请,您请。”罗正财又将酱鸡腿递给我,我赶忙说道:“领导您请,要吃我自己来。” 罗正财说道:“老张,你自己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说完之后就啃起鸡腿。三下五除二,一个鸡腿就进了肚。罗正财吃着鸡腿,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嘴,十分满足。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说道:“老张啊,这个时候不是他们想要了我的命,我也没必要再给他们藏着掖着了。刚才也给市公安局的人说了,是林华南。林华南你知道吧?是精神病医院看过我两次,精神病院的一个副院长是他家亲戚,我估计就是林华南授意啊。” 张庆合有些不解地问道:“林华南,市煤炭局那个华南局长,他和你前无冤后无仇的,为什么要加害于你?” 罗正财说道:“老张啊,我装精神病这事,就是有人给我暗示。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哪里的,接受暗示之后,我才主动挑衅狱友,靠着被打就装疯卖傻到了市第四医院。本来每天好吃好喝,读书看报倒也清闲。林华南来找过我,我才知道一切都有人安排。林华南说只要林华北宣判之后,就可以给我开一个精神鉴定,我也就能回家了。结果这两天他们强行给老子灌药,我要是不喝,他们就电我,美其名曰电击治疗,妈的,生不如死啊。精神病院太黑了,人间炼狱啊。” 说完之后,罗正财拿手一指,说道:“李局长,你要抓紧时间查抄那个什么精神病院,公安局动刑的时候还要避着点儿人,他们那帮家伙把你捆起来拿电你,当年的反动派也不过如此嘛。” 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儿,市公安局肯定会秉公处理的。所以说老罗啊,什么时候都要相信组织。” 喝了几杯之后,张庆合说道:“啊,老罗啊,煤炭公司这笔钱你要带头来退,只有你退了,我才好去做其他同志的工作嘛。” 罗正财说道:“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肯定要做到。我没答应的事,我也不会干。现在我就是想明白了,人活着就是最大财富,庆合,请你也不要食言呀。” 张庆合端着杯子说道:“你放心,我以我的党性起誓,只要资金到位,不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并且向市委积极汇报,争取对你的宽大处理。” 几人喝酒喝到了十点钟,地上的啤酒瓶散落一地。这个时候,就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罗正财听到之后,微微一哆嗦,有些恐惧地说道:“不会是林家的人找上门来了吧?” 张庆合说道:“怕什么,就算是他们来了,又能怎么样?”我看了看腕表,知道应该是刘支队他们的人。就说道:“罗县长啊,晚上的时候,刘支队还是要给你戴手铐睡觉。” 罗正财点了点头,说道:“明白明白,不给同志们添麻烦。那你去开门,这最后一个鸡腿,你们肯定也都不吃,我老罗就不客气了。” 开门之后,正是刘支队和市治安支队的几个同志。他们也是一身的酒味,看来出去也是喝了不少的酒。大家见面招呼了几句,待罗正财啃了鸡腿之后,治安支队的人也就将罗正财带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张庆合抓起了桌子上的一把花生,又吃了起来。 梁满仓马上说道:“张书记,罗正财强奸那事就不追究了?” 张叔摇了摇头,说道:“罗正财固执就固执在这一点,说他宁愿死,也不会承认强奸。而且这事儿事发已近十年,所有的证据都取不到,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 梁满仓又问道:“张书记,他刚才交代了那些事,就不再追究他其他责任?” 张叔又端起了酒杯,梁满仓和我马上也把酒杯端了起来。三个人碰了一杯之后,张庆合说道:“斗争吧,总的原则不变,就是有理有利有节。什么是有节?很简单嘛,就是不要把事情做绝了。如果罗正财带头退了款,还追究他的法律责任,那退款和不退款又有什么区别呢?大家也就铁了心宁愿做牢也不退款。而且牵涉这么多老干部,不可能把他们都送进去吧。破财可以免灾,只要他们把钱退回来,一律不追究。” 简单收拾过后,三个人就睡在了一间房里面。不得不说,张庆合的脚丫子有一股酱豆子的味道。梁满仓主动打了盆热水,说道:“张书记,泡个脚。”张庆合十分惬意地说道:“我这老汗脚的味儿,你们能闻到吧?” 梁满仓和我对视一眼,都异口同声地说道:“闻不到,什么都闻不到。” 张庆合会意一笑,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呀,都聪明啊。”说完之后擦擦脚,三个人躺在床上,聊着聊着已近两点钟才酣然入睡。 第二天一睁眼,已经九点。三人不紧不慢地洗漱完,喝了点小米粥,才慢悠悠地回了临平县。 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尚武看到了罗正财的讯问材料之后,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棘手。毕竟这件事情查下去,涉及到的不仅有市第四人民医院的领导,还有市煤炭局的局长。既然有人给罗正财做了暗示,那就说明公安机关也有人参与其中。 李尚武思索再三,还是将材料拿给了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公安局长周朝政。 周朝政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办公桌上,周朝政坐在办公桌前,神情专注。他认认真真地看了两遍材料,然后抬起头,看着李尚武说道:“尚武啊,治安支队把刑警队的活儿都给干了。” 李尚武淡然一笑,说道:“周书记啊,这活儿做还是不做,肯定还是您拿主意啊。” 周朝政神色严肃地说道:“有些同志太过分了,将正在羁押的犯人搞到精神病院试图杀人灭口,这是拿党纪国法为儿戏,将腐败的黑手伸进了公安机关。这份材料明显表明,我们的队伍里有吃里扒外的人,必须将这些害群之马清除出公安队伍。这不由刑警支队调查了,尚武你来牵头,市公安局抽调专门力量组成专案组,一层一层地查下去,无论涉及到谁,查了再说。” 李尚武说道:“周书记,这件事可是牵扯到林华南局长,林华南局长可是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亲哥呀!” 周朝政表情坚定,说道:“谁的亲哥并不重要,我们现在从市精神病院开始查,就来核实林华南有没有去过精神病院探望过罗正财。只要能够证实,线索就变成了证据,我们交给市委,由市委来决定林华南的处置问题。但林华南必须到公安局给我说清楚,公安局是谁在干跑风漏气的事。” 李尚武本以为周朝政会将此事搪塞过去,毕竟这件事牵扯的人员不少,真的查下去会有阻力。但没想到,周朝政之所以能成为政法委书记,除了有坚定的党性之外,还有极为灵活的业务能力。只要精神病院承认林华南确实探望过罗正财,那么罗正财所提供的线索,就能成为证据。 中午时分,烈日高悬,阳光已经有些炽热。市纪委的梁金宝主任匆匆地来到了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他推开门,气喘吁吁地走了进去。 林华西正在办公桌前低头忙碌,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说道:“梁主任,你是从省城跑步回来的?” 梁金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努力平复着呼吸,说道:“华西书记,刚刚上楼有点着急。是这样,罗正财已经被市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林华西听完之后,露出诧异的神情,看着喘着粗气的梁金宝,说道:“把话说完再喘。” 梁金宝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华西书记,我们到的时候,市公安局的人已经办完了手续,和临平县委书记张庆合一起把罗正财带走了。” 林华西听完林华西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着梁金宝,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梁金宝咽了咽口水,定了定神,接着说道:“华清…… 不,华西书记,我们到的时候,市公安局的人已经办完了手续,和临平县委书记张庆合一起把罗正财带走了。” 林华西听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他一脸嫌弃地问道:“你没给他们出示手续?” 梁金宝赶忙解释道:“哦,出具了,他们让我们去下面结账。我们到了收费处,人家说,罗正财这个情况不需要结账,省公安厅出面给他们办了特需门诊和绿色通道。等到我们结完账回去,人就不见了。不过,华西书记啊,您也别生气,我们已经打听到了,罗正财的病已经治好了。” 林华西的眼神中满是震惊,微微歪着头,一脸茫然地问道:“治好了,怎么就治好了?” 梁金宝连忙点头,说道:“是啊,治好了,我们还和罗正财打了个照面。他看上去状态和之前大不一样,精神头都好了很多。” 林华西听完,脸色瞬间变得面如死灰,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他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往身后的凳子上顺势一躺,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不再说话。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过了良久,林华西缓缓地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说道:“梁主任,辛苦了,你先出去吧。” 梁金宝微微点头,转身刚要出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扭头说道:“对了,林书记,那 200 块钱,省医院还是收了75。他们说,罗正财打包的药,没人付钱,这剩下的125,您收好!” 说着,他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钱,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林华西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钱,不觉得暗骂一声:我,真的想骂脏话…… 第607章 县人大不允许这样干 听到罗正财已经恢复正常又被公安局带走,林华西的身子猛地一震,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掉落在桌面上。心里有一种恐惧感袭来。他呆呆地望着桌子上的一把零钱,只感觉头疼欲裂,一只手缓缓抬起,揉着眉头,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意思是罗正财正常之后,又被公安机关带走了?” “是啊,林书记。”梁金宝回答得斩钉截铁。 林华西一时间只觉得头昏脑胀,血压飙升。他的手无力地搭在额头上,轻轻地揉着,良久之后,才疲惫地说道:“好了好了,你出去吧,出去吧,辛苦辛苦。” 梁金宝如释重负,转身走出办公室。他轻轻关上门,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声嘀咕道:“这林华西当纪委书记,可真是把大家折腾得够呛。要是在经费上不这么扣,什么正财带不回来。毕竟谁干活不是图个痛快呀?” 而在临平县的麻坡乡,热闹的大集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中午时分,烈日高悬,阳光炽热地烘烤着大地。林华北带着一帮流里流气的社会兄弟,在麻坡乡大集上胡吃海喝。酒足饭饱后,这一行人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麻坡乡大集村支书老郭的家门口。 老郭的家门口,几只母鸡正悠闲地在地上啄着食,突然被这群不速之客的喧闹声吓得四处逃窜。林华北带着二三十人站在门口,虽未指名道姓,但还是骂骂咧咧不断地挑衅着。 老郭的几个儿子听到动静,气得满脸通红,摩拳擦掌地就要冲出去和他们打上一架。郭家本家的兄弟也纷纷围了过来,个个义愤填膺,准备和林家的人拼个高下。 老郭赶紧从屋里冲出来,伸手拦住了冲动的儿子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他深知林家这次来的人不少,而且个个看起来都不是善茬。老郭转头看向媳妇儿,眼神中满是叮嘱:“你看住他们,千万别让他们冲动。”说完,他匆匆把门一锁,便骑着自行车火急火燎地朝着麻坡乡派出所赶去。 麻坡乡派出所里,头顶上的风扇布满了蛛网。所长老齐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杯凉茶,听着老郭气喘吁吁地讲述事情的经过。 老郭满脸焦急,说道:“齐所长,这个时候他们在我们家门口,张着嘴骂着人,齐所长,这你要管啊。” 老齐眉头一皱,脸上露出颇为无奈的神情。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慢慢说道:“老郭呀,按说平时这种事情不用你张口,我带着几个兄弟就把人扣回来了。但这林华北带的人一没动手,二没和你们直接动口。况且你也知道,这林华北背后的关系,家族里还有市纪委书记在撑腰,你说我们去了能说啥?不是兄弟怕得罪人,而是这个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老郭一听,急得涨红了脸,说道:“我不是我们郭家人怕他们林家人,只是现在双方的人都憋着一股火。你说修铁路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线路怎么走也不是我们大集上的人说了算的。可要是真的闹起来了,你这个派出所所长脸上也不太好看呀。毕竟因为这事在大集上已经闹了几回了。” 老齐看了看门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然一笑,说道:“老郭呀,你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了。说实在的,这事太小了,派出所不好出面。不搞出点事情来,上面没人会重视啊。” 老郭听完,无奈地点了点头,知道多说无益,老齐这个时候肯定是给林家兄弟站台。扭头便朝着外面走去。 老郭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门口,只见林华北一行二三十人还在门口嚣张地叫嚷着。他将自行车往门口一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不卑不亢地走到林华北的旁边。 老郭直视着林华北的眼睛,毫无惧色地说道:“林家老四,你带这么多人在我们家门口,到底想干什么?” 林华北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一脸不屑地说道:“郭书记,你好大的官威呀!大街上又不是你家的,我和兄弟们在大集上闲着没事,这你也管。兄弟们脾气都大,酒喝多了,想泄泄火,也没指名道姓地骂你,你这是站出来找骂呀。” 老郭气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强忍着怒火,说道:“林家老四啊,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老郭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也没得罪过你,你到底是啥意思?直说!” 林华北又吐了一口痰,恶狠狠地说道:“姓郭的,老子就看你不顺眼,不就是你在背后鼓动人,要拆我们家祖坟吗?” 这个时候,郭家的人都做好了准备,胡同两头慢慢围拢过来不少人。之前都是林家与麻坡大集上的其他姓氏之间有些小摩擦,如今林华北带着外人来闹事,这性质就不一样了。除了林家之外的些许姓氏,自然地联合了起来,在胡同口两头一堵,年轻的小伙子们慢慢地朝着林华北等人逼了过来。 双方先是互相谩骂,接着推推搡搡,最后彻底演变成了一场混战。林华北带的人都是社会的闲散人员,平日里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下手极其凶狠。没一会儿,就有两三个群众被打倒在地。但这反而激起了群众们的斗志,大家赤手空拳,纷纷拿起身边的工具,朝着对方冲了过去。一阵混乱之后,双方各有人受伤。村民们虽然吃了些亏,但林华北带的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就在场面愈发失控的时候,老郭的媳妇从家里冲了出来,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双手用力地挥舞着,试图将双方的人劝开:“都别打了,别打出人命啊!”在几个老妇人的呼喊下,双方的人这才渐渐停了手。 林华北带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之后,愤怒的群众越聚越多。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提议:“现在就去挖林家祖坟!”众人一听,纷纷响应,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林家祖坟走去。 此时的麦田里,微风拂过,麦浪轻轻翻滚。众人来到小腿一般高的麦田里,也不用招呼,你一铲我一铲,很快就将十多处坟全部挖开了。这些坟的时间有早有晚,早的已经无从考究,晚的也不过是这两三年新添的。时间久的棺椁已经与泥土混为一体,难以辨认,有的还能残存些棺木的模样。而林华北父母的合葬坟也没能幸免,朱红色的棺木之上,留下了众人用铁铲铲出的深浅不一的印记。 派出所老齐带着人紧急赶到了现场。警笛声打破了原本的寂静,众人看到警车来了,一下也就散开了。老齐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的场景,不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天黑了下来,要是白天,那不都暴尸荒野呀。” 双方打红了眼,林家人在麻坡大集住着的人连门都不敢出。直到人群渐渐散去,林家的人才小心翼翼地来到坟地。看到如此惨状,也是一阵哭嚎。 祖坟被挖的消息,如同一阵狂风,迅速传到了林华东、林华南、林华西、林华北和林华中的耳朵里。五兄弟连夜从东原市和临平县城驱车赶来。 深夜的乡村小道上,车灯闪烁,引擎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大家是心急如焚,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来到祖坟前,借着微弱的月光,众人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愣住了。林华东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眶瞬间红了,他缓缓地抬起手,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林华南和林华西则“扑通”一声跪在父母坟前,放声痛哭起来。 这时,林家的一位老人看着几个情绪激动的兄弟,心疼地走上前去,劝慰道:“这祖坟是留不住了,大家商量商量,赶在天亮之前把坟迁了吧。”众人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在大集上就有卖棺材的店铺。大家赶忙去拉了大大小小的棺材,也不管合适不合适,然后打着手电筒、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将先人的骨骸重新装殓。在昏暗的灯光下,众人的身影在坟地间忙碌着,气氛沉重而压抑。林华东按照老家的习俗,在每一个坟坑里又撒了一把麦子,在一阵鞭炮过后,卡车前前后后来了三趟,才将所有的棺椁运走。 林家人在大集上有都有耕地,家族里的老人和林华东商量着选了一块差不多的位置,就一同上阵开挖,等到整顿好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众人一脸疲惫,眼中满是血丝。 林华北恶狠狠地说道:“我去找姓郭的拼命!” 林华东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呵斥道:“华北,到现在你还觉得闹得不够?昨天要不是你带着些流氓到大集上闹事,这群众能把咱家祖坟给挖了?” 林华西手里握着铁铲,浑身气得发抖。他听了林华东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到林华北身边,一脚就将林华北踹翻在地,骂道:“你个不孝子孙,我们几个正和村里的人商量这事,你着什么急添什么乱!” 林华南心疼最小的兄弟,赶忙上前将林华北扶了起来,说道:“好啦好啦,让华北多和祖宗磕几个头,赔几个不是。毕竟以后修铁路还是要走这里,这样也算是给列祖列宗提前搬家了。” 林华东心如死灰,作为林家的长房长孙,他一直笃信林家能有今天,是祖上有德。如今,祖坟的风水被破坏,他觉得林家的好日子恐怕也到头了。没管地上的林华北,从年轻人手里接过一把清香,走到每个坟头前,恭恭敬敬地插上几支。族里的年轻人已经买好了鞭炮,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林家人勉强算是完成了迁坟。 太阳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麦田里,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林华东又带着族里男丁七八十号人,在新坟前庄重地行个大礼。这个时候,麻坡乡的党委书记陈光宇和乡长沈松辉带着乡里七站八所的干部来到了坟前。 林华西看到几个乡镇干部,眉头微微皱起。陈光宇和沈松辉走上前,又是行礼,又是上香。接着表态道:林书记啊,乡党委政府一定协助咱们公安机关做好后续工作,追究相应人的责任。 林华西环顾四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作为市委常委、纪委书记,他此刻有着最大的话语权。林华西思索良久之后,缓缓说道:“这个时候追究下去,恐怕晚上的时候,家里的祖坟又要被扒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要再追究什么责任了,陈书记,我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党委政府要主动做好群众的安抚工作,不要在激化矛盾了。” 沈松辉看了一眼周边的土地,悄声对陈光宇说道:陈书记,这里好像是咱们规划的电厂啊。 陈光宇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看了一圈之后道:这个时候,这个话题,放一放,不然咱们两个,容易挨揍。 而在临平县委大院里,一场重要的会议正在紧张筹备中。县委县政府组织召开了煤炭公司汽车运输乱象整顿工作专题推进会。宽敞的会议室里,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参会的四大班子领导,煤炭公司、公安局、财政局、税务局、交通局等有关部门的负责人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众人一进会议室,便开始小声议论林家祖坟被扒的事,会场里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又好奇的氛围。 九点半,除了县委领导班子外,其余领导都已悉数到齐。又过了五分钟,只见梁满仓主任手里提着一个编织袋,匆匆走进会议室。他脸上带着微笑,与大家打过招呼后,便走到长条形的会议桌前,在张庆合和吴香梅之间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梁满仓轻轻地将编织袋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摸索出一叠现金。他双手用力,“啪”的一声,将现金拍在了桌子上。原本喧闹的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梁满仓一叠一叠地将钱摆在桌面上,众人的眼神从好奇逐渐变成了震惊,最后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跟着数了起来。直到数到50的时候,梁满仓将编织袋拿在手中,摇了摇,说道:“没了。” 在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里,县长吴香梅、县委书记张庆合和常务副县长邹新民三个人围坐在一起。邹新民面露难色,看着张庆合说道:“张书记,真的要退啊?” 张庆合没有立刻表态,吴香梅接过话茬,说道:“新民县长,这个时候你还犯糊涂啊,罗正财昨天晚上就让家里人把50万现金送到了张书记的办公室。这钱你刚才也看到了。” 邹新民一脸为难地说道:“香梅县长啊,罗正财不一样,他是被抓了的干部,他没有选择。倒不是我不愿意退,在职的干部里面有货车的不止我一个,哦,不对,是我的大舅子。你说我的亲戚要是带头退了,那大家怎么看我?” 吴香梅说道:“邹县长啊,现在你担心的应该不是大家怎么看你,而是县委怎么看你吧?这个时候你还不能带头和县委保持一致,支持县委工作?” 邹新民说道:“书记,我不是不退,我大舅子不是不退,只是不能带头退。” 张庆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眼镜,淡然一笑,说道:“新民呀,首先你要认清这一点,这钱早退晚退都要退,谁要是不退,就是侵占国有资产,县公安局就要抓人,最后还是要退。第二点,让你带头退,是给你机会啊,你不带头做出点突出的贡献,我怎么给市委汇报?第三,我还是那句话,我现在背负着骂名,让别人退钱,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在临平还能干几年,按照惯例,59岁就要下来,我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临平的未来属于香梅和你呀,你连别人几句闲言碎语都扛不住,我怎么把临平70万百姓交到你手上呀?” 邹新民听完,心里暗自感叹,说道:“张书记,我是担心啊,我大舅子退了,别人到时候不退,我这不白白损失十万块钱嘛。” 吴香梅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新民呀,这么说吧,只要是名单上有的都必须退款,如果不退,或者说限期不退,公安机关肯定是要抓人的。” 邹新民说道:“张书记,像之前人大的副主任老刘,人都死了,这钱还怎么退,这人还怎么抓?” 张庆合十分平和的说道:“人死了,账就不还了?人死了,车在不在?再者说吧,煤炭公司都已经统计了这些车的名字,没有一个人是领导干部。老刘死了,老刘的车挂在谁的名下,他死没死啊?新民,这么说吧,就算是邹镜池的钱,也得一分不少地给我退回来。” 邹新民思索片刻后,看到张庆合态度如此强硬,罗正财又已经退款,自己如果再不退,恐怕两年之后,真的没有什么晋升机会了。他权衡再三,点了点头,无奈说道:“张书记,这钱我退。” 张庆合微微点头,说道:“顾大局,识大体,这才是组织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好同志嘛。” 邹新民苦笑着站起身来,说道:“张书记,您真的太狠了,您一句好同志,我大舅子就损失了十万块钱呀!” 吴香梅说道:“哎!张书记把账算清楚了的,只收回来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张书记没算呢。” 众人正在围观着50万现金的壮观场景时,县委书记张庆合、县长吴香梅和常务副县长邹新民才慢条斯理地走进会议室。梁满仓赶忙上前一步,为张庆合拉开了凳子说道。华东书记请假了。 张庆合点了点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钱,用手轻轻拍了拍,说道:“满仓,怎么能把钱这样放,这不是给大家压力太大了。” 梁满仓笑着说道:“书记,我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也想让大家开开眼。” 张庆合会心地一笑,说道:“同志们,都来看一看,这是50万。”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张书记今天是开会,给大家发现金啊。” 张庆合听到之后,会心地一笑,没有回应。他看了看吴香梅,说道:“开会吧?” 吴香梅点点头,拿起话筒,说道:“同志们,现在我们召开煤炭公司汽车运输乱象整治工作专题推进会。今天会议的主要目的是通报前期工作进展,商讨有关问题,明确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和方向。下面进行第一项,请县煤炭公司党委副书记、总经理何厚土同志介绍情况。 ”何厚土端正地坐在位置上,面前摆放着几张信笺。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挺直了腰板,眼神从容地环顾着整个会场。那目光沉稳而坚定,仿佛在向众人传递自信。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张庆合身上,语气平和且恭敬地说道:“张书记,吴县长,根据会议安排,下面我来介绍一下工作进度。” 何厚土轻轻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接着说道:“根据县委张庆合书记的六点指示,我们煤炭公司高度重视此次工作。第一时间就暂停了不合理合同事项,组织专业团队重新拟定了合同。并且面向全县,对符合条件的个人和企业,我们公开承诺,只要是有意愿参与到煤炭运输的,都可以与煤炭公司签订运输合同。目前,这一工作进展顺利,已重新签订合同 140 份,其中包括之前的 110 台货车,以及新增的 30 台社会货车。整个合同签订过程平稳有序,没有出现任何大的波折。” 说到这里,何厚土稍稍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继续说道:“至于不合理费用追缴工作,目前也取得了一定成效。罗正财的家属已经将 50 万现金上缴给临平县委县政府。按照之前的测算,每车平均退回的费用为十四万七千二百六十五元。考虑到一些历史原因,我们只追缴其中的 60%,也就是说,目前还有 650 万元待追回。各位领导,我的汇报完毕。” 何厚土说完,轻轻将手中的信笺整理好,放回桌上,然后坐直身体,等待着接下来的议程。 吴香梅微微点头,接过话题。她表情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语气严厉地说道:“同志们,刚刚煤炭公司的同志通报了前期进度。现在存在的主要问题有三个方面。” 吴香梅微微提高了音量,眼神扫视着会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要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第一,还存在一些人抱有县委不敢兜硬的侥幸思想,认为县委、县政府追缴费用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涉及的人多,就不会动真格。在这里,我给大家讲清楚,月底之前必须全部主动上缴。凡是不能按时上缴的,县公安局将依照涉嫌侵吞国有资产的罪名,依法进行追缴。” 她稍稍停顿,目光炯炯,继续说道:“第二,还有部分同志存在法不责众观望思想。他们觉得这次涉及到 70 来辆车,人员众多,金额庞大,自己退了,别人不退,就是吃亏。我可以给大家承诺,率先退回相应费用的,不再追究相应责任;月底之前不予退回的,坚决追究相应责任,并且在县电视台曝光。涉及到在职领导干部一律免职,涉及到退休干部取消退休待遇。同志们,不要以为名单上没有名字,就和自己无关。罗正财已经提供了真实的名单。” 吴香梅的表情越发严肃,她加重了语气,说道:“第三,个别同志还存在劳苦功高的特权思想,认为自己有功劳,就应该享受待遇,有贡献就应该被特殊照顾。同志们党委政府没欠任何人一分工资嘛,县委政府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生活上,对大家都是关怀备至的嘛。党内人人平等,不存在什么特殊人物。县委政府在追缴费用时一律平等,只认车不认人。希望大家正确认识、正确理解并且正确履行自己的责任。相关部门要依法做好费用追缴工作,对于预期不予主动退还的同志,县纪委和县公安局依照各自职责开展追缴工作。” 吴香梅说完这一番话,轻轻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好,我要讲的三点意见已经讲完了。给大家额外补充一点,县委成立了费用追缴领导小组,我任组长,邹新民同志任常务副组长。邹新民同志的家属也有一位,当时买了一台货车,享受了不该享受的经济照顾。邹新民同志现场已经主动向县委表态,将带头敦促其亲属,在今天最迟明天就把十万块钱退缴到领导小组办公室。” 说完之后,吴香梅再次环顾四周,目光诚恳地说道:“同志们,请大家针对追缴工作发表意见。” 邹新民微微挺直了身子,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脸上强装出一副得意的笑容。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视着会场,开口说道:“同志们啊,作为常务副组长,我发个言。刚刚香梅县长所说的都是事实,请大家认清形势。我会积极响应费用追缴工作,以实际行动支持县委的决定。我也会敦促我的亲属,今天最迟明天就把钱退还到县委。希望大家也都能积极配合。完了,同志们继续。”说完之后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邹新民说完后,会场里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家的表情都极为严肃。 这时,人大主任万庆峰微微皱了皱眉头,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沉默的氛围。他站起身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语气有些激动地说道:“同志们!虽然我不是县委常委,但作为人大主任,我认为这个追缴政策实则是矫枉过正,不切实际。这简直就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当时制定这个政策,完全是县政府的集体决定,就算是错了,也应该政府来承担责任,凭什么让个人退钱?我现在听说,一些群众要自发组织起来,找县委要说法。最后我表个态,县人大绝不不允许这样干!” 第608章 听罗正财的吧 县人大主任万庆峰端坐在位置上,微微挺直脊背,眼神中透着一股笃定。作为正县级干部,那份自信和自豪是油然而生的,在临平这片土地上,能上正科就是人中龙凤。 万庆峰作为曾经的煤炭公司负责人,对整个煤炭运输汽车租赁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当年自己还在煤炭公司的时候向罗正财汇报工作的时候,罗正财就流露出了退休之后的担忧。万庆峰便主动提出了汽车以租代购的方案,目的就是为了照顾县里的副县级以上的领导干部有一份稳定收入。也正是因为这个租车方案,万庆峰在临平党政干部中赢得了一定的声望。毕竟,谁会拒绝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呢?所以在人大老主任邹镜池退休之后,才力推万庆峰接任县人大主任一职。” 万庆峰微微停顿,目光扫视着会场,似乎在观察众人的反应。也正因如此,此刻,万庆峰也是鼓起勇气,壮着胆子说出这些话。毕竟他心里清楚,自己在煤炭公司的时候,从煤炭公司和县人大两边各拿了五个指标,一共有十台车挂在自己亲戚名下。这些年,从煤炭公司的煤炭车业务中,每台车的获利都在十六七万,毕竟自己的儿子管调动,在用车的时候,肯定先是自家的车。 但这些年,万庆峰自己也是一大家子人,用亲戚的名字,每年总少不了要有所表示。最为关键的是,万庆峰那个当运输科长的儿子,大手一挥就花 40 多万买了一辆进口的高级轿车,这在整个临平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仅仅买个车也问题不大,但是这儿子赌博又输掉了几十万,如果真的要退,自己的养老钱都没了。 吴香梅没想到万庆峰会在这个场合公然发难,一时间有些错愕,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县委书记张庆合。 张庆合从容地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润了润嗓子。放下茶杯后,他目光平和却又带着一丝威严地说道:“万主任啊!这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县人大的意见啊?” 万庆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是我们县人大的意见。” 张庆合微微眯起眼睛,追问道:“县人大开了专题会进行研究,还是党组会进行了讨论啊?” 万庆峰顿了一下,说道:“张书记,虽然还没有开会,但我私底下和同志们交流了几次,大家对退钱这个政策都很有意见。” 这时,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万主任,刚刚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万主任说时任县委、县政府的决策失误,为什么让大家赔偿费用呢?是不是这个意思啊啊?” 万庆峰看向张庆合,接着说道:“张书记,我这个人向来说话比较直。大家是按照县政府常务会议的会议纪要执行的政策,政策有问题肯定要找制定政策的人嘛。那些普通群众好不容易买个汽车,就是因为有着政府的好政策,大家才干得积极。再者说,这些钱领回来之后,谁也不是都放银行里存着吧,这些年大家都已经花了,怎么再退?拿什么退?你说拿车去退,这总要有个依据把。” 张庆合淡然的道:“万主任还是支持退款,只是在谁来退款的问题上有分歧嘛。求同存异,这很正常嘛。但要追究决策者的责任,当时的决策者,除了县委副书记、县长罗正财外,我看会议纪要上在座的不少同志也参与了吧?我们实行的是集体领导,罗正财也只是决策者之一,真正决策的是所有与会人员,意思是当时决策的县政府领导都要均摊费用嘛。” 说完之后张庆合看向邹新民,说道:“新民啊,当时你是副县长,你愿不愿意按照万主任说的计算方式承担费用啊?” 邹新民一听,赶忙抬头看向张庆合,脸上露出十分尴尬的神情,说道:“张书记,当时我只是普通副县长,也只是看大家都举个手,我也就举个手。万主任,这个时候你让我们几个当时的领导来承担上千万的赔偿费用,我不认同。再者说了,谁受益谁把钱退回来,这没有错呀。而且,你当时是煤炭公司的负责人,怎么算你都脱不了干系。” 万庆峰敢和张庆合、吴香梅叫板,毕竟两人都是外地干部,在级别上三人都是正县级。但他对邹新民则有所忌惮,毕竟邹新民的背后是邹镜池,邹镜池可是本土干部中势力最大的,这一点万庆峰不得不顾及邹镜池的面子。 万庆峰话锋一转,说道:“邹县长,这可不是你和我的事情。之前县人大的一些老领导也牵扯其中,包括你们邹家的老辈子啊。” 万庆峰此意,自然是暗示邹新民,你们家的老爷子邹镜池也要退款,你要是不给我万庆峰面子,难道连你们家老邹的面子也不顾了。 邹新民内心并不慌张,毕竟邹镜池早已被他拿捏手中。他端起茶杯,拿着杯盖轻轻敲敲,不紧不慢地说道:“万主任,我可提醒你,整个煤炭运输企业和个人里面,就没有一个人是领导干部。万主任,您又是人大主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们邹家有人在搞运输业务呀?” 万庆峰还要解释什么,邹新民打断他说道:“万主任,不要再说了。这个时候我们就要以实际行动支持县委的决定嘛。” 我在会场上看着邹新民和万庆峰你来我往地对峙,气氛十分紧张。在邹新民强大的心理优势之下,万庆峰自然有些不敌。这个时候,我才逐渐明白张叔所讲“收服”二字的意义。也深刻体会到,本土干部的优势是外来干部一时无法取代的。 张庆合听完之后,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说道:“同志们,还有没有人有其他意见啊?” 大家心里都清楚,最能够代表临平县的邹新民和万庆峰意见都不合,自己要是上去发言,肯定也是白给,还会在县委面前落个不讲大局的不好印象,于是众人都选择闭口不言。 张庆合呵呵一笑,看着大家说道:“同志们呀,既然大家对这个工作没有什么意见,那我就讲几句吧。第一,此前县委所提出的煤炭公司汽车租赁六点指示和香梅县长的三点要求,要认真贯彻落实下去。公安局和县纪委成立工作组,入驻煤炭公司,指导协助煤炭公司开展费用追缴工作。第二,违法违规行为一起查。之前公安机关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除了在汽车租赁上严重违规之外,煤炭公司个别同志中饱私囊,胆大包天,利用虚假的手续将煤炭贱卖,不仅在运费上占便宜,现在连货都敢私吞。这种行为,公安机关要严查,查到之后绝不姑息。第三,煤炭公司要迅速将思想和行动统一到三大工程建设上来。同志们,祛邪是为了扶正,规范是为了发展,全县所有精力还是要放在发展上。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源于穷,解决一切问题主要依赖于发展。煤炭公司要全力支持煤电厂建设,把上级关于‘电从空中来’的决策落到实处。煤炭公司要紧紧围绕年度生产目标,实现扭亏为盈。” 散会之后,众人纷纷收拾东西离开会场。张庆合伸了个懒腰,随后招呼了一句,将我喊到了办公室。我走进办公室后,赶忙为张叔添了杯水,说道:“张叔,是不是可以把万庆峰的儿子先抓了?这个老万不识抬举啊。” 张叔端起杯子,没有了县委书记的严肃姿态,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杯水,表情酣畅淋漓。 张叔摆了摆手说道:“还没到那一步,我们规定了时限,还有半个月,让大家凑凑钱嘛。这半个月你们公安局和纪委也可以打打电话、上上门,但不要抓人,我们说话要讲诚信嘛。至于万庆峰,他儿子那台 40 多万的车,总要找时间出手嘛。朝阳啊,我找你还有个事,麻坡乡的陈光宇一早就打了个电话,说林华西家在麻坡乡的祖坟昨天被人给扒了!” “祖坟被扒了,张叔,这是真的呀?之前开会的时候会场里有人在说,我还以为是开玩笑的。”我惊讶地说道。 张叔表情严肃地说道:“丢人啊,祖坟被扒,咋说都不光彩。是这样,我听陈光宇说昨天打了一架,群众今天在乡大院要说法。” “今天麻坡乡派出所没有汇报有人打架呀。”我有些疑惑地说道。 “所以这过去处理一下,毕竟牵扯到华西书记,还是要处理问题,解决矛盾。之前麻坡乡派出所行政拘留了几个人,今天早上陈光宇说,昨天有几个群众被打伤住了院,现在群众要求严惩打人凶手啊。” 我心里暗叫不好,看来是麻坡乡派出所的老齐没有及时向上汇报。于是赶忙说道:“我马上去一趟麻坡乡,看一看是什么情况。” 正在这个时候,林华东一脸无奈地站在了张庆和的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说道:“张书记,正好李局长也在,我不打扰吧?” 张庆合早就知道林华东的祖坟昨天被人扒了,想着要好好宽慰他几句,便忙站起身来说道:“老林啊,瞧你说的,咱俩还客气什么,快过来坐。” 林华东满脸惆怅地坐下之后,张庆合说道:“华东啊,我要代表临平县委、县政府感谢你啊。” 林华东话都没听完,一脸诧异,说道:“张书记,您感谢我,感谢我什么?” 张庆合微笑着说道:“是这样啊,我一早就听说你们家主动配合铁路建设,为铁路让路啊主动迁坟。老林啊,这就是高风亮节,这就是共产党员的责任感嘛。全县所有的土地,只要你说一声,都可以用来安置新坟。有必要的话,我都可以在县烈士陵园给你批块地。” 林华东听完之后,赶忙说道:“张书记,张书记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列祖列宗都没有摸过枪,哪里能进烈士陵园?” 张叔主动掏出烟,递给我和林华东一人一支,我赶忙拿出兜里的火机给两人点上。张叔接着说道:“老林啊,现在全县修铁路涉及到上千个坟头,群众都在盯着党员,党员都在盯着干部,干部都在盯着领导。简单讲,你们家主动迁个坟,临平铁路项目建设速度都要加快啊。你说就算在烈士陵园批块地,谁又能说什么呢?” 我和林华东都明白,这林家的祖坟,是万万不可能搬到烈士陵园的。但张叔这话说起来大气,听起来也让人觉得舒服。 林华东本来是想找张庆和抱怨一下铁路修建太过刻板,没想到张庆合主动给自家安了一个主动迁坟的帽子。“主动”和“被动”虽然只有一个字不同,但意思却截然相反。一个代表着在重大工程项目建设上敢于担当作为,主动承担责任;一个则意味着在关键时刻临阵退缩,格局狭小,目光短浅。最为关键的是,祖坟被人扒了,传出去对领导干部的名声不太好,特别是林华西,身为市委常委、纪委书记,家里的祖坟都被人扒了,这要是传出去,林华西的政治前途必将受到影响。 张庆合又主动说道:“华东书记啊,包括华西书记、华南局长这种觉悟和认识,我必须要向上级汇报。让上级看看我们临平的干部,有担当,有觉悟。” 林华东只是尴尬一笑,那些委屈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本很想告陈光宇一状,可现在也只能咽了下去。林华东说道:“张书记,对于这个重大工程,作为党员,作为干部,肯定是要支持的。您就不要费心了,我们在隔壁不远,又找了一块土地,已经把坟迁走了,只是希望我们林家的老祖宗们以后能够得到安息。” 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那既然华东书记都这么说哈,我肯定也是要尊重家属意见,不能强人所难嘛!”说完之后问道:“华东书记,您找我还有事?” 林华东赶忙说道:“就是这个事。” 而在麻坡乡政府大院里,阳光越发显示出了自己的威力。麻坡大集的群众在事发之后,担心受到林家人的报复,便主动把两个昨天被林华北带来的社会闲散人员打伤的人从医院抬到了乡大院的院子里。在书记陈光宇和乡长沈松辉的苦口劝说之下,经过两三个小时,群众才将人抬了回去。但陈光宇也向乡亲们表态,一定会严肃追究打人者的责任。 沈松辉跟着陈光宇走进办公室,说道:“陈书记,这一天被他们林家人闹得我嗓子都冒烟了!” 陈光宇无奈地一笑,说道:“群众工作就是这样嘛。我看大家也是担心林家人报复,毕竟之前人家就行政拘留了咱们四五个群众。” 沈松辉一脸惆怅地说道:“陈书记,今天我又仔仔细细地看了那几块地,就是县煤电厂来咱们这儿勘察地形选址选的那一片。” 陈光宇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为了下一步运煤方便,长远计划是要修一条煤炭运输专用铁路线。这条铁路线既可以为煤电厂供煤,也可以通过火车站将咱们的煤编组纳入铁路网。只是今天早上这个情形,哎……咱们两个再去触这个眉头,你说华西书记已经给我们一耳光了,多不多?” 沈松辉说道:“陈书记啊,那下一步早晚要面临这个问题嘛。” 陈光宇说道:“沈乡长啊,不要着急。我昨天去县里开会,听到一件事。说市委对林家人很不满啊,特别是正财县长的事,说是交代了一大批的干部,据说已经牵扯到了华南局长。如果华南局长出了问题,华西书记估计也跑不掉。到时候整个林家自顾不暇,谁会管几个坟头的事?” 沈松辉忙说道:“陈书记,林华东书记可还在位置上,他可是政法委书记啊!” 陈光宇淡然一笑,说道:“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华南局长如果都不行了,这就说明上面根本不给华西书记面子,华东书记那个位置,恐怕要姓李了吧。” 沈松辉思索片刻,说道:“陈书记,您的意思是公安局李局长要任政法委书记?” 陈光宇淡然一笑,说道:“李局长来了大半年了吧 ,哪里有正科级的公安局长,早晚上副县嘛。”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治安支队刘宏斌副支队长带着罗正财等几名同志来到了市精神病医院。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都显得不那么正宗,走廊上偶尔有医护人员经过,打量穿警服的几人,也是见怪不怪,毕竟经常有精神病被公安局的人带着手铐送过来。 刘宏斌一行人神色严肃地找到了冉院长。冉院长看到他们,心中一紧,觉得来者不善,让办公室的同志给大家添了杯水后,说道:“刘支队啊,这前两天才见了面,怎么今天又来了?我可声明,我们精神病院的收费是按照市卫生局的文件来的。” 刘宏斌从兜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冉院长,笑着说道:“冉院长,钱的事我们认。今天来不是说钱的事,而是罗正财在住院期间遭受过虐待。这份是省立医院精神科开的诊断报告。” 冉院长接过报告,打开抽屉,从里面摸出眼镜戴上。一边看着报告,一边说道:“刘支队啊,你说你的,不影响我看啊。” 刘宏斌继续说道:“冉院长,是这样。经过省立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宋主任的判断和各种检查,判定罗正财是服用了过量的镇定类药物,导致精神异常。罗正财在恢复正常后也袒露,在精神病院的时候遭受过电击、强行灌药和殴打这些不正常的待遇。” 冉院长听完之后,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只是一边点头,一边看着报告。过了五分钟,他放下报告回应道:“刘支队,我是行政干部,这个报告,我没看懂,上面太专业了。 刘宏斌听完后,暗骂一句,看不懂还看了这么久,是真能看啊。 冉院长继续道:虽然我不懂业务啊,但是你这个说法我不完全认同啊。首先,医生会根据临床诊断,适当加大药物剂量,这是符合国家规范的。第二,你说的强行灌药,病人不吃药,这病怎么能治好?我们肯定是为病人着想啊。罗正财啊,你是否还记得刚入院的时候,你又吵又闹又打又砸,天天喊着登基,是不是后来就没有过这个症状?第三,你说的电击,这是一种疗法,是我们的医疗设备,你们不要把它想象成一种刑具嘛。罗正财当时处于精神异常状态,在记忆上存在偏差,也属于正常现象。我看,罗正财恢复正常,八成是我们市医院看好的,我们都要临门一脚了,你们把人弄到省里面,没有我们打下的坚实基础,这个病就不可能这么快好嘛。” 罗正财戴着手铐,手铐上面搭着一件衣服,气愤地站起来说道:“我根本就没病,我是装病。” 冉院长眉头一皱,打量了一眼罗正财,说道:“刘支队啊,我很怀疑省城第一人民医院宋主任做出的判断,这不是明显还存在精神异常的典型症状吗?” 刘宏斌有些诧异,看了看罗正财,又看了看冉院长,说道:“冉院长啊,我也觉得罗正财说的对,他没什么毛病啊。” 冉院长推了推眼镜,说道:“哎,这个精神异常的病人,最喜欢说的就是‘我没病’。” 刘宏斌一听,说道:“不对呀,我没病,肯定就是说我没病啊。” 冉院长还要解释什么,刘宏斌打断道:“算了算了,冉院长,医学上的问题,咱俩都不专业,今天咱们就不探讨了,就听罗正财的吧。我想问一问,罗正财在住院期间都是由谁来探望过他。第二点,你要把医生开的处方单给我打出来,我要带走。” 冉院长听完之后,略作思索就说道:“谁来探望过,我这个有印象。毕竟罗正财之前是领导干部嘛,我们也特别关照。当时市煤炭局的林华南局长来看望过两次。这处方倒也问题不大,我们医院药房里都有,我让人拿过来就是了。” 第609章 事不好办了 在第四人民医院院子办公室里,文件、资料堆满了桌子,墙壁上挂着各种案件资料和两幅已经翘了边的地图。 市治安支队副支队长刘宏斌正坐在办公桌前的长条凳子上看着冉院长。地区公安处改组为市公安局之后,治安支队由以前的正科级高配为副处级的内设机构,刘宏斌以副支队长的身份主持着治安队的工作。 平日里,大多数案子都由基层派出所和公安局承办,由市公安局亲自牵头办理的案子并不多。所以,刘宏斌深知只有做出业绩才能获得提拔重用,他自然十分珍惜这次机会。 刘宏斌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向冉院长,主动问道:“冉院长,你说的那个林华南,他到医院里来干什么?他也不是罗正财的亲属嘛!” 冉院长靠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不紧不慢地说道:“呃,是这样啊,这个林华南局长和我们市医院的副院长老严是亲戚关系。好像是严副院长的媳妇儿和咱们林华南局长的媳妇儿是堂姐妹具体的,我也没细问。不果,刘支队是,华南局长是好人啊,罗正财住院这么久,连一个人来探望的都没有,多亏华南局长去关照啊。” 罗正财,毕竟是当过县长的人,不想当众去揭穿太多的细节,他一脸不屑地说:“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谁对咱好不好,只有心知道啊。” 冉院长探头看了一眼坐在长条椅子上的罗正财,说道:“罗县长啊,我看您的病还得继续吃药。这华南局长,人家咋说也是煤炭局的一把手,能到咱们医院来看你两次,已经是很难得的好人了。” 罗正财冷哼一声,说道:“好人不好人,刘支队心里清楚。我现在要求指认当时给我看病的几个医生。” 冉院长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说道:“罗县长,医者仁心,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但咱不能诬陷啊。当时医生给你看病,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早日康复,精神病院里采取电击疗法、强行灌药都是正常的医疗手段。这个时候你带着公安局的人找到我们门上,什么意思?是认为我们医院要害你不成?”说完,冉院长往椅子上一靠,面色严肃地看向刘宏斌,“刘支队,如果认为我们的诊断有问题,可以请卫生局派专家来嘛。对不对?你刚才也说了,你也不懂业务,灌药也好,电击也好,你能说这是要谋杀罗正财?” 市第四人民医院规模虽然不大,条件也很简陋,医院走廊里灯光昏黄,墙壁上的墙皮有些脱落,业务也不繁忙,但它确实是正规的精神疾病医院。精神病院的院长冉然是地区改为市之后,从市卫生局工会主席的位置上来到精神病院担任一把手,能够成为正县级的干部,自然也是有些人脉的。面对公安机关,他并不像普通群众那样没有底气,从一把手的角度来讲,院长肯定要维护医院医生的权威。 刘宏斌略作思考,心想自己不是专业的医生,根本无法判断之前的医生采取的措施到底是治病还是害人,只能尴尬一笑,说道:“冉院长,你误会了,今天我们带罗正财来,一个是让他和主治的医生见个面,大家聊一下以前的情况,没有其他意思。” 冉院长听到刘宏斌态度缓和,自己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僵硬,说道:“这个肯定没问题,我们的医生都是专业医生,我相信我们医生的水准。”不多会儿,他拿起电话通知了主治医生。 精神病院不大,不多会儿,一个 40 多岁的中年人,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穿着一件有些褶皱的白大褂,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他看到罗正财和几个身着公安制服的人,脸色顿时煞白,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刘宏斌一看,自然觉得此人不对劲,直接站起来问道:“你就是罗正财的主治医生?” 那医生看着罗正财怒目而视的样子,顿时慌了神,连忙说道:“公安同志,下药的不是我,那是我们严副院长。” 冉院长听完之后,忙提醒道:“什么下药?用药。刘支队啊,我给你解释一下啊,我们严院子管业务,拿不准的处方,严院长都要把关。” 而刘宏斌没有再给这医生说第二句话的机会,直接一个眼神示意,左右两边的人十分利索地从兜里掏出了手铐。刘宏斌说道:“冉院长,对不起了,我们要把这个医生和那个什么严领导带到公安局去。” 冉院长急忙站起来,严厉的说道:“你们凭什么给我们医院的人带手铐?刘宏斌,你把手续拿出来。” 刘宏斌收起了刚才的和颜悦色,冷冷地看了一下冉院长,说道:“冉院长啊,这件事情很复杂,如果你不知道内情,就不要参与了。现在市公安局已经立案,具体的案情我不好跟你透露,如果你认为有问题,可以到市公安局找我们李尚武局长。” 说完之后,几个人就押着医生出了门。刘宏斌毫不客气地问道:“严领导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抬头望去,走廊里的门牌上有三四个都写着“副院长”。那医生抬起手,哆哆嗦嗦地一指,说道:“就是这一间,是我们业务副院长严副院长的办公室。” 刘宏斌主动上前,“砰砰砰”地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声“请进”。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上的头发十分稀疏,额头光溜溜的,早已谢了顶。 刘宏斌看到中年男子后,严肃地说道:“你姓严是吧,我们是市公安局的,现在有一起案件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严副院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紧张地说:“公安同志,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做啊!” 站在门后面的罗正财,直接挤进来,走到严副院长的办公桌前,一脸得意地说道:“严院长,没想到吧?我罗正财又回来了。有你们那样给病人治病的吗?你们这是纯粹的杀人!” 严副院长尴尬地站起身来,说道:“公安同志,你们怎么能相信一个精神病的话?” 罗正财走上前去,“啪”的一声,一个耳光将严副院长打得脸偏向一边,他愤怒地说道:“我当初当县长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知识分子。如果当初在临平县,你这种作风的干部,早就被拿下了。” 这一巴掌颇有县长的威严,将严副院长彻底打蒙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银色的手铐已经“咔嗒”一声戴在了手上。冉院长忙冲过来,说道:“刘支队,太过分了,老严是我们的业务副院长,是我们市精神疾病领域的专家和权威,你们就这样,手铐一带就要带走。我现在要看到你们的手续,没有手续绝对不可能让你们把人带走。不然的话,我会到市委市政府去告你们!” 刘宏斌扭头看了一眼冉院长,眼神中充满不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有事找我们李局长,我只听我们李局长的。” 待警车呼啸着离开后,怒气冲冲的冉院长站在走廊里,看着围观的医生和护士说道:我们四医院也是正规单位,这件事,我们一定要铸就到底。说完之后,就回到办公室,一把抓起电话,却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打给谁。冉院长转头问旁边的办公室主任:“刚刚那个刘宏斌那小子让我找谁?李什么局长?” 办公室主任在旁边说道:“好像是李尚武局长。” 冉院长心里暗自嘀咕:公安局的人,自己只认识他们已经退休了的工会主席,一个副支队长都不卖自己面子,更何况市公安局的局领导。他强装镇定地拿起机密通讯录,翻了翻,上面并没有李尚武的名字,便说道:“我马上去找领导,这边你把家属通知了。” 冉院长下楼之后,骑上自己那辆有些破旧的摩托车,“突突突”地径直回家去了。 与此同时,林华南和林华西两人同乘车回到了市里。为了祖坟的事,他们折腾了一晚上,又和几个家族中的长辈一起吃了顿饭,林华南此时已是一身疲惫。到家之后,他推开门,脱掉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还没有坐下,林华南的媳妇就急冲冲地回了家,一见面就质问道:“这两天你跑到哪里去了?办公室不见人,也不回家。” 林华南看了一眼自己的媳妇,颇为无奈地说道:“家里出了点事,我和华西回去处理去了。” 林华南的媳妇一听,着急地说道:“你还管老家出事,自己的家都要不保了。市公安局的人已经把姐夫从精神病院抓走了!” 林华南虽然心里知道,自己在罗正财的事情上做得确实有些过分。昨天几兄弟一商量,也觉得罗正财反水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医院的医生是按照正常精神病的流程在给罗正财治病,再加上林华西又是纪委书记,罗正财也是聪明人,将事情闹大之后,自己也落不下什么好处。可听到媳妇说表姐夫老严被抓走,他还是极为震惊,没想到公安机关会如此迅速地找到严院长的头上。这也就说明,他们已经怀疑罗正财在精神病院有问题。 林华南犹豫再三,忙将电话打给了在省公安厅参加活动的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丁刚。林华南没有客气,直截了当地说道:“丁局啊,这件事层层查下去,肯定会到我的头上。” 丁刚作为在市委大院长大的干部,迎来送往、人情世故拿捏得十分到位。在省厅几个市的公安局领导中,丁刚颇得省公安厅王副厅长的赏识。听到林华南打来这个电话,他内心也是一阵惶恐,毕竟当初是自己按照林华南的意思找人暗示了罗正财。 丁刚说道:“华南局长啊,你们不是说好的到了精神病院,只要罗正财坚持到了华北宣判,他就可以出来了嘛,这是双赢的嘛。” 林华南焦急地说道:“丁局长啊,你不在公安局不知道,你们公安局那个李尚武局长,那是哪吒闹海,上窜下跳!不仅让人直接从精神病院将罗正财带走去往省城里做鉴定,而且,今天你们公安局的人,直接将精神病院的副院长老严从办公室拷走了。丁局,你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从省城回来,把这些事处理完。” 丁刚眉头一皱,心里暗骂一句:“妈的,当初怎么就结交了林华南,上了他这艘破船,这真是惹了自己一身骚啊。”他看了看四周,站起身,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往公安厅机关大院里向外张望。如今自己是带队去支援亚运会安保工作,这次工作干得好,回来之后接班周朝政的希望很大。这个关键时候要是回去,恐怕省厅领导不高兴,会错失良机;如果这个时候不回去,万一东窗事发,林华南这个王八蛋把自己也给交代了,通风报信、当内鬼可是公安机关最忌惮。权衡再三,说道:“这样吧,我先给治安支队的刘宏斌打个电话,这件事请他不要再查了。华南局长啊,让你们华西书记也给市公安局打个招呼嘛,没有市委、市纪委的同意,公安机关也不能随便抓咱们的干部嘛。” 放下电话之后,丁刚没有耽误,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刘宏斌个人的办公室,打了两个,没有人接听。他又将电话打到了治安支队的办公室里,响了几声之后,有人接起电话。接电话的内勤女同志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说道:“丁局,你有什么吩咐?” 丁刚副局长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大声说道:“刘宏斌呢?让刘宏斌给我接电话。” 此时,刘宏斌就在旁边和治安支队的几个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前,神情严肃地商量着如何拘捕林华南。几人实在是没有想到,精神病院的严院长和主治医生到了公安局之后,俩人就争先恐后地把所有的问题都交代了。 刘宏斌听着电话里咆哮的丁刚副局长,忙挥着手,示意接电话的人自己不在。只听到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女内勤也是态度端正的应付着。挂断电话之后,刘宏斌说道:“这个时候找我的肯定就是为了林华南嘛?” 旁边一人说道:“刘支队啊,那精神病院的医生真是没长骨头啊,我们还没怎么问,他们就全部交代了。按照他们这个说法,这就是故意杀人啊!” 刘宏斌道:“罗正财不是说了吗?精神病院里的医生,打人骂人都是轻的,电击一上,什么人都受不了。他们可能觉得不如实交代,咱们会给他们上手段吧。你说的这个故意杀人,我们不能界定,毕竟看病这个东西太专业了。” 旁边的同志说道:“这还不算故意杀人啊?正常药量的 5 倍,你没听那个医生说他已经给严院长提了几次建议,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罗正财肯定就一命呜呼。所以他才留个底子,每一份处方上,都有严院长的签字嘛?” 刘宏斌点了点头说道:“真出乎意料,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啊。我看,咱们哥几个适合干刑警。这样吧,我先拿着材料去找李局,现在的问题是卡在了林华南的身上。动不动他,恐怕要请示市委。” 这时,接电话的内勤女同志说道:“刘支队啊,丁局还让你回电话。” 刘宏斌摆了摆手道:“丁局又不分管我们治安支队,这个时候肯定只认分管领导了。” 说完之后,刘宏斌说道:“那大家都在讯问笔录上签字吧,签完字之后我就去找李局长。” 两份询问笔录的最下方,罗正财的主治医生和精神病院的副院长老严都已经在各自的询问笔录上签了名字,并写下了“以上笔录我已看过,属实无误”,时间上写着 1990 年 5 月 8 日 星期二。而在另一半上,则是办案民警需要填的名字,刘宏斌和几个同志写下名字之后,旁边一人好心提醒他:“刘支队,这个严院长可是副县级的领导干部,咱们是未经同意就把他抓了呀。” 刘宏斌拿着材料,轻轻用手一弹,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淡定地说道:“我哪里知道什么院长、副院长是什么级别?我只知道有人指证他授意杀人,不采取果断措施,跑了怎么办?” 在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办公桌上,桌子上放着一袋子劳保用品,里面有洗发水、香皂、洗衣粉。林华西打开袋子之后,脸色瞬时变得极为难看,他猛地一拍桌子,对着办公室主任一阵批评:“劳保用品怎么能买洗发水?怎么能买肥皂?劳保用品,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手套、是胶鞋!这些东西不准发,全部收回来!” 市纪委工会主席、市纪委的副书记郑成刚,在工会只是挂个名而已,从来不操心工会具体的工作,工会上的事情都是由副主席在操办。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毕竟是免费发的东西。 郑成刚尴尬地说道:“林书记啊,这个洗发水和肥皂,这些都是征求了职工的意见。毕竟咱们纪委属于机关,不属于生产一线,买手套、买胶鞋,大家用不上。” 林华西用力敲着桌子,大声说道:“用不上也不能搞变通,哪有用不上的东西,都是自己不会使用!我之前在省煤炭局的时候,机关里七八十人,发的都是手套和胶鞋,用不上就送人嘛。用不上,不是违规的理由。谢主任,我们是纪检机关,要带头遵守党纪国法,不要在这些小事情上犯错误。这个东西全部收回来!” 办公室主任谢能进说道:“林书记,咱们发的这些东西真的不算什么,市委办公室、市委组织部,还有宣传部,没有任何一家单位买了什么胶鞋和手套。” 林华西听完之后,十分严厉地说道:“他们怎么买我不管,我们一定要按照标准来。我也不是说不让大家买,但是不能占公家的便宜。我举个简单例子,洗发水,谢主任,你家属用不用?肥皂拿回家,你洗不洗你孩子的衣服?这些都是占公家的便宜。” 谢能静听完之后,脸都有些扭曲了,心里暗自佩服纪委林书记真的是大公无私、铁面无情啊。 旁边的郑成刚副书记脸色极为难看,虽然东西是谢主任买的,但毕竟自己是挂名的主席,当时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郑成刚心里感到,当年自己在学校的时候就十分固执,得罪了不少人,没想到这个林华西比自己还要呆板。 郑成刚勉强笑了笑,说道:“林书记啊,东西已经买了,钱也付了,这账也报了,我看这样,咱们下不为例,啊,下不为例。” 林华西听完之后,虽然脸色依旧紧绷,但看在纪委常务副书记郑成刚的面子上,他不好不给。林华西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说道:“这样吧,东西发了就算了,当然,这些东西我不会领的。成刚同志,我们作为纪委,不能因为事情大小而改变我们的立场。” 郑成刚看林华西坚决不接受洗发水和肥皂,也就不再客气,直接朝着谢主任使了个眼色,俩人便出了门。门刚一关上,林华西就将钢笔狠狠拍在桌子上,骂了一句:“都想着占公家的便宜!” 不多会儿,就听到了敲门声。林华西一脸不悦地说道:“进来!”就看到林华南拿着手包走进办公室。进门之后,林华南没有客气,直接坐下说道:“华西呀,你现在是市委常委、纪委书记,不能总像个乡镇干部一样,整天这么较真呀。刚刚,你们纪委的老郑可是给我说了啊。” 林华西微微皱眉,他知道哥哥说的在理,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不是都说了有事就到家里说,少到办公室来嘛。” 林华南将手中的包往旁边一放,身体前倾,急切地说道:“这不是遇上急事了吗?” 紧接着,他把市公安局将自己亲戚严院长抓走的事和盘托出,“华西,我那个姐夫,我媳妇的姐夫,我估计他算不上是个硬骨头啊。他进去之后,如果把我交代出来,该怎么办?” 林华西听完,顿时感觉一阵头痛袭来,他伸手紧紧捂住眉头,心中暗自懊恼:当初怎么就想着到这东原来当纪委书记呢,还不如继续在省煤炭局当个副局长,落个清净。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 “叮铃铃” 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室内的沉闷气氛。林华西看着那不断闪烁的来电提示灯,心中一阵烦躁,很是不愿意将电话拿起来。 林华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他看了看电话,又看了看林华西,说道:“要不你先把电话接了。” 林华西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咳一声,缓缓伸出手,拿起了听筒。电话那头传出了林华东略显焦急的声音。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之后,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林华东才犹豫着说道:“华西,现在有个不好的情况呀。之前被华北带人打的麻坡大街上有个群众病情突然恶化了,已经转到了市人民医院。现在麻坡上的群众又把大集给堵了,大家要求将华北抓起来。现在,县委张庆合书记让我去处理这件事,你说这该咋办呀?” 办公室里的气氛愈发凝重,林华西拿着听筒的手微微收紧,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 喂,华西,在听没有,我就说嘛,祖坟的风水一动,事就不好办了…… 第610章 临平老干部的态度 窗外的阳光,没有驱散室内凝重的气氛。林华西坐在办公桌后,面色阴沉,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支钢笔。听到大哥林华东那带着抱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诉说着祖坟的事情。 林华西听着听着,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烦躁无比,他赶忙打断道:“大哥,祖坟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看张庆合书记处理得很好,还是给咱们林家留了份颜面。如果你真的觉得祖坟事关风水的话,哪朝哪代的皇帝,他们家的祖坟不比咱家的好,王侯将相今又何在?到现在不都进入社会主义了吗?” 林华东只是想在林华西面前抱怨几句,毕竟自己年龄大了,在思想上和其他几位年龄小的兄弟略有差异。他连忙说道:“对对对,当大哥的思想封建观念保守,咱们说正事,说正事。现在华北那件事情,我该怎么办?” 林华西眉头紧皱,眼神下意识地看向桌子对面的林华南,沉默片刻后说道:“大哥,这样吧,等几分钟,容我考虑一下。” 挂断电话之后,林华西猛地一拍桌子,目光直直地看向林华南,道:“说,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林华南此刻也是忧心忡忡,满脑子都是自己给罗正财下药的事情会不会败露,实在没心思管林华北的事,只是无奈地感慨了一句:“这个华北是真能惹事啊!如果不是想拉他一把,我怎么会动用精神病院的关系,要去给罗正财下药啊。” 林华西气得站起身,来回踱步,大声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下药这种方式不可取。你这是在要罗正财的命呀!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罗正财可是当过县长的人,他只是不想干了,想平稳退休,现在知道了真相,人家肯定要反水嘛。说吧,现在到底怎么办?” 林华南无奈地往凳子上一靠,头往后一仰,望着天花板,苦笑道:“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啊。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呀?” 林华西听到大哥如此惆怅,自知刚才失态,停下脚步,用拳头砸了砸桌子,也感慨了一句:“吸烟烧了枕头,怨不得别人呀,华北,华北,这就是爱惹事闯祸!” 林华南仰着头,闭着眼,思索片刻后说道:“实在不行,你去找找关系,走一走邹镜堂堂,或者找一找市委书记钟毅?” 林华西骨子里是个有着知识分子骨气的人。当年,正是因为学习好,大学毕业之后,林华南和林华北都回到了东原,只有他留在了省城。他对这种托关系的事情十分抵触,无奈地又往凳子上一靠,说道:“找他们,找他们说什么?哥呀,最难的不是张口,而是张了口,人家不答应。钟毅书记那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别说咱们家,就是他们自家的亲儿子犯了这样的事,也是定斩不饶的。” 林华南将自己脑海中能够想到的人都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无奈。齐永林自己说不上话,分管的副市长王瑞凤又很孤傲,自己这个煤炭局局长,在这些有实权的人面前,根本说不上硬话。哪个领导家里缺煤啊?只能又感慨一句:“兵败如山倒啊!” 林华西听到这里,知道林华南在林华北的事情上也没什么办法,便直接拿起电话给林华东回了过去,语气中满是无奈:“大哥呀,华北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林华东一听,着急地说道:“不是,华西啊,你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现在这件事闹大了,如果按照责任追究下来,好的话就是斗殴,不好的话,华北这次可能真的要判刑,故意伤害罪啊。” 林华西皱着眉头,提高了音量说道:“大哥呀,现在,我把他枪毙了的心都有啊,这个忙,再帮下去,把我折进去罪有应得,把你折进去我就心有愧疚啊。大哥,我确实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挂断电话之后,林华东默默看着话筒,心中暗自埋怨:这个华西,怎么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见死不救?好歹给县里打个电话嘛。 而林华西则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林华南,满是心疼地说道:“哥,我多希望那些来插队的老前辈,没有住在咱们家啊,咱们呢哪怕当个普普通通的煤炭工人,也比现在好呀。” 林华南缓缓站起身,目光凝重地看着林华西,郑重地说道:“事情走到这一步,我在想,当时咱们的革命先辈得有多强的意志力,才能抵挡住敌人的严刑拷打。再看现在,哪里还有人有那样钢铁一般的革命意志呀。” 林华南的言下之意,自然是信不住医院的那个什么姐夫。 与此同时,在麻坡乡大集,愤怒的群众如同潮水一般,二三百人老老少少地将麻坡乡政府堵得水泄不通。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与不满,大家齐声喊着口号,要求政府严惩打人的凶手林华北。 县委书记张庆合知道情况后立刻安排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带队,带着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和我一同前往麻坡乡处置此事。 邹新民在乡镇待过一段时间,对处置群众工作很有经验。他看到群众将乡大院堵得死死的,便果断下车,费力地挤进了乡大院。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赶忙迎上来,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邹新民听完后,思索片刻说道:“这个时候只有先谈判了,我得看看大家有什么诉求,政府先答应下来。” 邹新民看到大院里有辆农用三轮车,便让人把车倒到门口。他利落地爬上车厢,挺直了身子,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乡亲们啊,我是咱们临平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邹新民,我是根据县委张庆合书记的安排来解决大家的诉求的。咱们人太多了,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上来给我说!” 邹新民连续吆喝了几遍之后,群众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声音嘈杂,有的要求严惩林华北,有的则要求赔钱,有的要求给受伤的人看病,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邹新民听得也不是很真切。 邹新民看大家情绪激动,便大声说道:“乡亲们啊,大家人太多了,我们也听不清楚。这样吧,大家选几个代表,咱们坐下来好好开会谈!” 任何自发的集体活动,其背后都会有组织者牵头。这个时候,群众之中有几个人主动站了出来,大集上的村干部也忙着帮忙照应。不多会儿,十多名男女老少的代表就被推举了出来。大家来到会议室后,纷纷落座。 邹新民微笑着坐下,眼神真诚地看着大家,说道:“大家放心,党委政府是抱着给大家解决问题的态度来的。有什么要求,有什么困难,大家尽管提。” 一位年龄不大的汉子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说道:“政府如果真的要解决问题,那就要拿出正儿八经的态度来,不能再忽悠我们。” 邹新民赶忙说道:“领导们的态度肯定是真诚的,张庆合书记说了,一定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汉子却不依不饶:“我现在就不满意,我们觉得这是官官相护。林华北带着流氓打了我们,现在林华东代表政府来调和,你们觉得这是公平地解决问题吗?要想解决问题,林华东必须离开。”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顿时纷纷响应,嘈杂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坐在桌子上的林华东一脸尴尬,他在心里暗自叹息,自己这么多年的领导干部生涯,对家乡的父老乡亲一直都十分尊重,一回到老家就主动和群众打招呼,麻坡乡大集除了林家之外,其他几个大姓有什么事找到自己,能帮的也都帮了。按说自己在群众中的人缘应该不错,可此刻,他怎么也没想到,群众提出的第一个诉求就是让自己离场。 邹新民看到林华东有些尴尬,赶忙接过话筒说道:“要不这样,李朝阳局长就代表政法机关来解决问题,您就先到陈书记的办公室休息,等这边忙完我们给您汇报。” 林华东原本想着退休之后卸甲归田,回到麻坡乡大集安享晚年。如今群众这般抵触自己,让他内心之中充满了落寞和孤独,犹如一个游子被自己挚爱的家乡所抛弃,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却又无法言表。 林华东缓缓站起身,看着熟悉的乡亲们,眼圈渐渐红了。他微微欠身,这个动作像是鞠了一躬,又像是没有鞠躬,饱含着复杂的情感。 林华东走了之后,邹新民说道:“哎呀,都是乡里乡亲的,华东同志又是老同志了,他既是代表林家,也是代表政府,大家何必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嘛?” 群众代表里面不少老人和林华东也是相熟的,只是话已出口,如泼出去的水,此刻也不好再把林华东喊回来。 邹新民接着说道:“那既然这样吧,大家有什么说什么,需要政府解决的,大家尽管提。” 陈光宇笑着说道:“同志们,我再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来的领导,这位是咱们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同志,是咱们县政府的二把手,县长不在的时候,他可以代表县长。这位呢,是咱们县公安局的李朝阳局长,大家反映的不少问题都和公安部门有关。” 陈光宇环顾会场四周,接着说道:“那我们看这样吧,一个一个来,每个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在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另一个人尽量不要打岔,等人家说完,每个人都有发言的机会。” 就这样,群众代表们一个接一个地发言,总体归纳出来就三点意见:第一,要为被打的人看病负责到底;第二,严惩打人的凶手;第三,铁路绝对不能经过麻坡乡大集。 邹新民认真听完后,说道:“大家提的三点要求,我看都不过分嘛。关于被打群众看病的事情,按说应该是谁打的谁来赔,可你们去找他们要钱,他们肯定不给。这个时候政府要主动担当,陈书记、沈乡长,你们记一下,县医院先行挂账,最后,费用由麻坡乡党委政府垫付,然后公安机关再找打人者追偿。”说完之后,邹县长看向我,问道:“李局长,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我立刻表态:“按邹县长说的指示办。”邹新民又看向旁边的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说道:“陈书记,这件事情,你们乡党委政府能不能落实啊?” 陈光宇坚定地说道:“我们也按邹县长的指示抓好落实。” 沈松辉有些犹豫地说道:“周县长,我插一句啊,我们乡财政很困难……” 话没说完,陈光宇就打断道:“沈乡长,再大的困难,我们也要克服,这个时候没啥说的。” 邹新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个第二点,主要是公安机关来负责,咱们李局长在,李局长一会儿具体回答,我就不赘述了。第三点关于铁路的事儿,在来之前,华东同志已经向县委表态,支持铁路不走麻坡乡大集,所以第三点也答应大家没问题。现在,就请李朝阳局长向大家表态。” 邹新民话已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我。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虽然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到了一些,“这么年轻,就是公安局局长?应该也是副的吧。” 我微笑着看了一眼大家,说道:“乡亲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临平县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李朝阳。针对大家所反映的打人者的事情,我们已经启动了调查。首犯林华北已经归案了,参与打人的27名社会闲散人员,县公安局正在开展抓捕工作,已经到案 人,还有 16 人正在抓捕之中。” 说完之后,就有人插嘴问道:“李局长,你年龄不大,说了算不算?这些人不会今天抓,明天就放了吧?” 我自信地说道:“这个大家放心,县委高度重视这次突发事件,首犯林华北违法犯罪的事实非常清楚。也请大家监督公安机关,我们会收集相关的证据,将材料移交到司法机关进行审判。也可以告诉大家的是,临平县麻坡乡派出所所长齐大柱,在面对群众诉求时,麻木不仁,推诿扯皮,县公安局党委已经决定免除其麻坡乡派出所所长职务,降职为普通干警并且调离麻坡派出所。” 听到这里,底下的群众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邹新民说道:“那既然大家对政府的态度是认可的,那也就请大家监督政府,看我们能不能把承诺的事情落实好。大家还有没有补充啊?” 对面的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再说话。这个时候,麻坡乡的乡长沈松辉说道:“呃,邹县长,今天早上的时候,有个被打的流氓的家属也来到了我们乡里,他们也要求我们赔偿他们的医药费。” 邹新民听完之后,猛地一拍桌子,愤怒地说道:“妈的,脸都不要啊,还好意思跑到党委政府要钱。明确告诉他们,不仅不给钱,而且还要罚他们的款。这些社会小青年,都是社会的不稳定分子,这次就要给他们严厉的教训。”然后又看向我,问道:“李局长,你说呢?” 我立刻说道:“邹县长说的在理啊,这要是放在以前严打期间,只要是流氓团伙,咱们群众有义务协助公安机关坚决予以打击。这个住院的,我们也去调查,等他好了之后,我们仍然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散会之后,麻坡乡大集的村支书老郭紧紧握住邹新民的手,感激地说道:“邹青天呀,您要是早点来,我们大集上的群众何苦会受这般罪呢?” 邹新民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牵头的铁路项目,竟然因为林华北的事给解决了,真是歪打正着。之前他一直在担心,如果林家的人不迁坟,这铁路线路只有改线,看来群众的力量真是无穷的呀! 群众散开之后,天色已晚,夕阳的余晖将整个麻坡乡染成了橙红色。陈光宇和沈松辉一再挽留大家留下来,在麻坡乡大集上吃顿晚饭再走。 陈光宇被提拔为副县级,已经过了县委常委会,以正式文件向组织进行了推荐,这在县里已经不是秘密。在下次人大主任会上,吴香梅也将提名陈光宇为副县长。 邹新民笑着说道:“陈书记啊,你要请客,可不能在麻坡乡把我们几个打发了。等到哪天找个时间,我们去市里,到迎宾楼摆上一桌嘛。然后把光明区长令狐叫出来作陪,我可是知道啊,你和令狐在水寨乡一起搭过班子。” 陈光宇道:是啊,那个时候令狐是乡党委书记,现在都是区委书记了。 邹新民道:你老哥也可以了,县委常委,副县长。 众人客套了几句之后,便乘车回了县城。在路上,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一言不发,面色阴沉,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心里仍在回忆着麻坡乡群众对自己的不满情绪。 而在煤炭宾馆的一个大包间里,。人大主任万庆峰和邹镜池正组织几个煤炭运输的大户秘密开会。众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脸上都带着愤怒的神情,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不满,现场群情激愤,大家都表态这钱万万不能退。 万庆峰凑近邹镜池的耳边,悄声说道:“邹老啊,这个时候我没想到你们家新民县长觉悟这么高啊!不仅主动要退款,而且还在会上与我争执了起来。难道他就想不明白?有我们这帮人的支持,有您邹老的支持,他以后还想进步?怎么能跟着外乡人欺负咱们自己人嘛?” 邹镜池夹了一个软糯可口的肉丸,慢慢地将筷子放下,一边嚼着,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年轻人要进步是好事嘛?我们老家伙不能和年轻人比。” 万庆峰着急地说道:“邹老啊,这个时候你不能再维护他了,他背后捅刀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您老人家呀!” 邹镜池的喉结蠕动了几下,又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些许,缓缓说道:“庆峰啊,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万庆峰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了吗?第一是告,第二是闹,第三是找。我看我们是该组织人闹一闹了,这钱咱拿得又不是他张庆合的,他凭什么给我们收回去?您还记得前些天因维修铁路,咱们要去闹,把县委吓得够呛呀。” 邹镜池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他微微皱眉,说道:“你们去闹,我明天去趟省城,找一找镜堂,请他在省上说句话!” 万庆峰点了头道,是啊,只要镜堂书记发句话,这事不就完了嘛。 邹镜池摇了摇头道:不一定啊,镜堂这人觉悟高,我只有去试一试,在者说,吴香梅,张庆合,都有水平啊。 万庆峰不屑的道:有什么水平?李学武这么有背景,对我们老家伙还是客客气气,这次人大主任会上,我看陈光宇的提名先放一放,让他们知道知道,临平的老干部,说话是有声音的…… 第611章 抓捕林华南 在煤炭宾馆的包间中烟雾缭绕,弥漫着一股压抑又紧张的气氛。邹镜池听到万庆峰要把陈光宇的事情放一放,不禁诧异,微微前倾身子,追问道:“老万啊,这么说陈光宇要当县委常委、副县长的事儿是真的啊?” 万庆峰眉头一皱,端起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语气中满是不满:“可不是咋的!那天咱们去油坊算卦,遇到的那个小子说的就是事实。人家早就把事儿定了,再来通知我们这帮老家伙。到时候让咱们鼓鼓掌、举举手,这不是严重违反组织纪律吗?我看,我们人大不同意,陈光宇怎么能当得上副县长?” 邹镜池退下来已有几年,这些年,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如何挣钱上。回想曾经当领导的时候,前呼后拥,如今退休了,门可罗雀,这种落差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些曾经受过他照顾的人,如今生活富足,而自己靠着那点养老钱,实在是捉襟见肘。好在煤炭公司的几辆货车,让他每个月都有上千块的进项,这比地委书记的收入还高,也算是给他带来了些许心理安慰。 邹镜池暗暗思索了一会儿,夹起一粒油炸花生米,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缓缓说道:“老万啊,我也当过人大主任,说实话,人大在这个时候就是配合县委走个程序。如果你真的把陈光宇搁在那里,这可是和县委唱反调啊,到时候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万庆峰却不以为然,嘴角微微一撇,不屑地说道:“邹老啊,很多事情都要按程序办嘛,尊重是相互的。别人不尊重我们,我们何必要尊重别人?” 在座的不少是人大、政协的在职和退休领导,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早已捆绑在了一起。听到万庆峰这么一说,众人纷纷附和:“坚决要把陈光宇的事情拿下来!” 万庆峰看着自己一呼百应,内心颇为得意,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说道:邹老啊,看到没有,这就是民心。”说着,他侧过身,凑近邹镜池的耳边,低声说道:“邹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陈光宇没什么背景,上面也没什么人,把他按下来,难看的就是县委。” 邹镜池眼神一直放在面前的红烧肘子和油炸花生米上,听着万庆峰的话,他缓缓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吧唧”一声,表情充满回味而又颇为淡定。放下酒杯时,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他微微皱起眉头,略作思考,并未立刻表态。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肘子的肉皮,不紧不慢地放进嘴里咀嚼着。咽下后,邹镜池拿起桌上的方帕,仔细地擦了擦嘴,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缓缓开口:“老万啊,我一个退休老头,既不是人大代表,也不是政协委员,早就不再参政议政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在这些事情上,你一定要慎重。组织可就是陈光宇的后台啊,要是真把县委弄得下不来台,我担心你啊,也会有麻烦。” 万庆峰却满不在乎,他靠在椅子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傲慢,心里暗道:“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煤炭公司领导,逢年过节,东原市和临平县的领导,可没少打点。再加上汽车租赁的事情,临平县副县级以上的干部,哪个没从这里拿到过好处?要是自己年轻几岁,县长这个位置哪轮得到罗正财?” 万庆峰端着酒杯,看向坐在邹镜池右手边的林华东,说道:“华东书记,你是政法委书记,这事你可得坚定立场啊!这才是为了维护大家的利益,不然的话,我们在座的都成了你的维稳对象啊。”说完,两人干了一杯。没等林华东表态,万庆峰又接着说道:“我也是老同志了,对县委的工作一向是支持的。但人家现在咄咄逼人,竟然让我们往外退钱。我就说县委要是缺钱,可以直接说,大家给县委捐点钱都没问题。现在这样,根本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你说是不是啊,华东书记?” 林华东在亲戚名下也有两辆车,这是当时县政府制定的政策。此刻的他,在麻坡乡大集的事情上已经焦头烂额,心力交瘁,满心落寞,实在不想在这件事上表态。见万庆峰一直盯着自己,他无奈地说道:“你们都知道,在我们家钱的事儿,我说了从来不算。这件事我跟随大家的脚步,大家要退我就退,大家要不退,我就不退嘛。” 万庆峰不依不饶:“华东啊,政法委书记可是管枪杆子的,管枪杆子的人要有主见。您是在职的县委常委,背后还有市纪委书记林华西。只要你的钱不退,那就说明合规嘛。我就不信他张庆合连咱华西书记的面子都不给。” 林华东心里明白,张庆合的背后就是钟毅,这样的县委书记,眼里还真的不一定有纪委书记,再说,自己又不是林海西。只有笑着应承了几句客套话,然后说道:“庆合书记让大家退钱,是为了建设啤酒厂嘛。现在县里的财政非常紧张,建设啤酒厂耗资巨大,要是大家都不退钱,这酒厂也不好办啊。” 邹镜池听到要建啤酒厂,眉头紧紧皱起,一脸愁容地说道:“啤酒那个玩意儿,上次孩子来买了些,那味道,说像泔水味,又有点不像;说闻着像马尿味,它还真有点像。我都不知道喝啤酒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最重要的是粮食,整个东原市大大小小的酒厂有十多家,为什么咱们临平不发展白酒?就是因为粮食宝贵啊。困难时期,咱们临平饿死的人最少,就是因为不糟蹋粮食。造酒不如买酒,现在的县里领导,只追究经济,忘了挨饿的滋味了啊。唉,虽然我不在位置上了,但我还是要坚决反对建啤酒厂。” 林华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客厅里灯光柔和。林华东的爱人看到他满脸憔悴,眼神中满是心疼,关心地说道:“这么晚才回来,还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拼命。”闻到林华东身上浓浓的酒气,又说道:“我去给你倒点红糖水,你喝了,以后少喝点吧。” 林华东抬起胳膊,左右闻了闻袖子上的味道,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不想去,老家出了这么多事,哪里还有心情和他们喝酒?万庆峰都到我办公室里等着我,不去不行啊。” 不多会儿,林华东的爱人一手提着暖壶,一手拿着一个草纸包,慢慢走到桌前。她轻轻解开纸包露出了里面疙瘩红糖。她熟练地抓了一把放入碗中,然后拿起热水瓶,缓缓地将热水倒入碗里,空气之中都弥散着甜味。 林华东双手接过红糖水,又缓缓放下,说道:“现在煤炭公司要退钱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哪能不知道,现在连大街上的小孩都知道了。群众高兴啊,都在看热闹。” 林华东看着爱人,说道:“现在万庆峰在组织人,要去闹,说这个钱坚决不能退。今天还让我表态,你说说,咱们到底退还是不退。” 刚才倒水时溅出了些水珠,林华东的爱人拿着抹布擦着桌子,一边擦一边说:“你们看,县电视台都放新闻了。县委这样做,是把自己逼上绝路。大家都不退,县委下不来台,你们这些干部能有好果子吃?” “这不是万庆峰在组织吗?他也当了这么多年领导,还是有一定的组织能力的。” 林华东的爱人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万庆峰有能力?他是从乡镇起来的干部,还是从上面下派的干部啊?不就是在煤炭公司当了几年一把手,退休的时候到了人大解决待遇,他有什么能力?” “哎,在煤炭公司这么多年,他在任的那几年,煤炭公司还是盈利的嘛,能力肯定还是有的。” 林华东的爱人斜眼看了林华东一眼,不屑地说道:“你说煤炭公司的一把手,是会经商还是会管企业?拿着国家的煤,地里挖出来的,还能把买卖做亏了,我看,就是放只狗上去都比你们家华北管得好。这个万庆峰,比华北强不了多少。我都跟你说了几次了,县委政府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个时候,你脑子清醒一些,舍财保命吧。” 林华东听完之后缓缓起身坐好,说道:“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咱们要退可是 20 万呀。” 林华东的爱人一脸不屑:“现在你们家那个宝贝华北,你让他拿 200 万出来,你看他拿不拿?有命挣没命花,一算账全白搭。” 林华东这才缓缓端起红糖水,喝完之后,长舒一口气,苦笑着说道:“我看这个政法委书记还是该你来当啊!” 时间来到了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尚武的办公桌上。李尚武手里拿着两份厚厚的询问笔录,神色严肃,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让人开车到了市委大院,下车后就朝着市政法委书记周朝政的办公室走去。 周朝政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看到李尚武拿着两个厚厚的材料,不禁十分诧异,微微扬起眉毛问道:“这么快就问出来了?” “是啊,周书记,刘宏斌这小子业务能力很强啊,一天时间就突破了精神病院的问题。”李尚武一边说着,一边将材料递给周朝政。周朝政接过材料,细细地看着,不时点着头。 李尚武道:“周书记啊,这两个医生,其中有一位是医院的严副院长。按照这个严副院长的说法,是林华南找到了他。第一次的时候,林华南只是让严院长帮个忙,让罗正财在病房里待上几个月,等到林华北的事情完了之后,医院出一个精神病的鉴定证明,罗正财靠着这份证明就可以恢复自由。没想到咱们提出了转院之后,林华南觉得事情可能会败露,就给严院长交办要给罗正财灌大剂量的药。” 周朝政点了点头,表情凝重,说道:“欲盖弥彰啊,这个林华南是要假戏真做杀人灭口啊。只是我没搞明白,林华北到底犯了什么事?能让这个林华南不惜冒着杀人的风险,为林华北去开脱呀。” 李尚武略作思考,说道:“这个现在不清楚啊,只有将林华南抓了之后,才能了解事实的全部真相。只是,林华南是市煤炭局的一把手,他的兄弟又是纪委书记。周书记,您看咱们下一步?” 周朝政听到之后,陷入了沉思,双手又拿起了材料,说道:“尚武啊,现在不是我们要和谁过不去,而是当事人罗正财不依不饶,非要找我们要说法。这个时候没啥说的,让林华南到市公安局接受讯问。” 李尚武道:“周书记啊,这件事是不是还要向市委做个汇报?” 周朝政马上拿起电话,说道:“我现在就联系钟书记。”电话拨通后,传出了钟毅书记秘书向建民的声音,周朝政说明来意之后,电话里没有耽误太久,向建民道:“周书记,我看了安排表,十点半钟书记要去交通局调研,现在齐市长正在钟书记的办公室。如果齐市长出来得早,我再向您汇报。” 挂断电话之后,周朝政暗自琢磨要不要先和市纪委书记林华西通个气。如果直接捅到市委书记钟毅那里,好像有点不近人情。他便问道:“尚武啊,你觉得这件事情咱们有没有必要给华西书记先通个气啊?” 李尚武听完之后,心里明白领导既然这么问,肯定是有想通气的意思,毕竟林华西是绕不开的存在,于是说道:“周书记啊,从家属的角度来讲,这件事情肯定是不能通气的,但是从工作的角度来讲,这件事情和纪委书记打个招呼,也没什么不妥。” 同为市委常委,但周朝政资历更老,排名靠前,而林华西则是才来市委不久,排名仅在市委秘书长之后。按说这个时候周朝政一个电话,林华西就要到自己办公室来。但周朝政犹豫了一下,说道:“那这样吧,咱们还是主动到华西书记的办公室通个气吧。” 说着,两人就起了身,一同朝着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走去。楼道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两人来到林华西的办公室前,看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周朝政轻轻敲了敲门,没等林华西应允,两人便推门进去了。 林华西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材料,心思却全在华北和华南的事情上。本不想让人打扰,但看到推门进来的是政法委书记周朝政,他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周朝政进门之后,笑着说道:“华西书记,这位认识吧,我们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尚武同志。” 李尚武的名字,这些天在林华西的耳边早已听了无数遍,但他从来没有将这个从平安县公安局调上来的副局长对上号。只是也听到了小道消息,谣传这个李尚武的准女婿就是钟毅的秘书,市委办公室秘书一科的科长向建民。看到周朝政带了李尚武来,林华西心里更加笃定,他们是为了华南和华北的事而来。 周朝政和李尚武落座之后,林华西主动填了茶,笑着说道:“朝政书记,如果没记错的话,您这是第一次到我的办公室来指导工作呀。” 周朝政摆了摆手,说道:“华西同志啊,你是纪委书记,平日里日理万机,没有十分重要的事,实在不敢贸然来打扰啊。” 两人客套了几句之后,周朝政道:“那这样,李局长就把情况给咱华西书记做个简要汇报,也请咱华西书记做个指示。” 李尚武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华西书记,向您汇报。不知道您清不清楚,罗正财这个同志……” 林华西听到之后,内心暗道:“咱俩谁不清楚罗正财啊。”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尚武并不想将掌握的情况全部向林华西做汇报,毕竟相关案件还在调查之中,他继续道:“这个罗正财现在向公安机关反映,其在审查羁押期间被人暗示装精神病,进入了第四人民医院接受治疗。期间,林华南局长先后两次到了精神病医院……我们现在怀疑,华南局长和罗正财装精神病有些关联,这个呢,需要华南局长到公安机关配合调查。” 李尚武汇报完之后,林华西装出一脸震惊的样子,说道:“朝政书记、尚武局长啊,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怀疑华南涉嫌协助罗正财逃避法律制裁嘛。关于罗正财的事情,我正好也想找各位沟通一下。现在罗正财在省里和市里两家医院,出具了两份不同的鉴定报告。一份鉴定罗正财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一份是省医院的,说没有问题。周书记、李局长,我看并不能因为省医院位于省城,做出的鉴定就完全正确吧?我们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从目前来看,这两家医院做出的诊断报告存在分歧,我看也不能说罗正财是完全恢复了嘛,毕竟任何一种病,完全恢复都需要过程,所以我觉得罗正财所说的话,我们也不能完全采信。” 周朝政点了点头,说道:“华西书记,你说的是有道理的。这样吧,尚武,你把咱们找严院长核实的情况,再给华西书记汇报得详细一些。” 李尚武为了给林华西留些颜面,并没将严院长所有的口供全部汇报,但看林华西还存在些侥幸心理,便说道:“华西书记啊,是这样,严院长已经承认罗正财在入院之后,其所有的异常表现都是在他的授意下装出来的,而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华南局长授意的。” 周朝政目光严肃,没有说话,心里也是暗道:华西局长,何必让大家把话说这么明白,弄得都下不来台? 林华西一听,眉头一皱,心里清楚这个严院长,也就是大嫂家里所谓的堂姐夫,真是一个软骨头,公安机关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线索。 林华西故作震惊地说道:“有这回事?朝政书记、尚武局长,如果你们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林华南确实涉嫌违法犯罪,作为纪委书记,我支持你们公平公正地进行处理。” 周朝政赶忙说道:“华西书记,您也不要激动,现在只是相关人员的一面之词,还没有经过我们的核实。下一步可能会通知林华南到案接受我们的询问,还请华西书记多多支持,我们也好早日还华南同志一个清白嘛。” 林华西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也只有表态道:“周书记,请您放心,在大是大非上,我还是能拎得清的。我也会主动向钟毅书记汇报情况,也请你们能够尽快查明真相啊,还华南一个清白啊。” 周朝政和李尚武从林华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径直朝着钟毅的办公室走去。在钟毅的办公室前,是一间小办公室,向建民正在里面写材料。看到李尚武和周朝政来了,他立马站起身,恭敬地说道:“周书记,李局长。” 周朝政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李尚武一眼,然后说道:“向科长啊,钟书记,这会儿空没有啊? 向建民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说道:“齐市长走了有几分钟了,我刚给您打电话没人接,正打算去您办公室请您呢。” 周朝正下意识地看了看表,微微皱眉,说道:“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尚武啊,我们长话短说,走吧。” 两人轻轻敲门,得到应允之后,推开钟毅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布置得简洁大方,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柔和地洒在室内。钟毅正坐在办公桌前,看到两人进来,微微点头示意。向建民随后走进来,泡了两杯茶,放在桌上。周朝正看了一眼向建民,说道:“小向啊,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一下。” 随着门轻轻关上,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周朝政和李尚武在沙发上坐下,李尚武微微前倾,表情严肃。周朝正清了清嗓子,说道:“钟书记,我们来向您全面汇报一下罗正财和林华南的事情。” 随后,两人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讲述了一遍。 钟毅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听完汇报,钟毅忍不住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说道:“罗正财,真是丢人现眼啊。” 李尚武道:是啊,闹了这个久,是够丢人的啊。 钟毅略作思考,目光转向周朝政,问道:“这件事和华西同志沟通没有啊?” 周朝政连忙回答:“我和李局长刚刚从华西书记的办公室出来。” 钟毅接着追问:“华西同志什么态度?” 周朝政看了一眼李尚武,李尚武心领神会,马上说道:“华西书记指示明确,要求我们尽快查明真相,还华南一个清白。” 钟毅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缓缓抬起手,紧紧握起拳头,然后慢慢地砸在桌子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抓捕林华南!” 第612章 同意公安机关抓捕方案 市委书记钟毅,端坐在办公桌前,身姿挺拔,表情如同窗外那阴沉的天气一般严肃,目光深邃而坚定,仿佛能穿透眼前的一切,直达人心深处。 “抓捕林华南。”钟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顿地从他口中吐出,打破了室内原本的寂静。这简短的五个字,已经为林华南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周朝政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动作缓慢而沉重,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李尚武,眼神中传递着命令的意味,这一个眼神,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就尽显:“李局长,安排下去,通知林华南到市公安局接受讯问。” 钟毅微微颔首,目光从周朝政和李尚武身上一一扫过,补充道:“对,通知他自己到公安机关来,不要大张旗鼓,注意影响。” 李尚武手中的笔在本子上快速移动,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写下简要内容后,他又特意将“注意影响”四个字圈了起来。 钟毅看着两人记录完,微微往后靠了靠,靠在那舒适的椅背上,目光却依然看着两人,说道:“朝政同志,你是政法委书记。最近,临平县和东洪县动静不小,你们政法委要提前考虑部署稳定工作。” 周朝政脸上露出自信,挺直了腰板,说道:“书记啊,给您汇报,临平虽然最近出的事情不少,但话说回来,临平县委、县政府处置得很好,所有的问题和矛盾都处在掌控之中,最后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特别是临平县公安局,变化很大,在全市 11 个公安机关考核中,第一季度临平进入了前5名。” 钟毅听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前五名也就是第五名吧,11个公安机关处于第5名,也只是个中等偏上的水平嘛,告诉临平县,要戒骄戒躁。现在来看,整个临平政治生态,还需要持续的净化,社会治安还需要持续的整治,目标尚未完全达成啊。” 周朝政和李尚武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疑惑。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在彼此询问:“目标尚未完全达成”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要达成什么样的目标呢? 钟毅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但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摆了摆手,那动作简洁而有力,说道:“好了,今天不展开讲了,一会儿还要去调研。朝政同志啊,这样吧,这件事牵扯到林华南同志,为了让案件办理得更有说服力,你们政法委和市纪委,组成联合专案组,实行联合调查。这样也免得产生政治上的影响。” 周朝政微微皱眉,面露担忧之色,说道:“书记,林华南可是和华西书记是兄弟关系,为了案件的公平办理,咱们是不是需要避嫌呀?” 钟毅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却道:“朝政同志,尚武同志,咱们要相信同志嘛,你们也要正确看待华西同志与华南之间的关系。华西同志作为纪委书记,在亲情上肯定有照顾的想法,必定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嘛。如果他没有,我倒觉得这个纪委书记太过无情了,这是正常的,没必要大惊小怪。但同时,华西也是纪委书记,组织的纪律和原则他比我们清楚,我们要相信华西同志能够秉公客观地处理这件事。还是那句话,归根结底还是要考虑政治影响。” 虽然钟毅没有明说会产生怎样的政治影响,但李尚武和周朝政两人心里都清楚,政法委、公安局如果调查市纪委书记的兄弟,难免会被人说成市委在某些工作上排除异己、打击干部。毕竟已经有不少声音说林华西本不该来东原担任市纪委书记,市纪委书记这个位置本是留给李学武的,而李学武又曾经是平安出来的干部,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十分微妙。 此刻,市纪委书记林华西正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神情落寞。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看着市委书记的秘书向建明恭敬地为钟毅打开车门,小汽车缓缓启动,引擎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朝着大门的方向驶去,渐渐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林华西的思绪如乱麻般涌上心头,心中满是感慨。去年,邹镜堂回省之后,自己仅仅拜访了两次,邹镜堂念着老乡情分,想着拉自己一把,自己才得以成为东原市委常委、纪委书记。从煤炭局副局长那个略显尴尬的位置,走到如今市纪委一把手的高位,本以为是荣归故里、前途光明,却没想到如今陷入这般境地。早知如此,当初自己宁愿在煤炭局继续当副局长,也不应该来到东原。无力地握起拳头,在窗边轻轻砸了几下,那几下敲击声,仿佛是他内心痛苦的宣泄。 正在他暗自神伤时,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那敲门声不紧不慢,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击着林华西的心房。林华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到办公桌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进来。” 办公室的门缓缓打开,周朝政和李尚武两人走了进来。从内心来讲,林华西知道两人都是公事公办,怨不得别人,但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涌起些许厌恶和逆反情绪。他微微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淡:“朝政书记,还有什么指示啊?” 周朝政自然明白林华西此刻的心情,脸上带着理解的神情,眼神中透露出诚恳,说道:“华西书记啊,刚刚我们向钟书记作了汇报,钟书记指示市纪委和市公安局联合组成调查组,共同对罗正财的案子进行调查。” 林华西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说道:“朝政书记啊,这林华南是我大哥,这种事,我们纪委就不介入了吧。” 周朝政上前一步,语气很是诚恳地说道:“华西书记啊,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革命同志,是一个班子里的手足兄弟嘛。钟毅书记也说了,他在这件事情上对你是充分信任的,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们这边李尚武同志安排了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刘宏斌牵头,你看你们这边确定个联系人。” 听到钟毅已经表态,林华西心里明白这是个机会,毕竟只要纪委的人参与进去,很多事情自己就有了话语权。他稍作思考,连忙说道:“好,这样吧,我们就派第三监察室的主任梁金宝同志,配合你们开展调查。” 周朝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华西书记,不是配合我们开展调查,而是咱们联合调查。有事情大家多沟通,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我看都可以商量处理。” 与此同时,在临平县委大院里,初夏微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一位大姐拿着扫把,在地上慢慢清扫着,传出沙沙的声音。 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拿着帆布包,脚步匆匆,径直走进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办公室。 林华东一进门,就直奔主题:“新民县长,你的钱退了没有?” 邹新民听到这话,颇为无奈地看了看门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然后他起身,轻轻将办公室的门关上,那关门的动作缓慢而谨慎。 光上门之后,邹新民转过身,苦笑着说道:“华东书记啊,不是我不想退,是我家那口子死活不让我退,我手里哪有十万块钱去退呀。” 林华东语气平淡的道:“你可是追缴领导小组的常务副组长啊,人家正财县长可是把 50 万都给退了,50 万啊,咱们一辈子靠工资,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呀。” 邹新民苦笑着说道:“华东大哥啊,我可知道,当时的政策县委常委是可以有两个名额的,现在看来,你至少要退 20 万呀。” 林华东随手将帆布口袋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用手轻轻拍了拍口袋,说道:“这是20万,我也不拿到煤炭公司了,我主动退给你,你数一数。” 邹新民听到这话,忙上前一步,他的动作有些急切,打开帆布口袋。只见里面用橡皮筋捆好了一叠叠的现金,那崭新的钞票散发着金钱独有的气息。惊讶地拿出一叠,眼中满是震惊:“华东大哥,您是真退啊?” 林华东微微点头:“新民啊,我不退,你不为难吗?我退了,你的工作就好办了嘛。” 邹新民看着林华东,眼神中满是纠结:“华东大哥,我可还没退啊,你要想清楚,这可是 20 万,您就是现在辞了职,拿着这 20 万养老,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啊。” 林华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新民啊,大道理我就不多讲了。当初领钱的人,县委常委可就咱们俩了。如果咱们俩都不带头支持县委工作,你想过没有,临平县这些领导干部里,要是你是张庆合书记,追缴费用,你会拿谁开刀呀?” 林华东看着正在发呆的邹新民,又拍了拍桌子上的钱,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我是张庆合书记,那肯定先拿官职最大的人开刀。官最大的都收拾了,那些老家伙不得个顶个的老实?新民啊,听大哥一句劝,早退晚退,早晚都退,早退肯定比晚退好。” 邹新民沉默了许久,眼神中满是纠结与挣扎:“华东大哥,有没有人找过你?说要是把钱退了,咱们就是带头和本地干部作对。” 林华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新民啊,你咋就不明白,管你头上帽子的是谁呀?你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表了态,要退钱。出尔反尔的话,当大哥的多句嘴,邹镜堂也保不了你。很简单嘛,这个钱说破大天都违规。” 邹新民看了看桌子上的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渴望,说道:“华东大哥,这样你先退十万,剩下十万借给我,等我把我媳妇的工作做通,再给你拿十万,你再退。” 林华东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决,将桌子上装钱的包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说道:“不行,你要是想这样干,不是先把你媳妇的工作做通,而是先把我媳妇的工作做通。这个钱,当大哥的不敢借。快拿单子,我要签字退钱了。” 邹新民一边从桌面上拿起单子递给林华东,一边说道:“我马上回家,找我那口子,实在不行跟她打上一架。我还不信了,七尺的汉子能被一个娘们整天压着。” 而在人大主任万庆峰的办公室里,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钟潇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 县人大常委会即将举行会议,届时,县长吴香梅会提请一系列人事任命,其中包括副县长陈光宇和县建委主任陈建军。虽然名义上都是由人大来负责举手表决,但实际整个过程之中,组织部都要全程参与,以确保能够顺利实现组织意图。 万庆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手中的名单,上面既有陈建军,也有陈光宇。他在临平县多年,对每个干部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也知道陈光宇和陈建军两人是近亲关系,心中不禁感慨:临平怕是以后又要多一个“官宦之家”呀。 万庆峰抬起头,看着钟潇虹,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审视,说道:“小钟部长啊,你们这次考察的干部我看有些不太合适呀?” 钟潇虹微微一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拿起自己手中的名单,说道:“您说谁不合适?我看这些干部都是组织部门经过全面考察的,无论是工作实际,还是群众口碑,大家都是比较认可的呀。” 万庆峰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轻轻揉了揉眼睛,说道:“小钟部长啊,别的不说,咱们就拿陈建军和陈光宇两个同志来讲,他们是近亲关系,就是没出五服的叔侄。一次提拔两个陈家的干部,我怕人大代表到时候会有闲话啊。” 钟潇虹之前并不知道两人之间还有这层关系,毕竟在人事履历表上所反映的,只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和配偶的父母,在双方的干部履历表中,都没有出现对方的名字。 钟潇虹疑惑地说道:“万主任,没出五服的近亲?这在咱们干部选拔中没有规定不能提拔出没出五服呀?况且陈光宇的县委常委、县政府党组成员的文件已经到了临平,副县长的任命,也只是走个程序嘛。” 万庆峰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深意,说道:“钟部长,你干组织工作时间不长,之前老黄在的时候,我们都会充分沟通。像这种一次提拔家族内的干部,人大代表是会有意见的。到时候举手,万一不通过,组织上还是要怪罪我嘛。”说完,他便拿起桌子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钟潇虹听出了万庆峰的言外之意,有些尴尬地说道:“万主任,那您说该咋办?” 万庆峰放下报纸,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断,说道:“该咋办?很简单,两个人不能同时提,要么让陈光宇下来,要么让陈建军下来。” 钟潇虹尴尬地笑了笑,又说道:“万主任,您也知道咱们县建委刚刚成立,不能没有一把手吧?至于陈光宇这边,市委组织部都已经发文了,如果这次不上会,那大家肯定会有想法嘛。” 万庆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的热气,那热气袅袅升腾,说道:“既然这样,那也可以继续上会,不过我可不保证在会上一定能够顺利实现组织意图。到最后万一哪个人没选上,组织可不要怪我组织不力啊。”说完,他便不再看钟潇虹,慢慢喝起了水。 钟潇虹自然明白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便说了句:“谢谢,万主任。”然后起身告退。她转身朝着县委书记张庆和的办公室走去。 钟潇虹来到张庆和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进门时,她看到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正在里面汇报工作。 林华东看到钟潇虹要找张庆和,便起身说道:“张书记,情况就是这个情况,我本觉得不该来向您汇报,但作为政法委书记,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县委。” 张庆合淡然一笑,说道:“老林啊,咱俩就不要这么客气啦,这一点上你做的很好,立场坚定,态度鲜明,用实际行动支持了县委工作,县委心里有数啊。” 说着,张庆合竟主动起身,将林华东送到了办公室门口。 林华东走了之后,钟潇虹走进办公室,轻轻将门关到只剩一条缝,这是张庆合的规矩,只要是女同志进自己的办公室,门就不能关死,就算是谈天大的事也不行。 钟潇虹将万庆峰的态度向张庆和详细作了汇报,汇报完之后,又补充说道:“张书记,目前看来,只有您亲自去给万主任做做工作,才能确保顺利实现组织意图。” 张庆合听完,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无奈,说道:“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为之灾啊。唉,这个老万。” 钟潇虹一时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一脸诧异的看着张庆合,仿佛在等待着张庆合的解释。 张庆合淡然一笑,解释道:“机遇不是常有嘛,把握不住不能怪组织无情啊。老万,我已经找他谈了两次,也让人去给他做工作,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看来是要采取一些手段了。” 钟潇虹忙劝说道:“张书记,万主任在县里还是很有话语权的,您再给他做做工作,毕竟选举这个事儿在常委会上都已经通过了。” 张庆合摆了摆手,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情,而是老万在试图搞非组织活动,要给县委难堪呀。县人大常务会议推迟,先把陈建军的建委党组书记任命了,然后你顺便把朝阳局长给我叫过来。” 接到钟潇虹的电话通知,我马上赶到了张庆合的办公室。进门之后,张叔给了我一个眼神,我马上心领神会,将门关上。还没等坐下,张叔就说道:“煤炭公司那边证据都准备好了吧?” 我把腰一挺,坚定说道:“都准备好了!” 张叔微微点头,说道:“我本想着再给万庆峰机会,毕竟他也是正县级的领导干部,搞的太紧张,影响不好嘛。但现在看来,还是毛主席教导的对啊,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只要依法办事了。 我马上道:张叔,您的意思是对万科长私自卖煤的事实施抓捕? 张叔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说道:一辆汽车都要40多万,他老万还骑着大轮自行车,这种不肖子孙,是要帮他教育一下了。原则同意公安局的方案,对煤炭公司偷盗贩卖煤炭的行为进行查处……”